《渡春》
1. 第 1 章
1.
天盛二十八年冬月,中原已是寒冬凌冽,柳絮飞雪于天地间降下,给整个京城附了一层白纱。
还有两月年关将至,今年的年尾不太平,京中发生了两件震荡朝野的大事:一是太子于徽州巡治时遇到了刺杀,朝中太子党位之争已经赤裸裸摆在明面。
第二件,则是护国忠将李大将军被奸党所构,落下大牢,等着开春后问斩,苦得将军对大盛,对黎明百姓一片赤诚,连着族内都被牵连。
京城城门外,一辆酱腌菜车拿着通关文牒,从城门缓缓通过。
车板的夹层,骆氏兄妹正躲藏其中。
“哥,你说,我们今年还能和舅舅他们一起过年吗?”
骆小妹艰难动了动手指,在骆大哥手中比划道。
“别担心,大伯说已经托熟人找了信得过的人护送我们到沙雪关。”
骆大哥反手写了回去,轻轻拍了拍自家小妹手,以示安慰。
菜车行过闹事,又向着小巷转了两圈,骆小妹只感觉周围的人声逐渐消散,想到之前的追杀,她心一下子紧了起来,赶忙抓住了骆大哥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车不知道停在了什么地方,只听得车夫卸下菜桶的声音。
“笃笃——”
是上层木板敲击的声音,骆氏兄妹紧张的手直冒汗。
“骆小姐,骆公子,二位已经安全了。”
车外传来清脆的少女声,骆氏兄妹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缓缓打开了夹层的木板。
见板车夹层被人从里边打开,罗凌伸长了脖子,看清了里面躺着的二人。
是和她年纪相仿的一男一女。
看来这就是这次走镖的货物了。
重见天日的骆氏兄妹在看见来人时,同是一怔,舅舅安排的帮手,分明是位与他们没差几岁的清丽少女。
“想必二位就是李将军的侄儿骆丰和骆欣二位了吧,我是这次护送二位到沙雪关的领头,四方镖局当家——罗凌。”
罗凌朝二人抱拳行了个礼,简短介绍。
“原来是位姑娘,看大伯书信说,我们兄妹倆还以为是位公子。”骆氏兄妹二人同样回了礼。
罗凌听着,嫣然一笑:“是的,原本骆老先生委托的是我的青梅竹马,明月公子柳淳生,只是他没在京中,就差人捎信委托于我。”
骆家大哥骆丰听闻此言了然,似乎想起什么:“柳公子的青梅竹马,又姓罗,难道小姐您是京城罗家的小姐?罗家出手帮助我们怕是……”
“骆公子您放心,”罗凌察觉他的顾虑:“这次护送你们,完全是我个人的行为,与罗家无关,您不用担心罗家被牵连,我只是想借着这事打响我们四方镖局的名号。”
“四方镖局,罗小姐您这么年纪轻轻就担起镖局大任啦,好厉害!”骆欣比起哥哥,显得天真很多,自罗凌开口,见着这位明明年纪同自己差不多,但为人处世却比自己老道很多的小姐她就不由心生好感。
“哈哈,骆小姐您谬赞了,二位先随我进到镖局,虽然这里人不多,但还是怕隔墙有耳。”
骆氏兄妹跟在罗凌身后,好奇打量着。
眼前的镖局,不似别的大镖局那般气派华丽,简洁的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刻着四方镖局几个大字的牌匾,原本漆金的字体大概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已经掉了不少,但整个门楣干净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被精心打理过。
近入堂内,一方圆桌上早已坐了几个衣着各异的侠士。
“我来介绍一下,这边是我们镖局的大镖头和掌柜。”罗凌指了指左边二位。
“林教。”
“默娘。”
话音落下,人高马大的林教和干练的默娘就接上了自己名字。
“这边三位是我们的镖师。”
“王二。”
“王大。”
“小唯。”
路游云,李静泉,白楚唯三人有样学样,脱口而出自己在江湖的假名。
骆氏兄妹一一敬过,也随之落座。
罗凌见主要人物都已到齐,开口:“那就由我代表四方镖局说一下我们的计划好了,二位有任何疑问随时提出。”
“听线人来报,身在狱中的李将军似乎不太好过,一直有奸党对他用刑,暗中逼问他某个东西的线索,李将军虽没表明,但现在明显是认定了在二位侄儿身上,所以这一路对你们穷追不舍。”
“此次前往沙雪关寻得庇护,只怕他们在一路也是有所准备,我们研究过这一路的关卡,只怕是在离沙雪关最近的剑门一带,最有可能倾巢而动。”
骆氏兄妹二人听闻,皆是面露忧色。两人互视一眼,下定决心,骆丰开口:“竟然我们要一路同行,几位又有大伯保证,那我们也不瞒几位,叔父他确实有给我们东西,要我们带去沙雪关交给大伯,说这东西对扳倒太子一党极其重要,可大伯交代我们,若是东西被毁,不要也罢,只希望我们兄妹二人平安,可我们……”
“原来如此,你们还是想保全这个东西吗。”
兄妹二人点头。
“小小姐,那这可麻烦啦,我们当时可只听说送人来着。”路游云抱着头,适时开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向罗凌,骆氏兄妹二人听闻,不好意思低头。
罗凌拿折扇抵着下巴,转眼睛想了想,再打量了一下骆欣和白楚唯二人。
莞尔一笑:“那这样好了,我们给他们来一招迷魂记。”
众人不解,罗凌看着几人目光,压低了声音将众人聚在一起解释。
……
晚膳之后,骆氏兄妹被接到一处隐蔽处以供今夜休息,路游云三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吃完就没见踪影。
罗凌披着狐裘,坐在镖局二楼的摇椅上,透过被青瓦遮了一半的天,望向远方的点点灯火。
“小姐,”身后传来默娘的声音。
罗凌回头,默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吊梨汤,同林教一起上了二楼。
“小姐,您趁热喝喝这个。”默娘微笑着,将梨汤放到了一旁小几上。
林教搬来两把凳子,二人围坐罗凌身边燃着小炉叙旧。
“这些天辛苦小姐了,为了咱们镖局,小姐这次遭大罪了,要是小宫还在,看着小姐现在这么有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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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肯定很欢喜。”
罗凌本不在京城,是罗家的一纸家书,将她从原本安逸的江南修养日子给召了回来。
大哥罗晏在最后一次走镖路上被人袭击,货物全被毁了,人也受了重伤。
“一想当时,还是不该让你大哥去走这遭,平日里他都有自己的事业要打理,镖局的事向来都是我和林教去处理,就这一次,他跟着我们,还受了那么重的伤。”默娘说着,越来越愧疚,又忍不住想落泪,林教也懊恼莫及。
罗凌打断默娘,神色凝重。
“默娘,这次的事,我说过与二位无关,还在江南时,出发那天早晨我同柳淳生他们聊了一次,恐是兄长掌握了当年父亲失踪的消息才遭人暗算,他最后给我的信物,还有所受的伤,都与第一镖局脱不开关系。”
罗凌站起了身:“所以我同母亲定了赌局,借她的钱以我的名义买下四方镖局,三年之内让镖局爬上首榜,跻身当年所选,最有威望的三大镖局联合组成的第一镖局之中。”
“现在朝中大乱,罗柳元晋四家也不好过,加上这次全部被毁的货物还是皇家的货物,母亲除了陪给皇家,自是无法插手我哥这事,所以必须由我出面,找出真相。”
默娘和林教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有一瞬间像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父亲宫问的影子。
一阵寒风吹来,罗凌打了个冷颤。
“默娘,明日是什么时候。”
“回小姐,再过五日,便是冬至了。”
罗凌长叹一气:“今年等不到柳淳生来陪我过年了,最晚后日,我们就得启程。”
离四方镖局几条街外,繁华的闹市,路游云三人找了个便宜的酒楼,靠着二楼的窗看着下边的车水马龙。
“京城的年就是热闹,这还有几天呢,宵禁时间就开始延长了。”路游云并着两根凳子,没个正形躺在上边,有一搭没一搭喝着温酒。
“话说小小姐晚膳都没吃好干什么去了?”李静泉一看就是模范生,喝个酒都正襟危坐。
白楚唯啃着烧鸡,白了一眼他:“没听默娘他们说啊,说是小小姐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柳公子今年不能到京城来陪她一起过年,往年都是她们俩在淮州一起过的。”
“未婚夫?从未听小小姐谈过。”李静泉默默饮了一口。
“你是老几啊!才跟着小小姐多久,她为啥要跟你说。”白楚唯对着鸡骨架啃的吭哧吭哧,一口堵着嗓子眼,赶忙用酒顺下。
李静泉闷下一口酒:“小小姐人很好,对我们也很好,希望她不会遇人不淑。”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路游云还是没个正形样,支着腿哼声,“默娘他们说了后,我可是找人打听过了,说这柳公子柳淳生可不得了,从小就智慧过人,据说七岁能诗,而且武艺超群,容貌更是有着惊为天人之像,出门那都是人群的焦点,昂贵的挂件。”
“惊为天人?这该长啥样啊,是帅,还是丑?”白楚唯来了兴趣,撑着下巴想象。
“听说看一眼就不能再看第二眼,因为眼睛已经被帅瞎了。”路游云缓缓喝下一口。
三人沉思桌前想象。
2. 第 2 章
2.
任务分配后,几人紧锣密鼓准备了起来。
路游云一众在酒馆宿醉一夜,返回镖局中时,罗凌难得起了个大早,在给门口的植株浇水,几人打个照面,他们如行尸般回自己屋子补觉去了。
就在这时,镖局来了位客人,穿着柳家标志的外衣,原来是自己竹马身边小侍。
“罗小姐,罗小姐,我家小少爷给您送新年礼来了,他料到今年不可能陪您过年,于是提前差我把准备好的礼物给您。”说着,仆从递出了一个小箱子。
“柳淳生么,他还真是料事如神,替我谢过你们家少爷。”罗凌接过箱子,送走了仆从。
回到堂内,她打开小箱子,里面是一块雕刻精美的润玉,一看就是品相上乘。
罗凌提着穗子,心想柳淳生这是给自己送了个挂饰来。
将玉往怀中一揣,出门采买路途需要的物品去了。
直到晚膳,才提着大包小包回来。
“小小姐,您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快来用膳。”
默娘他们今日便出发上了路,今夜晚膳便轮到路游云做,罗凌急匆匆扒拉了两口,走后院牵马去了。
“这个点您要出城?”白楚唯嘴里包着饭,口齿不清问道。
“来了位老友约我城外山坡见,我去去就回。”
罗凌骑着马,风似地略过。
徒留几人在桌前凌乱。
“什么好友,连饭都不好好吃,这个时候见。”白楚唯给自己添上一大碗,猛干一口白饭。
路游云笑的深沉。
白李二人见不得他那贱兮兮的模样。
“那还用说,听门口挑菜大娘说今早来了个穿着柳家衣服的人,肯定是柳公子念着小姐特意赶回来了,两人现在肯定花前月下呢。”
等罗凌到约定地点时,已是太阳落山。
水煮蛋一般温吞的太阳在地平线一点点消失,罗凌欣赏着眼前美景,目光有些呆滞。
“这么冷,你出门又不穿披风。”
身后一阵温暖,有人将一件狐裘披到了她身上,里面还带着那人温暖的余温。
“你不是说今年没办法陪我过年的吗,怎么来了。”
罗凌回头,面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不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柳淳生又是谁。
“爷爷发话让我提早入京,同朝中官员们打个照面,等到明年春闱,一上榜我便入宫做事。”
“这么急,看样子宫中形势真是不得了。”罗凌不由感叹。
“是啊,太子遇刺后,陛下是越来越对周围人起疑心了,毕竟他最溺爱这个大子。”柳淳生对于皇家的那些事一向没什么好感。
“你家看着也不太好过,陛下是不相信我们这些老世家了。”罗凌想起此前母亲频繁被邀入宫中的事。
“别故作深沉了。”柳淳生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罗凌皱起的眉头。
这个动作过于暧昧,罗凌不自觉红了耳根。
柳淳生察觉她的变化,心情不错:“我给你的玉佩带着吗,和几个新伙伴相处怎样?”
提到这个,罗凌来了精神。
“我感觉他们几个挺好的,和他们呆在一起我可开心了,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们说我是仙女来着……”
罗凌叭叭讲着她和路游云三人的相遇,他们是怎么被骗在赌坊输的裤衩子都不剩,在大街饿了一整天,自己又是如何把他们家当赢回来。
“当时我薄纱全场,连赌坊云烟姑娘都对我刮目相看,不过你知道我大气得很,剩下的筹码我全请了赌坊。”
罗凌聊着自己光辉事迹,鼻子都要翘上天,柳淳生知道她小时候跟着她小姨学了不少本事,每次听她眼睛亮亮谈论自己的事,柳淳生的心情也会跟着好不少。
“我当然知道你是最厉害的,你这么优秀,所以我才喜欢你啊。”
柳淳生从小到大这话不知道说多少遍,又因为他长了张漂亮的脸,每次他一说这话,罗凌就感觉自己是在被表白。
“你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你吃啥长大的,长得不仅高,还漂亮,你每次说这种话,还以为你跟我表白呢。”
柳淳生从怀中拿出一包切好的点心递到她面前。
“那你喜欢么,不对,我差点忘了,只要是长的好看的你都喜欢。”柳淳生看着罗凌被夕阳映照的柔和侧脸,这样的可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心底那点阴暗慢慢爬升,但奈何这人是个木头。
罗凌没听出语气中的醋味,神经非常大条,拿过切的刚好够入口的点心啃着。
“你还真别说,江湖美男榜那几个你排第一,甩了第二名不知道多远,有你这样的朋友当门面,我做梦都笑醒。”
感情他就是拿来和其他美男比较来撑场的,柳淳生气得都没脾气了,他有时真的很想打开罗凌脑袋看看,她关于恋爱那方面的神经到底是连在哪边。
“听林教说这次保护骆氏兄妹的镖是你们接了?”柳淳生决定岔开这个每次都能让自己生气的话题。
“是啊,我上次写信不是跟你有提到我哥的事么,那个时候你不就在愁李将军这事,后边了解才发现李将军知道的很可能和我哥遇害有关,顺便帮你解决个麻烦喽。”罗凌裹着狐裘往草地一坐,仿佛回到江南的老宅,她忍不住想滚上两圈。
“这样啊,”柳淳生摸摸她脑袋,“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幸运。”
“不过,前路凶险,骆氏兄妹光是到达京中这段路就遇刺无数,到时候真要有什么,你保住你最重要。”柳淳生突然正色,乘机将马上往草地上躺着的罗凌整个抱起,“这草挂着露,你别着凉了。”
“我当然知道啦,你就瞎操心吧,跟我爹似的。”罗凌任由着他拉起自己。
柳淳生看着她信心满满,也忍不住挂上微笑。
“还有你兄长给你的半个银锭,那底部磨花的纹路大概是第一镖局的专属印章,你们要是趁着这次能在百姓中打出名号,说不定就能参加两月后的镖局盛会,到时候能更近一步打探消息。”
听到线索会有进展,罗凌高兴的回抱了一下柳淳生,柳淳生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懵,虽然只是一瞬,他还是在离去的那缕发丝嗅到了暖暖的香气。
“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们最可靠了。”
柳淳生还在愣神回味,罗凌已经松开了他。
“差不多时间了,我们该回城了。”柳淳生回过神拉上罗凌的马,和她一起慢慢往回走。
有人给自己拉着马还拿着东西,罗凌走路就不老实起来,她就像只跳脱的兔子,这边要跑一下,那边的石头要提一下,随后她不知从哪搞来几朵小花,插在柳淳生耳边。
“哈哈哈哈,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淮州庆典,你还穿过女装扮仙童,那个时候你满头插着花,我一下都以为是你双胞胎妹妹。”罗凌想起小时候玩的好的几个那些离谱糗事,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柳淳生没有阻止她动作,任由罗凌往他脑袋挂东西,不如说他很享受这种罗凌只在他身边的感觉。
“嗐,明天我和骆公子就要先行一步,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你还在不在,你要是走了,我没有能说话的人还得伤心一顿。”罗凌故作伤心,偷偷看向柳淳生,想看看他听这话什么表情。
“放心吧,等你平安回来我第一个见你,给你办个风光大宴。”柳淳生还是那副温润君子模样,罗凌还以为没了能说话朋友,他也会像自己一样感伤。
“你平时那么抠,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罗凌跑到前面踢开路上石子,石头打到旁边树上,她高兴小跳一下。
“当然。”柳淳生回应。
两人就这么聊着,走回了城中。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好久没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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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凌喃喃着,突然计上心头。
旁边小摊的顶棚落了不少雪,罗凌抓起一捧飞快塞进柳淳生后颈。
“呃!”
感受到脖子的冰凉,柳淳生赶忙抖落,快步上前抓住罗凌。
抓起一捧雪向着她衣领塞,触碰到后颈温热的皮肤,柳淳生突然意识到在干什么,他竟然差点伸手碰到罗凌,这可太有违君子风度。
于是柳淳生缩回手,就那么等着雪在自己手中化开。
“咦,你这个黑心眼的样子,你怎么不报复回来?”
“你是痴呆了么,雪抓着多冷。”
罗凌说着,伸手拍掉柳淳生手中的雪,他本就生的白,经过刚才雪一冻,修长的手指泛起红色。
“你这双将来文书三千的手可别长冻疮了,”罗凌双手捂上,“你现在的手也长大了好多,明明小时候我们差不多。”
罗凌将右手同柳淳生左手比对,两人整个手掌紧贴在一起。
柳淳生像是被烫住,赶忙松开手假装咳嗽两声。
“你难道刚刚被风吹,受凉了?!”罗凌脱下狐裘,踮着脚往柳淳生身上披。
少女腰身贴着,一双手还勾在自己脖子,柳淳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着吊他。
突然,一阵温热从鼻下流出,罗凌看着他瞪着眼。
“等、等等你!”罗凌手忙脚乱捂住柳淳生突然流下鼻血的鼻子。
“你这是受内伤了?!”
面对罗凌真切的关心,柳淳生只得撒谎。
“没有,大概是最近爷爷给我补品吃多了,有点上火罢。”柳淳生捂着鼻子,脸不红,心不慌。
远处,柳府柳老爷猛打了两个喷嚏。
“爹?你受风寒了?”柳父一边写着文书,疑惑询问。
“做你的事!”柳老爷突然吼着,心想是哪个朝廷对敌背后骂他。
柳淳生处理好自己鼻血,拿出一条干净手帕给罗凌擦手。
“你真是我的百宝箱,我不开口就啥都有。”
罗凌坐在一处干净的车沿,柳淳生半跪在地上给她细致擦试,从小柳淳生就这么照顾自己,所以罗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没注意柳淳生盯着他手的晦暗目光。
“好了,我们走罢。”半晌,柳淳生站起,若无其事拍了拍衣袖。
罗凌应声从车上跳下,一下没看住脚下,往地上栽去。
“啊!”她惊叫一声,柳淳生赶忙去抓她。
抓了个空,罗凌一躲,以四肢着地的狗爬方式稳住,徒留柳淳生尴尬伸手,等着她摔自己怀中接着。
“呼~吓死我了,还好我身手敏捷。”
罗凌起身拍拍手,把掉一地装备捡起。
“下次你好好看着点,别那么毛糙。”柳淳生没了锦帕,只能拿自己衣服重新给罗凌擦手,习惯了他这样龟毛的性子,末了,罗凌拉起他另一边一摆在脸上一顿猛搓,擦掉溅在脸上的雪水。
“你衣服都香香的诶,像我娘的味道,这应该就是温馨的气息吧,不介意的话我负责给你把这个衣服洗了。”罗凌仔细闻了闻衣袖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家离的进,连洗衣用的皂角香都是一样的味道。
“免了。”柳淳生一根手指支开她,不让她再靠近,免得自己耐力不够,“你不把我衣服洗烂就好,我自己处理,你有没有哪里伤到。”
罗凌摇头。
二人向着镖局走去,柳淳生看着罗凌安全回门,才慢慢往柳府走去。
另一边的沙雪关外,客栈今夜来了一群眉眼凶煞的外地人,店老板只觉倒霉,强撑笑脸迎上去。
“几位客官住店?”
为首的男人抬一下手,身边的小弟立马上前交涉。
“老大,密报说他们兄妹这两日便会到这里。”另一个小弟替他拿过外套,在他耳边悄声报信。
男人点点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杀意。
3. 第 3 章
3.
第二日清晨,罗凌带着乔装好的骆丰同众人告别。
“那我和骆公子就先行一步,你们在后边保护好骆小姐。”罗凌朝路游云三人吩咐。
“放心吧小小姐。”路游云朝她拍胸脯保证。
骆欣给骆丰挂上平安符,祈祷一切顺利。
二人先行上马,向着沙雪关出发。
城门上,柳淳生一直在等着罗凌,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他才慢慢离开。
茫茫大漠,冬月的风呼啸凌冽,如刀割般打在行人身上。
十里荒漠,剑门唯一的客栈内,狂风如催命厉鬼一般拍打着木门,客栈内众人皆来者不善,凶神恶煞。
忽地,客栈大门被推了开,风雪扫入大堂,走进一高一矮两个穿着短打棉服的身影,带着帷幕,腰间各别了一把剑。
“老板!一间上房!再来壶热茶!上二两羊肉,四两羊杂。”
二人取下帷幕,众人才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人。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二人到来打破空气中的凝固,老板热情地迎了上去:“二位的马已经由小二牵到后院马厩,二位先喝着,热菜一会儿就上。”
“多谢老板!”来者原来是已经赶路三日的罗凌和罗丰两人,骆丰被做了一番易容,脸周贴了一大圈假虬髯,远一看,就像两个行走江湖的侠士。
二人无视堂中的低压,罗凌谢过掌柜,拿着杯子,替骆丰倒了一口热茶:“大哥你快喝点!刚刚在门外,手都要冻僵了。”
这时,起来了一个看着像领头的男人,拎着一壶热酒坐到了二人对门。
“小妹妹,你大哥得喝这个,才暖得起身来!”来人说着给骆丰倒了一杯,先行一口将壶中剩下的酒闷了下去,骆丰见他喝下,学着也闷了一口,烈酒入吼,辣的骆丰差点没把主表情。
“原来是小妹考虑不周了,多谢前辈提醒,敢问前辈是……”
“哈哈哈,是我唐突了,我就一江湖游侠,看着马上过年了,想带着几个兄弟到沙雪关看看,有没有能干的活儿,赚两个压岁钱花花。”
来人又从旁桌换了一壶酒,接着喝:“倒是你们,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杂门,这个点,不好好在家过年,跑沙雪关做什么?”
男人眼底精光冒露,看着罗凌二人,罗凌淡定拆招:“还是前辈您眼神好,我们师兄妹二人本是小派出身,家里人为开春到沙雪关做生意,特意差我们二人先行看看有什么能发财,本来是准备提早一月前去的,可我大哥是柳家旁支,上月撞上柳家大庆,我师兄妹二人才耽误到现在。”
男人明显还未打消疑心,他显然知道柳家大庆,暗地打量着二人,看到骆丰头顶插着的柳家款式的簪子,才移开目光。
“我叫小云,我大哥叫柳三,敢问前辈尊姓大名。”罗凌笑眯眯回问。
男子被问愣了一秒,哈哈大笑道:“对,你瞧我,喝的都忘自报家门了,在下铁虎,我的几个同门都是江湖杂派,不值一提。”
“原来是铁虎前辈。”
罗凌朝他行了个礼,二人吃了一会儿,聊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借口房休息了。
见着二人离开,铁虎又恢复了冷脸。
“是他们两个吗?”他朝同行人问道。
“不是,虽然身形很像,但跟剧情报,骆家那个小娘子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可刚才我分明瞧见那小姑娘虎口有练剑薄茧。”
“还是得把那两人给我盯紧了。”铁虎眯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就算不是,那肯定也同他们有关系。”
“刚才还好有罗小姐你,我都紧张的说不出话,若不是胡子挡着,我只怕早暴露了。”客房内,骆丰终于能从窒息空气中离开,迫不及待乎了好几口气。
“路游云他们还没来,我们还不能松懈,那个铁虎,话里话外都透着试探,此人外表看着粗狂,却心细令人发指,得提着精神。”罗凌整理了一下包裹,仔细分析,刚刚的几次交锋,袭来的压力感也不由让她恐惧。
越近夜里,客栈外风雪刮的越大。
罗凌和骆丰用过饭后,便一直待在大堂同掌柜又一叨没一叨拉扯。
这时,客栈门又被推开了,一下进来了四个人。
老板迎了上去,罗凌二人坐在原地不动声色,铁虎的人在暗中观察着。
“哎呦!这什么客栈,这么旧!”白楚唯伪装的小姐一进门便立刻大呼小叫。
“小姐,您忍忍,等今晚风雪过去,明儿我们就赶早去沙雪关,老爷在那边生意做的好,前日不是来信,说给小姐准备了个舒适的大院子嘛。”骆欣也是尽职尽业扮演着娇小姐备受欺负的婢女。
“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本小姐擦凳子。”白楚唯指挥着路游云和李静泉二人,心情舒爽:“真不知道我爹雇你们来干什么的,废物玩意儿!”
路游云和李静泉默默承受着,狗腿地上前,又是擦桌,又是擦凳放软垫。
等到好不容易折腾着落座,白楚唯和骆欣已经吃上了。
“这位小姐,方才听你小婢聊天,是令尊在沙雪关做着大生意,我们师兄妹二人能同你聊聊么。”
罗凌和骆丰假装不熟悉,端着茶,自荐而上。
白楚唯揣着小姐架子,看了一眼二人:“你们是哪儿的人,凭什么跟你们聊。”
“在下是柳家旁系,柳三,家父明年开春想要到沙雪关做点生意,特前差我们前去探探我们二人诚心,小姐您看如何。”
白楚唯提溜转了圈眼珠子。
“好吧,那本小姐就听听,当饭后做消遣。”
几人团团围一圈,看似说这经商术话,实则相互对着消息。
铁虎那边前来打探的人一五一十汇报给了他,听完,铁虎更是皱紧了眉头思索。
“哼,来这招,我们也布局,今晚一定要把骆家两兄妹给我扒出来。”
众人于客栈齐聚,紧悬着的心一下松了下来。
“杀手一直在紧跟着我们,大概有四五人。”
白楚唯传讯。
“这间客栈也是,白日里走了一波,还留着一波监视我们,但他们没有骆氏兄妹画像,想要辨认也得花一点时间。”
罗凌同样也传出这边情况。
“指不定今晚会动手。”末了,她补了一句。
待到戌时,众人见时间差不多,打着商量准备回房。
“好久没见过这么聊得来的,今晚我们定要一起好好聊聊。”白楚唯扮的小姐拉起罗凌的手,带着她往客房走,剩下几人紧跟其后。
六人分了两个房间,轮流守岗,总算安全度过暴雪夜晚。
第二日,大漠附了一层深雪,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
骆欣趁早想回原来房间拿包袱,谁料刚一推开门,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躺在房间地板上。
“啊!”骆欣吓得脸色苍白,忍不住叫出了声。
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房间。
罗凌和白楚唯第一个赶到,白楚唯拉开骆欣罗凌上前查看。
死的是昨日在铁虎那边看到的其中一个兄弟,看尸体僵硬程度,怕是后半夜就被杀了,兄手瞅准骆欣他们房间,将尸体扔到这里。
肯定是铁虎他们下的手,为找出谁是谁,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罗凌将尸体快速翻了一遍,尸体脖子勒痕严重,但不是深紫色的痕迹,而是褐色勒痕,证明是死后才勒上去的,而脖颈后有一小块难以察觉的淤痕,一定是被人用针下毒所杀。
“王兄!我的好兄弟!”
铁虎一行看时机合适,这才冲出来假惺惺认尸。
“你们!肯定是你们中一个杀了我兄弟!”
好一招倒打一耙!
“兄弟们,给我进去搜!看看是谁杀了我们好兄弟!”
原来是想的打这招,这下罗凌彻底明白了铁虎意图。
她闪身堵在门前。
“铁虎前辈且慢!经过小辈刚才初查,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哦,那小云姑娘你来说说。”铁虎叫停众人,眼光如秃鹫般直视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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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察这位贤兄,死后脖子有一条明显的深褐勒痕,看似是被勒死,但若是活人被勒脖子的痕迹会因血液的不顺畅而造成淤伤似的深紫痕迹。”
“而他的勒痕却是深褐的,明显是死后被勒由初期的白痕因为血液渗透而造成的。”路游云在一旁补充。
“不错,”罗凌赞赏看了他一眼:“而我观他有一小块皮肤是青色,那是被人用针刺下毒而死。”
“毒针的使用需要十分小心,而要不留针痕一般毒师会用针桶,常用针桶的人一般中指和食指都会缠一圈绷带防止毒药入体,也就是说这两根手指颜色异常的人,就是凶手。”
这下点到白楚唯点子上,她顺利接下后话。
要不是眼前情况恶化,罗凌忍不住想鼓掌。
“哈哈哈,好!那都把手举起来,我看看是谁!”铁虎这下是真破防了。
众兄弟中只有一人抖得筛糠似的,他察觉出铁虎的杀意,可明明,明明是他!
铁虎感官敏捷,一下捕捉到了,他将手中重刀一转,一下砍下了那人的头。
热血撒在众人身上,也看得罗凌一行足够震动。
“小云姑娘,你还真是有个好头脑,不过,今天你们几个,通通都要给我死在这里!一个也别想走!”
铁虎发怒,举着带血的刀就要朝罗凌砍下,最近的李静泉闪身上前,拔出利剑,硬生生抗下这一招。
路游云补刀上前,一对短刀耍的虎虎生威,铁虎接连闪身躲避,罗凌找准位置,抄起木棍对着他的薄弱打去,三人通力合作,成功将铁虎逼退一节。
见铁虎被打退,余下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举着武器同六人盘旋。
“看到你们前一个兄弟的下场,铁虎他就是个脾气急躁,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们确定还要追随他,做他兄弟吗!”
罗凌看着眼前情况,决定打一把心理攻势。
这话刚出,人群中不少人有了犹豫。
还没来得及高兴,铁虎又从后袭来:“今天谁要是敢退缩,我下一个杀的就是他!”
李静泉飞身出招,藏锋剑法招招凌厉,铁虎重刀压下,李静泉借力抽身,一把踩在重刀刃上,反手抽剑,直冲命门。
路游云短刀开路,犹如一道旋风,席卷杀场。
白楚唯护着骆欣,骨鞭甩的快如闪电,抽的一人又一人翻滚下楼。
罗凌与骆丰两人配合,一个长剑快取,一个补齐后背。
“包袱拿到了!”
“想办法到楼下!”
罗凌指令一出,李静泉卯足力气,将正在缠斗的铁虎一脚踹开。
“闪开!”
白楚唯欺身上前,转下骨鞭机关,毒针暴雨梨花般向敌人刺去。
随后夹起骆欣,一跃下楼,其余几人顺着扶手滑下。
“他们肯定还有增援,我先带着骆氏兄妹骑马前去,你们按我当初说的做!”
“知道了!”
路游云三人变幻阵型,像一支射出利箭,劈开一条通向马厩的道。
罗凌先行上马,斩断马的系绳,将骆欣拉到马上,骆丰在后紧跟着。
鞭子狠狠一抽马屁股,马儿嘶叫一声,撒蹄子狂奔,天空还刮着风雪,骆欣紧紧抱着罗凌的腰,两匹马在雪原留下一串急促脚印,但马上被大雪覆盖。
路游云三人也随后跟来,身后紧跟着追上来的铁虎众人。
李静泉度量了一下距离,朝二人喊道:“差不多了!”
白楚唯坐在路游云身后,拎着包袱的手甩了出去,包袱在空中散开,里面的东西轰一声炸开。连同那封装有秘闻的书信,一起燃烧。
“啊!叔父的信!”骆欣朝后看着,声音融在风雪中。
“别管那个了!现在你们的命最重要!你们要是死在这里,一切都完了!”罗凌大吼着没有回头,一拉缰绳提快了速度。
骆欣明白,她没有再去想,只将头埋在罗凌后背。
提速跑了十几里,沙雪关的城门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4. 第 4 章
4、
沙雪关外接金辽夷族,内连重要兵道,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骆氏二人的大伯骆天,是朝廷钦定驻守边疆的守关大将,自收到兄妹二人来信,日日都会赶往城楼查看。
“将军!又来一批人马。”手下小兵前来报。
“我这就来看。”骆天拿上配刀,快步从营中出发,不过多时,抵达城门。
飘雪之中,三匹骏马孤零零侯在城门。
骆丰常年跟着大伯习武,眼力和对大伯的气势都比较熟悉,眼见城门突然上来一身着铠甲的将领,定睛仔细辨认,确认了是自家大伯。
向着来人挥了挥手,骆丰交给一旁小将一块贴身令牌。
“将军,这是下边的人带来的。”
小将呈上令牌,骆天心领神会。
“开城门,放行!”
“放行——”
随着城门开启的指令声,一行人终于安全抵达,个个舒了一口气。
骆天在城门迎接众人。
“大伯!”骆欣见着熟悉的亲人,积攒许久的眼泪一下憋不住,一把冲上去抱住骆天。
骆丰看着自家小妹,想着一路的追杀与颠沛,眼眶也忍不住红了,不过城门口可不是叙旧好地方,骆天带头,领着众人回到自己单独的营帐内。
帐内炭火烧的正旺,一下驱散了众人冰天雪地的严寒。
“诸位请坐,此次还得多谢诸位,不辞辛劳护送我两个侄儿,给诸位的酬劳在下一分都不会少,敢问这次领头的是……”骆天看向罗凌几人,他没想到这次来的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少年人。
“回骆将军,小女就是这次的领头,四方镖局的现任当家——罗凌。”罗凌上前一步,深拜了一把。
骆天这下更是吃惊,没想到领头不仅年轻还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辈出少年,几位快请上座。”
“大伯,罗小姐可厉害了,就跟话本子形容的侠女一样,足智多谋,英勇果敢。”
一路跟着罗凌的骆欣对着眼前这个同龄少女已经从佩服到仰仗,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她这样的奇女子,骆欣偷偷在心底将她立为榜样。
“骆小姐夸大了,我不过是出小谋划的人而已,真正有本事实施的是我们镖局众人,没有他们,我也不会成功。”
罗凌谦逊有礼,夸不娇纵,骆天看着,对这个后辈更是满意。
“罗小姐,姓罗,您与京城罗家是否……”
“是,罗家当家是我母亲,罗晏是我大哥,我是罗家的六小姐,不过这次走镖与罗家没有半分关系,全是我四方镖局的功劳。”
“原来如此,果然柳公子找的人不会差,不过罗小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面?”骆天摸了摸胡须,觉得罗凌有些眼熟。
“可能是在哪次宫宴上吧,不过都是往事了将军您不记得也正常,”罗凌垂下眼眸,她当然记得骆天,嘴角虽然微笑着,不过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这次还有一事与将军相求,不知将军是否愿意就此事,交我们四方镖局这个朋友。”
罗凌借机岔开话题,骆天哈哈一笑,表示没问题,这个朋友他交定了,待手下取来酬金,骆天安排着众人在城内下榻休息。
“小小姐,咱们这次可发了。”
几人看着罗凌手中银票,眼冒金光,已经在脑中幻想着美食天上飞了。
“你们先拿着这个。”罗凌说着,分给了每人五百两,“等到回京默娘她们那边再合计一下,后边还会再发的。”
“小小姐,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小小姐,您就是天底下最貌美最善良的仙女,不,说仙女也不对,是圣人!”
白楚唯和路游云夸的天花乱坠,就连一向话少的李静泉都及时给罗凌抬来凳子,表示狗腿。
“听说沙雪关有不少风味,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随便去逛逛,我还得给京城那边送一封书信。”
打发走三人,罗凌在书案前摊开信纸,笔提在手中,她却不知该写什么。
骆天这边,骆丰将一路的遭遇告知,其中自然包括那封在爆炸中燃成灰烬的密信。
“这罗小姐看着年轻,没想到做事如此周全,”骆丰不解,骆天继续解释,“他们追杀的重点那封信是主要,你们才是其次,就算那封信没有被毁,但不管是在你们手中还是在我手中,这件事都不会就这么了结,到时候上边的人肯定会派人到这里严查,这反倒对我们不利,但是那封信在众人面前被毁,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暗中的人目的都已经达成,也会就此放过你们。”
骆丰恍然大悟。
骆天在聊天中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罗凌了。
“原来是她啊,”看着骆丰疑惑眼神,骆天回答道:“难怪看她眼熟,那应该是她七岁的时候吧……”
在骆天的讲述中,骆丰慢慢了解不为人知的宫廷秘闻。
与柳淳生七岁能诗,八岁能武不同,罗凌没有那么多才华,她的一切皆来自她敏锐的心思与惊人的观察力。
七岁那年,罗凌二姐罗镜霜刚入宫,可以说是借着多年培养混的如日中天,罗凌也一同受邀参加了皇后的赏花宴,当时骆天还在宫中当值,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
宴会举行到一半,喝了皇后茶的受宠贵人突然中毒,现场乱作一片,以为皇后杀人了,当时的罗凌在混乱中凭借一点淡淡的口脂的香味断出凶手,当场指认了贵妃,贵妃发了疯,提着有毒的刀就冲来。
最可笑的是,明明她是洗脱皇后罪名的功臣,在那么多大人中却没有一人保护她,罗家二小姐离的太远来不及,罗凌就这么被毒刀划中,贵妃做完一切后将毒刀反手插入自己心脏,死在了当场,骆天作为后宫将领,还是来迟了,只得收拾残局的密令。
吊着一口气的罗凌等来御医,在终于转醒后却是皇后和陛下的试探。她那时应该就明白了,这是皇家想要掩盖这一后宫丑闻,不被世人所诟病,于是她流泪装着可怜,说自己只记得喝了茶,剩下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之后,她就被罗家送到江南修养,结果第二年她父亲在一次走镖中发生事故,音讯全无,不知生死。”
骆天话音落下,骆丰只觉得浑身发冷,最是无情帝王家,宫中丑恶让他只觉如坠冰窟,更不要说当年仅有七岁的罗凌。
“宫中这群人真是吃肉不吐骨头的恶鬼!”
他攥着拳头,浑身燃起怒火。
骆天也只能摇摇头,忠良之士,如他大哥,被打下大狱,如他,被发配苦寒之地死守。
罗凌在房间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次的事描述一遍给柳淳生,落笔,她又在信纸背后补了一句。
“我有做错吗?”
路游云三人在街上搜刮许久,所到之处风卷残云,最后还留了一个热乎的烧羊肉饼,带回客栈给了罗凌。
“我还以为你们都吃完了。”罗凌对他们饭量深有所感,默娘蒸的饭就算没菜,就着腌菜酱都要吃一桶,头一回见他们从牙缝扣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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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感惊奇。
“小小姐瞧您这说的,您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回舔两口,忆甜思好,以待发达了回报您。”路游云叼着不知在哪里揪的草,舔狗的模样让白楚唯和李静泉二人双双扶墙,差点把刚吃的吐出来。
“王二兄,谢谢你们了,但我突感肠胃不适,怕是无福享受”罗凌也被小恶一番,“我们明日出发回京,骆将军以为我们准备好马车,只等我们将行囊收拾。”
历经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下,天空罕见的出了次太阳。
罗凌几人驾着马车拜别沙雪关众人,向京城出发,骆欣在城头不住挥着手,直到载着几人的马车消失在视野。
一路车行,罗凌享受着难得的北国风光。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还立志说一定要踏遍大江南北,游山玩水在各路美景之中,现在看来,一切都像是有一双手,推着我向预订好的命运前进。”
“小小姐你从没去过其他地方吗?”
白楚唯这倒是有点惊奇,因为初见罗凌时,她看着就像那种说走就走的千金。
“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一直都在江南老宅那边呆着养病,最远也就是每年回京几天。”
“但是现在您身体很健康,我们可以一起闯荡江湖,到处游玩了。”李静泉话不多,他只能蹩脚凑些字安慰罗凌。
“哈哈哈,说的对,遇到你们我好像转运了,这么大的雪我都没生病。”
“是呀,我们可是小小姐您的福星,您可要一直雇佣我们啊。”赶车的路游云也从外边探出个头。
“我们这么便宜,又这么能打,小小姐一定喜欢。”
“王二,你驾车麻烦看路。”
“你快别说了看路,我们要撞上了!”
“快看路啊!!!”
……
三人就在一路的吵吵闹闹中回到镖局。
默娘于她们早两日回,正在镖局招呼客人。
“小小姐!您总算平安回来了!”
默娘笑着迎出来,上下打量了一遍罗凌,见她没事,终于安心。
“这次我们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估计是有人可以掩埋了”拿过罗凌包袱,默娘开口,声音里情绪低落。
“没关系,我想到了,要是留着线索,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见父亲消息。”罗凌看出默娘低落轻声安慰。
“不过柳公子来了。”提到柳淳生,默娘喜笑颜开。
路游云三人还没见过柳淳生,见默娘说这位传说级别的人物来了,也好奇朝屋内看了看。
只见一位穿着浅色衣服的公子正同林教谈笑风生,仅一个侧颜都玉树临风,眉目如画。
“好英俊的小哥,果然不能多看,我眼睛要被闪瞎了!”白楚唯双手挡着眼睛,像是受了什么冲击。
“难道,这就是未来的当家夫吗!杀伤力果然强!”路游云更是捂着胸口。
“……天人之资”李静泉难得开口。
“不,并不……”见三人表现夸张,罗凌无语,看出小姐窘迫,默娘推着三人进屋整理行李。
柳淳生见等的人来了,心底欢喜,结束这场畅谈,起身向着罗凌走去。
“需要休息一下吗?”他体贴问道,眼神中带着柔情。
罗凌摸了摸鼻子,对他放电行为自动绝缘。
“不用了,我在马车上休息了一路。”
柳淳生也不尴尬,微微一笑:“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出门逛逛?今日我请客。”
5. 第 5 章
5.
年关将至,白日的城中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二人一并走在街上,罗凌从小就喜欢人多的地方,柳淳生念及此处,出行特地没有叫上马车。
罗凌看着心情不错,在小摊铺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儿身上就挂满了小食。
“阿凌还有什么想要的,算我给你的贺礼,恭喜第一镖任务成功。”柳淳生看着她全身挂得花花绿绿,连带整条街都顺眼了。
罗凌惊奇:“你这个铁公鸡今天也开窍了?”
柳淳生将手中折扇杵了杵她脑袋:“只有守得住财,财才会多。”
话毕,柳淳生“唰”一下打开扇子。只见折扇两面,外边是“谦谦君子”,内里是“生财有道”。
罗凌内心“呵呵”,心道他又犯病了,于是伸手一指。
“那我不客气啦,给我来这个!”
两人在一处颇有规模的首饰铺子前停下,罗凌看上了里面一只造型精美的机关金簪。
“我好像还没有这种样式的金簪,刚好能用藏藏解药啥的。”
一旁的店家立刻上前附和:“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家的新品,融金重打加点翠工艺,买了您绝不后悔!看着就快过年了,算二位五十两好了。”
罗凌偷瞄一眼柳淳生,柳淳生会意上前……
片刻后,在他三寸不烂舌下,二人以三十两拿下。
“哈哈哈,砍价果然还是你在行,从小就你心眼子多,我记得当年还说你是牛棚来着,四面漏风,哈哈哈哈。”想到小时候偷鸡掏蛋的趣事,罗凌笑的直不起腰。
“你也不赖,在学堂的时候元稻就形容我俩千疮百孔,狼狈为奸,虽然我很怀疑他整个学年只学会了这两个词。”柳淳生很乐意同罗凌一起回忆往事,因为这能加深二人距离。
重温旧日回忆,二人话题逐渐变多。
等走到柳淳生定好的酒楼面前,罗凌已经笑的两腮发酸。
“走吧,元稻在二楼等我们了。”柳淳生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罗凌上了二楼。
预订的位子前已经坐了个穿着大理寺差服,扎着高马尾,剑眉星目的少年。
桌上茶水续了两轮,听见身后脚步声,少年转身。
“你倆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柳淳生诈我,说好请客,自己却不来,我水都续了两轮,小二都从茶水上到白水,我快死在他眼神下了。”元稻抱着手臂,发泄自己不满,但还是乖乖给两人拉开凳子落座。
“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官了,谁敢撵你。”罗凌打趣。
说到此处,元稻不由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以为能遇上什么大事,没想到每天除了调解邻里矛盾,就是找猫找狗,前日给俩大娘调解,没想到说着说着打了起来,我脸上可挨了好几道白骨爪。”
元稻给罗凌展示着结痂的几道。
“唉,看来我们几个,就人明月公子过的最好了。”罗凌撑着下巴,对柳淳生一阵阴阳。
柳淳生点好菜,回桌就听两位友人倒苦水。
“那要不让我入赘你?这样我财产就都是你的了。”
听到柳淳生说这话,罗凌赶忙回拒:“那可别,先不说我,你爷爷肯定第一个打死我。”
两人闲聊中上了两道小菜,每当这个时候元稻就插不上话,他感觉自己在两人中闪闪发光,扒着菜里的黄瓜,他看一眼二人。
“你倆还说这些,不都是娃娃亲了吗,谁嫁谁娶都一样,不过到时候我这个好友一定要安排到主桌,我从小为你倆奉献了多少。”
“你还是想太多了,等我镖局开起来,这儿戏一样的约定也得散了。”罗凌叼着筷子,打定了主意。
结束这话题,菜也上齐了。
“那,差不多该说正事了吧。”元稻给罗凌夹了一只鸡腿,柳淳生给也他碗里夹了一只,
在很久之前三人就形成相互照顾的习惯。
几人同频啃了一会儿鸡腿,罗凌首先开口:“边关还好,骆将军卖了我一个人情,以后总能用着,现在朝中什么动向,李将军还好吗,这次走镖听说他掌握的是宫里不得了的线索。”
“之前业务繁忙的时候我轮值偷看了一眼,他现在非常不好,整个人被折磨的快精神失常了,我都担心他挺不过冬天。”
“上头让下这么死的手?!”
罗凌惊讶,这狠毒手段可不是陛下的一贯作风。
“原来如此,估计是那位吧。”柳淳生喝一口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罗凌来回看着两人,不懂。
元稻咽下最后一口小炒肉:“阿凌你还不知道吧,这两年朝廷可来了个狠人。”
“酷吏江卓化。”元柳二人同时开口。
“这个江卓化,两年前突然频繁出现在太子身边,据说是太子在巡治时遇到的军师,这家伙,真的是心狠手辣,凡事对太子反对在明面上的,他都一一铲除,被朝中人私称为太子马犬。”柳淳生为罗凌慢慢道来。
“但看着是太子马犬,实际利用太子干了不少坏事,不知道他此前发生了什么,拷打人的手段极其残忍,就算是宫中最深的地牢,在他审讯时,惨叫都会从里面传出,没人知道犯人在里面究竟遭遇了什么。”说起宫中秘讳,元稻这下可来了劲儿,“听说太子赏给他的美人全都遭了毒手。”
“这么变态?!”罗凌这下饭都来不及吃了。
“是吧,宫里还传他喜欢男人呢,结果那人被他给缝了嘴巴。”元稻压着声音,眼神乱瞟,生怕被人听见
“怪渗人的,看来遇到他得躲远一点。”
这一顿饭吃的够刺激,罗凌接收到了不少消息,酒足饭饱后,三人一起离开了酒楼,元稻还要做街上的巡查,最后又是罗柳二人打道回府。
两人无言并排走在闹市之中,柳淳生偷偷看着自己同罗凌交织的衣摆。
“你的来信我收到了,”柳淳生突然开口,
“在路上你是想到什么了吗,说那样的话?”
罗凌一下没了笑意。
“我当时是不是不该指出凶手,我激怒了那个铁虎,是不是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我当时……我就是个莽子”
“你在看到他发怒的同时你怯懦了?你当时是不是想后悔?”
“是,我害怕了,我差点就搞砸了,这很差劲,这么多年,我一点长进也没有。”
“但你还不是坚持和他们一起,就算没有那件事,铁虎还是会出手,他们的目标是见人就杀,但你们配合的很好,完成的很好。”柳淳生见她耷拉着脸,开口安慰。
“那是他们三个人真的很厉害……”罗凌想着三人配合自己的身手,觉得自己很没用。
“鲁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
“面对比自己强的威胁,想要逃走很正常,但你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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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去面对了,你已经成长了,现在只要再更相信同伴一点就可以了。”
二人在岔路分道,罗凌向着自己的镖局走去。
镖局内,默娘和林教趁着罗凌不在,将路游云三人悄悄召集。
三人蒙着脸来,看到默娘掏出一叠银票时,更加蒙了。
“默娘,小小姐不是说她亲自给月钱吗?”
谈话代表白楚唯开口。
默娘苦笑一下,和林教对视一眼:“小唯姑娘不是的,这些钱是我二人自己的私房钱攒的,这次的事我们有听说,铁虎在江湖是什么排名小小姐可能不知道,但我们俩混江湖这么久可不是不懂。”
“虽然不清楚三位侠士为何要隐姓埋名在我们这小小镖局,我们想用这钱另雇各位,保护我家小姐。”
“这……”
白楚唯和李静泉看向路游云。
“当然没问题,谁让我们给钱就行。”
路游云将默娘手中银票收入怀中,二人松了一口气。
“你这样做不好!”
李静泉在走廊拉住路游云,“罗小姐待我们不薄。”
路游云甩开他的手,面上扔是那副欠揍的笑
。
“怎么,过两天逍遥日子,你就忘了你想干嘛了?刚才在大堂怎么不拒绝,现在装起好人了反正我们几个需要钱,多多易善不好吗?”
“你!”
李静泉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一拳砸在他脸上
。
“咚!”路游云被打的咧阻一下,唇边流下血,白楚唯没意思参与他们,自己回屋去了。
罗凌回来没见着三人,也默默回屋反思今天的话。
直到晚饭时,众人齐聚,其他人这才发现路游云受伤的脸,他打着哈哈说不小心踩空了勉强糊弄过去。
第二日清晨,罗凌头日便准备去尝尝城中很火的火烧店,于是今天起了个大早。
招牌的驴肉火烧果真如坊间传言那般味美,外皮酥脆,内里驴肉软糯入味,香而不骚,轻轻一咬,还有油水流出。
罗凌一口吃了两个,又喝了一碗豆浆,刚准备结账,往兜里一掏,摸了个空。
大意了,这两天吃多了白给的饭,忘记钱袋被自己放寝房书案上了。
本来打算叫来小二赊账,没想到有人付了。
“就是那边那位戴帷幕的姑娘,她说您吃的全算她账上,您能吃多少吃多少,她全给了。
”
罗凌向那人看去,察觉到视线,她摘下自己的帷帽。
双眸脉脉,眼生秋波,乌发红唇,亭亭玉立好似白荷一朵。
“小昭?!秦昭!”罗凌惊喜,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信中密友。
“阿凌,好久不见。”
罗凌与秦昭都是江湖话本爱好者,在一次书局聚会中碰见,二人相见如故,恨不得聊上三天三夜,于是互换名字,以信往来。
秦昭是秦富商的养女,秦家商行的分管人,终年替养父天南地北的跑,罗凌没到京城前纯纯家里蹲,二人难得一遇。
“我在坊间听说最近有个镖局,保护了忠将之后,一打听,原来是阿凌你的镖局。”
“我们两个,就不用说客套话了吧。”
“也是,”秦昭在罗凌身旁坐下,“呵呵,好朋友现在有能耐了,我必然有事相求,当然,酬金自是多多,秦家还能免费帮忙宣传。”
6. 第 6 章
6.
秦昭的委托,外表看着是个看家护院的工作,但目标是保护梁家的王老爷。
罗凌觉着没什么危险,便应下了这差事。
“前阵子梁夫人下扬州做生意,说是交易的一批货里有一些出了问题,她之前同罗大哥交好,写信问过,没想到出了那样事。”
“梁夫人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连夜差了人拿走那批有问题的货,让王老爷给藏了起来,她没想事发如此快,五日前遭了暗袭,那些人冲着货物来的,毕竟王老爷和他多年夫妻,她也不愿王老爷遇害,就差我来办这事,梁夫人作为秦家钱庄的贵客,我也不好拒绝,这不就想到你了嘛。”
秦昭掩唇轻笑,一双桃花眼秋波转转。
“那我还得感谢你,本来以为没什么线索了,没想到你这就送上来了。”罗凌又加了一碗豆浆,呼呼喝着。
秦昭眨了眨眼,将一封信塞到她手中,结下饭钱后又戴着帷幕离开。
愉快的时间结束,罗凌回到镖局将众人集合说明此次任务。
默娘对梁夫人这位奇女子有所耳闻,听说她十八就随着父亲下海经商,不仅身手了得,头脑那也是顶顶的好,不过五年就继承她父亲的衣钵,将海乡一带渔贸把持在手中。
而王老爷是入赘到梁府的,本人存在感也极低,喜欢赌钱,是个没什么用的败家弱鸡,到意外和梁夫人情深。
“王老爷,这听着倒是耳熟。”交流过简单的信息,白楚唯整合一下思路。
路游云和李静泉二人也同样感觉。
“说不定你们之前任务中还遇到过,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要是完成,有秦家的宣传,我们四方镖局也算是能打出名号了。”
罗凌一拍桌,决定先找王老爷去,众人心情也都不错,毕竟这次是真好事儿了。
到了梁夫人在京城的宅子,委托与被委托方双双碰面,罗凌她们这下才是真跌破眼球。
王老爷竟是当初在赌坊输个精光被吊起来的那人。
“是你!”白楚唯最先震惊。
“哎呦!这位老爷不是当初欠我们钱那位么,这可巧了!”路游云插着腰,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戏谑看着王老爷,李静泉也将手搭在了剑上。
王老爷比他矮了一个头,被几人看的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在这千钧一发的僵持中,王老爷先见着一个青蓝的身影,抬头一看,这不是那天把他赎出去的姑娘吗。
“王老爷,您今日穿的喜庆多了。”罗凌走上前,三人退到她身侧侯着。
“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么,穿点喜庆的讨个好彩头,讨个好彩头。”王老爷小心翼翼开口
,“那天真是谢谢姑娘了,没来得及好好道谢
,几位今天这是?”
罗凌挑了挑眉,唇角上扬:“瞧您说的,这次我们遵着令夫人的要求,特别来陪您过年来了。”
“夫、夫人,她……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儿啊,除了赌……难、难道,她派你们来收拾我的?!”王老爷抱头痛哭,“夫人啊,我这次真的没赌啦,我求求你,别让人把我揍成猪头!”
王老爷仰天长嚎,白楚唯不解气,冷笑一声开口:“别呀,王老爷,夫人可是叫我们来好好照、顾、您。”
她有意加重最后几字,王老爷心里更痛了,仿佛看见自己被五花大绑摁在杀猪砧板上。
罗凌被逗的笑出声,王老爷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她轻咳一下,正了神色。
“这次我们确实是来保护您的,梁夫人她前几日遇袭,怕您有风险,特别雇了四方镖局保您平安。”
王老爷听她一说,立刻意识到什么,叫众人进了屋。
梁宅的布局购置同王老爷颓废的气质明显不搭,院子种了许多梅树,还有一些罗凌叫不上名字的花,靠近小亭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塘,里面有一些枯萎的荷萍,叶底藏着隐冬的小鲤,整个氛围清雅温婉。
众人进到里屋,王老爷通知下人布上饭食,罗凌被请到上座,其余几人围着她坐了一圈。
饭菜上来,王老爷招呼着众人别客气,路游云三人接到指令,充分发挥了作为饭桶的身份定位,小臂深的木桶饭一下见了底,王老爷笑的尴尬,估计没见过这么能造的,又叫人快蒸上一桶。
饭后,王老爷又给众人上了几道点心,将自己压柜底的茶叶拿出来招待几人。
“王老爷,那我们就不兜圈子了,我们接到的消息有说梁夫人让您藏了一批货物,我们现在想知道那批货物现在是绝对安全的吗?”
罗凌展了展杯中浮叶,升腾雾气中她垂下眼眸。
王老爷看着像是不在意,蒯了一勺煮糖梨:“
这个你们放心,绝对安全。”
罗凌抬眼,眉头舒展,露出让人舒服的笑容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只需要保护您就好了。”
王老爷对顶着众人目光感到压力,更何况里面还有往日的委托人,于是邀着罗凌来一局棋局。
罗凌想着打发时间顺便再套套王老爷的话,欣然同意,路游云和默娘等人遵着原来做任务的流程,分散着到宅子各处查看。
王老爷除赌外难得雅兴就是下棋,攒了好几个月的私房,他偷偷差人打了一套全玉的棋子,这次还是头次拿出来使使。
玉做的棋子摸着就是舒服,温凉柔和的触感穿梭指尖,罗凌沉下心来。
棋局上,二人已走了一阵,罗凌虽没有登峰的棋艺,但看对手还是能勉强一二,王老爷看着整日逗狗遛鸟无所事事,心思头脑却格外缜密,简直不像是那个在赌场输得一干二净的人。
“王老爷您真有意思,有这样的技术,那天怎么会输成那样?”
“呵呵,罗姑娘高看我了,我这个人一向运气时好时坏,今日托几位的福,我运气极好。”
两人有一打没一搭试探着,落子清脆。
趁着对方思考,罗凌转头欣赏起院子。
“梁夫人一定是位很有格调严肃又高冷的女子吧。”罗凌看着几枝探出的红梅,心理对梁夫人形象有隐隐感觉。
王老爷顿一下,似乎是没在脑中找到合适的形容,只得说了句:“那可能跟罗姑娘您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姑娘您那天的手法才是叫绝,不如什么时候指导我两招?”
罗凌泯了一口茶水。
“那也只是我运气好罢了,若真论起手法与专业,云烟姑娘是甩我两大街的,我不过是耳朵比较好,加上小时候算筹启蒙学的多,真要是去赌,我也只能和您一样输个精光。”
不知哪触到王老爷话头,引得他哈哈直笑。
“我听人说梁夫人同我哥交好,老爷您知道点什么不,不瞒您说,我一向比较关心家里人,这不,得到一点风声我就厚着脸皮来了
。”
王老师撇撇八字胡,刚想开口说什么,路游云踩着房顶的瓦片突然出现。
“小小姐!”
“小姐不好了!”默娘她们也焦急出现
,“一伙宫里的人朝着这边来了!”
林教更是直接扒拉上前。
“为首的是……!”
“太子少傅江大人到——!”
梁府外传来惊天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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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江大人?难不成是……!”罗凌想到柳淳生那天的话,和王老爷两人同样震惊着看了对方一眼。
一众人赶忙朝门口赶去。
梁府外,一顶华轿上坐了个红衣男子,周围十几个侍从开路,为首大太监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惹得百姓一时不敢上前,全都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大胆!江大人前来,尔等也敢怠慢!”
好大一口锅砸下!
“公公您误会了,小的刚刚午休来着,想着见江大人也不能衣冠不整吧,而且小的今日不知大人您要前来……”
王老爷赶忙上前弓着身子,手心浸出汗来。
“还敢狡辩!”
太监拿着拂尘就要打下,这时帘子后的人出声。
“李公公。”声音不似一般男人低沉,反而透着股轻挑。
被叫到的太监赶忙舔着脸回身。
“是奴才多嘴了,这就责罚。”说完,退到一边狠狠扇着自己脸。
王老爷感觉自己要被吓晕了,要不是身后还站着罗凌,现在已经腿软了。
“是我管教不周道,失礼于各位了。”
帘子被一只骨节分名,细长惨白的手挑开。
罗凌首先看到一双黑的漩涡似的眼睛,阴冷狠厉,光是一个眼神,便叫人发不出声。
来人虽然是美男的身形皮相,却给人无形的压力,一身红色官服穿着,周身的杀气与血意更添一抹阴毒。
这肯定就是柳淳生他们口中的那人。
罗凌强撑着气势,带着众人行礼。
“诸位免礼,在下内侍江卓化,今日是奉太子之令前来。”
“不知江大人您此次前来是……”王老爷抖着,话语还是故作平静。
“前来缉拿诸位!”江卓化眯眼一笑。
王老爷更是“啪叽”跪到地上。
“敢问大人在下是最近做了什么事吗,为何,为何……”
“是呀大人,王老爷平日是爱赌了点,但为人做事是绝对纯良的。”罗凌这下也不得不开口搭救。
“噢,几位是?”江卓化像是才看到几人。
“小的是受王老爷委托前来的四方镖局一众。”
“四方镖局?王老爷为何要委托你们。”江卓化眼神扫来,罗凌定下心神。
“回大人,因为王老爷几日前得罪了赌坊一行,他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怕被报复,就委托了我们最近的镖局来保护他。”
“这样啊,”似乎是相信了罗凌的话,江卓化露出一丝还算柔和的笑,“我也不和诸位兜圈子,我这次前来是奉了殿下的命令,几日前陛下刚委以大理寺监职位给殿下,殿下希望能配合少卿大人一同办好事,刚好刑部最近接到来报,说是梁夫人盗用了一大批公家款,上头希望彻查此事。”
“先下梁夫人不知去向,听闻她丈夫还在京中,殿下想着擒贼先擒王,而我又恰巧被皇上派给殿下,这种事,当然是我们这些下人义不容辞,带走!”
“江大人请等一下,此事是否过于蹊跷,是不应该有一定线索后再断定。”罗凌跨步上前同王老爷一排,想着怎么保下他。
“你们这是要包庇贼人?”江卓化眼神阴鸷
,“那这就算包藏祸心,来人!一并压走!带回大理寺待审!”
白楚唯手放在腰间骨鞭,下一秒就要拔出抽那人身上。
路游云和李静泉左右摁住,罗凌也将手覆到了她的手上。
“没关系,至少现在能贴身保护王老爷,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她轻声在白楚唯耳边说道。
7. 第 7 章
7.
罗凌十八年的人生头一回下大牢,还是和不久前认识的朋友一起,这种感觉相当奇妙。
一行人被挨个投放到大理寺监牢,经过罗凌和元稻一番挤眉弄眼的操作,顺利和王老爷关到了一起。
“下次再见那个白的鬼似的男的,我一定抽的他找不着北。”
众人身上武器都在刚才被缴获,白楚唯扒着监牢栏杆,像要把它用力掰碎。
“省省吧姑奶奶,咱们现在可算是手无寸铁,你用头给他打呢。”路游云一进门像是回到了家,一头栽倒在干垛上。
和他一个牢房的李静泉没有搭话,安静在一旁打坐。
默娘和林教到是无所谓,毕竟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遇到的事也不少,两人倒是比较担心罗凌。
“抱歉,这次害的大家一起进来了,我应该一个人找王老爷的,让你们在镖局侯着,这样不至于都陷入困境。”
罗凌坐在草垛,语气些许低沉。
“如果你只想说这些,那大可不必。”路游云扯了根干净的枯草,叼在嘴里。
“小姐您的选择没有对错之说,你是镖局主心,要是你在我们不知道情况下出了什么事才是最糟糕的,因为不了解情况我们更是无法采取行动。”
“最终镖局还是会像原来一样,我们几人本就是受雇于你,没了活可干,我们肯定是第一个卷钱走的,那小姐你苦心经营的镖局不就又破败了吗?”
头一回见李静泉说这么多话,牢房一时无声。
元稻闯入沉默,感受到空气的凝滞,他莫名有点心慌,感觉是打扰到了什么事。
“阿凌,来给你加餐了。”元稻还是硬着头皮上,将手中的点心盒递上。
“等等,为什么就只有小小姐有这优待。”
路游云跳起来隔着劳门伸手,“我也想加餐
!”
元稻无奈看了一眼:“你要是有人带着东西来看,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说完扭头就走。
白楚唯看着他吃瘪不由暗笑。
王老爷看着罗凌打开点心盒,拿出一块打着红印的荞饼掰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字条。
王老爷手脚并用爬上前,罗凌展开字条。
“梁夫人无事,当心江卓化!”王老爷见夫人平安,松一口气瘫坐地上,罗凌则皱起了眉,笔迹是柳淳生的,他为什么要特别强调。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来不及细想,罗凌混着一口荞饼咽下字条。
来人是当时的太监,他嫌弃的捏着鼻子,拂尘直指王老爷,手下人听令打开牢房将王老爷驾了出来。
“大人这是?”罗凌还想开口,谁料太监领着王老爷抬脚就走。
“江大人要提审犯人,哪轮得到你说,一边呆着吧,下一个就是你们!”
牢锁重新落下,罗凌几人只能隔着门房看着王老爷被带走。
“咳咳!”阴暗的角落突然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众人吓一大跳。
锁链在地面发出哗哗的击打声,血肉模糊人形撑着缓缓爬出。
“在这里的人,只要是江卓化提审,都活不了多久了,你们不如早点准备着。”那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才出现在众人眼中,两条腿诡异扭曲着,囚服散开,里面是交横的伤疤还有突的吓人的肋骨,披散的长发被血污结的脏乱,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张干裂的嘴慢慢开合。
“我观察你们有一阵了,看你们也不像是做了坏事的人,在他们手下,十有八九都是被冤枉的,但也止步于此了,都……咳咳!逃不出那个奸臣的手掌。”
“敢问阁下是?”罗凌离着他最近,开口询问。
“我叫马二,是李将军手下的一员小将。”
“李将军?那小哥你也是冤枉的喽。”路游云使劲将头卡出。
“哈哈,咳!咳!咳!”马二刚笑两声,就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我可不是,那个杀千刀的!折磨将军,将军一生为国为民,凭什么要遭受这等折辱,所以我逮住机会想刺杀他,咳咳,但是失败了,为了将军,我死而无憾!咳
!咳!咳!”
马二咳着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看得人更是心惊,不由猜测他遭到什么手段。
没过多久,王老爷又被架了回来,不过这次他是完全站不住了,身上的衣服被扒光换了身单薄的囚服,发髻凌乱,身上斑斑血迹,前不久还看着喜庆的胖脸这下是又白又惨,嘴巴都没了血色,耳朵还掉了一块被简单包着。
“咚!”几个侍卫将他扔进牢房,伤口被压到
,王老爷立马龇牙咧嘴。
几个做完一切,几人没有走,几个人退到太监身后,太监移步到牢房门口,和罗凌面对着面。
“您就是四方镖局现在的当家对吧,罗小姐。”太监眯着眼,一脸阴险,“接下来要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几人听着,纷纷站到自己牢门前。
“公公您误会了,我才是四方镖局的管事,您想要知道什么就带走我吧!小姐她刚来,什么都不了解!”默娘焦急挤着身子,眼神透露着惊慌,其余几人恶狠狠瞪着太监。
“默娘你们不用惊慌,我相信江大人不会为难人的,对吧公公,一定要还我们清白才是。”
罗凌跟着太监出了牢门,路过路游云时,罗凌稍微一顿,“我不在的时候,靠你保护大家了。”
罗凌身影消失在门尽头,路游云神色复杂看着她离去。
审讯的牢房比其他房间血腥气重的多,整个房间昏暗压抑,唯有一丝火光照着。
江卓化坐在一把特别打造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根鞭子搅和着面前小桌上的精美盒子,待罗凌坐到他面前才发现,那是一盒子从人身上拔下来的指甲盖。
她立马感到头皮发麻,胃部做呕,但还是尽力保持着面色不变。
“罗六小姐,我认得你,当年和柳公子一样出名,宫里的那一件事处理的更是了得。”
提到宫中绝不能外传的秘闻,罗凌双眼微怔,自己此前在宫中绝没见过他,他如何得知的,皇帝和太子也没理由向他说明这种丢脸的事。
“此前我一直都是听说着您,如今终于见上一面,我可是很高兴的。”江卓化从椅子上起身,靠近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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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人您说笑了,我在罗家也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哪轮得您上心。”
闻言江卓化笑意更深,罗凌只觉自己仿佛被毒蛇缠身,动弹不得。
他将鞭子上的血迹在衣衫擦净,卷起挑住罗凌下吧,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我听闻罗小姐您与柳公子自幼有亲,若是您这娇贵的千金之躯今日在我这里受了伤,我很好奇风光霁月的柳公子会是什么反应。”
罗凌双目在烛火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坚定又漂亮,江卓化被这干净目光看得像是灼伤到,心底萌生起一股子虐待的阴暗欲望。
“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作为我多年的好友,如果我出意外,不仅是他,还有其他的人,甚至是罗家,他们也会追查到底!”
我并不惧怕你!
罗凌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回答,目光像在如此诉说。
江卓化嗤笑一声,坐回椅子。
“有人跟我形容你俊敏果敢,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罗小姐果真是位纯真又勇敢的人,有这份纯真,才能在江湖走远,不是吗?”
罗凌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谁跟你讲的!”
她差点没保持住从凳子上起身,这么些年,只有一个人同她说这些话,那是他失踪很久的亲爹小时经常形容她的。
江卓化笑意更深,他像是赢回一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罗小姐,我跟您闲聊的耐心已经够多了,现在,该是说说您为什么要帮着贼人隐瞒。”
“江大人您空口无凭呀,我已经说过,我们的事只是因为王老爷怕被赌坊人报复而已。”罗凌差点着了道,紧要关头还是拉了回来。
“有线人来报,说是罗大公子同梁夫人交好,前段时间又出了那样的事,罗家应该是元气大伤吧,而你作为罗大公子亲生胞妹,要联合着人替他报复皇家不无可能。”
“江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在京城应该知道我长年在江南修养,同本家并没有什么关系,要说回来,只是不想父亲镖局没落而已。”
“是吗?”江卓化故作疑惑,“可你们家的人不是这么说的呀。”
江卓化身后,一人走了出来。
“江大人,这人一定是在狡辩,平日里就是她们两兄妹最要好,他们两兄妹肯定联手想害殿下,想害我们罗家!”来人是罗家三少爷,罗昊天。
“罗昊天?你怎么在这里,原来是你,哈哈,这么多年你可真是继承了二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你!”罗昊天气急,眼见着就要冲上前,江卓化一个眼神扫来,他马上焉儿下去。
“江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道,罗昊天在罗家是个脑子比我还不如的白痴,他的话您也信?”
“罗小姐此言差矣,凡事值得怀疑的威胁,我们这些下人都必要为主子铲除障碍,您说不是么?”
江卓化笑容可怖,罗凌在心底疯狂谋划,她没想到罗昊天这蠢人投靠了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角色,这远远打破了她的计划。
现在看来,只能另寻出路了,希望元稻他们已经得到消息。
8. 第 8 章
8.
罗凌被侍卫按着,江卓化将自己恶趣味的刑具整个摊开,像是看什么宝贝似,细致选着。
罗凌被他动作恶心到,扭头不去看他。
“罗小姐这可不行,您可得好好看着我挑选的刑具您满不满意,不然再过一会儿,这施加在您朋友身上的东西,您不满意怎么办。”
江卓化掰过罗凌脑袋,如愿见到了她恐慌的眼神。
“你说什么?什么朋友?!”
江卓化冰凉的手还放在自己下巴,罗凌透过他的皮肤只感觉浑身发凉,像真有一条嘶嘶吐芯的蛇在她脖子。
江卓化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拍拍手,路游云被压了上来,整个人按到了刑凳上趴着。
“江卓化!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冲我来,欺负无关百姓算什么本事!”
“大胆!敢直呼大人姓名!”
“啪!”巴掌重重甩到了路游云脸上,这一下极重,他的脸直接肿了起来。
罗凌终于是明白了江卓化的恐怖,他不仅手段狠辣,还善用攻心,知道自己心性软弱,便专门派人看着自己看身边的人受折磨。
“小小姐您别说话,有什么他们直接冲我来就好,那家伙不是说过吗,您是我们的主心,您可不能出事。”路游云吐出血沫,仿佛对现在的境遇毫不上心。
“愉快的谈话结束,现在该是和我玩游戏的时候了。”江卓化拿着改造过的指夹,将他套到了路游云右手,猛然一拉。
指夹是用铁片打的,边缘及薄,立马就见了血,江卓化没有就此放过,拿出细细的针扎向指尖,十指连心的痛楚袭来,路游云咬紧牙关额头一片冷汗。
如此反复数次,路游云几乎无法控制表情,每一次都像是在万般扎心。
“等等!江大人,等等!求您停手!”罗凌眼眶红着,两边侍卫压的她没法动弹,她浑身气的发抖,但还是强迫自己先解决眼前才是。
“您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他们是我雇的伙计,本来我们就不是很熟,您想知道的通过这种方式肯定得不到,但是作为一个镖局的当家来说,我更是不能把我的责任推向我的朋友,对于梁府的事我确实不知,您若是还想在用刑的话,只管朝我来,没能力保护他们,才是我的过错。”
说着,罗凌深深底下了头,请求着江卓化。
“哈哈,罗小姐还真是大义!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但您想知道这种愚蠢的大义下场是什么吗
?”江卓化将垂在一边的头发撩起,来到罗凌身边,拿起她的手指。
“我现在就让您知道,”他笑得危险,将自己的手死死扣住罗凌“不过您这漂亮的手还得在操持镖局的事物上呢。”
江卓化拉就这么站着拉着罗凌,用手中倒刺的鞭子抽了几下,第一鞭下来,罗凌就白了脸色
,接连几鞭,痛的她眼前直闪白光。
路游云看在眼中,终于不是往日吊儿郎当的神态,他很瞪着江卓化背影,恨不得在他的眼中将眼前这人烧成灰烬。
江卓化抽了几鞭,将二人又放回了牢房,路游云神色不佳,罗凌更是白着一张脸马上要昏迷
,林教和白楚唯直接开口对着侍卫大骂,哐哐撞向牢门,默娘和李静泉也沉着脸色。
罗凌趴在地上轻轻抽气,刚刚没忍住眼泪一下掉了出来,王老爷忍痛拖着身子看她安危。
“我没事,你不要紧吧。”借着王老爷的力,罗凌撑着墙坐下。
“我皮糙肉厚,身上肥肉多,他们都折磨我肥肉去了。”王老爷同罗凌并排坐下,抽抽着气
天色渐沉,守卫将饭食送到狱中,元稻作为小首领也在其中,不过看起来面色不好。
给罗凌的饭还是同中午一样特别对待。
“老柳也知道你受伤了,这饭是他做给你的,这个伤药好的是他给的,次一点是我的,对不起,我月钱不多,买不起那么好的。”友人受伤他的心情也不好。
“我得感谢你们两个了,没有你们垫着我今天只怕是更惨了,出去了掏我私房钱请你们吃顿大餐。”
“你别说了,这仇我们记下了,柳淳生他、他、他说要给江卓化脱一层皮。”元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感觉马上要吐在一边。
罗凌猜到是柳淳生在他面前做了什么,这可怜孩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没看清柳淳生黑心眼子。
晚膳后经过这一天的事,众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修养着,路游云难得没有吃了就睡,李静泉这下倒是稀奇了,想着肯定是白天发生了什么
,但自己没好意思问。
罗凌对王老爷问起了自家大哥的事,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王老爷也没再隐瞒。
“夫人之找罗公子问有问题的货物其实不是货物,那是一批银锭。”
“银锭?”罗凌想到了哥哥给自己的那半块银锭,“是否是底部刻了一个云纹?”
王老爷挠了挠头,像是自己没说对:“是有纹路,但是不是云纹,而是官家的标,那批流在市场的银锭是仿的官家纹样的官银,不过其中好像也有你说的。”
“官家的银子?!谁这么大胆?”罗凌没想中间还有这等秘辛。
“夫人说看着像是很久以前造的,不过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流到了市中,这可算是太子殿下试政的重大失误,难怪想找我们灭口。”
但罗凌总觉得中间没这么简单:“那有问题的银两你藏哪里了?”
王老爷捋这八字胡,指了指自己,朝着她猥琐一笑。
罗凌一见这笑就想起了赌坊那天,等等!赌坊?难道?!
罗凌看向王老爷,她知道王老爷这么多年在赌场技术不是说说而已,那天输的裤衩都差点不剩,现在一细想,只能是他故意的。
“那你不怕又重新流回么。”罗凌叹服他的胆大心大。
“老板娘很聪明,她一下就能知道的。”
二人眼见时间差不多,各自缩到一角休息。
不一会儿,匀净呼吸声传出。
李静泉见着人睡得七七八八,睁开眼。
“白天你是怎么回事,你可从来没这么反常过。”
白楚唯也在一边竖起耳朵。
“明明答应了那二人保护小小姐,可我没有做到,”路游云侧着身子,目光落到上着药的手上,“那个叫江卓化的本来是想通过折磨我,让小姐痛苦,可小姐向他求情了,她向着那种人低头了,明明我们认识没多久,可她已经把我们当成朋友了,年龄比我还小,就当着顶梁柱。”
路游云受伤的手用力握着,血又渗了出来。
“我看着那人,恨不得把他撕碎,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那样纯粹,愿意那样保护我们。”
李静泉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他同其他二人不一样,是正统江湖世家出身,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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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养父带领下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明白所谓世家人的做派
,在看到罗凌的纯粹时,他就明白她同其他皇宫贵胄不一样。
“嘁,你现在才明白那小姐傻的可怜啊,她是真心对我们的。”白楚唯对路游云在这种事上的迟钝反应表示嘲笑,她从小在女子居多的地方长大,看男人眼光或许会差一些,但对女生的评价那是没得说。
默娘在一旁听着几人对话,同林教看了看,转过头流下眼泪。
小姐从小就是个正直天真的人,她和林教都害怕她会因为这份天真而被伤害,但现在有人看到了她的品性,并且愿意维护她的天性,小姐的闪光被人看到,她欣慰极泣。
几人各怀心思一夜,第二日一早等来了救兵。
秦昭一席粉色冬衫,外罩一条嫩青色长袍,整个人照的牢房莫名多出一股蓬荜生辉的错觉。
元稻引着她进来,殷勤开路。
“小昭,你可算来啦!”罗凌扒在栏杆上,秦昭看着像只可爱的小狗在笼子里摇尾巴。
“委屈你了,我来捞你们来了,我们现在就出去。”
离开昏暗潮湿的牢房,阳光照在众人身上,罗凌无端升起一股久违的感觉。
“多谢秦姑娘出手搭救,不过您是怎么把我们从江大人手中……”
默娘知道罗凌同秦昭交好,不过能从江卓化手下救出他们所有人,怕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个嘛,我一人之力当然不行,还有其他人帮着我,这次才能让各位脱险。”秦昭摊着热乎的生煎给罗凌享用,头朝着一辆马车方向看去。
默娘认出那是柳家的马车。
“剩下的事由我来给各位解释吧,阿凌还要和别人叙旧呢。”
罗凌从狼吞虎咽中抬头,也瞧见了柳淳生的马车:“小昭,我这次做的好么。”
她打算先看秦昭这边。
看着罗凌亮亮的眼睛,秦昭愈发觉得像小狗。
“当然啦,这次做的很好,梁夫人说会给双倍的钱,我当然是早帮你宣传好啦~”秦昭没忍住摸了摸她头,示意她快去。
罗凌兜着生煎向众人告别,先行一步离开。
马车上,柳淳生难得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外边披一件黑色狐裘正跪坐在车内看着书。
车内刚被小炉烘过,格外温暖,但罗凌看柳淳生脸色不是太好。
“你生病了?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柳淳生咳了两声:“是受了风寒,不打紧。”
罗凌突然向他突脸,手背碰了碰他额头,柳淳生被突如其来的行动打的发愣,僵着身体在原地。
“还好没烧,我每次烧着都可难受了。”
柳淳生整理好表情,挂了副笑,罗凌差觉他异常,但又说不上在哪里。
眼睛仔细一看,终于是发现问题。
柳淳生从小规矩学的就大,出行那些更是一板一眼,平日和他一辆马车他都是端端正正坐着的,今天居然斜靠在马车一角,看着是不想让后背挨着。
“你背怎么了?”罗凌发难。
柳淳生还是招牌微笑:“没什么啊。”
罗凌哪里信得过他,双手把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前,直接整个人将他压在身下。
柳淳生哼了一声,罗凌暴力扯开他的里衣。
里面缠了厚厚一圈纱布。
“你受伤了!”
9. 第 9 章
9.
罗凌死揪着柳淳生衣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少爷,您让我买的……”侍从阿福突然拉开前帘,看见两人如遇蛇蝎似的闪了出去,听着人像是栽到了地上,车内空留一袋肉烧饼。
他刚刚都看见了什么!!
阿福不好意思捂着红透的脸,车内罗小姐压着自家少爷,少爷脸色薄红,头发微乱还喘着气胸口敞着一大片,怎么看怎么像是刚发生什么,虽然两人是有婚约啦,但这实在是……
阿福幼小的心灵受到冲击,他感觉自己应该自戳双目谢罪。
车内罗凌见来人了,一看柳淳生模样大叫不好,立马撒手坐到一边。
柳淳生看她羞的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也没去逗她,自顾整理好衣服拿走烧饼。
“这个给你的,听秦小姐说你喜欢这家烧饼,我特意差阿福去买。”
“我听元稻说你要给江卓化狠苦头,你不会去闯他府邸去了吧。”
见柳淳生神色如常,罗凌那点害羞也消去。
“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么蠢。”
“昨天夜里他们派杀手去大理寺牢了,我和梁夫人两人联手击退他们。”
“他们杀过来了?!难道已经知道王老爷吧银子藏哪儿啦?所以你是被他们打伤的?”
“江卓化猜到了王老爷用意,可他到赌坊堵人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将银钱流走了,现在只有梁夫人手中有他们假银证据,再加上想暗杀王老爷的证据,秦昭力保梁夫人,我去求情于三皇子,太子迫于压力同我们做了场交易。”
“他放过梁夫人一家,而梁夫人将手中证据交由他自己处理,太子进年做事愈发急躁,留这么多把柄他也只能作罢,至于我的伤,他们杀手还没厉害到将我重伤的地步。”
“那你怎么……”
柳淳生突然倾身将罗凌整个环住。
“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了吧,你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我一直都喜欢你身上的那种纯粹与精神气,就算你不喜欢我也罢,我只想让你做你自己,任何你的伤痛我都要体验,就算无法共感,我也要同你分担,”柳淳生将江卓化拉扯过的那只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我也是和江卓化一样,卑劣阴险又不堪的人啊,只不过我能在你身边而已。”
“你先在有点可怕,但你本质跟他不一样,”罗凌看着柳淳生,那双清澈的眼底倒印着自己的身影,“不只有我,还有其他人,我们都知道你是完全不同于他的人,他是暴戾无度,但你始终心系着天下人
,你会为了那些痛苦的人民而发声,会为了改变他们的生活而努力。”
“你不过是元稻说的,一个心眼很多的柳淳生而已。”
柳淳生被逗笑了,温柔松开罗凌的手,就是少女身上所吸引着他的闪光点,现在也在无时无刻不拯救着他。
罗凌在车上吃掉烧饼,又补了一碗绿豆小粥,柳淳生将她送回了镖局,秦昭解释完就处理秦家业务去了,梁夫人和其他人已经在此等候。
梁夫人果然同王老爷说的那样,和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
梁夫人算得上面容英秀,站着和柳淳生差不多高,由于常年下海经商,所以格外英姿飒爽,
衣袍之下是健硕的肌肉,弯刀别在腰间往那一站,整个气势上来。
说话投足间也是豪情万丈,王老爷白里透红一身肥肉往她怀里一躺,反倒显得胖鸟依人。
“这次要感谢罗小姐你们一直跟着我丈夫,连累着你们也进了次监牢,我这人说一不二,答应你们的两倍酬金现在就给!”
梁夫人拿出一打银票,王老爷肉疼瞟着,被梁夫人一眼瞪回去。
默娘上前收着,罗凌将她请到小院私聊,王老爷执意要跟着自家夫人。
“我知道小姐您想问什么,”梁夫人也不废话,“关于令兄的事,我要先陪个不是,若不是我同他提了假银这事,他也不会提前追查,更不可能发生后边这种事。”
“梁夫人您不必自责,兄长是在调查我父亲的真像时得知的这事,您同他提着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线索,他同我留了暗信说是与第一镖局有关,您是他曾经好友,我想问问他当时有没有向您透露什么。”
梁夫人思索一阵。
“这我倒是想起来,他当时有说第一镖局之中有人早已和朝廷奸党勾结上了,银两的事同他们有关,他们好像在计划什么,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谁想后来我们二人接连遇险。”
第一镖局的一条宗旨就是绝不能与朝廷过多牵扯,那如果是多年前就开始,这可就有意思了
“不过通过这次我也意识到了,陪了三分之二的家产给朝廷,我打算就此退隐江湖,过逍遥好日子去了。”
罗凌对她如此坦然的决策吃惊。
“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做个济世积德的侠女没什么不好。”
“那夫人我们回徽州养鸟去?”
“你就知道照顾你那几个破鸟,回头去花鸟市场给我挑几条锦鲤去。”
看着两人都很坦然,罗凌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既然知道江湖越来越凶险,那她也得怒力变强面对风雨才是,不能一直躲在身边人的羽翼之下!
送走打打闹闹的梁夫人二人,罗凌觉得得先回一趟家才是,毕竟这次某人该修理修理了。
路游云三人则是聚在李静泉的房中。
刚拿到赏钱,罗凌就给他们分红了,连带着上次答应了没给的。
三人除去自己需要的银两,拿出一部分放到面前的盒子,里面早放着默娘另给三人的。
“我养父一直教育我说,人就像是一栋房子的顶柱,只要有顶柱相互支撑着,房就不可:能会倒,人也一样,我们镖局六人,就像是亭子六角,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度撑着彼此,只要我们还顶着,四方镖局就不会倒。”
李静泉回忆起当初养父同自己说的话,他现在深有所感。
“这些钱我们每月拿一部分出来存着,为了给小小姐意外做保障。”白楚唯扣上盒子,又上了一层锁。
“也为了到时候,若我们有一人出意外,其余两个都要保住小小姐,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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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给她。”
路游云在窗前吹着风,望向远方。
罗凌向默娘告知了罗昊天投奔江卓化的事,二人皆是愤恨,小姐差点因为他乱说话而死,这人怎么有这脸皮呆在罗府,但二人作为外人无法插手家事,也只能由着罗凌回去。
等回了罗家,罗凌才知道罗昊天这两日一直都没回,看来也是怕东窗事发自己来找他,先夹着尾巴溜了。
四姐罗悦也没在府中,被母亲派去处理外县事物去了,而宫中又派来人,母亲带着大嫂元霜一并进宫。
大伯还在宫中当值,小姨早两年就不回罗家,五姐也跟着不知道去了哪儿,整个罗家就只剩下早年因身体不好而退下朝堂的三伯。
罗凌对三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常年虚弱,说话总是柔和的身影上,三伯的妻子是个书香小门的闺秀,同样温柔,因为三伯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孩子,小时候总爱给自己糖吃。
不过这两年三伯身体调养好多了,二人也总算有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见着罗凌回来,三姨娘同往常一样高兴,知道罗凌爱吃小食,招呼着端出许多茶点。
三伯在躺椅上逗着孩子,见罗凌回来,同样笑呵呵打着招呼。
“阿凌怎么挑这个时间回来了,家里就只有我这个闷葫芦,阿凌怕是寻不到什么乐子了。”
“三伯知道罗昊天他替太子做事吗?前段时间坑害的我差点死掉,我本来是回来找他算账来了,没想到他倒是躲耗子洞了。”
“昊天?!这孩子他!唉!他怎么能干残害手足这种蠢事!”罗三伯将孩子交给夫人,让她带着孩子先下去。
“你哥前段时间是不是还在追查你父亲的事。”
罗凌停下喝茶水的手。
“是,不过三伯您怎么知道……”
三伯在家中的存在感一直很弱,罗凌以往从未揣测过他心思,今日看来到并非如此。
“好歹我当年也是在朝中做官,若是这都看不清楚,那我只怕是个昏官了。”
“当年你父亲的事牵扯颇多,甚至有一些你母亲也不太清楚,他的遭遇,是他干涉的因果,
我是个胆小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再为这事儿而受伤了。”
罗三伯站起身在院中慢慢踱步:“阿凌,收手吧,你接触越深,下场只会比你大哥更惨。”
突然有风卷起,原本还算晴朗的天一下阴沉下来,有冰凉的东西落到罗凌脸上,竟是飘起了小雪,罗三伯脸色晦暗,眼神中是看不透的悲伤。
“阿凌,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不!三伯,我和哥哥当年因为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他已经先一步接近真相了,如今的遭遇只能说他的方向是对的,那么作为他意志的继承,我更要给他个明白!”
罗凌在雪雨中站着,像一棵挺拔的小松。
罗三伯明白了,两人真是将他们父亲的执着继承了个完全,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我明白了,那你放手去做吧,等到时机成熟,来找我要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10. 第 10 章
10.
秦家宣传力度就是够大,越近春节,四方镖局的活慢慢多了起来,虽然平日都是一些看家护院的事,但偶尔也能捡到一两件还不错的镖,镖局的名声渐渐在百姓中传开。
柳淳生这两天倒是天天没事往她这边凑,虽然两人在江南时就时常在一起胡乱聊,可京城身边的人一多,反倒整的罗凌不太好意思,尤其是在众人知道她和柳淳生婚约后。
“你最近怎么没事天天跑我这边,在淮州的时候你都忙的脚不沾地不搭理我,现在你倒是空了,还有什么时候你,稻草和三皇子攀上关系了,你俩人是要间离我么?”
柳淳生帮她打扫着院落,长袍挂在一旁摇椅上,大冬天只穿了件秋衫,领口微敞,袖口为方便干活系了起来,露出结实的臂膀。
路游云三人在二楼角落暗中观察,白楚唯瓜子磕了一地。
“□□,绝对是□□。”
舌头在被瓜子壳划伤的口腔转一圈,她含糊不清道。
“小小姐看着不吃这套。”路游云薅过一把瓜子,三人换了个站位。
罗凌头也不抬,专心整理着账簿,清心寡欲宛若得道老僧。
“是三殿下找上门让我们做他的门客,我俩人合计着也不亏,干脆就去喽。”
柳淳生这家伙不知干什么长的,热气惊人,罗凌离他两米开外都感觉到了,偏偏这人还生的一身白净,汗气腾腾的样子看着特别……狐媚。
“最近也闲来无事,马上献岁了,往年第一镖局都会组织上江湖大大小小的镖局共同议会,今年应该也有请帖才是。”
“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也有?还挑这日子,他们不怕在宴会闹不明白么。”
罗凌笔杆支着下巴,一想到要是众人在热闹的会上谈不明白而争的面红耳赤的地狱图景,她忍不住想笑。
“四方镖局现在可不一样了,秦家在外面夸的你天花乱坠,现在你们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柳淳生整理完院子,在罗凌身边坐下,自顾倒了一杯茶水。
“这样也好,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一届的第一镖局究竟是哪些人。”
“我以前好像都没发现,”罗凌抬头看向柳淳生,两人距离一下拉的很近,“你不仅人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你……练得也不错,小时候看着还是弱不禁风的黑心莲,现在你这么看着
……好像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柳淳生露出他翩翩公子的笑:“那你喜欢么
?”
“美男我当然喜欢,看着就能让人赏心悦目,怎么会不喜欢,江湖榜传的几大美男我和小昭还常常点评,都是各有千秋。”
柳淳生笑容有些僵住,叹一口气无奈摸了摸罗凌的头。
白楚唯在二楼嘴都要咧天上去了,柳公子纯纯抛媚眼给瞎子看,偏偏小姐还很实诚。
这时,默娘通知来了客人指名要找罗凌,收拾好账本,罗凌立刻起身前去。
来人竟是赌坊老板娘。
“杨老板,难得稀客,您今天怎么来了。”
杨老板看着精神不太好,厚重的底妆也遮不住眼底浮青。
“罗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理,但我现在只能求助于你们了,我想让几位帮我查个人。”
“查人底细?那这我们镖局也管不到这事呀,您这该去找捕快才是。”
“我知道,但这事他们管不着,也不会管。”
罗凌见老板娘满目愁容,不忍心开口。
“那您先说说看。”
杨老板说起了自己愁事,原来是最近赌坊来了一小少爷,不知用什么手段吧云烟给迷住了,云烟是她亲手从小带大的,也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没想到被一小白脸给带走了,她自己担心着,劝了好几次都没用。
云烟甚至拿出自己多年积蓄,说着要为了小少爷和自己,赌气跟着离开了,杨掌柜见官府管不了这事,便找到罗凌一行。
罗凌听完也是吃惊,没想到那位云烟姑娘如此犯了糊涂,但不清楚具体情况,她也不敢胡乱瞎猜。
“她小时被她爹拉到集市上,是我看她可怜买下她,我悉心培养,如今她如此抛下我,我当时也是气晕了头,让她踏出一步就别回来。”
杨掌柜说着,潸然泪下。
“杨掌柜您先别担心,事情我们知道了,那云烟姑娘现在还在京城中么,我们能做的,会尽力去的。”
罗凌给杨掌柜续上茶水,心里默默思索。
“她们在城郊的一处宅子,说是那个少爷的祖家,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叫什么林水镇。”
“林水镇……”
送走杨掌柜,众人聚到一起。
“小小姐,您想蹚这趟浑水?”路游云看着罗凌,等她下结论。
“贴上杨掌柜不是坏事,以后能有的消息能更多,至于这位公子,杨掌柜说他姓马,可我在京中从未听过这号人。”罗凌望向默娘,“默娘你们有听过吗?”
默娘和林教纷纷摇头。
“马公子,我倒是有听过,”柳淳生见众人不开口,细想了一下,“最近在京中各赌坊倒是很有名,粉面书生样,出手却格外豪气同烟柳巷那些姑娘也是颇有交情。”
“哼,一届花花公子,哪来那么大魅力,在赌坊怕也是死撑着装面子的吧。”白楚唯对这种人的印象一向很差。
罗凌决定分头搜集线索,晚膳时在大堂集合。
她和柳淳生驾车赶到林水镇,镇子不大,住民也不是很多,在这里想要找一个人,还是一个出手阔绰的人再容易不过。
“大娘,”罗凌转到卖首饰的小摊上,“这个发钗怎么卖的?”
摆摊大娘热情迎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淳朴又热烈
“哎呀,看两位刚新婚不久吧,姑娘眼光好,我看这你们亲切,这个钗子算二十文!”
“那麻烦大娘给我包起来,”罗凌露出个俏皮微笑,柳淳生适时递上银钱,配合着她假扮夫妻。
“诶大娘,我听说你们镇上有个姓马的公子,阔绰慷慨,喜欢助人,最近在京城可是出名了,他原是我们俩夫妻的好友,听说马上要结亲了,特别来祝贺一下。”
刚说出这话,大娘脸色变了变。
“结亲?!你们搞错了吧,我们这里哪有人结亲!”
“哦?”罗凌同柳淳生交换眼神,“这……那恐是我们搞错了。”
一旁嗑瓜子的几个大娘瓜子也不磕了,围了上来,一时间,街上的商贩有意无意都看向他们。
“嗐,夫君!瞧你这事儿办的!我就说就算是姓马,那也不一定就是马良兄啊!你看,这下多丢人,搞错人,人家脸都丢死了,不行不行,你回去得补偿我!”
罗凌察觉空气不对,装出一脸蛮横娇俏小娘子的模样,锤了一下柳淳生胸膛。
“是为夫不好,娘子别把手敲痛了,我听着马公子马公子的说,一时以为是马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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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来着是我搞错了,我给夫人陪不是。”
二人完美配合,演技高超,丝滑无缝衔接,仿佛他们是真的新婚恩爱夫妻
几个大娘一时迷了眼,悻悻收回眼神,周围压抑的目光也渐渐消去,但暗中的眼睛一直停在二人身上。
“夫君~那好不容易来这边了,我看这里风景也不错,要不咱们俩逛逛,全当放松可好,你平日在衙门也很累吧~”
罗凌攀上柳淳生胳膊,柳淳生拉紧她以作回应:“娘子说行就行。”
“哈哈,多好一对夫妻,小娘子你这男人真是有本事,还在衙门干活。”周围几个大娘打趣着微笑的目光中藏着冷意。
罗凌装着被说的不好意思,将头埋到柳淳生身上暗中观察。
一路走走停停,观察的目光就没断过,街的尽头,就是马宅。
整个宅子看着和镖局差不多的格局,但一整个破败许多,门楣挂满蜘蛛网,大门也很久没翻新红漆暗灰斑驳,两边的对联更是被吹的墨色淡淡。
门被从里推开,出来了个穿着粗布衫的矮小妇人,撕下破烂的对联,从布包中拿出一对新的费力贴上。
“夫人我们来帮您。”罗凌和柳淳生走向她,帮她往上贴了贴。
“多谢二位。”女人声音低沉急速,语气中带着明显戒备,看上去很想赶快结束回屋。
“这宅子看着有年头,姑娘您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是这样的,我夫君平日在衙门当差,闲下来就喜欢四处找寻这些古屋,我们能冒昧打扰参观一下么?”
“我、我是这家的佣人,现在主人不在屋,家里没有掌事人,抱歉,二位请回吧。”
妇人说完“嘭”一下关上大门,连问话机会也没给二人。
背后被人紧盯着,罗凌看一眼柳淳生。
“回去看看其他人发现什么,再做计划。”
柳淳生在她手中悄悄比划。
二人回到镖局,柳淳生半路被阿福叫走,默娘他们已经回来了,不过一小会儿,路游云他们也跟着来了。
“这马公子可真是个能人。”路游云往椅子上一躺,瘫痪似的。
“我们今天跑了好几个暗坊,说是这马公子赌术奇差,原来是个秀才,但考了多次也未高中,加上他老父欠了巨债跑了,留他和老母辛苦,这之后他就在其他大赌坊装着气度文雅,暗地里欠着不少。”
白楚唯白日跑的口渴,猛灌好几口茶水。
“他老母两年前去世,这之后他更是疯狂,暗庄欠的钱早已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不过几月前好像走了狗屎运,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欠的钱一下还上大半。”李静泉对此人无感,实在不明白老天为何眷顾这种人。
“我和默娘也去问了烟柳巷的熟人,听说很早之前他就骗了那里的一位女娘,让那女娘掏了老底赎身,他俩被老鸨好一顿骂,本来他们都觉得他没脸皮再来的,没想到最近又开始不停地来,不知道哪来的钱,带走好几个女娘。”
“他带走了很多人?”
“听说馆里的女娘不理他,有些生病或是被赶出来人被看到带走。”
“这就怪了,今天我和柳淳生到他家去过,这林水镇也有趣,街上人看我们跟防贼一样,处处透着诡异,马宅看着也像是没什么人的样子,就只有一个自称佣人的女人在哪里,但看着在撒谎。”
几人一合计,罗凌发话。
“看来,我们只得夜里好好会会这位马公子了。”
11. 第 11 章
11.
那妇人进到马府,在宅中拐了几圈,下到一处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小小的空间竟容纳了不少人,男女都有,但无一不是病恹恹的样子。
“咳咳——”
深除有女声咳了一声,随之是铁链拖拽的声音。
妇人手中烛火照向那人,居然是云烟!
“该吃饭了。”
妇人言简意赅,打开饭笼,里面只有孤零零一个馊掉的馒头。
妇人放下馒头云烟一把抓住她手腕。
“求、求你放我出去、我能给你很多钱……”
妇人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她一根根掰开云烟手指。
“对不起,我们走不了的……”
云烟还想说什么,可地牢的门又被打开,是马公子回来了。
马公子脚步匆匆,带着明显怒气,他来到云烟面前,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贱人!你居然敢告诉其他人!”
“你在说什么,我、我这个样子,怎么告诉其他人。”
马公子还没有泄愤,他扭头看向妇人。
“啪!”
巴掌落下,妇人脸高高肿起。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到处说我要结亲了!把不该来的人招来了!”
妇人头摇得拨浪鼓,马公子大喘着气。
“无所谓了,等明天时间一到,你们全都得去该去的地方,这次,你也给我一起!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云烟被打的还没缓过劲,她大抽着气。
“你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马公子这时蹲了下来,抓住云烟的下巴:“你跟其他人当然不一样,你可是这批货的关键。”
马公子离开地牢,云烟终于忍不住无声流泪,
她想起了杨掌柜,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那样了。
她还想再见到杨掌柜,她还不能死!
云烟擦掉眼泪,拿起馒头塞了好几口,坏掉的味道让她作呕,但为了逃出去,她必须保存力气!
刚刚马公子说有人找她,云烟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那一定是她最后的机会。
只要能出这个地牢,一定有机会!
云烟慢慢向妇人挪过去,刚刚马公子的话让她意识到,这里的人,会是她出去的突破口。
罗凌一行趁着夜色来到马府,夜晚的马府显得更加诡异落魄,罗凌不会轻功,只能路游云他们先行而上。
路游云轻轻跃上墙门,窜入黑夜,大约半盏茶时间,他回来了。
“这马府不仅外面奇怪,里面也很奇怪,刚刚我大致看了一下,就这么点小破地,居然有好几个护卫守着。”
“那些人在哪里最集中?”
“后院的柴屋。”
“马公子呢?”
“整个宅子一盏灯都没点,我没办法判断他在哪里。”
罗凌明白了眼前形势:“云烟姑娘大概是被他关起来了,若是在这里的任何一间屋子,不可能一点灯都不点,他大抵是还是还在外面,我们先等等,那几个护院身手怎么样?”
“中品,也可能还有更高。”
“你们三个差不多在中品,林叔在绝品,默娘不会武功,我也只能勉强保身,那我们只能等了,等着时机潜行进去。”
末了罗凌又问一句:“若是真打起来,你们能拖延多久。”
“一字小姐,我们尽力全身而退最多能拖延一字的时间。”林教回答她。
“这样,”罗凌扭头向默娘,“默娘你现在就去找柳淳生,说这里有拐卖事件,问他最多能借到官府多少能信得过的人,尽量在两炷香内回来。”
“小姐您有什么顾虑么?”
“我总觉得马公子的事不简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他提供那么多钱,而且白日里据我观察,这林水镇的人也不得了,五个人里起码有三个人身上戴着金银首饰,这样的小村,看着也只是一般的样子,如何寻得那么多财宝,这事已经不是我们简单一个镖局能处理的了。”
“且一见我们打听就戒心满满,他们很有可能是一伙的,动静一旦闹大,那么多人,我们逃也逃不出去。”
“那小姐你怎么考虑?”
“有一个最坏的办法,就是我们提前在各处做好机关,时机一到,立刻点火。”
“点火?!”
地牢内,云烟凭着自己高超的谈话技巧,已让妇人有所松动。
“对,你不是说整个林水镇都是帮凶么,那我们想找人呼救也是没有办法了,马宅是他们藏人的据点,最好就是引发大骚动,虽然是一镇人,但好在人不多,那时候他们为了钱财一定会组织大规模的救火,我们只能趁这时候四散逃跑,只要目标分散,他们也会分散,他们对这里地形熟,我们要多准备些能燃起来的东西阻断他们尽量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这不是拿命赌么,要是被抓到,那不就没用了么!”
众人气势一下下去了,妇人也没再说话。
“我们这种人的人生,不就是赌出来的么,虽然是冒险,但只要有一个人逃走,或是将消息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获救,与其在这里等死,到不如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投向一注!”
“我小的时候,我爹就是个畜生,我娘为了我一直忍着他,可他还是把我娘打死了,他把我带到集市,想用二两银钱把我卖给一个六十老头,那个时候大雪天,我穿着一件单衣冷的发抖,于是我赌着,希望有好心人能把我带走,最后是赌坊的老板娘救了我,她用十两买下我,那是我在灰暗的日子第一次赌赢。”
“后来老板娘教习我各种赌术,我上手很快,也从中体验到了赢带给我的快意,我想不停的赌,不停的赢,看着那些形色各异的男人,一个个被我击破跪倒在我脚边,我感觉到了至上的快乐,他们不知何时变成了我父亲丑陋扭曲的脸,我享受着这种将痛苦踩在脚下的感觉,它成了我的动力。”
“我宁愿清醒着死亡,也不要痛苦中沉沦!”
云烟说这话时,语气坚毅,眼神直勾勾看向妇人。
那妇人被看的心头一震。
她又何尝不是,她出身烟柳巷,本是风光无限,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比她美比她年轻的血液注入,她渐渐被遗弃边缘,于是她被马公子的花颜巧语骗了。
她也想过逃跑,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渐渐的在旁人言语中,她的心渐渐死了,真的认为这世上再无人在意她,她害怕别人忽略鄙夷的目光,害怕无数次在她身上的折磨与痛楚。
她麻木了,甚至听着那人的建议,在暗中偷偷告密,看着那些想要逃跑的人被抓回来。
看着他们绝望的眼神,她就像是看到了无数个的自己,她折磨着自己的影子,在这种往复中将心浸入污泥。
而云烟的话,她直白通透的眼神就像是一道闪电,穿透她的皮囊,将她污浊不堪的灵魂灼伤
,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本性。
“所以,就算最终我的结局会死,我也要把马公子拖下炼狱!”
地牢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云烟。
云烟拖着锁链跪坐在地上,虽然狼狈,但身形依然笔直,她那张所有男人都说着妩媚的脸上
,此刻却是平静与从容,烛火照着她,众人在昏暗中恍若看到观音降临。
妇人颤抖着说出了那句话:“我也想!我无数次都在梦里想着,我要逃出这里!”
越来越多人聚了过来。
另一边,罗凌他们也开始了行动,马公子刚喝了酒,摇摇晃晃进了门,路游云和李静泉趁着守卫交接,闪身来到他的房顶上,马公子进了屋,点起一盏油灯,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路游云倒垂着支起窗户,鱼一样滑进屋中,无声落地,紧接着轻扣上窗。
他猫着身子,尽量避免被烛火照到。
马公子今天实在喝的大,整个倒床上就像尸体一样,路游云扫视他全身,在层层衣服中发现了挂脖子的那把钥匙。
拿出细刀一勾,马公子只觉脖子一凉,像是被什么虫子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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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耐烦挥了挥手,翻了个身。
路游云吓的做好了打晕他的动作,没想到他这睡眠堪比猪。
钥匙拿到,他走房门同李静泉汇合,二人一同前往柴房。
罗凌几人也在白楚唯指导下安好火药,虽然做好了定点引线,但最终结果只能祈祷了,几人再度向马府汇合。
钥匙在马公子手中,云烟只能就地取材,找到一支断掉半截的发钗,好在发钗够细,能够助她打开锁着自己的铁链。
妇人今夜没有再向其他人下软骨散,大家渐渐都有了些力气,在角落翻出些零碎柴火,云烟指挥着扯下衣服布条包上。
“我这个折子已经用很久了,火也小不少。”
妇人拿出马公子唯一留给她照明的那只火折子
“没关系,能点燃就行。”云烟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简易火把就做好了。
柴房守卫不好引开,路游云和李静泉默契配合,一个引开敌人,一个伺机而入。
路游云再度跃上房顶,朝下丢了一块碎石,守卫立马惊动,路游云再度施展轻功。
“有人闯入!快追!”
李静泉用暗器打晕一人,换上他衣服,趁着混乱混入柴房。
整个柴房昏暗,堆着不少无用的废物,李静泉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一处干净不似别的地方。
摸索一番,李静泉确定这里就是地牢入口,插入钥匙,他打开地牢。
云烟众人听见动静,以为是马公子来了,她拿起木棍准备偷袭,黑暗中却是李静泉的脸。
“等等,你……是罗小姐身边的……!”
“王大。”
“原来马公子说的人是你们!”
云烟惊喜,在这一众老弱病残中终于来了个会武功的,这下能逃出去机会又多了些。
路游云的动静果然惊动镇中其他人,林水镇镇人听到来自马府喊叫,家中健康的劳动力纷纷拿起农具冲了出门。
罗凌埋下的火线也在此时点燃,林水镇不少地方被爆炸引起大火。
“啊!!!我的钱!!”
“快救火!!”
“我的金子!我的金子还在那里!!”
马府也在云烟作用下自柴房点起大火,宅中守卫一下慌了神,几下扇醒马公子,捉人的捉人,救火的救火。
里里外外都乱成一团,叫骂声哭喊声混杂不停。
马公子也随着追了出门,他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心中火气不断高涨。
云烟拉着呆愣的妇人一路逃亡,没想到在镇口遇上马公子和几个镇民。
马公子被眼前景象打击的快要癫狂,他手中拿着柴刀,步步逼近。
云烟挡在妇人面前。
“你在干什么!你忘了逃跑什么下场了吗!还不赶紧把这女人给我抓住!!”
马公子向妇人吼道,妇人怔在原地,身体不住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果然还是不该心软的么。
马公子撒着四肢冲过来,云烟力气不足被一下掀翻在地,马公子那这柴刀把重重锤在她身上,转身要去砍那妇人。
“贱人!!你这个贱人!”刀尖离她还有一点,马公子顿住,云烟在身后抱住他的腿咬下,她用尽全身力气,牙齿没入皮肤。
“啊啊啊啊啊啊!!”马公子惨叫起来。
“快跑啊!!”
被震住的镇民反应过来,扑向云烟,手中农具也砸在她身上。
妇人和她目光相撞,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管她这样的人。
“我一定叫人来!!”妇人迈起双腿,身后是拿着武器的恶鬼,但这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放弃,尽管呼吸急促,身体难受,她也不停跑着。
就在眼前昏黑快要脱力时,她看见了火光,然后是一匹白马,再然后越来越多的马匹出现。
直到昏迷前,她口中还是不停喊着“救命。”
默娘带着柳淳生赶来,救下妇人。
“看来那边已经乱起来了,我们加快!”柳淳生指挥身后众人,加快速度。
12. 第 12 章
12.
伪装镇民混入人群的罗凌这边,她们也被几个眼尖的镇人发现。
“原来是你!”白日还乐呵的大娘此刻完全是另一副嘴脸,“全都是她!抓住她!抓住她!”
镇民蜂拥而上,林教虽痛恨这些助纣为虐的人却没办法对没有武力的普通人下狠手,她和罗凌打的艰难。
白楚唯又到了舒适区,骨鞭所到之处,镇民个个被抽的头晕,加上她特有点穴法,周围倒了一片。
“嚯,你可真暴力。”路游云身法灵巧游走,躲过袭来快刃。
白楚唯冷笑,朝他抽去,路游云侧身闪躲,鞭子打向偷袭他的人。
“当心!”头顶传来李静泉的声音。
几个中品高手袭来,路游云双刀出袖,接上一人,短刃相接,背后有剑风砍来,白楚唯反手绞住,借力按上路游云肩膀跃起翻身,那人兵器脱手,白楚唯一脚踹向缠斗另一人,二人站位转换,李静泉补齐后背,三人背靠背挨在一起。
罗凌和林教也陷入危机,刚才追捕路游云的那批高手已经回来了,其中一人看准林武力高强
,联合着隔开二人。
绝品对上绝品,林教使着长缨,点、破、突、刺,一招比一招快狠,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地蛇穿腮,退步破风,两人交战难分。
顾不上去帮林教,罗凌这边快要处于下风,她与中品实力差太多,光是破对方的招就让她难对付,况且她从未参与过如此激烈战斗,下手也不够干脆。
对方显然看穿了这点,提刀向她发起猛攻。
刀风猎猎,罗凌躲闪不及,被砍到左肩,顾不上疼痛,右手挽剑刺向对方腰际,来者快速闪身,腰间一块令牌削落,罗凌抻出剑尖去勾。
“小小姐!”路游云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静泉飞身抱住她,背后偷袭的人伤在李静泉后背。
白楚唯路游云见状也赶忙突围过来,路游云双刀飞旋,偷袭人一一防下,白楚唯自他身后跳起,配合着用鞭子捆住偷袭着的手,谁料刚刚破围的人又冲了过来,白楚唯被一脚踹落,路游云也挨了数道刀伤。
眼见有一人拔刀刺向白楚唯,罗凌从地上爬起飞速奔过去。
出剑快要来不及了!!
“咻!”一粒石子破空打向那人的手。
“啊!”
刀剑打落,随后一个人形物体飞去撞向马府那拨人。
待众人看清,竟是昏迷的马公子!
随即一人从房顶落下踩在二人身上,又高高跃起一剑斩下同林教打斗的那人一只手。
断肢带着武器落地,镇民一下被唬住,拿着武器不敢上前。
“快拿下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小丫头!”马府护卫看准罗凌是几人主心,准备一拥而上,改变形势。
罗凌护在倒地的白楚唯身前,把着剑目光紧盯扑上前的众人。
“一群傻蛋。”
前来搭救的人闪到罗凌身前,从容应对。
一人对上几个高手居然游刃有余!
其中一人借着被打飞抽出短刀接近罗凌。
“小小姐!”
“啧!”救场人甩出自己手中的剑,同时一支羽剑射穿她面前人的肩膀。
罗凌面前人被飞来利剑捅了个穿,一到月白身影飞身到她面前,折扇展开,替她挡住飞溅的血液,同时一掌将人打飞回乱斗群。
罗凌看见折扇上熟悉的“生财有道”,松开力气跪倒。
柳淳生带的人终于到了!
“协皇子恩令!”默娘声音传来,形势终于彻底逆转。
镇民见局势不对,纷纷扔下武器投降,马府护卫见状跑了几个,余下所有人被官兵控制住。
夜光下,刚才出手搭救的人露出真面目。
来者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外面罩了件不知哪儿翻出来的黑色披风,唯有束起长发的那条红色发带在夜里同发丝飘扬。
罗凌看着那双发亮的眼睛,总觉很眼熟。
她上前两步靠近罗凌,柳淳生伸手护在前,两人差不多身高,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她直接无视柳淳生,在外袍擦擦擦手,摸上罗凌脑袋。
“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你还在我腰上一点。”
罗凌抬头,终于在那张昳丽脸上看出曾经的熟悉。
“五姐?”
“是我。”
众人石化震惊,没想到这个看着瘦黑猴似的女人是罗家五小姐。
柳淳生赶忙为刚才失礼道歉。
罗静月表示无所谓,面无表情握住柳淳生的手
“小事,罗静月,妹夫你好,妹夫功夫不错,有时间切磋交流。”
力道之大捏的柳淳生手通红,随后她照着样子一一握过。
“你好,罗静月,有时间切磋。”
“罗静月,有时间切磋。”
……
全然没管现场氛围。
“五姐你怎么回来了,那小姨呢?”
罗凌坐在柳淳生给她铺好的地上,柳淳生一旁小媳妇似地给她上药忙前忙后。
“那个疯婆子在赌坊,她听说京城出了个叫云烟的好赌手,一定要来,我得给她擦屁股也跟着来,结果半路跟丢了遇到你们打架。”
罗静月往嘴里狂塞兜里馒头,活脱脱饿了三天三夜。
罗五小姐原叫罗镜月,是罗二小姐罗镜霜的妹妹,罗大伯原本希望二女儿也会是大女儿一样的性格,可她天天不打,上房揭瓦,罗大伯无奈改名“静月”希望她不要那么跳脱。
“她在宫里怎么样了?”罗静月没头没脑问了句。
罗凌知道她问的是二姐。
“宫里近来对罗家逼的紧,现在她只能好好自保。”
“我知道了。”
罗静月站起身。
“五姐你要去哪里?”
“找疯婆子。”
“那边要出城了。”
“哦。”
罗静月又回身蹲到罗凌身边:“那我跟你们一起。”
罗家小姨在杨掌柜的赌坊赌疯了,杨掌柜说云烟姑娘出门还没回,罗小姨一边赌一边等着她,看这架势,云烟要是没来她就这么住下了。
“哈哈哈哈哈,蠢货!蠢货!都是一帮脑袋和屁股装反的蠢货!”
罗小姨面前筹码如山,加上语言侮辱,已经有很多人在暗中欲动,杨掌柜生怕这姑奶奶发疯砸了场子,小心维护着。
“给掌柜的添麻烦了,今日赌坊所有全由我罗家赔偿。”赌坊进来一批穿着罗家家服的人,为首是罗母和罗悦。
“哎呦,瞧罗夫人您说的话,这哪里的事。”
杨掌柜给伙计使眼色让开场子,罗母靠近罗小姨站着的赌桌。
“小叶,时间很晚该回家了。”罗小姨动作一顿,乖乖坐到了坐椅上。
“二姐?”她的眼神全然没有刚才的疯狂,反而有些温柔木讷。
“你刚刚说了很失礼的重话,快给各位道歉。”
罗小姨站起身,深深一鞠躬:“对不起。”
罗母拉起她的手领着走,罗悦留下做着善后。
林水镇这边众人简单处理了伤口跟着柳淳生返回京中,李静泉那一刀伤的比较重,众人找到一辆简陋马车把他抬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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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白楚唯懂些医术,留在车内照看着他,路游云和罗凌在外边赶马车。
“这次全部多亏了罗小姐。”云烟骑着马向罗凌低头感谢,“都是我的错,此后我不但没脸见人,更没脸回去了,到城门我们就分开吧。”
“云烟姑娘,您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么,”罗凌看着她,“要不是杨掌柜前来请求,我们还不知道你发生这种事。”
云烟顿住:“妈妈她,原来是这样。”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
“我只能用余生赎罪了。”
天边拂晓,行车渐渐能看到城门,这一夜发生太多,一行人各有心思。
罗小姨半路饿的肚子直叫,罗母转个道领她去了酒楼。
罗小姨也像是有几天没吃饭,在包厢里胡吃海塞,罗母替她倒茶。
“小叶,我这个当家好像做的很差,现在皇上一边收紧着权利压着四家,家中也发生了很多事,老大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而我的阿凌,我和他父亲本来是想保护她,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不得不让他们去承受,却无法插手帮助,还有宫问,他当初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可现在我哪里都找不到他了……还有你……”
罗母陷入深深疲惫,罗小姨放下碗筷坐到她身边,将罗母的头按到自己腿上,眼神中似乎闪过一线清明。
“他们有能力破除万难,好好休息一下吧,至少在我这里。”
罗小姨轻轻抚摸姐姐的发丝,面上是恬静的笑。
众人回到京城,云烟在杨掌柜面前一下跪下,其他人不愿打扰他们重逢,自顾离开。
罗静月接到飞鸽消息,赶去找罗小姨,柳淳生还要给三皇子复命,半道就离开了,罗凌一行回到镖局。
一行人累极了,回到镖局倒头就睡。
等到卯时,罗凌一个人起来了,还好肩膀伤的比较轻,没有影响她,罗凌洗漱完跑到后院一个人练起了剑。
后背还有额头练起大汗,罗凌还是没停下。
“今天你怎么不好好休息。”柳淳生本想走大门进,可镖局还闭门谢客,他听见后院动静寻声而来。
罗凌看向树上的柳淳生,他一个飞身跳了下来。
罗凌一言不发,反而和他比试了起来,罗凌提着不剑攻上,柳淳生侧身闪躲。
攻势越来越快。
“你好像进步了。”柳淳生拆着招。
他绕到一边,罗凌立马换手挥去,柳淳生抵住这一招,抓住罗凌的手将她整个抱住。
“但是还不够利落。”
他在背后引着罗凌的剑法,让她感受面对敌人时应有的力道。
练着练着罗凌肩膀在颤抖,她不知什么时候流泪了,柳淳生停下背过身。
“我不甘心,我以为我成长了,我以为我能做好这次的事!可到头来我还是那个依赖你们的人,我一点也没变,还不自量力落入险境,我没有做好当家的,我还是一直在输!”
罗凌不停用手擦着她认为软弱的眼泪,她现在连这眼泪也没法停下。
柳淳生在背后拉开她的手,用手帕擦拭她的眼泪,少女的泪柔软温暖,就像她一样,温柔又倔强。
“那就去变强吧,变的再也不会被任何事打败,再也不会输给别人。”
柳淳生语气轻柔,偷偷吻了一下罗凌的头发。
“再来!”
罗凌挣脱他的怀抱,手中突然冷下,柳淳生先是一愣,然后无奈一笑陪她练起剑。
罗凌还是那个罗凌,那个一直坚定着自己道路的鲜活的女孩,和他记忆中无数的努力背影重合在一起。
还是那个最令他心动的,做着自己的她。
13. 第 13 章
13.
秦昭进门便看见罗凌扯着柳淳生领子挨揍,她没想到罗凌还有这爱好,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小昭!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罗凌赶忙松开柳淳生迎接。
秦昭掩唇轻笑:“当然是好事呀,你们四方镖局这下可出名了,在三皇子带领下铲除盘踞京城的恶势力,顺便查了京城这两年的人口失踪案,给陛下结了一大心梗,而且还让皇家的名声提上来,三皇子受了大褒奖,你们出名了。”
“所以作为本次镖局大会的赞助之一,我自是要来邀请你们赏脸前去的呀。”
秦昭拿出镖局盛会的请帖:“要打扮漂漂亮亮去参加哦~”
罗凌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你们秦家是越来越好了,我得好好抱着你大腿才是。”
秦昭眉眼弯弯:“那可不一定,你旁边这位不也要去么,对吧柳公子,这种江湖盛会怎么少得了第一公子您。”
“秦小姐说笑了,我这次也只是陪同而已。”
“哦?今年倒是稀奇了。”
“是啊,今年有位大人物想见见阿凌,所以是我们有幸沾了阿凌的光。”
罗凌好奇起来:“见我?还是个大人物?这下倒是有点期待了。”
“今年地点由铁沙堡提供,这份请帖对你们镖局所有人都有效,可别忘记一起来哦~”
秦昭登上她的马车,临别时笑的意味深长。
“那我也该去准备准备了,到时候再见。”
柳淳生也像想到什么,他摸摸罗凌的头,急匆匆离开。
两人一来二去反倒让罗凌困惑,不够现下得好好准备才是。
“咱们也被邀请去镖局盛会啦!这可是好事,距离上次镖局被邀请都过去多少年了。”
默娘和林教对于这事十分高兴,没想到镖局还能有这天。
“是呀,小昭说这次是在铁沙堡举办,看这排场,人应该不少,这次可以好好宣传一下咱们了。”
“铁沙堡?”
“是呀王大,怎么了,你之前去过么?”罗凌见李静泉沉了下脸。
“听过,听说那边靠着蜀地,风光倒是很好,一年四季各有奇景。”
“真的么!天啊,那我们的好好住几天才是。”罗凌很少去到过江南以外的地方,对于李静泉他们描述的江湖风景很感兴趣。
“不过这铁沙堡貌似上半年换了主理人,原来的李堡主被刺杀,现在是他儿子在维持着铁沙堡,不过比起他,倒是没怎么听过他儿子的名声。”林教在一旁说起关于铁沙堡的传闻,李静泉默默捏紧拳头。
白楚唯和路游云感受到他变化,默不作声交换眼神。
结束聊天后,李静泉把自己关到了房间内,路游云二人从他窗户翻了进来。
“你们做什么。”他在床上打着坐,语气冰冷。
“你要不是还留着头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出家苦行僧了,你这简陋的,还有那床,看着比石头还硬,你是铁做的么。”白楚唯扫视一眼房间,挖苦。
“你们要是没其他要说的,就请回吧。”
“别呀王大,咱们不是一个村的人吗,你怎么还朝我们发起脾气了。”路游云找了把带靠背的椅子,背着坐到李静泉书案前。
“那是为了隐藏身份自称的,我们从来不是一村人。”
“说起来,距离我们三个一起活动,也差不多过半年了吧,那个时候见到李兄你可是很狼狈啊。”白楚唯也自顾倒了一杯水给自己。
“哼,我们那个时候谁也不差,况且那时候我身上的毒还是你下的。”李静泉仍闭着眼。
“呵呵,那还不是你傻,我那明明是要给其他人的,谁让你吃了。”
“好啦好啦,打住,话说当时李兄你怎么说来着,你好像就是从铁沙堡那边逃出来的吧,当时那边可乱了,说是杀了李堡主的人在潜逃来着?”路游云看着他。
“这事与我无关,”李静泉睁开眼,“若这真是天意,那我会独自解决。”
路游云坐到他身边,一只手搭上李静泉肩膀。
“瞧你说的,我们两个个既然是你的因果,那你的问题,我们一样要解决。”
“而且你现在只有六成的功力,要是没有我配解药给你,你是想一个人去找死么。”
李静泉心绪复杂。
“我的事不会简单,你们跟着我只会被连累。”
“那就这么定了!”
路游云和白楚唯没有理会他,又从窗户翻了出去,顺带用脚来了个桌面大清理,点香的香灰撒落一地。。
“下次给我走门进!”李静泉气急。
晚间用饭时,罗凌拎着两坛酒进门。
“今天我们好好庆祝庆祝镖局事业一路辉煌,菜是从天香楼点的,不用客气,今天多吃点,记我账上。”
“哇⊙?⊙!小小姐,还是跟你最好!”路游云殷勤给罗凌拉座位,“您上座!”
白楚唯也扯下烧鸡一个大鸡腿塞罗凌碗里。
“今年辛苦大家啦!新年我们也要好好努力!”
镖局今日难得热闹,众人趁着高兴都喝了不少
,林教和路游云喝得脱了外衫打拳跳舞,手脚扭曲的模样逗的默娘还有白楚唯哈哈直笑。
李静泉端着酒杯在角落一人小酌。
“王大兄,”罗凌挨着他身边坐下,“你今天有心事啦?”
“不,没有的事,我只是不太习惯热闹。”
“是么?我看着不像,本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要宴请大家,白日我就看着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就想着办在今天你会不会高兴一点,但是好像没有效果。”
罗凌突然站了起来,她喝的也不少,头有点晕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认真听你讲的,毕竟一个人在角落苦想办法不如让别人也一起想想,可能会更有效。”
罗凌一口干了剩下的酒,身体摇摇晃晃。
“这东西好辣!我看你们都喝还以为很美味来着,江湖人的口味都这么重么。”
李静泉看着她东摇西歪,准备上前扶她。
罗凌猛然拍住他双肩:“王兄!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们不是一家人,但是身在江湖谁没有一两个秘密,你们有什么打算我也不会过问,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更多信任我一点,毕竟我是当家的,我们六个相遇就是天南地北的家人,遇到跨不过的困难就是要去一起面对啊。”
说完,罗凌一头栽倒,她酒量差的不是一点。
李静泉支起她,心中想着她的话,思绪突然就想到了从前。
家人……像他这样的人,也能第二次拥有家人么……
默娘扶着罗凌上了楼,今夜京中难得无雪,夜空难得可见几粒星星。
白楚唯抬头看着天空。
“小小姐,她很善良啊,善良的惹人怜爱。”
“是。”李静泉坐在窗前,夜光照到他还剩半盏的酒杯里。
“她就保持这样一直向前就很好了,不久的将来,她的名字一定会响边江湖南北。”路游云对着两人敬了一杯,“人生再世,难得天真。”
几日之后,新年庆典,站在铁沙堡大门口,众人终于等来今天。
李静泉看着熟悉的大门,回忆一路的光景,手紧紧握着自己的剑。
路游云上前搭住他的肩,白楚唯也站在二人身侧,四方镖局缓缓进场。
“四方镖局诸位到!”喊场的是秦昭手底下的人,罗凌不知道是不是秦昭特别的要求,她只觉得喊他们比其他人都要大声。
四方镖局一介小镖局最近倒是干了不少大事,罗凌等人一入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或明或暗,或善或恶。
罗凌挺胸抬头,带着走在第一,白楚唯和路游云三人在她身侧护着,默娘林教则是护在她身后。
“四方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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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当家罗凌!——见过诸位英雄豪杰。”罗凌朝众人行礼,承受着在身上越聚越多的目光。
“罗当家客气!”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罗凌抬头,只见一白胡高大的老者,目光凌冽,周身气势逼人。
“这位就是现今第一镖局的领头,沧浪镖局的当家胡烈。”默娘在身后悄声提醒罗凌。
“原来是胡烈胡前辈,晚辈有礼了。”
“哈哈哈,罗当家客气什么,一个半脚都入土的人,还跟他客气啥!”
又来了一个布衣青年,长了双桃花吊稍眼,笑咪咪开口。
“哼!杨秋水!看来你爹是没把你管教好!我不介意替他动手!”胡烈拍桌而起。
“巧了!我也想试试你这老不死的身手!”两人一时剑拔弩张。
“这个年轻的是云霆镖局现当家,也是第一镖局的主理之一杨秋水。”
罗凌点头,她原以为第一镖现任都是胡烈一样的老头,没想到倒是大开眼界了。
“呵呵,二位都相识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爱针对,这让我们宴请宾客怎么看。”
来人声音轻柔,如水珠滴落般清润,罗凌向出声处看去。
只见左眼一道刀疤的女人推着一轮椅,轮椅上座着个如娃娃一样精致的女孩,手中抱了只黄眼黑猫,刚刚说话的就是她。
“单冬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你轮椅上坐着吧,小心刀剑无眼伤了你。”杨秋水点明来人身份,第一镖局最后一位,飞雁镖局当家——
单冬九。
至此,第一镖局所有人集齐,罗凌暗中观察着,不知哪个是伤害她大哥的人。
“罗当家见笑了,他们经常这样切磋,”单冬九无视杨秋水,来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罗凌只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块寒冰,“还请当家随我落座,各位的行李由小厮带到安排的房间了。”
杨秋水见无人理睬,自顾回了位子,徒留胡烈一人生闷气。
三大镖局冲突缓和,会场也恢复了热闹,不少和四方镖局差不多规模的小镖局也来同罗凌打招呼,罗凌一一回敬,趁着热闹笼络人心。
就在此时,一队穿着宫服人马入门开到,门口小厮明显震到,赶忙低头。
“江、江内侍江大人到!”
会场霎时安静,胡烈同单冬九飞快对视,杨秋水眯着眼,笑意更深。
“江大人。”
三人同时上前行礼。
“诸位免礼,在下不过是代太子前来的跑腿而已,太子此前以下江南巡治抽不开身,才托我特此前来。”
“原来是这样,殿下心系百姓,百忙中还要安排这次小会,真是有心了,不过大人毕竟是贵客,还请随我上座。”单冬九上前,身边侍女赶忙迎接。
“不用麻烦单当家了,在下就座那里好了。”
江卓化鞭子一指,是罗凌众人的旁桌。
“可是大人……”
“江大人来便是心意,按大人要求来吧。”
单冬九还想说什么,胡烈朝她细微摇头,单冬九应下。
“罗当家,许久不见了啊,”江卓化和罗凌面对面,“上次还来不及叙旧罗当家就走了,可真叫我伤心,我明明想同当家交朋友的。”
江卓化说着上前一步,白楚唯和路游云侧身挡在罗凌面前,二人目光紧盯,李静泉和林教也将手搭在武器上。
罗凌起身拉住白楚唯的手安慰几人,从二人身后走出。
“江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怎敢高攀江大人。”罗凌知晓他的恐怖,同他打交道不得已带上微笑假面。
江卓化眼神一闪,看穿了她,于是上前一步靠近,刚想撩一缕起罗凌垂下的头发,入口处传来罗凌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江大人也来凑热闹,在下这次可算来对了,早听说了江大人远名,在下可要好好讨教讨教。”
水蓝色衣袂翻飞,折扇在手,是柳淳生来了!
14. 第 14 章
14.
柳淳生带着一穿黄衣的青年男子,同柳家仆从进了门。
“原来是柳公子,还有这位?”江卓化被打断,倒也不恼,目光看向那黄衣青年,眼神明显是认识的。
“瞧我这记性,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好友景公子。”
“见过景公子。”
罗凌看着这“景公子”气度不凡,压着疑惑同样行一礼。
景公子看着其貌不扬,眉宇间竟有股黄宫贵气
,他也笑着向众人打招呼。
“早就听淳生提起他这位厉害的青梅,今日一见果然不似凡人。”景公子的笑不像江卓化那般阴冷,反!而很和煦,让罗凌如沐春风。
众人落座,罗凌身边一下挤满了人,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在逛集市,呼吸的新鲜空气都要被抢去,但在座哪个身份不比她高贵,她也只能顶着压力上。
镖局盛会正式开始了。
照例是三位大镖局当家首先发言,无非是一些新年继续努力,各地镖局划分,运航等等同罗凌她们这样的小镖局没什么关系,于是一桌人光顾着吃上。
席间秦昭结束敬酒坐到了罗凌身边。
“小昭你没有其他事儿了吗,怎么坐这边。”
秦昭掩唇笑:“哦吼吼,当然是一看你们这里比其他地方热闹多了,盛会年年如此,今年你们这桌看着格外有看头。”
罗凌无语=_=,不过确实是事实,她们这里从开席就一直没断过打探的目光,她不像路游云几人没有包袱,吃东西都是小心揣着架子。
“不过既然是铁沙堡提供场子,为什么没见现在的堡主呢?”罗凌扒拉着小虾,朝秦昭询问。
“当然是现在堡主孝期还没过,他不方便出席这种场面,不说这个,我给你讲点有趣的逸事好了。”
一听到八卦,罗凌来了兴趣。
“比如胡当家和杨当家,别看两人处如水火,可是杨当家小时候一直有被胡当家照顾,后来杨当家发现原因是他和自家爹当年同争他娘一人。”
罗凌眼睛瞪的圆圆,饭也不吃了。
“还有三人里看着最和事佬的单当家,其实年轻的时候脾气比他俩还爆,通常是胡当家拦着,而且江湖宗师榜她也是在最前边的。”
“年轻的时候?”罗凌不解,因为单冬九看着很年轻。
“是呀,”秦昭解释,“单当家看着是不是只有二十出头点,但她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因为那张童颜不老脸还在江湖被冠童姥的称呼,不过因为实力超群,江湖人暗里都叫她魔女。”
“要说这三人关系,看着胡同单二位要好点,但其实胡当家更偏袒杨当家一些。”
“原来是这样。”罗凌咬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阿凌你有找到我特别安排的亮点么?”
秦昭突然压低声音耳语。
罗凌眼睛一亮:“当然啦,江湖美男榜那几位都来了吧,我早看到了,还同小唯偷偷说了好久,真人看着比画像还帅,看看那腿,那身段,哈哈哈哈。”
二人互换懂我的眼神。
罗凌碗里突然被夹入好几个剥好的虾子,罗凌扭头,原来是柳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到了她和白楚唯中间坐着,还在不停给她夹着爱吃的菜,面上笑得温温柔柔,可罗凌老感觉后背发毛。
“你怎么坐过来了,你这么惹眼,坐过来我压力更大了。”罗凌扯着柳淳生袖子想把他拉回去。
“原来罗当家爱吃虾啊,看来我是找到了献殷勤的好路子了。”阴测测的声音从秦昭那边传来,江卓化也插到林教和秦昭身边。
罗凌刚想回头阴阳他,柳淳生就按住她脑袋。
“怎么能让江大人委身坐我们平民之间。”
二人之一时散发让罗凌搞不懂的火花。
“哦呵呵呵,果然很热闹。”秦昭仿佛没有注意到硝烟,“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秦昭拍拍手,斜里突然跳出一人。
“元稻?!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该在京城好好执勤么。”看着元稻一脸舔狗上前扶住秦昭,罗凌大不解。
“怎么说话呢,我现在是秦小姐特雇的打手,专门来保护她安全,城里这两天休沐,你也知道我家里有两个姐姐,四个妹妹等着我发压岁钱给她们,再不努力,我就要被她们榨干了。”
元家在元稻这一辈女子特别多,但他也没有因为是少见的男孩而被家人优待,小时候天天被几个姐姐逼着穿女装,长大更是负责拉扯几个妹妹。
“况且像秦小姐这样优秀的女子,我怎么能不答应。”说着他拿出不知从哪扯的一朵小白花献给秦昭。
朋友一个个都这么抽象丢人,罗凌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秦小姐,差不多时候了。”单冬九来到众人身边,身后推着轮椅的人换了一个。
本在埋头苦吃的白楚唯抬头一眼,看到那人,瞬间整个人都僵住筷子夹的肉啪一下掉在地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眼神相对,又同时移开眼光。
秦昭跟着单冬九离开,江卓化马上补上她的位置。
夹在二人中间,周围又是数不清的视线,罗凌直觉胃痛,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夹在饼中的驴肉火烧的驴肉。
那个火烧是真的好吃啊,光是想想那酥脆的烧饼和留香的肉就流口水。
罗凌靠着走神逃避现实。
“你是不是想吃烧饼了。”柳淳生声音传来,罗凌一惊。
“你属蛔虫啊。”罗凌刚想拌嘴。
“呵呵,罗当家果然有趣。”江卓化一声直接给干萎了,幸好这时秦家仆从来请她内堂议事,罗凌赶紧逃离。
罗凌一离开,整个桌子空气冷下,众人走的走,散的散。
路游云三人借口如厕,朝着后屋走去,默娘和林教接着罗凌的活去同其他镖局打好交道,柳淳生和江卓化两看生厌,先行离开。
李静泉领着两人,摸着熟悉的路在府中转悠,就在快要到放着前堡主灵柩的内堂时,三人同后边推轮椅女子撞见。
“你们两先去。”白楚唯站出来挡住她去路。
“好。”路游云和李静泉见气氛不对,但还是选择解决要紧事,“有危险你就快喊。”
白楚唯没有回话,只是同面前人对峙。
“你怎么在这里,巫江。”她的手扶在鞭子上。
巫江冷笑:“当然跟你一样啊,我也从族中逃出。”
“族里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不自己回去看看呢,叛徒!”巫江也握住自己骨剑,二人武器同出一人之手。
“我从未抛弃任何一人。”
巫江出剑袭来,白楚唯跃起躲闪,骨鞭绕住他的剑,没想到剑从中一分为二,脱开鞭子,变成两把袖剑。
罗凌这边,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镖门当家都在一起,第一镖局三人坐在首位,秦家人守在门外,罗凌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在角落找到自己位置,周围是几个同样没什么名的当家,大家交流起来还挺和蔼。
“诸位,相必各位都已经察觉近年朝廷势力的不断渗入,不瞒各位,江湖本属我们这三大镖局为最,我们也一直庇护着大大小小镖局不受影响,可现在已大不如前了,饶是我们,也不得不将手底大部产业交与朝廷。”
“胡当家,您就别绕圈子了,直接说吧,弟兄们都不是外人!”人群中几个脾气比较爆的当家开口。
“是,其实本次宴会主要是想让诸位谈谈……同皇家的合作。”
“什么!胡当家!您这意思是让我们把产业给皇家?”
“呸!什么狗屁!你们大镖局倒好,两头都有好处,那我们这些小镖局哪里去讨生活!”
此话一出,场面果然如罗凌想的那样混乱,只有身边几位温和派摇头叹气。
一场谈话谈得众人各有心思,但表面还得维护着一派和气。
胡烈打算回到主场,罗凌在背后叫住他。
“胡前辈留步!”
“原来是罗当家,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罗凌思索片刻,开口:“胡前辈可有听说前段时间扬州梁夫人的事。”
胡烈眼睛微眯:“倒是有听过,听说是对皇家撒谎货物造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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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来发现是误会。”
“那胡前辈您怎么看。”
胡烈背过身:“罗小姐,不要离深渊太近,有时候装傻也不是坏事。”
胡烈离去,罗凌看着他背影眉头皱起。
李静泉本想给李堡主上柱香,刚点燃李盛便出现在身后。
“是你!”李盛语气激动,“你这个杀人犯,居然还没死!真是老天不公!”
“义兄,我没做过事就是没做过,你我二人多年,你为何会认为是我杀了义父。”李静泉语气平静,但眼中已有雾气,“义父对我的恩情我用命也还不过来,我没有理由杀他。”
李盛看到那张脸就来气。
“来人!正好他也在父亲灵前,把他给我杀了血祭我父亲冤魂!”
祭堂突然冲出许多人,仿佛就在等着李静泉落入陷阱,他一下意识到自己被坑了,打破窗户逃了出去。
路游云本在一侧守着,听到动静连忙闯入,还在打斗的白楚唯二人也听见吵闹赶到现场。
堂内一片狼藉,只有破窗的李静泉不见人影,路游云沿着追出去,留白楚唯一人来不及阻止。
天色渐暗,回到宴会的罗凌也同默娘一起敬过众人,酒过三巡,罗凌本就不胜酒力,现在更是晕的手脚发软。
“小姐,您先回去吧,这边有我和林教顶着。”默娘心疼她,让她快去休息。
罗凌含糊应着,跌跌撞撞向房间走去。
在转角长廊遇到江卓化堵路,罗凌大脑缓慢,一下没想起面前的人。
“您好。”以为是什么宾客,她乖乖打了个招呼。
江卓化轻笑一声靠近她,罗凌不喜欢他身上混着香气的冷味,向后退了一步。
江卓化一把抓住她,捻起一缕头发在鼻下嗅着。
“放开我!”
“罗小姐您应该少喝一点的,现在这样子,真让我忍不住想破坏这份美好。”
他就是变态一个,罗凌一阵恶寒。
江卓化一下把手放到了她脸上,冰凉的触感让罗凌清醒一瞬,她挣扎着后退,江卓化步步紧逼。
“江大人未免太过冒犯了。”柳淳生出现在罗凌身后,带着罗凌的腰往他身上靠住。
江卓化撒开手,二人同样的面带冷笑。
“柳公子看样子很宝贝罗小姐嘛。”
“我们是自幼长大的青梅竹马,自是要照顾她的。”
“呵呵,光说这这表面话了,罗小姐知道你那伟光正表面下阴暗的占有欲么。”
“罗小姐,不,阿凌,你是这么叫的吧。”
“不要用你肮脏的语气叫这个名字,我不建议让你在失去男人尊严后永远开不了口。”
“呵呵,你和我,我俩不都一样没差么,谁都说不了谁。”
柳淳生抱起罗凌,同江卓化擦肩而过,二人皆目光不善。
回到房间,柳淳生本想点个灯,没曾想罗凌一下振了起来,将他扑到地上,柳淳生后脑撞的一痛。
“嘶!你没事吧。”他刚想检查罗凌有没有撞着,谁想罗凌跨坐到他身上一顿摸索。
心仪的少女温软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柳淳生赶忙坐起来拉住她,深怕露馅。
“你要干嘛!”
罗凌没有回答,另一只手掰开他继续扒着,直到柳淳生整个上衣散开,露着胸膛。
“娘啊!”罗凌扑到他胸上,一顿乱蹭。
鼻子在柳淳生身上游走,一边嗅气,像是在他身上找寻什么熟悉味道。
柳淳生整个人呼吸急促,红得快炸了。
“娘,你这次蒸的馒头好像换了个味儿,爹又偷拿两个装怀里给我。”
罗凌在他胸口一口咬下,柳淳生闷哼一声,似乎是发现面前不是娘给的大白馒头,罗凌眼生一下软下去,露出做错事可怜兮兮的目光,然后对着咬下的那口细细舔邸。
柳淳生用力推开她脑袋,一把将人抱到床上用被子按住。
罗凌向来喜欢裹成茧睡觉,温暖袭来,她放松心情入睡,柳淳生跪着伺候她脱下鞋袜,最终在她脚踝落下轻轻一吻,掖好被子出门透气。
15. 第 15 章
15.
第二日清晨,罗凌头痛无比,酒后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她发誓今后再也不喝多。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门外是默娘急促的敲门声。
“发生什么了。”罗凌胡乱收拾一下开门。
“胡当家在昨夜被杀了!铁沙堡现任堡主李盛出来指名和杀他父亲用的是同样手法,并且、并且指认兄手是我们镖局的王大兄,现在大家都堵在前堂,王大和王二也不知所踪,柳公子还有小唯在前面应付着!”
罗凌被消息惊得一下清醒。
“我们快去!”
前堂中,众人聚在一起,柳淳生临危不乱,白楚唯则是抱着手很不耐烦。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人绝对不是四方镖局的人杀的,这其中肯定有诈!”
“光凭你一个小镖师可说不清楚。”杨秋水翘着腿,还是那副眯眯眼。
“我也凭我性命与名声担保,他们不会做这事。”林教在江湖也有些威名,他一出口,大堂疑问声弱下去一些。
“杨当家,单当家,此时过于诡异,应当好好查探才是,毕竟事关两位大人物,不可过于急躁定夺。”
柳淳生开口,秦昭也代表秦家表示同意。
“柳公子说的是,不如由在下来断夺如何?在下做为朝廷势力,现下出了这种事,我也该有作为才是。”江卓化开口,目光看向众人。
“不劳烦江大人了,就请江大人报给圣上做最后断定好了,事关我们镖局的镖师,我会接下查明真相的。”
罗凌跟着默娘出现,白楚唯一下找到主心,跑到罗凌身边。
“让各位久等了,事情我已明白,不过我也相信我家的镖师不会干出这种事。”
“哼!你这个当家倒是袒护得很嘛,那你知道他们一直在骗你么,什么王大,那人就是我父亲原铁沙堡堡主的养子,也是大逆不道杀亲的江湖快剑——李静泉!”
在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无他,这个名号可是江湖侠士榜头部人物,没想到还有这渊源!
白楚唯也不由紧张起来,李盛说的是事实,他们的确一直在骗罗凌。
众人目光看向罗凌。
“那又怎么了,在江湖里的,谁没有一两个不能说的秘密,就是面对你爹,你也有不想说的事吧。”
白楚唯坚定站在罗凌这边表示同意。
“呵,那不说这个,既然你们都觉得他没杀人,那他为什么要跑呢?”李盛有些不甘。
罗凌更是要笑掉大牙。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只能说喽,我好像是听说着李堡主不是要当场击杀我的镖师么,那么多人围着,他不跑是等着被砍成刺猬么。”
好一个伶牙俐齿!
“罗当家说的也不无道理,查清真相才是当前最重要的,毕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胡当家。”单冬九眼见李盛忍不住要暴脾气,心里暗骂蠢货。
“单当家所言极是,若真凶真是我镖局的伙计,那到时候抓到人,任各位处置,当然,我作为镖局当家看人不准也该受罚,到时候诸位要如何处置全凭诸位言说。”
单冬九看向罗凌眼神浮现一丝赞赏。
“罗当家好气魄,在下也有听过罗当家早年名声,说是在探查方面心细若毫,还帮着圣上办了件好事来着?”江卓化看着罗凌,手里捏着茶杯不知想什么。
罗凌被说的背后一惊。
“江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侥幸而已。”
“不过,今日江大人和柳公子两位这么有本事,又明查秋毫的大人物在,说不定可以一试呢~”一旁秦昭同罗凌眨眨眼。
“对啊,两位实力都不差来着。”
“没错没错。”
……
周围传来附和声,只有柳淳生看向秦昭,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来到胡烈房间,他的尸体还在原位,早晨发现他的小厮吓的要死,被单冬九嘱咐后一直没动。
胡烈背对着房门倒在地上,后背一刀贯穿,房间干净整洁,没有反抗痕迹。
“凭胡前辈的身手,有人要杀他也不至于反抗都没有乖乖任人鱼肉。”
罗凌看过房间,只觉整个屋子强烈违和感。
路游云寻着踪迹找了一夜,终于在郊外的山头找到李静泉。
他被追踪的人暗器所伤,此时正一个人躲山洞包扎。
“你这腿还挺能倒腾,这么跑一晚上,可累死我了。”路游云出现在洞口。
李静泉警觉拔剑,看清来人后松一口气,缓缓放下剑。
“你怎么追过来了?小小姐那边怎么样?”
李静泉给伤口绑紧绷带,问道。
路游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找块干净地顺势躺下:“你还好意思问,你抛下我们直接开溜,我们擦屁股都来不及。”
“抱歉……我……”
李静泉垂着身子,长发垂落遮住他的表情,这本不是他的本意。
“你要道歉的话,等和我一起回去给小小姐磕头谢罪吧。”路游云看他一眼,发现他还是那个姿势没动,“话说那个要砍你的是你什么人啊,听他说,看来你还是个小公子。”
“没有,我只是前任堡主李崖泉的养子,他是我的义兄,真正的铁沙堡顺位继承人。”李静泉穿上衣服,抱起自己的剑有些愣神。
“李堡主于我,是天大的恩情,若是他的儿子想要我的命,我随时都可以给,但至少不是现在。”
李静泉的回忆中,那个高大人影如同一道光,照亮他惨痛的人生。
他出生在铁沙堡附近的一户小村落普通人家中,整个村子不过十几户人口,村民们靠着捕猎后山猎物买卖为生。
李静泉父亲是村里骨干的年轻猎人,母亲是随着当年逃荒而来的流民,被父亲救下后,两人在逐渐的相处中相爱,由于是小村子,对于父亲与外来人的结合,村民们纷纷不满。
于是两人辛苦攒钱重新立了一栋房子在村子的边缘,而那个时候母亲怀孕了,肚子里孕育的生命正是李静泉。
父亲为了给母子二人更好的生活,他更加卖命出门务工。
终于等到生产这天,父亲一大早拉了猎物到离村几里的集市上卖,母亲未能等到预料的产期便开始了阵痛,来的太突然,她连呼救的机会都顾不上。
还是路过进山的村民发现不对把她送到了村中的产婆那里。
在母亲满怀希望和村中妇女们的助喊声中,李静泉顺利诞生了,来到世界的第一瞬间,他嚎叫的无比响亮。
村中人欢喜地祝贺着他的母亲,早在很久之前,他们便后悔着当初的冷漠,夫妻两人勤劳和真诚打动了他们,无奈被自尊心束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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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能在李静泉父亲外出赶集的时候帮着他母亲打理菜园和农地。
李静泉的出生给了众人一个打破坚冰的机会,一家三口在村民的互助下越来越有了起色。
李静泉也一天天的长大,他和父亲一样,是个话不多但很实诚的听话小孩,早熟的他很小就知道父母生活不易,会帮着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平日无事便会跟着村中小孩到教书先生家中蹭课。
先生生活也是很清贫,靠着给村长儿子还有几个比较大户的人家教书为生,由于教书先生的发妻无法生育,两口子很是喜欢小孩,于是就这么纵容着来听课的小孩,李静泉他们偶尔还能尝到两口子从外边带回的粗点心。
偶尔李父会带着他和母亲一起到集市上,给母亲买些好看的胭脂,给小李静泉买两颗冰糖含着玩,小小的李静泉安静地呆在父母身边,看着集市来来往往的人流,他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除了猎户与教书先生,还有其他很多的职业。
他也明白了有一些人会用狭隘的目光自以为是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父亲摆摊的周边都是邻村的普通农户,当人流不错的那天,集市上打着保护名号的流氓巡捕就会逮着每户让他们上交保护费,有些生意做的大的给了当消灾,而一些怎么也拿不出来的则会遭到拳脚。
李父身强力壮,每次那些弱小遭到欺负他都会上前帮助,他也绝不屈服于恶人的威胁,他觉得每次都让他们搜走自己的辛苦钱只会越来越助长这些人的气焰,就算每次都被揍的很惨,他也坚持着自己,所以邻里的几户都叫他一根筋。
小李静泉那个时候还会觉得丢脸,不愿意跟着父母一起出门,不愿意看到父亲那张被人踩在脚下惨兮兮的脸,还有那些人嘲讽的表情。
小小的李静泉会固执地问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干,为什么要插手帮别人,明明,明明他们也不会感谢你,他们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在背后嘲笑你。
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温柔地把自己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别人随便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但我们是一家人,这个时候我们在背后默默支撑你父亲就好,正直又善良才是你父亲的本性,他帮助别人是他的秉性淳厚,那些被帮助的人也许会并不领情,但也有人会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直到你有需要的那天,这份善意会回馈你,所以我亲爱的孩子,你也要做个善良正直的人,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李静泉不懂,直到教书先生某次讲到刘宰舍粥济民的故事,教书先生评价说这是侠之大者的风范,李静泉明白了,父亲也是侠,他是隐藏在普通人中的侠。
李父的善良回馈了他,某次那些巡捕又来找茬,李父隔壁的老者不愿再交保护费,他当街痛骂这些人的恶行,称呼他们为喂不饱的狼狗,他受够这种压榨。
眼见老者要挨打,李父赶忙上前,几个巡捕见又是他,说什么都要拔刀砍了李父,就在这时,一波衣着统一的人拦下巡捕,并狠狠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为首是个削瘦男子,一开口才知道原来他是父亲曾经帮助的人之一,不过现在进了镖局闯出了名头,这次就是来感谢他父亲的,要不是夫妻二人施舍,自己早就饿死街边。
李静泉那天知道了原来还有这么一种能光明正大惩恶扬善的人,他在心底悄悄立誓,一定要成为这样的人,保护父母,保护自己在意的家人。
直到那天的到来。
16. 第 16 章
16.
罗凌转过屋内一圈,窗台有一处很明显的脚印,看样子凶手是在杀完人后从窗户逃走的,
不过这线索做的太明显了。
柳淳生同她对视一眼。
罗凌开口:“你也这么想的吗?”
柳淳生回应:“是,看来你也想到了。”
“那一起去看看吧。”柳淳生做出邀请。
门外白楚唯一脸懵逼:“小小姐你俩打暗号呢?”
在她的视角,两人各看各的转悠一圈,莫名其妙就心意相通了,这就是一对的魅力么,太恐怖了,两人脑袋是连了根线么。
“罗当家的意思是现场线索太过明显了吧,而且胡当家的断手也太过干净了点,我说的没错吧?”江卓化靠在门边,目光一直随着罗凌。
柳淳生往前一站面对面挡住他:“江大人眼神果然好,看来以后走夜路也不需要灯笼照着了。”
罗凌没理二人见的拉锯,走到胡烈身边拿起那只段手的手臂解释。
“你们看胡当家被斩断的这条右臂,来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甚至连切口留的血都很少,想必用的武器也是偏锋利精细一类的,虽然不知道那人带走右手有什么用,但现在能判断的是这个人武功一定不差于胡当家。”
罗凌说着,还用手在创面摸了摸,表示真的很利落平滑。
柳淳生见不得她那有点猎奇的模样,上前去拿出手帕给她擦手,这次柳淳生有了经验准备,光是手帕就准备了十多张,再怎么搞罗凌也不至于跑泥坑去,就算最差跑去了,他也嘱咐柳家小婢备好了衣物。
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柳淳生大舒一口气。
秦昭在角落看着江卓化阴鸷的眼神,又看二人互动,加上罗凌在那方面过度迟缓的神经,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差点破坏自己清冷形象。
“所以我们现在得去找找李盛公子,他不是一直说胡当家和他父亲死的一模一样么,那李堡主肯定也断了一只手,而且伤口和胡当家一样,走吧,咱们去盘问盘问。”
罗凌打着头,白楚唯和柳淳生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
不知道那两个杀千刀的到底跑去了哪里,小小姐也没有过问,不仅抛下伙伴,还害得小小姐陷入这种困境,白楚唯发誓那两个家伙要是回来,她一定把他们吊在城门凭鹰犬啃食。
李静泉的恶梦,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日早晨,父母一起出了家门办事,留李静泉留守家中。
“爹娘很快就回来,要好好看家哦。”
母亲温柔叮嘱,两人在他两颊各亲了一口,父亲揽着母亲上了牛车,二人微笑着慢慢驾车离开,那是他记忆中见到的父母最后一面,时至今日,他仍想将那日两人微笑的容貌牢牢印在记忆里,可随着他慢慢长大,曾经无比清晰的面孔也逐渐模糊,在每个被恶梦惊醒的夜晚,他都会回忆着这残存的一点流泪。
小李静泉如往常一样跟着村里小孩玩了一下午,等到傍晚时,见他父母还没回来,教书先生便留他在家中用过晚饭。
“回家洗漱好就上床睡觉,等睡醒了,爹娘就回来了。”先生摸着他的头让他回家。
天边烧的红如血的晚霞照在小李静泉脸上,他在田坎间跑着,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回到家的李静泉给自己烧水洗脸,作完一切,他爬到床上慢慢入睡,梦里爹睡在外侧挡着晃眼的日光,母亲在里面抱着他唱着歌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再度清醒,他是被先生的发妻摇醒的,她一脸惊恐地把刚醒的李静泉抱到屋内的腌菜缸中,上面压上一口大石头,叮嘱李静泉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出这口缸。
李静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见了声音,很多很多的声音,有人的尖叫也有打砸的巨响。
他害怕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抓到人了!”
屋外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贱内,她是个胆小的人,不会揭发你们的,求求你们,放她走吧。”
是先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与哭声。
“放过她?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家伙读书读傻了吧!”
是更多的陌生男声,笑的邪恶又刺耳。
“噗出——”
“芸儿!”
一阵闷声后,是先生撕心裂肺的惨叫。
很快他也没了声。
李静泉虽然年纪小,但他还是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他紧捂着嘴,眼泪不断从眼眶子流出,像断了线的珠子。
那群人冲了进来,点上火光在屋中一顿乱翻打杂。
“啧,还真是穷鬼一群,值钱玩意儿一个也没有。”
“开头乱喊的女人是不是这家的,长的还不错,早知道就留着她卖钱了。”
那群人来如风暴,见屋里没什么值得拿的,又打砸一顿离开。
李静泉在厨房的缸中没受波及,他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女人”是不是自己的娘亲,在缸中他哭的几乎窒息,缸口只留了一条小缝,李静泉在稀薄的空气中逐渐昏迷。
直到第二日黎明来临,他才悠悠转醒,壮着胆子出了菜缸。
村子一片惨烈,教书先生夫妻俩倒在自家门口,看样子他们是想往山里跑,但半路就被截胡了,两人身中数刀,先生想在最后拉住自己妻子的手被一刀斩下,二人只离了最后一点距离。
李静泉再往村中走去,映入眼中的全是鲜红的血液与残肢,产婆家,爱唠嗑的大娘家,村里玩的好的几个朋友家,村长家,没有一个人活着,昨日还鲜活的面孔现在全是灰白。
走到村口,李静泉看到了自己的娘,她被飞来的长矛钉在地上,背对着村口跪着,眼睛和嘴巴都大张开,平日娘亲最喜欢的那条粉色衣裙全是血,从胸口到袖尾。
李静泉颤抖着靠近母亲,在抬起她脸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退开,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他嘶吼嚎叫着像是要倒干胃里的酸水,流尽眼中的眼泪。
李母不但被残忍杀害,舌头还被人拔了出来,她死的样子看着痛苦至极,而父亲则被人割下头颅吊在村口,那群如野兽般卑鄙的畜生,像是在炫耀着自己的战果。
微弱响动传来,李静泉跑向前去,木板之下,压着奄奄一息的村长,李静泉牟足力气把他扒拉出来,村长也伤的很重腰腹被整个贯穿。
看见是李静泉,村长像是松了一口气,他颤抖着伸手抚向少年人涕泗交横的面孔,努力想要抚平他舒展不开的眉头。
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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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压下一口血,颤抖开口:“活、活下、去、好、好……不,不……”
不要再为我们报仇了——
最后遗言还未说完,村长挤出一丝微笑灰下眼眸,沾血的手也从少年人脸颊滑落。
李静泉合上村长眼睛,用力擦了一把脸,在废墟中翻出一辆还算完好的板车一具一具将村民的尸体运到山脚树林,他替他们合上眼睛,将教书先生和他的妻子合放到一起,他们终于在生命的最后将手牵到了一起,他将平日的伙伴放到父母怀中,看起来还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最后,李静泉用斧头砍倒了挂着父亲的柱子,将父母二人带回了家的后院,挖了一半土的铁锹落在一边,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李静泉静静躺在父母中间,就像往日那样感受他们再也不会温暖的体温。
将所有村民安葬好后,李静泉在父母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小包袱一个人开始了流浪。
流浪的时光也很难过,每天都要与野狗抢食,即便如此,他也一直遵循着父母的教诲,努力做着正直善良的人。
直到这天,他无意冲撞了贵族的马车,熟悉的鞭子打来,他认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救下了他,那是铁沙堡的堡主李静崖。
李静泉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运气可能都用尽在这里了,李静崖收养了他,从自己名字中取出静字为他命名,并且让他和自己儿子一起学习,教习他武功,李静泉重新得到了新生,但他无法忘记仇恨。
在铁沙堡的日子是美好的,除了偶尔会被挑衅与打压,但李静泉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变得强大。
就这样,他在铁沙堡渡过了自己的十二岁,十六岁,二十岁。
终于在二十二岁这天,李静泉辞别义父,他决定对过去彻底做个了解。
他寻到往日仇人,没想到这家伙也遭到了命运的报应,他在晚年被野兽袭击,彻底失去四肢成了废人,从前种种也一一向他报应而来。
从他口中,李静泉知晓了当年全部真相,原来父母半道回家时发现了他们的不轨企图,李父让李母快回去告诉大家,自己则尽量拖延时间。
后来的事李静泉也知道了,父亲被虐杀,而作为报信的惩罚,他们夺取了母亲的舌头来惩罚,父母至死都那么善良,而这群人却夺取了善良的生命,反而让丑恶活在世上。
看着他如猪狗一般在肮脏的食槽,空洞的双眼里满是绝望,李静泉彻底了结他可悲的性命,天空同样适时地下起了如同那天一般的雨,尘世的罪孽落下,洗刷去十三年的仇恨。
终于能开始新的人生了。
李静泉这么想着,可命运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回到铁沙堡的那个夜晚,李静泉兴冲冲地去到义父的书房,他想告诉义父自己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了。
可书房漆黑一片,李静泉推开房门,月光照到屋内,李静崖倒在地上,右手空空,血流一地。
他呆呆抱着义父,直到李盛带着人冲了进来,李静泉满身是血,加上屋中惨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兄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必须找到凶手,于是李静泉逃了,他隐姓埋名踏上逃亡之路。
直到遇到路游云,然后是小小姐,那些他曾经渴望的亲情,似乎又戏剧地回到他身边,只是这次他已经是一个胆小鬼了。
17. 第 17 章
17.
“凶手肯定是他!那夜我只感觉父亲房中格外安静,便想着去看看,没曾想李静泉那小畜生竟对我父亲痛下杀手!”
李盛声泪俱下控诉着李静泉的罪行,仿佛那个跟他一起生活了十三年的人根本不是他相亲的异兄弟。
罗凌在一旁沉思,李堡主死的蹊跷,而且按照李静泉那种性子,一个人若是救了他性命,他怕是巴不得把心挖出来把那人供着,虽然他们一起相处时间不多,但平日里便能感觉到他如何待人,更不用说和他一起生活十三年的人,如果他是伪装的,那伪装十三年又是为什么。
“李公子,容我冒昧一问,那日你父亲死的时候,你是否有注意到他的断手,你有看到他的断手在哪里么?”罗凌盯着他,不想错过每一处可观察的细节。
李盛听着这话,像是听到什么洪水猛兽,他音量拔高:“没有!我没有看见我爹的手!肯定是李静泉拿走了!”
“你到底犹豫什么!你是不是想包庇他!是不是想包庇他!”李盛突然暴怒,他冲过来想抓住罗凌衣领。
柳淳生将罗凌拉到身后,一扇打掉李盛的手,白楚唯也抽出鞭子护在罗凌面前,她早就想抽这傻逼了。
李盛挨痛躲闪,但看向罗凌的目光仍是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罗凌隔着两人同她对视,她的目光在同李盛触及时,显得锐利又明亮,李盛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衣服看透,心中怒火直增不减,直到暗中向他看来一道冰冷视线,他吓的气焰消散。
没有在李盛这里得到有用线索,罗凌决定从其他方面着手。
找来铁沙堡的老管家,罗凌详细追问了有关那天的事,根据老管家说辞,那天李堡主似乎非常疲惫,酉时未到便早早遣退众人回到房间休息,其间一点动静都未听到,直到亥时一刻,李公子想去找父亲商量一些杂事,等带着人赶到时,就是李静泉抱着死去的李堡主跪在地上。
李公子令下人追踪,最终无果而反。
“亥时?李公子每次都这么晚找他父亲么?”
罗凌反问。
老管家犹豫着,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李管家您放心说好了,这只是为了尽快找到凶手需要,另外的事情我们不会外传的。”柳淳生看出他担忧,微笑开口,他的招牌笑一直被罗凌吐槽诈骗,只要挂着那副微笑,就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无条件信任。
管家轻叹一口气,说起了往事:“我跟着两位少爷那么多年,他们什么性情我也是清楚的,若真的要说静泉少爷杀了老爷那我是万万不信的。”
李静泉当初被李堡主带回时,浑身脏兮兮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好肉,李堡主吩咐管家将他带下去洗漱干净。
家里来了个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小李盛也好奇赶来凑热闹,李静泉被佣人扒光了按着入桶,他以为这些人要把自己淹死,于是开始死命挣扎,扑腾的水花把周围人淋了个透。
李盛看着一向严肃的家中也有这样的时刻,忍不住在一边笑了出声,李静泉闻声看过去,也发现了李盛。
“他好像有点害怕,我也来帮他。”小李盛迈着短腿走到浴桶边,挽起袖子拿着水瓢舀水,轻轻浇在李静泉身上。
当时管家问李堡主为何带回李静泉,李堡主笑着开口:“我看那小子有一双坚韧不服输的眼睛,身上气质也比其他乞儿干净,便想着带回来给盛儿做伴,盛儿从小体弱,武功也没法练太高,他不一样,就算哪一天我不在了,他也能替我好好保护盛儿。”
管家明白,他问李堡主有没有取名,李堡主看着院子的小池,目光柔和:“静泉,让他叫李静泉好了,取我的静字给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希望他以后也不要忘记这份恩情,替我继续守护铁沙堡。”
李盛给李静泉洗漱完成,又给他上药,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就是容易玩到一起,李静泉眼见李盛散发的善意,只对他的接触不抵抗。
李堡主叫来二人,李静泉拉着李盛衣摆前去,看到收拾干净的李静泉,李堡主点了点头。
“这样收拾一下也是个很灵气的小孩嘛,从今天起,入我铁沙堡你就已经抛弃过往了,从现在起,你就叫李静泉,盛儿,他以后就是你没有血缘的哥哥了。”李堡主向二人说道。
“哥哥?!”李盛显得格外惊喜,“那他以后能天天陪我玩儿了么?”
“当然,”李堡主走下椅子,抬手摸了摸两人脑袋,“他以后也会和你一起读书,练剑,会在你身边时时刻刻保护你,当然,你们也要向真正的手足那样相依。”
时间过的飞快,李盛和李静泉在铁沙堡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冬,刚开始堡中也有其他人不待见李静泉这个外来人,时常欺负他,李静泉承受着,但李盛每每都会为他出头。
但不知哪天起,这一切全变了,或许是府中人对李静泉越来越多的称赞,是他们对他私生子身份的猜测,还有自己父亲给的越多的赞赏眼神,李盛只感觉自己被全方位打压着。
直到某日下人在背后议论二人,说李盛表现一点也不像李堡主,反而李静泉这个外来的……
李盛没有听完就冲了出去,他责罚了几人,至此断裂的间隙滋生,直至李堡主死亡。
“少爷他这之后还想发布江湖暗杀令追踪,但最后被我劝了下来,发展成这样,铁沙堡也被外人虎视眈眈,是我对不起老爷!”管家声泪俱下,罗凌安静听着往事,他很想感慨,但没有时间了,每拖一秒都会更加糟糕,他敏锐注意到管家话中异常。
“李堡主为什么还在两人小的时候就要给李盛找个保护他的后路,就算两人长大后,可他不都还很健壮么?铁沙堡现在情况很糟糕么?”
罗凌的问题像跑弹一般。
说到这个,管家也是无奈:“铁沙堡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各方明里暗里盯上,这些年堡主更是遭到暗杀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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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了不让少爷担忧,都是我们偷偷处理,少爷从小体弱,在保护下长大,在还没能交给他所有老爷就走了,加上静泉少爷的事,手底不服的人很多……”
罗凌明白了,依李盛的性格,越是不服他的,他怕是越气急败坏,但无奈自己没能有能力让众人信服。
“李堡主被人刺杀多次,那这下有机会能杀他的人就更多了。”罗凌提出到李堡主屋内查看,管家领着几人前去。
路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江卓化突然开口:“真是虚伪又可悲的人,自己没什么能力,反而将怒火迁就到其他人身上。”
罗凌目光终于看向他。
“你说错了,那是因为他人的过度保护,所以无人在意他挣扎的内心。”
江卓化对这话倒是意外,明明罗凌还那么看不过李盛,现在怎么帮他说起了话。
柳淳生知道她想到什么,上前紧靠着罗凌,熟悉的身影在她旁边,罗凌知道柳淳生这是在安慰她的情绪,心中阴影退去。
李堡主的房间保持着死去的原样,管家说这是李盛为了怀念父亲保持着。
房间里蒙着一层灰,罗凌小心翻查屋内,最终在书案角落发现一处细微的划痕,罗凌回想着胡烈房屋布局,想是想起什么,她急匆匆跑回原处。
胡烈靠窗的那面墙边也有一个小矮柜,罗凌趴在地上将四个角看了一遍,果然,也有一样的划痕。
罗凌叫上林教让他辨认。
“确实是线,小姐。”
线索串上了,两者都是凶手事先在房间安装上机关,等到进到屋中,开门的那一瞬间就会触发机关。
“所以,胡当家和李堡主就是被这样杀害,但李静泉早在两日前就离开了铁沙堡去往钊县,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跟据仵作给出死亡时间,饶是轻功最好的江湖高手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赶到,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他。”罗凌就这样证明了李静泉的清白,“不过到底是什么线?居然能将暗器用到这种极致,还有杀人后暗器都去哪里了?”
江卓化对这种倒是在行,他上前观察一番:“原来如此,这个划痕程度,是渔线啊。”
“渔线?!”罗凌惊讶,她想通了,“这样就通了,只要用好渔线,将胳膊切成那样整齐也不无可能。”
“原来是这样的啊。”秦昭和柳淳生也明白过来。
“但是要做成这种样子,看来凶手不管在手法还是武力方面,看着都水平不低呀。”秦昭又补充道。
“没错,而且他一定有帮手,不然要轻易潜入,又熟悉每一个人,连凶器都未能找到,他一定是在铁沙堡的人,武功还不低。”能怀疑的对象一下缩小,罗凌终于能松一气。
“那我们究竟要找谁呢?”白楚唯问道。
罗凌莞尔一笑,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最终黑手肯定是那几人中的一个,现在开始,才是这件事的高潮。
接下来,只需要去印证就好了。
18. 第 18 章
18.
路游云引着李静泉杀了回来,二人跪在大堂,周围围了一圈人拔剑对着他们。
罗凌本来还想着说找人,但看二人架势,差不多该到的不该到的都到场了。
踏入前厅,众人给她让出一条道,路游云才只见到一片衣角,“咚!”一下磕了响头一个,罗凌吓的后退一步,手已经伸向荷包准备发压岁钱。
白楚唯比她更先一步,抽出鞭子打向二人。
“李静泉就算了,你是怎么回事!!居然敢丢下我和小小姐临阵脱逃!!!”
路游云被抽的嗷嗷直叫,周围人第一次见如此场景,本以为自己就算是狠的了,但看着路游云满脸是血的样子,弱爆了,真是弱爆了。
路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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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流血的大红头哈哈直笑。
周围人:变态,太变态了,四方镖局的人果然恐怖又变态。
罗凌表示满头大汗,她又想原地挖坑把自己埋起来了。
缝!缝!哪里有缝!让我挤进去都好——!!
柳淳生拿扇子点一下她的头,让她冷静下来,表示没关系,不止你一个人丢脸。
19. 第 19 章
19.
“哈哈哈!”单冬九突然大笑起来,“我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罗凌!”
单冬九没再称呼罗凌为罗当家,杨秋水从房梁跳下,跪在单冬九面前,单冬九伸出她的手,杨秋水吻了上去,不断用脸蹭过,单冬九像训狗一样摸了摸杨秋水,整个人瘫在轮椅,面孔在暗中显得邪气又冷漠。
“一切都是我动的手,那几个老不死的对九儿姐犯下那种大罪,他们早就该死了!”杨秋水站在单冬九身边,对杀掉他的干爹一点悔恨之心都没有。
“不过你是怎么断定是杨秋水下的手呢?我想听听你的说法。”单冬九一手放到轮椅扶手支着下巴,一手垂在一旁。
“杨当家应该很擅长缩骨功才是,我有看过胡李二人的房间,除了室内的小柜,几乎没有能躲藏的地方,可那小柜的尺寸,怎么看都只能容下六七岁的小孩,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想着会有人躲那种地方。”
“况且两人被杀时间都在晚上,房内都没有点灯,只有夜光能照到的屋子更是没有办法判断,杨当家四肢过于纤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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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看着也很柔软,在同胡当家对峙那天,更是没有生息出现胡当家身后,加上使用暗器的熟稔手法,想要屏息与躲藏那可太容易了。”
“而且,你利用的不止一人吧,要想避开巡逻的队伍,加上对凶器的掩埋,若不是对铁沙堡极为熟悉的人,这是没法做到的,还加上最重要的一点,那人必须是个有野心但又能力不足的年轻人,因为这样才不至于脱离你的掌控。”
罗凌看向牢房中的李盛,他缩在一边不停发着抖,在给李静泉处理伤口的白楚唯眼神复杂看着他。
21. 第 21 章
21.
柳淳生同秦昭两人跟在三皇子身后,柳淳生落后一步盯着秦昭的背影,想看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了?柳公子?”秦昭慢两步同柳淳生并排,“您似乎有什么想问我?”
“秦小姐,”柳淳生还是平日那副伪装的笑容,“我突然发现,似乎每次有你的推荐,或是有你的参与,好像都有大事发生啊。”
“唉,是啊柳公子,因为我从小就很倒霉来着凡是跟我沾上的人,都会有影响”秦昭也是那副狐狸笑的假面。
“是吗?那秦小姐您确实不容易。”
二人谈话双双都如打在棉花上,两人同时撇头,拉开距离。
李盛在施针后痛晕了过去,这也算是最近以来他休息得最好的一次,李静泉手上被指甲捏出的血痕早已干涸,但他没有离去。
路游云几人在旁边的小间休息,罗凌带着默娘和林教去到大厅议事。
“你这次倒是显得积极多了。”白楚唯打趣着路游云。
路游云没有说话,喝了一口随身的酒壶,不知在想什么。
“说起来,我们三个虽然在一起活动那么久了,但对彼此的过往好像都不太了解啊。”白楚唯躺到一旁矮塌,望着天花板。
“是啊,”路游云看一眼她,“李静泉不简单,你也不简单,单冬九身边用骨剑的那姑娘,看你俩打交道,是老相识啊,她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白楚唯没回答他,转过身背对着。
巫江随单冬九走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不久还会再见面。
白楚唯想起陈年往事,那是她怎么也不愿意去回忆的过往,今夜李静泉二兄弟的事,又让她想起那些多余的往事。
路游云看着李家二人,也颇有感慨,因为过去的某件事,他一直都很执着于家人两字,李静泉的事让他很难不去想那些。
铁沙堡大厅内,众人又再次齐聚,不过这次没了三大家的坐镇,反而是皇室的人插手进来。
秦昭和李管家两位主事,自是要向众人解释清楚今夜的种种。
物证、人证都在,加上还有不少人亲眼所见,第一镖局的破灭确实已是事实,众人对于这个结果一时难以接受,毕竟第一镖局成立之初就是为了江湖百姓,如今的局面,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
看样子以第一镖局为开始,江湖诸势力统一于朝廷,已是定局了。
在得到消息的瞬间,在场的所有当家都有了这个意识。
“既然三皇子殿下和江大人同在此,那不妨让众人听听朝廷的意见好了。”比较说的上话的几个当家开口。
江卓化看向三皇子,想看他能拿什么决策。
“诸位侠士豪杰不必担忧,这次的事件,我同江大人只会向陛下上报私人的恩怨结果,毕竟三大镖局和铁沙堡能担大任的尚有人在,诸位线下只需要为来年的镖局评选做准备就好了。”三皇子开口,众人听到这消息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情况尚能维持,至于以后,唉,只能以后再说了。
天下世事无常,而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有一个,仅此的一个结局。
众人离去后,三皇子私下令柳淳生单独同罗凌谈谈合作的事。
三皇子表示非常想招纳她这样的贤士,希望罗凌能多多考虑,当然,只要一合作,那自己手底的势力自然是全力帮助她的。
“三皇子这还真是,他这一招,基本卖了江湖所有镖局一个天大的面。”
罗凌同柳淳生在卧房前的小院闲聊,对三皇子抛来的橄榄枝她不是不心动,但她实在不善于同宫里人打交道,即使那人看起来还算温良无害,但宫里人的假面,可是比玩变脸的还要更多。
“那你心动了么?”柳淳生给她参上热茶。
罗凌支着撑在石桌上,深吸一口气嘟起脸颊。
“交易我都得警惕三分,更别说结盟了,哈,还是你先替我糊弄过去好了。”
“当然,你没有必要卷入这些对你没用的纷争,”柳淳生对三皇子看法也没有那么在意,“不过,这两日发生的事,你……还好么?”
柳淳生忽然话锋一转,罗凌知道他迟早会谈到这事。
“你不是也说过么,我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罗凌看着被轻风吹动的茶盏,深潭一般的夜色在院灯照耀下映入茶水中。
柳淳生摸上罗凌脑袋:“没关系,在我这里就算你想哭也没关系。”
在他的记忆深处,不管罗凌再怎么变,但那个满身伤痕的小小身影还是挥之不去。
二人又呆了一会儿,罗凌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这两日实在处理了太多的事,她现在只觉身心俱疲。
柳淳生叫她快去休息,罗凌拖着步子,目光看向李盛亮着光的屋子,不过一会儿,那屋也熄了灯,罗凌这才回自己屋。
柳淳生也陪她静静等着,直到屋内灯火熄灭。
白楚唯经历了好几次混战,还当上大夫抢救,累的沾枕头就睡,路游云从柜里拿了床被子替她盖上,自己则一人坐在窗前喝着闷酒。
柳淳生担心夜里有袭,罗凌回屋后他在小院又坐了许久,罗凌知道他的老习惯,拉上被子安然入睡。
李静泉端了把椅子坐在李盛床前闭目养神,两种毒素差不多安定下来,李盛也不知是痛晕还是真正睡去,只是呼吸微弱,每隔一盏茶时间,李静泉都会探一把他的脉,直到确信他还活着。
一夜无事……
又一个痛苦的早晨,罗凌还没起身就知道不对,她貌似风寒了,昨夜穿那么暖和,怎么还是不禁风吹。
“哈!哈——哈切!”
又打一个大喷嚏,默娘叫来白楚唯诊断,确定是风寒生热。
拖着鼻涕与严重鼻音,罗凌说起话来都含糊不清。
“鹅,鹅还要多久侬好?”
白楚唯被逗笑了,她把罗凌按回床上,将被子往两边塞了塞,裹成一个茧:“小姐您就安生养着吧,最近没什么事需要您出面,我们就可以解决。”
罗凌在床上难受地抽着鼻子,感觉像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您先别用鼻烟壶,等默娘把药煎好后,喝了再用,有人来访,我也去看看。”
白楚唯出了门,屋内就只剩罗凌抽鼻涕的声音。
李静泉早些跟着路游云一起来了,他看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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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眼里满是血丝,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看着罗凌生病,李静泉自责上了,罗凌本想叫他别放心上,谁料一个大喷嚏出口,李静泉更愧疚了。
真的是,好久都没生病过了。
罗凌小时候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在江南养了些年,加上习武倒是慢慢把身体练回来了,没想到这次倒病倒了。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让你在院子里的。”柳淳生从前院回来,三皇子和江卓化听闻罗凌生病后,二人都来表关心,担心出什么差错,默娘拉来柳淳生一同应付,好在他是名义上的未婚夫。
三皇子和江卓化于昨夜接到宫中来信,二人告别后便出发回到京城。
鉴于罗凌在这次事件中立了大功,其他镖局掌门听说后也纷纷送来探礼。
李管家代表铁沙堡给罗凌送来上好药材,四方镖局所在的小院一时人满为患,白楚唯把完脉后也前去应付,虽然她嘴巴毒,但能有一个是一个。
柳淳生对付完最难对付的两人,找了个借口来看罗凌。
他抬把椅子背对罗凌,将床幔放下后坐到椅子上,就如同小时候无数次生病时那样,他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罗凌管不住嘴,老想和人聊天,所以柳淳生就充当这个倾诉桶。
“昨夜我快睡时突然想起一个很想问你的问题。”罗凌隔着纱制的窗幔,看向那个人影,“你说,千百年后,还有人会记得我们么?”
说完罗凌就有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在生病的时候老是喜欢讲些有的没的。
“当然,”柳淳生回答的很快:“只要你做的是对的,都会有人记得。”
“原来是这样,”柳淳生讲的她有些困,无他,实在是柳淳生的气息太安稳了,“说起来,小的时候,我每次一生病,你都会跟我讲话本子来着,讲江湖风光还有逸闻趣事。”
“我那个时候,说什么来着?”
罗凌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呼吸声有规律的传出。
“你说,终有一日,你会游遍这山川,自己亲自去看看。”
柳淳生将椅子移到窗幔前,透过隔着的纱幔,柳淳生依稀能看见罗凌从棉被中露出的脸的一角。
那一定是因为难受而蹙着眉角的。
柳淳生很熟悉罗凌的每一个小动作,自从发现自己爱着面前的这一人,他总是忍不住会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每一处细节都生的那样好,全都是他喜爱的模样。
在心里的评级中,柳淳生会把对罗凌的爱放在喜欢前面,他觉得喜欢过于轻浮,会对在意的人显得不够珍重,他会先爱她的灵魂,然后再是喜欢她的一切,他爱的只有那个唯一的她。
但柳淳生知道这份感情过于沉重,所以一直将他锁在心底,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呢,同罗凌在一起时,他总忍不住会回想。
柳淳生渴望着罗凌的伤痛,因为这能让他卑劣地乘虚而入,但他又无比怜惜,因为那会让她受伤。
所以,哪怕只有很小一点,自己能成为那个弥补她伤痛的存在就好,而其他人想产生的意外奇迹,绝无可能!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有,哪怕成为恶人,他也要亲手斩断!
22. 第 22 章
22.
罗凌头一回做如此难受的恶梦,记不清梦了什么,只觉头痛难耐,身上的里衫全被汗透,醒来时窗外天色已黑,柳淳生不知什么时候开,房间只留一盏油灯和孤零零的自己。
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罗凌想下床找点水喝,拉开床幔,靠院子的窗棂上蹲着单冬九在战斗中遗失的黑猫。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没人照顾你么?”
罗凌上前撸了一把顺滑的猫毛,挠着黑猫的下巴,小猫没有抗拒,反而是舒服的眯着眼直呼噜。
可很快,罗凌察觉了不对。
四周太安静了,甚至连夜虫的咕咕声都没有,先不说四方镖局的几个,单是柳淳生,依着他的性子,是不会在病重中留自己一个人的。
罗凌推开房门走出去,房外更是一片寂静,铁沙堡那么多的人像是在一息之间全部消失,只有廊灯和火把还照着路。
预感到极度不对,罗凌想回房拿上武器,可一阵狂风刮来,房门被重重关上,她一时被风迷了眼,刚刚还在窗上的黑猫“喵”叫一声窜入院落不见。
四周突然响起悠长的笛声,罗凌只觉声音熟悉,支着耳朵想辨别声音的来源,可笛声一响起,罗凌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包围着,记忆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熟悉的声音,脑中更像是迷了一层雾气,打断她的细想。
知道四周十分的不对,罗凌忍着身体不适到处寻找。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一片树叶打中罗凌后脑勺,树上传来女人的轻笑,混杂在风中。
罗凌做出防御姿势,赶忙抬头。
树上,一身红衣,披着头发的单冬九坐在上边,一手提着一盏廊灯,在廊灯的照耀下,活像怨死女鬼。
“不愧是宫问的女儿。”
单冬九首先开口。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对我父亲很熟悉?”
罗凌早在昨夜就想问了,因为还是头一回在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
看着罗凌的脸,单冬九轻笑一声:“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长得像谁,知道你姓罗我就更加确定,你的眼睛跟你父亲一模一样,但长像却是你母亲的样子。”
“我的父母同你都有交情?”单冬九还扯上罗母,罗凌更显惊奇,毕竟在她的记忆中,除了父亲的镖局,还有母亲的罗家,她对于父辈的事知之甚少。
“呵呵,”单冬九看穿她疑惑,“你的爹娘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断金剑宫问,冷面飞花镖罗美人,在你还没有出生之前,你爹娘就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看在你是故人之子的情分上,我今日可是专程来同你叙旧的。”
单冬九也没管罗凌愿不愿意,自顾自说了起来。
“说起来,感觉像是昨天发生的事,那年我初出茅庐,还是个江湖愣头青,觉得普天之下唯实力为尊,我只要努力够,终有一日能到达那个顶峰。”
但是她渐渐醒悟过来,为自己当初天真的想法而笑弄,她的人生开始变得悲惨,但也不是没有好事。
“你知道吗,在我身上发生最好的事,居然是遇到你父亲他们,那是无论如何,也让我充满希望与冲力的日子。”
“你今年多少岁来着,十七还是十八?”单冬九的声音随笛声飘散空中,“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就是那么一二十年吧,那时候的江湖,和如今完全不一样,是一个真正快意恩仇,侠胆义肝的江湖,虽然同样暗潮涌动,但至少还能过的去,也是英雄辈出。”
“于是,有某个人暗中召集了当时江湖颇有名气的十位义士,背地里组成名叫金刀盟的义侠团体,不论男女老少,广纳天下侠士,只为解救那些尚在王权苦寒之中的百姓。”
“某个人?”罗凌在单冬九话语中抓住重点,“难道是……父亲?”
“哈哈哈,”单冬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当然不是,如果是你父亲,那他为了你母亲,和你们兄妹,一定不会去做如此威险的事,不过,也正是因为不是他,所以……那之后的一切苦难,包括你父亲所有的遭遇,都是因此而起……”
“所以那个人是谁?!”罗凌焦急追问。
单冬九目光沉下,四周的笛声一下停止,原本的黑夜在廊灯的照映下一点点变成鲜血般的暗红,风声涌动更厉害,罗凌只感觉贴在皮肤上如同刀割。
“破风刀相尽欢,金乌绣刀陆云起,羽华折扇沈观,妙棋连珠苏籍,天音魔琴单冬九,孔雀翎杨媚,碧月神弓战心柔,北斗长枪易昭苏,九曲神针春化雪,追魂绝情叶照兮。”
单冬九一个一个细数着金刀十侠,那些过往随着禁忌的名字被唤醒。
“相尽欢一直都同你父亲交好,他,你父亲,还有陆云起是最开始提出金刀盟的三人,圣上刚坐上那把椅子时,彼时太后掌政,为了摆脱自己的母亲,将权利紧攥在手,年轻的时候他可没少强政苛政。”
“相尽欢和你父亲同为孤儿出身,两人在偶然的一次门派大比中成为生死之交,看不得百姓的凄苦,所以他们一直以义侠为称,妄图拯救这个破败的王朝,可人的力量是小的,人心的力量才是可怕的。”
“金刀盟成立之初,相尽欢担忧你父母被江湖事所扰,所以并未让宫问加入,而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满怀改变的期望。”
“但江湖出了这等大事,那位岂能不知,自己皇位还没坐稳,底下就有人有了反心,这可太糟糕不过,所以,他谋划间离,想将金刀盟屠尽,彻底灭了这苗头,当然,不能亲自动手,所以他特别派了一人,联合胡烈几人,镇压江湖风雨,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但是那人,罗小姐应该有印象,前段日子,你还帮过呢。”
单冬九望向罗凌那双和她父亲一样的眼神:“他自己也被因果反蚀了,替陛下卖命这么久,却换得斩首,真是可惜了李将军。”
“李……将军?”
罗凌有些不可置信,从单冬九的口中听到这些从未记载在册的江湖秘闻,她只觉自己脑袋快要被过载信息爆炸了。
“也是,为国为民的李将军,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突然,脚面的大地开始震颤,周围的景色像是被巨石砸碎一般开始瓦解,唯有单冬九所在的那棵树依然屹立,黑猫爬到单冬九身边,她如往常一样将其抱在怀中。
“罗小姐,你还记得我同你说的私银的事吧,其实,还不止这一切,早再很久之前,他们的恶行就已经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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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尽欢为了百姓,你父亲为了大义,而你的兄长为了真相,那你呢?罗小姐,你又是为了什么,而踏入这凶险的江湖呢?”
“是约定”罗凌顺着脱口,“我是为了某个约定,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找出真相。”
罗凌的长发被风吹的四散飞起,那双和父亲相似的眼睛,此刻也是和她父亲一样,坚定而又充满信念。
“有意思,”单冬九看着她,“你越靠近想要知道的真相,牺牲就越多,究竟是什么样的约定,值得你这样做呢?”
单冬九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罗凌面门袭去一掌,她呆过的巨树也开始坍塌,袭来的一掌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黑猫越过单冬九身边撞向罗凌,来不及躲闪,罗凌用双臂护住门面。
一阵耀眼白光后,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只留白茫茫一片,还有耳畔的嗡鸣,嗡鸣声中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罗凌努力睁开双眼,周围的场景从朦胧逐渐清晰,刺耳的叫声也明晰起来。
“罗……”
“罗……凌”
“罗凌!”
是一张尖嘴猴腮的脸,罗凌猛然回过神。
“小病秧子!老子叫你几声了!装聋是吧!”
面前长相令人厌恶的少年罗凌记得,那是她八岁之前还在京中私塾的同窗。
“你怎么……”罗凌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了单冬九什么幻术,刚想出声,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呵!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只会那两句,真是没文化,真可怕,多读点书吧猴子!”罗凌开口反驳,声音却是异常稚嫩。
这下罗凌终于明白,这是在自己的记忆里,这是她还没到江南,没有遇见柳淳生他们时的记忆。
不知道单冬九在谋划什么,罗凌决定在小罗凌体内老实呆着。
被叫猴子的少年果真气极,叫着几个狐朋狗友准备围殴罗凌,可她那里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一拳揍向猴子面门,鼻血瞬间喷涌而出,少年人大叫起来。
“啊!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不用谢我,帮你改改面相!”罗凌讥笑着。
“给老子揍她!今天非得揍她满地找牙!”猴脸捂着鼻子,指挥着。
其他几个听着他命令,一拥而上,脸上和腹部挨了几拳,罗凌被扯住头发,像头小狮一样瞪着猴脸,看着被压住的罗凌,猴脸心情甚好。
“哈哈哈!老子今天看你怎么反抗!”
看着他扭曲起来更加丑陋的嘴脸,罗凌眉毛一挑,呸一口口水吐他脸上,猴脸大惊,向后退了两步,趁着众人愣神的时候,罗凌振开压着她的手,抄起书案的砚台向猴脸砸去。
猴脸吃痛大叫,其他几人反应过来上前想拉住她,可这时候要是罢休,只会更惨,深谙此道理的罗凌骑上猴脸的身,一拳又一拳砸下去,不管周围人如何揍她,她也紧紧抓着这个始作俑者不放。
猴脸被打的哀嚎越来越大,周围几个人被罗凌狠劲吓到,纷纷脱手,无一人向前。
“这是在干什么!”门外传来一道男人的怒喝,罗凌保持着姿势,拳头握在空中。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罗凌内心激起一阵涟漪。
23. 第 23 章
23.
出声的男人是私塾先生,他其实早在一旁呆了许久,只不过不敢上前招惹这群王宫贵胄,直到猴脸被揍。
这个时候的他终于想起自己还算是个先生,应该履行一下管教的义务。
“罗凌!又是你!”甚至不分清白,教书先生张口就训,“每次你都招惹这个招惹那个!要不是看在你罗家的面子上,你真以为我这书院想收你吗!”
他的口水都快要喷到罗凌身上。
“年纪不大就对同窗如此狠手!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他们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在我这里,就你一个人出这么大问题!唉!教不动,你这种恶童我真是教不动!”
明明是对方先出手,但却是自己被扣帽子的事,在她身上已经发生不止一次,无他,因为这个书院本就是面向皇宫贵族的,教书先生谁也惹不起,只能拿罗凌这个低一层的软柿子开刀。
因为为了罗家,罗凌也不会到处乱说。
“放课后你给我单独留堂!这课你不用上了,外边顶着书罚站去!”
周围都是嘲笑与幸灾乐祸的眼神,尤其是猴脸,知道最后受罚的肯定是罗凌,脸上的喜色就快要兜不住了。
罗凌一言不发站到廊外,书院的柳树已经结上嫩枝,风一吹,柳絮飞起,伴随着鸟语花香,让她的心情稍微平复。
其实自己并不喜欢上课,更喜欢一个人呆在这无忧无虑的广阔天地。
她一直都想到外边看看,看看大千光景,闯闯江湖恩仇,不管是什么,都比在这方令人恶心的小天地好。
散课后,那群贵族子弟由仆人领着,坐上专属的马车离开,猴脸在出门时还故意推了一把罗凌,咧个嘴露出他参差不齐的牙大笑。
罗凌差点被恶心的吐他脸上。
等四下人都走光,教书先生把她叫到自己的书房美其名曰教育她,实则是朝她散发这一天被憋屈的怒火。
“啪!”
罗凌露着小腿,藤鞭狠狠抽在自己腿上,一落下去就是一道血红,看得出用了十成十的气力。
“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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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劣不堪!目无尊长!”
一鞭又一鞭,教书先生抽的眼睛发红,整个人怒气越来越大。
“小看我!敢小看我是吧!”
看着时间差不多,他气吁吁地结束“管教”。
但罗凌知道,不止这一天,还有很多天都会这样,除非她全盘托出,但这会给罗家带来麻烦,毕竟自己的母亲还被家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等她犯错。
所以自己只能打碎牙齿咽肚里,从很小开始,她就深刻懂得忍辱负重这个词。
私塾外,每日来接她的,是兄长罗晏,两兄妹感情极好,哥哥的肩膀是罗凌从小的依靠。
“哥!”
罗凌见着罗晏,把眼泪一收,忍着痛扑向罗晏。
“哥,我今天学习好累啊,走不动路了,你背我嘛。”
她吊着罗晏脖子撒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对周围人毫无防备。
罗晏对自己的妹妹很是纵容,知道罗凌喜欢在放课后逛逛集市,他应声背起罗凌,向着街上走去。
23. 第 23 章
23.
出声的男人是私塾先生,他其实早在一旁呆了许久,只不过不敢上前招惹这群王宫贵胄,直到猴脸被揍。
这个时候的他终于想起自己还算是个先生,应该履行一下管教的义务。
“罗凌!又是你!”甚至不分清白,教书先生张口就训,“每次你都招惹这个招惹那个!要不是看在你罗家的面子上,你真以为我这书院想收你吗!”
他的口水都快要喷到罗凌身上。
“年纪不大就对同窗如此狠手!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他们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在我这里,就你一个人出这么大问题!唉!教不动,你这种恶童我真是教不动!”
明明是对方先出手,但却是自己被扣帽子的事,在她身上已经发生不止一次,无他,因为这个书院本就是面向皇宫贵族的,教书先生谁也惹不起,只能拿罗凌这个低一层的软柿子开刀。
因为为了罗家,罗凌也不会到处乱说。
“放课后你给我单独留堂!这课你不用上了,外边顶着书罚站去!”
周围都是嘲笑与幸灾乐祸的眼神,尤其是猴脸,知道最后受罚的肯定是罗凌,脸上的喜色就快要兜不住了。
罗凌一言不发站到廊外,书院的柳树已经结上嫩枝,风一吹,柳絮飞起,伴随着鸟语花香,让她的心情稍微平复。
其实自己并不喜欢上课,更喜欢一个人呆在这无忧无虑的广阔天地。
她一直都想到外边看看,看看大千光景,闯闯江湖恩仇,不管是什么,都比在这方令人恶心的小天地好。
散课后,那群贵族子弟由仆人领着,坐上专属的马车离开,猴脸在出门时还故意推了一把罗凌,咧个嘴露出他参差不齐的牙大笑。
罗凌差点被恶心的吐他脸上。
等四下人都走光,教书先生把她叫到自己的书房美其名曰教育她,实则是朝她散发这一天被憋屈的怒火。
“啪!”
罗凌露着小腿,藤鞭狠狠抽在自己腿上,一落下去就是一道血红,看得出用了十成十的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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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劣不堪!目无尊长!”
一鞭又一鞭,教书先生抽的眼睛发红,整个人怒气越来越大。
“小看我!敢小看我是吧!”
看着时间差不多,他气吁吁地结束“管教”。
但罗凌知道,不止这一天,还有很多天都会这样,除非她全盘托出,但这会给罗家带来麻烦,毕竟自己的母亲还被家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等她犯错。
所以自己只能打碎牙齿咽肚里,从很小开始,她就深刻懂得忍辱负重这个词。
私塾外,每日来接她的,是兄长罗晏,两兄妹感情极好,哥哥的肩膀是罗凌从小的依靠。
“哥!”
罗凌见着罗晏,把眼泪一收,忍着痛扑向罗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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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吊着罗晏脖子撒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对周围人毫无防备。
罗晏对自己的妹妹很是纵容,知道罗凌喜欢在放课后逛逛集市,他应声背起罗凌,向着街上走去。
24. 第 24 章
24.
罗凌在私塾的事还是传到了罗家几位当家口中,首当其冲反对的,是一直都同罗母不对付的罗二伯。
“她这事简直就是丢脸中的丢脸!那个书院那么多皇家子弟,她都一一得罪了个遍!这下罗家可真是出名了!”
“二伯,”罗晏出声,“若是也把昊天转去私塾,二伯也会这样么?”
“你!”知道这是私塾那群皇宫子弟故意的,罗二伯见被小辈下了面子,他又忍不住想发火。
“够了二哥!”罗母开口,“这件事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但是小凌这事,就算不是她的错,但也算是惹上了皇族,更何况她还是下届家主重要候选,这怎么也……”罗大伯开口,他在宫中官职多年,自是知道这些达官贵人的性子。
“关于这件事,”罗晏跪下请求众人,“我有一事请求家主。”
“你说。”罗母在主位饮一口茶。
“就像大伯说的,那些贵人恐会利用此事,颠倒黑白,在陛下面前大力弹劾我罗家,所以……我希望能将阿凌从家主预备列中除名。”
罗晏开口,四下哗然。
“晏儿,你可知对罗家来说,当家的预选多么重要,除非你已经有实力确认是下一任家主,你才有能力说这话。”
罗母放下茶盏,眼神凌厉。
“是,我知道,”罗晏仍沉着气,“所以这个位置,一定会是我坐上!”
“哈,好大的口气!人不大点,口气不小,你以为家主是你说当就当的?你怎么能保证你永远不会犯错?”
罗二伯开口嘲弄。
“我不会犯错,家主也必定是我!为此,我愿意请求使用罗家的监选法度,若我有一件错事,那届时,我会依照法度,脱出罗家家籍!”
“恳请诸位家长成全!”
罗晏在地上重重磕下一头。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我们也会在商讨后表态。”
罗大伯开口,其余几人也只能赞同。
“不过,”罗母补充,“对于凌儿的事,必是得用法度惩罚表现给那些人看的。”
“当然,”罗晏起身,“这是是我挑破的,那惩罚的十二鞭,我愿代小妹受过,以此起到明身作用。”
家会散后,罗晏自去领了十二鞭,回房时,罗凌的院子还亮着灯,罗晏脚一歪,顺着前去。
“大公子来了,小小姐听说您被家主叫去,担心了一宿,但刚刚自己撑不住睡下了。”
侍女来报。
“好,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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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罗晏走进房门,“她今日心情有好吗?饭食怎么样?”
罗晏靠近罗凌房间时,声音和脚步都轻下来。
“听说宫大人今夜已经回到镖局,小小姐明日就能见到父亲,她心情好了不少,公子让吩咐做的糖水小姐晚膳也喝了不少。”
侍女一一汇报。
“那就好……”罗晏松一口气,抬起窗幔。
罗凌睡前似乎又偷偷哭了一场,眼睛还肿着,入睡也没安生,眉头皱着。
罗晏抬起一根手指,抚平她的皱眉,罗凌被手指的冰凉惊到,慢慢睁开眼睛,见到是罗晏,眼神清醒一瞬。
“哥,你终于回来啦,”她撑着笑,让自己尽量不是那么迷糊,“你的手好凉,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他们怎么你了?”
罗晏将被子给罗凌盖上。
“夜里的风冷,我穿的少,被风吹冷了。”
“那你多穿点,别生病了,我就很爱生病,生病可难受了,”罗凌迷迷糊糊聊着,似乎是信了这个说辞,“明天能去爹那里玩儿了,哥你也去吗?”
“嗯,”罗晏拍拍罗凌被子,“明天哥和你一起去,路上给你买好吃的,你安心睡觉吧。”
罗晏的声音在罗凌耳中越来越低,罗凌渐渐睡去。
25. 第 25 章
25.
罗晏如约带着罗凌到四方镖局,默娘和林教看着二人来到,高兴坏了,端出丰盛的点心宴请二人。
“默娘不用那么烦心的。”
罗晏放开罗凌,任由她撒丫子找林教。
“没关系嘛,大公子和小小姐难得来一次,就该吃好喝好玩好,您看您,脸色那么苍白,肯定是没在家里吃饱。”
默娘对这两个小家伙可是关心至极。
“哥他没好好穿衣服病啦!哈哈哈。”罗凌同林教玩着骑马游戏,朝着默娘喊到。
“这可不得了!我马上去煮红枣姜汤,小宫马上回来,你们二人先玩儿着。”
默娘说着,风风火火跑去厨房。
“大公子这是越来越英俊了。”
林教将罗凌顶在肩上,走到前厅。
“林叔林叔,我呢我呢。”
罗凌一手揪住林教护额,一手按在他耳朵上。
“哈哈哈,咱们小小姐也是越来越漂亮了,以后啊,跟罗娘子一样,是个能干大事,不得了的大美人!”
林教带着罗凌在镖局到处跑,罗凌在高处乐的哈哈笑。
不过一会儿,宫问回来了,一席江湖高手风范的穿着,发髻束起,经管已经不再是少年人的年纪,可那张俊脸和气质依然,岁月的风霜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沉稳,任谁都无法将他与曾经那个落剑无影的江湖一侠联系。
“爹!”罗凌惊叫着扑到宫问怀中。
宫问笑的柔情,摸了摸罗凌脑袋:“我们阿凌真不知是随了谁,生的这样好,这次爹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一听到礼物,罗凌满眼亮晶晶。
宫问将给二人的礼物拿了出来。
给罗晏的是一把造型古朴的宝剑,给罗凌的,是一把镶着宝石的小刀。
“父亲,这是……”罗晏拿着刀,及时刀身朴素,但仍不难看出是一把好刀。
“你不是一直没一件趁手的好剑么,这把剑叫问道,别看这么朴素,它也是江湖排名第十二的好剑,虽然现在对你有点不合身,但将来一定会是你的得力干将。”
宫问接过问道,拔出宝剑挽了个漂亮剑花,宝剑如它的名字含光藏锋,宫问将剑收回剑鞘,递给罗晏。
罗晏接过宝剑,低头笑着,眼中闪光。
“爹!爹!爹!那我的呢!阿凌的宝石小刀呢?”
罗凌在一旁争道。
宫问蹲在地上,揽过罗凌,带着她将小刀拔出。
“咱们阿凌这把宝刀,可就更厉害了,这可是爹我千辛万苦找到的,据说是传闻中大盛王朝的开国皇后凤盛用的贴身小刀,此刀是特殊铁矿打的,由传说级别的锻刀师耗费七七四十九天,为皇后所锻造。”
“据说可以削金断玉,咱们阿凌以后不是要向着江湖跑么,有这把刀在,咱们阿凌就算遇到危险也不怕。”
小刀映着罗凌闪亮的眼睛,仿佛预见她的将来。
“那阿凌第二喜欢爹!”
罗凌将刀收到自己小包中,回身抱住宫问,将宫问扑倒。
“哈哈哈,为什么爹是第二喜欢?”宫问乐呵呵问道。
“因为我第一喜欢娘,娘为了我和哥能在罗家好好的,她付出了很多时间,虽然不能经常见到娘,但我知道娘每晚都会来看阿凌,娘可爱阿凌了,所以我第一喜欢娘,第二喜欢爹和哥!”
罗凌想了一会儿,开口。
“哈哈,你这小丫头!”
宫问伸手去挠罗凌痒痒肉,父子几人一团其乐融融。
默娘和林教看着难得团聚的几人,也在一旁替几人开心。
要是罗娘子也能在就好了。
默娘想到一家人的处境,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罗凌玩闹一阵,用过午膳就困的不得不去小睡一会儿,罗晏和宫问两父子在院中品茶。
“昨夜歆栎有同我传讯,家中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对不住你们,若是我能再强大些,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宫问声音痛苦,他是孤儿出身,能走到今天这步已是尽很大力了,奈何他同罗母两人出身差距太大,一直在罗母身边只会被诟病,知道罗母有自己的愿望要去实现,为了所爱的人,他宁愿承受无法相见的痛苦,这是当初罗老爷让罗母继承的条件之一,宫问为了罗母的愿望,愿意放手。
“父亲不必自责,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因果,母亲曾同我说过,即使无法相见,但只要心和灵魂还连在一起,那我们一家就还在一起,而我同阿凌,不就是为了这点而出生的吗。”
宫问抬手摸了摸罗晏的头,在罗家之中大儿子不得不提早懂事,可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孩子。
“阿晏,要保护好妹妹,将来若是我和你娘不在了,那这天地之间,就只有你和阿凌是家人了。”
“我知道的,父亲。”罗晏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阿凌对我的意义同亲人或是爱人都不同,我们是一个灵魂中切割的两俱身体,只有阿凌平安,我才拥有完整的自我,所以阿凌要去做一只自由的鸟儿,不能像我,不能像母亲。”
“只要阿凌自由,我就能自由。”
罗凌早就醒了,她躲在一旁偷听二人的对话,小小的她并不明白这话语的重量,可还在她身体中的罗凌明白,强忍着,她似乎留下了一行眼泪。
原来,在梦中也会哭泣的么……
现实中的罗凌,也流下了一行眼泪,默娘拿着沾湿热水的帕子轻轻为她拭去。
梦境再次扭曲,罗凌听见呼喊声,从那日起,罗晏对自己的态度冷了下来,再没人背她,也没人会陪着她一起逛集市,罗家家长命令下达,罗晏走上了被随时监控的预备之路,暗中有无数眼睛希望他出错,所以他只能抛弃一切。
但仍会每晚同罗母往常一样,看一眼入睡的罗凌,即使在梦中,小小的罗凌也仍是梦着一家人的欢乐时光。
宫问也不常在镖局之中,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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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出了什么问题,每次罗凌前去,都只有默娘和林教。
梦境如潮水涌向自己,罗凌只觉呼吸都要停止,她忍着难受在梦境中寻找异常,终于在一处小角落发现了不同,那是从未在记忆中出现的人,罗凌努力游去,但那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行!
罗凌憋着气伸手,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温暖,似乎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引着她,终于在某处记忆中落地。
耳边传来哭声,被握着的触感逐渐清晰,罗凌逐渐回神,还是在梦境中。
罗晏拉着罗凌的手,罗凌这时才发现自己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周围还有默娘和林教,一些江湖人士,还有……母亲。
罗凌意识到这是父亲出事的那天。
宫问在走镖中重伤失踪,四方镖局一下没了主心骨,平日的仇家都找上了门,逼着默娘关停四方镖局。
“宫问他只是失踪,在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前,他仍是活着,四方镖局一天也不会关停!现在它会归入我单独店面,直到有人能再次管理镖局为止!”
罗母开口,碍于罗家,众人也只能撒去。
罗凌拉着罗晏,带着哭腔开口:“哥、哥、爹真的不在了么?以后、以后怎么办啊……”
罗晏紧紧拉住罗凌,蹲到她面前。
“阿凌不哭,有哥哥在,哥哥一定会找到父亲的,阿凌能答应哥哥一件事吗。”
“什么、什么事?”
罗晏开口,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暗中的单冬九意识到不对。
梦境中的“罗凌”看向她隐藏的角落。
“我讨厌有人窥探我记忆……”
四周开始扭曲崩塌,单冬九连忙抽身逃跑,罗凌追上前,但两人距离越拉越近,四周越来越黑,几乎不见五指。
罗凌迷失在了黑暗中。
一只水蓝色荧光蝴蝶突然从黑夜中出现,在罗凌身边盘旋,罗凌在光芒中感到温暖熟悉,蝴蝶引着她向前,就像那时的暖流。
罗凌跟着向前跑去,阴冷潮湿的水渐渐温暖,黑暗尽头,是一片璀璨星空,罗凌的手指触碰上蝴蝶翅膀,蝴蝶化作一颗星星飞上天空,众星归位后,星辰开始斗转,周围一切如雾消散。
罗凌心中有股强烈预感,随着雾气散去,强光袭来,熟悉的身影向她伸手,罗凌拉住了那只温暖的手,光芒之后,是柳淳生和煦的笑颜。
“回家吧……”
柳淳生什么也没问她,只是像无数次那样,拉着她回去。
温暖的光芒中,罗凌听到罗晏的最后一句。
“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们两个一起,就能找到方向,我们是一体的灵魂,其中一人必会帮另一人找到答案。”
耳旁有细细的说话声,还有水流的声音,踩在木地板的嘎吱声。
罗凌知道这是回来了,眼睫颤动,她慢慢睁开眼睛。
柳淳生比她提前醒来,见她醒了,终于松下身子。
26. 第 26 章
26.
用药之后,罗凌又昏昏沉沉睡下,为了不打扰她,众人抬着凳子挤在房间小院了前守着。
黑猫被柳淳生拎了出来,不过它貌似不太服气,手中一直挣扎,混乱中还咬了柳淳生一口,柳公子自来是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翩翩公子,还是头一回被这么讨厌。
黑猫又跳到路游云身上,四处闻闻,找个舒服位置躺下。
“嚯,它倒是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路游云赶不走,只能任由黑猫窝在自己身上。
白楚唯没搭话,自顾整理着自己的小药箱。
“很早之前就觉得几位不同,这两日真是见识到了,尤其是小唯姑娘,没想到对蛊术倒是格外熟悉。”
默娘经过这次的事,对三人的好奇更上一层。
白楚唯被单拎出来夸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啦,只不过我就是从蜀地一带出来的,从小就接触这些,比较熟而已。”
默娘来了兴趣。
“小小姐曾经说几位来自不同地方,没想到都是这样传奇的江湖侠士,咱们小姐这次是真遇到贵人了,不过看小唯这样的谈吐气质,是蜀地的贵族么?”
白楚唯手顿了一下:“默娘高看我了,不过是小村子出来的,因为家里世代都是巫医,所以氛围比较好啦,就是太穷了点,不然我就不会出来打拼了。”
“原来是这样,那王二小哥呢?”默娘问向路游云,“虽然小小姐很早就提过让我和林教不要多问你们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啊。”
“知道默娘你们关心小小姐,所以我们三人早就想好了,这次回去就向小小姐坦白,我嘛,我当然跟另外两位比不得,就是一个常年混江湖的孤儿罢了。”路游云瘫在摇椅上,语气轻松谈着自己身世。
默娘忙为自己的多言感到抱歉。
而被叫走的李静泉这边,李管家和几位铁沙堡当家正轮流劝说他。
“静泉少爷,您真的不考虑继承下铁沙堡吗?老爷已死,少爷又出那样的事,现在的铁沙堡,正是需要一个能带领我们的人。”
管家同另外几位当家苦口婆心。
李静泉坐在几人对面,背脊挺的笔直,就如他这个人一样。
“李叔,我已经说过了,铁沙堡永远是小盛和义父的家,只有他们才有资格继承,我不会参与接手的,而且除我之外,不是也还有比我更有能力的人么?我现在,只是四方镖局的一个小镖师而已,恕我难以承受这份大任。”
李静泉站起身,朝几人深鞠一躬,准备走出去。
李管家见李静泉心意已决,知道他的脾气,心底不免伤悲。
“少爷……”李官家叫住他。
李静泉回头,白日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李叔,您一直都知道的,我想要有家人。”
“以前,有我爹娘在,那就是我的家,后来被义父收养,义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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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盛在的地方就是我能回到的家,但是这一切被我亲手毁掉了,现在,我有了新的家人,这次,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守护他们。”
李管家看着李静泉,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在经历那么多苦难之后,终于有了自己能喘息的地方,李管家最后一次,如以前那样行礼。
“那希望静泉少爷以后种种,万事顺意。”
李静泉也像往日出门那样,挺着背,大跨步向前。
铁沙堡另一处,秦昭接到的并不是秦家来信,而是某人传来的简讯。
将黑猫放进罗凌房间的仆从跪在一边,向她复命。
“小姐,事情已经成了。”
“我知道了,”秦昭语气冷淡,表情也不是往常温柔的笑容,“那位大人来信,我们已经可以开始收网,铁沙堡这边有人会处理,我们现在得赶去扬州,梁府那边等着我们。”
“是。”仆从领命,消失于黑暗中。
秦昭将简讯点燃,灰烬四散在半空。
“抱歉阿凌,也许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但是,你还没发觉到吧,自己的身边,充斥着诸多谎言……”
她在黑暗中喃喃。
狂风暴雪就要来了,罗凌她能在风雪中分辨自己周围的敌人,找到真相么?但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事了。
秦昭推开房门,冬日的暖阳总是如此短暂,稍不注意就开始变天,她重新披上狐裘,踏上马车。
27. 第 27 章
27.
三人最后才到,元稻帮着默娘又装扮了小院一番,整个小院看起来更有新年氛围。
罗凌和柳淳生二人神色如常,可林教看上去快要碎掉。
默娘接过他手中饭菜,有些疑惑:“你怎么了?看着快哭了。”
林教默默在一边生蘑菇:“我不应该存在,我不该在的……”
默娘还是困惑,路游云三人知道怎么回事,三人一个接一个拍了拍林教的肩膀。
白楚唯:“林叔,下次不许了嗷。”
路游云:“林大哥,我懂,孩子长大了嘛。”
李静泉:“……下次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元稻和默娘一起挠头。
众人围着石桌落座,一旁还烧着暖炉,罗凌被夹在中间热的脸颊通红。
桌上饭菜从松鼠桂鱼到糖醋小排,一水罗凌爱吃的年夜菜。
罗凌扒着碗里饺子,吃的火热。
“哇,柳淳生,柳大厨,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你就算不走仕途,你在京中开个饭馆,凭着你这手艺,你这样貌,美男饭馆,绝对火爆全京,来吃的人能从店门排到城门。”
“就你会说,”柳淳生轻笑道,“记得在淮州的时候,每到过年,你奶娘都会在饺子里包铜钱,说是吃到的人来年会撞大运。”
“对对对,”元稻塞一口藕夹,含糊到:“也不知道那么多饺子,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仨吃到,看来真是撞大运。”
柳淳生说着,给两人都夹了饺子,路游云几人也学着样子互夹,场面搞笑又诡异,罗凌乐滋滋咬下一口柳淳生的饺子。
搁到牙了,罗凌吐出来一看,是一枚通宝铜钱,元稻也惊呼一声,他也吃到了。
“都这个年纪,你还搞这种把戏。”罗凌嘴上说着,但明显很受用。
又吃一口,罗凌又吃出了一枚铜钱,意识到什么,罗凌将碗中其他几人夹的饺子都咬开,每一只,里面都藏了一枚铜钱。
罗凌眼睛有点发热。
“你们搞这么多,是要把我牙硌掉吗?”
她憋住眼泪说笑。
“小小姐,”白楚唯朝她笑着,“我们对这种没什么意识,但是柳公子告诉我们说吃到铜钱的人来年会有一年的好运和幸福,我们也不太懂,只知道小姐您对我们好,所以我们希望小姐您能受到最多的好运和幸福。”
“谢谢……”罗凌头一回被这么对待,眼泪已经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她埋着头猛吃,将眼泪压下。
虽然身在异乡,但周围都是自己胜似亲人的好友,桌上是温馨的气氛,所有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罗凌只觉能在江湖有这种际遇,是她此生最大幸运。
元稻没加入包饺子行动,所以他没能给罗凌包着好运的饺子,但他特地包了个红包给罗凌。
“咦,你家那嗷嗷待哺的几位姊妹都拿到你给的红包啦?怎么有闲钱给我。”
罗凌说着,拆开红包。
“没给呢,但你做为我最好的朋友,你值得第一个有,我也没闲钱包里面,给了个其他的。”
红包内,是一条系着红绳的小鱼手链,小鱼做工粗糙,但木头看着不似凡品。
“这是我空的时候自己做的,做了好久,知道我没刘淳生有前,所以我扣了一块我家那老头子钟爱的金丝楠下来,可惨了,还挨顿鞭子。”
元稻的糗事将众人逗笑。
“哎哎哎,不说了不说了,我在其他当家那边讨了坛好酒来,说是名扬天下的美人泪,今日日子好,我们也来尝尝。”
元稻将封着红口的酒坛打开,酒香混着一股花香窜出,林教在江湖识酒最多,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元稻为众人参上,罗凌因为还在病中被禁止饮酒,可她看着众人品酒沉醉的样子,自己也口馋。
趁着众人不注意,她也偷喝了一口,酒淳厚留香,像是吃了一口花一般,可这美人泪也实在是醉人,就只一口,罗凌已经有点晕了。
“诶,小唯,你说你从蜀地来的,那你们那边怎么过年的啊?”默娘有些上头,红着脸问。
白楚唯喝掉杯底的酒,思绪万千。
“我们那边啊,跟这边说不同还是有相同的,新年的时候,我们会提前好几日准备,选出族中生长最好的猪牛羊,然后将祭祀用的器具清洗出来。”
“全族老少都聚在一起,宰猪宰羊宰牛,最好的一块肉和畜生的头颅要祭祖,到了晚上就支起很高的篝火,男男女女穿着最华丽的服饰围着篝火跳舞,牛肉已经炖上,羊和猪架在火上烤,白日里要用作煮粥的鸡已经杀好。”
“等到族长下令,祭祀正式开始,年轻小伙子会抬起兽骨丢入篝火,然后打着赤膊互相比武,而美丽的女子则会围着跳祭祀舞,传唱古老的歌谣,锅子里咕噜咕噜翻腾着只有过节和来客才会吃到的土鸡粥,火焰照着,盛大又庄重。”
“哇!”罗凌此时已有些醉,“我也好想去看看啊!蜀地,我以前都只在书上看过,那边险丽的奇景,我真想去看看。”
“会有那么一天的。”白楚唯说着,眼底被灯笼照着,温暖的光线仿佛让她看到那时冲天的篝火。
此时,天边一声嘭响,一道绚丽的光彩飞向天空,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看来开始啦。”元稻喝了一口美酒,有些上脸,“这是秦小姐为大家准备的新年礼。”
烟火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烟花照亮漆黑的深夜,只属于镖局盛会的烟火让整个铁沙堡都骚动起来,虽然今年发生诸多不顺,但来年肯定会更好,样式各异的烟花还在空中绽放,点点星火从铁沙堡各院飘向高处。
“是天灯啊!”罗凌兴奋地指着天上的火光,美人泪让她整个人晕头转向。
“要放么?”元稻起身从一边拿出几个红色的天灯,“秦小姐给每个人都准备了。”
“要!要!要!”罗凌此刻正上着头,逮着啥都想玩。
“大小姐,你是不是偷喝酒了?先坐下。”柳淳生在罗凌身上闻到一点酒味,知道她酒量不好,肯定是醉了。
罗凌乖乖坐回位子,柳淳生帮着她点亮天灯。
“等等!”罗凌起身按住柳淳生的手,柳淳生僵硬一顿,“还没许愿。”说完,她又跌回了座位。
“那你快许愿吧,一会儿就要飞起了。”柳淳生无奈摇头。
罗凌双手合十,认真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柳淳生看她认真,忍不住想逗逗罗凌。
“我不能说!”罗凌从脸颊到耳朵都红红的,和谁说活都笑的灿烂,“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只有神仙能知道。”
两人一起将灯送上天空,红色的光线映在罗凌脸上,显得更加柔和可爱,柳淳生按下想碰她脸的冲动,微微偏头看着她,罗凌看着天灯一点点上升,全然没注意身边人看她的眼神温柔快滴出水来。
不管是什么愿望,我想为你实现,柳淳生在心中暗暗说道。
四方镖局的天灯也随着汇入灯河,天边点点红光连成一条,仿佛是能通往天界的长阶。
无数的祈愿在此刻连接,来年定是充满希望与好运,忽然,雪白的柳絮飞入大地,天空在此时下起小雪,仿若是老天给众人愿望的反馈。
“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年!”默娘接住一片落雪,手中的温度一点点将其融化。
众人移步小厅内,一起温酒煮茶,观赏这这天地美景。
飞雪凌冽,但屋内温暖如春,恍惚中,仿若只有这一方热闹的小院。
铁沙堡这边其乐融融,可京中的年却分外难过。
今年虽说是陛下花了大手笔,请来一舞动天下的太平楼第一舞姬给诸位尽兴,本是热闹的盛宴,可边关突然传来紧急噩耗,蛮夷入侵,沙雪关大敌城下,陛下震怒,连带着宴会也不欢而散。
太子回到东宫,今年不仅没有什么成事,还连着林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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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铁沙堡的事都被老三抢了功,在朝堂甚至有不知死活的提到陈年旧事。
今年的太子实惨。
东宫被他砸的一片狼藉,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三在宴会被父王大加赞赏,连着几位重臣都青睐有加,一想到这些,他的怒火就不得平息。
“殿下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江卓化唤退下人,越过地上碎片进到屋中。
“江大人?”太子语气阴冷,“您现在倒是大红人了,跟着三皇子走了大运,怎么?您现在是要投靠老三了?”
江卓化心底嗤笑,表面宁静:“殿下冤枉,江某可一直是站在殿下这边的,三皇子嘛……不过是走运一时罢了,最终的一切,还得是殿下您啊。”
太子表情松了一下,还是一派倨傲。
“你知道就好,”太子话锋一转,“我听说,老三两次的事都有人在背后指点?”
江卓化故作恭敬回答:“是柳家小公子。”
“柳家?柳淳生?”太子不屑一笑,“哼,罗柳元晋四家,不过是穷途末路之众,等到权势归于父王,他们也是时候倒台了。”
似乎是想到了皇位最后还是自己的,太子阴霾一下扫开。
“我还听说有罗家人参与?”
江卓化回答:“是罗家的六小姐罗凌,不过是在玩过家家的小丫头罢了,不足为惧。”
“罗六小姐……”太子在记忆中回忆起来,“这倒是熟人了,我还有别的事,你退下吧。”
江卓化知会一声退下,在走出宫门时向着暗中打了个手势,暗卫收到离去。
宫中人都离开后,太子叫上自己的贴身太监去往冷宫,江卓化的暗卫在暗中跟踪。
冷宫是整个宫廷最破败的地方,据说里面有不少冤魂,更是有从前在冷宫疯掉的妃子鬼魂,在里面夜夜歌唱,所以一般宫人不会去接近冷宫,太子这么晚是上哪里去?
暗卫细想着,跟上太子脚步。
没想到这冷宫表面看着破败,内里竟布置同一般府邸差不多,一倒粉色倩影在荒芜的花园中间,咿咿呀呀唱着。
听到身后有人接近,那道身影停下歌声。
“母妃……”
太子开口,那人转身,竟是多年前就应在陷害皇后的花宴上自杀死去的万贵妃!
这可是个惊天消息,当年让皇家蒙羞的万贵妃不仅没死,甚至还在冷宫活的好好的,暗卫迅速离开,向江卓化汇报。
这么多年过去,万贵妃还是那样貌美,曾经京城第一的容颜似乎没有被岁月蚀刻。
“母妃……”万贵妃轻吟开口,随即大笑起来,“我可不是你的母妃。”
太子攥紧拳头,眼睛发红:“是您养育我,教导我,就算我不是您生的,可您就是我的母妃!”
万贵妃将手中白梅碾碎。
“太子啊,我说过,我从来不是你的母妃,你从来就不是我晋家人的孩子,你这么固执的坚持,怎么?看样子你对你真正的出生很抗拒啊,但是没关系啊,毕竟陛下可是最疼你了,除了你,没人能是他的孩子。”
“不!”太子激动反驳,“那个贱人才不是我生母!只有您!我的生母只有您!万贵妃!还有陛下,陛下……”
提到皇帝,太子声音一下低下来,万贵妃猜到,估计是那老东西老了,看着自己最宠溺的太子长成了一事无成的模样,他后悔了,估摸着盘算新的皇位继承人呢。
想着自己一手促成的太子成长,万贵妃很想仰天大笑,自己的目的终于达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母妃,您还记得罗凌吗?我记得您之前最喜欢她进宫了。”太子有些黔驴技穷。
“你提罗家人做什么?”万贵妃声音冷下来,“我确实有印象,不过我喜欢的是小孩,而你……以前不仅不是我喜欢的小孩,现在你也不是小孩,滚吧,别来烦我!”
万贵妃走进寝宫,徒留太子一人在寒风中捏着拳头。
30. 第 30 章
30.
今夜玉姑娘回归,太平楼为众贵宾带来玉姑娘招牌舞乐,以供享乐。
银铃声响,宾客霎时无声,整栋太平楼都黑了下来,链接楼与楼的天梯亮起一盏盏莲灯,舞台中央的莲灯也接连亮起。
一盏硕大莲花出现,周围泛起幽幽蓝色荧光。
丝竹乐起,莲花绽开,一道身影端坐其中。
身影手法变幻,做壁画仙人姿势,蓝色荧光随之变幻为日月星辰,仙鹤神鹿。
全场宾客都看着这奇幻一幕,罗凌站在其中,也不例外。
乐曲忽变,一瞬间所有灯光亮起,众人还未从黑暗中反应过来,只见莲台之中粉色莲花似身影跃起,罗凌眼睛缓过神来,原来是一身穿莲花样舞裙的女子。
女子立于莲中,衣裙飘扬,像是莲花中又重开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莲。
腰肢慢转,衣裙随之散开,莲花,绽放了。
女子舞如风中细莲,一舞一步,仿若脚下生花,而脸上白色面纱在如此舞蹈中竟然没有一丝凌乱,还是将脸挡个严实,给人若隐若现美感。
罗凌定睛细看,才发现这舞裙的非凡之处。
像是用的一层层染粉蛟纱,裙中还藏了金线,当舞者舞动起来时,金线在火光下跃动,更显舞蹈灵动。
太平楼果然豪,豪没边了。
罗凌默默感叹,奇怪门侍引她进来后怎么没带她去见掌柜。
舞台上,女子落下最后一步,红色帷幔从顶降落,遮住女子,舞曲变化,帷幔从中四散而开,舞台中央从一人变为七人,最开始的女子手持莲花,等待乐点一起,手中莲花同身上莲衣飞向四周,化作无数花瓣。
“好!”
“好!”
“玉姑娘舞的好!”
四周宾客在此时终于回神,爆发雷鸣喝彩。
“原来她就是第一舞姬……”
罗凌喃喃,一片花瓣落在她头顶。
舞台中七人在莲衣之下,是敦煌飞仙的仙人舞衣,玉姑娘在其余六人包围之中拉住帷幔飞舞,帷幔绕着看台转圈,罗凌感觉怎么是冲她这边来的。
玉姑娘舞到罗凌站着的看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揽住她飞身而起,玉姑娘虽戴着面纱,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如春水灵动,光是看眼睛,就知道是个美人,而她常年酒楼与贵族之间乐舞,身上自是少不得熏香,闻着细腻的茉莉香,罗凌紧贴着她同她对视,整个人都被吓傻僵在女子怀中。
玉姑娘像是发现罗凌局促,低低笑出了声,声音像是用羽毛挠了一下她耳朵。
帷幔上升到三楼雅间,玉姑娘顺势将她放在一间。
其余六人也接应而上,七人拉着帷幔升空起舞,就像是真的壁画仙人在起舞。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小玉最拿手的,其实是兰花剑舞,不过今日这妙莲飞天也还可以,罗小姐,您看的还舒心么?”
屋间传来一道女声,罗凌回头,藤椅上座着一位戴半张面具的女人。
“掌柜的?”罗凌问道。
女人露出一个微笑。
“罗小姐叫我媚娘子就好,今夜实际看到您,果然是英雄少年,不同凡响。”
“罗小姐您请坐。”
罗凌坐到杨媚身边。
“媚娘子找我们四方镖局是为什么活?”她开门见山。
“罗小姐先别急,您刚刚看我们舞姬的舞蹈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杨媚喝了一口手边花茶。
罗凌坐的端正,背脊笔直,屁股占三分之一地,这种时候,她倒是和李静泉一样规矩。
“当然好,京中没有比太平楼更好的舞姬。”
“呵呵,能入您的眼自是最好,”杨媚为她倒上花茶,“这小玉啊,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放眼四海八荒,没有比她天赋还高的。”
看来这个媚娘子是铁了心要先聊其他的。
“我刚来时媚娘子您在念诗,说玉姑娘最擅长的是剑舞?”罗凌顺着话下去。
“没错,昔日公孙大娘一舞为名士亲睐,而如今,我家小玉得众人关注,说到底,她怕也是继承了祖上。”
“祖上?”罗凌疑惑。
“不错,我这位小玉宝贝,就是公孙氏的后人,公孙珠玉,我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呢,你看,她来了。”
杨媚话音落下,罗凌回头,公孙珠玉换了一身衣裳,朝席间走来。
她脸上仍戴着面纱,朝罗凌行一礼,走到杨媚身边。
“小玉被人所害,不能言语,同她交流一般用书信写下,罗小姐不要见外。”
公孙珠玉在杨媚身后,替两人换茶水。
“既然珠玉姑娘也来了,媚娘子您要我们四方镖局干的,到底是什么买卖?现在可以揭晓了吧。”
罗凌品一口花茶,拉回话题。
“呵呵,少年就是心急,”杨媚起身将手搭在罗凌肩膀,“跟我们太平楼做买卖,只稳赚不赔,这次呀,我们想让罗小姐您,连着小玉一起,将我们表演需要的东西送往并州府。”
“当然,既然说了稳赚不赔,那我们自是要拿出诚意的,事成之后,我们太平楼会给罗小姐黄金八百两,这一路用人花销,也全由我太平楼包揽,您,意下如何?”
杨媚像只狐狸在罗凌耳边耳语,太平楼条件确实诱人,可这看着就像明晃晃陷阱,太平楼广结贵族,宦海沉浮,能做到今天这个规模,怎么会做稳赚不赔的生意。
“媚娘子要求就这么简单?”罗凌明显不信。
杨媚宛然一笑,面具下眼神看向罗凌。
“当然,这事嘛,说简单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这并州啊,多年之前由于州府贪污,百姓不得聊生,故有病州之称,皇上罢免知府后,又派了一位新任,要求好好治理,而如今期限已至,皇上下派太子与三皇子共同巡治,新知府同我交情颇深,想让太平楼招待招待,我这不就答应下了么……”
“太子与三皇子……?”罗凌皱眉,想不清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罗小姐不必急着答应,可以好好想想,期限未到,太平楼随时恭候。”
下人送来锦盒,杨媚递给罗凌。
“太平楼一点心意,罗小姐笑纳,楼中还有其他事宜,我就先行一步,请罗小姐看足了再走。”
杨媚领着公孙珠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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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门口时,杨媚回头。
“对了,只告诉罗小姐我的称呼,罗小姐还不知道我的全名吧,小女杨媚,杨树杨,青山多媚。”
杨媚推门离开,眼神闪过笑意。
杨媚!孔雀翎杨媚!十义侠之一!
罗凌呆愣原地,反应过来追出去时,二人已不见身影。
冲上楼想去到掌柜门房,几个侍卫将她拦下。
“罗小姐请回吧,在罗小姐答应之前,掌柜不会再见您了。”
楼堂小厮朝她行一礼。
太平楼硬闯不能,罗凌被五大三粗的护卫提溜着出了楼门,顺带着那方锦盒。
“怎么大小姐?钱不够被赶出来啦?”
罗凌抬头,是一双白色兰草绣靴,再往上,不是柳淳生是谁。
今日柳淳生穿了一身粉衫,看着更是美貌动人。
柳淳生伸手,罗凌一把拉住,从地上起来。
“谁说的!我可是太平楼座上宾,刚才是太平楼特色,人肉轿子,怎么,我看累了坐个轿子不行啊?”
罗凌抱着手赌气。
“人肉轿子,哈哈哈。”柳淳生折扇挡着嘴,低笑出声。
罗凌锤了他两下。
“你怎么来这儿了?”
柳淳生拉住她手。
“刚刚默娘给我传讯,说是你去了太平楼接活,她想着这事不会简单,但怕四方镖局出面会招来麻烦,所以找上了我。”
“嗐,默娘又瞎操心了,那么大个楼,我能出什么事。”罗凌提起锦盒,拍了拍屁股灰。
“没事就好,今夜该是花灯游城,你要同我一起去祈福么?”柳淳生发出邀请。
罗凌作为顶级街溜子,自然没法拒绝。
主街繁华,今夜花灯游城,百姓会选出心中最美花灯,来来往往,格式花灯争艳。
“太平楼没有为难你吧?”柳淳生开口,二人同游其中。
“没有,只是很奇怪,”罗凌说出心中疑惑,“太平楼要给我们四方镖局黄金百两来做这活,明明是简单的运输,就算再阔绰的人家,也不会黄金百两,而且第一舞姬公孙珠玉还要同我们一起,这并州之行……”
“谁给你们镖局介绍的活?”柳淳生语气一下转变。
“赌坊杨掌柜,她说太平楼掌柜同她交好,正为这事发愁,所以推荐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柳淳生停下脚步。
“太平楼这个掌柜应该是很早就注意上我了,她这次,是故意找我去的,而且……她同我父亲交好……”
罗凌发现柳淳生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发现柳淳生一脸阴沉,这表情,她可从来没看过。
“你怎么啦?”罗凌上前牵住柳淳生的双手,“脸好恐怖,你知道什么了?”
柳淳生变幻笑脸:“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事有诈,担心你。”
柳淳生拉着罗凌再度前行。
“今夜花灯祈福,要花灯么?”
“要!”罗凌向前跑去,“你出钱,我要个最大的!”
看着罗凌背影,柳淳生袖中拳头捏紧。
三皇子的人竟然敢对罗凌下手!
31. 第 31 章
31.
罗凌嘴上说着要挑大的,到头来还是选了盏小莲灯。
“怎么不挑大的?”柳淳生付给店家银钱,恢复往日笑容。
“我这不是怕你破产嘛,你那么扣门,平日请个客都要你老命,买个大的,你不得掐死我,而且每逢节日,花灯都要涨价,划不来。”
罗凌边走边买,一路又在手上挂了不少。
柳淳生替她拿着东西。
“我这不是攒点老婆本嘛,将来被扫地出门也能有钱安身,吃这么多小吃,太平楼请你去没给你饭吃?”
“嚯,你还老婆本,你爷爷巴不得把柳家钱产全部给你,你还担心上了,太平楼是让我吃饭来着,我看满桌精致,担心他们往里面下了毒,我不敢吃。”
罗凌咬了一口肉串,孜然飘香,油光锃亮。
“难得你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太平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柳淳生希望她能拒绝。
“我当然要去,既然有人刻意引我去寻真相,那我怎么能扫别人兴致。”罗凌挥着竹签,“梁府的事你打听怎么样了?”
知道罗凌性子,柳淳生按下劝阻:“梁夫人最后登上的那艘船确实是登记在册的商船,听码头船夫讲,那日风浪的确大,可对梁夫人那种海上高手,这种风浪应该是能对付的,那艘商船直到现在一点残骸都没有找到,像是在海面平空消失一般。”
“哦?”罗凌挑了挑眉,“这倒是很奇怪,要说梁府的这件事,我倒是有怀疑对象。”
柳淳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
“梁夫人垄断扬州一脉海运,她的仇家肯定不少,但那么多年都无事,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那一个了。”
“私银。”柳淳生替罗凌回答。
“没错,”罗凌点头,“私银是唯一一个让皇家对她真正动手的,当时连江卓化都出马了,所以动手之人很明显,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打陆云起的名号?”
罗凌思索。
“这我倒是有点头绪。”柳淳生开口,“我曾听说过宫中一个秘辛,说是当今备受皇上溺爱的太子并非出自万贵妃……”
听到密事,罗凌赶忙抬手挡住柳淳生的嘴。
“小声点,小声点,这种事小声点说。”
手里一股孜然味儿。
柳淳生拉下罗凌的手,干脆领着她去到桥边免费用水的水缸旁洗手。
他放轻声音,整张脸几乎贴在罗凌耳边,远远一看就像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八卦。
“陆云起曾经是皇帝赏给万贵妃做护卫的第一高手,十多年前,也就是万贵妃在宴会发疯伤你的前一年,万贵妃用做花园的偏殿突然起火,当时万贵妃也在那里,被救出后她指认说是陆云起对皇帝心有怨恨,于是想杀她给皇帝一个教训。”
“皇帝自然是大怒,当场下了他的缉拿令,可最近有消息走漏,说是当年那场火是贵妃故意放的,就是为了让陆云起顺利离开皇宫,因为当时太子发现了自己并非贵妃所生的秘密,逼迫贵妃交出能证明他身世的信物,贵妃无奈,只能让陆云起带走。”
罗凌双手滴着水,嘴巴微张,怔住。
“皇宫果然乱,居然还有这种秘辛,那太子生母是谁?”
柳淳生给罗凌双手擦干:“只怕是除了皇帝和贵妃,没有人知道。”
罗凌消化着新消息,二人又继续向着运河走去。
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放灯的男男女女,罗凌带着柳淳生寻了处空旷地。
“你这边放着,怕是要被其他花灯给堵上。”
两人几乎是在运桥的角落,前面的花灯挤了一堆,罗凌还在思考花灯的心愿写什么,柳淳生看着拥挤的盛况,朝她开口。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们写一个灯里。”罗凌问道。
“得了吧,”柳淳生借着身高优势,给罗凌寻来一只毛笔,“就那小小的花灯,挤那么多愿望,老天看了都摇头,说你贪心。”
罗凌提笔:“这你就不懂了,求愿讲究你的真心,若是花灯越大,供钱越多,老天就满足愿望越多,那可真是不配为仙,这天下大多的是普通贫苦的百姓,所有的愿望都挤在今日的黄道吉时,他们也只能有一盏小小的灯,那老天就那么势利眼不注意他们了吗?”
“心诚则灵,往往能被实现的,是他们虔诚朴素的夙愿,而非充满贪欲的邪念。”
最后一笔落下,罗凌将许愿字条塞到莲灯。
柳淳生宠溺摇头:“就你会说,莲灯给我吧。”
“你带它去哪里?”罗凌疑惑。
“让你虔诚的夙愿能被老天看见。”
柳淳生回眸一笑,翻身跃入桥下。
罗凌惊呼上前。
柳淳生在河面施展燕子轻功,白靴一点,轻轻掠过莲灯,如同一只飞燕,穿梭灯中。
虽然长了一张温润好看的脸蛋,但他这人从小就最为龟毛,衣衫一角脏了都会重换,洁癖到极点,偏偏衣服大多都是浅色,但也衬的人清俊雅致,踩在河面,仿若仙童下凡。
河岸一群少女发出嬉笑惊呼,柳淳生佩剑拖住莲灯,在运河的最前头将莲灯落下,轻功不断,翻身跳入岸边人群。
这一套表演可谓行云流水,优雅美观,四周百姓拍手叫好。
“好一个俏郎君夜河点花!”
人群不知那位艺高人胆大的喊了一句,罗凌提着东西匆匆赶往,差点没脚底一滑。
柳淳生走过人群,把罗凌手中的东西又提回手中。
“走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柳淳生带头在前隔开人流,罗凌盯着他背影。
“怎么了?”柳淳生回头。
“孔雀开屏!”
罗凌戳着他后背。
“孔雀看到喜欢的才会开屏,我知道你在看我,所以我就开屏啊。”柳淳生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罗凌一下跳开,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别学路游云滑头恭维我,好好说话!”
柳淳生低笑。
“太平楼的事我劝不住你,我也不劝你,只是这次并州两位皇子都会去,江卓化最近升了官肯定也会去,那地方虎蝎盘踞,你一定要小心,宫中谁给你搭话你都别理。”柳淳生一一嘱咐。
“奇了怪了,”罗凌窜到他身边,“你不是三皇子幕僚吗,怎么他跟我接触也有诈啊?”
“就像你说的,宫中人都是百面千像,两面三刀,信不过的。”
新年京中活动多,四方镖局几人也各自行动。
没想到巫江也来了京中,白楚唯被她一张密信叫来酒楼,酒楼豪华,地处繁华地段,选的位置也好,下边刚好有个异邦杂耍。
白楚唯不明白巫江何意,没喝桌上的酒,另叫了一壶茶。
楼下杂耍班似乎来自蜀地,正表演着喷火。
领头几人吐着火焰,火焰渐渐变成火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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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火焰猛地炸开,火花四溅,惊得四周看客纷纷躲闪,可点点火星汇聚,变成一只只耀眼蝴蝶飞向四方。
简单把戏,白楚唯评价着,可看到蝴蝶一瞬间,茶盏掉落桌上,茶水滚开。
“呵呵。”轻笑声起,巫江翻入,坐到了露台栏杆上,“眼熟么?部族的火蝶。”
“怎么可能!”白楚唯喃喃。
“送你一个有用消息吧,你哥哥貌似同皇家结盟了,现在族中已经快找到我们行踪,你知道被抓回去就会死定的吧,好好品尝家乡陈粮吧,我没下毒,毕竟,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巫江没入黑夜,白楚唯在露台呆愣。
李静泉借着铁沙堡关系来到大理寺地牢,李管家传讯,陛下要求把李盛押入京中看管,他中毒那么深,已是苟延残喘,可陛下似乎不准备放过,铁沙堡换上了李家远房继任,陛下正式将其纳入。
饭吃到一半,李静泉接到消息,来不及细想,身体先做出反应赶往。
长途的奔波让李盛愈发憔悴,地牢环境恶劣,现在的他怕是连一年也撑不过,老管家眼睛都快哭瞎了。
元稻在京中接着当值,他给二人开了个后门,换了间比较好的地牢,打开牢门让这对难兄难弟见面。
李盛大喘着气支起身。
“你听我说,大盛就要变天了,蛮夷来犯,可沙雪关的骆将军知道太多,他们等不到支援了,陛下不会轻易出兵,我知道你们帮过他,有时间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们。”
李盛塞给李静泉一块断玉:“京中眼线密布,我没办法说太多,梁府灭门就是个兆头,与那件事相关的一切都不会活着留存,你要小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李静泉握着他的手,冰凉冷玉就像李盛的体温。
公孙珠玉晚间又进到宫中教□□舞蹈。
眼下皇帝最喜欢,真正能称得上公主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位三皇子的胞妹,当今皇后的女儿——四公主荆玉。
“师父师父!”荆玉性子跳脱活泼,在宫中受着宠爱,又有皇后和三皇子护着,是少见的单纯善良。
公孙珠玉点了点她头,让她注意礼仪坐下。
“师父,您是不是都安排好了?这次我终于可以出宫,去到并州了吧?”荆玉闪着星星眼。
公孙珠玉面纱下轻笑,点点头,用茶水在桌上画下一个“镖”字。
今夜花灯祈福,梁府守卫薄弱,路游云踩着点潜入院中,王老爷房间开着,门被熏黑了一大半,尸体已移交大理寺仵作。
路游云摸索着来到起火的书房,书房烧的彻底,就剩了几根顶梁柱支在地上。
他在废墟中搜寻着,没有结果,路游云又去了王老爷遇害房间一转,房间损害痕迹确实是陆云起的惊鸿绣刀一式造成,可那人已经死了,这到底是谁伪造的。
路游云寻着来到小院,小院也被火焰影响,树干少了了个精光,书房书籍的废屑飘到小院,路游云一个也没放过,一一查看,但大部分一碰就散,要么就是四书五经的残角,留下完整的都被大理寺带走。
可还是有一处异样,路游云捡起那角残片,残片尚是完整,虽然焦黑,但隐约能看出上面写有东西,像是被人为撕下的账本一角,写了一个“并”字,下面看不清,似乎是一个“州”。
路游云聚精会神,没注意身后有人,刀风袭来,路游云赶忙躲闪。
院中竟不知何时进来个黑衣人!
32. 第 32 章
32.
路游云跳到湖心的石头上,人来时他居然都没有察觉到气息,这人实力非同小可,刚刚的出招看着功力起码在他两层之上。
若是不能谨慎出招,今天怕也是要死在这儿了。
路游云心下狂跳,但还是维持着表面冷定。
“前辈今夜也是来欣赏夜色的?”
来人没有说话,这是一个箭步朝他突行。
黑衣人使者一把长刀,长刀横扫而来,犹如千军之势,路游云上窜下跳闪避,紧密的刀风让他连还手都来不及。
“东西交出来!”
黑衣人声音浑厚,是路游云没听见过的人声。
“哎呦!前辈您这是说的哪个?我身上除了一贯铜钱加上半个白天的馒头,可就什么都没啦。”
“油嘴滑舍之辈!快交出东西,你也得死!”
“哇!过分了吧,不是交出东西,饶你不死吗?”路游云觉得好无理。
一个分神,左肩被刺破。
外面似乎有夜巡队交换的声音,路游云计上心头。
飞腿扫下房檐砖瓦。
“各位大哥晚上好啊!”
路游云跃上墙头,守在梁府的夜巡队被惊动。
“有可疑人潜入!”
领头的吹响竹哨:“别让他们跑了!”
双方交战一起。
“巡逻大哥!我刚刚见过这人!他就是通缉令上那个陆云起!他是来这里销毁证据的,是……是大理寺司直元稻派我来此蹲守的,司直猜到线索遗漏,他肯定会来!”
路游云胡诌一通。
训逻一时摸不清,但看着路游云光明正大的样子,加上黑衣人四处遮掩,将脸挡个结实,还是决定先对付他。
黑衣人被路游云阴了一把,心下烦躁,但知道此时不能暴露,就算进了大理寺也有人把自己捞出来,但路游云一定要死,凡是跟陆云起有关的都得斩杀,就算得不到那东西,他也得死。
黑衣人从怀中又抽出另一把刀,双刀突刺,眼看训逻要丢小命,路游云拔刀接上,这一招属实用了□□成功力,路游云被整个掀翻,内力的冲击压迫着五脏六腑,路游云后颈摔地,咳出一口鲜血。
没给他喘气时间,黑衣人再度袭击,使出了他意想不到的招式。
惊鸿一式,是陆云起的招!这个人怎么会的!
路游云抬起剑勉强抵挡,另一柄刀乘虚而入,刺入他的腹中。
“路游云!”
柳淳生执剑而上,碧水剑法招式凌厉,黑衣人被暂时逼退,周围巡捕见能乘虚,马上要迎上前。
“等等!”罗凌扶住路游云,拦住几人,“他招式诡异,没有对策往前冲只会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领头焦急出声。
柳淳生已经交上手,但明显吃力。
路游云把住罗凌一只手臂。
“他……他用的是惊鸿剑法……而且功力在绝品之上,只有、多人近身,想办法打断他的那柄短刀。”
“柳淳生!配合大理寺的攻坚阵法!”
路游云话还没落,罗凌已想到办法指挥起来,柳淳生败阵,巡队成三角攻势接替。
增员火光已到,黑衣人见势撤离,鬼魅轻功身法三两下便甩开追逼。
路游云腰腹重伤被抬上担架,前往医馆,元稻接到消息快马赶了过来。
“不要紧吧,说你们遭到高手袭击受伤了!”
元稻人未到声先到。
进屋见罗柳二人无碍才出一气。
“司直大人。”巡捕向他行礼。
元稻点点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巡捕刚要开口,路游云强撑着坐起来猛咳。
“你们先回去继续巡逻吧。”元稻见路游云有话要说。
巡捕接下指令离开。
屋内众人看着路游云等他发话。
“我……我……”
他半天没蹦出个屁来。
“你是因为我在意梁府的事,所以想瞒着我先偷偷来调查是不是?”罗凌看出他同那时一样的窘迫,开口找解。
“是……”路游云接下,“我看今日守卫薄弱,就想潜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没想到在院子里遇到那个人,我打不过,怕被发现我也是潜入的,所以我借了司直名头,撒谎说黑衣人就是陆云起。”
“你啊你,”元稻无奈,“算了算了,人救回来就好。”
“你说那人用陆云起的刀法,所以他真的是?”罗凌问道。
“我看不是,交手时我看那人露在外面的手部皮肤起码有五六十岁的感觉,而且皮肤黝黑,像是长时间经历风吹日晒形成,光是年龄这一点,陆云起就对不上。”柳淳生替路游云做出判断。
“他功力在你之上啊,你交手都能这么分心观察,果然恐怖如斯。”
元稻和罗凌站一旁感叹。
“他还说了很奇怪的事,”路游云补充,“他说让我把东西交出来……”
“你拿啥东西了啊?要不是我和柳淳生听着这边动静赶来,你就被他搞死了。”罗凌找了把凳子。
“对,我在院子捡到一个碎片,我看着向小小姐你平日理账的账本页,但上面写的东西有点怪。”
路游云拿出那片碎片。
罗凌拿在手里,三人凑上来看。
“这什么账本?”罗凌看着那隐约的并州二字,“一般的账本要么是从衣食住行记,要么就是各种大宗交易记,这记州府干什么?也不像开头注记啊?”
罗元二人看向柳淳生,他读书最多,见多识广。
柳淳生打开折扇。
“我到觉得,这后边应该还有记,若按照这个记法,那这个账本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有一个州,那就还有其他州,不是地方的暗账就是……”
柳淳生点到为止,三人已经猜到,不是地方,那就是中央。
“你们大理寺没发现?”罗凌又转向元稻。
“梁府书房的五百六十一册书,加上新旧账簿,少卿派人查了三天三夜,从没见过。”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罗凌开口,“这个账目,不是一本,是一页,估计夹在某本书里,连着书一起被烧了。”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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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了,”罗凌拍上路游云的肩,“我们又有一桩大活要干,所以你得快点医好了。”
路游云倒回床上:“跟着小姐,我真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牛晚,连剩下的私人时间都被榨干了。”
“所以你现在就开始休息吧!”
罗凌将他整个拿被子盖住。
留着路游云在医馆养病,元稻和柳淳生护送她回镖局。
三人一并走在街上,晚市已过,正值宵禁,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三人一路无言,但谁都没有感到尴尬。
“说起来,阿凌你在铁沙堡交手的时候,明显长进很多啊。”元稻先聊开了口。
柳淳生轻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最害怕拖人后腿,所以之前交过一次手后她就开始加训,而且阿凌一闲下来就喜欢去想自己失误的那些事,去想对方交手的每一招,这算是好也不好吧。”
罗凌没开口,被两人说的有些不自在,想开口辩驳。
元稻知道她心思太过细腻,这样被人点到不好的地方就会想太过,慌忙开口:“你不要多想啊,这是表扬你,我们俩是觉得你这样会让你很累,你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你家里又那样,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着急想着什么都干到最好,你身边又不是没人,他们不是也值得托付吗?”
“我当然知道,”罗凌有点恼,“但是我没办法……你们知道的,别人一点我我就会觉得那是在要求我,我没有办法……所以……这个当家领头我做的也很……”
罗凌说着低落下来,元稻在心底狂扇自己耳光。
“阿凌,”柳淳生拉住她手,“没有人会是完人,有些事,只有你去失败跌倒才会有经验,不要想太多,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大家都是对你喜欢才聚在你身边,你不止有你一个人再想办法,就算在困境压力也是每个人的,不必一人揽下,就算你失败了,我……们也会笑着抱紧你。”
“是啊是啊,”元稻拉住她另一只手,“就算是当今圣上,也都有没法处理的局面。”
“好!我会加油的!”罗凌摇着两人的手,快跑起来。
“阿凌。”柳淳生叫住。
罗凌回头,望进他的眼中。
“虽然现在时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不要逃避,不管是最后会如何,不要逃,你的悲伤与痛苦,只有你直面它才能得到解脱。”
“我知道……”罗凌埋着头,“我知道的……我也不想只是猛地向前冲……我会加油的。”
三人在夜色的街道疾驰,就如同小时候那样,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想,从这充满算计与危险的现实暂时脱离。
只有在最熟悉,可以安心的人身边,罗凌才会卸下伪装,她的聪慧,果断,大胆,所有都是勉强伪装,罗凌最擅长的,其实是模仿,现在的她,模仿着母亲的处事不惊,模仿着柳淳生的能说会道,模仿着秦昭的大方体面。
她一直都是个懦弱的人,因为懦弱,所以只想向前,只有向前,她才能将目光从过往移开,才能不去看自己狼狈的过去,面对那个赤裸的自己。
可终有停止向前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她必须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33. 第 33 章
33.
路游云在医馆呆了一晚上,天刚蒙亮就回了镖局,隔壁大娘还是照例挑着担子早早准备上集市。
“大娘早啊!”路游云热情招呼。
“这不小王吗!今天这么早,脸色这么难看,又去外边偷偷喝酒回来了吧,我跟你说,这年轻人啊……”
大娘絮叨着,从箩筐里摸出一头水灵的萝卜递给路游云:“你也老大不小了,老是这样怎么行,最近京城又乱,来,吃大娘这萝卜醒醒酒!”
路游云接过萝卜,挠着头进到镖局,默娘和林教为新年开门扫着堂屋。
“呀!你怎么回来了!”默娘昨夜听说了他受伤的事,担心了一夜,“快坐下,我给你煮点补血的去。”
“小路你赶紧坐下,药局开的药你拿了没,小小姐还吩咐让我们今日去看看你,你咋就回来了。”
林教搬来椅子让他坐下。
路游云喝了一口热茶,好多了:“拿了拿了,这不在这里吗。”他将药包放下。
说话间,白楚唯和李静泉走了进来。
“林叔,昨晚镖局是除了你们和小小姐一个人也没有啊。”
路游云瘫着,手捧热茶,刚进来的两人脸色也不太美好。
“你受伤了?”白李二人注意到桌上垒起小山的药。
“怎么回事?”白楚唯上前把脉。
“昨晚遭到袭击了。”路游云也没瞒着。
李静泉反应过来:“你去了梁府?”
路游云点头:“没想到那里还有其他人,我被他袭击了。”
“你!”李静泉对他单独行动不满,但想到昨夜的事又冷静下来。
“那你们二位呢?看着脸很臭啊。”
路游云开口,门厅顿时鸦雀无声。
堂内空气太过窒息,林教只觉多余,快窒息在气氛中,找了个借口飞快溜去后厨帮默娘看火。
三人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最先开口,罗凌卡着这个点下了楼,昨夜又熬了一夜处理账目,她现在还困着,今夜还要去一次太平楼,想想更累了。
刚进大堂,哈欠还没打出来,嘴大张着,凝固气氛吓罗凌一跳,下巴差点合不上来。
“你们这是咋了?”
罗凌出声,先把自己给惊到,经历熬夜折磨,嗓子哑的不像话,说起话来像是老驴拉着石磨子磨豆粉。
“你这家伙!自己受伤就算了,还连累小小姐了?!”罗凌来到打破了刹那死寂,三人有了喘息机会,白楚唯揪起路游云衣领责骂。
“这可真冤枉了!”路游云无辜大叫。
罗凌来不及理会几人,抬起桌上茶水猛灌几口。
“哈——”她长舒一口气,声音总算是缓过来。
“你们昨晚是咋了,路游云就算了,你俩怎么也开始夜不归宿啦?”罗凌坐在路游云身旁继续倒茶,眼睛趁着间隙看向两人。
昨夜医药费是罗凌自掏腰包贴的,甚至还贴心表示不会从月钱里扣,路游云沾了光老实接过茶壶。
“小小姐,我来,我来,您就别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看茶了,眼睛都快翻不过来了。”
李静泉一巴掌拍他脑门。
默娘和林教早在厨房就听到他们洪亮的吵闹,趁着给路游云熬补汤的机会顺便将早点给做了,林教今早特意赶早市买了几人爱吃的牛肉包,正逢过节,白日里百姓都想多休息一下,只有这家老字号十年如一日,当然,他家门前也是大排长龙,都冲着这一口来的。
“好啦好啦!看大家还是这么精神我就安心多了,来吃上早膳!”林教双手夹着蒸屉和小菜而来,外加一桶白粥,可以说是十个手指都用上了。
“哇!是张记的酱牛肉包!林叔你太好啦!”
罗凌每天早晨若是没吃早饭都会恹恹的,看到喜欢的美食一下来了精神,林教刚放下,她就迫不及待用手拿起。
“那我就不客气啦!今天先放下规矩,肚子最重要。”
说完,罗凌咬下一口热腾腾的包子,默娘的再次复蒸并没有破坏包子的鲜香,反倒是将原本冷掉的面皮和馅香激发出来。
牛肉用的是新鲜牛肉,经过店家一夜的秘制酱料腌制蒸煮,咸香微辣的好味已经完全渗透肉中,牛肉经过香料激发,肉香完全发散出来,配上油润香软的面皮,滋味不言而喻。
只是罗凌太心急,肉馅烫的她包着泪花直呼呼。
“对了,小小姐,你昨天说我们又来一个大活,是什么呀?”默娘端来补汤,路游云难得慢慢喝着,估计是药的苦重味太大,他喝一口皱一下眉。
“我还想着饭后说呢?算了,现在说也好,”罗凌放下粥碗,站起身,非常郑重。
“各位,”罗凌拍着胸脯,“你们小姐我,”她又高高抬起头颅,“在我英勇明智的领导下,咱们镖局这颗沧海遗珠,终于!终于!被发现了,”罗凌一脚踩在旁边矮凳上,“京城最大的酒楼向我们发出邀请,伙计们,咱们要去做太平楼的大单啦,黄金五百两,我们镖局要发了!”
罗凌伸出手掌比了个五。
饭桌所有人都凝固,白楚唯一口包子不上不下,脸憋的通红,路游云刚喝到嘴的补汤从张开的嘴巴流回碗里,李静泉表情不变,但筷子一下折断,只有默娘和林教比较正常,似乎早就预见了罗凌会接下这单。
“小姐!”白楚唯咽下包子,风似的刮到罗凌身边。
路游云和李静泉也搬着凳子拥上前,三人捶背的捶背,捏肩的捏肩。
“小姐这太平楼真这么阔气?不会有诈吧?”
路游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只能捶捶罗凌的腿。
肯定有诈,肯定可疑!罗凌保持着微笑,心里默想。
当然,不想让众人担心,她没说出口,罗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这太平楼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啊,出这么大手笔?”白楚唯锤着罗凌肩,困惑开口。
“太子和三皇子即将同下并州巡治,并州知府为了款待二人,特别请了太平楼去并州晚宴表演,我们要替他们先行运一批表演用的货物……还有一个人。”罗凌接过李静泉递来的茶。
“人?什么人?”路游云又问。
“咱们大盛第一舞姬,太平楼镇楼宝,公孙珠玉,玉姑娘。”罗凌喝一口茶,尽量保持住自己面部表情。
“什么!玉姑娘!”路游云夸张,“江湖美人榜排名前三那位?天啊,我可太喜欢她了,为了她我每期江湖花边快报都追着看的。”
“果然太平楼生意不是这么好做的,这么个大人物,怎么会选我们镖局,虽然赌坊掌柜举荐在先,但一般这种规模的老板,不是会选大镖局么?”白楚唯倒是比较担忧,毕竟有骆家兄妹的“前车之鉴”。
李静泉也表示赞同:“此事还是太过诡异?小小姐您真的确定不担心?”
李静泉不相信她没能想到。
罗凌最终还是松了口:“我当然有怀疑,至于具体原因嘛,今夜且等我再访太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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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楼任务在即,李静泉不想给众人添麻烦,他将李盛的事隐瞒下来,早饭后找个借口又消失不见。
李盛如今状况分外糟糕,离开铁沙堡精心照料与医治,他现在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对于单冬九和自己父亲的事李盛缄默不言,太子看他病歪歪的样子也无心折磨,任由他在冰冷牢房等死。
李静泉托元稻的福,给李盛带了些吃食。
“我不是让你不要在来了吗……”
李盛开口,声音断断续续,他被毒药折磨的厉害,短短几日就瘦骨嶙峋,脸像是只有一层面皮盖着,露出的手腕青筋突起,他痛苦地半眯起眼,要不是胸膛还有轻微起伏,李静泉几乎认为他死了。
“我带了你爱吃的碧玉肉丸汤,记得小时候义父带我们到京城,你最喜欢的就是城东那家店子的肉丸汤。”李静泉没有理会李盛的话打开食盒,将还热乎的肉丸汤端出。
将丸子乘到碗中,李静泉细心戳烂,隔着牢门喂到李盛嘴边。
李盛扯起嘴角苦笑一声,忽的留下一行眼泪。
“果然我没法对你下狠手,还有父亲,他们二人让我下毒杀了父亲,说这样铁沙堡的一切都是我的,他们也会帮我,让众人信服,可那是我爹啊……但我当时已在独船,我已经没法回头了……”李盛抬起手将李静泉端着碗的手按下,他预感自己离死不远,有些话只能现在说了。
“然后他们拿我之前背着爹干的糟事威胁,我一想到我会失去一切,被万人所嘲,被父亲抛弃,我就心急了,但我还下不去手,单冬九就让我帮他们掩藏凶器,可是……”
可是李盛那晚没有,杨秋水杀掉李堡主后,李盛知道他还藏在屋内,所以他背对着杨秋水躲藏的地方,那时父亲还剩了一口气,那是为他而留的,李盛大哭着在父亲耳边轻声诉说着自己的错事,自己怕被父亲抛弃,他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父亲身上,李堡主没出声,只是抬起了手,像小时候那样,慈爱地笑着为他拭去泪水。
仅仅那一刻,李盛知道自己全错了,可再也来不及,只身黑暗,又怎不会被深渊吞噬。
“对不起……这也算是我应得的报应。”李盛慢慢说着,至少对李静泉来说还不算晚。
碗中的勾芡在地牢冷风中结下一层油膜,李静泉拉住李盛垂下身的那只冰凉的手,二人无言,可多年的默契早已对彼此要说的话在心中有了猜想。
李静泉憋住眼泪,转移话题:“对了,我可能后边几天不能来看你了,镖局有了新活,我要跟着小小姐他们一起下并州。”
并州!
李盛反抓住李静泉,瘦的吓人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李静泉的皮肤。
“并州……并州……,你们不能去,哪里、哪里很危险……”李盛整个人面孔扭曲,像是被什么回忆吓住。
李静泉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她,表情变的严肃:“并州怎么了,你知道什么?”
“我……我……啊!”
李盛体内毒素因为情绪激动而发作,全身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噬咬,手脚像是密密麻麻插满了尖针,心脏更是像被人不断捏紧又松开。
他甩开李静泉的手,痛苦在地上打滚,肉汤被整个掀翻,瓷碗打碎一地。
“赶紧走开!”
执勤的守卫听到动静,带着大夫赶来。
“他现在无法见你!你快走吧!”
地牢一片混乱,领头将李静泉驱逐出牢,留他一人在大理寺门外呆住。
34. 第 34 章
34.
路游云因伤瞎跑不动,如今只能在镖局呆着,罗凌提早出了门,走时嘱咐默娘和林教对他严家看管。
路游云心思浮躁,但奈何默娘和林教一直盯着,他只能选离门近的大堂躺摇椅上,看似同往常一样随意,只是那张顺手拿的缉拿令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八百遍,白楚唯偶然路过,看了看他手中被摧残到破烂的纸张。
“你都看八万遍了,这么担心,这陆云起真是你爹啊?”白楚唯吐槽,“那天在马车上,你想跟小小姐说啥啊?怎么看到柳淳生就不说了?”
路游云将缉拿令收入怀中,开口说了实话:“他确实同我有干系,我要有个他那样的爹就好,只可惜他不是我爹,再说我是孤儿,看年龄也对不上,那日我说谎了,但我很肯定他死了,就死在我眼前,头被砍下来……”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落寞与悲伤,眼睛雾蒙蒙,像是被覆上一层阴霾。
白楚唯见惯了他嬉皮笑脸,这样正经的表情还是第一次,一时有些怔住。
“所以他到底是你的谁啊?”这下白楚唯声音也低了一些。
路游云路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救我命的人……”
路游云声音越说越低沉,白楚唯愣了一下,喃喃嚼着那两个字:“老师……这样啊。”
老师……
白楚唯脑海闪过那个佝偻的身影,她的眼睛闪烁一下。
“啪!”
白楚唯拍一把桌子。
“我今日闲来无事,你要有什么需要要帮忙的,我今日免费帮你。”她抱着手臂,朝路游云挑眉,“我看你磨叽半天了,不如我今日就替替你。”
秦昭在安阳宅邸那边,李小池的养父李秀才今日进京采买,买完家里需要的货物,李秀才还想着给李小池买些他爱吃的粽糖,却看见城门的告示栏围了一圈人,拎着东西,他瘦小身形努力挤进去。
只一眼,他随即脸色大变,刚好附近有正在发放缉拿令的守卫,他领下一张带着采买东西匆匆离开。
正值日头,回安阳的马车队都在周边小酒楼吃饭,李秀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要回去的拉菜牛车,顾不得砍价,李秀才搭着牛车催促赶回。
尚在安阳门口,李秀才就跳下牛车,着急着往家门赶。
“碰!碰!碰!”
“小叶!小叶!快开门!”
李夫人听着丈夫急促拍门声,赶忙放下手中的活。
“这是怎么了?不是采买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李夫人一发珠链炮弹的问题。
“小叶你快来!”李秀才来不及放下东西,就这么拉着夫人,拎进了门。
他将怀中那张缉拿令展开。
“你看看,这是不是当年带着小池来的那人。”
缉拿令上的男人,虽然刘海变长了,头发披散着,可那双眼睛还有画像凸显的气质,分明与那夜的男人无二。
“是!这就是他,这、这怎么会是朝廷要犯!”李夫人虽然对男人的印象很模糊,可那日的谈吐与散发的气息,怎么也与通缉犯扯不上关系。
二人在里屋小声交谈着,李小池同同镇的小孩一起到镇外山坡挖萝卜去了,满身泥巴回了门。
怕被李夫人训,他绕着后门悄悄观察二人在哪里。
李氏夫妇二人还在内屋低声交谈着,发现父亲也回来了,李小池迫不及待就想冲进屋内问父亲要给他带的礼物。
刚挪动一步,李氏夫妇的交谈传来。
“小池……亲生父母。”
“缉拿……。”
关键的字眼传入耳中,李小池一时有些发愣,他拖着步子站在二人房门前。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呀?”
“小池!哎呦!你这孩子,怎么回来都不知会一声,看看你这满身泥巴的,又跑哪里野去啦?”李夫人被李小池吓了一跳,结束交谈起身拉着他要去换衣服,李秀才也收拾这东西要去厨房。
李小池甩开李夫人伸来的手。
“娘!刚刚你们说我亲生父母,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么!”李小池急出了哭腔。
“小池,你怎么说呢,我们怎么不是你爹娘,不是你爹娘我们干嘛对你这么好呢。”李夫人拉过李小池,给他擦流下的眼泪。
“那你们刚刚悄悄说什么?我的什么亲生,什么人,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呀!”李小池看着李氏夫妇,夫妇二人不知如何解释,卡在了半截,李小池见爹娘没反应,少年人气急上头,一下跑了出去。
“小池!小池!”
李氏夫妇二人在他身后追赶大喊,但李小池腿脚飞快,很快便将二人甩在身后。
罗凌这边,她在绫罗坊买了些礼物,前去拜访杨掌柜。
还未进门,公孙珠玉从赌坊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太平楼护卫。
“珠玉姑娘。”罗凌朝他行礼。
公孙珠玉报以回礼,面纱之下的脸露出个隐隐微笑。
“玉姑娘今日怎么想着来这赌坊,是太平楼不好玩了么?”罗凌客气套话。
“咱们姑娘今日是奉了掌柜的命,前来拜访一下她唯一的姊妹,许久未联系,咱们掌柜想念了。”旁边的小厮替公孙珠玉回答,公孙珠玉只顾点头。
“那正好,烦请姑娘告诉你们掌柜,咱们晚上太平楼再见。”罗凌觉得时机正好。
公孙珠玉忽然向前一步,双手伸出,摸上罗凌的脸。
“公……公孙姑娘?”罗凌吓一跳,磕磕巴巴,都不叫上玉姑娘了。
“罗小姐别着急,咱们姑娘这是喜欢您呢,看您脸色不太好,我们玉姑娘有些担心。”小厮在一旁尽职解说。
公孙珠玉眼波流转,看着罗凌。
“姑娘您要是太累就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小厮仍在尽职,这次甚至还表演上了少女的楚楚可怜。
“感、感谢姑娘关心,那、那我进去啦?”罗凌把脸抽回,看着公孙珠玉进了门。
公孙珠玉站在门口,看着罗凌离去,直到步入内堂。
“玉姑娘。”小厮叫到公孙珠玉,公孙珠玉转身,恢复往日表情上了马车。
赌坊内,云烟将罗凌带到杨掌柜书房,上次事之后她还没好好谢过罗凌,总想找着时间见上一面,可四方镖局最近又总是任务在身。
“罗当家,小女知道无以为报,”云烟取下手上的碧玉镯子,带到罗凌手上,这只镯子是杨掌柜第一次见面时给她的礼物,只是小时候她打碎一次,但舍不得扔,后来找金匠重新接了起来,对罗凌这种大户人家可能没什么,但对她意义非凡。
“这只镯子是杨掌柜第一次见面时给我的,虽然对您来说可能不够,但只要您拿着这只镯子找上门,不管是刀山火海,云烟愿意赴往。”
“云烟姑娘,这个允诺太重了,我……”云烟打断罗凌的话。
“罗当家,就请您收下吧,您的镖局事业刚有苗头,线下正是需要上下打理的时候,我这个允诺,您绝对有用。”云烟戳中罗凌线下的需要,一时让她无法拒绝。
“罗当家快请进!”书房内传来杨掌柜呼声。
云烟带着罗凌进了书房,杨掌柜桌上摊着书信,想来是杨媚给的,只是掌柜看着脸色不太好,眉宇间隐隐有阴郁之气。
小厮给二人倒上茶。
“看来杨掌柜已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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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罗凌开口,看着掌柜表情。
“是,”杨掌柜终是无奈,“罗当家您还是接下了这笔差事,您可知这其中凶险,并州是虎蛇盘踞之地,当初若不是杨媚……算了,罗当家对我有恩,您既已做出决定,我也无法干涉,我只能答应您,若是有我们赌坊帮得到的地方,您只管开口。”
“掌柜言重了,此番我前来,是要感谢您的举荐才是。”罗凌将手中礼物放上。
“是我对不起罗当家,如今您还以礼相报,我实在惭愧。”杨掌柜应下,目光愧疚。
“杨掌柜不必担心,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事相求,”罗凌正色,“我想问问您关于杨媚前辈还有十义侠的事,最开始我是想借着您的机会问杨媚前辈来着,可是会面之后,我觉着她不一定会告诉我,但是我有必须知道的原因。”
杨掌柜没有过问太多的原因,出于对罗凌的亏欠,她将自己知晓的如数告知。
“我同杨媚只是表亲姐妹,所以对于她的事,我并不太清楚,我们杨家本偏远州府的普通人家,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口,我的舅舅也是杨媚父亲,出生军营,因为重伤才退下,他一直因此心有芥蒂,又因生出是个女儿,所以对表姐一直严格训练,平日因为一些小事非打即骂。”
“表姐为了逃离,很早离开了家,在江湖闯荡,直到十年前,她忽然回了家,当时家里只有我一人,她说她现在是江湖有名的大侠,加入了什么十义侠,马上就会闻名天下,颠覆大盛,她是来向舅舅示威,好让他看看当初对她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我只觉此事危险,本想劝说,但是我没有我的立场去劝她,直到十年前的某一天,她说她有了大麻烦,让我带着杨家人快逃,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出个门的时间,回来却发现家被屠了,来不及悲伤,我甩开追兵,想着去找表姐,因为她此前提到过自己在哪里,当我赶到时,她从火海逃生,身上被砍杀没一块好处,我带着她逃了两天两夜……”
杨媚虽毁容重伤,可杨掌柜无法原谅杨媚带来杨家的灭顶之灾,两人就此背道而驰。
家产全被烧光,杨掌柜带着绝望同杨媚当初那样踏入江湖,后来遇到同样苦命的云烟,杨掌柜花光所有积蓄将她买下,两人相依为命,一同闯江湖,历经磨难,终得一席之地。
“十年前遇到大火……那杨掌柜您还记得当时追杀的人有什么特征吗?”又是一个十年,罗凌越来越好奇了。
杨掌柜深思。
“嗯……时间太久,不太记得清楚,但是,那些人雨夜追杀时有个很明显特征,腰上好像挂了个什么令牌,银色的,在暴雨的夜晚发光。”
令牌?!难道同两次事件的那些高手有关?没想到他们十年前就存在了……
没聊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罗凌念及太平楼的事,拜别杨掌柜。
云烟在一旁听着,杨掌柜提到令牌时,她也想到了天水镇的那伙人,他们的身上,貌似也有令牌来着。
“掌柜的,”云烟开口,将自己疑惑说出“当时我被囚禁时,那伙护院高手身上也带着令牌……”
云烟话没说完,杨掌柜变了脸色。
“难道他们存在有这么久?”想到杨媚的那封信,杨掌柜脸色逐渐严肃,难道这天下真的要变了?大盛的繁荣已逝去了么?因为那件事,再呆着,真的会有危险么?
“云烟,”掌柜开口,“年后我们赶快收拾一下吧,前些日子不是有其他掌柜想收下赌坊么,等盘出去,处理好其他人,我们就远走他乡,过逍遥日子吧……”
“可是掌柜的……”云烟看着杨掌柜,“赌坊是您的心血……。”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杨掌柜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悲伤。
35. 第 35 章
35.
罗凌辗转几番,终于是到了太平楼,杨媚通过公孙珠玉得知应约消息,早早通知了门口守卫。
前来迎接的,是老熟人,公孙珠玉身边的小侍加翻译。
“罗小姐~可算是把您盼来了~”小侍一脸笑,咧开的嘴角将两颊没多少的肉堆积起来。
“杨掌柜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那就先请带路好了。”面对未知的前路,罗凌绷紧神经,表情严肃。
会面的房间还是之前那一间,杨媚依旧坐在窗前的那个位子。
“罗小姐,”听到脚步声,杨媚没有回头,自顾自说着,“我就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
她用来遮脸的那半张面具躺在桌案,罗凌坐到老位置,杨媚转头,面具之下是被烧毁的半张脸,还有蒙上一层阴霾的眼睛。
杨媚的长相与杨掌柜不同,属于是一种蛇蝎美人的媚感,疤痕交错的半张脸加上她视力低下的右眼,没有给人恐怖的感觉,反倒是将原本性子里的狠辣更加突出。
见罗凌看着自己有些呆,杨媚微微一笑:“是吓到罗小姐您了么?”
意识到自己在做何等失礼的事,罗凌赶忙回神。
“并没有,是我失礼了。”
杨媚呵呵一笑:“您说的哪里话,我失去一切时,对这张脸投来的那些鄙夷或恐惧的目光,比您的眼神可怕多了。”
叫来小侍,杨媚将答应好的一半黄金兑成钱庄代票递给罗凌。
“那么多金子您拿在手里也心慌,所以我提前给您兑成秦家钱庄的代票,到时候直接去取就行。”
杨媚考虑的够周全,罗凌将钱票押在桌上,并未急着拿走。
“媚娘子,您应该知道,我今日来可不止答应这件事,这件事不管在难度还是其他问题上我觉得都远远超过您给的酬金数额,当然,我并不是想加价,只是想用等价的信息来交换。”
罗凌目光锐利。
杨媚用余光看向少女,虽然稚嫩,但能力的确可以,是一块尚未雕琢成功的璞玉,只是……在现在的近况下,这块好玉能雕琢成功吗?
喝一口茶,杨媚开口:“好啊,不过嘛,我只会回答我想回答的,您要要好好想想哦。”
罗凌早就做好了这种打算,杨媚开口时,她也没有太过惊讶。
直接问十义侠和十年前父亲的事杨媚肯定不会回答,只能先把眼前的事打听好,看看能不能用迂回战术打探。
“那既然媚娘子开口,那我也不必遮掩了,并州之行太子和三皇子同下巡治,这……是怎么个说法,毕竟,以前可是太子……”
罗凌问的直接,杨媚没忍住笑出声。
“罗小姐直性子,不过问到点子上了,这几年罗小姐没在京城,也不太清楚皇宫动向吧,从三年前太子衢州治水犯下大错后,陛下气急病倒,身体是一日不如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清醒了,他突然对自己位置的继承人有了大变动,太子表面还是受着宠,可在一些大事上陛下明显放权,让几个皇子互相竞争,他这是等老了才想养蛊,选出最适合的那个人。”
杨媚话音落下,太平楼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可这与罗凌这边没太大关系。
“而几位皇子的竞争中,唯三皇子和太子最激烈,三皇子是皇后的儿子,背后有母族为他撑腰,而太子嘛……你我都清楚,他的母妃是当年最被陛下宠爱的万贵妃,虽然万贵妃不在了,但好歹有皇帝宠爱,和晋家支持,不过……最近到是有些风声。”
杨媚没有说完,但罗凌已经知道,没说完的话有关太子身世。
“我这太平楼来来往往的,对各方势力都颇有了解,据我所知,您那位青梅竹马的柳公子,不就是三殿下身边的人吗?怎么,这些简单的关系他没有告诉您吗?”杨媚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罗凌打哈哈:“媚娘子您说重了,我向来不喜这些,也不太打听。”
杨媚眉眼一弯,眼中闪过几许猜忌。
“这样两个人物下到并州,这一路刺杀暗战必少不了,如今又放出太平楼要去镇场的消息,那我们这一路,岂不也会被针对?”罗凌还想多打听些。
杨媚继续保持微笑:“那这就是当家的您需要考虑问题。”
知道杨媚不愿再多谈,罗凌也识趣起身。
“罗小姐,谢谢您今天特意陪我聊天”同上次那样,杨媚叫住她,“做为回礼,我再讲一个您想听的消息好了,您的父亲最后一次走镖,去的不是扬州,是并州,嗯,让我想想,当初处理他失踪消息并告知你们的,是罗家四伯对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罗凌还想再问,可杨媚下了逐客令。
又再次被拎出来,不过这次太平楼外没有那个等她的人,罗凌拍拍衣服,急着往镖局管,这次事关朝廷内斗与父亲线索,她一个人能力有限,必须马上找众人讨论。
罗凌走后,杨媚也不愿意再多呆,自从见到故人的孩子,往日种种潮水般涌来,那些她不愿回忆的过往,日日在梦中折磨,不过很快了,很快就能结束一切。
公孙珠玉为她准备好安神汤药,路过等候的婢女时,她在一人面前停了一会儿,那是个相貌平平的婢女,穿着太平楼的衣服,像是无数服侍她人中不起眼的一个,可今日却没法移开视线,只因她身上有一股特殊气质。
像是看穿什么,杨媚很快移开眼神。
“珠玉,是不是做什么坏事儿啦?”杨媚喝完汤药,伸出手指挑住公孙珠玉下巴。
公孙珠玉甜甜一笑,朝她摇摇头,面纱之下的嘴角貌似有些僵硬。
让场面更热闹些也不错。
杨媚没有追究,像平常一样返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拐角,刚刚被盯着的“婢女”大松一口气。
等到众人散去,只留她和公孙珠玉二人,“婢女”终于等到开口机会。
“啊,师父,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呢!”“婢女”开口,竟然是荆玉公主。
公孙珠玉上前拍拍她的脑袋。
“不过师父这招真的可以诶,京城也好热闹,我还是第一次出宫,没想到宫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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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好玩的,外面是在过节么?我看着好多好玩的。”
荆玉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不行,在宫中憋久了,她什么都想往外倒。
公孙珠玉除了舞乐名扬天下外,还有一门擅长的易容,她将荆玉藏到自己带入宫的材料箱中,随后再将从小与荆玉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易容,虽然侍女极力阻止,但在荆玉威胁下只能接受,在宫中祈祷着。
“师父师父,那我们怎样才能同皇兄见面呢?最近为了并州巡治的事,皇兄已经很久没来找我和母后了,我之前偷偷去书房看他,可是他脸色很严肃又难看。”提到三皇子,荆玉马上收起嬉皮笑脸。
公孙珠玉摸摸她头,示意她不要急,随后用茶水在桌上写着字。
荆玉凑上前去看完,刚想出声,公孙珠玉捂住她的嘴,做了个襟声手势。
荆玉心领神会。
杨媚站在寝房前,刚想打开房门的手一顿。
屋内有其他人的气息。
思索一会儿,她还是打开了门,杨媚喜静,所以她的屋子建在太平楼最高最偏僻的地方,为防止他人踏入,屋内屋外机关重重。
杨媚进入屋内,里面漆黑一片,连一丝风动也没有。
“出来!”杨媚声音冷淡。
“呵呵~”一声轻笑响起,旋即有风袭去。
杨媚飞快转身,怀中抽出武器,那是由孔雀羽毛打造的,能够相连的飞镖似的华丽武器。
羽镖飞出,划破袭来的风,镖光闪烁下,那阵风竟是蛛网似的细线。
断裂的丝线落下,杨媚眼神阴鸷。
“单、冬、九!”她一字一顿,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好歹我们朋友一场。”单冬九推着轮椅,来到杨媚面前。
“十义侠被背叛后,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更早一点,不如说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朋友,只是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人罢了。”
杨媚说着,将孔雀镖抵到单冬九眼前。
“趁我心情还不错,你快滚吧!”
单冬九对她的厌恶毫不在意。
“对了,听消息说,你貌似入了三皇子麾下啊,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朝廷的人了吗?怎么还愿意合作呢?”
杨媚手顿下。
“我们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应该向前才是,我们的力量太渺小,皇权之上,我们能做的,仅仅只有选好一个主君,让百姓不那么痛苦。”
单冬九忽然激动:“你说的到轻松!不活在过去!你多伟大!你多善良!那些皇宫贵胄施加于我们的痛苦你都忘了吗!这样腐朽的王朝,就应该彻底巅覆他!”
“你……”单冬九的偏激震惊到杨媚,“你难道还没放弃么?单冬九,以前是我们太偏激所以才落得那样下场,你要重蹈覆辙吗?”
“那我们就见识见识吧!”
夜光落到单冬九脸上,照着她因愤怒扭曲的脸。
巫江和疤面女接走单冬九,杨媚让人放行,任由她们离开。
难道十年前的灭顶灾难,又要上演了吗……
36. 第 36 章
36.
李小池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整个人天色都暗下来,估摸着自己怕是跑到镇子外的树林,夜风吹动,掀得树叶哗哗作响,宛若野兽游走。
李小池激动过后突然害怕了起来,他跑的那样快,爹娘都追不上他,现在整个林子就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他躲在一颗看起来差不多大的树后,靠着树干默默坐下抱着自己,过一会儿又想起他爹说的野兽,又顺着树干往上爬着,直到爬到比较结实的树丫上,树林里风还是不断吹着,李小池想着白日的事,心下又慌又惊,忍不住哭了出来,又怕被野兽听到动静,只能咬着手臂默不出声。
李氏夫妻眼见追不上李小池,天色又马上快黑,怕李小池在外出什么乱子,只能折回镇子,叫上乡里乡亲的一起去寻人。
幸的李氏夫妻平日里便为人老实善良,李秀才还是镇里的教书先生,对镇上孩子们那是一个上心,李家夫妻遇到点什么事大家都会前来帮忙。
这次李小池走失,比以往的小事都严重多了,镇长一听说,更是直接带着头出发。
秦昭也在这个时候回到安阳宅邸,见镇民三三两两围在镇口像是要出去,她下了马车挤进人群。
“李叔?这是发生什么了?”秦昭拨开人群,见到了人群中间的李氏夫妻。
“小昭?哎呦!小池他跑丢了,我俩念着他心急,想着招呼着大家一起去镇外林子寻他。”
李秀才见秦昭来了,心底一下有了点底,平日里李小池最听秦昭的话,每次秦昭回来,他都是最积极的那个。
听着李嫂说着来龙去脉,秦昭一下紧张起来,最近京中不太平,江湖人来来往往,秦昭害怕李小池被不该发现的人发现,也加入了寻人大队。
一行队伍朝着镇外树林寻去,几个人一群打着火把,四散找着李小池的身影,叫着他名字。
“小池!小池!你在哪里?”
“小池!”
“小池!”
呼声阵阵,躲在树上的李小池透过密林听到了唤他的呼叫声。
“小池!你快出来,夜里危险,我们快回家!”
秦昭同几个家仆一起往林子深处又走了走。
近日跟在她身后的尾巴又多了些,上头信不过,又派了一批人监视她,如果不是并州要事在即,监视的人被调走,她今日也是万不敢回安阳看望李小池的。
李小池在树上听到了秦昭的呼唤,他没想到小昭姐今日回来了。
“小、小昭姐!”李小池低着声,在树上叫着那个举着火把的俏丽身影。
秦昭闻声探去,火光照到树上的李小池。
见他平安无事,秦昭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眉目立刻柔情下来。
“小池,你怎么跑那上边去了,快下来,我们一起回家。”
秦昭语气温柔,目光平静,话语同涓涓细流,流进李小池不安的内心。
“小昭姐,我……”李小池被劝的一阵迷糊,刚想下去,可又想起爹娘的话,他又踌躇着。
秦昭看出他的犹豫,乘胜追击:“小池,你是不是听见爹娘说什么了?,你看看,平日总在我面前逞大人,可是遇到事还不是小孩一个,爹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们一起吃饭,一起休息,李叔李婶哪次不是把最好的给你,你怎么因为没了解的事就害他们伤心呢?你看你,赌气跑这么远,爹娘多伤心呀。”
“我……我没……”李小池被说动了,磨蹭着下了树,怕他看不清摔着,秦家家仆顺势将他抱了下来。
秦昭蹲下,将李小池衣服上挂着的树叶松针拍落。
“我们回家找爹娘说清楚好不好?”秦昭温声细语,同李小池对视的目光柔和。
李小池顺从点了点头。
秦昭刚想拉着他走,可树林像是有什么动静,秦昭叫来家仆,将李小池交给他们。
“小池,我家的家仆先送你回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待会儿就来,记得我说的,回去要同爹娘好好说,耐心说,知道了吗?”
最后嘱咐好李小池,秦昭看着几人走远,渐渐和镇民汇合,李氏夫妻惊喜的声音传来,还有镇民们找到人欢喜的呼声。
前方温暖的火光将世界隔开,秦昭站在黑暗中,只有手中火折子的点点暖光,尚能让她感觉存活在世。
“秦小姐,看来您没有好好在做大人嘱咐的任务啊。”
来人从树上无声落下,一袭黑衣,戴着半张面罩。
“大人这么有闲心?太子并州之行在即,这两日应当很忙才是。”
身后杀气腾起,秦昭岿然不动。
冰冷的斩刀贴着她脖子,火折子被刀风吹的明灭摇曳。
那人靠近秦昭,夜色下,衣袍之下露出银色令牌,竟是同几次遇上罗凌的那伙人一样的令牌,若是罗凌或路游云一人在这肯定会吓一大跳,因为这人的声音同那日在梁府袭击路游云的是同一人。
“大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那个东西,你应该知道下场的吧。”黑衣人话没点完,秦昭早知道了。
“下场……不就是死么,我早就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也早做好去死的准备,你回去告诉大人再等等,马上找到了。”秦昭声音冷下,不客气下着逐客令。
黑衣人冷哼一声,继而笑了一下:“希望秦小姐这次不会让大人失望,对了,我就再帮秦小姐一把好了,那日在梁府,你那个好友罗凌的手下跑来找线索,他们同陆云起脱不开,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动私心,好好查查他们才是。”
黑衣人明里暗里都是威胁,秦昭捏紧了衣袖里的双手。
“当然,一切以大事为重,她……也不是我的朋友。”
“秦小姐明白立场最好,你可不要再做什么小动作了,大人可一直关注着您,对您给予厚望。”
下达最后通牒,黑衣人运功离开,那柄快刀在秦昭脖子留下一道血痕,提示着她她的命到底在谁手中。
等到四周终于没有动静,秦昭一下跌坐在地上,刚刚的对峙让她整个人紧张到极点,趁着夜晚,秦昭不清楚那人何时来的,有没有看到李小池,但无论如何,她已经引起江卓化的怀疑,黑衣人肯定会将今夜的事全盘告知,自己必须赶快行动。
京城这边,罗凌从太平楼出来后加快脚步回到镖局,今夜是人们新年狂欢的最后一夜,街头上人头攒动,罗凌被人群挤的头晕眼花。
正当她奋力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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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人群时,忽然从人群中走来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红衣男人,男人身形高挑,气质突出,他走在人群中,迫于通身的气压,四周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
男人从人群中拉出狼狈的罗凌,罗凌站定,往后退了两步。
“江大人?是宫中无事了么?今日怎么有兴趣来我们这些平民的地方来了。”来人原来是江卓化,罗凌向来不喜欢同他打交道,她保持着距离挖苦。
江卓化轻笑一声,声音还是老样子,让人寒战。
“看来我的伪装没什么用嘛,还是被罗小姐认出来了,罗小姐您怎么认出来的?”
罗凌不愿同他多说,只想尽快离开。
“认出江大人还不简单么?江大人天生贵气又出挑,您这样的人才,人群里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其实是喜欢穿红衣又老爱熏那种特别贵的檀香,能不认出才怪,但罗凌没说出口。
江卓化似乎很享受罗凌对他的奉承,他笑着将脸上面具取下,想戴到罗凌脸上,罗凌赶紧后退。
江卓化一把抓住她,变了脸色,脸上的笑看着僵硬无比。
“我劝罗小姐最好接受我难得的好意,不然哪天我一个不高兴,受伤的可是罗小姐您身边的人。”
罗凌被威胁的咬牙切齿,江卓化如愿给她戴上面具,挡住那张要把他杀掉的脸。
看着罗凌面具下的双眼,江卓化很满意自己杰作。
“对了,罗小姐,听说您接了桩太平楼的差事,不日就要出发去并州?”
透过面具,罗凌看向那张阴森的脸,尽管是在微笑着,可眼底毫无笑意。
“我们镖局的差事,貌似同江大人没什么关系吧。”罗凌立刻警戒起来。
“当然,”江卓化开口,“不过也正好,就算罗小姐您不去并州,我也会邀请您前去,看一场有关于您的好戏。”
江卓化说完,不等罗凌反应,转身走入人群,人流将二人隔开,罗凌回过神追赶,想要问个明白,游街龙车移动而来,罗凌彻底看不见江卓化身影。
回到镖局,罗凌情绪低落,镖局众人早在白日处理完自己事情,围坐在小院等着罗凌。
院子里生着火炉,火炉上吊着花茶,小桌上摆着点心瓜子,中间垫着小垫的暖和位子为罗凌留着。
默娘看她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怎么这样了,赶忙关心上前。
“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在外边欺负您了,我们找他去!”
默娘话语关切,字句间都是浓浓的担心,她被炉火烤的温暖的手拉着罗凌,将她带到椅子上。
白楚唯递上温度刚好的花茶,路游云将刚才剥了有一阵的瓜子仁送到面前。
手上是关心她人的爱意,自己最在乎的朋友就在身边,想着江卓化的话,罗凌忽然一阵悔意,太平楼的这单活儿,她真的做对了么?
路游云似乎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小小姐,”他叫着罗凌,“咱们六人就是整个镖局,你是当家,是主心,您去哪我们去哪,您想做什么我们就去,不管怎么,我们永远尊重您的选择。”
其余人纷纷附和,得到支持,罗凌信心又慢慢回涨,她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37. 第 37 章
37.
并州一路恐凶险,罗凌将在太平楼打听到的情况全盘托出,对于她来说当然是父亲的消息最为重要,但她不愿平白拖任何人蹚浑水,趁还有时间,若镖局有一人反对,她都会终止行动。
但竟然无人反对,罗凌又强调了一遍沿路可能遇到的危险,还是无人反对。
“这样真的可以吗?”罗凌追问。
见杯底茶空,路游云又给她重新续上一杯。
“小小姐,您不必这么强调的,本来干这行的就有风险,没有风险,哪里来的高报酬,我们已经说过了,跟着小姐您心甘情愿。”
白楚唯和李静泉连连点头。
“当然,”白楚唯接上话头,“就算小小姐您不说我们也会劝您接受,毕竟这趟路途,对其他各位来说,也会很有用呢,小小姐您压力不要太大才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罗凌稍显安心,可不详的不安感还是萦绕心头。
并州……太多的线索集于一处,罗凌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中推着她前往,诸多的巧合联系一起,罗凌难以心安。
天色不早,待炉火慢慢熄灭后,众人相竟回房休息,路游云身上带着伤,在炉子边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李静泉这两日为了李盛也没太休息,二人一前一后先回了房。
白楚唯在炉火前扒拉一阵,不知在想什么,最后也回了房。
罗凌在等着林教和默娘,二人将茶杯洗完后,也准备着回房,罗凌在走廊拦住了两人。
“林叔,默娘,”罗凌开口叫住二人。
“小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还在担心并州的事么?”默娘开口,二人是看着罗凌长大,罗凌相当于二人的半个孩子,对罗凌,二人牟足耐心对她的担心,二人同感。
罗凌深吸一口气:“是,我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就是很不安,所以我希望你们拿着这个。”
话毕,罗凌递上一块刻成双鱼的木符。
“这是护送骆氏兄妹到沙雪关时,骆将军为答应我一个愿望赠与的,我当时向他许愿希望在镖局有危险时他能施予援手,为保险,这个现在交给你们二位,若真有意外,你们就带着其他人去往沙雪关。”
夜风吹起罗凌的头发,她的面庞在微弱的光照中显得莫名落寞。
“可是小姐,您将这个给我们,您自己……”默娘心思细腻,考虑的更多。
罗凌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毕竟我还有罗家六小姐这个身份保着我,尽管世人更多认同我这个身份,觉得它更有价值,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更努力去摆脱……”
二人明白罗凌话里的意思默娘轻轻抱住罗凌。
“没事的,小小姐,就算别人无法理解,我们也会理解您。”
白楚唯灭了灯,在门后偷听,她第一次见到罗凌,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同样是为了摆脱束缚自己的身份,可小小姐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而自己……是为了活下去,可现在看来,就连这种希望也开始变的渺茫起来。
白日里替路游云去打听消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自那日巫江让她看到部族的火蝶,她突然从安逸的快要让她放松警惕日子中清醒,她是背叛者,是部族的罪人,注定一生都要在逃亡中渡过。
可是在镖局的日子真的很开心,跟着小小姐一起的旅途是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的感觉,巫江和单冬九背后靠着大人物,跟据两人此前约定的密信来报,部族果然是到了哥哥手中,族里的长老还是不愿放过她们,不知道哥哥怎么说动长老的,现在部族整个归顺了朝廷。
有了这么大的靠山,找起人来更加容易了,从部族逃出的人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巫江,而迟早,不,应该说很进了,她们就快被发现了。
自己还能同这群难得能合上拍子的伙伴走多远呢?白楚唯无法回答。
太平楼内,为了明日的路程,整个楼内今夜闭门谢客,为了在两位皇子面前好好表现,太平楼甚至拿出了压箱底的华丽装束,光是公孙珠玉表演需要的衣服手饰就装上了两大箱。
为了荆玉安全,公孙珠玉这两日都没让她出门,而是贴身跟着自己,荆玉也不恼,早习惯宫中四方墙的生活,这次能出宫,仅仅只看一眼外边的世界,她已经很幸福了。
荆玉高兴地整理着公孙珠玉的衣物,期待着明日的并州之行,公孙珠玉打算故技重施,让她藏在放置衣物的箱子里,连着一起搬上马车,荆玉觉得计划完美极了,只留一步,到并州之后就能同皇兄见面了。
公主这边暗地计划着,而秦昭这边,她也同样背着监视人进行着自己计划。
李小池哭着被接回李家,一个人在林子里又饿又怕,到底还是小孩子,没有隔夜仇,见到李氏夫妻的一瞬间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泣着道歉。
李氏夫妻见他没事,悬着的心也落下,李小池哭的伤心,二人也狠不下心责怪他。
镇民见李小池平安,护送着一家三口回屋后,也纷纷拜别。
秦昭收拾好自己的伤口,换上另一副轻松的表情,上门拜访李氏夫妻。
“今夜要感谢小昭了。”李秀才将人请进屋,李夫人倒上热茶。
李小池一路哭累了,现下躺在夫妻二人的房中休息。
“李叔李婶客气,小池对我就像亲弟弟,你们二人平日待我也好,关心他是应该的。”秦昭喝下一口热茶,刚刚被威胁的僵硬都被驱散开来。
“不过我听您二人说小池是因为偷听到你二人谈话赌气跑开,今日你二人是聊了什么?”
李氏夫妻同秦昭邻里相亲,两家平日互帮不少,且二人情况秦昭也清楚,所以二人也没有隐瞒。
“小昭你看得明白,早就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娘子体弱不适合生产,所以小池并非我夫妻二人所生。”李秀才娓娓道来,“小池也不是有些流言那样,是我夫妻二人捡来的,他其实是有人送到我家门来的。”
李小池在还很小的时候,大概十年前的某个暴雨夜晚,李氏夫妻家门被敲响,抱着李小池而来的男人长着一张秀气的脸,一身黑衣,像是刚从追杀中出逃,雨夜洗去他的血气,留着一身肃杀。
男人身边还跟着个八九岁小孩,脸上带着死气,夫妻二人被来者吓了一大跳,李秀才拿着锄地的耙子,战战兢兢护在夫人面前。
但那人什么也没干,忽然直挺挺倒在门口,怀中仍护着李小池,同他一起的小孩见状,连忙跑上前想支起他,夫妻二人搞不明白现状,但见来人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便将几人带进了屋。
黑衣男人伤的极重,扒开衣服,整个胸膛没一块好肉,不是卷刀砍伤,就是各种刀剑伤,李夫人胆小不敢上前,李秀才懂些医术,平日也会替镇民看些简单病症,所以他接着上前处理伤口,李夫人在一旁打着下手。
跟着男人的小孩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接过李小池,抱在怀中熟练安抚着。
不过一会儿,李小池不安地哭了起来,小孩怎么哄他都没有停止。
李夫人念着他估计是饿了,于是上前轻声道:“你弟弟可能是饿了,今日连婶送了些羊奶来,我抱着他去喝可好?”
小孩不松手,警惕看着李夫人,李夫人也很耐心,微笑着默默等着他同意。
终于,小孩松了手,但一时犯了难,不知是该守着男人,还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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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去看小孩好,李夫人察觉,安慰开口。
“你就在这里看着……他吧,没关系的,我温好奶就带着你弟弟过来。”
有了李夫人保证,小孩又安静坐回位置。
李秀才这边处理完,李夫人也抱着李小池回来,李夫人一点点喂着李小池,李小池砸着嘴叭叭喝上。
不过一会儿,床榻上的男人转醒,男孩慌忙跑到床前,紧张看着他。
男人刚醒还有些懵,直到看到李氏夫妻,才慢慢回神。
“想必您就是曾经河东李家李老爷的儿子是么?”男人向着李秀才开口。
李秀才被突然点到,慌忙开口:“是、是的,我就是河东李家的,可这都是在我老子和家里犯洪涝之前的事,公子是如何得知?”
男人费力去够桌上染血的衣服,小孩见状,赶忙上前递给他。
男人从衣服特别缝制的内层中取出一封信,和一个小半掌大的华丽胭脂锦盒。
“这是曾经受您恩惠的相家小子拖我给您的,说是只要您看见一定会帮忙。”
“相家小子,”李秀才回忆起来,那是以前一直跟在他屁股后的邻居小孩,父母去的早,家里就他和奶奶两人,自己父亲怜爱相家,经常救济二人,托这个,李秀才也长了颗仁慈心。
李秀才将信展开,里面是相无欢的恳求,他希望夫妻二人能收养小池。
二人皆是被震惊到,他们没想到相无欢还有个孩子,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请求。
“信是这么说,可小相他现在在哪里呢?”李秀才发问。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支棱着下地,跪到二人面前。
“这是大哥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就算是我无理强迫也好,只恳请您二人您伸出这个援手。”
男人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李氏夫妻无法受这大礼,连忙将他扶起。
“后来,我们夫妻二人想着一直没有孩子,加上夫人对小池也很喜欢,我们便收养了小池,而那个男人在第二天不知什么时候,带着那个小孩一起不见了。”李秀才慢慢说着,“那封信和那个锦盒我们夫妻二人一直留着,锦盒里是一小节脐带和一个小瓶,我们想着这可能是小池的东西,所以没有丢掉,而那夜的男人,正是现如今缉拿令上的陆云起。”
原来如此,秦昭这下全联系起来了。
李小池忽然从屋里出来,他醒了有一会儿,一直在房间中偷听着几人谈话。
“爹,娘……”李小池含着眼泪,“所以你们真不是我爹娘么?我爹,我爹是……”
李小池眼泪决堤,李夫人冲过来抱住李小池。
“不是的小池,你就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是以前,还是往后,我们的孩子永远只有你一人,我们永远是你真正的爹娘。”
“是呀,生而不养为疏,养而用心为亲,小池,李家是你的家,李叔李婶,是你的爹娘。”秦昭开口,起身来到李小池身边。
李秀才也来到三人身边,李家一家三口紧紧相拥。
秦昭看着温馨一刻,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家,和死去的那个自己。
“李叔,”秦昭换了一副表情,严肃开口,“从今天以后,除了我和镇子里的人,其他陌生人要是上门,你们千万要小心,这张缉拿令一出,我担心会有麻烦找上你们。”
李氏夫妻连连点头。
秦昭浅笑:“这样就好,我不日就要出发到并州办事,希望你们一切安好,希望我们能再一起吃年夜饭。”
希望……我能活着。
她没能说出口,她怕连这点温暖也会消失,告别李家人,她也要走上自己的不归路。
38. 第 38 章
38.
太平楼办事就是利索又阔气,原本罗凌还担心着得租几辆高规格马车,没想到太平楼连这都包揽了,仿佛就是打定她一定会接受的主意,两架大马车早在太平楼后院备着,车上已经清点好了这次要带下去的东西,除了公孙珠玉两个衣服首饰的箱子得另带,其他的只要赶上马车就能走。
跟着太平楼的马车一对比,罗凌只觉得自己花大价雇的车就是个车架子。
难道开酒楼真这么赚?果然自古吃喝玩乐才是商业大头,罗凌陷入自我怀疑。
其他人被罗凌各有安排,今日到太平楼的就只有她和路游云二人,柳淳生最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上次见面后就像人间蒸发,最后也只来的及同元稻例行告别,只不过因为梁府的事,他这个司直最近也晕头转向。
任务在即,罗凌顾不上梁府的事,幸得元稻在,二人约定着以信互传消息。
叫上路游云,二人准备着将公孙珠玉剩下的箱子搬上自己马车。
手刚提起箱子,二人就感觉到了异常,互看一眼,两人不动声色,只是在放箱子时留个心眼,单独给它放了个地。
“辛苦四方镖局各位,有罗小姐带队,相信这次路途必定一番风顺。”杨媚还是老样子,笑呵呵说着走心恭维话。
谈话间,镖局几人都已到位,将公孙珠玉这位邀请上坐,罗凌跟着也上了马车。
马车内,考虑到公孙珠玉身份,罗凌特意在头一天给马车做了一番改造,原本硬邦邦的木板铺上厚狐毛与织锦的软垫,中间隔开一个小空可供焚香与茶点,为防止突袭,马车四壁更是连夜请工匠做了特殊加固处理。
公孙珠玉踏上马车,对座位上柔软舒适的垫子非常满意,欢喜地左摇右晃几下。
这辆马车打头,由林教带队,路游云坐车前充当喊堂,三辆车慢悠悠驶出京城,在郊外百米时,罗凌忽然叫停。
公孙珠玉敏锐注意不对,躲在箱子里的荆玉感受着停下的马车,心也一下提了起来。
难道这么快就有敌袭了?!荆玉在箱子里绷紧神经。
马车外,众人见罗凌叫停,也是不解,要说袭击,周围也没有隐藏起来的杀气才是,除了路游云,大家都是疑惑看向罗凌。
罗凌跳下马车,挑开车帘同公孙珠玉对视。
“事到如今,玉姑娘也没必要隐瞒了吧,线下出了城,这段路除了我们,没其他人盯着了,再这么下去,箱子里那位该被憋坏了。”
被、被发现了!躲在箱子里的荆玉这下是被吓出一身大汗了,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被遣送回宫的场景。
公孙珠玉临危不乱,仍笑的甜美。
“你是怎么注意到的?”
就着车内备好的茶水,她在脚下干燥的木板上比划。
“太平楼为了方便办事,每一样物品都列了一个详细清单,还未出发时,我们也是按着清单一个个核对,最后剩玉姑娘您的贴身衣物和宴会需要的首饰器物两件。”
“而这两件东西按理来说也算不上贵重,一个是您为何要单独携带,另一个就是重量明显不对,但是确定是人,是抬上车的那一刻动静不对,声音沉重,而且里面还有露出一丝的其他响动。”
罗凌伸出手指,一一列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藏着,但玉姑娘还是快请出来好了。”
早听掌柜说过罗凌心思敏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公孙珠玉打心底喜欢罗凌,料定她选择出城才提这事,公孙珠玉按着自己同公主约定好的暗号下车敲了敲箱子。
箱中一片寂静,然后是淅淅索索的声音,半晌,箱子从里面咔哒一声打开,缓缓钻出个穿着朴素的清丽少女。
柳眉弯弯,杏眼提溜着眨巴,少女抱紧手中梳妆用的箱子,因为暴露,不安看着面前挤一堆的几人。
装束像是特意找来的,眉宇间怎么也掩不去高傲的气质,看样子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罗凌一下有些怔住,慢慢开口:“姑娘您是?”
被严肃点到名字,荆玉一下慌张,赶忙从箱子中跳出,因为衣裙有些长,跳到地上时咧阻一下。
镖局众人一下摸不清,看向罗凌,等着她拿决策。
察觉众人视线,荆玉再迟缓也反应过来,面前年轻的少女才是镖局主事,于是眨着无辜的眼神,也看向罗凌。
被那么多人看着,罗凌压力山大,只好先将公孙珠玉与荆玉请上马车。
一进马车,两人立刻跪坐在地认罪。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荆玉疯狂道歉,一点没给罗凌插嘴的机会。
罗凌出手制止。
“好啦,现在还是先好好介绍介绍姑娘你自己吧。”
荆玉同公孙珠玉对视一眼,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正襟开口:“本……是本人,我叫荆玉。”
荆玉?
罗凌只觉这名字太熟了,心底浮上一个大胆猜测。
“荆玉姑娘,恕我冒昧,您这个名字可是太少见了,据我所知,现今整个大盛只有一个人能拥有这个尊贵名字,那便是当今圣上最宠爱公主,皇后唯一女儿,三太子的亲妹妹——四公主荆玉?”
公孙珠玉同荆玉师徒二人同时乖巧点头。
天哪!这下可真是一趟刺激又精彩的路途。
罗凌不信杨媚没有察觉,她无法理解杨媚为何要让公主也入局,难道其中有什么自己尚且无法察觉的深意?
荆玉不安看向罗凌,生怕她下一秒就把自己送回去。
“我知道了,”罗凌无奈开口,“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既然是掌柜的意思,那公主就只能先跟着我们了,等到了并州,安全见到三皇子,我们再请罪好了。”
荆玉原本抱着零分的期待,直到罗凌说出同意的话,她欢喜地差点没蹦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到时候我会全部揽下所有事情,而且本来就是我想出宫的,我不会连累大家的!”
听着荆玉天真的话语,罗凌苦笑,但还是轻声细语:“那既然这一路公主跟着我们,我们也得好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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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才是。”
众人见马车一阵沉寂,心下担忧,但无一人赶上前打扰,半盏茶后,罗凌带着少女从里面走出来,众人放下心,可看罗凌脸色难看,又提上了心。
做好心理建设,罗凌向众人介绍了荆玉,当然,也向荆玉介绍了镖局众人。
听到少女公主的身份,几人脸色比罗凌还差。
要是其他公主他们尚且能担责,但偏偏是这位四公主,大盛王朝唯一能被叫公主的公主,不管这一路有无风险,他们都免不得被圣上怪罪。
荆玉常在深宫,性格大条,并不在意,听到罗凌介绍自己时,她眼睛一亮,立马跳了上去。
“原来你就是罗凌小姐!皇兄还有柳哥哥经常同我说起你,我早就对你您感兴趣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见到您!我可以像柳哥哥那样,叫您阿凌姐姐么?”
“柳……哥哥?”罗凌有些愣。
“是呀!”荆玉像是见到偶像的狂热粉,“是柳淳生柳哥哥同我讲的,我从他们口中听说了您的很多事。”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公主您和柳淳生这么熟,是您谬赞我了,能得公主喜欢我也很开心。”罗凌礼貌回话。
“是呀,我再宫中没什么玩伴,同龄宫女们也不太愿意同我玩,总是顾虑着我公主的身份,所以除了母后和皇兄,既不会顾虑我身份,又对我耐心而且愿意同我做朋友的,就只有皇兄身边的柳哥哥了。”
“阿凌姐姐同柳哥哥一样,又有才,又温柔,对人也耐心,我早想见您了,不过皇兄也真是,见我同柳哥哥玩的好,他说等来年柳哥哥春闱高中后就许配给我做驸马。”
荆玉见到日思夜想想要见到的人,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像是要把自己家底全抖个透。
等等!许配?!驸马?!
谁?!
本来是见这位金贵公主像是憋久了所以无心听听她的牢骚,没想到炸出惊天大秘密。
柳淳生?是那个柳淳生柳公子吧?
可他不是同小小姐……
众人听着消息,也不敢扭头看向罗凌,只得用余光扫过后又彼此目光暗号。
罗凌听闻,不觉皱了下眉,她倒是想的同几人不似。
自己同柳淳生自幼定下的娃娃亲都是罗柳两家基于一定目的促成,可以说这也是两家想要脱离皇家打压的一道防线,可现如今听公主这话,皇家是准备彻底摆在明面打破这样制衡的局面了吗?不,不如说是很早就已经……
将来会是什么样的走向呢?不知道柳淳生会不会跟着三皇子一起下到并州。
看着罗凌凝重思索,镖局几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刚刚驸马事件的原因,立刻变的鹌鹑一样安静。
荆玉和公孙珠玉像是没注意到气氛,荆玉还在叽叽喳喳自说自的,看样子孩子在宫中真的是憋了很多话。
“呆在这里只是消耗时间,我们不是还要赶在日落前到驿站么?先上车吧。”
罗凌先放下心里事,将两位请上马车,一行再度准备出发。
39. 第 39 章
39.
马车上众人一时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路游云妄图跑到载货的车上,被白楚唯一巴掌扇了回去,她和李静泉同时投去犀利目光。
挣扎一会儿,路游云还是决定扛起同一个马车重担,林教赶着车,表面平静,但已经僵硬很久,偏偏荆玉头回出宫,激动不止一点,在马车里坐不住,非要在外边跟着他东拉西扯。
“诶,公主啊,我有点好奇。”路游云一个翻身坐到荆玉旁边,“你说你皇兄他们准备把你许配给柳公子,那他知道这事不,他有没有提起他有桩娃娃亲啊?”
荆玉吃着罗凌刚给的点心,心情许久没有这么好过,她也没遮掩,反而坦荡令人意外。
“我当然知道啦,和阿凌姐姐嘛,可是父皇和其他人都说他们的娃娃亲不过是当初两家为冲喜结的,现在他们二人身体都比以往好不少,所以这个亲早已名存实亡,两家虽没说,可私低早取消了。”
“母后说若我成年之前找不到好夫婿,父皇为了大盛便会将我送去和亲,我听其他妃子说过,和亲都会去特别偏远的地方,又苦又累,一天三顿吃不饱饭,以前送去的公主有的在半路就命逝,有的到了地方也撑不过几天。”
“同我好的娘娘们还有母妃都说我金枝玉叶,说我是最受宠的,我是大盛繁荣的象征,万不能受这种苦,其实我没想考虑这些,只是每次他们这么说时,母妃脸上忧愁都会消失,若能让母妃和皇兄开心,只要能在他们身边我嫁给谁都无所谓。”
荆玉眨着眼,笑的天真,深宫似海,多的是磨折,可皇后和三皇子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还没能体会到。
她声音不大,但很清脆,像是每日在树上唱歌的黄鹂,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
声音落入几人耳中,路游云原本还脑补着是那种什么傲娇公主霸道爱,巧取豪夺的场景,没想到竟是因为这种原因。
其他人可能不太明白,但罗凌能体会,在她还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无力,因为力量太弱小,能做的,只有让重要的人开心,不要担心自己,所以即使是傀儡,也甘心。
但荆玉要比自己幸运多了,至少母亲和兄长还能在身旁左右,但也正因如此,所以荆玉的成长与醒悟必要经历诸多磨难。
罗凌从车中掀帘走出,坐到了荆玉的另一侧,抬手摸上荆玉的头,荆玉回首,对她露出笑容。
“咱们荆玉是个懂事的孩子呢。”罗凌回以微笑,笑容柔软。
“嘿嘿。”被自己崇拜的人夸奖,荆玉有些不好意思。
罗凌同柳淳生对待没有恶意的人气息太过相似,都让人心安,荆玉抽了抽气,向着罗凌怀中靠近。
从京城到并州一路,罗凌等人这次是往上走的,途径黄河一带,靠近北蛮领地,同南方的江南富庶不同,北地常年饱受战乱苦扰,虽然大盛国力强盛,近年虽已有所不同,可周边小纷争还是不断,所以饥荒流民在路上常见,有钱的大户同普通百姓生活泾渭分明,层级了然。
还未入城池时,沿途都是广袤风光,峡谷峭壁连天不断,荆玉看的高兴,罗凌也是头回见这壮丽奇景,见二人看的高兴,余下众人也乐的开心。
又经一条山路,马车渐渐使入有人烟村落,这一路相安无事,路游云也懒的喊堂,支着镖局小棋子半躺在马车车厢外。
太平楼贴心配着赶车和守夜侍卫,白楚唯丢下马鞭,跃身跳到罗凌的车厢同路游云比试起身手。
二人各踩着车顶一檐角蓄势待发,风声起,落叶飘,马车慢悠悠踏过落下的干枯枝叶,白楚唯率先发力,轻功踏起,骨鞭抽出,卷上路游云的左手,带着他一起落到前面的空地。
二人一路使着轻功过上百招,仍难分伯仲,荆玉看的高兴,拍起了巴掌。
还有一段路就要到今夜下榻驿站,二人收了手,回到马车,罗凌仍同林教一样守在马上,荆玉一路闹腾累了,回车内休息去了,但对外界兴奋仍难以割舍,用竹杖挑上车窗帘。
沿路似乎又是流民赶路而过,年轻力壮一些的捡上破烂布包乞讨着,老幼妇孺赶不动路,又生病的,在路边衰败破庙宇休息,但无一都是形同枯槁,脸带病气。
是同京城和江南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以前在学堂时,恩师梅长风常讲百姓苦楚,罗凌未曾离开过京城和江南这两个地方,看惯了百姓安康,所以当初的她知道百姓很苦,但她无法理解。
三架马车做的低调,加上有镖局打着头,知道是押送货物的普通镖车,流民也没想着能求到钱财,只是围在车周数十步,祈求着能赏赐些吃食。
路游云和林教几人早有准备,将随身揣着的硬饼尽数拿出,能活着的流民会有自己在路途中组织的抱团,每次遇到能乞讨只需看着年轻的人上前,之后自会分配。
荆玉再迟钝无知也察觉到现在不该出马车,于是她将掀开的车帘又放下,只留了一道缝,结着蛛网的小土地庙前,几个流民小孩饿的蹲在地上扯着草皮嚼,没有哭闹,瘦的凹陷的大眼中只有无尽麻木,荆玉同他们对上目光,忽然被吓的缩回公孙珠玉身边。
她可怜着那些看着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孩,可视线接触时,她又是一阵心虚与后怕,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却觉得格外对不起。
荆玉没了之前的活泼,安静呆在公孙珠玉旁边,整个人的气势一下耷拉了下来。
罗凌退回路游云旁边,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无能,流民可怜,但她却有心无力,她能对每个可怜人同情,却做不到给予每一个人帮助,因为不知好坏,她也不敢轻易帮助。
过路粮留下,四周的流民三三两两散开让道,知道车上有武夫,虽然人多,他们也不敢一拥而上硬碰硬,若是好心的便能讨得路粮。
众人又重新驾车上路,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伴随着一人的叫骂。
“滚开!都给本官滚开!”
马蹄声越来越近,四周流民纷纷避让,众人这才看清马上是个穿着华服的跋扈男人,他的马鞭毫不留情抽在没反应过来的落单流民身上,在众人马车前扬起一片尘土。
“好嚣张的来人,这人谁啊?”白楚唯第一时间跳下马车,扶起被抽倒的流民,罗凌也跟着跳下,上前查看几个老人的伤势,车里的荆玉见罗凌也下了车,刚想动身,被公孙珠玉又按了回去。
“刚刚他跑过时,马臀上有个烙印,若是我没看错,那是皇家的标志,他自称本官,是宫里派出的人,说不定同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罗凌查看完开口,幸好躲的及时,老人身上的伤被鞭子划过,尚且无碍。
“皇家的人?”白楚唯意指车上的荆玉。
“应该是无关的,若是宫中发现,他方才应该在我们身边停下盘查才是。”
虽然不是冲着公主来的,可罗凌仍是皱起了眉。
“小小姐。”路游云牵着马车缰绳,提示道。
两人应声,见无人出事,重新返回马车。
车中,荆玉大松一口气,方才若不是师父拦着,她怕是早跑了出去,罗凌说刚刚那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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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虽然自己没太出宫,可宫里的人还是见过她,若是被刚才那人发现,那可糟糕了。
“玉姑娘,刚刚那人怕是宫中来的,虽不知见没见过公主,只是……”
罗凌进到车厢内,对上公孙珠玉,刚才的话公孙珠玉当然听到,她天生耳灵,加上陪着杨媚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虽然没见到来人,但刚刚那人出声,加上嚣张乖戾的行事做派,几乎瞬间,公孙珠玉就确定了来人是谁。
示意罗凌不要慌张,公孙珠玉拿出当时荆玉带着的梳妆箱,箱子里除了寻常胭脂,还有一些伪装假脸皮。
在罗凌惊叹目光中,公孙珠玉飞速上手,不过一会儿,一个带着雀斑的普通邻家少女便出现罗凌面前。
“哇——玉姑娘好厉害,没想到您如此精通易容!”罗凌毫不掩饰崇拜目光。
公孙珠玉摇摇头,表示这都没什么。
众人又走一阵,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第一个驿站。
由于没有靠近中心城市,驿站也是格外简朴,罗凌众人停好马车,将载货马车停到特别的库房。
马概之中已经停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罗凌留心看了看,果然是刚才驱马的宫中人,大概是走到这里发现已经没时间赶到临近城池,所以只得在驿站休息。
路游云作为跑堂,在众人停马时,他下车到大堂订房间去了。
刚同掌柜聊好,熟悉声音传来。
“还真是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若非大人开口,谁愿意跑这一趟,上上下下都遭透的穷乡僻壤!”
是刚才赶马那人,不过换了一身装束,可还是夸张像个花孔雀。
也不知什么来头,店小二在一旁点头哈腰不停道歉。
察觉路游云目光,来人将背又挺了挺,鼻孔朝天看着他。
“你看什么看!”来人目光上下打量,啐了一口,“区区一个穷酸平民!”
见他目中无人的嚣张样,路游云捏紧拳头,可现在不能多生事端,尤其是这样身份的人,会给小姐带来不必要麻烦的。
见路游云没做声,来人还想继续欺辱,就在这时,罗凌众人了进来。
“怎么了老路?”罗凌见大堂气氛不对,立马开口。
看见身边林教肩头的镖旗,那人嘴一撇。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镖局!”
口气如此嚣张,惹的众人不悦,荆玉更是气急,上前就想争辩。
罗凌拦下,上前一步。
“不知是哪里冲撞了大人,我们的确是小镖局出生,我是镖局当家,在此为我手下不懂事冲撞道歉。”
罗凌态度诚恳,那人看着勉强接受,可还是傲着气:“镖局当家?就你?一介女流?哈哈,难怪是小镖局!”
罗凌不恼,这样的话她听的多了去,她熟练应对。
“是,小女是京城四方镖局当家,罗凌。”
“罗凌?!京城罗家六小姐?”
听到罗凌名字,那人一下恭敬起来。
“是……”
摸不准这人的变脸,罗凌回答。
“原来是罗六小姐,小的江卓化江大人手下小官李文,方才多有得罪,是小的有眼不识珠!还望罗六小姐多担待!”
这下换了人点头哈腰,众人一下被打的转不过神。
“李大人言重,方才不知大人身份,该有礼的是我们才是。”
二人客套寒暄,李文看着有急事,招呼后急匆匆出了门。
看着他走去信站的路,罗凌扭头深思。
40. 第 40 章
40.
在房中收拾好这一路需要的东西,罗凌的房门被敲响,白楚唯同罗凌一间房,听着来人的脚步陌生,手按上腰间鞭子。
“罗六小姐?在下冒昧前来打扰了。”
是李文的声音。
两人相视疑惑,罗凌拦住白楚唯的鞭子,前去开门。
“李大人?您这是……”
罗凌拦在房门前,看着李文笑的一脸谄媚。
“哎呦,您看我,您这一路车马舟劳的,冒昧冒昧”李文见罗凌一脸逐客的表情,赶忙献上手中锦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罗小姐您不要客气,当然,您不要觉得负担,一点心意,您能多在江大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最好。”
罗凌眉头皱的更甚。
“李大人,您搞错了吧?江大人同我还不如同您的关系,我得拜托您才是。”
“谦虚!罗小姐您谦虚了,您的地位,那可是江大人特别开口嘱咐的。”
李文硬塞着盒子到罗凌怀中,不等人拒绝便如脚底抹油般跑开。
“小姐?”白楚唯投来关切询问,“您还好么?”
刚刚的话她听在耳中,李文这厮,凭什么把四方镖局归成江卓化那狗官阵营。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现在至少少了一个人来坏我们事。”
罗凌压下心中疑惑,安慰道。
好消息:莫名少一个麻烦
坏消息:危机仍在,而且少的这个麻烦太奇怪了。
将锦盒打开,里面好一对金镯,闪的罗凌和白楚唯二人快眼瞎了。
罗凌怕真瞎了眼,飞快盖上盒子。
“奇怪……”她自顾自喃喃,“李文不过是江卓化身边的一九品小官,我也没听过江卓化有这么贪啊,这镯子,他哪来这么大油水?”
“说不定他仗着威风自己贪的呢?”白楚唯倒觉着没什么,都是狼狈为奸的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可能吧……”罗凌回应着,只觉着光是派李文这么个张扬的人物下来就够诡异了,太子身边有江卓化这个“定海神针”在,筛选的盟友大都阴险狠辣,这么张扬的,可以说是头一份了,可最值得怀疑的,还是江卓化的态度。
荆玉这边,同公孙珠玉进屋后,就一直拉着个脸。
为了二人安全,路游云在挑房间时,为她们特地选了间离罗凌最近,隔音最好的。
公孙珠玉见弟子愁眉苦脸,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师父,”荆玉脱下鞋子,抱着腿靠在床边,“我是不是不该来的……”
公孙珠玉睁大了眼睛,用房间内准备好的纸笔飞快写着。
“你怎么突然醒悟了?这是要变天了?”
“师父!”
自己的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言辞犀利,荆玉为之倒绝。
“师父,人吃草,马吃粮,这才是真正大盛百姓的生活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会忍受饥寒交迫,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样多的人没有办法吃上饱饭,野草渡腹。
巨大的落差让荆玉有一时恍惚,就快要分不清到底自己在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梦,还是才见到的骨瘦嶙峋的流民是梦。
直到李文从罗凌门前离开,路游云才将按在房门上的眼睛离开,纸糊的门窗让他给掏了个方便观察的大洞,呼呼灌风。
“你这样像个变态。”
李静泉照例在房间打坐,因为李盛的情况,这两天他的话格外少,今天难得打趣。
“这李文可真是个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这表情,你要不说,为我都还以为小小姐是他拜的干妈。”
路游云担心着罗凌,差点还以为李文来个马后炮,见人少就要赶着上去欺凌罢市,送礼这招属实意外。
“这李文玩儿的什么招?作为李家人的代表,你来讲讲?”
路游云跃到梳妆柜上坐着,盘起一条腿。
李静泉没吱声,良久才一句:“他不是我们李家的,可能是其他姓李的人家吧,与我们无关。”
路游云无语,才发现呆了这么久,李静泉也挺妙的,老实的憋着坏。
几人拾倒一阵,很快来到入夜,为了避免荆玉身份暴露,晚膳众人在罗凌的房间解决。
考虑到两位京城贵人,桌上的饭菜已经是方圆十里内能收集到的最好食材,可荆玉还是吃的没滋没味,咬着筷子,一副焉巴没食欲的样子。
她没胃口,众人也格有心思,想着到底哪里不好,怎么才能服侍好这尊金佛,不过作为师父的公孙珠玉倒是毫无压力,照样吃的优雅美味。
“公主,是饭菜不合胃口么?您再忍忍,等到了城……”
罗凌话没说完,荆玉忽然激动放下碗筷,甚至忘记自己身为公主的礼仪。
“不是的!不是的……”发现自己失礼,她低垂下头,“这些美食,是阿凌姐姐你们好不容易找来的吧,饭菜很好吃,是我不对,看到这些佳肴珍馐,我就会想起白日的那些流民,明明阿凌姐姐你们一路也在忍受,可是都是因为我……”
“原来是这样。”罗凌总算弄明白了她消沉的原因。
“公主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所以看在我们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您才更应该好好吃饭,不是么?”罗凌语气温柔。
公孙珠玉也抽开手,摸摸荆玉的脑袋。
荆玉垂着头,罗凌想不到能说啥,直接肘击身旁的路游云。
路游云一口饭梗在脖子,憋红了脸。
“是呀公主,我们让您吃的好好的,不就是为了让您身体健康么,您看这一路的,再不多吃点,您坐马车都要坐晕过去了,当然,托您的福,我们可算是能从当家手里扣出几个钱买好东西来补补,您要是不吃,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路游云夹走一只鸡翅,整个鸡翅进,两根光溜的骨头出。
“脱骨利器!”
路游云饭菜挤着腮帮子,含糊打趣。
荆玉这下是终于笑出来了,猛猛扒了两口饭。
饭后,众人各自离去,荆玉为了明日的早起赶程,拉着自家师父就要早早入睡。
罗凌闲来无事,也没有困意,跟着路游云几人一起到靠窗的长廊看夜景。
路游云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杆烟枪,从烟袋里捻了些烟丝,点燃抽上。
“今天真稀奇了,平时也没见你抽这东西,今日怎么抽上了?”
烟枪里火星点点,罗凌看的好奇,路游云朝天吐出一口烟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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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呛得直咳嗽。
“从太平楼几个伙计那里借来的,我也好奇,第一次抽,这下知道了,好呛,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东西。”
“哈哈。”路游云吃瘪,罗凌乐的开心。
“今日不光是公主开了眼,我也开了眼。”
借着吹起的夜风,罗凌神情落寞。
“我小的时候,曾经跟着一位老师,他是两朝的元老官员,叫梅长风,因为上了年纪,他便请求圣上告老辞官,云游四方去了。”
“他的老家在江南,所以他在江南呆的时间最长,当时我因病去到江南老宅修养,母亲听说了他的名声,便托关系让我入了他的学堂。”
“我的第一堂课,他就教我们百姓苦楚,要做一个为百姓的仁人之人。”
可那个时候罗凌不懂,她只在江南与京城这样的富庶之地呆过,去过最贫苦的地方也只有这一路的小城,但依着江南,这些地方的百姓也过的尚好。
恩师梅长风出生清苦世家,又经过两朝,辞官后长时间游历四方,看到的百态比她多的多。
以前是她没有意识,不明白恩师口中左一句百姓右一句百姓是什么意思。
可罗家事发后,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叫皇命难违,柳淳生总说她找不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是找出所有的真相吗?那真像大白之后呢?
还是说是振兴父亲的镖局么?可镖局真正起来之后呢?
罗凌只觉自己还是那个傀儡,只不过这次束缚变了,变成不得不压在肩上的重任,那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或许以前没有答案,可在看到一路流离失所的百姓后,或许……答案已经有那么一点了。
“认识我和我父亲的人,都说我像极了父亲,父亲还没失踪时,一直教导我为人要仗义,要懂得他人的苦难,要保护弱小者,不畏强权者,我不懂,恩师的话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模仿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举动,仿佛只有这样我才是世人眼中合格的罗凌。”
“我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可现在不同了,对于他们的言传身教,虽然只是一点皮毛,但我也已有所领悟。”
罗凌像喝醉一般说个不停,一下坐到长廊的护栏上。
“我想用我最大的力,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她的眼神清亮,此刻,要比其他的任何一刻,都还要清楚自己的目的。
她似乎有些明白十义侠的初衷,在这没有公平的世间,人们会比以往更希望能有一杆秤来衡量,哪怕那杆秤的做法会是残忍的。
但她不会步上那样惨痛的后尘,她只是希望,在这些渺小的善意之中,能有她的身影。
“不管家国如何兴衰,最苦的,还是千千万的百姓,所以我才想要去帮助,那些在水火之中的苦难者。”
路游云挑眉,罗凌的话语,还有她的身姿,逐渐同记忆中的那人重合。
“小小姐豪情壮志发言好啊!我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今夜难得大家坦诚出来说心里话,那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好了,这也是我这些日子,一直想讲给小小姐您听的……”
41. 第 41 章
41.
路游云想要讲的故事,是关于一个被亲人所遗弃的少年,准确来说,不是被遗弃,而是更特别的身份——战场遗孤。
“战场遗孤?”罗凌很疑惑,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如此,”李静泉开口,铁沙堡距离北境战场很近,他也是有听说,“战场遗孤,顾名思义,是在战场边境出生,一直生长在那里,在父母或城池被屠后侥幸活下来的孤儿。”
当然,由于经历战争痛苦,为了活下去,他们或变得麻木,或变得凶恶阴险。
这是在罗凌知识点以外的事,这样的存在,对她来说很震惊。
罗凌没有经历过战场,但她知道战争很痛苦,她无法想象,在这样扭曲的土地,还活着的人会是什么样。
“他活下来了,那后来呢?”罗凌一下坐直了,盘着腿坐在地上,认真听着。
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天,那是从未见过的地狱场景,整个街道的百姓乱作一团,哭着、喊着、高声嚎叫着,得到消息的贪官污吏早就打包好跑掉,剩下群龙无首的百姓。
街道上的一切都被砸烂,孱弱的老人与妇孺因为没有力气在人群中挤过,活生生被踏死在原地。
守城的士兵再也没法回来,只因他们死在了敌人的铁骑之下。
唯一还在守城的,是年迈的护城将军和他为数不多的精兵亲信。
当然,他也太老了,老到光是穿着重甲走路都会大喘气的地步,直到蛮夷的巨斧向他劈砍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一夜过后,整个城成为了死城,蛮夷如狂风席卷而过,留下了战场遗孤。
他们就像是战争的背面,尚活着的影子。
人们惨死后的煞气使得方圆百里草木荒芜,鸟兽作散。
由于没有粮食,这些遗孤啃过草皮,与狼和食人秃鹫搏斗,少年就在其中,和其他人一起,忍受着腐烂恶臭,一遍遍的翻过所有尸体,寻找活下去的口粮。
老将军的孙子是他唯一能说上两句的活人,他的父母都战死沙场,到最后的最后,将军身边已无人支撑,自然也没有办法保护他,只能嘶吼着,让他快跑。
可最后他也没能活下,让狼群带走,只留了一地血衣,还有那把将军的刀。
少年把他埋葬后,拎起那把刀继续向前。
想必他们一家在地府已经其乐融融的重逢了吧。
他这么想着,其实很多时候他也想向那样,去拥抱死亡,可自己果然是胆小怕死的,每次的生死一线,他总能死死扼住敌人的喉咙,狼狈的活下来。
渐渐的,少年在战场中有了名声,他的狠辣让成人都畏惧三分,再没有人上前跟他搭话,他像野原的孤狼,独自在尸海中游走,只有那把用的豁口的刀还陪在他身边。
照例在战场搜寻着,这次的战争似乎比以往还要猛烈,守城的是一个很有名的将军,他的头颅被敌人割下高高挂在旗帜上,旗帜之下,是一小挪尸山。
少年走累了,于是在尸山之上坐下,靠着那杆旗子。
就这样同往常一样坐着,可这天黄昏时,忽然从远处逆着光走来一个男人,一身黑衣,走走停停,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少年就这么看着,等到来人走进时,他才发现这人怀里还抱着个少年。
真是有够怪异的组合。
少年吐槽,这人看着年轻,也不像是有孩子的样子。
“喂,你翻尸体的时候有看到一个人么?”
男人突然发话,声音不似想的那般低沉,可或许是因为好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躺着的不都是人吗,你还要找什么人。”少年开了个冷笑话。
男人沉默一阵,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又继续翻找周围尸体。
“女人,我在找一个女人。”他又开口。
“女人?是上场打仗的女人么?那确实不多。”少年回应着他,“你找女人尸体做什么?”
男人忽然停下动作,这次开口带着些别样情绪。
“她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我答应了她,等找到她的尸体,把她和她爹葬在一起。”
“我来帮你。”少年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忽然来了兴趣,觉得两人身上气息相似。
二人迎着夕阳翻开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在天光最后一线快要消失在地平线时,终于找到了。
女人被压在重重尸体之下,她的手边还紧紧握着断成两截的一把精致弓箭。
少年将头盔拔下,擦了擦那张脸,是一张英气靓丽的少女脸庞。
“你要怎么带她去合葬?”
两人合力搬出少女,少年好奇。
“就葬在这里。”
男人忽然快步飞身上前,将挂着头颅的旗帜折断。
将军的头落到了少女身边。
“我来完成约定了……”男人喃喃着。
这少女竟然是将军的女儿!
少年震惊,不过细想也对,谁会把女儿送上战场呢。
男人将怀中小孩交给少年,自己则扛着尸体,带着头颅向着远处来时的小丘走去。
“欠你的神仙醉,现在还你了,不要有背负,好好向前吧,剩下的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即可。”
男人将酒壶留在原地,重新背上小孩出发,黑夜中,唯有那道星光照耀的身影前行孤独的,独自背负的身影。
少年忽然心中有感,跑着追上男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男人似乎没料到。
“我想走哪走哪,想跟谁跟谁,你管我。”
少年跑到男人前面几步。
“你要去哪里?”
男人没有回答:“我是个危险通缉犯,跟着我会有威胁的。”
“难道我就是什么好人吗?”少年觉得好笑。
像是命中注定,这次他不再孤单一人。
男人也没有拒绝,少年就这么跟着。
“对了,游走江湖还没互通姓名呢,你叫什么?”
少年跟着男人来到最近城池,二人在一处面摊坐下。
“陆云起。”
男人还是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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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
“好名字!”
“你叫什么?”男人反问。
少年一时顿住。
“我……我没有名字,爹娘在还未给我取大名时候就死了,所以我是没有名字的孤儿。”
男人沉思片刻,看了看天空。
“我也是孤儿,只不过被我师父捡到,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你就叫路游云好了,即使大路走到头,天上连云仍在。”
“路游云……路游云,好啊,这个好!”
少年开怀大笑,这是他自出生最快乐的一天。
两人就这么浪迹天涯,少年也有些渐渐明白男人了,不知道他的过去发生什么,两人这一路遇到不少追杀,二人每次都化险为夷。
男人不愿说出追杀原因,可少年看出了他肩上扛着很重的包袱。
就算是这样,二人也乐的自在,男人是个好老师,只要闲下来就会教他刀法,有些时候会把他扔到追兵堆训练,可只要有危险便会抽身救他。
男人话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少年自己在絮叨,偶尔也会说上一两句冷笑话,让少年如临寒窟。
似乎一切都想着好的方向在走,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少,二人甚至在一个小村落定居了下来,看男人是青年才俊,干活又快又好,村里大妈忙着给他相人家,男人躲闪不及,将小孩扔给少年,自己当起甩手掌柜躲相亲。
直到那天,从来没来过大人物的小镇忽然来了大人物,觉察不对,两人收拾着准备跑路,大人物逼迫村民说出男人下落,相处的这两年,村民早已有了感情,质朴的他们咬死不说。
于是他们就那么驻扎在村落,还派出了皇帝手中的三百高手围剿二人,男人带着两个小孩杀出一条血路,去到了他们旅程的最后一站——安阳镇。
男人曾经的挚友告诉他若是有危险就找安阳的秀才,将挚友的孩子交给夫妻二人后,男人带着伤离开,他想要少年留下,可少年宁死不从,同当初要跟着他一样。
男人没办法,二人又返回了小村,大人物以村民姓名为要挟,男人在少年的最后一餐中下了迷药,等少年醒来时,男人已经被推上了斩首台。
刽子手手起刀落,少年甚至来不及同他说最后一句,头颅落地,自己心中的人影也掉下了头颅。
最后的最后,少年又变成了独自一人,他抱着那颗头颅,就像当时男人做的那样,将他同自己那把豁口的刀一起,埋在一处风光很好的山坡,木碑上最后一笔刻下,少年向着小坟拜了三拜,随后拿上男人的双刀,踏上了新旅途。
前路未知,可这次少年坚信着,自己终将不会是独自一人。
少年几步跟上,走到时发现坑不知什么时候挖好了,旁边还有一块刻好的木碑牌。
木牌用刀尖刻着战氏父女之墓,男人将尸体连着那把断弓扔到埋好的坑中,用着草丛的铲子将土慢慢覆盖上。
做完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下,北风呼呼吹着点燃的火把,男人将挂在身侧的酒壶取下,将酒全数撒在坟墓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某天他
42. 第 42 章
42.
路游云的故事结束,在场却无一人出声。
尽管省略掉了不少细节,可仍抵不过这是个悲剧底色的故事。
“那个少年……他最后找到一路同行的人了么?”
良久,罗凌问出一句,她没有去看路游云讲这些时的表情,任何人面前,就算是面对至亲,将自己的伤疤揭开都是一件格外痛苦的事。
“那小子很幸运,”路游云起身靠在栏杆上,“在江湖几经波转,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回去的家,还有一群遨游江湖的朋友。”
“太好了……”罗凌背对着他,将头微微低下,“这是个幸福的结局,真的太好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同路游云的创伤都是相同的,看着重要的人被阴谋埋没陷害,自己却因弱小而无能为力。
那是很痛苦的,不管路游云再怎么以轻松的语气说出,那种万箭穿心之后的千刀万剐,不是来自□□的痛苦,而是灵魂长久的伤痛。
原来是这样。
这下罗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路游云一直想对自己说什么却难以开口。
一个是难以开口,再一个,就是自己身边总是有故事里的“大人物”在徘徊。
三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白楚唯头一次听路游云讲他身上的故事,明明马上就能看到希望的生活,可亲近的人却横遭变故,从天庭跌落的苦痛,白楚唯再熟悉不过,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迈向全新的日子,可上苍非要人在地狱呆那么久。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地狱与天界间夹缝生存呢,她也像少年路游云那样,不愿意再回到过往,对于她来说,那些过去都该被时间的灰烬掩埋。
李静泉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路游云借着故事的名头,讲着自己血淋淋的过往,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是,他选择沉默。
“所以你才要那么固执的去查死而复生的“陆云起”啊,”罗凌话锋一转,“说起陆云起,陆大侠,那必定要谈起当初的十义侠,当初他还带着一个朋友的孩子,那个孩子到底是十义侠里谁的孩子,当初到底是什么事使得十义侠分崩离析,现在又有哪些还活着呢?还有他们与十年前某件事的关联。”
还有十义侠与父亲……
新的问题又出现,事件似乎越来越混乱,可一切都有明确的指向——十年前。
一切的起因,会是一切的结束么?
“那个孩子……是谁呢?”罗凌又喃喃一遍。
“陆叔从来没同我说过,他像是不愿意提及,我只知道他叫小池,陆叔出事的半年前,我们在去往京中的路上遭到追杀,陆叔用尽全力将小池送到一户人家收养,他想让我在那里安身,可是我拒绝了,固执跟着他。”路游云回答,时间过去太久远,很多细节他已不太记得清,包括小池的容貌。
“这个孩子,”罗凌忽然想起柳淳生高诉他关于太子身世的事,“柳淳生之前告诉我宫中的人似乎是对太子身世起疑,现在亲后一派和太子一派都在争夺关于太子身世的信物,太子似乎不是万贵妃所生。”
“当年陆大侠作为皇帝赏赐给万贵妃的第一宫廷高手,却突然叛逃出宫,现在都在传当年是万贵妃让陆大侠拿走信物,但陆大侠却多了一个孩子,他说是最好朋友的,难道……这孩子是那位友人同万贵妃的孩子?他才是真正万贵妃的孩子?”
罗凌被这想法惊到了,想想这肯定不可能,不然这就是皇家大事了,但陆云起又拼死保护这孩子,所以这孩子就算不是万贵妃的孩子,他也有巨大作用,说不定现在太子要找的身世信物就在这孩子身上。
找到信物,说不定就找到十年前的旧事线索,可是,这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罗凌苦苦冥思时,秦昭这边已经从安阳出发前往并州,李秀才家的事解决了,李小池也暂时没有什么安全危险。
但放心不下的秦昭还是打算临走时最后再嘱咐一遍。
甩开监视自己的尾巴,秦昭偷摸来到李家。
李秀才外出采买要第二日才归家,现下家中只有李夫人和李小池二人。
李小池见到她一身要出远门的装束,连忙跑过来贴着她。
“小昭姐,你又要走了吗?不能再多留两天吗?”
“小池!你这像什么话,人家秦小姐有自己的事要办,我们怎么能耽搁人家。”李夫人见李小池不舍的模样,语气严肃开口,“就像你爹那样,咋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更何况秦小姐还管着钱庄,要做的事更多,我们应该为秦小姐分担才是,你看你上次,秦小姐多担心呀,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
“呵呵,李姨没关系的,我父母不在安阳,但安阳宅子必须有人,所以只有我一人在安阳,这些年也受了你们很多照顾,陪小池玩两天也是应该的。”秦昭蹲下同李小池平视,“小池,答应小昭姐,小昭姐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守好爹娘,保护爹娘,听爹娘的话不乱跑好不好?”
“好!”李小池掷地有声回答。
“那我们俩再做个约定还不好?”秦昭温柔开口。
“好呀,是什么约定呀?”
李小池疑惑,秦昭俯身贴他耳边耳语几句。
“拉勾!”
秦昭伸出小拇指,二人手指勾在一起。
“小昭姐说的我都会做好的,那小昭姐你要答应我结束自己的事后要快点回来陪我玩。”
“好。”
秦昭还是照样答应着,可笑容带着李小池看不懂的深意。
对不起,小池……
自己可能要食言了,就连能不能活着回来,秦昭自己也不知道。
罗凌她们应该已在并州路上,这一次,也会是她们密友之路的终点吧。
告别李家人,秦昭又摸了回府,房间的书案上,是两封出自不同人之手的密信,却都指向了并州。
整理好行囊,秦昭又摸出一只银簪,那是亲生父母还在时,父亲给自己的生辰礼,被她拿在手中盘了好多年,银簪沾了人气熠熠生辉,就像是父母还在对自己温柔的微笑。
“爹、娘,很快,很快漪儿就能为大家报仇雪恨,你们再等等我,很快,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秦昭拿着簪子,轻柔吻了吻上面的银花,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滴在银簪上。
并州大火已起,很快,整个中原就会陷入一片火海,而大火之后,大盛终将迎来久违的太平。
罗凌自睡梦中惊醒,她似乎听到有人在梦中呼喊她,可清醒后那声音仍在,并且还在不断敲自己的房门。
“小小姐!小小姐!快醒醒!驿站走水了!”
是路游云的声音。
罗凌和白楚唯二人来不及将衣服穿戴整齐,拎上包袱与武器闯出了门。
两处的连廊已是大火一片,浓烟滚滚上升,驿站一片混乱的叫喊声和哭声,底下发现起火的百姓和驿站伙计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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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水桶一桶桶救火,可这对目前的火势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公主和玉姑娘呢!!咳咳!”
罗凌一时心急,吸入几口烟气。
“阿凌姐姐!!”
听到叫自己,荆玉赶忙开口。
“火是走下边燃起来的,来不及了,跳屋顶上跳下去!!”
前去探路的李静泉顶着被熏黑的脸回来,表情难看。
“那就这样,我们快下去!!”
罗凌用衣角掩住口鼻,眼睛被攀升的浓烟熏的红痛。
“等等!!跳下去?!”
荆玉惊呼,白楚唯接到罗凌眼神,将荆玉抗起,率先使出轻功靠着护栏跃上房顶,随后是公孙珠玉,对太平楼出身的她来说会点轻功不算什么,路游云原本接着的手尴尬留在原地。
“别伤心,我轻功差,你带我,虽然我不是你的梦中仙女就是了。”
说着,她搭上路游云空掉的手,路游云借着力上去后将她带了上房顶,李静泉拉住她另一只手,二人合力将她带了上去。
万幸的是屋顶旁边还有一棵没有被大火波及的树做下落缓冲,几人顺势而下,安全落到院子。
“还有林叔他们!”
罗凌脚刚沾地,就叫嚷着要去找林教几人,为了守好太平楼的货物,他同几个伙计一起住在一楼。
还未迈出一步,李静泉就扯着她后衣领拉住。
“小小姐!”
是林教的声音,自旁边树林传来。
“林叔!”
罗凌喜极而泣。
林教几人也是一身狼狈,牵着拉货的马车。
“刚起火的时候,我跟太平楼几个兄弟正换班守夜,发现不对我们几人就赶紧把马车朝着远处拉,说来这大火也怪,我们明明脚程已经很快了,可回来的时候一楼已经是大火一片了,担心着你们,我就让两个兄弟去救火,我守着马车提防,见你们无事我就安心了。”
“林叔,你有看见火是一楼哪里起的吗?”
罗凌拿清水擦了擦被火燎的通红的脸。
“好像是马概那边,马概离后厨最近,估摸着这两处其中一地,不过幸好我们的货物在另一边。”林教想着,还是觉得万幸。
“马概?”罗凌疑惑,忽然她想起什么,朝着火光驿站跑去。
“小姐?!”
“阿凌姐姐?!”
几人被她吓到,连忙上前。
马概那边的火已经扑的差不多了,罗凌扑到废墟中搜寻。
马概中受惊被拴住来不及跑的马儿已经被烧成一片黑炭,荆玉害怕的别过脸。
“林叔,你们跑江湖看的马多,李文的那匹马有什么特征没有,现在烧的黑乎乎一片,没有办法判断马臀印。”
罗凌看着找到的几匹马,努力辨认。
“李文的马……”林教细想着,“他的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从马腹到马四肢都要比一般的马健硕,尤其是这个马概里的马比,这边偏僻,百姓也没什么好东西喂养马匹,所以这边马匹偏瘦。”
罗凌沿着林教的话看去。
“找到了!”
罗凌在角落找到了李文的马匹,仍是烧的面目全非,看上去同别的马没什么不同。
“不对!”
白楚唯跟着罗凌看过一遍出声。
“这匹马不是被烧死的,在被烧之前它就已经被刀刺死了!”
43. 第 43 章
43.
“刺死?!这都烧成黑炭了,小唯你怎么看出来的?!”罗凌疑惑发问。
“同人被烧死一个样,”白楚唯开始解释,“若是在死前被烧,为了挣脱束缚的绳索,马儿必会发狂,而这时口鼻必会吸入浓烟,可这匹马没有这种症状。”
“还有这里。”
白楚唯扒开马匹的喉咙,刀痕平整锋利,不是白楚唯随身携带的解剖刀造成。
“一刀毙命,马儿没有任何喘息。”
“林叔,你们几个最先跑出来,有在人群看到李文吗?”罗凌皱起眉头。
“这……”
林教开口:“我们光想着救火了,这倒是没注意。”
“没有,找遍了整个人群,还有被烧伤的人,没有他,也没有尸体。”
李静泉在这时开口,罗凌刚推测时,他同路游云就默契去排查了人群。
“小小姐,难道放火杀马的是他?”
白楚唯看向罗凌。
“若是他,那必定冲我们来的,若不是他……我很难去想到底是不是冲我们来的,这次并州之行,果然够有趣。”罗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从出城开始,罗凌就一直感觉有什么视线在盯着她们,可其他几人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若是有人监视,早就被发现了。
尽管大火被扑灭,可驿站还是被烧的一片废墟,掌柜被小二扶到一边,今夜打击太大,但幸好无人死亡,现在只能等着另一个伙计去报官回来。
驿站有目的地近的,赶着马离去,剩下同罗凌他们同样离的远的,只能原地驻扎。
“今夜我们只能在周边驻扎,玉姑娘和公主先去休息,剩下几人轮流去守夜。”
罗凌迅速敲定安排,众人寻了处安全的地方作休息,林教在原地支起防野兽和保暖的火焰,荆玉在马车中惴惴不安睡去。
后半夜罗凌同林教几人守着,她整理着匆忙从火中救出的包袱,里面瓶瓶罐罐的伤药还有暗器装了一堆,罗凌一一理开,看看有没有有半路摔碎的。
刚才的梦中她似乎听见秦昭在叫她,说起来,自铁沙堡宴会之后,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最近又有新的话本子上市,罗凌一想,发现秦昭已经很久没有同她聊这些了,二人最近的往来都是公事。
整理完包袱,她又想起一件事,正巧林教在旁边烧火。
“林叔林叔,”罗凌跑到他身边,“想找您打听些事。”
见罗凌过来,林教停下手中的活。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有什么事儿你说,只要林叔能答的。”
“林叔,我最近一直听到些消息,是关于江湖的传说十义侠,在铁沙堡的时候,单冬九有提到父亲还有太平楼的杨媚,她们曾经都是十义侠的人,我想知道,当年十义侠跟父亲,到底是有什么关系?”
罗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生怕林教听到哪些关键词打断她。
“唉~自你踏入江湖,早该想到有这一天的,眼下的。”
林教长叹一口气,松了口:“十义侠,你应该都知道了,他们的首领相无欢,同你的父亲,他们两人共同创建了以侠义救世的江湖联盟——金刀盟。”
二十多年前,十义侠包括宫问在内的所有人都还少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彼时的林教,正跟着战傲月战将军在边境同蛮族打仗,先帝去世,年轻新帝刚即位,势单力薄的他做了个傀儡皇帝,军政大权全由太后独揽,垂帘听政。
大盛动荡,周边势力蠢蠢欲动。
边境一战,林教跟着战将军大捷而归,很快就被提拔到了另一边城,做了将领。
但他却不知道,这是阴谋的开端,当时跟着战将军立下军功的几人,也同林教一般,用着提拔的名号,被派遣到了各处。
本想着还能同以前一样征战沙场,保卫大盛,可林教刚一上任,就遭到了打压,虽是守城将领,可还是要听从派遣,而他的上级是太后的旁系亲属,动不得也挨不得,只能自己打碎牙齿咽下。
直到连带着来的弟兄被诬陷同蛮族勾当,林教头一次反抗了,把那人痛揍了一顿,了去一切,辞官空手离开。
林教是自家老母一手带大的,老母去世那年他跟了战将军,至今已多年未归家,正巧辞了官,也是时候把家里那长草的破败茅草屋好好修缮修缮。
于是他在家乡另谋了一份船运漕工的差事,虽还是处处受着欺压,但好在生活安稳。
恰逢此时相无欢同宫问二人来到此处,二人皆是青年才俊,又身手不凡,很快就引起了小村骚动,这本与林教无关,可又一次被渡口的朝廷工头欺负后,林教为保护同为漕工的工友爆发,本要被打入大牢,可宫问出手帮了他。
林教重情重义,刚好又丢一份工作,在宫问问向他要不要跟着自己当镖师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林教就这么入了四方镖局,镖局虽小,除了宫问和默娘,在加两个伙计以外,就没了其他人,但镖局生意却格外的好。
小到隔壁阿婆丢的猫,大到商队的押送,宫问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林教渐渐喜欢上了镖局的生活,这里比起营中森严的生活,更加自由。
可唯一令他担心的,就是相无欢,相无欢同宫问两人似乎计划着什么,每次只要相无欢一出现,宫问便会离开镖局多日,回来时不是一身伤就是一身血。
林教是个急性子,直接将心中困惑与担忧全盘托出。
宫问呆愣几秒,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
“林工头,你觉得现在的大盛是个什么样的王朝?是百姓安居,天下太平,还是水深火热?”
林教一下被问住,他说不上来,要说太平,皇宫之上,谁不太平,若说痛苦,连年洪涝,颗粒无收,苛政赋税,谁不痛苦。
“林工头,我们要趟着世间的浑水,救百姓于水火,还的天下太平。”
宫问表情认真,言辞凿凿。
林教只觉天真,宫问还是太年轻了,这浑水,可不是谁都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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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又相信,宫问身上似乎有一种魅力,让他相信这话,只要是他们所想,似乎没有不可能。
后来,江湖上有了十义侠的传说,他们游走江湖,救百姓于危难,破获多次针对大盛的灭国阴谋,而由他们所建立的金刀盟,更是招揽了天下许多满怀抱负的能人异士。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处奔着,宫问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遇到了罗母。
冷傲高贵的罗家下任继承人,同江湖浑小子不顾一切相爱了,二人为了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更努力,不过一年,罗母便能完全掌握整个罗家,将所有罗家的考验一个不落完满接下。
宫问他们将金刀盟更好发展,决定暗中同皇帝结盟,盛景帝苦太后掌控已久,为了将权利拿捏手中,他必须有自己可以背靠的同盟,暗中培养势力。
但帝心难测,太后倒台后,景帝迅速掌权,全国一通整顿,大盛终于来到破局。
本以为同皇家结盟之后,金刀盟在江湖的威望与势力会更加稳固,但帝心难测。
盛景帝对太后之事有很深阴影,他容不得有威胁自己的力量存在,尽管这股力量在自己手中,可金刀盟变数太大,景帝必须要把他们连根铲除。
而十义侠,就是这处根,于是,一场针对十义侠的阴谋展开。
十义侠在景帝与全江湖追杀下四分五裂,隐于黑暗,不得善终。
而宫问因为是金刀盟另一领头,也被追杀。
后来的事,后来的事罗凌已经知道了。
因为父亲的原因,皇上要怪罪整个罗家,母亲身为罗家掌事,自是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而那时罗凌还小,需要跟在母亲身边,于是皇帝给了罗母选择,要么选择父亲的性命,要么选择亲人的性命。
罗母做出了选择,她选择放弃宫问,保全更多的人。
父亲失踪了,生死不明。
皇帝盯上了罗家,应该说是很早以前她就有这种打算了。
母亲一直坚持着不在任何事上出错,可还是出现了问题。
罗二伯竟然想将当年年仅七岁的罗凌同二姐那样送入宫中,皇上早想掌控罗家,刚好二伯这个蠢人给他送来系绳,皇上想借着而下,但罗母出面拒绝。
拉下皇帝的面子,所有人都为罗母捏了一把汗。
可皇帝不但没怪罪,反而又让罗母做了选择。
选罗家,还是罗凌。
这次,母亲选择了自己,在那天后的每一天,罗母都必须在皇家的监视之下。
而哥哥做为罗家最看好的下一人,他必须更努力,一边是因监视无法动弹的母亲,一边是虎视眈眈的二伯,就在这种强压之下,皇后被万贵妃陷害事件发生,罗凌受伤中毒。
深知其中的复杂,罗晏为了保护罗凌,提议将罗凌剔出罗家继承之战,自己则承担下一切后果,接受罗家考研,稍有差错,便被除出罗家家籍。
林教的讲述结束,天边也泛出一线天光,篝火熄灭,白日终于到来,她们也要开始启程。
44. 第 44 章
44.
天光刚现,罗凌一行便准备出发,担心一路又会有昨夜的事发生,她们决定走近路快些到达。
荆玉这辈子还没起过这么早,被启程的马车晃醒时,她还一脸懵着,昨夜车上睡的憋屈,脖子极其酸痛。
“林叔,您确定我们走的路是对的么?”
荆玉学着罗凌她们叫林教林叔,她挑开马车帘子,看着越来越窄的泥路。
“放心吧公主,错不了,这条路是去到并州最近的一条路,只不过我们现在没再官道上走着。”林教赶着载人的马车,语气虽带着笑,可眼神却严肃警戒着。
知道走小路的危险,但为了不让荆玉感到慌张,罗凌主动出了马车,同路游云一左一右坐在车前。
同之前还能看到一些流民与衰败破庙不同,越向着小道走人烟越稀少。
等到众人完全走入树林,这时已经看不见人影,唯有重重叠叠的树林出现眼前。
气氛一下冷冽,众人全都提着一颗心,荆玉早被公孙珠玉按在马车,不让她乱跑乱看。
察觉突变的氛围,荆玉也不做声,乖乖缩在一旁,小口吃着罗凌给的荷花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片落叶无声落在车顶,空气中风声猎猎,吹的树林沙沙声响。
劲风中,一只白色山雀惊起。
“来了!”
在最后一辆载货马车打坐的李静泉睁开双眼。
林中几支黑色箭矢飞出,白楚唯借力踏上车顶,骨鞭扫落飞来的箭羽。
林中刷刷闪过黑色身影,戴着面罩的黑衣杀手们终于现身。
无需言语,罗凌一众的默契已成。
路游云和李静泉二人刀剑相映,配合紧密,一人快攻一人固守,白楚唯自二人掩护下轻功跳出,身法形同游蛇,很快便找到隐藏树林的弓箭手。
还等不到弓箭手反应,白楚唯毒针出手,刺客应声倒地。
罗凌同林教一起守在马车周围,黑衣人来势汹汹分了好几波,罗凌拔剑应对,几番交手下来,罗凌已经摸出了对方的武力值。
这批人的功力远在带令牌的神秘团伙之下,罗凌自参悟之前交手过的黑衣人剑法之后,实力渐长,现在对付这些人也不会感到吃力。
长剑挑过几人袭来的利刃,罗凌用剑同时拳脚加向,专向着关键处击打,几个刺客一时被打的晕头转向。
“当心身后!”
罗凌惊呼,有刺客趁机袭向路游云身后,她借着马车踏步上前,破开刺客袭击,方才倒地的另一人起身刺向罗凌身后。
罗凌慌忙接下一击,她用剑鞘拍向那人,可那人明显不想放过,袖中短剑抽出,直向罗凌面门。
“噗出!”
一支簪子插中刺客脑袋,刺客倒下,一片青色自马车飞出,如花瓣一般落地,拔出那柄后脑勺的簪子。
是公孙珠玉。
公孙珠玉将罗凌隔离战场,青色羽衣翻飞,公孙珠玉杀入阵中,可身姿实在优美,形同在完成一支舞蹈,血色与淡色青衣形成强烈反差。
公孙珠玉跃上刺客汇集的刀剑,像是踩在铁剑制作的银花之中,柳腰旋转,在一片呆愣中几个刺客倒地。
罗凌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在公孙珠玉身上看到欢愉,她一会儿像一朵绽放的白莲,一会儿如同一只在花丛欢愉的鸟雀,要是忽略身边流一地的血,那真是美不胜收的景象。
刺杀就在公孙珠玉出现的诡异气氛中结束,剩下重伤的刺客匆忙逃窜。
公孙珠玉恢复往日淑女形象,朝众人一鞠躬。
“公孙姑娘不仅舞技一绝,连功夫也这么了得。”众人不语,还是罗凌开了口。
公孙珠玉面纱下淡淡一笑。
“难怪太平楼这么放心还一定要公孙姑娘先走,看姑娘这女中豪杰的架势,来八十个刺杀的都能被了结。”路游云赶忙搭腔,“先不说这些了,公主有没有受惊,咋们先上路,先上路。”
一行人再次上路,荆玉在公孙珠玉出马车前早被叮嘱乖乖闭眼呆着,可透入耳朵的声音还是让她脸色难看。
罗凌让马车行慢些,又用水壶的清水沾湿手帕给荆玉搭上。
“抱歉啊公主,为了赶时间,顺便把杀手全引出来,今日应该能到并州附近的镇子,哪里的客栈会好很多,今夜公主可以安心休息了。”
荆玉弱弱应了一声,在宫中呆久了,她一直都还以为世界都像宫中那样富庶又安宁,可沿途的流民,加上不断的意外与刺杀,她才意识到曾经那些美好的生活,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默默承受。
在宫中是母后和皇兄替她挡着,在外边是师父和阿凌姐姐护着,可若她不是公主呢?若是她是同那些流民小孩一样的身份呢?那自己的命运也会是那样麻木的走向死亡么?
荆玉一路没在说活,只闷闷地呆在马车,就连中途停车休息她也没下车。
罗凌只想着她可能是被刺杀吓到了,正在小河边给自己的宝剑擦拭着,公孙珠玉走了过来。
“玉姑娘怎么了?”罗凌挪了挪屁股,给公孙珠玉让了半个干净大石头。
公孙珠玉坐到她身边,用找来的树杈在泥地上画着。
“你刚刚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原来是刚刚刺杀的事。
罗凌停下擦拭。
“我……我从没杀过人,我没有办法下手,以前走镖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镖局的其他人替我补刀,我也尝试过,……可那对我来说太难了,用利剑穿透他们的身体了结一个生命,看着他的目光黯淡下去,可死去的眼神仍看着你,我会觉得这是一种负罪,尽管对方真的该死。”
原来是这样,公孙珠玉明白了,罗凌同荆玉,这两个人的出生与成长都与在座其他人不一样,她们也许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有高道德感,她们对生命近乎虔诚的尊敬,可这样往往会忘记自己,在江湖,这是危险的信号。
“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你去杀一个你痛恨的人,你能下定决心么?”
公孙珠玉看向罗凌,眼神中透着罗凌看不懂的含义。但只有公孙珠玉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面对自己的恨,罗凌是会放下还是会出手。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大概就是我做好舍弃什么的时候吧。”
不远处林教招呼着众人起程,罗凌起身拍拍屁股,公孙珠玉跟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众人又沿着小路行了半日,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官道。
“晚些就可以到最近的镇子了,临近皇子巡治,这些镇子应该会热闹许多。”林教开心说着,他其实想说给荆玉听的,可对方还是没动静,隔着帘子看不清到底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只能叹气转身。
罗凌倒是很好奇,又不是过节,只是皇子光临,这些镇子怎么个热闹法。
一路走走停停,周边人烟逐渐多起来,人群熙攘,热闹的声音传入荆玉耳朵,让她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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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体逐渐缓和。
“呀!终于看到镇子了,我被马车颠的屁股都快成八瓣了。”
帘子外传来罗凌轻快的声音,荆玉好奇,缓缓拉开车帘。
热闹一下涌入,不是在之前的小村看到的满地痛苦呻吟的流民,街道来来往往人群熙攘,每个人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幸福的浅笑,因为是晚市,店铺家家都点上灯笼,点点温暖的火光照耀了荆玉害怕的心。
“公主!”罗凌突然出现荆玉眼前,“这个给你!”
一盏竹编的巴掌大小灯笼出现,小小的灯笼下挂着一截红色穗子,穗子下吊着一张“平安喜乐”的字条。
荆玉欢喜接过。
“哇阿凌姐姐,好可爱的灯笼,真的是给我的么?”
“当然,我拿私房钱给你的礼物,感谢公主这一路同我们聊天解闷。”罗凌笑的柔和,荆玉一把抱住了她。
“谢谢阿凌姐姐,我真的好喜欢!”
罗凌身上,是令她安心的味道。
路游云和林教找了家不错的客栈,众人入住,经过多天,荆玉久违能沐浴,她在浴桶里彻底放心下来,公孙珠玉在屏风的一隔间守着她,这下终于有时间调试自己的宝贵古琴。
美妙琴声阵阵,弹的荆玉有些犯困,她快速收拾好换上内衫后躺床上一睡不起。
公孙珠玉替她掖好被子,一只灰色信鸽停在房间窗棂上,公孙珠玉取下信鸽腿上密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公孙珠玉就着烛台烧掉纸条,点燃大盛的第一把火,终于要点起了……
镖局众人这边,罗凌安排完接下来的任务,打算趁最后的晚市时间去搜罗一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还在铺子前逛着,熟悉的声音叫住罗凌。
“阿凌,好久不见了啊,今日怎么不买话本子了?最近可出了不少新的话本吧。”
罗凌惊喜转身,一身深蓝色衣衫的秦昭站在她身后几步的阴影中。
“小昭?!你怎么来这了?”
罗凌上前拉住秦昭的手,能在紧张的任务中遇到好友,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么?
“秦家钱庄在并州有些急事要处理,我快马加鞭一人赶过来本以为今夜就能赶到,没想到还是差了些,刚好这个镇子有个富商同秦家也有些生意往来,我就前去拜访了。”
秦昭浅笑,温柔说着。
“我有听说阿凌你们镖局接了太平楼的任务,还想着会不会在这里遇到呢,没想到真遇到了。”
“不愧是你,天南地北的跑,啥消息都漏不过你的耳朵。”罗凌佩服。
“当然啦,这是商人的直觉。”秦昭打趣自己。
二人慢悠悠转了一圈,临别时,秦昭递给罗凌一本话本。
“最新的一册《江湖豪杰》我可是跑了好几遍书局他们才给的,知道你肯定想提前看,好好珍惜哦。”
罗凌给了秦昭一个大大拥抱,有富婆闺蜜的好处就在这时候体现了,送秦昭离开,罗凌回到客栈,心血来潮翻开话本,打算今夜先看看。
一张纸片从话本中掉落,罗凌捡起,上面写着“凌”字,下边是一行地址:
“安阳镇临水巷李秀才家。”
是给罗凌的地址。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罗凌将纸片重新夹回书中,秦昭给的东西从来没有废物,可这次实在让罗凌困惑,保险起见,还是将这本书贴身带的好。
45. 第 45 章
45.
第二日罗凌再提早去找秦昭时,她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并州相遇的口信给罗凌。
还以为能一路同行,罗凌失望离去,但转念一想这趟路总会在并州相遇心情又逐渐阴转晴。
荆玉经过一晚休息,加上公孙珠玉在浴桶偷放的安神药,白日起来精神多了,还能跑着帮林教几人拉拉马,当然,保险起见,公孙珠玉早为她化好了伪装。
昨夜罗凌送的小灯笼一早起来发现里面灯芯燃尽,荆玉将灭掉的灯芯取出,自己系了根红绳挂在腰间。
“林叔,我们出发吧!”
罗凌从远处跑来,向着众人挥手。
“小小姐!接着!”
路游云抛过来一包打包着的早点,罗凌抱个满怀,热腾腾的早点在怀中发热。
坐上马车,众人向着最后的目的地驶去。
罗凌照样坐在马车外的车橼,路游云坐在另一侧的车橼照旧抱着镖局小旗子小憩。
马车刚踏入并州城府大门,罗凌只觉天色突变,一股暴风在头顶积聚,可抬头一看,却是难得的好晴天。
“是要下雨了么?”罗凌扭头问向路游云。
路游云揭下挡住眼睛的棋子。
“小小姐您开玩笑呢,这青天大白的。”
“这并州城府可真奇怪,老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看着眼前血色的朱红城门,罗凌只觉扑面压抑。
城门外,守城士兵见过罗凌一行的通行令,让众人在此地稍坐片刻。
半盏茶后,一身朱衣的知府前来,像是刚赶下堂,整个人风尘仆仆。
“哈哈哈,让诸位久等了,相必诸位就是太平楼一行吧,杨掌柜已提前同我打过招呼,知道诸位就是这两日前来,在下一直等候着,在下并州知府刘载,辛苦各位前来,州府早为诸位准备好下榻处,诸位请随我一道前来,想必这位就是四方镖局的领头了吧,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知府刘载看向林教,论年龄与气质,这位看起来最像镖局掌事。
“知府谬赞,在下林教,不过是镖局小小镖头而已,真正的掌事是我家当家小姐——罗凌。”
林教侧开身介绍,刘载只见一个比他还矮一头的俏丽少女上前,干练的窄袖冬衣,两个梳上的发髻用蓝色丝带系着,一张朝天素脸上像是能看透人心的漂亮黑眸。
“刘知府幸会,在下四方镖局当家罗凌,依着您和掌柜的委托,太平楼为欢迎宴所准备的部分道具已安全送达,这些是所有货物清单,还请您过目。”罗凌上前抱拳行礼,将货目本双手递给刘载,“还有公孙珠玉姑娘也一并安全抵达。”
“噢噢,果然是英雄少年,没想到当家的居然是位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不过罗凌,姓罗,您与京城罗家是否……”刘载接过账本,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罗凌。
“是……,在下罗家六小姐罗凌。”
罗凌垂眸。
“原来是罗大人的侄女,当年你大伯在朝中对我也颇有照顾,没想到能再见到罗家的人,哈哈哈,诸位请随我来,此番必是得好好答谢镖局各位。”
刘载侍从引路,一行人很快来到城中。
并州城府与此前罗凌去过的任何一个城池都不同,一切都像是百废待兴,甚至中央城池都还有在修建的建筑,土地上还有火烧后留下的一大片黑色痕迹,不过百姓倒是个个和善,朝气蓬勃,街道虽不似京城那样人满为患,倒也是热闹,罗凌甚至还看到了不少当地土特产买卖。
“呵呵罗小姐看上去很疑惑啊,不过也正常,并州地势险恶,常年有山匪出没,算是一块难缠之地,在此的知府更是频繁更换,距离我刚上任,也不过数年而已,一般知府在一个地方会呆到数十年以上,可我在这并州,也算是最久的一位知府了。”刘载笑呵呵解答,“并州是建设了一年又一年,幸得十年前在这片地区兴起的剿匪行动才使得最近几年情况好上很多,现在终于等到中央支持,并州从现在起也算是发展起来了。”
“这对并州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呀,恭喜刘知府了,这次并州建树势在必得了。”罗凌由衷为这些能得到改善的百姓而高兴。
“我们到了,这里便是并州府,诸位下榻的地方,马匹与货物交由侍从即可,诸位请随我进。”
刘载率先下马邀请众人,并州府内的一处清净偏院是专门用作招待一般客人的,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刘载不便同罗凌众人过多闲聊,他今日得前去城郊监工,这事儿完后又要同公孙珠玉商讨宴会事宜。
留下小侍供罗凌几人差遣后,他又急匆匆赶到现场。
“啊欠!这下终于有休息的时间了,小小姐您接下来要不要到城里转转?”路游云伸个懒腰,开口问道。
“秦昭也来这里了,我们许久没见,我想先去找找她,你们几个自由游荡去吧。”罗凌急着见秦昭,聊了两句便开溜。
“秦小姐来了,那我们也一!一!——!”
白楚唯猛掐一把路游云:“那正好了,我刚刚看到集市上有稀有草药在卖,我们几人刚好去逛逛,顺便打听打听城内消息。”
路游云不解目光看来,白楚唯拽着他和李静泉风风火火出了门。
“咋们白大医师这是怎么了?”路游云被扯着跑的嘴直灌风。
“这并州城不太对,近城时我在城内看到了我们族人独留的寻路讯息,能留这种讯息的,现在除了单冬九身边的巫江再无他人,她们为何也来了这城?”白楚唯皱眉。
“难怪……难怪城里聚了那么多外乡人,这并州城除了皇子巡治,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了吧,皇子哪个地方都能巡治,怎么偏偏是这并州。”路游云在进城的茶坊外早发现异常,茶坊聚了不少外城人士,但却穿着格外崭新的本城衣服,属实够怪异。
李静泉停下脚步,他想起了出发前李盛同他的谈话。
“只有一种可能,”李静泉表情严肃,他跟随李堡主多年,江湖事见过不少,这些事一联系,他只有一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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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皇子。”
白路二人皆是踉跄一步。
“刺杀!”白楚唯惊呼。
路游云赶忙捂住她的嘴。
“没错,我跟随义父多年,江湖朝廷事都见过不少,此前有皇子巡治时就发生过不少刺杀事件,前段日子更是因为太子巡治时遭到刺杀皇上大怒,单冬九一向讨厌朝廷一派,杀的人也皆是朝廷相关,刺杀的可能最大。”李静泉详述着自己猜测。
“那个巫江将巡路标识设在哪里了?我们去追踪。”路游云立下判断,“若是趁着宴会刺杀,那最有可能从表演下手,这一牵扯上,我们镖局还有小小姐,怕是难逃一劫。”
“跟我走,那些标识只能用特殊药引追踪。”
白楚唯跃上瓦顶,药壶中一只紫光萤虫飞出,路李两人紧跟其后。
另一边,罗凌一路打听到秦家钱庄,行当伙计正在柜台前打着算盘,见来了位俏小姐,马上迎了上去。
“这位小姐可是要存钱?还是借钱?”伙计挤出满脸笑意。
罗凌摸出之前任务完成时秦昭给的令牌。
“我想见你们家秦小姐,听说她来了并州,现在可在?”
见到是只有贵客才有的令牌,小二更夸张,这并州多少年没来个带着贵客令的大人物了。
“哎呦喂!贵客您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家秦小当家不在铺子里,她有外事出去了,不过您先进厢房休息休息,她处理完事之后马上就会赶回来清算账目,这边给您准备花茶点心,您挑挑喝哪种茶,点心给您上个多口味合牒。”
伙计几乎将腰弓成九十度,热情态度让罗凌难以招架。
“好吧,相必是要紧的事,那我先等等。”
罗凌在钱庄内溜达一会儿,决定在大堂等候。
伙计照常贵宾待遇,吃喝全搞上,就差给罗凌按脚捶肩。
“小姐小姐,美丽的小姐,我再给您拿盘糕点可好?”
还没等罗凌回答,伙计一溜烟跑去后堂。
看着盘中还剩着一半的点心,罗凌不觉为这种服务精神汗颜。
可伙计这一趟去的似乎太久了,难道是点心没了他去买去了?
秦昭也还没回来,又嚼一块点心,罗凌想再等等。
可等到一小盘酥饼都快吃光,伙计还是没回,自己倒是越来越困,上下眼皮直打架。
难道是因为最近太奔波了?
罗凌默默想着,就这么慢慢昏睡过去。
手中的茶盏掉落,水流一片,茶盏碎了一地,发出清脆声响。
伙计见罗凌完全没了动静,从后堂又摸了出来。
“可终于睡着了,这妮,耐药性可真强连着下几回药了,最后才药倒,按小姐吩咐,把她抬下边去吧。”
“大哥,有没有可能是你买的蒙汗药不对……”随行的瘦高个抬着罗凌,弱弱开口。
“去你的!赶说起老大我来了!”店门伙计踢了他一脚,一高一矮两人抬着罗凌向着后院暗道走去。
46. 第 46 章
46.
罗凌从阴冷潮湿的暗道中醒来,头像是被人拿锤子重击般闷痛,双手被反绑起来,周身是一片黑暗,隐隐还有滴答的水声。
“呃!”罗凌呼出一口气,“这里是什么地方?”
用力扭动身子,她挣扎着坐起来,所幸没有被搜身,随身携带的小刀还在。
借着身体扭动幅度,罗凌蹭着角落的一片墙,将怀中小刀给蹭出来,费劲将刀抖落在地,她转过身拿到小刀,费九牛二虎之力将捆住自己的绳子割开。
整个地道黑的透不过一丝光亮,无边的黑暗让人心中恐惧漫延,罗凌强行镇定下来克服这股恐惧,在怀中摸索一阵,终于找出火折子。
唯一的火光燃起,点点光亮驱散罗凌心中不安。
她仔细观察四周,空空如也的地下,连一只老鼠的身影都不见,唯一能通向外界的小门被堵个严严实实,任凭罗凌如何用力也推不开。
整个地下如同三寸困蛇之盒,每呼吸一口都感觉空气稀薄一分。
罗凌在石壁摸索,想要找出能通向外界的机关暗道,看似唯一的门被从外锁上,里面不可能没有其他地道。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贴到石壁上。
“不对,刚刚醒的时候我明明听到有水滴的声音,可是这个地牢看着湿润却没有任何滴水的石块。”
慢慢挪动,罗凌在贴过某处时,鼻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风吹。
就是这里!
她赶忙将火折子照到此处,其中一块高处石砖略微凸出,罗凌跳起来用力砸下,暗处一阵机关声响,面前石壁抖动,一道供小孩容身的暗道出现。
宽度与高度刚好够一个十岁小孩跪爬出去,但对罗凌这个身量来讲,她只能完全贴在地上,像一只壁虎那样慢慢挪动。
石壁刮的她生痛,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除非找到出口。
越来越多的风涌入,罗凌知道离出口不远了,她加速朝外爬去。
光亮照耀,罗凌从小口爬出,出口在离一片水面四五米处。
顾不上太多,罗凌抱好头从洞口掉到水下,有水的缓冲,罗凌安全降落,从水中爬起,罗凌才发现这片看似深幽的水库不过才到小腿。
趟过水面,暗道远处突然传出悠扬歌声,无人地道突现歌声,罗凌一下紧绷起来,除了手中的那把小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能护身的东西,罗凌慢下脚步,尽量不让水声太大。
越向着深处,水面越低,又走一会儿,暗道出现火把,地面也没了水迹,歌声越来越大,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铁链晃动的铛铛响声。
罗凌攥紧手中的匕首,一步一步逼近。
终于,一处宽阔地牢似的暗室出现,暗室中的人影被火光照到四周石墙。
罗凌借着墙体掩护偷偷探头。
暗室中,身着墨绿衣衫的女人背对着大门,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披散的一头白发。
“既然来了,阁下何不出来示人?”女人停下歌声,微微侧头向着罗凌藏身的地方。
被发现了!
罗凌惊出一身冷汗,没办法,只能正面应对了!
她抬脚走出,可对上女人时,才发现那双常人本应闪亮的眼眸却是黯淡无光,对周围的反应也过于迟钝。
竟然是个眼盲。
罗凌放轻脚步,走近女人面前,女人闻声转过身,罗凌这才看清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铁链拷着,封锁的牢门更是挂上了三把天工巧锁。
“听脚步声,阁下是位姑娘?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外面来的人。”女人面带浅笑,向着罗凌开口。
“在下罗凌,江湖小侠一个,敢问前辈您是?”罗凌照旧行礼开口。
女人那双无神的双眼像是看到了罗凌的一举一动,她轻笑一声:“罗凌,罗凌,难道是傲雪凌霜的凌?”
“您……猜的不错……”罗凌看向女人。
“哈哈!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女人忽然大笑起来,困住她的铁链颤动,“小阿凌,按辈分说起来,你可要唤我一声雪姨姨。”
罗凌疑惑。
“您是?……”
女人瘫坐在塌,支起一条腿,缓缓开口:“十义侠——春化雪,你父亲宫问除相无欢外还算得上金刀盟挚友的人。”
“春化雪?!”罗凌喃喃,“九曲神针春化雪?曾经仅凭一己之力让一整个村子瘟疫化解的神医春化雪?”
“哈哈!”春化雪被罗凌逗笑,“没想到都过这么多年,当年在十义侠里,我们都是人人喊打的老鼠,没想到还有人会记得往昔的那些事,愿意叫我一声神医。”
春化雪无神的眼角滑过一滴泪。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母亲不是把你送到江南了么?”春化雪“看”向罗凌,面色疑惑。
罗凌环顾四周,意识到什么。
“化雪前辈,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春化雪像是一下被定住。
“十年……对啊,已经过十年了……,早已是物是人非,既然你没在江南,那这里又是哪里?”
罗凌这倒是有些讶然,她没想到春化雪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里,这里是并州城下的一处地下暗室。”
“并州?竟然是把我转移到这里来了……”春化雪皱起眉。
“化雪前辈您之前不在这里么?”罗凌顺着话头接下。
“不,我之前在一处有风和竹林的地方,每到下雨时,四周会充满可以倾听的声音,但是在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发疯。”春化雪忽然起身,靠近牢门,“你能让我摸摸你的脸么,我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其他人了。”
春化雪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近乎发疯的难过表情。
罗凌看着她,挪动脚步上前。
春化雪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罗凌脸庞的每一寸,铁链的枷锁将她禁锢在牢门方寸,罗凌只能贴的更近,在露出的皮肤上,罗凌看见那双因为长久被拷住而畸形纤细的手腕。
从眉骨划过,春化雪忽然狠狠推了一把罗凌。
“快离开这里!左边有风!顺着左边暗道跑!”
可已经来不及,黑色人影闪身袭向罗凌,动作快到她无法反应。
春化雪顺着空气中的涌动声,将手中银针弹出。
银针勉强抵住来人动作,罗凌借着机会顺势跑向暗道,脚底生风,一刻也不敢停留。
不过黑衣人并没有追上去,他停在春化雪牢门,一巴掌震气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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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风到牢房墙上。
春化雪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就算只有一口气,我也会阻止你!”
春化雪下定决心要保护友人的孩子:“杀手夜十七,不对……应该叫你江大人……”
江卓化取下面具,代表杀手夜十七的那把十七剑在腰间闪烁,还是那副冰冷似笑非笑的表情,江卓化走到春化雪面前。
“我当然不会伤害她,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吧,关于宫问身边的一切,我都要好好“关照”。”
“江卓化!当初宫问待你不薄!若不是宫问!你早就是死人了!”春化雪又呕出一口血。
“对呀!”江卓化扭头,没有带上那副面具似的笑,“所以……跟他有关的所以,我才要亲手一一毁掉!”
说完他又恢复笑容:“春神医,您是不是忘记您现在阶下囚的身份了,您只需要做好我吩咐的事就行了,不然,您和单前辈的性命……”
“我说过别拿她的性命威胁我!”春化雪愤怒扒住地牢大门。
江卓化轻笑离开,徒留颓然在地的春化雪。
这条暗道不知通向哪里,罗凌跑了很久,直到口腔充满血气,她不敢回头,同黑衣人的实力差距太大,她甚至没有察觉来人,滔天杀气涌上时,她几乎快要跪倒在地,若不是春化雪的那一针,她现在恐怕已经死了,直到身后没有动静传来,罗凌才慢慢停下,扶着墙大口喘气。
那人来历不明,身手厉害,江湖有这种身手的,可没几个人,加上春化雪的处境,她失踪江湖多年竟是被人一直囚禁监视,而且全都聚到并州,罗凌只觉事情越来越复杂。
不过现在从暗道出去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罗凌又走一阵,前方有人群动静,几只在暗道生活的巨鼠窜出,一股难闻的腐臭从暗处传出。
罗凌点燃火折,暗道中攒动的人群瑟缩躲开,等罗凌靠近,才发现是一帮生活在暗道中的贫苦百姓。
每个人都是一副病怏怏的姿态,面容枯槁,皮肤溃烂,被污水沾染的绷带混着受伤的皮肤发出阵阵恶臭。
罗凌一时有些愣住,并州城下的另一面属实惊到她。
恶臭与痛苦声弥漫的昏暗地下,让罗凌一时难以迈开腿。
地下的难民见突然来了罗凌这么个面色红润的靓丽少女,所有人纷纷避让着不碰到这样的光辉,罗凌这样干净的人对他们这些地底的人太过耀眼。
一名妇人怀中的小孩忽然落到地上,污水沾湿罗凌衣摆,妇人赶忙抱起孩子,不住对着罗凌道歉。
她怀中的孩子像是生起了重病,呼吸急促,整个人躺在母亲怀中垂着头。
罗凌不忍心上前蹲下,妇人警觉抱紧孩子。
“别担心,”罗凌声音轻柔,“他看起来像是发热病了,我能看些简单热病,这里有些剩下的病药,你给他口服就好。”
拿出伤药,妇人感激就要朝着罗凌跪下,罗凌赶忙扶住。
“您不用这样,您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就可以了。”
妇人擦掉泪水,结巴开口:“是,是,虽然不知道姑娘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的,不过你还是快些走比较好,这里是并州城地下污水道,也是我们这些并州周边无家可归百姓的去处——鼠窟。”
47. 第 47 章
47.
罗凌这边还在地下摸索着,另一头的白楚唯几人寻着踪迹跟到一处院落。
三人借着院中松树隐藏其中,趁家丁不注意翻到另一侧的房瓦上。
这看着不过就是个普通高门宅院,白楚唯三人寻着来到主屋房上,四周没有可供躲藏树木,快速判断后,三人翻进屋内空着的小书房。
没想到才刚落地,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听声音还不止一人,三人大骇,匆忙间路游云不知按到哪个机关,几人齐刷刷落入地板突然的洞中。
屋外的人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像是一男两女,还有轮椅滑动声。
是单冬九她们,白楚唯几人赶忙屏息,捂住口鼻。
“事情都准备好了吧。”是单冬九冷冷的声音。
“回大人,万无一失,咱们这缜密计划,估计连三皇子的那波人都想不到。”是第二个进屋的男人。
“住嘴!”单冬九出声。
忽然一阵茶盏打碎的声音,再然后是男人“呃呃”的叫声。
“我不是说过万事小心的么,你说这么大声,是真不怕隔墙有耳啊。”单冬九掐住了男人的脖子,苍白的手青筋暴起,男人被捏住脖子脸色青紫,口中呼吸一口比一口少,几近昏迷。
“单当家,算了吧,万事还以任务为准。”
又一女声响起,听到这个声音,白楚唯三人皆是瞪大双眼,无他,这声音太熟悉了,甚至不久前他们才与这人接触过,秦氏钱庄大小姐,罗凌闺中密友——秦昭。
“当然,”单冬九松了手,换上一副表情,“您是关键人物,一切都是小姐您说了算。”
白楚唯三人在狭小地洞里被吓的全身是冷汗,就在几人头顶,刚刚差点被掐死的男人正大口喘着粗气。
“嗯?”单冬九声音一扬,“是不是有老鼠跑进来了?”她的目光扫向还跪在地上的男人。
地洞的三人这下更是动也不敢动。
“是最近您太紧张了吧,我听说她也被转移到这边来了,我知道把柄在江卓化的手中很难受,不过你放心,这次之后,你们一定有机会出逃。”秦昭淡淡开口,救下一旁的男人,“此地不便多呆,我们还是快些走好。”
秦昭踏过地板,打开房间门四下探查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跟踪,她向屋中几人点点头。
“的确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走吧,巫江。”
单冬九发话,给了巫江一个眼神,巫江领会,推起轮椅将落在最后的男人踹出房门,荷包中一团黑色烟雾落到地上。
巫江关上房门,黑烟像是突然被赋予生命,立刻四下散开到房间每个角落,凡是房间有一线缝隙的地方,黑烟都灵巧钻进。
路游云本还朝着头顶的那一丝地缝使劲看,没想到一点芝麻似的黑点落入地缝,直到落到自己眼睛下一点,路游云才惊觉那是什么。
是虫子,感受到地道的人气,越来越多虫子涌入。
“隐尘虫!”
白楚唯飞快将路李二人拉到身后,怀中一包药粉撒入,整个狭小的空间更令人窒息。
三人咳嗽声不断,路游云觉差刚才的那只虫像是融化到了自己右眼,右眼一瞬间卷入黑暗,他焦急扶住墙壁,手不知道按到了哪块,三人脚下突然放空,几人一齐掉入幽暗隧道。
京城这边,太子与三皇子也紧跟着踏上路途,一行人浩浩汤汤,柳淳生作为三皇子坐下第一幕僚,自是要跟着,不过奇怪的是江卓化没有跟在太子身边。
“皇兄,这次怎么不见江大人?”三皇子笑盈盈问道。
太子挺起胸,骑在马上,那鼻孔对着三皇子:“江大人受了父亲的命令提前下并州安排,三弟很在意?”
“原来是这样,”三皇子摇摇头,“寻常不是江大人一直在身边护着您,这次远巡没来有些好奇而已。”
“哼!”太子拉起缰绳,先行带着一大队人前行,马蹄扬起的尘土扫了三皇子等人一脸。
“这!”
手边有幕僚被这做态滋火,三皇子拦下他。
“不要紧,于情于理,都该是皇兄先行。”
“三殿下,那我们也走吧。”柳淳生骑着马来到三皇子身边,“线人来报并州无异常,这次巡治应该会平安。”
三皇子点点头,骑着爱马跟上前方队伍。
一只信鸽飞到柳淳生胳膊。
对这个点传的密信感觉异常,柳淳生取下信鸽脚上绑的密信。
“罗晏苏醒。”
小小纸条上是元稻传讯,自家大姐是罗家大哥发妻,对这种天大好事,元霜自是第一时间告知同罗凌交好的弟弟。
柳淳生喜上眉梢,收了密信快马跟上三皇子。
“三殿下!罗大哥终于醒了!”
罗家宅院内,罗晏的院子挤满罗母叫来的各地名医,下朝的大伯三伯也赶来,还有久居罗府的四伯也带着妻子赶来。
罗母同元霜在罗晏床前等着最后一位名医看过。
“回二位夫人,大少爷的脉象已经平稳,才用过药,等醒来后就能同少爷适当聊些天了,不过不可下床,还需再静养七日,七日后也不可剧烈运动。”
“多谢大夫,还请您跟着罗管家到账房领赏钱。”
大夫跟着管家离开,罗母向院中众人报过罗晏平安后遣散众人,回到房间,元霜仍保持着端正的姿势坐在罗晏床前。
“霜儿,你这两日也没怎么休息过,今日知道晏儿平安后你快去休息吧。”
元霜倔强摇了摇头,罗母叹一口气,摸上元霜的头:“要是晏儿明日醒来见你这副憔悴的模样,他又该心痛你了,说不定还要强撑着起来照顾你。”
元霜红了眼睛,最后还是听从罗母到里屋休息去了。
罗晏苏醒,消息迟早关不住,接下来可能又是一阵风雨,想起远赴并州的女儿,罗母心下担忧更甚,嘱咐好院内守卫,罗母向着大哥院子走去。
罗家能在皇权重压下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是时候了,由自己的手,亲自将这垂老的世家带向灭亡,然后,迎来新生。
冷宫高墙内,万贵妃在镜前梳着头,太子今日离宫,皇帝害怕她也不会来看她,今日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让人忍不住想在小院摆上两桌,再聚个会什么的。
可看见院外的荒芜,她才会想起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旁传来动静,万贵妃警觉起身靠近。
“娘娘!”是不知道哪个宫的婢女低声轻呼。
“娘娘您快跟奴婢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我们来这冷宫祭拜开国先后,几个脑袋都不够的!”
原来是来这后宫唯一的先后娘娘像祭拜来了,万贵妃想起那棵梧桐下小小的娘娘庙,不知是谁建在那里的,只是在她来时,已经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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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衰败很久了。
“而且,而且奴婢还听说这冷宫时常有鬼出没!”
小宫婢实在天真可爱,蹲着的那位娘娘终于起身,借着微弱宫灯,万贵妃终于看清来人。
温柔如一剪春水的目光,还有不屈的气质,除了罗家的罗镜霜,静妃娘娘,还能有谁。
“哎呦,你怕什么,有先后娘娘庇佑在此,还能有哪些鬼怪敢进来!”
万贵妃忍不住轻笑。
听到动静的主仆二人瞬间抱住一团,小女婢紧紧护在罗镜霜面前。
“谁?!出来!”罗镜霜壮着胆子喊到。
万贵妃从黑暗中慢慢走出,看清她脸的一瞬间,罗镜霜吓的将手中灯笼掉落。
“您、您是,万贵妃?怎么可能,您不是早就……早就……”罗镜霜以为遇到了鬼魂,说话磕磕巴巴。
“早就死了?”万贵妃接下了话,“所以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万贵妃的鬼?”
万贵妃步步逼近,小婢女吓的都快晕过去了,罗镜霜也害怕,她的两条腿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不对!
看着逼近的贵妃“鬼魂”罗镜霜察觉地面她的影子还在。
“不对!”壮上胆,她吧小婢女按在身后,“你是人……鬼可没有影子,难道,万贵妃一直没有死?还是说你是万贵妃的替身?”
“哈哈,”万贵妃优雅笑出声,“恭喜静妃娘娘,您知道了这皇宫最深的秘密之一,若是被皇帝发现,您麻烦可就大了,而且,您还在朝拜本朝五十年前就禁止的先后娘娘。”
确定是活人,罗镜霜大胆起来:“您是要告发我么?好向陛下邀功?”
“呵呵,当然不会,我在这种地方您就知道了,我邀什么功,我恨皇帝还来不及呢!只是冷宫眼线多,我想带你们两个走而已,别再来这里了。”万贵妃捡起地上的灯笼,“虽然现在你们还有机会潜入进来,可是等皇帝处理完公务,这里便会到处插满御林军与暗卫,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也没有东西可以出去。”
万贵妃带着两人走进冷宫。
“你当年被救活了,但是一直被严密监视到现在么?”罗镜霜一边警惕着,一边开口。
万贵妃用余光看了一眼她。
“放心,我没必要骗你们,我只是想在这里呆着,等到看见皇帝死去的那一天,不过你怎么想着来冷宫,在后宫里,这个地方应该是所以人禁入的。”
说到这里,罗镜霜一下沉下来:“我是为了我的女儿,听说先后娘娘专守护女娘,而整个京城唯一还剩下的娘娘像就在这冷宫,我想为她求得平安,热症快些消退。”
“这样啊……”听到女儿,万贵妃一下柔情下来,“我会为你女儿祈福的,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几人在万贵妃寝宫内停下,万贵妃挪了挪床边的香炉,一条暗道出现。
“走这里就可以回到后宫花园了,你要好好保护好你家娘娘,别让她再来这里了。”万贵妃指着婢女,随后将二人送进密道。
密道门关上的最后一秒,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身后。
“姐姐,你对后宫的管教愈发松散了,什么人都跑这里来了。”
万贵妃转过身,身后,是早应该在凤凰宫中休息的皇后。
“姐姐,不对,是皇后,难得今日你来,怎么?是想我了,还是皇帝又对你动气了?”
48. 第 48 章
48.
“看来是后者了。”
万贵妃看着皇后高高直挺的颈肩一下塌了下去。
“说起来最近这些天太子老来找我呢……”
万贵妃起身点燃一旁香炉,故意引出了话头,皇后一下从椅子上振起。
“看来我猜的不错,”万贵妃将茶炉上热好的茶水倒一杯给皇后,“皇帝啊皇帝,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样心狠手辣,我早就说过,他总有一天会后悔,被太后架空那么久,没了金刀盟的能人给他出谋划策,他的能力也就那点了,太过自我又寡断。”
“芯蕊!”皇后出口打断万贵妃,“不可妄议陛下!”
“姐姐,”万贵妃没了往日妩媚的笑容,“刚入宫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晋家的野心太大,对皇帝来说比起其他世家更该铲除,两个女儿,一个是太后钦定的皇后,一个是以前宠爱万千的贵妃,你真觉得皇帝没自己的私心?”
万贵妃抚上皇后的脸庞,两人虽同是晋家人,却没有一点相似。
“姐姐,你来说说,为什么当初宫宴那么多人,陛下却选中了晋家最不受宠的我——一个不能见光的舞女意外生下的女儿。”
皇后再也坚持不住端庄威严的姿态,一滴泪无声滑落眼角。
“陛下觉得颢儿对他有异心,迟早会反,他想借着晋家的名义,将颢儿和晋家一网打尽!这次巡治就是个信号,为了让太子更加站稳的信号……”
“这样啊……”万贵妃抽离停在皇后脸上的手,“真无聊,我还以为太子干的那些蠢事能让他清醒清醒,没想到他还是想让自己这蠢儿子上皇位,怎么一点记性都不涨呢?”
“不然这样好了!”万贵妃忽然笑靥若花,她将皇后整个揽在怀中。
“我知道姐姐为了自己最亲爱的两个孩子什么都能做,不如……就让我们俩,将这三皇子要造反的名头坐实,杀了他,让你的颢儿,真正坐上那把椅子。”
“你疯了!”皇后将万贵妃重重推倒在地。
“哈哈哈哈!”万贵妃双眼瞪的血红,“在花宴上没能死的那天!被皇帝救醒的那天!在这冷宫被囚禁监视的每个日日夜夜!在我的莺儿被皇帝杀死的那天!我早就疯了!朝廷上下,四洲之内!没有人比我更想杀了他!”
万贵妃跌坐在地,今夜血红的华服衬的她如讨命女鬼。
“你最近太累了,快些休息吧。”
皇后有些被吓到,整理好衣服匆匆出了冷宫。
万贵妃就这么看着她越走越快的背影,她知道,皇后不会拒绝,为了她的孩子,哪怕是地狱火海,她也会去闯。
她的莺儿,她可怜的莺儿,苦命的莺儿,本应生享受无尽荣华与宠爱的莺儿,成了皇帝卑鄙愿望的牺牲品还有太子的垫脚石,在她的莺儿死去那一天,她也死了,她的灵魂也死了,只剩下复仇的焰火支撑着她。
还在地道滑行的白楚唯一行这边,三人终于滑到了出口,只可惜前方不是一片光明,而是又一个臭的令人发指的地洞,三人叠罗汉似的落到地上,第一个是路游云然后是李静泉,最上面叠着白楚唯。
“呃!”
两个人的重量压在路游云身上,他痛苦叫出声。
念及他身上的伤口,白李二人飞快起身。
“大家都没受伤吧?”李静泉在黑暗中隐隐能看到两人。
“哎呦!可撞,唉不对,我身下这是什么?”
路游云刚想发两句牢骚缓和气氛,可手下有些不对,人体软软的触感在他手下。
“先等等,我照亮一下。”
白楚唯从腰间荷包抽出一小节竹管,将竹管打开,经由她训练的萤虫飞出,照亮了一小片地洞。
路游云挪开手摇晃着起身,萤光照过,垫在路游云身体底下的,竟然是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
“这个柔软度加上这环境,这尸体死了好几天了。”白楚唯检查过尸体,将萤光又靠近了一些。
“等等!”李静泉神色一冽,“他身上这衣服,这不是在驿站失火那天失踪的李文那人么!”
李静泉尤记得他身上花里胡哨的衣服花纹,还有昂贵的织锦。
“李文!他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白楚唯看着那张被地道污水泡发肿胀的脸,决定再全面检查一下。
“对了,路游云你怎么不发言一下,看这些你不是挺拿手的么?”白楚唯向着暗中路游云的身影发问,他从刚才起就有些沉默过头了。
“抱歉……”路游云从暗中走出,“刚刚的虫好像有些不对……我的右眼,看不见了……”
萤光下,路游云将捂住右眼的手拿下,那只眼睛此刻充满血丝,没带一丝眼神色彩。
“你……”
“什么人在那里!”
白楚唯话还没出口,右侧通道几个处理夜香的百姓举着火把走出。
在他们眼前的,是三个穿着外乡衣服的人聚在一起,腰间武器银光闪闪,火也没点,其中蹲在地上的女人还举着一只胳膊,顺着看下去,躺在地上的人貌似已经死透。
夜香桶一下掉落地上,几个百姓被吓的直发抖,其中有个像是回过头,大叫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通道传来杂乱脚步,摸不清并州情况,白楚唯几人决定先行逃跑。
“走!”
白楚唯出声,他和李静泉默契一左一右架起状态不对的路游云,脚下生风。
还在鼠窟的罗凌顺着幽暗通道看去,星星点点的火光像是地底的星星,示意着这鼠窟之中还有活人在生存。
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钟声,夹杂着人们低声的呜咽。
身后的民众像是有所感应,支撑着站起身。
有蜡烛的点着蜡烛,没蜡烛的低声吟诵着什么。
罗凌仔细听了听,原来是佛家的往生经。
“大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罗凌拉住方才交谈的妇人,没想到妇人就像中邪一样,抱着孩子,挣脱开罗凌的手,吟诵着随大流向着钟声处走去。
见周围可疑的无人理睬,罗凌跟上大群的脚步。
编钟的悲怆曲声越来越近,温暖的火光越聚越多。
罗凌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鼠窟中央,一大片还算干燥的空地上,周围都是低矮肮脏的小棚,中央,枯瘦老者敲着编钟,在他面前,石块砌成的小高台上,一块勉强干净的白布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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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人形。
最后的曲声落下,老者甩掉敲击的小锤,干瘪的胸膛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鼠窟的罪人们!又一位罪人离开了我们!不过!不要以为他将罪孽抛给了我们!在地府,在深暗的地府!他会在烈火中继续赎罪!火焰!火焰!不要熄灭!让我们为他燃起重生的烈焰!”
“啊啊啊啊!!”周围的百姓像是感受到死去家人的痛苦,他们惊叫着哀嚎着,所有的火光都抛向了高台上的死人。
枯柴被点燃,高台燃起大火,将整个地洞照的如白昼。
老者拔出一把小刀,在自己手臂划开一刀血液滴落火中,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我们的分身,会同他一起,在炼狱赎罪!”
老者浑浊的眼光忽然精光闪现。
此刻疯魔的场景让罗凌昏昏欲坠。
“外乡人……”老者杵着拐杖走向罗凌,周围的百姓纷纷让道,“你不属于这里,你不该来这里,快走吧,免得你纯洁的灵魂被我们的罪孽污染。”
老者打断了罗凌的话:“小姑娘,这一切都是我们罪有应得,只有在鼠窟,我们才有脸面生存,鼠窟的所有人,都是当初在并州被漪县县长救下的流民,十年前的漪县大火,还有岳县长的死,都是因为我们被恐惧蒙蔽所犯下的大错,是我们连死都要背负的罪孽,你快些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十年前?老伯,十年前的漪县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呐喊,罗凌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这不该是你需要知道的……”
老者开口,火焰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四周大雾四起,鼠窟陷入一片死寂。
“老伯?大娘?”
“老伯!大娘!”
罗凌大声呼喊起来,回应她的只有石壁的回音。
浓雾让罗凌头脑越来越迷糊,她的内心越来越不安,她不知道眼前的是幻境还是现实。
像是所有人的悲痛都涌入自己的身体,罗凌的内心有一股巨大悲伤,慢慢跪在地上,罗凌泪流不止。
黑暗中,罗凌像是与鼠窟的每一个人通感,他们的流离与悔恨,像鬼魂穿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罗凌听到了男女老少混杂的道歉,像是幻觉,又像真实。
“对不起……”
罗凌眼神空洞喃喃低语,下一秒,无法承受如此痛苦的她直挺挺倒下。
梦境中,她随着无数的人流一起,朝着一扇发光大门走去,这些人,明明眼睛看得见长相,但内心却无法分辨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一大块石头,每走一步,巨石将人压下一分,等到门前时,人流几乎匍匐前进。
门后传来耀眼光芒,罗凌受到感应一步步上前,触及光芒时,门后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
“罗凌,快醒醒。”眼睛发出声音,温柔呼唤。
“快醒醒,快醒醒,你一定要阻止……”
阻止?
阻止什么?
罗凌开口,却发不出声。
眼睛开始流泪,不断重复着。
“阻止……阻止……不要死……”
49. 第 49 章
49.
四方镖局一行人各在各的地下逃命,地上的公孙珠玉一行得到知府邀约。
等到府衙会客间时,公孙珠玉这才发现秦家也来了人,来的还是秦昭大小姐。
“公孙姑娘,”秦昭神情带着深深疲惫,可她还是强撑着礼貌打上招呼,“许久不见姑娘,近来可还好,托杨掌柜的福,这次连我们秦家也能分一杯羹,太平楼的队伍今日便会抵达并州,公孙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我秦家自是全力支持的。”
公孙珠玉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
“一切以掌柜说了算,我已经准备好。”
秦昭了然。
“那就好。”
她的目光移到一旁被易容过的荆玉身上。
“这位是你新的贴身小婢女?”
荆玉低着头,即使使劲让自己存在降低,可秦昭审视与打量的凌厉目光还是让她忍不住压力增大。
公孙珠玉上前一步挡住秦昭视线,恰逢此时知府也到了。
“抱歉抱歉,最近州内大小事宜较多,让各位久等了。”刘载大步踏入房间,他没想到秦氏商行对这次并州巡治也感兴趣,投了不少银两来支持并州,一位是大股东,一位是宴会中心举办人物,加上两人背后势力,刘载那是一个也不敢得罪。
“宴会的台子搭在了并州最大酒楼,只等太平楼的人一到,接风宴的前期开场就可以开始了。”
刘载客气邀请着二人前往,这太平楼和秦家看似针锋相对,可这两位几乎算得上负责人的人之间却有种异常默契。
二人前后坐上不同马车,刘载身边的年轻小侍在他身边低声开口。
“大人,这太平楼和秦家怎么看着不对付啊,不是还要一起筹办宴会么,还有那秦家的代表,秦小姐,那也太年轻了,这样真行么?”
刘载打断小侍:“不得多嘴!这两方都是我们并州府这次成功翻身的关键,不管怎样,都要把她们招待好了,你可别小看了这位秦小姐,虽然她是秦氏夫妻收养的孩子,可在很小的时候便展露出了奇高的经商天赋,而且手段干脆果决,与她温柔唯诺的性格差之甚远,很多人就是被这样迷惑,败在了她手下,不然你认为凭秦家的眼光,为什么要把她扶持成少家主。”
“不可貌相,不可貌相。”小侍拍拍胸脯,跟上刘载的脚步。
柳淳生这边,两位皇子的队伍离并州越来越近,一路除了偶尔流民扮做的恶匪骚扰,其他的顺利的近乎异常。
“都是托了太子殿下的威名,我们这一路才能有惊无险平安走来啊。”太子身边狗腿的朝臣围着,一口一个马屁直响。
太子很明显看着被马屁拍舒坦了,鼻翼煽动着,头也高高抬起,越来越拿鼻孔看人。
“皇兄,这一路似乎太过顺利,我们还是谨慎些好。”三皇子骑着马迎上太子,眉头皱的格外紧。
这老三,每次都来坏他好心情!
“哼!”太子冷哼一声,“老三你什么时候都指点我来了,怎么,觉着父皇头一回特批你跟着我一起巡治,你这个没经验的,就可以骑到我头上来了?”
“自然不会,皇兄言重了,我只是担心皇兄……”三皇子赶忙解释。
“老三——”太子倒转马头,向着三皇子走去,“老三你是真的担心我,还是你觉得你有机会了?”
太子的阴影将三皇子笼罩。
“不敢!”三皇子垂下头,后背冷汗直冒。
“哈!”见着三皇子窝囊样,太子冷笑一声带着自己人扬长而去。
“三殿下,”柳淳生来到他身边,“我们也赶紧跟上大队伍吧。”
“抱歉,”三皇子扯起缰绳,“淳生兄,我是不是特别窝囊。”
“殿下,”柳淳生没有回头,“我和师父很早以前就跟您说过了吧,您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天下皇家最无情,殿下,对任何人的滥情不会给您带来好处,是皇后把您教的太温柔了,可不会所有人都跟您一个想法。”
“柳公子!”周围幕僚出声警告。
“无事,”三皇子阻止,“是柳兄说的对,我应该早有决心的。”
拉起缰绳,一众人继续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到罗凌脸颊。
罗凌浑浑噩噩惊醒过来。
还是那个地洞,罗凌从地上艰难支起身,地洞里像是充斥着大量迷香混合着其他香,让罗凌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火折子不知道昏迷前掉到了什么地方,罗凌搜寻无果,只能借着地洞的微光摸索前行。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淅索涌动着,昏暗烛光一排排亮起,可丝毫没为这恐怖氛围增添一丝温暖。
烛火中央,坐着刚才见过的干瘦老者。
“老、老伯?”内心那股强烈预感越来越强,罗凌强行让自己停下脚步。
老者没有说话,静静坐在原地,像是死去已久。
“难道是尸体?”
罗凌再度迈开步子,向着老者一步步靠近。
就在手快要触上老者眼皮的那一刻,面前的人猛睁开眼睛,破烂的衣袖中滑出割草用的短柄镰刀。
罗凌赶紧拉开距离,镰刀在她发丝滑过,割下一缕秀发。
“老!”
罗凌还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老者另一只手也挥起镰刀,疯狂向罗凌砍来。
密密麻麻刀光像罗网铺来,闪避不及,罗凌胳膊挨了两刀,老者忽然停下动作。
“你没有武器?”
他的声音比罗凌方才见到时要嘶哑的更多。
“老伯!我不是想和您打架的,我也无意冒犯您,我只是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出去!”
趁着空档,罗凌飞快翻着嘴皮说出。
老者像是根本没听到罗凌的话,自顾自在一旁翻找起来。
“啪!”
一把锈铁剑扔到了罗凌脚边。
“老伯!我——”
老者的镰刀抵住罗凌脖子。
“想要知道什么,就得付出相应代价,这才符合交换,打败我,或者成为我刀下亡魂,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老者重新挥舞镰刀,罗凌被逼没有选择,只能捡起那把锈剑抵抗。
这老者,看着瘦弱,可内力浑厚,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若不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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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找死。
拔出锈剑,罗凌甚至连半招都还没使出,完全被老者压制住。
镰刀令人胆颤的光芒照在罗凌脸上,罗凌勉强抵住,刀剑之间摩擦的咔咔声让人只觉下一秒手中锈剑会断成两截。
“没有!”老者压着声音,眼眶整个充血,“你的剑,没有杀气!是柔弱的剑!”
老者气息震动,罗凌一下被打飞出去。
“咳咳!”咳出一口淤血,罗凌支撑着起身,还未反应过来,老者又是一击。
下意识拿剑做出防御,锈剑与镰刀相撞,擦出阵阵火光。
罗凌再度被震飞,又赶紧爬起身。
老者不会给她喘息,只要松懈一秒,她就会死。
老者再次袭来,罗凌赶忙防御,如此反复,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打飞了,唯一庆幸的是,凭着蟑螂一样出色的抗击打能力,她还能活着站在原地。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罗凌发觉,中途有好几次快被打晕爬不起来时,老者的动作都会迟缓一点,她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一个疯子善心大发。
那个时候,他貌似在确定自己的位置,可这地洞点着这么多蜡烛,要说完全看不见那是不可能的,难道说,他其实是看不见?就像春化雪那样,是用声音来辨别敌人位置的?
没办法,现下只能斗胆一试了,如果有机会踩中狗屎运,那就是运气好,如果不是,那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罗凌从地上爬起,小时候在学堂学习舞剑,她就是三人里最没天赋的那个,梅长风不止一次看着她糟糕的剑术默泪,但胜在她还算机灵,剑术比试时总能化险为夷,使得成绩不至于很差。
锈剑绞起地面污水,罗凌知道,像他和春化雪这样对声音敏感到极致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也会被察觉,那不如反着来,制造出更大的噪音混淆他的判断。
罗凌吞下当初白楚唯给的屏息丸,这药能在一刻钟内完全隐藏自己气息,因为用药材的特殊,即便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也难以察觉。
四周水花声阵阵回响,老者沉下心来听分辨着罗凌声音。
水滴落下,罗凌腾空而起,剑刃划破空气的细微鸣响还是被听见,老者快速锁定声响,鬼魅身形袭向罗凌。
镰刀擦过背部,凌凌刀锋像是给背来了个刮背治疗,火辣辣疼痛难耐。
罗凌突破防线,将烛台烛火扫向老者,老者步法如游蛇,身形似翻飞落叶,一一避开。
机会只有一次!
跳进烛台后的角落,罗凌接着烛火点燃怀中藏的炮仗。
老者显然没料到她来阴的,察觉不是普通烛火时,炮仗的引线已经燃尽。
“嘭!”
狭小的空间果然加大了炮仗的威力,四周被震的落石纷纷,连带已经挤在很角落的罗凌也未能幸免。
但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刻,罗凌冲向烟雾中心,顶着被烟火熏的通红眼睛,四周还剩一点燃烧的烛火尚能照明,老者显然被炸的始料不及,耳朵似乎被巨大轰鸣影响,一时没能分辨声音。
罗凌借机背后偷袭,将老者击倒在地。
这一场生与死的博弈,是她赢了!
50. 第 50 章
50.
罗凌的剑尖在离老者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下一秒,她收回锈剑,半蹲在老者面前。
被偷袭的老者呕出一大口瘀血,气喘吁吁靠着一旁石壁支起身。
“为什么……”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不杀了我……”
“都没了……全都没了……只有我……只有我一人还在这苦海地狱……只有我……”
“老伯。”看着老者近乎癫狂的虚弱模样,罗凌赶忙上前控住他。
“老伯,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我想知道该怎么出去,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刚刚我看到的那么多人,难道是幻觉?”
老者的目光终于落到罗凌脸上。
“你不该来这里的,这里是曾经那些背叛过岳县长的罪人们赎罪的地方……”
“岳县长?是并州的哪个乡县?”罗凌抓住节点。
“并州漪县岳县长,岳清廉,那个人如其名心怀百姓的善良县长,他被人扣上污名后一家惨死,甚至连死亡真相都被位高权重的人掩埋,若不是我们迫于威胁,岳县长……岳县长也不会惨死,唯一的岳家小姐,也不会失去她的家人,从高处跌落炼狱……是我们……都是我们的错……”
老者越说越糊涂,口里全是胡乱的道歉声,忽然,他瞥见罗凌挂在腰间的小匕首,干瘦同力爪般的五指朝匕首夺去,罗凌察觉干嘛制止,慌乱间,老者拉着罗凌的手直直刺入自己胸膛。
或许那是心脏或骨头的阻扰感,鲜红的血液自老者胸膛不断涌出,湿滑温热的黏腻让罗凌大脑一瞬间空白,巨大的恐慌袭来,匕首掉落地上,罗凌双手尽全力捂住老者伤口,可从双臂一直漫延至指尖的颤抖却让她怎么也按不住。
老者只剩皮包骨的手拉住了她。
罗凌向上看去,这才看清老者此时的表情,那是一种终于从巨大痛苦中解脱的轻松,老者干裂发紫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浑浊的双眼浮现一丝清明。
“朝……朝着……西边,就……能……”
老者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罗凌完全被内心惊恐吓哭,不住擦着老者口边鲜血。
“不要……害怕……害怕,你的剑……坚定自己……走下去……给……报仇……”
说道最后,老者气息慢慢低微。
“谢谢……”
老者最后吐出一口血,像是看到了生前最美好的走马灯,最终呼出一口浊气,带着微笑离世。
罗凌收拾好眼泪,将老者双眼轻轻合上,费九牛二虎之力将老者抬到他原来待的地方,罗凌又将地上还能用的蜡烛捡起来一一排好。
老者如一座肉身佛像盘腿坐在蜡烛之中,罗凌将那一对镰刀放入他的怀中,四周似乎又响起地下百姓那悲怆的送别歌声,拜别老者,罗凌靠着墙面再次上路。
歌声与那让她大脑难受的雾气终于一点点消散,西边地洞的远处,一点光芒催着罗凌前行。
白楚唯三人这边,经过一路的疯狂逃窜,三人终于是摆脱了身后的追捕,路游云靠着墙坐在地上,失去一只眼的视野让他身体非常不适。
白楚唯蹲下身子借着萤火掰开他的右眼,眼睛里的充血已经很严重,对光照的反应几乎为零。
“他怎么样,那些虫子应该不会有什么腐蚀影响吧?”李静泉在二人面前警戒,对于这突然其来的变故,要说不惊慌是没有可能的。
“呼,”白楚唯呼出一口气,“幸好时间比较短,而且只有一只虫子爬进去,这种虫一旦寄生人的五官就会死去,我只需要用干净的清水给你冲洗就可以了,但短时间内你的右眼不会太快恢复,需要缠上绷带避光。”
“可能会有有一点痛,你忍耐一下。”白楚唯将腰间系着的水壶扭开,清洗过两只指头后,将路游云受伤的那只右眼掰到最大。
清水淋上,小虫噬咬般的麻酥酥灼痛自右眼传到大脑,路游云攥紧双拳忍受着,待到眼眶一个黑点浮出,白楚唯眼疾手快挑出,纱布缠上路游云的眼睛,简单的处理算是完成。
“你小子运气不错,我有一瓶从家乡带出来的专治药水还从来没用过,接下来只要每天晚上给受伤眼睛滴一滴就可以了,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恢复。”
“半个月?!”路游云振起身,“姑奶奶,你们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这毒药未免也太毒了。”
“你就知足吧,”白楚唯瞪他一眼,“仅仅只是被隐尘虫伤到一只眼睛,你已经够幸运了,在我们部族,隐尘虫同上次让小小姐中招的醉梦,这两种蛊虫往往是结合一起用做严刑逼供的。”
“醉梦会依施术者的操纵,选择让你沉浸美梦或是恶梦,而隐尘虫会自眼、口、耳、鼻这些能直接接触到“人气”的地方进入,剥夺人的五感,试想一下,你从梦中被唤醒,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仍处黑暗什么也无法感知到,对无尽未知的恐惧,这才是最折磨人的死法。”
李静泉和路游云纷纷打个寒颤。
“蜀地什么时候有这种阴狠的招式了,”李静泉倒抽一口冷气,“我记得我以前同义父一同前去蜀地谈生意的时候,那里不都民风淳朴,早就舍弃这些同外界接轨了么?”
白楚唯长叹一口气:“是啊,对于普通的部族来说,他们早已同外界接轨,做起了繁荣的商贸,可在蜀地,还有一些部落不愿意随着朝代而改变,他们依然保留着部落的落后传统,我所在的部落就是这样,他是传承了有百年的大部落,可不论是盛世还是末世,他都不同外界有过多联系。”
“蜀地常年流传着一首仙山上世外桃源的小令,那讲的就是我所在的部族,只是,那说着是桃园,可到头来,桃园之下的肥沃泥土,都是累累白骨与守旧的可怖传统堆积起来。”
“难怪你要从部族里跑出来。”李静泉这下是知道为什么了。
“是啊,”白楚唯将剩下的绷带收入怀中,拉起路游云,三人继续前行,“在那样连自由都没有的地方,为了出逃,我们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罗凌不知走了多久,若不是身上受的伤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刺激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迷失在无尽的路途中。
终于,前方有清风吹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罗凌甩甩头,确定那是一个出口,她激动的两步并一步跑去,那是一个同来时差不多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不知连着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久违的外界,洞口长满了兰草,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知是什么时辰,空中啪嗒啪嗒下着雨。
罗凌蹬上矮壁垫着的石块,确定脚下稳固后小跳着扒住出口,借着洞口崎岖的石块,她终于是爬了出来。
绵密的雨滴打在她身上,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争先恐后钻入罗凌鼻腔,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确信自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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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实。
从地上坐起,罗凌苦哈哈松一口气,靠着洞口的一块假山石,默默感受着这场如获新生的大雨。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冬雨一场寒,你瞧,这些在冬日感觉快要枯死的垂柳,现在居然发出嫩芽了,这场春雨下的真好,看来暖春就快要到了。”
悦耳声音响起。
一把画着墨梅白色油纸伞为罗凌撑开,挡去了那些尚带寒气的春雨。
春日一般明艳的粉色裙摆扫开兰草,咋一看像是开在丛间的娇俏花朵。
“你只给我打伞,会把好看的衣裳弄脏的。”
罗凌盯着纸伞的边缘,雨滴在伞上汇聚一起,从伞尖缓缓落下,模糊面前的来人。
“呵呵。”是熟悉的笑声,白色纸伞慢慢移开,那人又上前一步,这下,纸伞将一坐一站的两人完全罩住。
伞下,是秦昭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现在,我是在哪里呢?”罗凌微微闭上双眼,一路的奔波让她疲惫及了。
“这里是酒楼的后院,明夜的宴会就要在这里举行,现在刘知府,太平楼还有秦家的人正在忙着筹备,这种事情,我喜欢偷懒,所以就来后院找你来了。”秦昭还是那样,三分淡淡的语气带着六分的柔情,加一分少女的娇俏。
“为什么?”罗凌察觉到秦昭蹲在了她身边。
秦昭轻笑了一声,这声笑明明就在耳边,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缥缈声。
“我还以为能困住你直到明夜宴会结束呢,唉,你接了太平楼这活是最差的开始,有人要刻意引你入局呢,你从现在开始会很倒霉哦,所以!作为你的笔友,你的话本搭子,要是你因为倒霉死掉的话我会很伤心的,你的青梅竹马马上就会来了,三皇子在半途让他提前赶到,顺便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终于从重伤中醒了,等你拿着这把伞,从前院的大门离开,再转一个弯,就能见到能让你安心的人了,明晚,不要再到这里了……”
秦昭起身,将伞塞入罗凌怀中,她沐着春雨,就想一只即将展翅的蝴蝶,脚步轻快的离开。
“对了,”秦昭停了一下,转过头看向罗凌,雨滴从她漂亮的脸颊滑落,那双眼睛里,是罗凌从没见过的哀伤。
“再见,”罗凌听到了她的声音,“再见。”
“等!……”
罗凌慌忙起身,想要追上那个身影,没注意身后一人袭击,黑暗来临时,她只看见发着柔和亮光的那一人。
柳淳生撑着伞,在离酒楼一条街的茶楼站了许久,天忽然下起大雨,许多店家早早就收了摊子,或是闭门谢客。
整条街道似乎就只剩了他一人。
忽然,马蹄踏踏声传来,柳淳生寻着声音看去,一匹孤零零的马前来,柳淳生认得这是秦昭见罗凌时经常会骑的坐骑。
马背上正趴着熟悉的身影。
是罗凌!
秦昭的马儿跑到他跟前站定,马背上的罗凌被一个急刹抖的滑落下来,柳淳生急忙上前一步抱住。
罗凌浑身伤痕累累又脏兮兮的,像是被人下了药昏迷着,但幸好呼吸平稳没有大碍,试探过罗凌鼻息,柳淳生这才发现,她怀中还紧紧抱着一把墨梅白伞。
雨滴落在罗凌眉心,少女像是梦见了什么难过的事,一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水滴,从她眼角缓缓滑落。
51. 第 51 章
51.
待到追捕的人散去后,白楚唯三人重新返回,沿着地下处理道一路前行,走了莫约一炷香,终于是找到能出去的天井。
考虑到身残志坚的路游云,李静泉第一个跳上准备在外迎接。
见李静泉爬上井口后迟迟不动作,白楚唯耐不住性子也跟着爬了上去,刚在井口露头,还没骂出声她就后悔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破天井连接的是府衙监牢,刚冒头她便被十几把刀剑控制,转头一看,巧了,旁边不正是好朋友李静泉么。
“喂!你们是上茅厕去了么?到底好了没——!”
下边,不清楚情况的路游云还在傻呼呼大喊。
这下好了,眨眼的功夫,三人全被控制到了地牢。
“各位亲朋好友,麻烦下次遇到这种事提前只会一声,至少还能有一个人可以跑。”
隔着牢门,三人大眼瞪小眼。
“抱歉,”李静泉低头,“他们动作太快了,像是早埋伏好,我刚出去连声都来不及出就被拷了。”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希望他们只是因为擅闯府衙所以把我们抓起来,而不是因为其他更糟糕的。”白楚唯就着地上草席坐下,现下府衙清净,整个地牢就她们三人。
“希望吧……”路游云只感觉被包住的右眼眼皮直跳。
直到傍晚,才从外边来了个看上去管事的持节。
持节一开口,就知有没有,白楚唯的乌鸦嘴应验了,三人因为刺杀朝廷要员加之抛尸罪而被目击百姓告发逮捕,由于此事重大,并州府无法下判决,她们三人将由巡治的太子带回,由朝廷定罪!
持节特地给三人准备了丰盛的断头饭,看着面前三个面善年轻的少年,持节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搞不清楚三人年纪轻轻,看着也不像能下如此狠手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这下真完蛋了。”路游云嚼着酱油卤鸡腿,像在嚼一块干巴巴的木头。
“我们肯定是被人算计了,”白楚唯没心情吃饭,自顾自整理着自己小包中能用上的东西,“怎么那么巧我们掉陷阱,又那么巧落到李文的尸体旁边,我们被单冬九算计了。”
“杀害朝廷官员不是小事,肯定会连累到小小姐她们,现在我们要做的应该是查清真正凶手是谁。”李静泉调养好生息,疯狂扒饭,吃饱才有力气思考其他的事。
“见不到李文尸体就没法判断他是怎么死的,当时真后悔没多看两眼。”白楚唯咬咬拇指的指甲,她现在很烦躁。
“姑奶奶,你是可惜当时没连着尸体一起搬走吧,那我们可真百口莫辩了。”路游云还算冷静,直觉告诉他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天色渐晚,可府衙安静的吓人,三人直觉不对,安静在地牢警惕着。
“有人来了!”李静泉察觉细微脚步,一手按在腰间熟悉地方,摸了个空,才想起武器都在白日被缴获了。
三人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地牢火光闪烁,门口传来侍卫倒地的闷哼声。
来人脚步越来越近,火光映出他高大健壮的身影。
人影从拐角闪出,看到来人的一瞬,三人紧张的心终于松下来。
“林叔!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来人原来是林教,白楚唯惊喜开口,不过林教脸色看起来非常难看。
林教将在府衙找到的武器返还三人,麻利给三人开了牢门的锁。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来。”林教不愿多说,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得快步跟上。
等跟着林教翻过府衙又跑两条街,在最后一刻搭上出城的菜车,看到城外落魄小院早已准备好的几匹马时,三人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林镖头,这到底是?……”路游云收了嬉皮笑脸,表情也正经起来。
“我们从太平楼出发的那一天起,就被人算计了,”林教开口,示意三人上马,“白日你们和小姐都出了门,我突然接到默娘自京中传出的飞鸽信,信中说我们走后不多日四方镖局就被官家查封,说是四方镖局杀了朝廷的一名要员,即刻缉拿,幸得柳公子派柳家的人提前接走默娘,官府在四方镖局扑了个空,他们……他们……”
林教突然哽咽,白楚唯急得团团转:“他们怎么啦!林叔你快说啊!”
“他们一把大火烧了镖局,说是贼人躲藏在此要用这种方法逼出来,小小姐还有她兄长和母亲守护的一切,我们至今为止努力的一切,全都没了!”
“什么!”三人皆是震惊,白楚唯更是二话不说就要冲出去。
路游云和李静泉两人一起架住她。
“冷静一点!”路游云脸被她挠了一下,一丝血痕浮现。
白楚唯瞪着他。
“林镖头说了,这是针对我们的阴谋,他们要的就是我们,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是谁不愤怒,先听镖头说完!”
白楚唯勉强冷静下来,三人看向林教。
“小小姐知道这事吗?”李静泉问道。
林教仿佛一下泄气。
“知道,小小姐已经知道了,就是她联合柳家的人,让我们几个快逃,她说我们之前的种种怕是已经激怒了上头的人,现在上头就是要扣着帽子让我们死,而且更糟糕的是,秦家小姐和单冬九等人联合着要在明日晚宴刺杀太子,小小姐知道自己同秦家小姐的这关系肯定会被利用,等到并州的事爆发,我们必死无疑!”
“那小小姐呢?她让我们跑,她怎么办?”白楚唯有些着急。
“小小姐说了,只要她还一天是罗家的人,她这个身份还有一天用处,那些人就不会让她死,最多……最多就是像大少爷那样,被重伤沉睡在床。”
“那怎么可以,”这下是李静泉着急,“上头的心思一天一个样,小小姐又怎么能确定不会对她下手,四方镖局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要逃,我们也得一起逃!”
“不,”路游云这时倒是格外冷静,“我们最好还是听从小小姐的先逃,首先,现下我们的能力太弱了,除了送人头根本干不了什么,其次,小小姐让我们走她肯定留着后手,就算没有,她身边的柳公子还有背后的罗家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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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她不死,最后,她安排我们先跑一定有她用意,林镖头,小小姐有说让我们往哪里跑么?”
“有!”林教猛抬头,“当初出发时,小小姐给了我一块骆将军给的双鱼木符,她说若是出什么事,就让我们去投奔骆将军,小小姐当初同他做了交易,说骆将军有法子保护我们。”
“事不宜迟!”路游云翻身上马,“骆将军那里肯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现在就趁着夜色出发去沙雪关!”
罗凌被柳淳生带回了刘知府准备的客栈,等她再度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外边早已雨停,习习晚风带着凉气从窗户窜入。
“你醒了?先吃点东西吧。”床幔外,一直在茶案等候着的柳淳生给她端上一碗熬好的鸡汤。
处理过的伤口还有些痛,罗凌靠在床头喝着汤,隔着床幔向柳淳生问话。
“你怎么提前来了,小昭她们。”
柳淳生将还未看完的书页夹上书签合好。
“一直在太子身边跟着的江卓化这次没有跟太子一同随行,说是被提前安排过来了,三皇子怕其中有炸,在打消太子疑心后,即刻派我连夜赶来探查,果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隔着床帘,罗凌能感觉到柳淳生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很要好的那位秦家养女,她大概是并州人士,若我的情报没错,这位秦小姐,大概就是十年前并州漪县畏罪烧死全家后自杀身亡的县长,岳清廉的女儿,岳家唯一遗孤——岳清漪。”
“你说什么?!”罗凌一下打翻了热汤,汤碗滚落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据说这十年前的事是漪县县长联合着原来的并州知府,两人一起贪墨白银万两,借着朝廷由头提高当地赋税,不断压榨百姓,但跟据民间说法,这位县长可是顶天的大善人,不止一次上报过赋税问题,且积极改进种粮法,让荒田也能种粮,提高百姓粮收,不仅如此,他还广收漪县附近流民,教习百工,让他们能有谋生的一技之长,说是畏罪自杀,可这其中明眼看着就有蹊跷,偏偏当时处理这案子的,就是太子,而且还是毫无疑问的快速定罪。”
“岳清漪这十几年肯定没少追查这案子,只可惜当初那位与之有关的知府早在事发后的两年突发疾病离世,漪县也早已换了一批人,三皇子在太平楼的眼线有说,岳清漪想在这次宴会之上,借刺杀太子一事,将漪县的事重新翻案。”
罗凌从床帘冲出,抓住柳淳生的衣领:“给我准备一下,我要去见秦昭。”
“不可能,”柳淳生抓住罗凌双腕,“刺杀太子本就是诛九族的重罪,你同她的友人关系本就不利,我不可能让步,直到明晚宴会结束,我不会让你踏出这房间一步。”
罗凌翻手变爪,向着柳淳生抓去,柳淳生轻轻偏头,拽住罗凌,在她后颈一击。
罗凌又失去意识,倒在柳淳生怀中。
“对不起,”柳淳生抄起她的腿弯,将她重新抱到床上,掖好被子,“抱歉,即使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能让你去,林镖头那边我已经借着你的名头让他们离开,等这两日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52. 第 52 章
52.
州府晚宴,并州联合三方专为招待两位皇子前来巡治的特别宴会终于开始。
太子和三皇子一左一右,坐在最中心的位置,荆玉垮着脸躲在皇兄不远的后位,本应是兴高采烈找上皇兄,没想到反被痛批一顿。
白日里荆玉听说兄长终于到了并州,等到公孙珠玉给她易容完成,荆玉立刻马不停蹄找上王兄,在一张陌生面孔看到熟悉眼神那一刻,三皇子知道了来人,平日里自己和母妃真是将荆玉惯坏了,居然任性跑来这种危险地方,难道不清楚被发现后会给周围人带来多严重后果吗!
三皇子头一次狠狠斥责了自己这个宠爱一身的妹妹,可马上送她回宫现下情况显然是不可能的,只好将她带在身边守着。
荆玉也知道自己错了,整个宴会一言不发,安静呆在皇兄身边。
等到宴会最高潮,公孙珠玉踩着鼓点出场,一曲方寸鼓舞将宴会拉向最热闹时刻。
就在舞曲结束的瞬间,罗凌拖着一身伤好不容易从房间逃出越过宴会旁小花园,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伪装成侍从的杀手在最后一刻卸下伪装,向着两位皇子直刺而去,江卓化和柳淳生对这种情况早已有所准备,两边侍卫从容应对。
就在皆大欢喜之际,一直在一旁没动作的秦昭猛然起身。
“不要!”罗凌冲上前撕心裂肺。
在银花珠钗离太子还有毫米之距,江卓化折扇出手,将秦昭手臂生生折断。
珠钗带着她指尖的血掉落在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太子更是惊魂未定,一脚踹向秦昭。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太子赤红着眼,拔剑就要杀死秦昭。
秦昭突然发疯似的笑了:“哈哈哈哈哈!殿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
她呕出一口血,从地上支起身,看清她脸面的一瞬间,刘知府惊叫起来:“是你!是你!岳清廉的女儿,岳清漪!”二人配合浑然天成,一瞬间,所有巧合都恰逢其会。
岳清廉!太子当然记得,十年前岳家悲剧,就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时至今日,那些被折磨惨死的鬼魂也仍在回忆中折磨着自己。
“哈哈哈哈!”秦昭眼中蓄满泪水,她今日就要将岳家十年的仇恨宣泄而出,“殿下啊殿下,我岳家被你害死的上下二十八口人,您就连死了也没放过他们!还要让他们扣上贪墨的帽子!十年已过!我今日就来替天行道!”
不能让她活着!岳家不能有人活着!不然自己的丑事就会曝光,一切都会完蛋,到时候,就连父皇也保不住他!
太子像疯魔似的,利剑快要刺下。
“铛!”
清脆的剑鸣声响,三皇子止住了太子,荆玉在一旁已经完全被吓傻,缩在侍卫之中瑟瑟发抖,不明白兄长用意。
只有三皇子自己知道,彻底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来了。
“皇兄!”三皇子挡在秦昭面前,“此时还请慎重!当年岳县长和并州知府贪墨案处理不明不白,一直都是父皇心头大患,这女子此番更是出口污蔑,既然刘知府确信她是当年那位岳县长遗孤,那十年前贪墨案必有蹊跷,也是因为这案子,才导致并州常被诟病,停滞不前,为了解父皇心患,更为了兄长威名,小弟建议,更应扣下此人!带回京中提审!”
“老三!”太子目眦欲裂。
“臣下觉得三殿下说的有理,不过仅只有此人一人完成这刺杀计划是否太过不寻常,”江卓化踏着刺客尸体而出,表情阴鸷看向罗凌位置,“臣下倒是听说四方镖局同此人多有联系,镖局当家更是同此人为挚友,臣下怀疑这次刺杀全是双方密谋所为,应该连带着四方镖局,一同提审!”
“你!”
“你放屁!”秦昭话没说完,荆玉先跳了出来,“阿凌姐姐为人正直善良,是全天下人有目共睹!你怎么能污蔑她!”
“荆玉!”三皇子不想事情更糟,干忙出声喝止。
“原来是荆玉公主,是臣下失礼了,”江卓化故作委屈,“没想到还诱骗我大盛公主!更是可恶!还望三殿下看清奸人面孔,实不相瞒,太子殿下奉我先行前来同朝廷特派命官李文汇合,可我找到他时,发现他早已惨死并州地下城道,有目击百姓称凶手是两男一女,臣下一核对,才发现正是四方镖局三名镖师,本以为是意外,可结合今日,分明就是她们有意为之!”
“江大人慎言!一切不过你的猜测,真相如何现在还无从得知,我柳某性命担保,罗小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柳淳生上前一步挡在罗凌身前。
“柳公子,”江卓化向着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怎么连您也被蒙蔽了。”
三皇子一时陷入两难地,他知道罗凌不会做这种事,可江卓化现在落井下石,要是罗凌被抓,那事情可就麻烦起来了。
“啊!”人群中不知谁惨叫一声,巨大轰鸣声自宴会场响起,秦昭事先准备好的火药桶被点燃,整个夜宴一片火海。
隔着一片火光,秦昭看向罗凌,无声动唇:“快跑!”
混乱中,荆玉跑向罗凌,将发间金簪递给她。
“姐姐,你要是被江卓化和太子抓住肯定跑不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挟持我逃出去吧,至少我唯一的作用只有这样了,”荆玉被吓的直掉眼泪,“能和你们一起短暂旅程我很开心,这份记忆我会永远印在心底,放心吧,事后我会解释,不会有人再将无证之罪嫁祸你们了,我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要找出真相!”
火光之中,那个软弱的少女像是一夜间成长了。
罗凌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接过簪子,将荆玉挟持怀中。
知道荆玉的身份,四周团团围住的侍卫无一人敢上前。
“罗小姐,不要冲动,有话好说!”三皇子上前挥推侍卫。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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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快马!等你们不再追上来,我自会放了公主。”
“给她!”三皇子将马牵过,罗凌立刻带着荆玉一起上马,簪子刺入马臀,马儿吃痛撒蹄子快跑起来。
“快跟上去,不要让公主受伤了!”三皇子领着人前行,柳淳生担心再出变故,跟着一同前往。
罗凌向着郊外山林跑了很久,前方是山间一处连索木桥,因太久没人走,木桥整个摇摇欲坠,估摸着没法承受太大重量,罗凌决定在这里放下荆玉。
“公主,你沿着马蹄印走不了多远三皇子他们就会来接你,我们就此别过。”罗凌将荆玉抱下马车,金簪重新插回她的头上,不远处蹄声渐进,三皇子的人马上要到了。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对吧?”荆玉紧紧抱了一下罗凌,听话松开手,向身后跑去。
受伤的马儿跑了太久,已经快要力竭,罗凌决定接下来的路由自己一人前往。
踏上木桥,脚下吱呀的声音还没响完,身后是柳淳生的叫喊。
“危险!”
一支羽箭破空袭来,柳淳生骑马赶到,将她一把抱入怀中,承受不了两人重量的木桥瞬间垮塌,二人一同掉入湍急的溪水中。
江卓化手中的箭弦还在颤动,他颇为失望看向射中的目标,不过彻底摧毁罗凌的第一层目标已经达到,接下来也没必要再追踪下去,他有了更残忍的手段,会让罗凌陷入绝望。
在坠入冰凉河水的最后一秒,罗摸到了柳淳生后背的一片湿热,就算在这种时刻,柳淳生也还是将罗凌抱着翻了个身,让她落下时好垫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到了自己睫毛,柳淳生眼前阵阵发黑,在溪水入侵身体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很轻的一声。
“对不起。”
“呃!”
远在京城罗家的罗晏虚弱从床上振起,刚才他没由来的一阵心痛牵扯过他的伤口。
“晏郎!”妻子元霜见罗晏终于醒来,喜极而泣上前将他扶起。
“霜儿……”罗晏虚弱开口,“小妹在哪里?”
元霜止住眼泪,一时有些疑惑:“你昏迷前不是让我将线索给小妹么?她继承了镖局,接手你之前一些事物,前些日子来信,应该是到并州去了。”
“咳咳咳!”罗晏激动咳嗽起来,元霜吓一大跳,赶忙让他躺下。
“霜儿……你快给小妹写信,叫她不要再继续了,寻到并州,这事就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了,让她快回来……不然……不然就危险了,还有……告诉她,一定要远离将卓化,远离夜十七……江卓化,就是夜十七,就是袭击我的人,那家伙,他已经修炼成为一个怪物了,她们不是对手……”
罗晏声音越来越低,他只觉自己气竭,又快要昏迷过去了:“是小妹……如果是小妹……那家伙一定会……”
“晏郎!晏郎!”
最后的话还没结束,罗晏又昏迷了过去。
53. 第 53 章
53.
冰凉夜风将罗凌吹醒,二人顺着急流被冲到了悬崖下流的浅水岸。
罗凌忍着浑身疼痛起身,幸得柳淳生保护,身上除了淤青没有被摔断的骨头,狠狠打了两个大喷嚏罗凌顺着河岸找寻一同被冲下的柳淳生。
一点微弱的夜光同柳淳生一袭白衣相互照应,罗凌淌过河水快步上前,柳淳生一张俊脸惨白,下落时为保护她身上多处磕碰,这都不是最致命的,要紧的是他后背替罗凌承受的那处箭伤。
箭上似乎是涂有麻药一类的东西,柳淳生在昏迷中糟糕的发起了低烧。
必须得赶紧找个能安定隐蔽的地方。
罗凌寻着一路野兽的踪迹在不远的矮坡找到一处尚能容纳两人的山洞,大概是山洞过小的原因,洞中仅有一些小动物尸骨,没有大型野兽出没痕迹。
一路拖着柳淳生,罗凌几经脱力跌倒,双膝在崎岖石子地上磕的破皮出血,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罗凌安顿好柳淳生后又出去寻些干柴和一些漂流到此的破布木板。
等到眼前累的两眼发昏,罗凌终于是把火升起来了,顺带给柳淳生做了个能躺的地铺。
扒开他的衣服,柳淳生背上那道发黑的箭伤暴露眼前。
被河水泡过的箭伤比罗凌预想的还要糟糕,必须马上取出来。
柳淳生在此时悠悠转醒。
“你没事吧。”他大喘着气,头脑因重伤而不够清醒。
“我没事,你比较要紧。”此刻罗凌的表情要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凝重,“我现在要将你背上的箭取出来,现于条件可能会很痛,你一定要忍住。”
柳淳生无力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我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罗凌将随身匕首在火焰上烤的发红,事先煮沸好准备降温的河水盛在捡来的半个铁碗里。
“呲——”匕首激起点点水花。
罗凌碰了碰伤口,莫约确定了箭矢位置。
刀尖沿着箭矢没入皮肤,殷红鲜血顺势流下,同柳淳生白皙肤色形成强烈对比,罗凌强忍着肉块的软绵感,匕首在肉里搅动,幸好这支箭矢没有倒钩,扒开粘着箭矢的皮肉,铁矢顺利被取出。
没了箭矢堵住这块,伤口顿时血流如注,罗凌早有预料,将最后剩的一瓶伤药全数倒在伤口处,捡起来时采到的止血草药嚼入口中。
苦涩药汁顺着舌尖漫延,罗凌皱着眉眼将药草嚼碎后敷在柳淳生伤口,烤干的里衣正好用做绷带,将柳淳生又翻来覆去折腾一阵,整个伤口种算是处理好了。
箭矢的麻药药性还没消失,柳淳生断断续续醒了几次,为了确定罗凌安危,他愣是硬撑着眼皮。
罗凌被烘烤暖和的手轻轻盖上他眼皮。
“你安心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
柳淳生听到她的声音。
“好像……”柳淳生嗓音嘶哑,略带笑意,“好像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呢……”
他的目光透过少女盖住眼睛的那只手,恍惚中像是看到了小时候一起在书院的罗凌。
“啪!”江卓化这边,太子一巴掌将桌上茶盏扇落,老三嘴快,皇帝已经知晓了发生在并州的种种事宜,要求他们不日启程,连带着将秦昭一起押回京城等待受理。
“你是不是故意的!”太子目光阴狠看向江卓化,“不然怎么能让老三那么巧遇上!我早就同那帮蠢货说过要处理干净了!我早就说过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他们迟早会坏我好事!这下全完了!”
“殿下。”江卓化难得好心情品茶,“您别激动,就算被人发现,可我们不是还有机会么,只要我们咬死不承认,将罪过全推给那些人不就是了,正巧进来他们仗着陛下龙威四处做威作福,陛下早想惩治他们了,这样一来,岂不顺水推舟。”
“对、对,父皇早看他们不顺眼,如此一来,那岂不是能在父皇面前立功一件!”
太子疯癫似的笑出声。
呵,蠢货。
江卓化心底暗讽,放下茶盏:“那臣下就先不打扰殿下您了。”
他退出房间,京城暗卫密信来报。
“大人,罗家那位大公子醒了!”
“醒了?”江卓化口气一变,“那可太糟糕了,罗凌一定会去找他,到时候可就什么都藏不住了啊,罗昊天在京城哪里?”
“回大人,他一直在我们监视下花天酒地。”
“那正好,”江卓化背过双手,黑夜中,他的笑容瘆人,“告诉罗昊天,他梦寐以求,继承罗家的机会来了,将春化雪的那药给他,让他不管怎么样给罗晏服下,就让这位罗家大哥永远在梦中沉睡好了。”
暗卫领命下去,江卓化站在廊下,感受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凉意。
“宫问啊宫问,你的一切,就快被我一一摧毁了,当然,最美好的要最痛苦,你保护着的亲爱女儿,我会给她最痛苦的梦。”
天空似乎又快要下雨了柳淳生闻到了空气中的那抹湿意。
罗凌在火堆旁静静等着河水煮沸,火光照着少女温柔的侧脸,让她眉眼更显柔软。
又是一阵困意袭来,柳淳生眨着眼,上下眼皮一合,在梦中,他看见了很久之前。
柳淳生的母亲是柳家最受宠女儿,柳家弟兄中,只有柳母是那一辈唯一的女孩,自幼被父亲和兄弟宠着长大,柳母生的漂亮又单纯,后来,她同新科探花郎一见钟情。
白马踏花少年郎,唤得女娘偏留情。
探花郎同官家小姐郎情妾意,可很快这件事被柳老爷知道了,贫苦门第出身的柳父尽管已是探花,可他的仕途若无打点,总不会长远。
于是柳老爷给了柳父一个选择,让他入赘柳家,做柳家上门女婿,这样既能有贵门支持,又能让柳家门面风光。
可柳父拒绝了,天真的少年郎想凭着自己实力为千千万同他一样的百姓闯出一片天更何况他家中姑嫂个个都是狠脾气,若自己不在母亲身边,母亲定会被几人苛待而死,柳家是世家,门风门规都严,倒插门女婿带着母亲上门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柳母被柳父孝心与人格打动,义无反顾同柳家断绝关系,跟着柳父私奔。
离开京后,柳父做了老家知府,夫妻二人将一切都倾注到了百姓身上,日子虽然清贫,但二人很幸福,两年后,柳淳生出生了,带着两人的爱意与祝福,柳父抛下面子,前去请求柳老爷为柳淳生赐名。
柳老爷虽痛恨此人,可看到同女儿相似面孔的柳淳生又忍不住怜爱之心。
在夫妻二人的精心养育下,柳淳生也长成了知书达理的温柔小公子。
两年后,柳父的母亲无憾离世,柳淳生哭着送别了对自己万般溺爱的奶奶。
本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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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日子会更好,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柳氏夫妻二人为救困于大火的百姓,双双死于火海,留下了年幼的柳淳生。
从那天起,柳淳生的人生从云端跌落地狱,百姓念及知府恩情,本意收留柳淳生,可柳父几个刻薄姑嫂尚在,这事还论不到他们外人。
姑嫂一家带走了柳淳生,柳父一生清贫,除了翻新老家租宅,没有留下多少财产,姑嫂一家啐了柳父两口,借着由头将柳淳生带会老家强占了柳父留给柳淳生的祖宅。
姑父自幼便瞧不上他这哥哥,看柳父一家得势后又垮台,别提多过瘾,姑母老家更是穷苦,当初父亲为了两升米就将自己卖给姑父,见到自己丈夫的兄弟娶了位千宠万爱长大的千金小姐,心下的不平更是被燃烧成了无尽妒火。
二人拿着百姓和官府对柳父的体恤银两,美其名曰为柳淳生存下老婆本,实则回老家祖宅花天酒地。
母亲买给自己的锦衣被夫妻二人扒下套在了他们儿子身上,这还不止,柳淳生被赶到柴房,终日忍受着他们败家儿子的嘲弄和打骂,还有永远也做不完的脏活杂活。
三人完全将柳淳生当做了发泄生活不平怒火的工具,只要稍有不注意,换来的必是一顿毒打。
柳淳生短短两年就瘦成干柴,整个人更是满身灰尘与伤口不断,眼神也没了往日灵动。
两年前从朝廷退下后远在江南的柳老爷得知女儿死讯,一路追寻,终于找到了快被虐待死的柳淳生。
柳老爷赶到时,姑父姑母还在装傻充愣,直到柳家大哥听到柴房动静,见到了正要将烧炭按在柳淳生身上的姑父儿子。
柳老爷痛不欲生,自己最宠的女儿跟着柳父吃苦就算了,死后最疼爱的儿子还要被人如此折磨,他这些年来从未有一天动过这样的怒火。
姑父一家在柳老爷操作下即将被处死,三人跪在柳淳生脚边,涕泗横流哀求着他。
“淳哥儿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我们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爹,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要死,求求您!!”
姑父几乎是贴在柳淳生脚边为他舔鞋,姑母更是捡起地上石头砸向自己儿子。
“都是你不好!全是你的错!!敢打我们淳哥儿!你死有余辜!!”
三人为了活命不顾家人的情宜厮打在一起,扯的头破血流。
“淳生,”柳老爷拉过柳淳生的手,“这就是权利啊,你父母就是因为没有这种东西,才会如此惨烈,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一起,若不想再遭受这样的苦难,你只能不断攀爬,等到最高处,不管是你还是你父母,你谁都能保护。”
柳淳生没再去看身后几人,他被柳老爷抱起,正如那三人说的,他们死有余辜。
从地狱逃脱后,柳淳生发现自己内心有什么变了,以前那个温润的小公子也学会了伪装自己,学着柳家其他人的模样,为自己戴上了永远无法脱下的面具。
在柳老爷的安排下,柳淳生拜入了两朝元老梅长风门下,在江南书院学习,他继承了父亲聪明头脑,在柳老爷子教导下学会伪装,出色的越来越像个柳家人,为了避免像女儿那样的悲剧再发生,柳老爷子更是早早为柳淳生定下娃娃亲。
那个时候,柳淳生只觉自己与周遭一切都解离了,他心中,也只剩下不断向上爬这一个念头。
直到,那少女的到来。
54. 第 54 章
54.
罗凌似一阵强风,来势汹汹吹散了柳淳生积聚内心的阴云。
在罗凌还未到来前,柳淳生几乎独揽书院第一弟子宝座,加之他谦和完美的待人,整个书院无一人感招惹,即便知晓他身世内心不服的同门也不敢在轻易在他面前造次。
这种时候,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柳淳生的元稻成了众精英消遣目标。
元稻是元父靠着同梅老先生同门的情意硬塞进来的,此前他已经换了有五个书院,本就不喜读书,加上元父逼的紧,为了被书院强硬辞退,他愣是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纨绔。
可梅长风一向主张孔老夫子的因材施教,元稻虽在读书愚钝点可剑法骑射这些课程却是天赋惊人,一点就通,绕是天才少年柳淳生也不得不败于他都的天赋之下。
元稻武学非凡,但他不屑以武服人,只可惜书院中太多没他这样觉悟同门,之所以老缠着柳淳生,也不过是他从不因自己天才而自傲,反而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更准确来说,是对所有人都不在意。
每每书院那些自视过高的同门找他麻烦时,元稻也不过甩甩手,抹抹伤口。
柳淳生偶尔也会碰见这样狼狈的元稻,可他的眼神种是一个样,带着元稻不懂的成熟,当然,元稻自然把这种眼神归为柳淳生屁大不点装成熟。
罗凌来的那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春日刚近,正是万物生机的时刻,可罗凌苍白的脸色与阴郁的面庞像是处在寒冬十二月。
梅长风的书童简单介绍后准备给这位面若寒霜小小姐安排位置。
罗凌只看了一眼那个小小阴暗的角落,挎上自己的包袱大步流星走到柳淳生面前。
“这里阳光好,我想坐这里,请问能换个位置么?”
柳淳生面带标准微笑,还未开口,一旁睡觉的元稻替他开了口:“不好意思啊,你新来的还不知道吧,书院的位置是按一甲,二乙,三丙来算的,你要是在书院中排名一甲,那位置随你选择,你想坐哪里坐哪里,不过很遗憾,你面前这位正巧是一甲蝉联王,这个位置几乎是他专属了。”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抱歉了。”罗凌一挑眉,那张苍白淡漠的脸上头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换座不成,罗凌也没恼,又提着东西来到自己座位面前安静坐下,见状书童缓一口气,这里面的小姐少爷他可是一个都惹不起。
一天课结束,罗凌脸色看起来更差,元稻甚至觉得,这时候要是上前拍她一把,罗凌保准倒地上就不起了。
可少女那难看的脸色下,却透着一丝兴奋,元稻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确实没有,这样安静的氛围,这样高水平的老师,比之前在京中书院不知好了多少倍,罗凌内心的那股钻研劲儿又被引了出来。
下学后,元稻照常被人一顿冷嘲热讽,结束霸凌,想回头找柳淳生身影时,他早就没了身影,元稻只能灰溜溜失望回家。
可现实是,柳淳生正被一拨人堵在书院后院,为了不牵连元稻,他将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哼!装什么装,早看你不爽了!每天冷着个脸还觉得自己牛上天了!”带头的人说着说着就要去推他。
还没来得及碰到柳淳生一片一角,带头人被一把飞来木剑扇晕了过去。
失去主心的人群一下慌了。
“谁!是谁!”
“梅先生!”清脆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人群一下如鸟兽四散。
跑的很快,甚至还拉走了地上还晕着的领头。
“呵呵!”少女轻笑声从头顶传来,花瓣漱漱落下,像雪般盖了柳淳生满头。
柳淳生寻着声音望去,罗凌一身粉衣坐在树上,似乎与花瓣融为一体。
“你刚才是故意的?他们人多势众,要是真打起来,人多口众,他们若故意栽赃你,你未必能说得过。”罗凌拉了拉树枝,又一阵花瓣落下,柳淳生没有回答。
“你是书院第一?”罗凌又问。
“第一?又不止是学业能说明第一,他们若说是,那便是吧。”柳淳生没有对少女的玩弄恼怒,他拍拍花瓣,准备离开。
“你的位置!”少女突然拔高音量,“你的位置我定了,等到下次,就是我坐那里了!”
柳淳生脚步一顿,转头仍是那般微笑:“你若是想要,那便给你。”
“嘁!这么没斗志的吗,”罗凌撇撇嘴,只有在这种人少的时候,她才愿意展露一些自己的情绪,“不过,你在看什么?”
罗凌没头没脑来一句。
“你说什么?”柳淳生难得疑惑。
“你没注意到么?那也无所谓了,等到我坐你那里,我就知道你在看什么了。”罗凌拍拍屁股,准备从树上下来。
上树不容易,下树更不容易,柳淳生看着罗凌在树上比划半天,最终似乎决定抱着树干滑下,可她太高估自己臂力了,滑了两米,罗凌整个人直接坠了下去。
柳淳生脚下生风,在落地的最后一秒钟接住罗凌。
“咚!”罗凌落地,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怎么回事?我身体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是我……”
罗凌愣两秒,内心还想着,身下柳淳生的声音替她接话。
“哇!抱歉!”罗凌弹射起身,拉起柳淳生。
“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罗凌紧张,本想上前一步查看柳淳生,柳淳生难得不礼貌打开她的手,面色有愠。
“快回家吧!梅先生待会儿要来了。”
柳淳生走的飞快,还没顾上他歪斜的发冠。
罗凌微微张口,呆愣一会儿,确定他生气了,可想不通怎么生气的。
嬷嬷在书院门口叫了好几声她名字,罗凌应着声,同嬷嬷一起离开书院。
第二日,第三日,柳淳生同罗凌也没什么交流,虽然柳淳生一直都生人勿进,可那日之后两人关系似乎更加僵硬。
同样的上课放课,可柳淳生发现自己总会不自觉偷偷观察罗凌,她同其他人很不一样,在书院的,要么就是同其他人一般因着梅长风的大名而在书院刻苦学习,要么就是元稻那样,读书一般,可在其他方面有特长可培养。
罗凌以上两者都不是,她经常会听着课突然把书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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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淳生知道,每当这时候,她总是在睡觉,骑射和剑术同样糟糕,同常随同门过不了两招,她便开始脸色惨白大口喘气,可梅长风每次让她到大树下休息时,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立马恢复神色。
完全是差生典范,柳淳生摇摇头,不明白梅长风为什么还将她留在书院,难道是那一招明明烂的可以却被梅长风夸有趣的棋艺么?
每隔月余,梅长风都会对书院学生进行考核,以此来断定学生最近学业悟性如何,考核责是以辩论的形式,学生从竹筒中抽出问题,一个一个单独同梅长风辩论。
罗凌辨力也很差,不过她记忆力不错,常能引经据典,让成绩不至于太过难看。
柳淳生照例稳坐着第一,罗凌也在其中苦苦挣扎,似乎两人都忘记了那日罗凌说会取代他的话。
又是一月考核,柳淳生稳定发挥,梅长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书院学生一个接一个,在梅长风房中进进出出,不过那其中没有罗凌身影,听元稻八卦,她貌似因为身体不适今日请了假。
窗外有黄鹂鸣叫,天空日渐西沉,最后一名的元稻即将结束今日考核。
元稻前脚刚踏出门,身后响起熟悉的少女声音。
“抱歉老师,今日身体不适来晚了。”
罗凌快步走来,她的脸色比平日还要白上几分,待元稻出来后,她收起裙摆,优雅跪坐,向着梅长风房门行礼。
“还请最后老师给我一个机会,今日定不会让您失望。”
梅长风的书房安静半晌,不过一会儿书童从里面出来了。
“老师让你进去。”
罗凌起身,脸上是忍不住的喜悦,说是喜悦,不如说是一种享受挑战的美妙感。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说活声,房前的焚香一点点灭去,柳淳生的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哈哈哈!”梅长风舒朗带着些许沙哑年老的笑声从房内传出。
等待在书房外的众人都像见了鬼,毕竟平日同梅长风对决,老师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皱起眉头,给人以强大威压,今日怎么还笑了。
书房木门打开,罗凌自房内走出,拍着胸脯长长舒一口气。
不过多时,书童走出,宣布了这月考核。
“巳蛇年月五,甲一,罗氏罗凌,乙二丙三等照例不做榜名,辩论之时已对学业进行矫正,还请诸位再接再厉,继续精进修行。”
书童话出,全场目光集中向罗凌,少女挺着背,坦然接受结局。
“怎么回事!这次柳淳生竟然不是第一?!”
“这个罗凌,前几回辩论也不见多出色,怎么这回一下成第一了?”
“难不成她偷看辨题了?”
“肯定是这样,偷看辩题早准备好了,好狡诈一人!”
“我听说她在京城的书院……”
周围议论声不断,很显然,除了罗凌,没一个人对这次考核满意。
可罗凌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径直来到柳淳生面前。
“柳兄承让,你的位子是我的了,当然,不仅是这月,此后每一月,我都会同今日一样,成为榜首。”
55. 第 55 章
55.
少女强硬的势头惹的不少人暗中不满,他们不相信短短月余,明明都是同样授课,为何只罗凌一人冲到榜首,之前她的成绩还那样难看。
书院里几个平日欺负他人惯了的二世祖认定罗凌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可梅长风的评断向来有理,几人下意识觉得罗凌定是去偷取了梅长风考题,决心给她点颜色看看。
罗凌如愿坐到了想坐的位置,柳淳生果然会挑,每当晴日里太阳高升时,暖暖的日光总会第一时间照到她身上,而窗沿的遮挡不会让这份光照过强,就算偶尔遇上下雨,雨也会顺着窗棂流下,滴雨不沾身。
柳淳生坐到了她原来的角落,仍是每日板板正正坐着,学业也一丝不苟,似乎外界任何的变动都不能打扰到他。
罗凌倒是很喜欢他这种气势,皮下有野心,对自己的目标有着近乎变态般的克制与执着。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无数个自虐般熬着的深夜,摒弃自己的一切爱好,只为了那高不可攀的目标,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只是静坐超过一个时辰,身体强烈的不适就会从心脏一直充斥到四肢百骸。
也只有在这暖洋洋的日光下,她才能安然入睡调养生息。
柳淳生搁下手中毛笔,笔尖在洗笔池洗过后被他捋的饱满整齐,如同新做出来的笔一般。
他望向原来的位置,罗凌还是如以前一样,课不到一半便立着书睡去,脸色仍是苍白,不过在阳光照耀下,她一直紧蹙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被太阳烤上粉色的脸庞为她生添几分少女独有的活泼。
柳淳生没再关注,他的视线挪回面前的书案,角落的位置确实不好坐,屁股下的垫子比他原来的座位还要硬上好几个度,柳淳生有理由怀疑书院是不是在克扣罗凌。
双腿被脚下垫子摁的有些麻,柳淳生不动声色伸手向垫子,想要调整一下。
一打纸张触碰到手指,柳淳生一愣,将坐垫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字,一打草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字迹娟秀,可收放处却带着一股凌厉气势。
这还是柳淳生第一次见到罗凌的字,同她平日的表现完全不同,字里行间尽数刻画着一个思维缜密又冷静的人物。
上头细密的都是对每一节课要点的批注,偶尔还有一两句罗凌自己的看法,草纸下面压着一本无名书册,柳淳生顺势打开,原来是罗凌自己合定的草稿书册,从《兵政要闻》到《商迹三千》罗凌对照着原书一点点记录着自己看法与问题,甚至还能在解答中将大盛时政多以引用处理。
“罗凌!罗凌!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梅夫子的声音响起,柳淳生被吓一大跳,书册撒落怀中。
罗凌慢条斯理将身子坐正,回味一下梅夫子在她快睡着前提的问题,娓娓道来。
柳淳生趁着间隙将东西整理好,从旁边捡起最后一张时,书案侧边的突起划了一下手指,柳淳生吃痛皱眉。
按理说书案都是四平八稳的,怎么会有尖锐突起。
柳淳生顺着摸索到一方,手指碰上那出时,他终于明白似乎是被人故意刻上的字迹。
顺着字迹比划,柳淳生摸出来那似乎是几个“正”字。
不明所以的正,还有最后一个差了三笔。
罗凌结束自己的回答,梅长风满意点了点头,罗凌虽不似柳淳生那般有天赋,但她肯定是最努力的一个,一次次的考核,虽然在旁人看来成绩不是很突出,可梅长风敏锐注意到她每一次都在不断进步,就像一张大网,不断捕捉自己需要提升的知识。
等到下午骑射课时,罗凌才从身体的疼痛中缓缓醒来,书院的人都去为下午骑射课一展风采做准备去了,罗凌没什么兴趣,身体也不允许她做剧烈活动,下午她打算马场溜个两圈混一混就走。
甩甩被压的发麻的手臂,罗凌这才注意到书案不知什么时候整整齐齐放上了自己之前的草稿。
从大到小,一张贴着另一张侧边,严丝合缝,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笔。
没想到柳淳生这家伙还是个难得外冷内热好心肠。
罗凌轻笑一声,起身准备享用自己的午膳。
等到膳堂时,罗凌刚想拿上印着自家家纹的餐盒,发现盒盖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动过。
挑开餐盒,膳食里是一些令人作呕的蛆虫。
罗凌登时没了胃口,打算将餐盒整个丢掉时,发现餐盒架上有些细白粉沫。
她用手指捻起闻了闻。
没有异味。
罗凌舔了舔粉沫,本来就中毒的她平日的一些用药都是带着毒的,以毒攻毒,这是罗家找来的名医唯一建议,身体毒素一天天被清理,罗凌同时也在承受着毒素相冲的苦痛,时间渐渐久了,她也有了些抗药性。
粉沫入口,苦涩中带着一丝辛辣。
长期跟着辨药,罗凌认出了,是一些马球赌场下黑手时常用给马儿的烈性药剂,混在马儿的漕食中让马儿服下,打马球的时候马儿会比以往更加兴奋,赢率也更多。
罗凌难以理解,难道普通的骑射课也要用这种卑鄙手段获胜吗?
马厩这边,不少用过膳的书院弟子已经换好骑服在摩拳擦掌。
罗凌一身常服混迹其中显的格格不入。
平日书院就没几个同她说话的,上月考核后,跟她说话的人更少,似乎大家都一致认为她用了什么不光彩手段,对于骑射这种需要交流切磋的课程,罗凌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以至于她现在连自己的马都没搞清楚是哪匹。
马厩还剩了最后两匹黑马无人看管,罗凌一下认定肯定是其中一匹,看着左边神采奕奕有些过头的马,罗凌扭头向了另一匹。
那种兴奋的马,一看就跟她这种常年不骑的人无关。
罗凌从旁摸出一块豆饼,马儿亲昵蹭了蹭她的手,罗凌牵着马进到马场,梅夫子还没来,难得有闲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柳淳生换好骑服进到马厩时,发现自己马不知被谁牵走了,其他学生都已陆续进到马场,柳淳生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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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只得牵走了那匹黑马。
等到整个马厩空后,一人飞快从藏身木桶翻出,慌慌张张跑到马场。
“你怎么这么慢!”
同行的几人骂道。
“不、不好了!”那人一张脸煞白,语气带着焦急的哭腔,“我们下药的那匹马被柳淳生牵走了!”
“什么!你个蠢货!等被发现怪罪下来我看你怎么办!”
“你怎么能这么说,还不是你!如果我被抓,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几人在马场低声吵起来,跑完两圈慢悠悠路过的罗凌耳尖,听见了自己名字。
“都怪你们要整罗凌!!这下好了,柳淳生要是出了什么事一个都别想跑!”
罗凌怔了一下,意识到什么,目光向场上扫去。
柳淳生已经在准备了,可他坐下的那匹马明显有些不受控制,柳淳生还没开始便已经躁动不安。
梅夫子口令下,柳淳生的马儿不受控制冲了出去,只剩马场一片惊叫避让。
罗凌意识到被下药的是那匹马,可看这情况,明显是在药用范围之外。
联想到那几人对骂,罗凌啧了一声翻身上马。
马鞭狠狠抽在马臀,马儿吃痛嘶鸣,撒开蹄子快速跑起来。
柳淳生被发疯的马匹带离马场,手上的缰绳将整个手掌勒到通红,可这样也没能让马匹减速一会儿,柳淳生沉下心观察四周,打算找一处安全地跳马,这样最多骨折短腿,比被发疯马儿撞上什么地方要安全多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蹄声,余光中,罗凌骑着马紧紧追上他。
少女头一次跑这么快,整个脸色难看到极点,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向是要把整个肺部给吐出来,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丢掉缰绳,让马儿慢下来。
“柳淳生!”
罗凌叫住他,一丝鲜血从嘴角滑落,她的眼睛红的吓人。
“你快跳过来!”
柳淳生被她吓的有些怔住。
“你……”
“前边!”罗凌吼到。
前方,一片山石断坡挡在二人面前,撞上去绝对内伤无疑。
罗凌缰绳一抖靠近柳淳生,看准时机,柳淳生一个漂亮翻身落到马背,马儿受惊激起前蹄,罗凌咳嗽不止,眼看缰绳快要滑落,柳淳生从后环住罗凌,拉住缰绳。
侧方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柳淳生使足了力调转缰绳,马儿错开山石,冲向湖泊。
“跳!”
罗凌眼前直发黑,她已经无法判断离湖泊究竟还有多长的距离,一瞬间,她似乎被剥去五感,巨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罗凌双手直哆嗦。
“别怕。”
柳淳生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他的一只手拉开罗凌快要嵌入手心的缰绳,“相信我。”
腰间一只手环过她的腰身,用力抱住了她,罗凌感受到马匹整个高高扬起,柳淳生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头,二人一起被甩下了马。
下一刻,冰凉的湖水浸透她整个身体。
56. 第 56 章
56.
被从湖中救起后,柳淳生最先醒过来,柳老爷子这次发了怒,势必要找出给马匹下药的几人。
柳淳生多少也猜到了些,几人怕不是想让罗凌在马场出丑,可一时没把握好用药力度,使得马匹疯狂,不过阴差阳错,没人想到罗凌能牵错马匹。
书院的几人料到事情闹大了,胆小的那人顶不住心里压力,最先招了,连带着其他的几个共犯一起供出,梅长风气急,藤鞭刑惩处几人后一并除名书院。
罗凌身上奇毒未除尽,又遭了此事,一下病倒不起。
等到柳老爷带着柳淳生登门拜访时,柳淳生这才知道原来一直同自己定下娃娃亲的,就是罗凌。
罗府上下仆从来来往往,提着医箱的药师和医童更是神色凝重。
照顾罗凌的两位嬷嬷不懈怠照顾了罗凌好几日,可仍不见有起色。
罗凌气息一日比一日更虚弱。
两位嬷嬷也顾不得忌讳,上柳府请到柳淳生前来小住几日,希望八字气运相和的两人,能让罗凌从险中脱身。
柳淳生的罗府生活就这么开始。
雷打不动的鸡鸣时起,柳淳生照例在小院行一套剑法,只不过每日出门到书院时,他总忍不住向着隔壁房间看一眼,罗凌仍在病着,房门紧闭,透不出一丝气息。
书院的日子就像是罗凌从没来过一般,身边唯有元稻一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偶尔向着阳光好的那处望去,柳淳生心中没由来一片落寞。
他想不通,明明那个时候,罗凌不管也没关系。
脑海中又是少女那日着急的快要流泪的眼睛,那双空灵的眼眸,像是要将人整个看穿。
不知什么时候,柳淳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坐到了罗凌的位置,幸好这时候正值午膳,堂内仅有他一人。
罗凌书案乱中有序,一切的安排都以她自己懂为基础,柳淳生头大,见不得杂乱,顺手帮着罗凌把散到地上的书籍整理起来,一张纸片从书页中掉落。
柳淳生捡起,纸片上被罗凌歪歪扭扭画着一幅小地图,终点是一只圆润可爱的蝴蝶。
柳淳生头一次心中浮现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念头。
下午的课他借口全翘了,顺着罗凌的那张小地图寻找。
春日天气极好,罗凌地图的目的地是书院后的一处小山坡,四周无人,只听得鸟语花香,沿路的竹影刚好,将有些过头的阳光略微遮挡。
再顺着小路走一段,一大片紫色花海映入眼帘,彩蝶飞舞,桃树生辉,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这是柳淳生自父母去世后,难得的轻松,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让人昏昏欲睡,柳淳生有些明白罗凌为何喜欢在太阳下坐着了。
他从一旁的桃树下折下一只开的明艳桃花。
黄昏日落,在鬼门关走了几遭的罗凌终于苏醒,落日的光线顺着窗缝落在被子上,罗凌艰难起身,躺了几日,她现在迫切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胸口还是不断传来疼痛,罗凌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推开了窗。
金光铺入室内,连带着窗外花瓶中的那株桃红,撞入罗凌眼中,桃花像是刚被折下,还带着一些露水,嫣红娇嫩的花朵展露着朵朵生机,就像罗凌好不容易夺回的生命。
“你醒了?身体是否还有不适?”
少年声音传来,罗凌目光顺着桃花一路向上,庭院内,柳淳生一席青衣,逆着日落,少年俊朗的面庞罩上一层柔和色彩。
“嬷嬷她们马上来。”
柳淳生靠近罗凌,将窗台的桃花移走。
“你房中杂乱,我先放到院里小桌上。”
罗凌头脑还没转过来,呆呆点点头。
不一会儿,嬷嬷带着几个医师前来。
罗凌病情终于又稳定下来,两个老嬷嬷鞠一把泪。
“柳公子,您就是我们小姐的恩人啊!”两个老嬷嬷认定柳淳生有功,晚膳把江南的时令好菜都给柳淳生寻了来。
“嬷嬷言重了,是罗小姐福大命大,方才医师都说了,是她自己挺过来的。”
柳淳生礼貌回答。
“害,都是宫中那是,要不是……我们家小姐……”一个嬷嬷喃喃着。
“柳公子还在呢!提那些糟心事做什么!”另一个嬷嬷厉声打断。
柳淳生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一跳,两个嬷嬷向他道歉后慌忙离开。
罗凌好转,柳淳生也没了再呆在罗家的理由,尽管他对那日嬷嬷莫名的态度好奇。
又过了几日,罗凌回到书院,日子又不慌不忙过了起来,元稻对那日罗凌舍身救人的壮举佩服,课下又来缠着罗凌。
罗凌倒是对天然的元稻不抵触,纯真又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干净人在京中太少,罗凌很乐意同元稻做朋友。
勉强拉上偶尔加入的柳淳生,问题三人组就此组成。
罗凌身体不好,时常卧病,柳淳生和元稻二人会在这时拜访,每日她的窗前都会有不同的花朵,三人就在这短暂的和平中过了一阵。
直到京中罗家书信到来,罗父在最后一次走镖中离奇失踪,同他一起的几个弟兄都已惨死,唯有他音信全无,不知生死。
不愿相信父亲死去,想起往日种种,罗凌忍不住崩溃。
那日她没去书院,两位贴身嬷嬷翻遍了整个府邸也没有找到她踪迹。
惊蛰的大雨来的突然,书院刚下课的柳元二人见到了暴雨中等待的罗府两位嬷嬷,听闻罗凌已经一日未归,柳元二人当即决定动身寻找。
元稻冒着大雨跑遍了城中他们三人常去的地方,也没有发现罗凌踪迹,柳淳生沿着罗凌平日常去的几个山坡,走到半路时,他想起那日的花海。
于是抬脚转身,寻到那片花海,花海里没有罗凌身影,柳淳生也不气馁,沿着花海的一处靠山处慢慢寻找。
大雨将山路冲刷的泥泞,柳淳生衣服鞋子全是泥星点点,饶是最喜欢整洁的他,现在也是顾不上了。
走到一处陡坡,柳淳生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滑落,一人猛扑过来,双手紧紧扒拉住柳淳生的一只手臂。
擦去眼上雨水,柳淳生看清来人,原来是罗凌,不过她红着眼眶,像是刚哭过。
“你这是在做什么!”罗凌语气难得又急又快。
柳淳生露出一个难得的轻笑。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罗凌奋力拉起柳淳生,两人寻了处山洞暂避。
柳淳生就着洞类枯柴升起火,罗凌抱着双膝,将自己团成一团对着山洞石墙。
柳淳生察觉她情绪不佳,没有开口说话。
又想起在京城和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往日一家的温馨场面,罗凌忍不住泪流,从无声默泪,再到低声啜泣,山洞外雨越下越大,罗凌慢慢忍不住自己的哭声,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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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兽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罗凌总算愿意坐到火前,她双眼肿成金鱼模样,抽着鼻涕用袖子擦了一把,柳淳生只待她慢慢稳定,罗凌觉得丢人,只沉默烤着火,不过一会儿,暖洋洋的气息流遍四肢百骸,罗凌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彻底合上前,罗凌稳不住身形左右摇晃,快要倒下时,柳淳生一个箭步上前,让罗凌靠到自己双腿上。
洞内火焰摇晃,照着两人身影一起晃动,柳淳生从怀中摸出一条干净手帕,一点点擦着罗凌脏兮兮的脸。
洞外一阵声响,柳淳生警觉起来。
还没出手,元稻闯入洞中。
他杵着一支竹竿,身形狼狈,看来也没少遭罪。
还未开口,柳淳生做了个襟声手势,元稻看着躺柳淳生腿上的罗凌,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坐到了二人身边。
他在街上一顿好搜罗,没发现罗凌踪迹,买些吃食后顺着柳淳生留下印记一路寻来。
念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元稻掏出专门为罗凌买的烧鸡重新烤起来。
香味丝丝钻入罗凌鼻腔,不过片刻,罗凌流着口水醒来。
“刚好!烧鸡热乎着,你醒了我们开吃!”
元稻对着罗凌笑的灿烂,撕下一块大鸡腿递给罗凌。
罗凌点点头,肚子一阵叫,她接过鸡腿狠咬一大口。
见她吃的香,元稻和柳淳生这才吃起来。
有火烤着,朋友美食皆在,罗凌一阵热泪盈眶,将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不安往事如数说出。
说着说着,她又不争气哭了会儿,二人皆由着她,等到哭过,罗凌缩着又睡下。
山雨渐渐停歇,布谷鸟的声音自山林传出,山中露重不可多待,元稻三两下做出火把,帮着柳淳生将罗凌背到他身上。
二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在山中,柳淳生走的极稳,罗凌在他背上一点没受影响,甚至还在柳淳生肩上流了些口水。
待到云散星起时,罗凌被冷风吹的醒了过来。
柳淳生整个人温暖不像话,罗凌一时间有些懵。
“呀,你醒啦!雨停了,我们这会儿正往山下走,你这也太能躲了吧,我们找你找了好久。”
元稻说着打趣话,罗凌从柳淳生背上下来。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都是因为我,但是,谢谢。”
“朋友之间,有什么谢的。”元稻粲然一笑。
三人顺着山间小路而下,罗凌走在中间,柳淳生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像是感觉到了罗凌突然舒畅的心情,连带着他心情也好起来。
罗凌跳上两个台阶,同柳淳生走到一起。
“你怎么找到我的?”
“突然想到。”柳淳生答的干脆。
罗凌抬起嘴角微笑一下。
“当初见你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我们好像有些一样,日后肯定能成为朋友。”
山间一阵清风吹起二人的头发,柳淳生余光瞥见二人被风吹的缠在一起的发丝。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有共同秘密的生死好友了,从今往后,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友,谁也不会背叛,谁也不会分离,忧喜悲欢,你我同受。”
罗凌似一阵清风,撞的柳淳生有些恍惚,她跑向元稻,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一阵嬉笑。
夜光照在回程的山路,也像是照进了柳淳生自父母离开那日就死去的心。
57. 第 57 章
57.
像是有人在耳边絮叨着什么,柳淳生听见流水的声音,眼前逐渐清明,一线日光照在他的左眼,柳淳生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是白日了。
真是做了个无比漫长的梦啊……
柳淳生支撑着起身,昨夜还烧的正旺的火堆此刻也只有一堆灰烬在原地,罗凌早整理好不知去了何方,地上是她用木棍写下的留言:
“分头行动,京城等我,我有事去到安阳。”
擦去地面留言,柳淳生穿好衣服,背上的箭伤罗凌处理的很完美,甚至连绷带都绑的格外结实,既然如此,那他也该去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了。
罗凌醒来后顺着河流一路向下,昨夜休整时她突然想起还在怀中的纸条,秦昭在刺杀前唯一给她留下的线索。
安阳李秀才家……
罗凌确信秦昭不会特意留不重要的线索,那么,李秀才到底预示着什么呢,思考一夜,罗凌决定从这条线索入手,路游云他们此刻应该在去沙雪关的路上,有骆将军的承诺,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害怕将柳淳生也牵扯进来,罗凌打算早些出发,两人分开行动。
此处离京城过远,现在自己也不宜暴露身份,思索一番,只能混进入京的流民之中了。
不过正好,罗凌看了眼从前两日开始因不断奔波而破烂的衣服,泥土还有血迹早已干在上边,加上乱糟糟的头发,罗凌肯定,再往脸上抹一把锅底灰混入流民中决不突兀。
罗凌顺手捡起一支防身木棍,向着有人烟的地方寻找出路。
路游云一行这边,连夜跑出并州城外,几人怕被追兵发现,中途连着换了好几次乘坐工具。
“这么说来,小小姐还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么?”路游云表情凝重,他们几人都是因为四方镖局而聚在一起,可以说四方镖局是他们的开始,亦是罗凌心所在的地方。
林教死死攥住缰绳。
“默娘没敢书信告诉小小姐,况且……这次我们是被人完全算计了,现在京中满是我们几人的通缉令,明明之前还在找着通缉令上的人,没想到啊……”林教颇有些无奈。
“既然事情都是一连串的,说不定找出这个假冒陆云起的真身我们能顺藤摸瓜洗脱嫌疑。”
白楚唯此刻倒是冷静,只要几人齐心,只要四方镖局的几人还在一起,那没什么是他们不能跨过的难关。
李静泉没有说话,现在几人的处境还好,可他担心着京中的事,不知道李盛怎么样了,还有小小姐,既然有人故意针对四方镖局,那不可能不知道小小姐罗家这层身份,难不成连罗家也……
四方镖局被烧的消息传到时,罗母尚被皇帝困在宫中,罗晏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接到消息时,他挣扎着想要立马前去,心绪一激动,罗晏又因伤痛昏迷过去。
没能拦住那些奸臣放火,元稻只能从一片火海中救出罗父留在镖局中的那把剑,姐姐从宫中来信,皇帝已经忍不住向着罗家动手,可以说现在罗家已经是四面楚歌,罗母同皇帝打对手战时,还得分心去压制罗家安耐不住的那批人。
晋家就不用说了,元柳两家现在也只能勉强保全自己而已,元稻恨着自己的无力,明明好友有难,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元稻狠狠锤了一下墙,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静等待。
万贵妃的寝宫中,并州之事已经经由皇后耳目传到了冷宫,万贵妃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窗外一阵响动,万贵妃还未警惕起来,熟悉的点翠发簪露出一点。
“呵呵,”万贵妃重新躺回美人椅,“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
窗外,罗镜霜抱着食盒出现。
“没关系,没关系,我有认真打探过,现在你的宫里没有其他人的。”
万贵妃突然起身,翻身坐到了窗前,罗镜霜吓的一后退。
“你今日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万贵妃语气分外轻柔。
“对,”罗镜霜递上食盒,“我想来谢谢你,那日我走后,听闻你最近几日都有在娘娘像前供香火,大盛境内是禁止祭拜娘娘像的,可是你……总之,非常感谢,我在宫内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我的拿手小食。”
万贵妃打开食盒,里面是小兔子和桃花形状的点心,做的非常精致,看上去很可口。
“我的消息一向是绝对保密的,你的姐妹功夫不错,没想到连皇宫都能来去自如。”
听到贵妃提起罗静月,罗镜霜一下子紧张起来:“娘娘您不要生气,都是我麻烦静月的,静月是个轴肠子,她一直觉得有愧于我,早些年随小姨出门历练之后已经很久没回来见过我,这次她回京也是,总想着为我做些什么。”
“这样啊,”万贵妃伸出玉指拈起一块点心,“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那么,作为愧对于罗家最小的小姐,我就再送你们一个礼物好了,最近……你都不要来了,也不要打探我消息,等到了时候,我自会同你见面。”
罗镜霜不解抬头。
万贵妃向着暗处招了招手。
“把你姐姐带走吧,皇后娘娘快来了。”
罗静月从躲藏处跳出,抱起罗镜霜飞快离开。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皇后自密道出现。
“虽然晋家这些年同皇家联系颇多,有一家独大之势,同其他三家关系也疏远起来,不过看样子我们同罗家还真是有缘。”
并州的事传回京中,太子与三皇子正式打响割裂战,皇帝还没死,现在两个儿子夺位的心就摆上明面了,景帝大怒,连带着皇后也不好受。
“颢儿当真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万贵妃看一眼姐姐“你放心吧,姬烨那个蠢货,千不该万不该,当年就不该伙同着那些奸臣一起去搅和并州的事,他这些年虽然有心铲除奸党,以此来洗清自己过去,可那群人,早在他父皇和他的滋养下变成了蛀虫,他自己肯定也发现了,想要铲除他们变成了难事,除非……”
“除非他坐上那把交椅,”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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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接上万贵妃的话,“皇帝一死,皇位非他莫属,可这样颢儿!”
“姐姐,”万贵妃掰下一小块糕点塞入皇后口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姬颢他要是连一点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做千万人之上的君主,姬烨坏就坏在他太自卑,总想着获得认可,若不好好利用这个弱点,你的孩子又如何能安心,你不是说了吗,为了你的孩子,你什么都愿意。”
万贵妃一字一句宛若蛊惑人心的女妖,皇后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与这个恶鬼做交易,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这个妹妹牢牢握住,可她别无他法,无情最是帝王家,只有压在她们身上的景帝死去,她们才能有反击的可能。
“我知道了,你要的东西,江卓化已经差人给我,可是,他这个人你真的要信吗?”
万贵妃咽下最后一口点心,罗镜霜手艺极好,做的点心甜到刚好,不会让人吃的发腻恶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相信他了,只不过我们有短暂的共同目的罢了,江卓化这个人,比十个皇帝加起来都还要歹毒,当年我还在盛宠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他常年处在地狱,心智早就扭曲了,若我说我只是对景帝仇恨至极,那他就是谁都别想好过。”
“姐姐,你还记得原来你念书的时候,教书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吗,东郭与狼,明明是东郭好心救狼,可狼反倒想吃了东郭,对于这种畜生,最好的做法就是在他求救的那一刻将他杀掉,只可惜,人的同情与正义做祟。”
“江卓化就是那匹畜生,你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想毁掉你,你看宫问的下场,他甚至死的连骨头都不见,可怜罗家人,至今都还抱着他没死的侥幸。”
皇后瞬间想到什么。
“你是说当年那件事江卓化有参与?可那时候他不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吗?”
万贵妃无奈叹气:“唉,我的好姐姐,看来皇帝为了提防晋家,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你凭什么觉得,皇帝在十义侠帮他坐稳这江山之后,能毫不留情的变着法将他们赶尽杀绝。”
“你是说皇帝有后手?那这样颢儿坐上那把位子岂不是有风险!”皇后一时有些失态尖叫。
“姐姐,机会与风险是并存的嘛,况且江卓化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些年,这份后手都还说不定呢。”
万贵妃对着镜子为自己擦上从未涂过的艳红口脂,铜镜中,她整个人宛若地狱归来的女鬼。
皇后跌坐在房间的靠椅上,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岁。
万贵妃优雅起身,拿起胭脂为自己的姐姐化起妆来,最近事压的她难以喘息,只有在见到这个妹妹时,皇后才得以不施任何粉黛,卸下伪装来见这个妹妹。
万贵妃为姐姐擦过苍白的脸颊,抹过因劳累泛红的眼角,点开她蹙紧的黛眉,最后,为她涂上了同自己一样,如血般鲜红的口脂。
“姐姐你在怕什么,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我们只需要静静坐在幕后,看这大盛的江山怎样翻涌暗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