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无意沉沦》
2. 第 2 章
追逐战以柳呈东趁顾烨不注意跑掉而结束。
不过自那以后,柳呈东每天都能感受到一股视线,存在感极强,是极其刻意甚至是放肆的打量和探究。不论他做什么,这道视线都如影随行,毫无避讳之意。
柳呈东是在舞台上唱戏的,对视线十分敏感,连续数天被侵略性极强的视线锁定,他已经心里发毛了。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让他生过惧意。
柳呈东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肥羊,处境十分危险。
于是,柳呈东抽空画了一张顾烨的画像,找来“百事通”发小黄耀,让他认认这人是谁。
黄耀拿着画像,看着上面似人非人的生物犯起了难。
这是个什么古怪的东西?
黄耀对他的作画水平十分怀疑,“你确定他长这副模样?”
“废话,”柳呈东催他,“赶紧认认,到底是城里哪家大户的儿孙或者女婿?”
黄耀将画像还给他,十分笃定道:“大同城里肯定没这号人,至少没你画上这人。”
柳呈东冲他手臂来了一拳,“那你意思是说我见鬼了呗?”
黄耀呲牙咧嘴,“他是谁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干嘛整这么绕?”
“万一他是要找我干架呢,我不得提前做做准备?”
“嗐,这么多天都没事,怎么可能是找你打架,你直接问他啥事不就成了,磨磨唧唧,跟个小娘们儿似的......”
柳呈东黑着脸,照他脑门儿招呼了两大比兜。
惶惶不安好几日后,柳呈东受不了了。怒从心起,胆子也大了不少,这天表演完毕后,他便单枪匹马主动在戏楼外等着。
站了一盏茶功夫不到,柳呈东视线一扫,果然就见顾烨双手背在脑后,拽里拽气走过来。
“今儿怎么不跑了?”
柳呈东蹙眉问:“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顾烨却不答他的话,目光如炬,头头是道地分析:“当日在酒坊,你一听我找柳呈东,拔腿便跑,想是心里有鬼,做了亏心事吧?老实讲来,说不定本少爷还能免了你的罪。”
有你大爷的鬼。
柳呈东本就恼火,又见这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冲上去就是一个飞踢,要将顾烨掀翻在地。
顾烨反应极快,握着他脚踝往后一拉,他便失去平衡。
这人力气极大,柳呈东竟一点抗衡之力都没有,被顾烨像抡枪一样左右抡,转得他头晕目眩。
顾烨将他双手后剪迫又他弯腰,戏谑地在他耳边嘲道:“就这花拳绣腿也敢在本少面前班门弄斧?”
柳呈东缓过神来,便发现这人靠在自己背上,其下身更是和自己严丝合缝。久远的澡堂记忆再次在脑子里重放,柳呈东烦躁地要呕出来。
“放开我!”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让我放我就放?”
眼见四周人群都围了过来,柳呈东气极,偏头骂顾烨:“混账,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还不放手。”
顾烨从柳呈东愤怒的眉眼上竟看出一丝勾人来,让他有些诧异,然而更尴尬的是,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不雅、甚至可以说是羞人。
他本来使的是擒拿姿势,可要凑近柳呈东耳边说话,他也必须弯腰,这就导致了,现在这个姿势十分......难言。
顾烨尴尬放开他,“我没注意......”
柳呈东飞快站直了身体,一张脸气得通红,怒目对着顾烨道:“你今儿就把话给我说明白了,你找我究竟要干什么?”
顾烨握拳清了清嗓子,等脸上的尴尬和内心的奇怪感觉退去些了,才道:“我阿姐心悦你,想招你做夫郎。”
柳呈东脑海闪过一个人,“顾大小姐?”
顾烨点头,“正是家姊。”
柳呈东不吭声了,只觉得荒诞,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顾烨,无语到甚至想笑。
整整六七天,他惶恐不安、担惊受怕,不断回想自己究竟得罪了谁,结果竟然又是顾大小姐。
他极其不礼貌地用手指着顾烨,“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告诉你姐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让她死了这条心吧!”说罢连对方表情也没去看,冲开人群便往家跑。
晚上柳呈东又找来了黄耀,“你知道顾大小姐的弟弟吗?”
黄耀一愣,“你画像上的男人是顾小姐弟弟?”
“对。”
黄耀仔细回想了一下画像,两相对比还真能找出相似之处,他冲柳呈东竖起大拇指,“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你知道他?”
“城主就两个儿子,大儿子目前不在城中,那不就只有刚回来几天的小儿子顾烨嘛。那家伙可不简单,你怎么惹到他了?”
柳呈东纳闷,“怎么个不简单法?”
“顾烨于武学上可谓是天纵奇才,三岁习武,十五岁时城中就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了,一打十都是可以的。他三年前在森林里带队巡防,如今武艺恐怕更精进了。总而言之,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碾死。”
柳呈东面上不爽,他确实是毫无招架之力。
好在他下午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希望这个顾烨能帮着打消掉顾大小姐的念想。
和柳呈东分手之后,顾烨原本想回家劝劝自家姐姐,不要这个男人了,可真面对家姐时,他又说不出话了。
顾婷脸上的期待让他屋都没敢进。
该死,不就是个男人么,他姐姐怎么就得不到了?堂堂城主府大小姐,柳呈东一个唱戏的,让他入赘还是抬举他了,怎么敢推三阻四的。
顾烨越想越是火大,蹭蹭跑到柳呈东屋外,一个纵身便跳进了院子。
顾烨一把拉开窗户,跳进了柳呈东屋里。
屏风后有动静,顾烨轻手轻脚绕了过去,果然见到了柳呈东本人。
“喂,柳呈东!”
柳呈东正准备洗澡,刚把亵裤脱了,正要迈进浴桶,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他惊惧转身一看,是顾烨。
真是阴魂不散!
顾烨将他上下扫一遍,啧啧道:“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真不知道我姐喜欢你什么......你下面怎么不长毛......?”
柳呈东面色漆黑,提起一旁的水桶就朝他泼了过去。
哗哗哗......有人被浇了一头一身。
顾烨一手抹掉脸上的水,指着他吼:“你小子别太过分了!”
柳呈东将外袍披好,冷森森道:“这话该由我说才对。顾二公子一直缠着我,今天又来偷窥我洗澡,难不成是对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大大方方的不行吗,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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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根毛还不让说了。”
柳呈东双眼火光喷涌,一手捂袍一手指着屋外,怒吼:“你给我滚!!”
顾烨搞不懂柳呈东在生什么气,不就是洗澡被他看见了吗,他去澡堂子搓澡还要和人比比大小呢,这有什么的?!
不过看他一副要爆炸的样子,顾烨还是从窗户走了。
算了,时机不对,来日再战。
柳母被柳呈东一嗓子震得从被窝里坐起来,听了会儿没见动静,以为自己是幻听,便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傍晚收工回家,柳呈东从戏楼出来,就见顾烨守在大门口等他,他想假装没看见,可顾烨径直上来将他拦住。
柳呈东心里各种鬼火冒,头发丝尖尖都在叫嚣着烦躁。
怎么能有人这样烦,到底要他说几遍,这人才听得懂“没戏”两个字的意思?
“家姐亲手绣了荷包送你。”
柳呈东无视那只伸出的手,烦乱不耐道:“还要我说多少次,我跟她不可能,以前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拜托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个小老百姓行不行?我就想安安稳稳唱戏赚银子,不想攀高枝,这样也有错吗,为什么你们老是来折磨我,烦不烦啊??!”
顾烨有一瞬间的迟疑,可终究还是自己的清誉重要,他将荷包往前送了送,面无表情道:“我只负责送东西,其他不管。”
柳呈东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冷着脸眼神如刀,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已经在心里将他大卸八块。
柳呈东看着面前固执没有收回的手,他气笑了。
是他的错,他就不该这么认真对待这群人。
顾家有权有势,喜欢捉弄人就让他们去捉弄,柳呈东惹不起躲得起,躲不起也忍得起,只要这些人还讲面上功夫,他就忍得了。
“荷包我是绝对不会收的,你就是天天这般堵着我,结果也是一样。”
唱戏多年,柳呈东早就发现,跟这些有权势的人打交道,你情绪波动得越厉害,他们就越是来劲。
而且他也不信顾烨一个习武之人,而且还是一个领兵作战的男人,能有这等闲心一直见天儿地跟着他。
然而,事实证明,柳呈东错了。
顾烨刚刚回城,本就无事可做,却又精力旺盛,任务没完成白天连家都不敢待,于是柳呈东就遭了殃,在一天比一天扎人的眼神中,他濒临崩溃。
若是一般人,看也就看了,柳呈东能做到忽视。可顾烨的眼神实在太过锐利,经他看着就像被无形的刀扎在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而且还会激起本能防备,让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于是,柳呈东今日长了个心眼儿,没走戏楼后门,改绕到正门出去。
顾烨已经知道他家住址,柳呈东铁了心要避开他,便往相反方向走,要去找个客栈住下。
走了没几步,肩膀便被一双铁臂箍紧。
柳呈东身形一滞,缓缓转头。他此刻很想爆粗口,你大爷的是狗吗,闻着味儿就跟过来了?
顾烨语气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丝好心,“你走反了。”
柳呈东心里那个恨啊,用力将顾烨的手拂开,反手抓了他衣襟,恶狠狠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销魂劲儿,“顾二公子,你没完了是吧?”
顾烨目光打在柳呈东脸上,是看花眼了还是怎么,为什么老觉得这人劲劲儿的样子看着格外诱人?
3. 第 3 章
柳呈东脾气刚撒出去一半,理智已经将剩下一半收回。
他得和这人好好谈谈。
柳式处事原则其三:化敌为友。
男人嘛,在推杯换盏中推心置腹一番,做不成兄弟也能处成朋友。就算和顾烨短时间内无法做到意见一致,但互相理解,努努力应该是能做到的。
出于如上考虑,柳呈东向顾烨发出正式邀请,请他回家小酌长谈。
顾烨还有些发飘,下意识里不知从了哪一门心思,带着一点隐秘的兴奋感,跟人回家了。
柳呈东前段时间打的二斤烧刀子还没来得及给老爹送去,今天正好用上。
走正门跟柳母打了个照面,柳母见儿子带朋友回来,十分高兴,“东哥儿是个冷性子人,从没带过谁来家里,想来你一定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去给你们做些下酒菜,你想吃什么,别客气,就跟家里一样......”
顾烨险些没招架住柳母的热情,一边说“伯母客气,多谢伯母”,一边拿诧异的眼觑柳呈东。
柳呈东面上尴尬,也不过多解释,带着人去自己那屋,屋檐下的鹦哥扯着嗓子学黄耀的声音,喊:“东哥儿回来了,啊~东哥儿回来了,哈哈哈哈……”
贱兮兮的声音带着年代久远、仿佛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滞涩,顾烨猝不及防被吓一跳,看来看去没看到人,怀疑地看向柳呈东,“你藏了什么东西在屋里?”
柳呈东招了招手,站在房梁上的鹦哥儿便飞到他肩头,用喙亲昵地给他理了理头发。
“原来是这么个小东西......”顾烨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伸手戳了戳鹦哥儿翅膀。
鹦哥儿歪头看了顾烨一眼,扇着翅膀往他身上扑,用柳呈东的声音,似惊似喜叫:“媳妇,媳妇......”
柳呈东一头黑线,他发誓黄耀要完,怎么什么话都教。
扯着鹦哥儿脚上的线将其放回鸟笼,又放了吃食,鹦哥儿这才闭嘴。
顾烨一脸惊讶,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柳呈东眼角抽搐着随口解释两句。
“它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奇怪的话,你不要放心上。”
顾烨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跟一只鸟计较。
二斤烧刀子喝出去一斤,柳呈东已经将顾烨扒了个底掉。
顾烨平时话不多,可喝了酒那是真的倾诉欲旺盛。
他三岁习武,年少成名,熟读兵书,又有一身好武艺,在大同城是声名赫赫。若他还在外界,说不定会成一个战功卓著的将军。
可惜,现如今谁也走不出这万里大山。
说着说着,连柳呈东都为之感到惋惜。
可他顾不得这些了,二斤烧刀子就要见底,顾烨也喝得快迷糊了,再不说出此行目的,一天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顾烨,”柳呈东唤他,无比真诚道:“你是顾大小姐的血亲,若真心希望她好,就不该撮合我们。”
“强扭的瓜不甜,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不会长久,真要强迫我娶了大小姐,她后半辈子也不会幸福的,你说是不是?”
柳呈东语重心长说了一长串,眼含期待看着顾烨。
顾烨酒气重重,一边听他说,一边点头,好像十分认同,然而真要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人气到爆炸,“那有什么关系,等我姐腻了自然会给一封和离书,届时你也就自由了,你平白占了便宜,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
“喏,荷包,收着吧。”
柳呈东见他又从怀里摸出那个荷包,还说了如此难听的话,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断了,火气一下直冲天灵盖,
“你顾家就真这么了不起、不得了是吧?!”
顾烨脑子这会儿转得慢,回话全靠下意识,“你不要不识抬举。”
柳呈东气笑了,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我不识抬举?好,好,好,我这就教你识识什么是抬举。”
他倾身上前,越过矮桌,一手揪住顾烨领子,另一手就要挥拳砸在后者脸上。
拳头就要擦上脸,顾烨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单手握住柳呈东拳头往上一拉一拽,将人直接拉趴在桌上,没喝完的酒液倾洒一地,酒香四溢。
他另一手挑起柳呈东下巴,眼中发出对敌时才有的危险光芒,“你想干什么?”
柳呈东被拉成一条直线,用力想要站起,却被蛮横的力道带得一头撞进顾烨怀里。
无处借力的脑袋用尽全力也只堪堪停在他小腹的位置,柳呈东脸瞬间爆红,这姿势太屈辱了。
“放开老子!!!”
“除非你收了荷包。”
王八蛋!!!!
柳呈东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拼尽全力抬起腰,张嘴想要一口咬穿这人咽喉。
却不想顾烨下意识伸高了手,将他也带高了位置,微微倾斜的脑袋便贴上了那张脸。
四目相对中,柳呈东咬住了顾烨的嘴。
……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默滞涩,柳呈东愤怒的眼睛顿时空白茫然起来,顾烨则半是痛半是惊地瞪大了微醺的眼。
顾烨醉酒的脑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嘴唇微张想骂他放肆,却反将他下唇含住。
被温热潮湿的触感包裹,柳呈东瞬间回神,又慌又怒的后撤,视线中一道细细的水线崩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情绪沸腾至顶点的柳呈东浑身颤抖,顾烨又突兀松了手,他手忙脚乱撑地,脸却在慌乱中被不知何物拍了一下。
他意识到什么,骤然抬头,顾烨也恰好低头看他,两人眼里的情绪同样精彩。
柳呈东翻身滚到地上,手软脚软的站起来,抖着手指他,先发出的声音却极小,以至于连着喝了好几遍:“滚,你给我滚出去!”
顾烨眼神复杂,眸子却亮的惊人,目光灼灼盯着他。
柳呈东气得眼角发红,颤抖的模样别有一番昳丽风情,顾烨喉结滚动了下,沉默着深深看他片刻后离开了。
顾烨回到顾府,刚推开房门,就见自家长姐坐在门口,赫然已经等他多时。
顾婷背靠黑暗,幽幽道:“小弟,你让姐姐我好等啊......”
顾烨进屋将灯点上,缓缓道:“阿姐……你不能嫁柳呈东。”
顾婷一愣,“为什么?”
顾烨背对着她,指尖轻轻点了点薄唇,沉默片刻道:“柳呈东,他不举。”
“什么?”顾婷猛地一惊,半天才回过神,却还是将信将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亲眼看到的......”顾烨回忆起刚才,柳呈东当时确实不举。
顾婷不可置信:“这…怎么会呢……”
“阿姐,总之你别再找他了。”
顾婷失魂落魄的走了。
顾烨躺在床上,瞥了眼突出一块的薄毯,叹了口气。
他有个秘密。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举,再漂亮的女人,也燃不起他的欲望,即便是大同城第一美人箫婉儿,也是一样。
他之所以三年前主动请缨去森林驻守,怕的就是被早早定亲。
顾烨一直以为是老爹生他的时候岁数太大了,让他生来就带了病,医书看了无数遍,却毫无作用,他苦恼了数年,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没想到......
他并非不举。
这一晚,顾烨因着陌生的反应辗转难眠,起身用匕首照着柳呈东的模样削了个木雕。
天光微亮,木雕完成。
顾烨手指从上到下缓缓摩擦着木雕,许久之后,才将视线从那张嘴上挪开,梳洗过后换了衣物出门。
柳呈东亦是一夜未睡,第二天清晨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子来到戏楼,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一整个上午,柳呈东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这是过去数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班主看不下去,临时撤了他的戏,让他回去休息好了再来。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很惊讶,关心问他怎么了。
柳呈东勉强笑说晚上没睡好。
柳呈东早早没了事干,便沉着脸出戏楼往家走。
何朗也已经唱完今天的戏,刚换了衣服,见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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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东走在前面,上去便和人勾肩搭背,“哟,这么巧,你也收工了?”
柳呈东拂开他的手,“烦着呢,别闹。”
何朗笑嘻嘻又上了手,“咋了,一脸不高兴,遇上啥事了,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苦哈哈的模样啊。”
柳呈东再一次甩开他的手,“没啥事,昨晚上有猫一直叫春,吵得我一夜没睡,心烦。”
“......啊?”何朗看了看路边茂密浓绿的树木,疑惑,“这大夏天的,猫也会叫春吗?”
何朗眼珠子一转,右手勾过他脖子,贴在他耳边坏笑,“嘿,你小子别害臊,跟老哥说说,你是不是想女人了?”
柳呈东将他手扯开,他下一瞬又搭上来。
何朗煞有介事道:“不过也正常,你现在二十好几,也该找个女人了,不然会憋坏的。”说罢便是一阵暧昧的笑。
柳呈东看他那下流样,就想起昨夜某人来,厌烦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猴急猥琐,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
“嗐,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何朗也不生气,勾着他脖子絮絮叨叨的讲。
柳呈东不耐烦听,随意一抬眼,瞧见顾烨正倚在前方一颗大柳树上,抱着拳一瞬不移地看他。
目光沉沉,带着探究和不解,嘴唇上方还有一抹红痕未散。
柳呈东一僵,湿热柔软的触感自动浮现脑海,他一张脸瞬间僵沉,语气也生硬起来,对着何朗喊,“放手。”
何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嘻嘻说不放。
柳呈东加重了语气,再次让他放开。
何朗:“嘿嘿,不放不放就不放......”
柳呈东气得要死,一把将他手甩开,骂道:“我让你他娘的放手,听不懂吗?”
何朗马上就站直了,摸了摸头发,讪讪道:“这怎么还急眼了呢,这么不经逗啊?”
柳呈东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朗哥儿,我今天心情不好,改日给你赔罪,你就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逛逛。”
“哦……那行。”
何朗走了之后,柳呈东抬腿朝那颗大柳树走去,冲顾烨伸出手,“拿来。”
细白的手掌骨节匀称,手指修长,无名指和小指微曲,弯成一个撩人的模样。
“什么拿来?”顾烨眉毛微挑,视线一直没离开他的脸。
“荷包给我!”
顾烨从怀里掏出荷包,放到他手心,手指短暂相触。
柳呈东迅速抽回手,好看的眉眼皱起来,耐着最后一丝性子说:“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别再来烦我!”
说罢用手指捻着荷包上的抽绳,大步流星走了。
从头到尾,没看过顾烨正脸一眼。
一回到家,柳呈东便将那只荷包扔进了鹦哥儿的鸟笼里,引得后者呱呱抗议。
黄耀晚上来找柳呈东,经过廊下,见鹦哥儿鸟笼里有只做工精美的荷包,顺手就给取出来了。
“诶,我说,东哥儿,你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荷包,你就拿给鹦哥儿垫脚啊?得亏没粘上鸟粪,不然多可惜。”
柳呈东看一眼他手上的荷包,绣工不错,针线扎实,料子也是顶好的,可惜是从顾家出来的东西。
柳呈东一脸厌烦,“你给它拿出来做什么?”
黄耀笑嘻嘻道:“这么好的荷包,你不要就送给我呗,这怎么着也值得上一两银子呢。”
柳呈东嘴角一抽,没说话。
黄耀抬手掂了掂,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荷包好像沉了点哈?”
黄耀将其拆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木刻小人儿来。
黄耀定睛一看哈哈大笑,给柳呈东展示,挤眉弄眼道:“东哥儿进度很快嘛,是哪家的姑娘,得赶紧张罗着娶进门啊,否则月份大了可不好遮……”
看到木雕,柳呈东先是一惊,随后脸上就黑了。
这玩意简直就是照他模子刻出来的,五官栩栩如生,神态活灵活现,细节处的处理和他本人毫无二致。
可是,这木雕是没穿衣服的。
4. 第 4 章
柳呈东一眼就看出这是谁的把戏,黑沉沉的脸都能滴出水来。
王八蛋!!
他拿这木刻做了什么?!
柳呈东只觉得身上同样的地方都灼热起来,尤其衣衫抚过的触感都格外清晰,存在感极强。
他将木雕从黄耀手里抢过来,粗喘着气,无比愤恨地将其一把扔出窗外。
黄耀赶紧出去给捡回来,“好家伙,你可别乱扔呀,这小东西是照着你的模子刻的,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行吧,你说得对。
柳呈东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他将木刻捡回来。
“你说说你天天跟人家整这些,来这一套,你玩的还挺花。”黄耀发了一通感慨后,他捅了捅柳呈东,“说吧,是哪家的姑娘?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瞒着我?”
就昨晚的事儿。
死变态手速挺快,一晚上功夫竟然雕个小人儿出来。
柳呈东一张脸漆黑,将屋子里的火盆烧起来,一把将木雕小人儿投进了火里,燃得劈啪作响。
黄耀一脸惋惜,“怎么烧了?多可惜呀,这雕得怪好看的。”
柳呈东阴沉沉道:“我雕一个这样式儿的,送给你未婚妻怎么样啊?”
黄耀忙举手投降,“诶诶诶,别搞别搞,你大哥我好不容易讨个媳妇儿,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木雕小人儿在火中烧成灰炭,柳呈东一口气终于顺了些,没好气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黄耀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这算算日子,过几天就轮到我去林子里巡守了,可再有几个月我就大婚了,这节骨眼儿上我一去三年,再回来肯定又是光棍一条......嘿嘿,我就是想求你帮个忙,帮我顶几个月......”
柳呈东蓦然抬头,“你是想让我替你去巡守?”
黄耀见他反应这么大,忙尴尬着道:“是我考虑不周,明明伯父都已经驻守在外了,而且你又有了心怡女子,我还让你顶我去,这确实......”
柳呈东仿佛看到了救赎,“我去!”
“没事,我跟小兰他们商量一下,三年之后在成婚,也许没问题......”黄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啊,啊?你说什么?”
柳呈东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今天唯一真心实意的笑,“我替你去,别说几个月了,就是三年,我都同意。”
他去林子巡守,这些烦心事不就都自动消失了吗,他怎么没想到啊?
“兄弟你认真的?”黄耀不敢相信。
柳呈东笑得一脸慈祥,“当然。”感谢好大儿,让他能金蝉脱壳。
“可是,你和那姑娘……?”
“没有姑娘,那是仇家雕出来羞辱我的。别说了,我替你去。”
黄耀感动极了,眼里甚至染了湿意,“好兄弟,你安心地去吧,伯母我会当亲娘照顾的。”
柳呈东给他一拳,笑骂道,“滚犊子,说得跟老子回不来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柳呈东天微亮就赶到戏楼,跟班主说了这么个事儿,班主很理解,直接给他结了工钱,同时保留了他的名额,让柳呈东回来再干就是。
唱完最后一天戏,柳呈东心里高兴,再碰上拦路的顾烨,也感觉没那么烦躁了。
顾烨喜欢跟着就让他跟着,反正这是最后两天了。
一想到他走后,这人遍寻不到他踪迹的郁闷样子,柳呈东甚至有点想笑。
柳呈东到酒坊打了五斤烧刀子,他要亲自带给老爹。
隔天一早,天微微亮,柳呈东拿着黄耀的巡守牌到南门排队,领了一身硬甲服,签过字后,就跟着大部队出城,往森林边缘驻扎的营地去了。
到了地方,有人负责将新人配队。
巡守范围大,因而两人一小组,一个老人——即有经验的人,再搭一个新兵蛋子。
队伍是随机分配的,但轮到柳呈东时,他将一包卤牛肉极其隐晦地递给主簿,悄声道:“我是柳博远他儿子,大人能帮帮忙,给我俩分到一个队吗?”
那位主簿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收起牛肉,翻了好几页名单,才终于在柳博远的名字后面添了黄耀二字。
柳呈东舒了口气,真心实意道:“多谢大人。”
柳呈东在营帐里换好衣服,下午所有人都集结在一片大空地上,等候巡守大将训话。
大将——城主大儿子顾华站在高台上,脸和顾烨有五分相像,着黑甲红披风,身材高大、英武非凡。
训话结束,新人在长官带领下按顺序到岗。
“黄耀!”天快黑时,队伍才走到柳呈东值守的地方。
“到!”
“出列,入驻!”
“是!”
柳呈东出列,小跑着到瞭望塔下,目送大部队离开,他才上了小木塔。
爬上梯子,柳呈东刚冒了个头,便高兴大喊:“爹!!!”
柳博远愣了愣,又高兴又诧异,“真是你小子,我说远远儿看着是像......不对啊,你小子咋来了,还得两年才轮得到你吧?”
大同城里所有男丁,除有残疾外,年满二十五周岁,都要轮换着巡守,柳呈东刚满二十三,离二十五还差一两年。
柳呈东把原委说了。
柳博远叹道:“那光屁股蛋子的黄耀居然都要娶亲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不过儿子,你这事儿是做对了的,这忙帮得对,是一件好事。”
“你娘她还好吗?”
柳呈东取下背上的包袱,将一大包卤牛肉拿出来,递给自家老爹,“娘好着呢,喏,得知我要替黄耀巡守,这是娘专门给你准备的,说您最好这点黄牛肉。”
“哎呀!好东西呀。”柳博远赶紧接过来,捻一块蘸了辣椒面送进嘴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得陶醉,眼里流露着温柔。
柳呈东笑了笑,又掏出两只葫芦来,“这是我给您带的烧刀子。”
柳博远接过葫芦,拔了盖子先闻了一闻,后猛灌一口,喟叹道:“是这个味儿!好小子,没白养你。”
————
顾烨已经好几天没见柳呈东的踪迹了,到戏楼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竟然跑去巡守了。
顾烨无语至极,回家翻看巡守名册,发现柳呈东巡守时间应该在两年后。
顾烨眯了眯眼。
所以柳呈东这是,故意躲着他吗?
他还没怎么样呢,这家伙就跑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顾烨咬着后槽牙,心里气得直痒痒,良久才挤出一丝笑,“你以为跑去巡守,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柳呈东和父亲一组,待在一个固定点位上,盛夏时候不同于秋冬时节那般,容易有野兽侵犯。
据柳博远所说,自立夏以来,这林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安全得很。
柳呈东第一次参与巡守,虽说平时有过相应训练,可第一次到真实环境中来,难免既兴奋又紧张。
心怀戒备在瞭望亭里待了七八天,柳呈东人麻了,在这儿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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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聊,每天盯着那一片而林子,也盯不出个花来。
几天下来,柳呈东倒成了父亲那样的老油条了。
两人掏了棋盘出来,边上座着两只酒葫芦,父子二人一边饮酒一边对弈,倒是十分快活,比城里要清闲惬意。
林中清风荡漾,送来沉沉草木香气,日头很大,葱葱树木撒下荫凉,时光悠悠,岁月静好。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柳呈东点燃火把,让柳博远先睡,他来守前半夜。
“诶——”柳博远大手一挥,“你不要紧张,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夏日猛兽侵袭事件只在少数,而我们俩驻守的地点,树木较为稀疏,就算是有猛兽要过来抢庄稼粮食,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你啊,就放心跟我一起睡吧。”
说罢,柳博远拿毯子往身上一裹,美滋滋往那一躺,不过片刻,他便打起了呼噜。
柳呈东无奈摇了摇头,坐在一旁,谨慎盯着远方的黑暗,只要稍有异动,他便会立马察觉。
守了半宿,柳博远的呼噜声震天。也不知是柳父之前说的话奏了效,还是柳呈东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后半夜柳呈东心情放松之下,眼皮便渐渐张不开了,手支着下巴坐在那脑袋一点一点的。
柳呈东再次醒来,是被猪吼声惊醒的。
成群结队的野猪从森林深处冲出来,略过他们的木塔,往庄稼地的方向冲去。
看来架势足有好几十头,奔跑起来猪吼声震天,声势摄人。
柳呈东看傻眼了,急忙去摇柳博远,“爹,老爹,快起来,出大事了!!”
柳博远睡前多喝了二两烧刀子,此时睡得死沉,任柳呈东怎么喊也不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爹,对不住了......”柳呈东一巴掌扇在柳博远脸上,清脆的声响在野猪群吼声中都清晰可闻。
柳博远猛地惊坐而起,指着柳呈东的鼻子正要骂,听到下面动静忙伸头一看,瞬间清醒。
好家伙,这么大一群野猪,实乃生平仅见,可不得了。
柳博远从腰后拔出信号弹,往火把上一燎,滚滚浓烟之中,一道震天的巨响在空中炸开。
野猪群顿时暴动,小塔在数次猪突猛进中摇摇欲坠,
“去他奶奶的!”柳博远猛灌一口烧刀子,递一把长刀给柳呈东,说道:“儿子,这回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我的本事了。”
瞭望塔柱子断掉的前一刻,柳博远大喝一声,“跳!!”
柳呈东没有犹豫,跟着父亲一起跳下,他不慎一脚踩上了野猪背,身形不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艰难躲开野猪的獠牙和蹄花后,柳呈东站起身拔出长刀,见猪便砍。
无奈野猪太多,敌众我寡,虽然大部分野猪已经跑走,但仍有十几头留下混战。
父子俩短短一刻钟,已经劈砍不知多少次,俱是汗如雨下。
野猪皮厚,经此一遭,竟只死了两三头而已。
柳博远和他背靠背,两人皆气息不稳,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了。
柳呈东手中长刀已经劈卷了刃,却还是被牢牢握在手里,“老爹,撑住,支援很快就到了。”
一头体型比其他都要大的野猪原地踩了几蹄子后,在其他野猪的掩映下,疯狂冲两人而来。
柳博远将儿子一把推开,自己却没能躲过,他将大刀狠狠砍在野猪头上,却也没能止住野猪的势头,锋利的獠牙洞穿了腹腔,柳博远忍痛拔出长刀再次挥砍。
终于,野猪倒下了,可柳博远也倒下了。
5. 第 5 章
柳呈东闪身躲过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反手一刀劈在另一头野猪屁股上,这才有功夫看一眼老爹。
柳博远腰腹被野猪獠牙贯穿,倒在一颗数下,身下黑红一片。
“爹!!!”柳呈东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查看情况,却被野猪逼得分身乏术。
长刀整个刀锋已经全部卷刃,可还剩了九头野猪,柳呈东自己身上也处处都痛,体力消耗殆尽,身体传出阵阵空虚感。
柳呈东一阵绝望,他父子二人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野猪冲过来,柳呈东正绝望之际,几只利箭破空而至,深深插进野猪咽喉,只留箭羽在外。几头野猪栽倒在地,哼唧几声后抽搐一阵便没了动静。
柳呈东抬头望去,却是一张让人难忘的脸。
黯淡的火光中,少年气和男人味并存的脸庞坚毅,神情专注,动作迅猛,像一头敏捷的猎豹。
顾烨唰一下抽出腰间长刀,几个纵身跳跃,将剩下的野猪悉数斩于刀下。
他执刀跃至柳呈东面前,飞扬的发丝似乎都透着英姿飒爽。
顾烨微微气喘,额上有汗滴落,难言的性感,柳呈东短暂失神。
顾烨嘴角一勾,十分得意,“看呆了?”
柳呈东回神,没功夫搭理他,忙跑到树下查看老爹情况。
柳博远已经失去意识,发黄的獠牙贯穿了侧腰,正在流血。
柳呈东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爹,爹?你怎么样,别吓我啊......”
顾烨走过来蹲下,查看了柳博远的伤势,用快刀将野猪头颅砍下,劝道:“放心,伯父有意避开要害,目前伤势虽重,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大部队马上就会赶来,稍安勿躁。”
顾烨话音刚落,几十个人抬着担架拿着武器已经往这边来。
顾烨见状从容指挥,几个人负责抬担架,一部分人负责抬回野猪尸体、掩埋血迹以免招来猛兽,剩下的人则守在原地,以防再有野猪跑出来。
回到营帐,医师诊治完,对柳呈东说,“他没有大碍了。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因为身体被贯穿,又失血过多,恢复时间会长一些。现在是盛夏,伤口极易发炎,依我之见,还是让他回城里休养比较好。”
柳呈东总算松了口气,听见要回城休养,他不由得看向顾烨。
顾烨立刻会意,他怎么会丢掉这挣表现的机会,当下道:“这简单,我来安排就是。”
待安置好父亲的一切后,柳呈东看着坐在一旁的顾烨,眼神复杂。
顾烨也伤了胳膊,正包着纱布,缠了厚厚的好几圈,几乎是将整个左臂都包起来了,最外一层纱布却还渗着血。
柳呈东心里挣扎,他厌烦这个人,可顾烨确实是因为救他们才受的伤。若不是顾烨,恐怕他和父亲二人早已葬身在野猪蹄下。
此刻,顾烨已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顾烨扎肉的眼神中,柳呈东无声叹息,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在顾烨惊愕的表情中,柳呈东郑重开口,“顾二公子救命之恩,柳某无以为报。日后但凡二公子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请驱使。”
“啊?......哦......”
“嗐,这算什么,赶紧起来......”顾烨回神,赶紧屈身,伸出手要扶柳呈东起来。
柳呈东躲开他的手,低垂着头将未尽的话补充完整,“......但有一事除外。”
顾烨收回手,站直了身子,心中有气,明知故问,“什么事?”
柳呈东微抿了唇,咬牙道:“柳某并无龙阳之好,顾二少爷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顾烨都要气笑了,他在城里几天不见柳呈东人影,打听到他来巡守,自己也马不停蹄赶来。刚查到柳呈东的驻点,就听人说他这里发生了事。
生怕柳呈东出事,自己玩儿命往这里跑,比最先得知消息的人还要早到。
可他前一脚刚救了这人性命,这人后脚就要跟他划清界线。
真真是让人心寒。
顾烨气怒交加,他头一回在柳呈东面前冷了脸,“怎么,你情愿做我长姐的赘婿?”
“不......”柳呈东刚说了个不字,顾烨便打断他。
“那我和长姐你选一个吧。”
柳呈东头痛极了。
这根本就不是二选一的问题好吗?他不好龙阳,也不喜欢顾小姐,为什么一定非得要强迫别人呢?
“二少爷,拜托你稳重一点吧。”柳呈东语气干巴巴的,声音里透着抗拒。
顾烨一听就恼了,眼里浮出戾气,伸手捏住柳呈东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说我幼稚?”
柳呈东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可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正是如此”。
“好好好,我幼稚......”顾烨手上用力,柳呈东迫于压力微张了嘴,朱红的唇被捏得微微嘟起,能看见一截浅红色的舌头。
原本想骂两句的话就此止住,顾烨看着那里微微怔住,喉结滚动了下,视线不自觉下移。
柳呈东脖颈修长,喉结明显,优美的线条延伸进衣裳里,透过凌乱的衣领,顾烨高位者角度能看见一截白皙的锁骨,以及一点胸肌轮廓。
顾烨无声深吸了口气,胸中有陌生的情绪流淌,身体微微发烫。他稍稍抬眼,视线对上一双多情却疏离倔强的眸子。
顾烨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藏着满腹心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天光见亮,柳呈东坐在桌边内心纠结,顾烨那边回到兄长营帐,也不好受。
顾华正扯着顾烨领子教训,“给你能的呀,一个人单枪匹马就上了,你多厉害呀,年少成名的少年英雄,一个人干掉近十头野猪,从野猪獠牙下生生救下两个人。这传回城里,不得给你写个百八十本书,好好宣扬一下我们顾二少爷的勇猛?说不得你还能名垂青史呢......”
他这个长兄就是话多,顾烨听得心烦,掏了掏被吼得打鸣的耳朵,不耐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顾华冷笑一声,“你要是有事,我这会儿就不在营帐里了,早跪在父亲面前磕头认错了。”
顾烨被说急了,脾气上来,忍不住道:“那你是该认错,这么多年不回家,赖在这里又一点作用没起,搭个木塔还能叫野猪三两下给拱塌了......”
顾华瞠目结舌,气得够呛,“你还敢挑起为兄的不是了?!!”
顾华絮絮叨叨好一阵,将他从小到大所有糗事都抖出来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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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烨闭紧了嘴,再不开口多说一句,唠唠叨叨的听得他烦不胜烦,可长兄如父,出门在外的他只能受着。
顾华说得兴起,阮惊鸿在帐外高声禀报,“主将,事情都办妥当了。”
顾华责骂弟弟的声音一顿,脸色莫名好起来,“进来禀报。”
一个同样着黑甲的男人进来,“主将,闯进来的野猪已经尽数诛杀,野猪肉已经命人着手烘制了,另外已经着人去加固瞭望塔了......”
顾华不住点头,“好,干得好。”
顾华偏头一指自家弟弟,“你滚回去,写个认错书与我。”
顾烨听到这句如蒙大赦,大步出帐,在经过阮惊鸿时瞥了一眼,是个很俊秀的男人。
顾烨回到营帐,提笔开始写兄长交代的认错书。
他大笔一挥,在白纸上留下歪歪扭扭三个黑团,从起笔顺序可以猜出写的是:我没错。
柳博远被送回城里养伤,柳呈东所在的小队便少了一个人。主簿说会重新分一个人过来,柳呈东老老实实在新修的瞭望塔里等着人来。
可真等到这人,柳呈东却高兴不起来。
来的人正是顾烨。
顾烨爬上梯子,挤在柳呈东身边坐下,见他面无表情,腆着脸道:“哟,怎么,见了救命恩人不高兴?”
瞭望塔里空间不大,顾烨身量又不小,一同坐在里面便免不了紧靠着柳呈东臂膀。
温热吐息喷在脸上脖子上,柳呈东不适应地后仰了些。
先前和父亲待一起,还没觉得空间这么狭窄,不过也是这个人混球,对面那么空,偏偏要和他一排坐着。
柳呈东无奈叹了口气,“没有。”
“那你怎么哭丧着脸,也不笑一下以示欢迎?”
真是欠了他的。
柳呈东挤出个笑容,“欢迎。”
他早该知道的,顾烨早晚会找到这里来,只要这人愿意,就一定会找到办法凑到他身边来。
毕竟,顾家就是这个大同城的王,在这个城池里,就没有顾家人办不了的事。
柳呈东起身要下去走走,顾烨长腿一横阻了他的路。
顾烨将包袱里的吃食都取出来摆好,用腿将人勾回来,“少爷我还没吃饭呢,你救命恩人手伤了动作不方便,还不过来伺候着。”
“我记得你右手没受伤。”
顾烨满不在乎瞎编,“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右手扭到了,现在动不了,你来喂我。”
柳呈东自然知道这人在装疯卖傻,可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顾烨见他久不动弹,出言激道:“前几天不是还说但凭驱使吗,怎么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你柳呈东,原来是这么不讲信用不知感恩的人吗?”
顾烨你大爷!
柳呈东拳头紧了紧,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又坐下,硬邦邦问:“你要吃什么?”
顾烨吊儿郎当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柳呈东的脸,“你给什么我吃什么。”
柳呈东顶着针扎般的视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最硬的馕。
顾烨眼神肆意搔刮着柳呈东,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着重关照了某些部位。他嘴里不紧不慢咀嚼着,仿佛吃的不是馕,而是柳呈东这个人。
6. 第 6 章
柳呈东面无表情,又往他嘴里塞上一块。
顾烨拽住了他要离开的手,柳呈东没挣动,嘴角扯了扯,“不是说右手也受伤了,动不了吗?”
顾烨捻了捻,心想这小子果然细皮嫩肉,他在柳呈东要发作的前一刻松了手,“哦,吃了东西好点了。”
柳呈东暗暗咬牙,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耐着性子将一张大馕饼悉数喂进了顾烨的肚子。
见顾烨摆手说吃饱了,柳呈东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将手上碎屑拍了个干净,悠悠道:
“忘了说,我如厕完没洗手,你刚才吃的时候应该没感觉有异味儿吧?”
顾烨脸上的惬意出现裂痕,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柳呈东假模假样仔细闻了闻自己的手,云淡风轻道:“哦......没什么,我闻了,确实没味儿。”
他说得轻松,顾烨却总觉得有一股臭味隐隐约约传出,胃里一阵翻滚,他忍不住泛起恶心,干呕一声后,急忙将头伸出去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堂堂顾家二少爷,从小金贵到大,便是三年前来这林子里巡守,都带着两个小厮照料起居。尽管这里不比城里条件好,但衣物、吃食干净那是毋庸置疑的。
他何时遇到过这么恶心人的事儿?
瞬间,柳呈东在他心中的形象也带着隐隐的臭气来。
顾烨吐得嘴里发苦,好容易缓过一阵,转头指着看笑话的柳呈东正要骂,一阵汹涌而来的恶心止住了他的动作,趴在木板上大吐特吐。
柳呈东见状嘴角高高翘起,以为他是老实人好欺负是不是?
哼!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顾烨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实在再吐不出什么了,他转头怒瞪柳呈东,后者却举起双手转了转,顾烨便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异味从那双手传来,萦绕鼻端。
顾烨再受不了一点,身姿灵活地从瞭望塔上一跃而下,飞快逃离这个地方。
看他形容狼狈,柳呈东嗤笑一声。
没想到无心的一招这么管用,柳呈东甚至在想,下次要不要真的蹭上点味道,让顾烨闻闻货真价实的。
仔细想了想那个场景,柳呈东自己先受不了了,遂打消这个念头。
顾烨不知去了哪里,一整天不见人影,直到天黑了,才回到瞭望塔。
柳呈东发现这人已经老实不少,皱在角落里,再也不拿扎肉的眼神看他,甚至还一直回避他的视线。
柳呈东暗戳戳笑了,笑得肩膀直抽抽。
两人沉默待了会,顾烨有些难捱,柳呈东倒觉得惬意起来。
时间过去,天已经完全黑透,有月光透过树枝缝隙撒下来,留下斑驳的树影。
柳呈东打了个哈欠,他白天聚精会神守了一天,这会儿已经困了,便跟顾烨商量,“二少爷,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如何?”
顾烨没吱声,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柳呈东只当他是默认了,当下便卷着小毯子靠墙躺倒。
啊————爽!!!
背部挨到实处,完全放松下来的感觉让柳呈东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若没有蚊子就更好了。
夏夜蚊虫多,柳呈东已经拍死了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随时准备见缝插针,扰得人心烦。
柳呈东拿出母亲给他缝制的驱蚊药包,放在脑袋边上,效果立竿见影,很快就没了蚊虫烦扰。
困意来袭,柳呈东不放心地瞥了一眼顾烨,却见这人背对着他,背影在昏黄的火光中竟有几分可怜,他便知这人还没从白天的打击中回神,于是安心地沉沉睡去。
柳呈东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正要叫顾烨去睡,却见他已经靠着木板睡着了,便没再叫他。
顾烨其实并没有睡着,前半夜他就坐在着静静看着柳呈东的睡脸,及至其醒来的前一刻才闭眼。
许是今天太折腾,顾烨竟还是就这样睡了过去。
清晨,柳呈东小解回来,顾烨已经醒了,此时正站在瞭望塔下十分烦躁的样子,见他回来,撂下一句“你先盯着,我去去就回”后离开。
柳呈东瞥到他脸上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十分滑稽。
柳呈东笑出了声,爬上瞭望塔翻出来两个蓝布缝的药包。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父亲的,虽然现在父亲回城里了,但多出的这一个驱蚊药包,他绝不会拿给顾烨用。
那小子就是要多吃些苦头才好。
顾烨脸上、手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蚊子光顾了个遍,浑身上下奇痒无比,怎么抓都不止痒。
天杀的蚊子!
多抓了几下后,大包已经破皮,却还是痒,又痛又痒。
顾烨怕抓破后脸上留疤,赶紧往营帐走,去找医师救命。
他过去三年有专人照料起居,又是住在帐子里,还从未受过蚊子叮咬这等苦楚。
靠近柳呈东,他真是什么苦都吃了!
顾烨叫了医师过来给自己诊治,抹完药过了会儿确实不痒了,原以为马上就能好。
医师却道:“少爷这是被毒蚊子叮了,刚才抹的药只能止痒用,这肿起来的大包只有等两天后才能消了......”
顾烨恼了,“你的意思是,我要顶着这两个滑稽大包忍受别人的嘲笑整整两天时间?!!!”
老医师嘴唇嗫嚅了下,没敢说这大包两天时间可能也消不下去。
......
顾烨摸了摸脸上的大包,在回瞭望塔还是去城里的问题上犹豫一瞬,很快有了决断。
顾烨牵了匹快马一路疾驰,往城里去。
昨天白天的事他还没缓过来,先不回瞭望塔了。
而且,他昨晚半宿没睡,心里有一个猜想,他要回城验证一下。
他已非不举之人,是不是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呢?
如果真的恢复正常了,他还何苦守在柳呈东这个倔驴身边?
快马奔驰,不到两个时辰,顾烨就赶回了大同城。他下马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昔日好友王卓,请他一道去春景阁喝酒。
顾烨能和王卓尿到一壶,完全是因为王卓会玩儿。
王卓一听顾烨要请他去春景阁喝酒,瞬间便明白了其言下之意。到地儿之后,王卓便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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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着老鸨将阁里的头牌都叫出来陪酒,花销都记在他王卓账上。
顾烨走进天字号房,掀了袍子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阁里的酒水都是有些特殊作用的,顾烨饮过一杯便不再喝,小酌助兴即可,大饮伤身,最重要的是,会影响他的判断。
王卓在他旁边坐下,看见了他脸上两个大包,十分惊讶,正要询问,却被其警告的眼神止住。
王卓便作罢,将顾烨空着的酒杯倒满,笑得一脸猥琐,将氛围往暧昧了拽:“哎哟,我们二少爷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兴致了,往常可是叫都叫不来,怎么年岁到了,开悟了?”
“看来这三年不见,顾二少爷变化挺大呀!怎么样,二少,是不是在那个只有男人的地方憋坏了?”
顾烨拿手推开他猥琐的胖脸,“三年不见,你倒还是老样子。”
王卓嘿嘿一笑,正要再调侃两句,姑娘们却已上场,一个个姿色上乘,燕环肥瘦是应有尽有。
两首曲子的功夫,王卓已经左拥右抱,顾烨坐在那没动,双眼紧闭,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模样娇艳的女子坐在顾烨腿上,光裸滑腻的手臂在他身上来回摩擦,不断撩拨。
顾烨在浓郁的颜值水粉味中忍了半晌,预想中的快意一点没有,倒是恶心盈了满腔。
顾烨猛地睁开眼,怒喝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屋子里的美人还打算上前抚慰他,却被接踵而来的一声暴喝吓破了胆。
顾烨操起桌上的酒壶往地上一砸,怒道:“都给老子滚!!”
长年与野兽斗争的男人气势全开,没人能顶住,所有美人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原本一脸沉醉的王卓也吓了一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顾烨身旁小心问:“二少,你怎么了?”
怎么了?
费这半天功夫,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怎么了,他不举怎么了?!
顾烨脸黑沉沉的,一看就不好惹,王卓被横了一眼后,脸上肥肉颤巍巍的,也不敢再说话。
天爷呀,要了胖命了,顾二爷发怒了,不会打他吧?!
顾烨冲王卓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王卓小心上前。
顾烨抬起手,王卓忙闭紧了眼。
要来了要来了,他要挨打了。
顾烨却只在他脸上拍了拍,王卓懵逼睁眼,这是什么意思?
顾烨走到房门前,回头看他,脸上带着丝恶劣,“对了,我骑马回城的时候,手上沾了马粪,没来得及洗手,刚才感觉手上有味道,在你脸上擦了擦,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啊......啊————啊?!!”
王卓一愣,反应过来后,一张胖脸都绿了。
顾烨看到这一幕,心满意足地走了,徒留王卓呆站原地,绿着脸怀疑人生。
不是,顾二少是憋出病了吧?!
他是有病吧!!
顾烨出了春景阁,嘴角扯了扯。
心情莫名好了一点点呢。
7. 第 7 章
顾烨这一去就是两天没回,柳呈东又一次顶上了大黑眼圈子。
他抓住机会找到主簿,条条陈述顾烨非人行为。
不愧是戏子出身,三言两语下来煽情得很,真真是男默女泪。
可主簿却犯了难,那是顾二少爷,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柳呈东递上来时装好的一葫芦烧刀子,在主簿鼻子跟前晃悠,“大人,帮个忙?”
主簿咽了口唾沫,原本婉拒的话到了嘴边便成了:“嗯......我来想想办法。”
顾烨没能及时赶回去,是因为他在春景阁动静太大,有人偷偷打了小报告,向他父亲告状去了。
顾烨这边刚出了春景阁,才在附近走了几步,转眼就看到自家管家带着几个仆从冲他而来。
顾烨心里一咯噔。
完犊子,叫他老爹知道了行踪,派人来擒他了。
他转头往反方向走,却发现这边也来人了。
顾烨左看右看,好好好,四面八方都是他顾家的人。
老管家走上前,“二少爷跟我回去吧,老爷正找您呢。”
顾烨低声下气的语气,“管家,你就当没看见我,成不成?”
老管家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开了花,却坚定道:“不成。”
顾烨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瞬间没了脾气,“老爹是真看得起我啊,这得有三十号人了吧?”
老管家笑眯眯地,“二少爷厉害,不多带些人,怎么能将您请回去?”
这老管家原先是爷爷的管家,爷爷去世后,便辅佐他老爹,是个狡猾老道的人。
顾烨没觉得自己能从老管家手里跑掉,无奈只能跟着人回家。
顾烨的老爹,也就是大同城城主,这个大同城第一尊贵的人,此刻就站在顾府大门前,手拿戒尺等着顾烨。
顾烨远远瞥见这架势,就知道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了。
“跪下!”顾城主喝道。
顾烨一脸麻木地在家门口跪好。
这就是他们顾家的家法,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领罚。
他的老父亲说,这是立威也是立信,只有先管好自己家的人,才能让城中百姓信服。
顾烨知道,今天一过,未来几个月里,满城都将是他的风雨。
顾城主身材高大,较顾烨更为雄姿英发,圆睁着双眼,不怒自威。
戒尺一下下落在顾烨屁股上,偏偏他还都来不及羞耻。
顾城主手上是一点不留情面,几戒尺下来,顾烨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偏偏他那魔鬼老爹,打一戒尺还要问一句,“知错了没有?!”
若是不答,或是答得慢了,下一戒尺就打得更重。
于是,顾烨一边挨打,一边痛嚎:“知错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渐渐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顾烨面子里子丢了个尽。
天爷啊!
这简直就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谁家教训儿子是这么个教训法啊。
“以后还敢不敢了?”
顾烨有气无力,“不敢了。”
顾城主瞪了小儿子一眼,骂道:“给老子滚进去,待会再收拾你。”
顾烨屁股发麻,歪歪扭扭进了门,他爹是真的一点劲儿不带省的。
“让大家看笑话了,犬子无状,扰了大家正常营生,现已施惩戒......大伙儿都散了吧。”
顾城主场面话说完往府里去,老管家笑道:“老爷威猛不减当年啊!”
顾城主一抹胡子,哼笑一声,“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健壮的时候,我还没老呢。”
老管家笑着附和,“那是,那是。”
顾城主边走边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春景阁没什么损失,二少爷只打碎了一只酒壶,可能就是把那些姑娘家吓着了,我已经派人送了一百两银子过去权当补偿了。”
顾城主点了点头,往祠堂的方向去。
顾烨早早就到了祠堂,跪在垫子上等候多时了。
顾城主让所有人都出去,待人走后,他跪在几十个牌位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顾城主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
顾烨一脸莫名,老爹不是应该很生气吗?
“我让你娘约了萧家明日到府,明天你去跟婉儿见见面。”
顾烨一听就知道他爹打得什么主意,快速拒绝道:“我不去。”
“为何不去?”
“我不能娶她。”
顾城主皱起眉头,“婉儿琴棋书画样样在行,论模样更是公认的第一美人,性子更是良淑,娶回家里便是一等一的贤内助,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婉儿是很好,可是......”顾烨噎住,可是什么,可是他不举,他不能行正常的夫妻之事?
顾城主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下文,肃着脸语重心长,“烨儿,虽说我经常打骂你,可我们整个家里,就属你活得最自由。烨儿,你年纪大了,快快稳重些吧。”
???
怎么他爹也说他幼稚?!
“和箫婉儿成婚就是稳重了?那我情愿幼稚的好。”
顾城主叹了口气,脸上神情瞬间变得凌厉,拿着戒尺又照他屁股上来了两下,“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逆子!老大往那林子里一待就是四五年,一年就回家一次,明明骑快马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回来,可他偏偏不回。看看给你娘气得,天天食不下咽,都瘦成什么样了?”
顾烨:......我前几天才见了娘,你骗不了我。
他娘明明都胖了好几圈了,还分毫不见老,哪里是食不下咽的样子?
“还有你!你这个逆子是最让人操心的,你说说你,当初让你学文不学,非要舞枪弄棒。没成想还真让你学出了个名堂来,你说你待在城里胡闹也就罢了,十五岁竟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说你要去巡守,去守护百姓。你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啊,怎么想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你说得慷慨激昂,我都没办法把你留下来。”
“这一去就是三年,你更狠啊,三年都没回来过家啊!”
“我......”顾烨见他爹这么激动,心里也不好受,可他有难处啊,留在城里恐怕现在都成婚了,那多吓人啊!
“你兄弟二人若是成了婚,我是一个大字都懒得教训。别人家里,哪个儿郎不是早早就成了婚,哪像你们两个......”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明天必须去见婉儿。”
......
父子俩不欢而散,顾烨被看在祠堂里不得出。
第二天清晨,顾烨被他爹揪出去捯饬。
小半个时辰过去,顾烨便见铜镜中好一个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的男子,他虽非自愿打扮,见此模样却也十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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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
顾城主也十分满意。
他生的子女,模样都是顶顶好的。看这通身的气派,大同城里有哪个儿郎比得上?
顾城主带着人到前院,箫婉儿一家已经在会客厅等候多时。
顾母有些富态,是典型的贵妇人形象,旁边箫婉儿一家看上去倒颇有文人雅士的风骨。
顾城主快走两步,上前做了个揖,顾烨也上前行礼。
“让几位贵客久等了。”
长辈寒暄,顾烨百无聊赖,多看了几眼箫婉儿。
这妮子与他同岁,三年不见倒是越发出挑了。明眸善睐,肤白胜雪,温婉大气,往那一坐便是难得的胜景。
只可惜,好看归好看,在他心里终究似天边的云彩,仅仅欣赏而已,远不及他对柳呈东匆匆一瞥来得惊艳。
上次戏耍了他,柳呈东心里肯定得意极了。
这人现在也不知在做什么......
顾烨又看了一眼箫婉儿,这样的女人,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会喜欢,柳呈东想必也不例外。
想着想着,顾烨蹙起眉,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
他敢!
......
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个惹人厌的东西。
顾烨又隐晦地用余光上下扫了扫箫婉儿,这模样、身段真是没的说,他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柳呈东脱干净衣服的背影,倒觉得也没差。
柳呈东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唔......
柳呈东的脸,箫婉儿的身子......
顾烨眯了眯眼,只是光在脑子里想想,身上便有些躁动不安了。
他赶紧屏气凝神,最后看了箫婉儿一眼。
是个难得的佳人,只可惜他是无福消受了。
用过午膳,送走了箫婉儿一家后,顾烨趁老爹放松警惕,悄悄溜走了。
顾烨骑快马在天黑之前赶回了营帐,他刚换好衣服,撩开帐子出来,就见外面围了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之前在兄长帐子里见过的那个俊秀男人。
阮惊鸿上前两步,“二公子,主将有请。”
顾烨环顾一圈,指了指围着的一大群人,“这是什么意思?”
“主将请您去他帐中一叙。”
这熟悉的场面,真不愧是老爹生出来的儿子。
顾烨气笑了。
严厉不留情面的爹,啰嗦难缠的哥......摊上这两个人,他真是够够的了。
顾烨刚踏进主帐,他那好大哥便拍案而起,弄出好大一声巨响,给他吓了一大跳。
“你还有脸回来!”
顾烨看了眼浓眉倒竖的大哥,决定这一次不再折腰,语气悠悠地瞎编:“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多久没回家了?父亲给你安排了婚事,你这两天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此话一出,果然就见他大哥脸上的表情瞬间分崩离析,近乎失态的跑到他跟前,“你说的是真的?”
顾烨琢磨着,他这大哥都及冠好几年了,迟迟不成婚,该不会也是不举吧?
顾烨决心再诈一诈,“信不信由你,反正过几天父亲也要派人过来了。”
顾华瞬间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看向顾烨身后。
顾烨一转头,就见阮惊鸿长身玉立,站在帐门口。
顾烨狐疑扫了眼两人,不是,大哥你慌归慌,看这个男人做什么?
8. 第 8 章
哄骗了兄长,顾烨逃过一劫,拎着一包东西流里流气地往柳呈东所在的驻点走。
到了瞭望塔下,顾烨扯着嗓子喊:“柳呈东————”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出来。
见是一个陌生人的脸,顾烨眉头皱了起来。
毛茸茸脑袋的主人见下面站着的人是顾烨,说话就哆嗦了起来,“二...二爷,柳呈东...他......他不在。”
顾烨声线低下来,“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毛小豆见他似乎生气了,赶紧一溜烟跑下来,下梯子的时候险些摔倒。
他在顾烨面前恭敬站好,“回二爷,我...我是毛小豆,是大将...把我分配到这里来的。”
顾烨听这小结巴说话费劲,也无意多问其他的,“柳呈东哪去了?”
毛小豆见他有些不耐烦,心里更加紧张了,“柳柳柳柳柳兄他,他他他去如如厕了......”
“......”
顾烨将身上的包袱扔到他怀里,说:“行了我知道了,你把东西给我放上去,然后就回营帐吧,这里用不上你了。”
“可...可是......”
顾烨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放心,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不会有事,去吧。”
“哦......”毛小豆抱着东西乖乖爬梯子去了。
“诶————对了,柳呈东往哪个方向去的?”
毛小豆给他指了指。
顾烨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色,嘴角恶劣地勾起。
天都黑了,一个人跑那么远去如厕,不害怕吗?
顾烨沿着毛小豆指的方向往林子里走,刚走了几十步,他便远远瞧见柳呈东往外走,似乎没有发现他。
顾烨眼中玩味一闪,仗着自己速度快、身体灵活,以及暗沉下来的天色,在树林里似鬼魅般左躲右闪。
柳呈东走着走着,总觉得层层树影之后仿佛躲着什么东西,让他浑身不自在,心里发怵,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
顾烨忍着笑,拉长了声音,幽幽喊:“柳~呈~东~————”
“柳呈东————”
柳呈东心里一紧,头皮发麻。
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多听了几遍后就发现这声音耳熟得很。
想出来是谁后,他非但不害怕了,并且想反过来捉弄捉弄这个人。
想象了下那人被吓到的样子,柳呈东眼眸弯了弯,薄唇轻启,捏着嗓子来了一段凄婉绵长的戏腔,衬着夜色,属实是比顾烨的喊声瘆人得多。
这动静委实是把顾烨吓了一大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柳呈东发出的声音。
知道自己的伎俩被识破,顾烨便大摇大摆走出来。
及至柳呈东身边了,前者却突然发动,反手就是一个肘击。
顾烨轻松化解,反将他双臂合拢,将人逼靠在树干上,右手揽过他的腰往自己身上狠狠一带。
“怎么又要打我?”顾烨笑意沉沉,吐息滚烫。
柳呈东抬头怒目而视。
他眼瞳里泛着模糊的光,嘴唇绷得很紧,模样倔强又惹人爱怜。
顾烨眼神暗了暗,握着腰的手挑开缝隙伸进去揉了一把,随即将人牢牢按在自己身上,没忍住碾了碾。
柳呈东一抖,怒喝一声:“你干什么?!”
顾烨将头埋进他颈窝,极克制又撩人地低喘一声,不过片刻松开了手,笑着说:“你不是去小解了么,天黑,我帮你看看裤子有没有穿好。”
柳呈东气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
混账!!!
明明前两天见他还如避蛇蝎,今天突然出现又饥渴成这个样子。
被顾烨碰过的地方,此时都发麻发烫,存在感极强。
他很想甩顾烨一耳光,可偏偏他打不过这人,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柳呈东气得要死,险些咬碎后槽牙,狠狠一跺脚,飞快往前走,要把这人甩在身后。
顾烨现在有点兴奋,心情十分晴朗,他悠悠然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好风景。
柳呈东的后衣摆刚才被他趁乱掀起,扎进了腰带里。
但很明显,柳呈东没察觉到。薄薄的亵裤兜得饱满圆润,甚至能看见肌肉碰撞荡漾的微小弧度。
顾烨双手撑着后脑勺,盯着那个地方,嘴角高高翘起。
在这个大同城,还从来没有他顾烨得不到的东西。柳呈东,他势在必得。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瞭望塔,柳呈东发现他先前的搭档不见了,等了好久也没见回来,有些奇怪。
顾烨主动解释道:“我让他回去了,接下来就咱俩一起驻守这个点位。”
柳呈东浑身一僵,紧接着嘲讽道:“顾二少爷在巡守过程中如此轻慢懈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多久就去多久,待别人给你擦干净了屁股,你一回来就想重新开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顾烨现在心情极好,他半靠着木板坐下,懒洋洋地斜着眼睨柳呈东,“别生气,以后不会再离开你这么久了。”
柳呈东双眼一瞪,天生是款款深情的眸子此刻却喷着火。
混账!谁在跟他说这个?!
顾烨却不紧不慢接着道:“而且,我向来是自己擦屁股。”
柳呈东一呆,脸黑下来。
有病!!
僵持一阵后,顾烨主动说道:“今晚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如何?”
柳呈东刚刚才见识了顾烨的流氓手段,这家伙现在对自己正兴起,他哪里敢睡觉?!
“不了,还是我来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吧。”柳呈东硬着声线拒绝。
顾烨看出他的紧张,笑了声,“也好,那我便睡了。”说罢,挪了身子便往柳呈东腿上一躺,侧过头正正好好对着他小腹。
???
你他娘的往哪儿躺呢我请问呢?!
柳呈东瞬间涨红了脸,立马就要站起来,顾烨却耍起无赖抱紧了他的腰。
夏天衣物本就单薄,柳呈东隔着衣物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脆弱的地方被压住,柳呈东浑身发颤,双腿一软,竟一下没能站得起来。
柳呈东站不起来又被贴得死紧,名为愤怒的熊熊之火一把烧到了头皮,头发都要竖起来。他气红了眼,用尽所有力气,狠狠甩了一巴掌在顾烨的脸上,清脆的声响传遍了整片夜空。
顾烨只觉得脸上一阵尖锐的剧痛,然后就是发麻发烫,耳中嗡鸣,眼前金光闪闪。
好容易缓过来,顾烨就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后脑勺也钝钝的痛。他四处看了看,发现柳呈东已经不见了人影。
被他气走了。
顾烨刚要笑,脸皮稍一牵扯就又烫又痛,疼得他直吸冷气。
顾烨不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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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单从视觉上来看,他左脸肿了。
下手真够狠的。
顾烨起身,在柳呈东先前的位置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鼻尖,沉眸回忆了一下触感,曲起腿表情有些散乱,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十分惋惜地低声喃喃,“还是冒进了点......”
顾烨在塔里等了半宿,柳呈东都还没回来。
这家伙脾性这么大吗?
顾烨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此时,天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声,顾烨眼神一凝,细听片刻,果然就是狼嚎。
他脸上的神色飞快变得凌厉起来,同时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柳呈东不会遭遇狼群了吧?
不太可能,传来声音的地方很远,柳呈东没道理大半夜跑进那么深的林子里去。
但......万一真是呢?
他这举起来的日子可还没几天呢。
犹豫片刻后,顾烨有了决断。他从包袱里取了两支信号弹别在腰上,带着两把长刀,便往发出狼嚎的地方赶去。
——————
柳呈东甩了顾烨一巴掌后将他推开,忍着恶心匆忙下了塔楼。
柳呈东浑身发颤,气到无法自抑,沿着森林外围走起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都跑起来。
顾烨到底想干什么?!
柳呈东很确定,及至顾烨看到他洗澡的时候,都还是很正常的人。在那之前看他的眼神也是审视、挑剔居多,这种视线他现在可以理解,毕竟顾烨是在帮他姐姐传达心意,看他稍有不爽很正常。
那个时候的顾烨,就真的只是为了帮他姐姐送荷包而已。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
——是那个时候。
是他邀请顾烨来家中小酌,无意之中亲在一起的时候。
顾烨就是在那时候,看他的眼神变了。
就像一条饿了数年的野狗,见他就如乍然遇见的一根骨头,一看他就眼睛发绿,要将他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想到那侵略性十足又志在必得的眼神,柳呈东打了个冷颤。
早知道现如今如此麻烦,还不如当时就干脆收了荷包。
可也不行啊,顾大小姐送荷包是为了表明心意,他如果收下,不就意味着接受这番心意了么。
柳呈东叹息一声,若不是因为澡堂事件,让他娶谁其实都无所谓,只要看得顺眼就行。
可偏偏因澡堂一事让他对漂亮女人反感得要死!
柳呈东当初转来现在这个戏班子的时候,这位‘虞姬’已经不唱戏了,待他打听到这人住址时,却被告知人已经去巡守了。
时至今日,柳呈东已经五六年没见过这人了,可‘虞姬’给他留下的阴影却如附骨之蛆,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人的模样。
柳呈东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阮惊鸿,别让我找到你!
柳呈东回想起顾烨那生硬的触感,瞬间和多年前澡堂子里见到的景象重合,顿时觉得胸中发赌,十分憋闷。
难道他这辈子都没法儿摆脱这事的阴影了么?
柳呈东一拳砸在树干上,尖锐的痛意却让内心舒坦不少。
理智回笼,他平静下来,抬眼却发现大事不好。
他慌不择路,跑到林子深处来了。
9. 第 9 章
野兽的低吼声从更深处传来,且越来越近。
听声音像是一大群野兽在往他这里来,且速度很快。
柳呈东心惊肉跳,下意识就要往外跑,理智遏止了他。
他这两条腿的肯定跑不过人家四条腿,若是直接往回跑,不出半刻钟就会被追上。
跑是不能跑了,若能找地方躲一躲,待这些野兽离开后他再出去也是可行的。
思考过后,柳呈东便不再犹豫,四处看了看,借着月光挑了一颗表面比较粗糙的大树爬了上去,足足爬了近十尺才停下。
柳呈东刚在树杈上站好不过片刻功夫,便见一群狼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这些家伙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
幸好没有直接往外跑,柳呈东心里暗暗庆幸。
他站在一根粗壮的大树杈上,放缓了呼吸,凝神留意下面的动静。
一群狼跑进柳呈东的视野,估摸着有近二十头。及至近前,领头的狼却放缓了脚步,竟慢慢停了下来,恰恰就停在柳呈东所在的树下。
狼群在树下排开,将柳呈东所在的这棵大树围了起来。
狼的嗅觉极其敏锐,又因其出色的夜视能力,看见了柳呈东的藏身之处,个个都抬头冲他狼嚎,更有甚者往上扑跳,想用锋利的爪子撕开他的血肉,尽管够不着,可也依然让他心中发寒。
早知道他就爬得再高一些了。
借着月光,柳呈东能看见这群浪微瘪的肚皮。
是一群饿狼。
柳呈东抓紧了树枝。
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就好玩了。
出来的时候信号弹也没带,如今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狼,怕不是要被耗死在这。
柳呈东看着下面围着的狼群,想起了老爹的话。
与狼对峙,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人表现得越慌乱,狼就越有可能发动攻击。相反,你表现得越自信,越凶残有气势,狼就可能会知难而退。
他现在在树上,狼虽然多,却不会爬树。
他打不过狼,狼也没办法干他,这应该也能算是势均力敌吧?
面对狼视眈眈,柳呈东清了清嗓子,摆出‘霸王’架势,指着底下躁动的群狼,唱道:“饶你们嘴利牙尖,却奈何不得我分毫,待某援兵一到,必将你等剥皮挖骨!”
顾烨赶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群狼在树下徘徊,柳呈东站在树上唱戏。明明是十分紧张的处境,到了柳呈东这儿却跟玩儿似的,让人啼笑皆非。
顾烨嘴角弯了弯,眼睛里带了一丝欣赏。
他多看了几眼柳呈东隐于树枝中不甚清晰的身影,抬手从腰后取下一只信号弹对准了不远处的狼群,用火折子点燃。
信号弹飞速窜出,带着滚滚浓烟,直冲狼群之中,随后炸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狼群本身倒没有什么受到伤害,就是被吓得够呛。
受到不明手段威胁,头狼迅速仰天长嚎,命令狼群迅速撤退。
头狼最后离去前,冲着顾烨所在的方向呲了呲牙,看来是已经知道罪魁祸首的方位。
顾烨表情未变,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挥散黑烟,静静地往柳呈东所在的树下走去。
突如其来的惊天巨响,将柳呈东吓了一大跳。
事发之时,他都差点没有站稳掉下去,此刻正牢牢抱着树干,还没从爆炸中回神。
顾烨站在树下欣赏了一会儿柳呈东发懵样子,看够了,才笑着喊道:“喂,走了,回去了,你还要在上面待多久?”
柳呈东听到声音怔怔回神,往下一看,却是顾烨站在树下冲他笑。
他又被这个男人救了。
柳呈东从树上跳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顾烨笑了笑,拉了他的手腕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这事儿边走边说。”
这家伙的大掌跟镣铐似的,柳呈东撒不开,叫道:“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顾烨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痞气,“你这人不仅会走,还会跑,我不拉紧一点,万一你待会儿又跑没影儿了,遇到危险咋办,这次是碰巧让我赶上了,再有下一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柳呈东心说,他为什么要跑,还不是因为顾姓某人,但凡某人手脚能规矩些,他至于气到慌不择路吗?
不过柳呈东到底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罢罢罢,真是欠了他的。
顾烨见他不再反抗,嘴角往上扬了扬,手指不规矩地挑开他袖口的衣物探进去,真真切切地握住了柳呈东的手腕。
掌中一片细滑,顾烨心中喟叹。
柳呈东咬牙忍了忍,但腕子上滚烫的触感怎么也忽略不掉,于是低声骂道:“你别得寸进尺!”
顾烨听出来柳呈东态度的软化,胸膛鼓涨涨的,他低低笑起来,声音里尽是畅快。
低沉笑声打着旋儿地折磨着柳呈东的耳朵,他面上一臊,又挣扎起来,“放开老子!”
顾烨忙止了笑,“别动,别动,我不笑了还不行吗?”
.........
两人慢慢走出了林子,却见外面有许多人围在瞭望塔下,顾华带着十几个人拿着火把正要往林子来。
两边打了个照面,柳呈东赶紧让顾烨放手,顾烨这回没再整什么幺蛾子,很利索就松开了手。
顾华看到顾烨两人,先是一愣,后怒气冲冲飞奔至两人近前,不待顾烨说什么,就是一颗爆栗结结实实敲在他脑门上。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见天儿的违反巡守条例,我且问你,为什么擅离职守?!”
当着众人的面儿,顾烨没有闪躲,给足了顾华这个大将的面子,可他这个大哥收下却不留丝毫情面,照这力道,他脑门上待会儿得起好大一个包。
顾烨嘶了声,压着嗓子吐槽:“大哥,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我未来嫂子是什么神仙才能忍受得了你。”
顾华愣了愣,下意识就想到一个人,他嘴角扯了扯,眼神不由自主地朝一个方向瞥了瞥。回神后又拍了顾烨一掌,“多管闲事。”
顾华的小动作顾烨根本没注意,可柳呈东却看得真切,他往那个方向看了看,那里站了一个身量极好的人,他看过去时那人正好转身,没看到脸。
人都涌了上来,顾华端正了表情,严肃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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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因而擅离职守,为何放信号弹,快快说出缘由来,否则例法伺候!”
迎着顾华和周围人严厉的目光,柳呈东抿了抿唇,正要实话实说,顾烨却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禀告大将,小半个时辰前,我于驻守点位听到狼嚎声,数目众多,且越来越近,我意识到这有可能是群狼袭击,便带着他一起前去查看,于密林深处用信号弹击退狼群,消除了潜在危险。”
“狼群?”顾华皱起眉头,他自然相信自家弟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作假,可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怪事,平常最多是遇见独狼,怎么最近又是野猪群又是狼群的......你说的可是实话?”
柳呈东从顾烨的背后走出来,“大将,二少爷所言句句属实,我亦亲眼所见。”
周围人炸开了锅,“怎么会有狼群过来,这也太奇怪了。”
“不过二少爷是真厉害啊,巧用信号弹击退狼群,消除危险,真是有勇有谋啊。”
“怪哉,今年夏天怎么这么不太平,往前三五年都不见得有一次的事情,现在怎么都赶着趟似的往前凑?”
“......”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人脑仁疼,顾华下令让众人回去,待隔天弄清楚了情况再做商议。
待人都走了,顾华才道:“你把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顾烨去繁就简,省略了自己和柳呈东相处的细节,将看到的情况都说了,柳呈东也顺便补充了几句。
顾华脸色不算好,“二十来头狼......若是让他们冲出林子,按照头狼指示分散行动,那我们恐怕要死伤惨重......你们这回立功了。”
顾烨的神情也不轻松,“这事儿不简单,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在里头,否则现如今既无旱情又无水害的情况下,林子里食物算是充足的了,这些家伙怎么会不管不顾往外跑?”
顾烨点点头表示认同。
顾烨接着问道:“后勤的篱笆修到哪里来了?”
顾华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如果今夏真要发生野兽集体侵袭事件,这篱笆恐怕是指望不上了,到时候只能所有人回防城中,慢慢做打算。”
这片林子范围太大,可修筑篱笆的人却不到百人,往日从密林出来的野兽不多,大家并未生出警惕,这活儿一直是慢慢在干。
现如今想要修好,即便加派两倍人手,也要秋日才能完工。
“退回城中我们就太被动了,还是要加派人手,速速修好篱笆。”顾烨表情严肃,面上再无一丝纨绔子弟的散漫。
顾华点头,“我自然知道,不说了,我得回去安排了。你好好守在此处,若有需要我会派人来找你。但是,你小子不要乱来,再有野兽过来,你不得轻举妄动,只管放信号弹让大部队一起解决,知道么?”
顾烨无奈应下。
顾华离开,顾烨抬脚要上瞭望塔,却发现柳呈东没有跟上来。
他转过头,发现柳呈东正看着他,俨然已经入神。
顾烨脸上挂了坏笑,凑近了柳呈东的脸,向他吹了口气,“怎么又看呆了,我就这么好看?”
10. 第 10 章
最近怪事频发,蛇鼠虫蚁成群结队的从洞穴中涌出来,飞鸟聚成一团在天空盘旋,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动物也越发多了起来。
这些过去从不曾有的现象,更加印证了未来不会太平。
顾华下达大将令,让更多的人投入到修筑防御篱笆的工事中去,并从大同城里招来了许多人过来,加快修筑进程。
这项工事如火如荼进行了还不到两天时间,就被一场前所未有的天降暴雨浇灭了气焰。
天空仿佛破了个大洞,豆大的雨点从洞中密集落下,宛若流水。
前两天所修的还未干透的篱笆被悉数打垮,在这场大雨中化作泥水。几天的辛苦白费,众人再无奈也只得耐心等着这场大雨停下。
可奇怪的是,即便在这样的倾盆大雨之中,仍然有不少动物冒雨从森林里冲出来。
众人拦住了好几波。
可雨下得这样大,水雾漫天,十尺以外的视野全部被水幕切断,模糊一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定有不少动物借此机会,冲进了后方。
这一次的事情极其不同寻常,可偏偏过去几百年来,也从未记载过这类事件,所有人都陷入恐慌之中。
好在这一场暴雨只下了两天。
两天过后,雨已止住。天却昏沉沉的,不论清晨还是傍晚,一直发着黄。
天有异象,将生灾祸。这是所有人都笃定的事,顾华两兄弟也不例外。
可除了一波又一波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动物,他们什么也没察觉到。这些动物明知冲出密林会有危险,但仍旧拼命往外跑,这不得不令人怀疑,这块密林之中,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可怕到连老虎和狼群都仓皇逃窜。
要发生大事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但没人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这个事情的危害有多大。
可他们已经抵挡不住这些一波又一波、无有尽时的动物了。
情况不妙,顾华不再犹豫,立即下令弃防回城。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是他们贪生怕死,实在是这景象太过诡异,那些动物对他们理也不理,发了疯地往外跑,分明是逃命的架势。成千上万的走兽集体逃命,这样的场面,谁看了不胆寒?
所有人整理好行装,往城池的方向出发。
顾烨并没有跟柳呈东待在一起,他被顾华叫去垫尾了,两兄弟一前一后护着整个队伍。
然而就这样走了不过二十里地,大地突然震荡起来,所有人都站立不稳,在强烈的震动中被掀得人仰马翻。
越来越多的动物从密林中跑出,不要命似的远离森林。
柳呈东被晃倒在地,见好多人挣扎着站起,便赶紧喊道:“大家趴在地上不要动!”队首和队尾也能模糊听见让人趴着不要动的声音。
可这支队伍里有太多前几天从城里赶来修筑篱笆、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男女,此刻慌起来什么也听不见,一片混乱。
柳呈东心里明白,这样大的震荡,只有牢牢趴在地上才最安全。
可以目前处境,根本做不到趴着不动,周围人群密集,所有人都挣扎着要站起来,站起来后又不受控制随着地动四处踩踏。
柳呈东喊了几嗓子根本没人听,身上又被踩了几脚,他没办法只能也挣扎着站起来。
再趴着不动就要被人踩踏而死了。
柳呈东控制不住身形,忙挽住旁边人的手腕,大喊:“所有人手挽着手,沉下重心,稳住不要动!!”
他连连喊了好几遍,挽着手的人发现有点用,也跟着喊起来,如此一传十十传百,队伍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刻钟过去,大地的震动停下,所有人再次松了口气,松开手彼此搀扶的手,开始玩命的往前跑。
柳呈东在推搡中掉了队。
“大家不要着急,有秩序的往前跑。”顾华和顾烨带着人尽力维持秩序,可根本行不通。
这些还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人完全听不进去,他们只觉得自己跑得慢了,就会死在这里,只凭着本能争先恐后地往前跑。
有这些人打乱秩序,其他所有人也只能都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但凡有人被推的跌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
各种呼喊声、惊恐声、喊痛声等等混杂在一起,加上乱糟糟的场面、倒在地上就再也没站起来的人,这里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柳呈东不敢再动,抱着一棵大树,生怕被人推倒。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短暂的平静下,竟酝酿着更加可怕的风暴。
大地大地再次颤动起来,可这一次的颤动远比之前那次更为可怕,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地面裂出一道道缝隙,这些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天崩地裂之中,仿佛有龙吟从这些缝隙中传出。
好像是有一条巨龙被困在地下,他此时正在地下翻滚,想要震碎压着他的大地,从而获得自由之身。
所有人挤在一起,导致了有人逃脱不及,滚下缝隙,径直掉进万丈深渊。
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一些慌不择路的人,直接掉进新蔓延出来的大缝隙中。
一小部分地面渐渐下沉,带着一些人和动物,滑入深渊。
目之所及,皆是惨象;耳中所闻,俱是惨叫。
柳呈东再也顾不得什么,在一道道蔓延的缝隙之中,不断跑向还未被缝隙吞噬的更大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大地上的缝隙终于停止蔓延。
柳呈东的双腿已经感受不到知觉,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跑一段距离,自己就不由自主倒在地上。
消耗过度了。
柳呈东撑着绵软的身体往前跑了许久,最后终于彻底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柳呈东翻过身来,大口喘气,耳中嗡鸣、眼前发晕。
待感觉好一些了,他手脚并用爬起来。
还不够,还不能停下来。他还不知道老爹和娘是否安全。
他要回城。
柳呈东跌跌撞撞往前走,走着走着,听到沙哑的呼救声。
柳呈东偏头看了看,是一片倒塌的房子,声音是从那片废墟发出来的。
柳呈东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狠心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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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对不住。
房子废墟里,梁木和碎砖烂瓦压着横七竖八十几个人,皆没了生息。
箫婉儿被两个丫鬟护在身下,她并未受到重伤。可身上压着的东西太多,她动不了,她一直在喊救命,喊到嗓子都哑了,也始终没有听见外面有一丝动静。
因父母给她敲定了婚事,心中不太痛快,前几日出城散心,没想到当天连夜便下起了暴雨。雨刚停就起了地动,房子垮塌,将所有人都埋在了下面,两名贴身侍女拼了性命才救下她。
“救命......”箫婉儿声音沙哑,喉咙干痛,她快发不出声音了。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响动。
柳呈东喘着粗气,红着眼睛花了一刻钟时间,将碎砖烂瓦全部挪开,最后用尽力量,试了三次才将木头移开。
气力用尽,柳呈东瘫软在地,喘着粗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
他撑不住了。
箫婉儿将撑在身上的两具尸体推开,终于从废墟中坐起身来。
她红着眼眶看了看这片废墟,屈膝跪下,给拼死救她的人磕了个头。
箫婉儿这才起身走向柳呈东。
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只是力竭睡着了,睡梦中的眉眼狠狠皱起,仿佛在梦中经历什么可怕的事。
暴雨刚停不久,附近低矮的水洼里沉积了不少雨水。
箫婉儿拿干净的瓦片取了水给柳呈东喂下,他那起皮干裂的嘴唇才总算能看一些。
柳呈东心中忧虑,并没有休息太久,很快就睁开了眼。
他费力站起来,惊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发痛,刚刚站起来便又瘫倒。
柳呈东适应了一下身上的疼痛,再一次站起来,可双腿却发软不听使唤,几次三番要将他往地上带。
箫婉儿刚擦净脸,见到这一幕忙扶住他。
“你身子消耗过度,现在还没恢复,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柳呈东摇了摇头,推开她,迈着蹒跚的步伐坚定地往前走。
“怎么这么倔啊!”箫婉儿跺跺脚,对着废墟说了一句,“我回城之后立马派人过来,将你们带回家,等我。”
说罢将刚整理出来能用的东西包成一团,背在身上,去追那个走三步就往地上倒一下的驴脾气男人。
女人一身泥土,头发乱了,上好布料缝制的裙子也已经破破烂烂,仅一张面孔秀丽绝伦,如蒙尘明珠,也美得惊心动魄。
就是阮惊鸿扮演的虞姬,也比不过此女美貌。
柳呈东别过眼,长长吐了一口气,皱起的眉头却一直没松。
箫婉儿握着柳呈东的手,将人半靠在自己身上,见他似有不喜,说道:“你一个人走不回去,让我帮帮你吧,就当是让我报答一点你的救命之恩。”
柳呈东不再说话了,他这样子确实走不回去。
“......有劳了。”柳呈东嘶哑开口,接受了箫婉儿的帮助。
箫婉儿松了口气,用力扶着他往城池的方向前进。
11. 第 11 章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踽踽行着两个身形不稳的人。
柳呈东意识开始模糊,箫婉儿勉力扶着他,两人走在路上便不可避免地偏偏倒倒。
大同城的方向出来好几队人马,都是地动停止后,被安排出来找人的。遇上柳呈东和箫婉儿两个,这群人也没有见死不救,分了一匹马给他们,让他们骑上快马迅速回城。
箫婉儿知道柳呈东心中忧急,便多问了一句城里的情况。
“说来也是真神了,那裂缝到城门口就自动停止蔓延了,大同城里一点事儿都没有,最多就是地动之时,震垮了几座没人住的破房子......”
柳呈东听完心下一松,意识就迷离起来。
待几人将柳呈东弄上马,箫婉儿道了谢后便策马疾驰回城。
甫一进城,柳呈东就彻底昏死,箫婉儿不知他家住址,便将其带回了箫府。
柳呈东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装潢和家具都是顶顶好的,看来他救的这位女子在城中地位不低。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按了按发晕的脑袋,发现指头上包满了纱布,余光又瞥见自己虽穿戴整齐,但衣服却被换成了锦袍,连里衣也换了。
柳呈东当日用双手挖开废墟,生生将她救出来,他十根手指手上,血肉模糊。箫婉儿心中既感激又愧疚,便在他屋里守了一天一夜。
听到声响,箫婉儿急忙走到床前,见他盯着衣裳发愣,出奇领会到他所想,笑说道:“你放心,这衣服是让府里小厮给换的。”
柳呈东面上有一瞬不自然,起身作揖,“多谢姑娘将我带回城。”
“哪里及得上公子救命之恩,”箫婉儿还了礼,冲身旁丫头们点了点头,“大夫说你消耗过度,身子虚弱,但精神头不错,一两天就能醒转,果然不错......恩公现在感觉如何?”
丫头端水的端水,递帕子的递帕子,忙而有序。
柳呈东站起来走了两步,“我感觉很好。”
“那便好,厨房里的膳食一直都温着,我这就让人传饭来”
柳呈东忙制止了她,“小姐不必麻烦,家中双亲还未曾得知我的下落,恐生忧惧,我想这就回家去。”
箫婉儿笑笑,“公子还没完全康复,不如再歇息一天,我让陆大夫再过来给你瞧瞧。至于家里,公子告诉我家住何处,我即刻派人去给二老报平安,如何?”
陆大夫......该不会就是城里脾气古怪、一月只看三个病患的陆大夫吧?
再来一次,这人情可就大发了。
柳呈东心中一凝,忙笑着礼貌婉拒:“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找陆大夫问诊的机会太珍贵,我既已无大碍,还是将这难得的机会让给有需要的人吧。”
见陆大夫三个字将人吓着了,箫婉儿心中懊悔。
她怎么给直接说出来了......
一旁的丫头见柳呈东不识好歹,不由开口想帮小姐说几句,“公子,你......”
丫头话刚出口,箫婉儿便打断道:“也好,那我便派几个人送公子回去。”事不过三,再劝就烦了。
“公子莫要拒绝,”箫婉儿笑着补充道,“要是父亲知道我没能留住恩公,还让恩公独自回去,婉儿会受责罚的。”
柳呈东刚张开的嘴便闭上了,“那就有劳了。”
箫婉儿将他送到府门前,柳呈东再次作揖,转身就要走,箫婉儿叫住他,“公子!”
柳呈东转身看她,“小姐还有事?”
“公子怎么称呼?”她竟险些忘了问名字。
“在下柳呈东。”
“可是云容呈瑞的呈?”
“正是。”
箫婉儿笑容满面,似灼灼春光,“奴家箫婉儿。”
柳呈东心头一跳,忙作揖走人。
“小姐,箫府到了。”一顶软轿停在箫府门前,丫头小时掀起轿帘唤里面的主子。
顾婷从轿子里出来,就见婉儿站在门前望着长街,嘴角含笑。
顾婷转头看了看,人已经走远,几个顾家家仆跟着一个身量高挑的锦袍男子,男子背影有一点眼熟。
顾婷想不出来像谁,便将其抛在脑后,兴冲冲地奔向箫婉儿。
“婉儿!!!!”
箫婉儿回神,转眼看到顾婷委屈巴巴的冲过来,无奈展开手,姐妹俩来了个熊抱,“怎么了,我的顾大小姐?”
顾婷完全没拿自己当客人,拉着箫婉儿往里走。
顾婷一边后退着走一边上下左右全方位无死角打量箫婉儿,最后呜咽着将她抱住。
“呜呜......婉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那地动给我吓坏了,我哥哥和弟弟都在城外,连你也在城外,我好想出去找你们,可我爹不让......呜呜,还好你没事。”
箫婉儿知道城主管顾婷管得严,这回真是难得让她出来。
箫婉儿无奈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好好的,一点事没有。你说你哥和弟弟都还没回来?”
这些天真的给她吓坏了,顾婷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我哥倒是回来了,不过今天早上又出去找顾烨去了。”
箫婉儿一怔,“顾烨没回来?”
顾婷拍了拍脸,已经冷静下来,“那个臭小子是祸害遗千年,猾得跟狐狸似的,不会有事,没准儿是见着什么好东西了,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哦......”箫婉儿没搭话,却为顾烨捏了把汗。
顾婷不知道外面景象有多可怖,所以才会这么想,可她却不能散播焦虑,说出自己的猜测。
“诶,对了婉儿,你们家今天有客吗?”顾婷想起在箫府门口看见的一幕。
“你说刚才那个,那是将我救出来的恩公。”箫婉儿笑。
“哦——是他救了婉儿,那得好好感谢一番,”顾婷点点头,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需要我找爹爹帮衬一下?”
箫婉儿摇摇头,笑道:“恩公姓柳,名呈东,他为人清高,我送他金银都没要......”
顾婷愣住了,问,“柳呈东,你说他是柳呈东?!”
“是啊,怎么了,你认得他?”
顾婷一拍手掌,“怎么不认得,柳呈东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想让他入赘我家的那个戏子吗,你怎么忘了?”
箫婉儿笑容凝固,难怪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不过我现在已经打消这个想法咯。”
箫婉儿呼吸一轻,“为什么?”
顾婷四处看了看,附在她耳边道:“这个柳呈东,他,不,举!”
“啊?!”箫婉儿惊呼一声,脸上一层薄薄的红,“这......当真?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箫婉儿惊讶且不可置信,与她刚听说时的反应一模一样,顾婷满意道:“我弟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
————————
回家途中,柳呈东看到许多人穿甲提刀,骑马往城外去,便问了一句,“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一旁的小厮看了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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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派出去找顾二少爷的人,这应该已经是第六七八波人了。”
顾烨?
柳呈东心里咯噔一下,“顾烨没回城?”
“没呢,已经失踪好久了,顾城主和顾大少爷都要疯了,唉,找到现在也没找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柳呈东皱起眉头,不相信顾烨就这么死了。
连他都能跑出来,武艺高强的顾烨怎么可能回不来?
回到熟悉的家门口,柳呈东吸了口气,感谢了随行的小厮,待他们都走后,这才拍响了自家大门。
门很快就开了,柳母看着门外的人,迟迟没有回神。
见自己母亲面色憔悴、呆愣当场,柳呈东眼眶一酸,喊:“娘,是我,东哥儿,我没事,我回来了。”
这几声将柳母憋忍了几天的情绪完全引爆,立刻流出泪来,将人拉近了仔仔细细地看。
憋了一肚子的话,说出口却只有几个字,“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快,快快,进屋。”柳母拉着儿子高兴极了,一边抹泪一边朝屋里喊,“他爹,东哥儿回来了,东哥儿回来了!”
“儿子你这两天没回来,可给你爹急坏了,天天嚷嚷着要出城找你去,惜得你今天回来了,否则他再要嚷嚷着出去,我可拉不住。”
柳博远听到声音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走到房门口,表情还呲牙咧嘴的。
“你个老婆子还说我,不是你天天焦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
柳呈东赶紧跑上前,将他爹扶回床上躺好。
“老爹,您一把年纪就不要莽莽撞撞的了,这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些,您别再给折腾得又裂开了。”
柳父柳母就笑,“你回来了,我们这心里头高兴,可就顾不上那些了。”
柳博远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小子,回来就好。”
柳母拉着他这看看那看看,“儿啊,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哪里痛?”
“我没事,好得很。”柳呈东当即砰砰拍着胸膛,以示自己健壮得很。
柳母被他逗笑了,柳博远却问:“你怎么两天前没跟大部队一起回来,这衣服又是哪来的?”
柳呈东将原委都说了。
柳博远点头道:“这是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事儿是做对了的。”
————————
晚上柳呈东活动了一番身体,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躺在床上又想起顾烨来。
在林子里巡守的这些天,顾烨老喜欢凑到他跟前儿,整天叽叽喳喳、动手动脚的。这会子突然冷清下来,倒还有些不习惯。
......
柳呈东啐了自己一口。
隔天出门,柳呈东走到城门口,问守城的甲卫,“顾家二少爷回来了么?”
甲卫天天被人问东问西,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有不耐烦,“嗐,这不前脚又出了一波人出去找了,都这么几天了,这么多人都还没找到,依我看,这二少爷多半已经.......”甲卫做了个翻白眼吐舌头的表情。
柳呈东冷笑了声,“这话要是让顾城主听见,你这轻松活儿怕是没得干了。”
什么人哪?!不是你来问的么?
甲卫眼睛一瞪,捂紧了自个儿的嘴,挥手赶苍蝇似的让柳呈东赶紧走。
柳呈东回家开始收拾东西,柳父柳母见了问他去哪。
柳呈东默了默,“顾二少爷救了我两次,如今他还没回城,于情于理,我得去帮着找找。”
12. 第 12 章
柳父柳母齐齐沉默,两人双双离开。
就在柳呈东心绪纷杂的时候,两人一齐过来了,柳母将水和干粮塞进他包袱里,柳博远则将一把刀递给他。
“儿啊,知恩图报,你是对的,爹娘支持你。不过,如今虽然地动已经平息,可你出去还是要小心啊。”
柳呈东喉头微哽,用力点头,“我一定平安回来。”
被双亲送出门,柳呈东刚走了几步,黄耀正好从自己屋里出来,见到他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黄耀和小兰的婚事提前办了,恰恰赶在地动发生前成了好事。
“东哥儿,你回来了!”
黄耀冲上来想要熊抱他,被柳呈东抬手婉拒了,便勾着他肩膀狠狠勒了勒,满脸是笑,“太好了东哥儿,你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这几天给我担心死了,我真怕你因为我出了事。”
说这话时黄耀眼里是真心实意的后怕和担忧,此刻看到柳呈东安然无恙站在面前,也是实打实的开心。
黄耀见他背着包袱提着刀,问,“你这是要去哪?”
柳呈东笑着照他肩头来了一拳,“我出城去找个人。”
“找人?”黄耀纳闷,“找谁啊,谁在外头?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去。”
柳呈东拦住他,看了眼黄家大门上贴的喜字,笑道:“你且好生待在家陪嫂子吧,我过两天就回来了,这两天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爹娘。”
黄耀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让他出去,虽说现在地不动了,可外面野兽乱窜的,也很危险啊。
“你到底去找谁啊?”
柳呈东一边往前走一边挥手,声音悠悠传过来,“找顾烨。”
顾烨,城主家的二少爷?
黄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跟他不对付吗,找他干啥?”
柳呈东只挥了挥手,没解释,走远了。
一个女人从院门探头出来,“耀哥,你在跟谁说话呢?”
“小兰,”黄耀走到她身旁,将人揽在怀里,手极不规矩地伸进了小兰衣裳里,“我在跟东哥儿说话呢。”
“这是在外面呢!”小兰羞红了脸,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东哥儿回来了?他没事那可太好了,他人呢,我还没见过你这个兄弟呢。”
“他有事,忙去了,改天找机会再见吧。”
“哦,好吧......诶——那你今天就不用去城外啦,那干啥去?”
黄耀看了看天,时间还早,便坏笑着一把抱起媳妇儿往屋里去。
“今天生儿子去!”
柳呈东出了城门,骑马往队伍之前出发的方向去。这条路早有人搜查过好多遍,但他还是想再看看。
大地上沟壑纵横,有的缝隙拇指宽,有的裂缝却有宽有丈余。
期间没经过一些很宽大的地缝时,柳呈东都会下马观察,但确确实实是深不见底,裂缝几乎是直上直下,掉下去的人不可能生还,即便还活着也没法从下面上来。
柳呈东骑马继续往前,直到抵达他之前的驻点,这一路上仍是没有任何收获。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柳呈东蹙眉,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他原本是想离开,在到附近看看,却发觉倒塌的嘹望塔废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柳呈东精神一振,下马翻找起来。
木头架子下面是一件叠得十分整齐的衣服,是顾烨往日在城里常穿的那件袍服。
柳呈东将袍子展开一看,眉心便拧成了川字。
黑炭在衣服上长长地印了两行歪七八扭的黑团,每一个小黑团都像一个字,可柳呈东偏偏没法将它和自己认识的那些字对上。
这写的什么东西?
柳呈东皱眉看了许久,才勉强从运笔先后中猜出来是哪些字。
柳呈东将含义精炼了下,大意就是顾烨在森林里有发现,他要去看看。
什么发现?
找死的发现。
一去就回不来的发现。
柳呈东嘴角抽了抽,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找顾烨,而是将这件外袍重新折好,开始四处寻人。
他没记错的话,顾华就在这边。
顾烨留下的这件袍子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那他进森林最少是两天前的事了。
两天了还没回来,要么是在里面迷失了方向,要么就是遇害了。
论身手,柳呈东比不过顾烨,论在森林里生存的经验,他更是比不过。
连顾烨都没能从里面出来,他冒冒然进去就更危险了,更何况,这件衣服也该交给顾家人。
柳呈东见人便问顾华所在,费了大半个时辰,他才终于找到顾华。
看得出来,顾华十分焦急,面容憔悴、满眼血丝,胡子拉碴的,看样子已经在这风餐露宿找了好几天了。
顾华对柳呈东有一点印象,“你是之前和顾烨守在一个据点的人......找我做什么?”
柳呈东将那件浅色袍服递给顾华,“我找到了这个,里面写了字,不知道是不是二少爷留下的。”
“这确是顾烨的衣物,”顾华接过衣袍眼前一亮,“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瞭望塔的废墟之中。”
顾华顾不上柳呈东说话,急忙将衣袍展开,面上大喜,“是那臭小子的字,只有他写得出来这么丑的字。去了密林深处......还有所发现?”
柳呈东十分惊讶看着顾华,你就这么轻易看出来顾烨写得啥了?
不愧是亲兄弟啊。
“这小子一向毛躁得很,这回怕是遇上事了......”顾华眉头一皱,带着身边所有人直奔密林深处,只留了一个小兵去给其他人送信。
柳呈东骑马跟在队伍后面。
自地动之后,还没有人深入过这片林子。
如今这片森林已经被破坏了三四成,地面沟壑纵横,许多大树被连根翻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配合着地上的裂缝,让本就不宽敞的路变得更加难走。
众人看着日头走了大半个时辰,边走便喊顾烨的名字,可这走着走着,看着眼前的景象,所有人都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片森林,在他们的印象里,应该是绵延数千里,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才对。可他们才走不到一个时辰,不远处的前方竟已开始透出光亮。
前面就要出林子了?
这怎么可能!
顾华火气上来,怒喝一声,“张大彪,你他奶奶的怎么认的方向,带着老子七拐八拐又回到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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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彪也十分疑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前看看后,又看看手上罗盘,傻眼了,“这...这不对呀,就是朝这个方向走啊。”
“耽搁了救人的时间,老子唯你是问!”顾华怒斥一声,调马转头往相反方向去了。
柳呈东疑惑地四处看看,犹豫一阵,还是跟上了。
就这样,一群人直直走了一个来回,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们曾经绵延数千里的大山,如今只消花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走出去了。
众人心中情绪万千,复杂难言。
过去数百年来,无数人想走出这片森林,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他们今天就这么轻轻松松走到边界处来了?
难道是地动导致前方地段塌陷了?
柳呈东想不出个缘由来,这一切都要出去看了才知道,可此时此刻谁也没动。
顾华脸上凝重,让人骑快马回城,向他父亲禀告此事。
“大将......我们要出去吗?”
所有人都看向顾华,眼睛里带着不确定和兴奋。
顾华深吸了一口气,驱马前行,“走!!”
——————
柳呈东在跟着冲出森林的时候,脑子里想象了无数种情形,可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所有人都被缴了武器,扒干净了身上值钱的东西,顾华更是被扒得只剩一条亵裤。
十几个大老爷们儿被五花大绑,窝窝囊囊地挤在柴房里。
顾华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尽是愤怒的火光。柳呈东相信,要是怒火能实质化,这座土匪寨子定会被烧个寸草不生。
半个时辰前——
柳呈东一行人刚冲出森林,奔跑中的马儿便被一根根绷紧的绳子绊倒,马声嘶鸣中,众人被全部掀飞。
还不待他们从这突发的情况中缓过神来,脖子上便被人架上了一把把锋利的钢刀。
密密麻麻的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俘虏了。
谁会想到森林外面有人正等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一道夸张且匪气的大笑声从人群后方传出,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走出来,他身量极其夸张,足足比常人高出两个头,是寻常两个人的宽度。
那人摸着络腮胡大摇大摆走过来,见顾华一行人眼神惊诧,哈哈大笑道:“怎么,见了爷爷我被吓到了?”
大汉身后的所有人都哄笑起来,看他们的眼神极为不屑。
顾华脸上一黑,“你们明明有这么多人手,却还搞暗算偷袭这一套,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将我们放了,来单对单地干!”
大汉一口浓痰吐在顾华面前,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来人,把这群肥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扒咯,堵了嘴捆结实带回寨子。”
“是!!”几十号人听令而动。
壮汉见他们所有人都满脸怒火,忽地一笑,抱着大膀子道:“老子是土匪!知道啥是土匪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子土匪一个,做什么要守正道的规矩?”
是土匪,众人皆是一惊。
好新鲜又古老的词,他们只在传说中听过这两个字。
13. 第 13 章
十几个人被扒了外袍挤在柴房里,顾华更是被扒的只剩一条亵裤,这位曾经威风凛凛的巡守大将,此刻狼狈极了。
看着那张酷似顾烨的黑脸,柳呈东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
几个人一合计,打算用嘴咬开绳子。
顾华撞开凑过来想要帮忙的人,和其他人凑上来的嘴保持距离,他被扒得溜光,这些人把嘴凑过来像什么鬼样子?!
顾华气急败坏骂道:“蠢货!这绳子比你大脚趾头还粗,拿匕首割都要割半天,你们的嘴是锯子不成,有这么厉害?”
几个大汉还以为顾华是为他们着想,很感动的说:“没事大将,我们几个轮流着来,一会儿就让您舒坦了。”
柳呈东觉得自己是被顾烨带歪了,居然听出来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这场面实在滑稽,让他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也憋笑憋得颤抖。
一番虎狼之词听在耳里,顾华鼻子都要气歪了,“滚啊!!”
闹了一阵,这些人总算屈服于顾华淫威,不再提议用嘴咬了。
这柴房是真用来装柴的,修得一点不讲究,只管淋不到雨,四面儿不见光,只能透过两扇木门的缝隙窥探到一点外面的景象。
柴房外面围了很大一块地,散养着小鸡,门外有两人站岗,远处有人巡逻,约一刻钟一趟。
一直守在门口的人观察仔细了,这才蹦到顾华面前汇报情况。
众人一听,立刻开始小声密谋。
“......只要在他们巡逻间隙的那一刻钟,将门口守着的两人干掉,咱们就自由了。”
“这个门咱一起撞,肯定能撞开。”
“对对对,咱一起把门撞开,这么多人坐也把那两个兔崽子坐死了。”
“......说干就干!”一大半人附和。
“......”
柳呈东站在角落里默默无语,他不会被这些人害死吧?
眼见这荒谬的计划就要实施,顾华黑着脸忍无可忍低声怒吼:“蠢货!你们当门口那两个是死的吗,就由着你撞?”
几人一愣。
是哦,他们撞门的时候动静肯定不会小,很有可能引来巡逻的人,而且要是门口的守卫再大喊大叫几声,就更不妙了。
“而且,就算你们真的把那两个人干掉了,要怎么出去?这土匪寨子建在山顶上,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路,到时候再被抓住怎么办,直接被撕票吗?!”
众人哑了火。
众人结结巴巴开口,“那......那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就这样等死吧?”
在这柴房里的人,除开柳呈东,哪一个在大同城里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被莫名其妙俘虏,他们连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还被扒光衣服关进柴房,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窝囊气。
只是因为顾华在这,这些人没有发作而已。这会儿眼见逃脱无望,都难免烦躁起来。
顾华看他们一脸怂包样就来气,他怎么往日没看出来这些人禁不住事儿呢?
顾华皱眉低斥一声:“瞧瞧你们那个样子,还有脸在大同城里自称人中龙凤呢?陈大友!你去给门口那两人套套近乎,问问顾烨是不是也被他们抓了,问问他被关在哪里了。”
其他人见顾华派了陈大友,脸上神色皆有些不自然起来,纷纷蹦哒着赶紧给他让路。
这是什么反应?
陈大友倒是面色如常,从角落里咕埇着站起来,一路蹦哒到门口,屋内众人的视线也随着他一同蹦哒。
柳呈东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里掺杂着期待和不忍直视。
“两位好哥哥,能否让奴家出去方便一下?”脆生生得声音如珍珠滚落玉盘,圆润、饱满又娇俏。只闻其声,任谁都会认为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绝色佳人。
这是陈大友的...声音......?
柳呈东看了眼陈大友邋遢的脸,打了个哆嗦,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来。
门外守着的两人听到这声音,亦是一愣。
“五当家带回来的这些人里有女的?”
“没有吧,我当时看过一眼,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呀......诶——不对,我记得当时是有一个身形比较纤细的人,难道......?”
两个土匪开始犹疑,陈大友则继续发力,“两位哥哥,行行好吧,奴家要憋死了。”
门口两个土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你听这声音,还真是个女的,叫得老子半边身子都麻了。”
两个人扒着门缝往里看,可惜柴房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只是这声音太过美妙,听她说一句话,心里就跟猫爬过似的,酥酥麻麻,
“这声音好听啊,也不知道她和咱们大小姐比哪个更好看?”
“嗐,咱大小姐好看归好看,可那性子跟个男人似的,这根本没法儿比,女人还是娇软些好。”
两个土匪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
“我说姑娘,不是咱哥俩不放你出来,问题是那钥匙也不在咱身上呀,没法放你出来。”
“哎哟~~!那怎么办呐,奴家要憋不住了。”
那一声哎呦婉转极了,让柴房内外所有人都抖了三抖。区别是外面的人是兴奋的,里面的人是恶心的。
顾华蹲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一副不忍听闻的模样,其他人也大多是这副表情。
恶心的同时,柳呈东却觉得这个陈大友是个唱戏的好苗子。
门外两个土匪急急忙忙找了个东西,从门最上面的缝隙扔进去。
是一张脸一样大的木盆,应该是给小鸡喂吃食或者喂水用的。
“好妹妹,你就用这个木盆先将就吧。”
陈大友也不客气,咕埇着将亵裤褪下一半,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就这么坦率地对准木盆稀里哗啦尿起来。
黄黄的液体浇进木盆又飞溅出来,挨得近的人猝不及防下没能躲过,身上被溅了好些骚味。
这下子可犯了众怒,却没人敢往前靠,所有人都惊恐又嫌恶的后退。
“陈大友!!你他娘的干什么?!!”
“你他娘的别太过分啊!!”
陈大友一泡尿憋了许久,这会儿放完水,爽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左右转着甩了甩,柴房里所有人都惊恐极了,连忙背过身子,那些察觉到身上某处一凉的人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有人咬牙切齿痛骂,愤怒的低沉声音如阎王点卯:“陈大友!!你个恶心人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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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等老子出去你,就,死,定,了。”
陈大友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这有什么的,老子憋了好久了,总不能尿裤衩子吧?”
门外两个土匪没听到他们说话声,但淅淅沥沥的声音还是听了个清楚,心里起了疑。
“大妹子,你这动静不小呀?”
陈大友掐着嗓子说:“奴家憋了大半个时辰,一时间没控制得住,两位大哥见笑了。”声音娇软羞恼,让两个土匪先前软了一半的身子全软下来了。
寨子上女人稀少,他们两个单身了二十几年,连女人味儿都没尝过。当下便可劲儿的跟‘这位姑娘’说起话来。
陈大友不负众望,套出了顾烨的消息。
顾烨被这土匪寨子里的大小姐看中了,要他做夫郎,明天晚上就洞房花烛了。
柳呈东心头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分辨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是什么,陈大友就光着个大腚朝他们这边蹦,用来小解的活计就这样在众人面前甩来甩去。
陈大友看着他们扭曲的脸十分得意,从屋子左边蹦到右边,让他们近距离的看,“怎么样,大爷我威猛不威猛,雄壮不雄壮,霸气不霸气?”
眼见陈大友往他这边蹦哒,柳呈东痛苦地闭紧了眼,他到底为什么要跟过来遭这种罪?
这场闹剧因顾华发飙而结束。
娘的,顾烨这小子倒好,要当新郎官了。却给他们害苦了,关在这柴房里不见天日的。
陈大友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华不想看他,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静观其变。”
“我们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看顾烨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阮副将那边应该也快赶来了,先耐心等着吧。”
所有人心里都在默默祈祷,希望阮副将不要步他们的后尘。
众人心心念念的阮副将迟迟没有消息,顾烨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
当晚,一个柳呈东很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和两个土匪交涉几句后,柴房门便打开了,是毛小豆。
两个土匪有意往里看看那个妙龄女郎,还不待看清楚便被毛小豆制止。
“你...你们两个就在外面守着。”
两土匪嘁了声,“小结巴神气什么。”嘴上不屑,身体倒是很实诚得走了。
柴房门关上,毛小豆将灯笼放在地上,看清顾华的样子后,跪在地上委委屈屈道:“大将,您...您受苦了。”
顾华看了他一眼,一脸狐疑,“你是跟顾烨一起被抓过来的?”这个卷毛蓬蓬头,看起来很不靠谱啊。
一屋子的人都好奇围过来,都盯着他。
毛小豆紧张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柳呈东之前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尿性是越着急越说不出来话,便出来打圆场。
“小豆你慢慢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毛小豆缓了缓,“地动发生时,天崩地裂,我没站稳。差点从裂缝里摔下去,是二少爷救了我。地动结束之后,我们本来是准备跟着大队伍一起回城的,但是二少爷说他好像听到森林里有什么声音,要去看看。”
“我们惊奇的发现,密林居然变小了,可刚走出去,就被紫云寨的土匪抓住了......”
14. 第 14 章
毛小豆一边给众人解绳子,一边说之前发生的事。
“本...来我也会被关在柴房,是二少爷救了我,随后我...就一直在二少爷身边伺候。”
“顾烨现在怎么样,他真要跟土匪头子的女儿成婚了?”
毛小豆眼眶红了,“二少爷现在很不好,他被铁链锁着,那铁链的钥匙在土匪大小姐身上。二少爷已经被锁好几天了,说是要等到明天和土匪小姐洞房之后才能解开。”
众人集体沉默一瞬,柳呈东嘴角一抽,感觉这剧情他在某个戏本子上见过。
“所以顾烨让你过来干什么?”
说起这个,毛小豆就更难受了,沮丧着脸道:“二少爷说我笨得很,他让我过来找一个机灵点的人互换身份,把他救出来......”
“没问题呀,让我去吧!”
“我去!”
“让我去!”众人十分踊跃。
陈大友被解开绳索后,淡定提起裤子,“我说你们有没有长脑子啊,二少爷说的是找个人顶替毛小豆,你们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去顶替豆芽似的人,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顾华眼睛一抬,目之所及皆是彪形大汉,他叹了口气,对柳呈东道:“黄耀,你和毛小豆换吧。”
......
柳呈东抹黑了脸,顶着一颗乱蓬蓬的鸡窝头,走出柴房,反手将门锁好,隔绝了两个土匪的视线。
这行为引起了高个儿的不满,“嘿!我说你关门关那么快干什么?”这进去出来的空档,他居然啥也没看见。
里面那么大一个姑娘呢?
柳呈东:不关快点让你看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儿啊?
“对不住两位,我得赶紧回去交差了。”毛小豆的声音柳呈东学了个六七分像,但腰背却比毛小豆挺的直。
“嘿!你这小子皮痒了是不?”
矮个子赶紧拉住高个子,“这家伙的主子明天可就是大小姐夫君了,咱惹不起,算了算了。”
按照毛小豆所说的路线,柳呈东边走边记,将这个土匪寨子的格局烙进脑子里。
也不知这些土匪是怎么建的寨子,历经那么强烈的地动,这寨子竟然未被波及分毫。
顾烨被关在大当家的院子里,是角落里最小的一间屋子。
天已黑透,柳呈东提着灯笼到了地方,院门内外站了四个守卫,进出院子要提供腰牌。
被拦下后,柳呈东将毛小豆给的一块黑铁令牌亮出来。
一个守卫接过令牌,冷冷道:“你回来得太晚了,去这么久,难道别有用心?”
柳呈东嗫嚅着说不敢,这守卫还要刁难几句,另一个人直接一脚踢在柳呈东屁股上。
“还不赶紧进去,磨蹭什么呢?!”
柳呈东顺坡滚,麻溜儿进了院子。
身后一段对话越来越模糊。
“李老三,你跟老子唱反调是不是?”
“二哥,那小子看着怪可怜的,就别欺负他了。”
“......”
这处院子东南角上的那个房间,就是顾烨所在的位置。
柳呈东迈上台阶,正要进屋,隔壁屋子的门却在这时候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爽脆的女声响起,“毛小豆,过来。”
柳呈东脚步一顿没有转身,那女子便催促起来。
“毛小豆,叫你呢,你倒是过来呀!”
柳呈东头皮一紧,低垂着脑袋唯唯诺诺走过去,“您...您找我?”
清秀女子脸上带着一层薄红,将一方手帕递到他手上,“这方手帕是我熬夜绣出来的,你帮我交给顾郎。”
女子模样娇憨,清丽秀美,眉宇间又带着英气,平心而论,中上之姿。
女子脸颊红红,推了柳呈东一把,“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柳呈东一个不慎,倒退好几步,险些摔倒。
这女人好大的力气。
柳呈东看了眼关闭的房门,回想起这土匪大小姐红肿的手指,好奇展开手帕。
白白的帕子上绣着两只五颜六色半死不活的鸡,一旁掉落着黑的羽毛和红的血。
柳呈东嘴角抽搐,好诡异的绣面。
这帕子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顾烨,他但敢不从就死于非命吗?
柳呈东推门进屋,屋内光线黯淡,是很朴素的一间房子。
顾烨闻声坐起,铁链被扯的叮铃咣啷响,只看了一眼进屋的卷毛男人,就又颓丧地倒在床上。
“你怎么又给回来了?”
“不过也是,我哥那里怎么可能有像你身板这么小的男人......”顾烨一手捂脸,失望低嘲。
柳呈东面无表情慢慢走过去,床头床尾共四根锁链,分别套在顾烨手脚上。
锁链不长,应该只够让他在床上打滚。
薄毯被他掀开一大半,斜斜挂在腰腹上,摇摇欲坠。
“二少爷,大...大将说让您从了那土匪,从而协助他们离开山寨。”是毛小豆的声音。
从了那土匪?
顾烨黑着脸,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抓着毛小豆的衣领,“他真这么说?!”话刚说完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顾烨一呆,话里失了脾气,“是你......”
柳呈东将手拍掉,似笑非笑,“我身板小?”
顾烨悻悻,“呃......我的意思是他们壮得像头牛,不像正常人,你当然是刚刚好,最好看的那种。”
柳呈东啧一声,将手里的帕子甩到他脸上,“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什么东西?”顾烨拿下来,一看是手帕,谨慎道,“这是谁送的?”
“你看了就知道了。”上面有署名。
顾烨将信将疑展开,看过之后眼角一跳,“这...这是你绣的?”
柳呈东斜他一眼,望了望房顶,“是你土匪夫人绣的。”
顾烨听闻一把将手帕扔在地上,大呼晦气,“这土匪小妞绣两只死鸡是什么意思,羞辱我?”
柳呈东将手帕捡起来,折好放在床头小几上。
“不说这个,你想方设法换人,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当然,先给你看个好东西。”顾烨从亵裤里掏出一根信号弹,一脸骄傲,“我藏了个好宝贝,到时候给城里大军引路用。”
柳呈东面皮一抽,后退半步不敢直视。
“你就一直揣在...揣在身上?”
“当然,不然怎么能藏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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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自豪的语气。
柳呈东:......高,实在是高。
“你们可是看到我留下的袍子了?”
柳呈东点头。
顾烨挠挠头,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留信的时候不知道这里有土匪,把你们都坑进来了。”
“不过按我哥的尿性,肯定会把这事汇报给父亲,不出两三天,父亲见我和兄长都没回去,就会率大军过来,到时候来一出里应外合,很快就能荡平这土匪窝。”
柳呈东继续点头,他们之所以被擒,主要原因是没有防备中了埋伏。
这寨子面积不到大同城五分之一,待大军一到,里应外合必能一举拿下。
“所以要怎么里应外合?”
“明天是他们小姐大婚的日子,守卫会松懈不少,届时......”顾烨面色一肃,庄重道,“届时你就替我待在这里,我好出去干大事。”
柳呈东原本严肃的表情垮下来,冷笑道:“你将计划说出来,我去也是一样。”
顾烨摇头,“你不行。”
柳呈东眼睛眯起,“我怎么不行?”
觉出他语气不好,顾烨坏笑着瞥一眼某处,“那里行不行,我还真不知道。咳咳......你不会武,绕不开这些守卫,还是让我去。”
柳呈东忍住想伸手挡住下面的冲动,气道:“你锁成这个样子能动?”
“你说这个?”顾烨晃了晃双手,将挂帘帐的金钩取下,往锁眼一捅,咔叭一声锁就开了,笑道,“这摆设可锁不住我。”
柳呈东看傻了眼,“你一个贵少爷,怎么连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都会?”
“管他什么手段,有用就是好手段,至于为啥会这个,嗐,贵少爷也有过吃苦的时候嘛。”
“那还真想象不出来,”柳呈东眉毛一挑,“所以,你靠自己就能脱身,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是能走,那毛小豆不就完了吗,我见这土匪头子也不是见人就杀的,便索性等你们来救咯。”
......
你真棒!
总之,第二天下午,在土匪头子确定了顾烨还在后,柳呈东便顶了顾烨的会儿,锁着手脚坐在床上。
顾烨不知道从哪摸了块红布,飞快盖在柳呈东头上,又趁他没反应过来,掀起盖头。
顾烨笑嘻嘻道:“柳呈东,这盖头一掀,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柳呈东要被这人气死,一拳挥出,怒声喝斥:“顾二你是不是想死?!”
顾烨边笑边后退,“开个玩笑,别生气嘛,要不然下次我让你也掀一回。”
“滚!”
简直莫名其妙!
柳呈东将盖头捏在手里,坐在床上拧眉毛瞪他,心里还带着怒气。这副模样落在顾烨眼里,倒觉得他像是和相公吵输了架的小媳妇。
顾烨深深看他一眼,喉结滚了滚,突然想占着天时地利做点什么,“还有件事......”
“什么事?”
顾烨两步跨到床前,趁他不备把两根锁链握在一起,将其双手缚在身后,垂眸看他,更精确的说,是看他的唇。
顾烨眸色晦暗,像渴极了的旅人,“我想再试一次……”
15. 第 15 章
顾烨一手捏着他下巴,急切地压下来,双唇相碰那一刻,两人皆是一震。
顾烨贴着他反复辗转,带起轻微的痒意。
柳呈东睁大了眼,不停挣扎,却被那只手箍得动弹不得。他张嘴要咬,却给了顾烨可乘之机,湿润温热的舌尖勾着他一起共舞。
陌生的触感却激起一阵酥麻,柳呈东不知为何心跳如鼓,直到舌根发麻他才回神,狠狠咬了一口,嘴里顿时血腥味弥漫。
顾烨闷哼一声退开来,脸色微红,眼里有似水柔情,他舔了舔唇,笑道:“挺舒服。”
柳呈东用衣袖狠狠擦了微湿的下颌,带着滔天怒火,“混蛋!!”
“你给我滚!!!!”
顾烨低笑着翻窗走了。
左躲右闪走出好远,他没忍住跳起来,咧着嘴直乐呵,舌头很痛,但不及心里的热。
他太高兴了,连看这土匪窝都顺眼了许多。
……
寨子里忙得热火朝天,宰鸡杀猪的、洗菜做饭的、张罗贴喜的、敲锣打鼓的、喝酒吹牛的......
喜气洋洋,一派祥和,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比过年还要高兴三分。
这结亲的女娃叫程依云,是几个土匪头子里生出的唯一女娃,在山寨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她此刻端坐在梳妆台前,几个当家夫人在给她整理衣装、梳头发、涂胭脂。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夸程依云漂亮,也说她有福气,白捡一个俊夫郎。
“我看那小子长得健壮,咱依云是个能享福的。”几个女人对视一番,心照不宣笑起来。
程依云看着镜子里的人失神,“好漂亮,这真的是我吗?”
“傻姑娘,不是你还能是谁?”
“咱们女人哪,就得数成亲这天最好看,咱们依云今天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程依云知道是客气话,但还是觉得高兴,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脸,笑了。
收拾妥当后,程依云走出屋外,她要去前堂和父母兄长、叔叔伯伯以及寨子里的所有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大意就是要去说几句场面话。
在这紫云寨里,她是势大的那一头,理应她去撑场面。再者说,顾烨情况特殊,是被捉来的,为免生事端,还是将人关在喜房里的好。
程依云路过顾烨的屋子时,脚步顿了顿,她迫不及待想让那个骄傲的男人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是说,男人最好颜色吗?
她现在这么好看,顾郎应该会对她刮目相看的吧。
程依云唇角微扬,走上前将门推开,迈步而进,却将床上正生闷气的柳呈东吓个够呛。
他赶紧扯了薄毯蒙住脑袋,这时程依云已经走到近前。
“顾郎,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用毯子蒙着头,会闷坏的。”程依云伸手去扯。
这女人力气大得出奇,柳呈东隐隐有不敌之势,这要是被她扯开发现顾烨消失了可不得了。
他赶紧清清嗓子,仿着顾烨的声音,“姑娘别扯了,我昨晚一宿没睡,这会儿困得不行,且让我小憩一会儿吧。”
程依云正在兴头上,非要让他看看自己的美貌,“你先起来看我一眼再睡。”
柳呈东护着毯子,脑门都开始冒汗了,“我还未洗漱,不便见人,姑娘还是稍后再来吧。”
程依云还要再说什么,身后的丫头上前意有所指低声道:“小姐,你就让他睡吧,他睡够了,待会儿才有力气干正事呢。”
“你在说些什么呀!”程依云一张脸红透,臊得后退两步。
“那......那好吧,你先眯一会,我......待会过来找你。”程依云说完便急急出了屋,将门关上后,对着脸扇了好一阵风,这才冷静下来,往正堂去。
柳呈东将薄毯掀开,抹掉脑门上的汗,有些无奈。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不过这下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人来了。
柳呈东晃了晃手腕上的锁链,一直被锁在床上是真难受。
他取下金钩,也学着顾烨那样将尖头插进锁孔,可试了好几回也不见有动静。
柳呈东眉头微皱,明明顾烨之前三两下就将这玩意弄开了,怎么他就打不开?
折腾好一阵,柳呈东妥协了。
看来不是这锁好开,而是顾烨的功夫太厉害。
柳呈东无奈躺倒床上,压下躁动的心绪,静静等待顾烨这王八蛋的消息。
天快擦黑时,顾烨从山下上来,溜进寨门后顺手放倒了守着的两个土匪。
哨塔之上的守卫一转眼,见下面守门的人不见了,当下便大喊了几声两人名字。
若在平时,他的喊声肯定会引起他人注意。
可惜今天是程依云大婚的好日子,寨子里无一处不是锣鼓喧天,他这点小动静被完全淹没掉。
顾烨将这三人绑好、堵住嘴,往柴房去。
柴房门口守着的俩人百无聊赖,正坐在台阶上大吐苦水。
“老子他娘的也想喝酒啊,天天守这破柴房,大男人有什么好守的?”
“嗐,看开点,咱俩在这寨子里就是小透明,好事轮不上我们的,习惯就好了。”
“......老哥你这话也太戳心窝子了,我也不奢望那么多,能休息两天我就很满足了。”
“......”
顾烨隐在暗处,眉毛挑了挑。
想休息是吧?得嘞,这就给你们俩松快松快。
一颗石子砸中其中一人的脑袋,“诶哟,什么东西打我头上?”
回应他的是接二连三的石子敲打,“奶奶的,哪个小兔崽子敢耍你爷爷?!”
他前一刻气势汹汹,后一刻却悄无声息躺在树下。
解决掉两个人,顾烨拔下路上做的木簪,打开柴门大锁。
“诸位,重获新生了!出来吧!”
众人见到顾烨都很惊讶,“二少爷,你得救了。”
顾华笑着走出来,“这黄耀真有两把刷子,怎么不见他人?”
顾烨上下打量了他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哟,兄长这行头很骚包啊。”
被兄长拳脚疼爱一番后,顾烨老实了,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黄耀还在替我打掩护,咱们长话短说,你们的东西都在柴房后面那屋,到时候拿了东西直奔山寨粮仓,放火引起骚乱。”
“待火起之时,我就放信号弹,届时阮副将便和我们里应外合,趁乱夺下这山寨。”
顾华眼睛亮了,“你说阮副将来了?”
“他带着老爹拨的大军,此刻就在寨门外等着。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出发,我也得赶紧把柳......黄耀接出来。”
顾烨翻墙回到大当家的小院儿,没有引起守卫注意。
他翻窗进屋,将窗户轻轻放下,转身却见柳呈东被锁链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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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还被堵上了嘴巴。
顾烨瞳孔一缩,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柳呈东瞥了一下帘帐后面,并轻轻摇了摇头。
顾烨整理好表情,惊道:“毛小豆,你这是怎么搞的?”
“顾郎,这么晚才回来,是去了哪里?”程依云从帘帐后面现身。
顾烨脸上带着被抓包的讪笑,“程小姐怎么在这?”
“顾郎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顾烨悻悻的,“被关太久了,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程依云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顾烨走过去。
顾烨面上带笑,袖中的手却缓缓捏成了拳,柳呈东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就在顾烨准备动手解决掉程依云的时候,后者突然笑了。
顾郎近看还要更俊朗些。
“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声音是娇娇的,表情是羞羞的。
两个男人齐齐怔住,这是唱的哪一出?
顾烨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他也跟着笑,“哈哈,这样啊。”
程依云好奇地转着圈打量他,“但是顾郎,你是怎么脱身的呀?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是怎么开锁的?”
“这是个秘密,我以后再告诉你。”顾烨打了个马虎眼,“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毛小豆绑起来?”
程依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不慢道:“他呀,他毛毛躁躁的,我怕他大喊大叫把我爹他们引来,到时候麻烦得很,所以就干脆绑起来咯。”
“原来是这么回事......”
顾烨和柳呈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啼笑皆非。
这位土匪大小姐,好像不太敏锐。
看来并没被发现有什么不妥,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顾烨试探道:“程小姐,你一个人过来的?”
程依云脸红了红,“这事儿......需要有外人在场吗?本来我两个丫头要跟来,不过都被我轰走了。”
顾烨嘴角抽了抽,“哦,这样......要不,先把毛小豆放了吧。”
程依云想起什么,仔细看了柳呈东的脸,眼神里带着渴慕,“那个顾郎,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就是,我能不能把毛小豆也收进房里?”
她今天才真真切切看见毛小豆的脸,斯文俊秀极了,和山寨里的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顾烨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柳呈东,沉着脸斩钉截铁道:“不行。”
这狗男人果然会为女色沉迷,自己不过才走这么一会儿,他就跟土匪大小姐看对眼了,要是看见箫婉儿还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柳呈东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竟生出一种自己红杏出墙了的错觉。
柳呈东黑了脸,觉得自己脑子是坏掉了。
程依云被顾烨吓得一呆,又觉得他严词拒绝的模样有魅力极了,红着脸忍着笑道:“那,那好吧,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顾烨接了程依云递过来的钥匙,将柳呈东解开,期间撒气似的掐捏了他好几把。
柳呈东也很不客气,揪着他腰间肉拧了数圈,以发泄先前的怒气。
两个人都痛得眼里冒火星,却都忍着不动声色。
三人对峙,正各自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闹哄哄的外面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粮仓走水了,快救火啊!”
16. 第 16 章
顾烨眼睛一眯,来的正是时候。
“粮仓怎么会走水了?”程依云要出门去看,却被顾烨拉住。
“顾郎,时辰还早,不用这么急,我先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程依云软绵绵说道,直到双手被顾烨反绑在身后,她才觉出不对,“顾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烨垂眸对她一笑,“得罪,我们反攻的时候到了。”
顾烨堂堂正正从大门走出去,掏出信号弹,在火把上一烧,一道黑烟直冲天际,在半空中炸响开来,十里内外清晰可闻。
前堂正在和几个兄弟感慨人生的大当家,先听到粮仓走水的消息已有不快,紧接着又听见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辨认方位确定是自己的院子后脸色大变。
“不好,依云!”
土匪头子一齐赶到小院时,顾烨正气定神闲站在院中,身后柳呈东面无表情任劳任怨举刀挟持着程依云。
“小子,你想干什么?”五个中年男子长的人高马大,其中以五当家体型最为突出。
“小子,放开我侄女,否则让你们两个今天吃不了兜着走。”
程依云也十分不能理解两人行为,“顾郎,好好的,你们两个这是为何?快快将我放开,否则惹怒了我爹他们,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顾烨双手背在身后,就那样站在院子中间,纵然被几十号人团团围住,仍然带着无比的从容,
“大家不要着急,我并不想伤害程小姐,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够与你们平和谈判。”
大当家脸色阴沉,他手一扬,房顶上便出现许多手持弓箭的人。
箭已搭弦,只待这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就能将顾烨和柳呈东两个人射成刺猬。
“在我看来,你只有将小女放开,我们才能平和谈判。”
说话间,远处有低沉雄浑的声音传来,仿若雷霆在云层中酝酿声势。
顾烨侧耳听了听,笑道:“是吗,怎么好像处于下风的一方是你们呐?”
细细听来,那声音哪里是雷霆,分明是数百上千人同时呼喊而产生的动静。
正在此时,恰有人来通报,面色惊慌,“几位当家的,有大批军马冲破寨门冲进来了,他们人数众多,兄弟们根本抵挡不住。眼下该怎么办好?”
“放你娘的狗屁,这山高皇帝远的,旁人连我们寨子在哪都不知道,就算是县太爷要派人来,山下的眼线也早该送来消息了,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能从哪里冒出来军马?”
“你仔细看清楚了,那都是些什么人?”
“这......他们确实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确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啊。”
五当家站出来,“邪了门儿了,我去看看!”
柳呈东奇怪,问顾烨,“他们还不知道你从哪来的?”
“他们又没问,我自然不会主动说。”顾烨理所当然道。
“那为什么我们出森林的时候,他们埋伏在那?”
“哦,那是因为我说我是富家少爷,我的仆从们很快就会追过来救我,为斩草除根,他们就在那等着了。”
“......”我替你大哥他们谢谢你啊!
程依云:你们在说什么?
五当家大踏步回来,高大的汉子难得失了稳重,一脸凝肃,“大哥,寨子里全乱了,来的确实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着装不是官府制式,看样子应该是哪家权贵的私军。”
“权贵私军?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来?”
大当家想起那声冲天炸响,霍然看向顾烨,“是你招来的人。”
顾烨变出一把扇子在手上敲打,像个真正的权贵少爷,“抓了你顾二爷,这就是报应。怎么样,怕了吧?”
“阁下究竟是谁,当日为何不将身份言明,若得知阁下身份,我等一定不会如此轻慢阁下。”
顾烨啧一声,“瞧瞧,现在这态度还起码像个样。你们当时抓我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只觉得将我带来的仆从全都抓了,就不会有事,哪里问过我是谁。果然是自己得有实力才能赢得他人尊重啊。”
二当家站出来,“哼,听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既然外边的人这么重视这小子,我们合力把他抓了,自然能换取一条生路。”
眼见众人蠢蠢欲动,柳呈东眉头一皱,低声说一句得罪,便将匕首紧紧贴在程依云脖颈上,“大当家的可要想好了。”
程依云知道自己成了拖累,咬紧下唇,不过一瞬便做出了选择。
“爹!是女儿疏忽,没有及时察觉顾郎动向,酿成大祸。我死就死了,爹爹你们赶紧抓住他们,一定要带着全寨的人逃出去!”说罢,程依云便梗着脖子死命往柳呈东的匕首上靠。
柳呈东吓了一跳,他可没想杀人啊。奈何这女子一把子好气力,不论他怎么阻止,匕首还是在她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程依云凄然大喊:“爹,动手吧,别管我了!”
“依云!!”
顾烨一头黑线,快步上前,一手掌在程依云肩上,将前者箍得动弹不得。
顾烨无语道:“各位,我也没说要你们的命啊,干嘛整出这副生离死别的场面?”
“小子,你刚才说的谈判是什么意思?”
顾烨微笑道:“你放我们离开,我保你们寨子里一人不少。”
“就这么简单?”
“还需要大当家送我们一程。”
所有人狐疑看着顾烨,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大当家眼神变换,“我能信你么?”
“当然,”顾烨瞥到院外几个熟悉的身影,笑道,“现在您应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有个疑问,”大当家脸色难看,“你是怎么把那些人从柴房放出来的,又是怎么和来的这些人取得联系的?”
顾烨笑道:“你们的铁锁锁芯构造太过简单,打开这样的锁并不费工夫;守卫巡逻上也是漏洞百出,我下山上山一趟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有,你们搜身也搜不利索,让我留了信号弹在身上。”
“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竟这般厉害。”
“我是挺厉害的,”顾烨煞有介事点头,又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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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们既然狠不下心来烧杀抢掠,还会时常收留流离失所之人,何不摘了这土匪帽子,堂堂正正下山开荒耕种呢?”
“我们......”
阮惊鸿带着几十人在顾华、毛小豆的带领下过来,打断了几人说话。
柳呈东看着迎面走来的阮惊鸿,那熟悉的脸震得他浑身僵直,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他都印象模糊。
天光微亮,顾家两兄弟已经和紫云寨谈拢,柳呈东跟着顾烨先一步下山,顾华他们断后。
“你怎么了,从我哥他们来,你就精神恍惚的。”顾烨扳过柳呈东的脸问。
柳呈东一回神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男人脸,许久未有的强烈恶心感再次出现,他打掉顾烨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冷,“别碰我。”
看清了柳呈东脸上的厌恶,顾烨笑容一滞,“你怎么了?”
柳呈东深吸一口气,撑出个勉强的笑容,眼睛却不看他,“没事,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我就先回去了。”
顾烨拽住他手腕,“我也要回去,一起走啊。”
柳呈东甩开手,“不必了。”
顾烨皱眉看着他远去,心下不解,刚刚亲他都不见反应这么大,怎么了这是?
虽然被拒绝同行,但顾烨还是死皮赖脸缀在柳呈东身后不远处跟着,时不时跟他搭话,但没人理会就是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下了脸子还不能找回来,心里憋屈的厉害,却也不敢逼急了,怕柳呈东真和自己闹翻了。
直到进了城,目送柳呈东回去后,顾烨连家都没回,一路杀到王府找王卓。
王卓听了管家禀报,忙一路小跑出来,望着顾烨那张黑脸战战兢兢,“二少你回来啦,怎么了这是?”
“春景阁喝酒去。”
“哦,好......啊?还去啊?”
“怎么,”顾烨沉着脸,眯起眼,“不想去?”
王卓身上肥肉颤了颤,“我去,我当然想去了,开玩笑,我最喜欢到春景阁喝酒了......”
到了春景阁,王卓一颗心不上不下,有了上次的事,他也没敢叫姑娘陪酒,自己一个人忙上忙下伺候着这位少爷。
酒是外面酒坊送来的,顾烨一杯接一杯的猛灌,王卓便一直重复倒酒动作。
王卓倒了半天酒,有些纳闷,见顾烨一直是沉思状态,胆子便大了起来,“二少这是遇到糟心事了?要不跟兄弟说说,没准儿我能帮上忙呢?”
顾烨下意识就想说你能帮个屁的忙,却突然想起这家伙比自己大两岁,已抬了两房小妾。
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你那两房小妾平日待你如何?”
王卓愣神一息,“自然是唯我马首是瞻。”
顾烨上下扫视他一番,嗤笑道:“就你?”
王卓也不恼,拍着胸脯自鸣得意,“二少你还别不信,在女人这方面,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顾烨面上不屑,一张嘴却是十分诚实,“你真有这本事就说出个一二三来,让少爷我刮目相看一回。”
17. 第 17 章
王卓嘿嘿一笑,“从几个好友的经历来看,穷苦出身的女子是最好哄的,只需施以小利许以承诺,便会对你死心塌地,更有甚者,只需你报出身份,就有人上赶着来找;”
“再者就是家里条件不如我等、想将地位再往上提一提的,这种也好办;最麻烦的是和我们身世差不多的那些,颇为挑剔,讲究也更多,不过以你顾家二少爷的身份,倒不至于在这点上为难。”
顾烨皱着眉头听完,“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王卓一噎,郁闷道:“我就两房小妾,从不在外胡来,这些结论可都是从别人身上得来的。再说了,我讲这些都是为了给二少你解惑,我哪里不好了?”
顾烨皱眉,柳呈东连入赘到顾家都不乐意,他不觉得那家伙会是爱慕虚荣的势利之人。
他细细一对比,认为柳呈东不属于王卓所说的任何一种人。
“你这总结得不行啊,明明还有一种人,既不追名也不逐利。”
王卓听明白了,十分唏嘘道:“不愧是二少,看上的都是最难得手的,像你说的这种不爱钱权的,就只能用真情打动了。”
顾烨一愣,“用真情打动?”
王卓点头,“是啊,这种是最让人着迷的,不过也是最劳心费神的,稍不注意,就会坠入深渊呐。”说到最后,王卓的表情已是意味深长。
顾烨不以为意,“神神叨叨的,尽说些废话,讲点实际的。”
“我说了嘛,这种人要用真情打动,没有套路可言。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在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在其落魄之时慷慨解囊,在其绝望无助之时鼓舞士气振奋人心......总之就是用尽全力去成全一个更好的他。”
顾烨听罢沉默,状似沉思。
王卓见了痛饮一杯,为这一番高谈阔论感到自得,可恨没有现成的纸笔,能让他将那番话记录下来。
王卓正反复回味刚才一气呵成的经典语录,却听顾烨冷声说:“你的意思是,我得学他爹,把他当儿子来养着?”
噗————
“咳咳咳......”王卓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不明白顾烨是怎么联想的。
他还说顾二少终于开窍了,却没想到这家伙是脑子缺根筋,这窍开了也白搭。
“这怎么能扯到一起......”王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突然表情惊恐,“二少,你,你心悦之人是个男人?!”
顾烨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见王卓夸张的表情,脸上也冒出两分不自在,最后在王卓越来越诡异的表情中直接爆发。
“男人怎么了,只要本少爷看上了,管他是什么人......怎么你王卓有意见?!”
王卓见他恼羞成怒,忙收敛了神色,讨好道:“没有啊,二少爷说得对啊,我只是觉得...嗯...很新奇,就像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嘿嘿......”
顾烨冷哼一声,不愿在这上面多做解释,“新世界的大门确实已经打开,好好享受你所剩不多的好日子吧。”
“啊,什么意思?”王卓懵了,难道顾二少要整他?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两天就公布了,你附耳过来......”顾烨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森林能走出去了?”王卓脸上表情说不出是喜是忧,茫然一片,“我能跟我父亲说么?”
“随便你,想告诉谁都行。”顾烨颔首,这事儿本来就要放出风来看民众反应,才好做后面的决定,也能让他们在告示发布时易于接受。
“......那我们要怎么办,要搬出去吗?”
顾烨耸耸肩,“也许吧,毕竟当外界知道这森林里藏了个避世几百年的城池后,肯定会滋生不少麻烦。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老爹肯定会想个稳妥法子出来的。”
两人各自沉默好一阵,直到一壶酒见底了,王卓突然觉得顾烨喜欢男人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和箫婉儿的婚事还办吗?”
顾烨一愣,“我和谁的婚事?”
“箫家箫婉儿啊,现在城里到处都在传你们要订亲了,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为箫婉儿来找我的呢。”
顾烨:???
“屁话,没有的事。”
王卓:“都是假的?好吧,传言果然不可信,我还听说顾城主都上萧家去提亲了,只是不知萧家答应没有。”
“你怎么不早说?!”
顾烨突然想起他上次回去,父亲硬拉着他和萧家人见面的场景。他心头一跳,直觉大事不好,腾一下站起来,摔下酒杯往外走。
“那你也没问呐。”王卓望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慢悠悠道。
顾烨骑马疾驰回府,没见到老爹,却被老母亲一把拉进怀里,夸张地涕泗横流,嘴里直念我的儿。
顾婷在一边旁观,时不时照他身上来一拳,“我就知道你这个祸害遗千年,肯定没事。”
顾烨心里着急,被缠得略微烦躁,“哎呀,娘,我哥不是早就传消息回来说我没事了吗,别哭了,我找爹有要紧事,您先让我过去书房。”
城主夫人一听,将路挡得更严实了。
顾婷也过来拉他,“你别去了,爹爹在跟箫伯伯谈事呢。”
顾烨目光锋锐,“谈什么,是不是我和婉儿那妮子的婚事?”
顾婷眼神躲闪,“我......我又没去偷听,怎么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城主夫人睨了自家女儿一眼,拉着小儿子笑着劝道:“烨儿,都说成婚得两情相悦,你箫伯伯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个屁!”城主夫人以为儿子要撒泼了,没想到他却说,“我不会和婉儿成婚的,就算你们背着我跟萧家订婚了,我也不会娶她的。”
城主夫人傻眼了,“你不是很喜欢婉儿吗,为啥不愿跟她成亲?”
顾婷无语了,“我就说嘛,老弟不喜欢婉儿,你们非不信。”
顾烨崩溃了,“你们就不能多关注我一下,多问问我的想法吗,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婉儿了?你们为什么要自顾自做一些奇怪的决定?”
城主夫人一拳攮在他胸口,“臭小子!你不钟意婉儿,见面那天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我什么时候......”顾烨刚想否认,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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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画面就浮现眼前,好吧,他确实看了好几次,可那也不是喜欢的意思啊!
“我只是觉得她长得好看而已,是纯欣赏,可没动什么歪心思。”顾烨说罢要往书房去。
城主夫人拦住他,笑道:“既然这样,你就更没必要过去了。”
“什么意思?”
顾婷快人快嘴道:“因为婉儿不喜欢你,箫伯伯是过来拒绝父亲的。”
顾烨:……哦。那我确实不用过去了。
城主夫人:……这丫头怎么嘴这么快,就不怕伤了弟弟的自尊吗?
顾婷笑嘻嘻捅他胳膊肘,“你想知道婉儿为什么拒绝你吗?”
“我不想知道。”顾烨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
顾婷笑着坐到他身旁,“因为婉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顾烨:“哦。”所以关他什么事?
顾婷:“你猜婉儿喜欢的人是谁?”
顾烨伸手推开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姐姐的脸,“我没兴趣猜。”
顾婷才不管他,自顾自兴奋道:“是柳呈东!!我都跟婉儿说了他不举了,但婉儿一点都不介意……”
顾烨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问:“你说她喜欢谁?”
“柳呈东啊,你不是见过吗?”
“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我记得箫婉儿从不去外面的戏楼听戏吧?”
顾婷见他来劲,眼珠子一转,狡黠道:“你刚才不是不想知道吗,哎呀,我突然没心情说了呢,这可怎么办......”
顾烨咬牙,低声道:“我带你出府。”
顾婷眼睛一亮,忙看向竖着耳朵默不作声的母亲。
城主夫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姐弟俩,假装自己啥也没听见。
顾婷高兴了,“成交!”
————
顾婷走在街上,左手腕子上满满当当带着珍珠玛瑙宝石手串,右手糖葫芦臭豆腐交替入嘴,发髻上簪花发钗插满,两眼放光,看啥都新鲜。
顾烨钱袋早已干瘪,连空气都挤不出来了,他已经赊账好几家了。
顾烨大步走到自家姐姐身旁,咬牙切齿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哈,我带你出来到时候得挨罚的,你还花我这么多钱,现在该说说正事儿了。”
顾婷将剩下的臭豆腐放到他手上,径直往聚鲜楼走,“好吧,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顾烨嘴角抽搐,拉着人随便找了个茶摊坐下,“就在这儿说!”
顾婷瘪瘪嘴,“小气吧啦的,难怪婉儿不喜欢你。”
顾烨冷笑,他又不稀罕谁喜欢。
顾婷喝一口茶,慢悠悠说起来,“这还得从前几日的地动说起......”
知道了来龙去脉,顾烨心中冷笑不止,他就说呢,才几天不见,柳呈东突然就对他冷若冰霜起来,感情是趁他不在跟箫婉儿有了来往。
顾烨感觉自己在意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而且最气人的是这东西还自愿跟人走了。
他越想越是生气,双眼直冒火星。
顾婷见他模样,奇怪道:“你不是不喜欢婉儿么,这么生气做什么?”
18. 第 18 章
顾烨:......
为什么我不说。
先是自家姐姐,接着是土匪大小姐,现在又来一个大同城第一美人,还真是见一个勾搭一个,狗男人真狗!!
......
自从在紫云寨再见到阮惊鸿后,柳呈东怎么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乍然见到那个耿耿于怀多年的人、那个紊乱了自己正常生活的人,多年的怨愤便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
于是第二天一早,柳呈东便等在阮惊鸿家门前那颗大树下。
如今巡守结束,土匪山寨的事也告一段落,柳呈东笃定阮惊鸿一定会回家看看。
却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阮惊鸿背着包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家大门紧闭,门口的大树边上站着一个男人,正死死盯着自家大门。
阮惊鸿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刀,走上前主动出击。
“兄台站在此处,可是有事要找这户人家的主人?”
柳呈东在这里站了一天,双腿已经有些发麻,却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罪魁祸首,正烦着呢,听见声音暴躁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就如在紫云寨遥遥一见,他便从骨相和面部轮廓认出是谁一样,他认出来面前的人是阮惊鸿。
是他少年时倾慕的那个“虞姬”。
阮惊鸿看清他的脸,愣了愣,“是你。”
柳呈东也怔神一息,阮惊鸿认识自己?可他们只在紫云寨里打过一次照面,记性未免太好了吧?
阮惊鸿扣响院门,“你是找我有事?不如进去说吧。”温润舒朗的声音,依然能听出几分当年的影子。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顽童的脑袋,目光停在阮惊鸿身上时先惊后喜,随后院门大开,他飞扑进阮惊鸿怀里,高兴大喊:“你回来了,惊鸿哥!”
阮惊鸿笑着将人接住,“小虎,舅娘在家么?”
“在的!!我这就去叫他们!”男孩约莫八九岁,从阮惊鸿身上下来,高高兴兴一路跑一路喊,“娘,惊鸿哥哥回来了!”
阮惊鸿进了院儿,柳呈东也稀里糊涂跟着进了大门,甚至很贴心地将大门关上。
直到四五个小孩子很快围上来,叽叽喳喳叫嚷着的时候,柳呈东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阮惊鸿不过是陌生人而已,这会近距离见到他这样热闹亲热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孩子们围着阮惊鸿喊哥哥,他笑得很开心,挨个儿抱了,“大牛,二花,三丫,小虎,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阮惊鸿取下包袱从里头拿出糖果点心与他们分了,这时一个妇女从厨房里出来,见到阮惊鸿后急忙将手里的簸箕放下,擦干净手走到阮惊鸿近前。
这位应该就是阮惊鸿的舅娘了。
她十分惊喜,笑容淳朴,眼里是实打实的高兴,“惊鸿回来了。”
阮惊鸿笑着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简短几个字沉淀了太多思念、担忧和高兴,柳呈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这位伯母又热情招呼起柳呈东,让他一定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
“我就说小哥儿肯定是客人,早间就见远远站在外面,只说是等人,让进来坐也不肯,好在是把你等到了。惊鸿,你房间我一直都收拾着,你带这位小哥去屋里坐,我去给你们泡茶来。”
柳呈东有点尴尬,他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跟着阮惊鸿进了门,这会儿想走都开不了口。
女人高高兴兴去忙,阮惊鸿则带他进了屋。
两人相对而坐,柳呈东有些坐立难安。
“你是叫柳呈东吧,过来是找我有事?”
柳呈东浑身一震,猛地抬眼,对上一双温润带笑的眼眸,“你认得我?”
怎么会呢,巡守队伍里只有三四个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其他人都以为自己是黄耀,阮惊鸿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名。
“何止认得,”阮惊鸿笑着点头,主动解惑道,“我们应该认识有五六年了吧。”
“你怎么......?”
“我怎么认识你的?”阮惊鸿笑着问一句,很快又开始解释,“几年前我在戏楼唱戏的时候就知道你了,当时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柳呈东呆住,阮惊鸿那么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
那他当时满腔倾慕岂不是被阮惊鸿瞧了个正着?
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柳呈东瞬间觉得呼吸都艰难了几分,目光窘迫得要将桌子戳个洞出来。
怎么会呢,他那个时候没钱,连进后场的机会都没有,阮惊鸿怎么会注意到他?
回想起那时对阮惊鸿的倾慕,柳呈东觉得难堪极了,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阮惊鸿就算是做了男旦又怎样,这人除了唱戏以外从来没做过多余的事,是自己太蠢,他是个看中皮相的俗人,是他自己觉得阮惊鸿扮的虞姬美得心惊动魄,做了太多脑补。
怪只怪澡堂之事太突然,角度太刁钻,视觉冲击太可怕。
柳呈东痛苦地闭了闭眼,他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柳呈东刚想站起来告辞,阮惊鸿却先他一步开口,“我一直都想当面跟你道个谢,但一直没有机会,幸而你来了。”
“......谢我?”柳呈东一僵,“为什么?”
阮惊鸿笑道:“当年来看我戏的人里,只有你是在纯粹欣赏戏本身。”
柳呈东:......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我?
“那倒也不必因为这个而特意道谢......”
阮惊鸿笑笑,“当然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总之,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对了,你今天专门来找我是?”
聊到这个程度,柳呈东已经不能再坦然释放怒气了,“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去巡守了,你当时应该还不满二十吧?”
阮惊鸿拿茶杯的动作一顿,苦笑道:“你应该也看见了,我家家境不太好,舅舅离世前欠了赌坊一大笔债,为了多赚些银子才去的红坊唱戏,可惜我遇上的班主是个小人。”
“彼时无从抵抗,在班主的安排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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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唱了一段时间,还清债务,我就申请去巡守了,也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那个班主。”
难怪。
大同城几十年前就约定俗成,青衣旦角不再用男人了。
在现今这个年代,男人再去扮这些角色是会被嘲笑的。
他就说,阮惊鸿一个男人怎么会去演虞姬,原来都是班主搞的鬼。
“那班主是谁,现居何处?”说来说去,阮惊鸿似乎也是个无辜的苦命人,他这口恶气不如去找那个班主撒撒。
阮惊鸿垂下眼皮,轻轻一笑,“他已经死了。”他说这话时眉眼间似乎泛着冷意。
柳呈东无语半晌,“这样啊......好吧。”那他岂不是没地方可撒气了?
他来之前还想着,如果跟阮惊鸿话不投机,便给这家伙一顿拳脚伺候。
可这气没撒出去,对这人的同情倒升起来了。
简直离谱。
可人家不是自愿的,也是被逼的,为生活所迫,他能说些什么呢?
“其实之前我有在澡堂见过你,”阮惊鸿道,“只不过你当时跌了一跤,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就很恐慌地跑了,你当时怎么了?”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柳呈东皮笑肉不笑,“是吗,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让柳呈东对阮惊鸿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阮惊鸿出生时便没了母亲,其后不久父亲也没了,从小跟着舅舅舅娘长大。
他舅舅人到中年才得子,四十多岁时,先后生了两对龙凤胎,原本儿女双全、家庭已经十分美满,可惜沾上了赌瘾,还不上钱被人打了一顿,回来的路上喝了点酒,当晚就中风没了。
这么多年来,这个家里全靠阮惊鸿撑着。
他去巡守下发的银钱和粮食,也是尽数交给了这个家。
年纪尚小,就要支撑起这么大一个家,光是想想,柳呈东便觉得压力山大,担子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更别说阮惊鸿当了男旦,期间还要遭受各种冷嘲热讽,他能保持现在温润君子的性子,当真是不容易。
晚间阮家人要留柳呈东吃饭,他委婉拒绝了,只说有要事先走一步,改日再登门叨扰。
阮惊鸿送柳呈东出门,目送他离开后,转过身站在院门前那棵大柳树下,被阴影笼罩的脸庞冰冷如刀。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屈辱的夜晚。
永远不会忘记,被那个变态老男人剥去衣裳折磨的绝望和恶心。
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老男人胸前染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自己高抬贵手的场景。
可惜,他不会放过这种败类。
如果求饶能得到宽恕,那么被伤害过的人,又要如何自愈?
所以他选择让那个恶心的老男人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用他的死,来愈合自己的伤。
好在,不论当年有多绝望,总有一丝光亮照耀着他。
阮惊鸿偏头,看着柳呈东那远远的、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19. 第 19 章
从紫云寨回来的第三天,大同城贴了告示。
这片森林已经可以走出去了,但森林外具体是什么样子,还没有经过盘查,希望城中百姓小心为上。
百姓反应出奇一致,纷纷表示顾城主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于是第四天,城里又贴了一张告示,募集城中百姓组成小队,去森林之外打探消息,不少人踊跃报名。
柳呈东家就他一个孩子,父亲的伤又没好全,他没打算去。
他这会儿正收拾着往年写下的愤愤之言,自从跟阮惊鸿谈过之后,心里好受了些,虽然偶尔想起还是觉得别扭,但比起以往已经好了太多。
这两天顾烨来找过他一次,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救命恩人,好在顾烨似乎被他之前的态度所伤,对他不再肆无忌惮。
柳呈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惆怅。
其实顾烨这个人很不错,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良善的心,有勇有谋,若是能做兄弟应该很好。
柳呈东摇摇头,叹口气。
柳母在前院喊他,“东哥儿快出来,你朋友来了。”
“来了。”柳呈东应一声,将东西收进柜子里,有点疑惑,谁找他,难道是顾烨?
可顾烨找他向来不都是翻窗户直接进吗?
走到前院,发现来的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若不是箫婉儿就站在眼前,柳呈东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
少女看过来时面带羞涩却故作镇定,只一眼,柳呈东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下意识就想回避,却被理智定在当场。
他该做出改变了。
他年纪不小了,父母又只有他一个孩子,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箫小姐,你怎么来了?”柳呈东笑着上前,请她到院子里坐下,柳父柳母则早就知趣进屋。
箫婉儿脸颊微红,眼里有潋滟波光,“恩公......”
“叫我柳呈东就好。”
“柳...柳大哥,我今日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箫小姐但说无妨。”柳呈东推测,应该是请他到府里吃饭或者其他表示感谢的事,只不过箫婉儿亲自过来请,未免太隆重了些。
“自从柳大哥上次救下我之后,婉儿便时常念着你,久而久之,夜不能寐......我想大着胆子问一问,柳大哥可愿娶婉儿为妻?”
柳呈东愣住。
箫婉儿说完便低着头不敢看他,既忐忑又期待。
箫婉儿知情达意、性格温婉,又是少有的绝色容颜,可以说是大同城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成婚对象。
可她就这么直白的向自己表明心意了?
她可是女子,又生在最重礼数的箫家,来之前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柳呈东看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羞意,心中动容。
单从这几次相处来看,箫婉儿是一个知分寸懂进退、却又有一股子洒脱大胆,正是他少年时钟意的类型。
现在的他,亦不反感。
柳呈东有点犹豫,箫婉儿却在这时抬头,直直望进他眼里,一双水眸含羞带怯,却也自信大胆。
望着那双眸子,柳呈东一瞬恍惚,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
柳呈东张了张嘴,“我......”
不等他说出回答,院门被暴力踹开,一道挺拔的身影来势汹汹,直冲到两人面前。
顾烨眼神紧紧锁着柳呈东,带着滔天的愤怒,以及被背叛的失望和难过,他咬牙切齿发问,“柳呈东,你要娶她吗?!”
柳呈东看不明白他眼中情绪,自己和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啊,哪来的背叛?
箫婉儿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但又很快镇静下来。以为顾烨是来找自己的,上前几步柳呈东护在身后。
“顾烨,你怎么来了,有话好好说,是我让爹爹去找顾城主的,你别吼柳大哥,有事冲我来。”
柳呈东站出来,“没事的箫小姐......”他就是冲我来的。
“不行,”箫婉儿打断他,坚定将两人隔开,“顾烨,我们并不合适,我爹爹已经和顾伯父说清楚了,你再这样纠缠,未免太没有风度了。”
柳呈东:??你们俩的婚事?
顾烨侧过脸,耐着性子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柳呈东的,我有事要和他谈,而且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让开。”
箫婉儿才不信,没有让开。
柳父柳母听到动静走出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刚才好大的动静......哎呀,这不是二少爷嘛,你们这是?”
顾烨恶狠狠瞪着柳呈东,眼含威胁。
柳呈东嘴角抽了抽,是真怕他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箫小姐,我和顾二少爷确实有点私事没解决,我先失陪和他说清楚,下次再向你赔罪。爹娘,你们招待一下箫小姐。”
拉着顾烨往外走,刚走出院外,顾烨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声怒气吼:“你想跟箫婉儿成婚?”
顾烨声音不算小,路边的人都看过来,柳呈东皱眉,“你小声点。”
顾烨气笑了,一言不发拽着他腕子拐进一条狭窄安静的小巷。
柳呈东被用力甩在墙上,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烨弯腰撑住他双手,将人圈在方寸之间无限逼近,眼里冒火,“我干什么,你说呢,你招惹了我还想跟箫婉儿成婚?”
柳呈东深吸一口气,表情平静下来,静静盯着他,眼里尽是不赞同。
柳呈东的平静反衬得顾烨无理取闹,像是莫名其妙逮了人发疯,顾烨就更生气了,额头狠狠撞向他的,咬牙吼:“说,话,啊!!”
柳呈东本来想好好跟他说清楚,额头却被撞得生疼,也生了火气,“我与谁成婚好像不需要向你禀报吧?”
“好好好,你就这么想跟箫婉儿成婚......”顾烨冷笑连连,眼里泛了红,“是,你是不需要向我禀报,因为你他娘谁也娶不成,别忘了,你住在大同城!”
柳呈东成功被激起怒火,手挣不动就用腿,刚有动作就被制住,这下连腿都动不了了。
两人瞪着眼暗暗较量,柳呈东折腾出一身汗,喘着粗气闭了闭眼。
干他大爷,权力真能压死人。
再次睁眼,柳呈东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叹一口气,“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说你有你就有,否则我堂堂顾二爷怎么会看上一个男人?”
柳呈东:...........
照这个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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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事莫名其妙甩你一耳光,你是不是应该反思反思我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
他爹的,好想骂人。
他忍!
“顾烨,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将我当成了特别要好的兄弟,所以才会想跟我待在一起,其实你对我根本不是所谓的断袖情结……”
不待他说完,顾烨嗤笑一声打断他,“你醒醒吧,哪家兄弟会要好到亲嘴?”
柳呈东脸色先红后白,“那是你……”
“是,是我强迫你的,我又没说你对我有什么心思,你急什么?”顾烨紧盯着他,抓着他的手往下探,“而且,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想法。”
柳呈东预感到他的意图,有些惊恐,却抽不回手,声音都哆嗦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手指触到一处突出的滚烫,柳呈东脸色发白,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烨有一瞬的颤抖,轻微的抚触激得他不可自抑地低喘。
“你会对兄弟有这样的反应么?”说出来的话仿佛恶魔低语。
当然不会。
柳呈东眼前一黑,狠狠咬着内唇肉,感觉不到痛似的。
顾烨这回是完全摊开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允许他有丝毫退缩。
他完了。
他被这个男人彻彻底底盯上了,而且这个男人并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你想怎么样?”
顾烨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畅快,但更多的是心里发堵。
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明明他当时很轻易就接受了现状。
两人僵持着,一道着急的声音传过来又戛然而止,“柳大哥,你没......”事吧...
两人齐齐转头,箫婉儿站在巷子外,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两人。
她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看见那交叠的双手所放的位置。
箫婉儿脸上再没有往日的镇静,不可置信、恶心、难过、失望种种情绪交织,组成让柳呈东窒息的表情。
柳呈东奋力挣扎,顾烨却将他压得更紧。
箫婉儿捂着脸跑了。
顾烨恶劣地笑了,“箫婉儿可能不会再想嫁给你了。”
柳呈东定定看着他,忽然冲他一笑,顾烨直觉不妙,却已经晚了。
柳呈东就着他的手,张开手指狠狠捏了一把,冷淡道:“若还想要这东西,就别再缠着我了。”
顾烨惨叫一声,再使不出力。柳呈东将他推倒在地上,森然道:“若不是念在你救过我和老爹,你余生便只能在外面找个皇宫体面着过了。”
柳呈东大步而去,顾烨倒在地上捂着小腹下翻滚着痛苦呻吟。
回到家,柳父柳母问他怎么回事,柳呈东扯出个难看的笑容,“爹娘,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赶紧离开大同城吧。”
“怎么了东哥儿,出了什么大事了?”
廊下的鹦哥儿这时候大声喊起来,“媳妇儿,媳妇儿......”
柳呈东一张脸黑了个彻底,抓着鸟笼就往外走,直冲进黄耀的院子。
门被踹开,黄耀夫妻俩吓一大跳,“东哥儿你怎么了?”
柳呈东将鸟笼塞进黄耀怀里,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你教的好鸟,你自己养吧。”
20. 第 20 章
鸟笼里红绿色鹦鹉缩成一团,偏头可怜巴巴望着柳呈东,一张嘴死硬,犟着还喊,“媳妇儿,媳妇儿......”
黄耀一听乐了,“这咋还用的你的声音在说,这小东西稀奇啊,你真不要了?”
柳呈东冷着脸,伸手够笼子,“我改主意了,这东西拿来炖汤养养嗓子应该挺不错。”
鹦哥儿听得懂人话似的,立马在笼子里扑腾起来,呱呱呱的惨叫。
“别别别,”黄耀护着鸟笼后退,“我看这鸟有灵性得很,我还是先帮你养着,等过几天你气消了再还给你。”
“不过它到底干啥了,惹你这么生气?”
“呵!”柳呈东冷哼一声,瞪他一眼,拂袖离去。
“你兄弟长得真好看啊,”小兰从屋里出来,捂着心口感慨道,“不过这脾气也不小啊。”
......
柳呈东回屋收拾东西,柳父柳母都凑上来,“东哥儿,你是不是得罪顾二少爷了?”
柳呈东手上一顿,承认了:“是,得罪得很厉害,走晚了恐怕要被杀头。”
顾烨那东西要是真被他捏出个好歹,估计这事儿没完。
“你这孩子,尽说笑,咱们城主几时杀过人?”柳母轻拍他一下,“快跟爹娘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说什么,怎么说,说他可能让顾烨断子绝孙了?
柳呈东嘴角抽了抽,糊弄道:“反正你们快跟我走吧,走晚了他该找人来对付咱们了。”
柳父柳母面面相觑,柳博远按住他在收拾的东西,“儿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这顾二少爷可是对咱们家有恩啊,你到底怎么人家了?”
“你还是跟我一道去城主家赔罪去吧。”
柳呈东恼了,“哎呀,爹!赔什么狗屁罪,我又没做错什么,明明是他有病!”
柳母一脸担忧,“儿子,这不像你啊。快跟为娘说说,是不是在二少爷那儿受委屈了?”
柳呈东看着母亲眼眶一红,关键时候只有母亲懂他。
“娘,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快跟我走就对了。”
柳博远皱着眉头盯着他,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柳母在他身旁坐下,缓缓道:
“儿啊,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是顾二少爷真想抓我们,咱们哪走得过马啊?”
“那有什么,我们也骑马走。”
柳母无奈道:“好吧,就算我们骑马走,他们就追不上了么?不可能吧,我们总要吃饭睡觉,我和你爹年纪又不小了,经不起折腾,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再说了,这林子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咱也不知道,万一遇上什么事儿,恐怕死得还要快些。”
柳呈东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下来。
柳母温柔道:“顾二少爷我听你父亲提起过,虽然孩子气了些,但是个心善的人,事情若是不大,你真诚地道个歉,他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事情哪里不大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清晰得很,要么被关进大牢,要么被顾烨干死。
一瞬间柳呈东胡思乱想了许多。
若只有他一个人,跑也就跑了,可他还有父母。
柳呈东挫败地低了头。
权力真是能压死人。
特别是在这个巴掌大的林子里。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拍门声,三人皆是一震、面面相觑,“莫不是顾二少爷找来了?”
拍门声持续不断,大有不开门就一直拍的架势。
柳母犹豫一会,起身要去开门,被柳呈东拦住,“我去。”
柳呈东大步走在前面,有一股子慷慨就义的气势,柳父柳母则慢慢跟在后面。
院门打开,外面拍门的果然是顾烨,他皱着眉头,站姿略微僵硬。
顾烨看上去问题大不,柳呈东底气足了,粗声粗气问他,“你还想干什么?”语气颇冲。
柳母在后面听得心惊,“这孩子,说话也忒不客气了些。”
顾烨目光深沉,看得柳呈东心里直冒虚,但丢人不丢阵,他大着声音喊:“说话啊!”
顾烨仍盯着他不说话,像是要透过这副肉架子,看穿他的灵魂。
柳呈东被盯得发毛,作势要关门,“没事儿您就请回吧。”
顾烨双手撑住大门,身子前倾,离柳呈东极近。
在面前之人发飙的前一刻,顾烨开口了,“你跟我组成小队,去外面查探情况,一年之后,不论是何境遇,你我之间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柳呈东当然不可能同意,可还不待他拒绝,顾烨冷着脸继续道:“你若不去,你们全家人便一起下大牢。”
柳呈东先是一愣,随后怒极:“祸不及家人,你有本事就冲我一个人来。”
“我不需要向你证明我有没有本事,而你只需要知道我有这样的权力。”
“我不信顾城主会由着你乱来。”
“届时人证物证俱在,你说我爹信你还是信我?”
“你!!”柳呈东简直要被他气死。
“明天天亮,我在南门等你,你如果不来,尽可以将后果想严重些。也别想着逃跑,几个城门都有我的人,这两天会严格排查,绝不会让你跑掉。”
说罢,顾烨收回手站直身子,冲院子里偷看的老两口和善一笑,姿势略僵硬地慢慢走远了。
柳呈东气得一把将门砸上,柳父柳母走近问:“怎么了,顾二少爷说什么?”
柳呈东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他让我跟他一起去林子外面。”
“那是好事啊,”老两口高兴了,柳母喜道,“那说明人家顾二少爷根本就没生你的气嘛,顾二少爷果然跟你爹说的一样大度。”
他大度才怪!
见柳呈东愁眉苦脸,老两口奇怪道:“怎么还不高兴?”
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柳呈东苦笑一声,“没什么,爹娘我先回房了。”
“好好,你快先去收拾东西吧,我记得最先的一批,明天就要出发了......”
柳呈东拿了张白纸写写画画,折腾半天一个法子也没想出来。
顾家是城中老大,他怎么可能反抗得过......
除非有和顾家地位差不多的存在,愿意为他说两句话。
等等————
箫家。
萧家人过往也当选过城主,若是箫家帮他说话,应该能行。
只是......箫婉儿刚才看到他和顾烨那样,恐怕有点说不清。
柳呈东敲了敲脑袋有些抓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顾烨!
可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长久的思想挣扎过后,柳呈东还是出门,往箫府所在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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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呈东扣门,一个小厮打开一条门缝,“谁呀?”
“小哥,我是柳呈东,想求见萧家主人,能为我通传一声吗?”
“柳呈东?......噢,是柳公子啊,可是不巧了,我家主子都出门去了,最快要明天才能回来呢。”
柳呈东一怔,那还真是不凑巧啊,可他不愿放弃,“那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是顾城主请人来接走的,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只说了明天才回来。”
“好罢,多谢告知。”
顾城主将萧家人都接走了?
柳呈东有点怀疑,这其中可能有顾烨的手段。
从大路走到小路,柳呈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发现后面远远跟着两个人。
王卓拿着把扇子时不时遮一下脸,看着贼眉鼠眼,他第一次悄摸跟踪人,有点做贼心虚,“二少,这就是你心悦的那位?”
顾烨只盯着柳呈东的背影,没说话。
王卓将人从上看到下,眼里带着欣赏,摸着下巴评价起来,“样貌确实长得带感,虽然是男子,却也看得出几分美感来,气质也算出众,他是哪家的儿郎?”
顾烨冷冷瞥他一眼。
王卓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可没别的意思啊,我只是在说二少眼光很好,嘿嘿......”
眼见柳呈东走远了,王卓问道:“我们还跟么?”
顾烨看着那无可奈何的背影,嘴角扬了扬,“不跟了,喝酒去。”
“还去春景阁?”
“随便找个小摊坐着就是。”
一碟卤牛肉,一碟花生米,两壶阳春雪,两人就大喇喇坐在路边上,边吃边喝。
王卓还是第一次有这体验,他看看忙碌的老板,又看看往来的人群,觉得怪新鲜。
“还是二少会挑地方。”
顾烨颔首,平静接受了恭维。
一口肉一口酒,王卓喟叹一声,感觉自己这会儿像极了话本子里风雨江湖的侠客。
“我说二少,你是怎么知道柳呈东会去箫府的?”
“猜的。”
“好吧,你猜的真准。”
“你想去外面看看么?”顾烨极潇洒地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王卓一愣,“人手不够?”
“是,也不是。”顾烨缓缓道,“是我想出去看看,但手里没有能用的人。”
“你家老头子能放你走?”
“偷着走呗。”
“......你手里没有能用的人?不可能吧,你过去三年就没一点沉淀?”
顾烨笑了笑,“说真的,我队伍里缺一个你,跟我一起走吧,去长长见识。”
见他是认真的,王卓又打起哈哈,“嗐,二少你可别逗我,到时候去了尽扯后腿被嫌弃,我可不去。”
“别装了王卓,你从小的梦想不就是走出这座深山,去看广阔天下,风雨江湖、肆意风流吗?”
“......”
临别时候,王卓喝完最后一口酒,眼神已经变了,他叹一口气,“你让我想想。”
顾烨站起身往外走,传来的声音里,似乎笃定了他会跟自己走,“明天早上,南门,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王卓看着他走远,胸中感慨万千,回神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骂骂咧咧,“我请客就我请客,那么装干什么?”
21. 第 21 章
柳呈东回到家,母亲说已经帮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父亲正在下厨。
父亲在下厨?
他已经好几年没吃过父亲做的饭菜了。
倒回厨房门口,只见老爹围着小裙正在灶前忙活。
葱姜蒜进滚油爆香,紧接着倒入一盆鸡肉,各式佐料调味之后,又是一盆干红辣椒一顿爆炒,霎时间辛香扑鼻。
食物的芬芳勾起前二十多年的美好回忆,朴实的家的味道让他感到放松和舒坦。
望着红彤彤的一锅,柳呈东咽了口唾沫,老爹这手辣炒鸡丁真不是盖的。
“爹......你伤还没好利索,能吃了这么辣吗?”
柳博远回头扫他一眼,咧着嘴乐呵,“别小瞧你爹。”
柳母站在门口笑,“你明天要走,得一年才能回来呢,是该整点好酒好菜,你爷俩好好说说话。”
饭桌上老爹半吹牛半嘱咐外出注意事项,母亲时不时温柔附和几句,让他放心去,不必担心家里。
吃着吃着,柳呈东就觉得喉头发堵。
可能是老爹的菜太好吃,这一刻的氛围太温馨,让他幸福到满溢;也可能是这陈年的烧刀子太呛太沖,才让他红了眼眶。
待到后面,三人沉默地吃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柳父柳母将柳呈东送出门,静静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
柳呈东走出去很远,回过头发现两人还站在原地,那一刻泪意再也止不住,他狠狠挥了挥手,大步朝城南去。
到地方后,顾烨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体态圆润的男人。
顾烨面朝着这边,率先发现他过来,视线一瞬不错地盯着他。
柳呈东垂下眸子,掩去眼里的潮意,慢慢走过去。
王卓发现了顾烨的视线,便转过身来,看见柳呈东眼睛一亮。
柳呈东模样俊秀、体格匀称,是个清隽小生,干干净净的,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一袭束腰贴身衣袍,更衬出身材匀称,气质清朗如风。
王卓胖脸上带笑,显得亲和力十足,上前招呼:“这位想必就是柳兄了,我是王卓,顾二少爷的好兄弟,这回出去就是咱们三人一同上路了,还要多互相关照才是。”
柳呈东也带着笑冲他拱手:“王兄所言极是。”却并不理会顾烨。
顾烨眉梢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也不多说废话,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人一包发放完,便压低了斗笠往外走,“既然人齐了,那就出发吧。”
柳呈东傻眼了,就一人两个包袱,徒步往外走?
“我们就这样走着出去?”
“大同城所处的位置实际是几座连绵山峰的峰顶,前些时候的地动,使得几个山峰的连接处瓦解,原本的下山道路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地势陡峭,只能徒步下山。”顾烨缓缓解释道。
王卓笑着接口,“所以咱们先走着下山,下山之后再想法子。”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场地动影响挺大。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王卓笑着抢答:“二少告诉我的。”
顾烨冲守卫亮了令牌,带着两人出城门,边走边说:“紫云寨的那些人说的。”
柳呈东点点头,明白了。
不过他们一行才三个人,他就不必说了,不会功夫,遇到事打起来一对一还能挣扎,人多了就彻底没戏,再看这小胖子,似乎比他还不济。
顾烨带上自己还能勉强找到理由,带上王卓又是为什么?
三个人,能打的就只有顾烨一个,能行吗?
“这一趟真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王卓心里也不踏实,问道:“二少,这话我也早就想问了,就咱们三个能行吗?”
顾烨偏头看他们一眼,啧一声,伸出一指点了点太阳穴,“行走江湖,靠的不是人多,是脑子,懂吗?”
王卓:“......”
顾烨:“......”
你一个还未及冠、从未出去过的人,哪里来的江湖经验?
走了近两个时辰,王卓气喘吁吁,几次三番要求停下休息,三个人走走停停,及至晌午了,还没能摸到下山的路。
柳呈东就觉得这支临时凑起来的小队,顶多撑两天,就会不欢而散。
王卓满身大汗,柳呈东每次都以为他会在下一次休息时要求离开,却没想到,他一直坚持了下来。
下山之路,乃是一条现开辟出来的羊肠小道,只成年男子两只鞋宽,浅浅嵌在崖壁,险恶崎岖,难以行走。
绝壁之上,云幕微垂,雾气缭绕。
顾烨侧着身子走在最前面,王卓走在中间浑身发颤,柳呈东则走在最后面,他有常年练习的“做”“打”之功,只要不去看崖下境况,便如履平地。
断断续续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下山。
王卓踩到平地的一瞬间便软了腿,跌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顾烨和柳呈东站在地上连喘气声都听不见,王卓缓过来后一对比觉得自己太窝囊,挣扎着站起,“我说,二少身体素质好胆子大,他走悬崖没感觉就算了,怎么柳兄你也跟走平地似的?就我一个人如此狼狈,这不公平啊!”
顾烨嗤笑一声,“谁让你平日只知道吃睡循环,不晓得锤炼体魄?”
王卓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柳呈东没有嘲笑他,“我只是恰巧练过高台云步,习惯了而已,王兄要是多走几次,也会觉得没什么的。”
王卓摸了摸胸口,狂跳的心脏这会儿总算平复,“得了吧,我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顾烨取出地图,辨认了方位,“原地休息一会,吃点东西补充□□力,吃完立马出发,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找到投宿的地方。”
王卓累坏了,但整个人很兴奋,立马响应号召,掏出干粮边吃边道:“咱们会不会遇见传说中隐世家族的人啊,就是那种隐居数百上千年,从不干预俗世之事,但族中子弟需要下山历练的那种。”
顾烨眼皮翻了翻,没戳穿他的幻想。
柳呈东嘴角抽了抽,得是看了多少话本子,才会养成这种思维习惯。
“王兄,你不觉得,我们就很像你描述的那种,下山历练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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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一愣,后知后觉,“还真是......”百年不出世,隐居数百年,他们这会可不正是要下山历练么。
太阳还未彻底西斜,云层便迫不及待将其隐藏,天空阴沉下来,飘起濛濛细雨,天地万物都染起潮意。
柳呈东匆匆戴好斗笠,王卓却极其享受烟雨滋润皮肤的凉爽。
一刻钟过去,三人的外衣都已经洇湿。
王卓早先觉得热将外袍脱了,这会儿身上半干半湿,小风一吹便打起了哆嗦,他将外袍披好戴上斗笠,催促道:
“兄弟们,赶紧走呀,再淋下去小爷要冻死了。”
......
三人一路紧走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前找到村舍。
原本白天在树林里辨路就已属困难,这会儿天黑就更难分清方向。
最重要的是,这会儿雨势渐大,连火把也点不燃。
王卓既感到害怕又被刺激得兴奋,“我说哥儿几个,咱不会找不到路了吧?”
漆黑的树林里,响起几不可闻的窸窣声,那既不是雨声,也不是他们三人的脚步声。
王卓没发现,还在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柳呈东拧起眉,顾烨直接捏紧了王卓的两瓣嘴皮,低斥一声“闭嘴”。
顾烨抽出长刀,刀尖指着发出响动的地方,柳呈东手掌也搭上了刀把。
王卓知道出了变故,双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望着前方,好像这样就能在黑夜中看得清楚一些。
顾烨低喝一声:“谁在那?出来!”
窸窣的声音停下,空中亮起火光,一张苍老枯瘦的脸就这样浮在黑暗之中。
“嗬嗬......”那人嘴巴微张,往里是光秃秃黑漆漆的洞,气流从那空洞的嘴里传出,发出瘆人的声响。
“唔唔!!”有鬼!!王卓瞳孔地震,忙躲到顾烨两人背后。
“三位应该是迷路了吧,这里路浅、天又黑,还在下雨,几位若不嫌弃,不妨到老朽家中凑合一晚,明天天亮再走。”
那人举着油灯走近,三人这才看清,来的是个背着背篓的老者。
三人齐齐松一口气,顾烨斜了王卓一眼,眼神里带着玩味。
王卓自知丢脸,站直身体,悻悻地从两人背后出来,走到老者身边去接背篓,“那就多谢老伯了,老伯我来帮你背。”
老者推拒一番,没推过,只能随他,放了手,“小伙子太客气了,不过我这背篓可不轻......”
老者话音刚落,王卓连着背篓便摔在地上。
顾烨:“......”
柳呈东:“......”
老伯:“......”
顾烨伸手揪着后领将人提起来,自己背上背篓,肩上瞬间一沉,确实不轻。
“老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哦......我那地里的蕃薯就剩这点了,我想着一次性全给掏回来省事儿,就费了些时间。远远地听见这边有说话声,我就知道肯定又有人迷路了,就绕路过来看看。这不,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22. 第 22 章
三人跟着老者来到一间木屋,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
“老伯你家人还没回来吗?”
“都快进屋吧。”老伯打开门,进屋将灯都点上,招呼着他们进屋。
“小老儿今年六十一,儿子前些年被征去打仗,没了好几年了。”
柳呈东和王卓表情怔忪,外面还在打仗?
老人接着道:“老婆子前些日子也走啦,如今就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咯。”
这可真是......太惨了。
三人一齐沉默下来。
老伯将灶烧起来,让几人凑近些烤衣服,见他们面有戚戚然,笑着说:“好了,小伙子们,不用为我感到难过,世事无常,各人自有命数,我早就看开了。”
“老伯好生豁达。”顾烨感慨道。
老人摇头叹息,“人到了我这个岁数,都要向命运妥协啦。”
短暂沉默过后,柳呈东不动声色试探:“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哪一年才肯罢休......”
顾烨将话接过来,“当今天下三分,炎、黄、熵三国分庭抗礼,三位国主又正值壮年,这战事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柳呈东:呵呵......
有情报不知道早点说?
王卓也幽怨地瞥了顾烨一眼。
顾烨咳嗽两声,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要是提前就说了,这三人小队怎么可能凑得齐?
“是啊,正如这位小哥所说,这三位国主都野心不小、立志要一统天下,如今战事可谓是连绵不断。”
“不过如今还都只是小范围争斗,于百姓而言,尚能安身,要是哪天这三位全面拉开战线,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就苦了。”
......
三人烤干了衣服,吃了老伯炖的红薯稀饭,便去休息了,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他们果然是走错了路,也不知道顾烨是怎么看的地图,将他们带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二少,咱道儿走反了,明天还要往回走不?”王卓躺在炕尾问。
这木屋只有两张床,三人便凑合着挤在一起睡。顾烨躺在中间,王卓和柳呈东则睡在两边。
顾烨枕着胳膊侧身面对柳呈东,闻言道:“往回走还得废不少时间,我们就照着老伯说的,往前走,去驼峰镇。”
据老伯所说,再往前走一两个时辰,便能到一处名为驼峰的镇甸,那里是炎、熵两国的交界处。
顾烨说话间的吐息全喷洒在柳呈东脸上,后者被扰得心烦,也侧过身子,用后脑勺对着顾烨。
顾烨往前凑了凑,在他耳朵边吹气:“柳呈东。”
气流带起痒意,柳呈东缩了缩肩膀,扯了被子兜住头,装作没听见。
顾烨拉着被子往外扯,柳呈东往里拽,僵持一会儿后,顾烨猝不及防放了手,柳呈东捏着被子使劲儿的拳头就砸到了墙上。
骨节传来的尖锐痛感将柳呈东激怒,他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顾烨你有毛病是不是?!”
顾烨躺在中间闷闷地笑。
柳呈东伸手去揪他的肉,边拧边骂,顾烨则一边呼痛一边笑。
王卓咳嗽两声,幽幽道:“两位莫不是忘了,这床上还有第三个活人?”
柳呈东一僵,收回手,伸腿将顾烨踹远了,“老实点!”
令柳呈东感到意外的是,顾烨竟然真的没再动手动脚,他一觉饱饱地睡到了天亮。
天色大亮之后,三人就同老伯告了别。
“进镇甸先买两身儿衣服换了,再找间客栈痛快洗个澡,吃顿好的。”王卓掂了掂钱袋子,“我感觉我带的钱不够花啊,二少,柳兄,你们带了多少银子?”
柳呈东的银子都交给爹娘了,一分没带,他坦率地摊摊手,“我身无分文,不过咱们的顾二少爷肯定带了不少吧?”
顾烨摸摸鼻子望望天,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理不直气也壮地缓缓吐出两句话:“我爹早就克扣掉我的月银了,我也一个铜板没有。”
王卓呆愣一息,目光变得复杂难言起来,“二少,你叫上我,不会就只是为了我的钱吧?”
“咳,那怎么可能呢......这个原因最多只占六成。”
“我去!!不是,二少你这就多少有点不够意思了吧?”说着,王卓就往回走。
顾烨拦住他,“这就回去了,不至于吧?”
王卓推他的手,没推开,急得直跳:“哎呀,二少你快让让,我要回去拿钱!!”
“去哪儿拿钱?”
“废话吗不是,我半袋子碎银还在那老伯炕上呢!”
“你给那么多?!”柳呈东有点呆。
“废话!少爷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那你现在干什么去?”
“废话!把钱拿回来呀,发善心归发善心,我总不能亏着自己吧?”
顾烨默默让开了路,柳呈东对他行注目礼,目送他急匆匆照原路返回。
希望他不要被当场抓到吧,这种事真的有点尴尬。
王卓急急跑到木屋前,老大爷正坐在屋前抽旱烟,见了他笑呵呵地,“小伙子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东西忘拿了?”
王卓摸着脑袋也笑,“对,对啊,老伯我东西忘拿了。”
“那就进去拿吧。”
“好,多谢老伯体谅。”王卓进屋,将炕上被子一掀,松了口气。
还好,银子还在。
王卓将银子收回了一半,想了想又分了一半收起来,心里这才稳妥了,将被子重新放下铺好。
留下的银子有十两左右,应该够这老爷子用一阵子了。
王卓一转身呼吸一窒,僵着脸扯出笑,“老伯......你也进来了啊...”
老人凑得很近,一张枯瘦黝黑的脸看上去透着诡异,他也笑了笑,递出一本书,“小伙子,这是我儿子的遗物,我不识字,留着也没用,你我有缘,这本书就送给你吧。”
“不,不用了,既然是令郎遗物,我怎么能收下呢,老伯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做个念想吧。”
说罢,王卓要走,老伯却堵在门口,维持着将书递出去的姿势看着他笑。
王卓头皮发麻,房间里光线黯淡,他这会儿一个人,突然有点害怕这个大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老伯了......”王卓收了书,老伯便让开了。
王卓吓坏了,捏着书没命地往外跑,直到跑出去很远,他还觉得后背阴风阵阵,他一刻不敢停,头也不敢回,一直不停歇地跑回顾烨两人身边。
“怎么了,跑这么快干什么,大爷不让你走?”顾烨调笑着问。
王卓抓着两人胳膊大喘气,这时才敢回头看,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擦了把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滴个亲娘嘞,那老头不是正常人啊,太吓人了,吓死小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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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头都能给你吓成这样,你还怎么混江湖?”顾烨无语。
柳呈东也无语。
王卓才不管两个人无语的眼神,用两根手指哆嗦着将书递出来,“你们看这个。”
书离柳呈东最近,他便将书接过来,翻了两页后就无语将书阖上,“这书是哪儿来的?”
顾烨又将书接过来,翻开后笑了,抑扬顿挫地照着念了一段:“第一话,魔王初入世,江湖夜淫雨......”
王卓眼睛一亮,将书抢回来,揣进怀里,再不嫌弃,“这大爷还真是与我有缘,与我有缘呐!”
“那位老伯给你的书?”柳呈东不怎么相信。
“是那老伯儿子的书,老伯说他不识字,留着没用,见我有缘,便送给我了。”
......
三人走走停停花了两个时辰,在晌午时候到了老伯所说的驼峰镇。
这处镇甸不大,来往行人也不多,道路两旁的商铺老板看起来皆有些百无聊赖,见了行人经过,也不会吆喝自己的商品。
柳呈东暗忖,这外面做生意的人倒是随性。
在柳呈东四处打量之际,顾烨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唯独王卓还沉浸在走出大山的喜悦中。
王卓钱袋充裕不少,花银子也舍得,在裁缝铺给每人都选了一套最好的成衣,又找了个客栈点了一桌子大鱼大肉,请柳呈东二人来祭五脏庙。
客栈内大堂坐着的人只三两个,他们的菜很快就上上来。
顾烨挡了王卓迫不及待的筷子,不着痕迹地用银针一一试过。
柳呈东看着眼里,没有吱声,默默偏了身子挡住小二的视线。
王卓脸色一变,“有毒?!”
银针没有变色。
“出门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没事了,吃吧。”顾烨收针,率先动筷。
王卓很夸张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
三人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般,很快就将一桌子饭菜扫了个精光。
“小二!”王卓像极了有钱的暴发户,特别是在得知,外面一两银子夸张的购买力之后,更是得意忘形。
小二原本就一直在留意他们,听到叫唤当即屁颠颠跑过来,满脸陪笑,“几位客官,还需要些什么?”
“给我准备三间,哦不,两间上好的客房,打好热水送到房间,小爷几个要好好洗洗。”
王卓坏笑地看着柳呈东二人,“我一间,你们俩一间,嘿嘿,这回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再顾及我了。”
顾烨嘴角扬了扬,好小子,他果然没带错人。
柳呈东眉心跳了跳,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兔崽子!
小二拿来了钥匙,带着三人上楼。
左右两间,王卓选了右边那间,拿了钥匙就冲进了屋,将门闩落下,生怕顾烨他们跟自己抢房间。
“那这间就是您二位的了。”小二笑着递出钥匙。
顾烨笑着接过,所有人看起来都高高兴兴,只有柳呈东面色不虞。
顾烨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吧,柳公子。”
柳呈东嘴角一抽,撂下四个字:“花里胡哨。”
水很快送过来,顾烨看着浴桶,眼尾漾出一抹戏谑:“一起洗?”
柳呈东二话没说抬脚就要出去,顾烨拦住他,好笑道:“开个玩笑而已,犯不着这样生气。再说了,你什么地方我没见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23. 第 23 章
柳呈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气急败坏骂:“你简直不知羞耻!”
“我一个男人,需要知什么羞耻?”顾烨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无耻!!”
“别这么说,顾家家风很严,我从来没在外面沾花惹草过,家里更是连房小妾都没有。算起来我算是整个大同城里,顶顶正经的人了。”
“上次撞见你脱光衣服的事纯属意外,谁让你不将窗户关好的?不过呢,我顾烨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主,你觉得我看了你,你吃亏了,那我便也让你看一回。”
顾烨说罢就作势要解衣服。
“你敢!”柳呈东都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一个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顾烨看着他被怒气烧得越发明亮的眸子,嘴角一勾,“这有什么不敢的。”
他单手一扯,上衣便被撕成两半,清晰且完美的肌肉线条直晃晃闯进柳呈东眼帘,并越来越近。
顾烨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手指搭上腰带,“下面要看吗?”
“无耻之徒!!”柳呈东蓦然回神,抖着声音骂了一句,随即摔门而出。
顾烨没有错过那浅红了的耳廓,一边回味着他刚才的表情,一边笑得放肆。
亳不收敛的笑声从身后传出,柳呈东气极,噔噔噔几步就下了楼。
小二站在楼梯旁问,“客官可是房里缺东西了?”
“不缺,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柳呈东耐着性子答了,快步出了那个恼人的地方。
耳朵和脸上烫得厉害,半天降不下温,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稍一回想刚才的情景,脸上就越发地烫,柳呈东自觉该是被顾烨气出了个好歹。
路旁摆了个木盆,盆里装着清水,柳呈东想也没想,蹲下身就着水洗了把脸,再摸脸好像没那么烫了。
柳呈东松了口气,抬头却对上一个恼火的视线。
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一手提刀,一手拿着磨刀石,眼神里带着一分呆滞、两分不可置信、七分恼火,“你小子干什么呢?!”
反应过来自己用了人家打来磨刀的水,柳呈东有点尴尬,他刚才太入神了,没想太多。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是我失礼了,小弟这就给你换干净的水。”
好在旁边就有一口井,柳呈东刚拿起盆要去打水,就被大汉夺走,还被嫌弃道:“滚滚滚,少来碍老子事儿。”随即那壮汉暴躁地拿着木盆进了屋。
柳呈东汗颜,直感慨外面的民风太过剽悍。
驼峰镇四面环山、山势多陡峭,山与山之间,仅有一条贯穿了驼峰镇的小路可以通行。
柳呈东边走边看,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据先前的老伯所说,这里是炎国和熵国的交界处,两国虽有小规模冲突,可仍有互市往来,按理来说这里的人不该这么少才对。
柳呈东走了个来回,先前的壮汉已经从屋里又端了一盆清水出来,他走上前,有心想要问一问,“这位大哥......”
大汉一看是他,不知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去护住那盆水。
柳呈东尴尬着脸解释:“大哥放心,我不会动你的水,我只是想打听个事儿。”
大汉撒了手,开始磨起那把长刀,“有屁赶紧放。”
长刀闪着寒光,在磨刀石上擦出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秋风飘过,柳呈东总觉得瘆人的慌,于是到嘴的问题就变成了:
“大哥,你为什么磨刀?”
壮汉手上一顿,蓦地抬头,眼里蕴着冷光,“你有意见?”
这声音不小,瞬间吸引了好几个周边店铺里的人,个个眼中不善。
柳呈东不解地扫视一圈,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不得了。
长街两旁只要有人站的地方,或明或暗地都摆着一把刀。
柳呈东第一反应是外面居然如此不太平,以至于百姓人人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摆一把刀,用来防身。
可再看一遍这些商铺中人的脸,他又觉得蹊跷起来。
一个地方的人,怎么可能都长得如此彪悍?
察觉到这里多半有鬼后,柳呈东背上立马冒了冷汗,只想马上回客栈,薅着顾烨王卓两人赶紧离开。
可那大汉,连着附近的人此刻都盯着他,仿佛自己稍有异动,就会抽刀将他脑袋分家。
电光火石间,柳呈东强作镇定,拍着脑袋笑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在店门前磨刀会拦住财神爷、影响生意的,我以前不知道,也这样做过,结果被我爹打了好一顿......”
壮汉看傻子一样看他,不耐烦轰他:“滚滚滚,赶紧滚,别影响你大爷我做事。”
柳呈东便顺从地往回走,边走边碎碎念说这大哥脾气太过暴躁。
见他走远,几个人围到壮汉身边,“大哥,他们三个着装怪异,这会儿更是可能发现了咱们的计划,要不要直接......?”那人比了个将人做掉的手势。
壮汉眯眼看着柳呈东的背影,他此时还在愉快地在几个铺子处闲逛。
大汉嗤笑一声,“几个傻子而已,不必理会。”
柳呈东明显感觉到身后数道锋利的视线消失了,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停留,直直往客栈去。
他推开门的时候顾烨正在穿衣服,见他进来眉毛一挑,索性将穿上的也脱下来,赤条条站在那,大大方方地向他展示,戏谑笑道:“这回咱俩可就扯平了。”
柳呈东黑着脸将门关上,背对着顾烨低喝:“把衣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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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顾烨伸手勾起衣服抖出扑簌的声音,嘴角弯出玩味的弧度,过了好一阵,才说,“好了。”
柳呈东不疑有他,皱着眉头转身,跟他说自己刚才发现的事情,“这个地方不能久待.........顾烨,你王八蛋!!!!!”
柳呈东一张脸涨得通红,天知道他刚转身时视线低垂看到了什么。
顾烨哈哈大笑,凹了个极骚包的姿势,“怎么样,很大吧?”
柳呈东克制着视线,上前抢过衣服捆在他身上,犹不解恨,直接将一床被子兜头将人勒住,他狠狠捏着被角咬牙切齿道:“老子在跟你说正事!!”
顾烨笑得浑身发颤,乖乖站着没动,任他折腾,“好好好,不闹了,你先放开,小爷要憋死了。”
......
顾烨终于穿好衣服,坐到柳呈东旁边的位置,“发生什么事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柳呈东黑着脸,站起身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这里不对劲,所有铺子里皆是彪形大汉,还人人配有长刀,恐怕是在埋伏着什么人。依我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顾烨听罢仍带着笑,似乎这种变故还不及刚才捉弄柳呈东,更值得让他上心。
柳呈东拧起眉,很不爽他的态度:“你有在听吗?”
“当然。”顾烨微微一笑,“自踏进这镇甸之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柳呈东并不怀疑他的能力,但不理解他的做法,“既然早就看出来不妥,那你为什么不阻止王卓开房,带着我们离开?”
顾烨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解释:“此处距下一个镇甸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正常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柳呈东确实渴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虽然心里还带着气,但说到此处他已经明白了顾烨的用意。
看着顾烨带笑的眼,柳呈东不爽得很,将茶杯放到他面前,示意这个少爷给自己满上。
顾烨失笑,顺从地给他倒上。
柳呈东端起茶杯喝了,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话虽如此,但你也应该提前将这个消息告知我和王兄。”
“不妥,不妥,若只告诉你还没什么,王卓却不行,他知道这事后一定谨小慎微,前后反差太大,肯定惹人注目,届时才是真麻烦了。”
柳呈东:......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你也没打算告诉我。”笃定且埋怨的语气,是对信赖之人才有的情绪。
顾烨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今天的进展实在超出他预期太多太多。
“谁说我不打算告诉你了,这不是你感知太敏锐,自己提前知道了嘛。”
24. 第 24 章
傍晚时分,驼峰镇来了百十号军差,簇拥着一位华服少年。
这群军差来了之后,原本镇甸上的人神情再不懒散,全情投入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几乎看不出异样。
柳呈东将窗户缝隙关严,“看来他们是等到目标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三人下午早早吃了饭,挤在一个屋子里静观其变。
王卓坐在桌子边呵欠连天,“一个两个在窗户边儿上一站就是大半天,把我叫过来又不说话,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呢?”
和柳呈东对视一眼,顾烨笑道:“江湖风雨已至,小胖子准备好逃命了吗?”
王卓瞌睡瞬间醒了一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烨和柳呈东一块儿,将床单被套、床罩全扯成条状,编成一条长绳,“别呆站着,过来帮忙。”
王卓这儿戳一下,那儿摸一下,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问题不断。
“到底什么意思啊,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这处镇甸原本的百姓都已不在,现在的这些人应该是一群杀手,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刚刚进来的那群军差。”
王卓一呆,“杀手?我看他们业务挺熟练啊,外面杀手这么卷?”
柳呈东回忆了下,小二演技确实好,客栈厨师手艺也确实优秀,“或许他们是兼职杀手,接不到单的时候都有其他正经活计?”
王卓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可能性,最终肯定地点头:“柳兄言之有理。”
“离谱,这么刁钻的角度,你俩都能拿出来唠。”顾烨将编好的绳子系在床脚,“我们是要逃命,能不能严肃点?”
王卓摊手,“第一次经历这事儿,没感觉啊。”
顾烨将视线投向另一个人,柳呈东也摊手,“我觉得这回没上次地动吓人。”
顾烨望望天,也摊了摊手,“好吧,你成功说服了我。”
王卓将窗户掀开一条缝隙,看了老半天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不是,我说你们都是怎么发现有问题的,我怎么一点异常都没看出来?”
顾烨:“直觉。”
王卓:......
他看向没说话的柳呈东,“你不会也是凭直觉发现的吧?”
“不是。”
王卓松了口气,“我就说,这世界上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普通人......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柳呈东:“看到的。”
“我今天进进出出那么多趟,为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
柳呈东迟疑道:“可能是……我观察得比较仔细?”
王卓突然觉得有点上不来气。
可以,很好,你们俩赢了,这支小队只有他一个普通人。
王卓很快调整好心态,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烨:“等外面乱起来。”
三人等了好一阵,王卓又开始打起了瞌睡,顾烨将屋里的油灯吹了。
柳呈东透过窗户缝隙,看见一个接一个的人,从白天那口井里钻出来。
好家伙,原来不是真的井,是个伪装成井的地道出口,难怪白天那大汉不让他打水呢。
直到井里不再有人出来,柳呈东将王卓叫醒:“王兄快醒醒,准备走了。”
王卓一个激灵站起来,“好,我这就走。”说着就要将绳子扔出窗户。
顾烨照他肩头来了一拳,低斥一声:“你干什么?!”
王卓搓了搓眼睛,“不是说要走了么?”
顾烨:……“没让你现在就走。”
又等了一阵,直到月上中天,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道传来,随着一道踹门声响起,柳呈东迅速打开后窗,将绳子放下,“就是现在,快走!”
王卓、柳呈东、顾烨三人依次下行,柳呈东就要下地,却见王卓呆站在原地不动,“走啊,傻站着干什么?”
王卓木木地往旁边一挪,眼睛一直看着旁边没动。
柳呈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呆住了。
只见旁边的房间也垂下一条绳子,上面的人见他们看过来,伸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一起走?”
三人:…………
柳呈东瞥一眼身后跟王卓聊得欢快的人,嘴角抽搐,“这位仁兄,或许你不应该跟着我们。”
少年表情无辜,“为什么?人多力量大,咱们互相照顾,逃生几率更大啊。”
呵呵……人家要杀的是你啊大兄弟,你跟着过来不是让他们惹祸上身吗?
顾烨看一眼跟人家聊得火热的王卓,眼皮直跳,胖子你是一点防备心没有啊。
杀手们看到了窗台的绳索,“老大,那三个傻子带着炎国皇子跑了!”
白天磨刀的壮汉凑过来一看,狠狠骂了一声:“王八蛋!敢骗老子,给我追,这四个人格杀勿论!!”
皇子?
柳呈东眼角直抽抽,皇族子弟果然狡诈!
王卓震惊出声:“你是皇子?”
少年从容一笑:“不才在下正是,不过他们为啥叫你们傻子?”
王卓:……好感突然没了,你这问话也太不礼貌了。
少年嘻嘻一笑,骤然提速将他们甩在身后:“我先走了,几位仁兄快跟上哦~”
顾烨倒是能跟上他的速度,柳呈东也勉强能跟在后面不掉队,可王卓不行,跑了这一会儿已经开始喘了,速度也慢了下来。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顾烨观察了下地势,山体太高,根本没法徒步上去,就算上去了也会被下面的人堵死,他皱眉将胖子拉到背上背着往前跑,咬牙切齿道:“你他娘的明天就开始给老子减肥。”
王卓都感动得要哭了,喘着气呜咽道:“感谢二少不弃之恩,我王卓在此立誓,这次生还之后,顾二少说什么我干什么,让我往东绝不往西,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二少救命之恩……”
顾烨听得头大,斥道:“给老子闭嘴!”
王卓当即捂嘴,无比顺从,心里美滋滋。
嘿嘿,被顾二少背在背上,这要是在大同城他能吹一辈子。
“前面有森林,往左还是往右?”
“先看看那小子走哪,我们和他走相反的方向。”不然迟早被那小子害死。
可惜这话那少年也听见了,他回头一笑,“三位仁兄别这么见外嘛,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肯定是要走在一处了。”
跑了好一阵,前头的小子也没见进林子,他体力明显还很充足,可顾烨快坚持不住了。
娘的,这小子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就甩不掉了。
顾烨咬牙切齿,快速对比了左右两片林子,“往右跑!”
一行四人依言右拐,炎国皇子夸赞道:“兄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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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右边的地形比左边要复杂得多,咱们生还的概率更大。”
顾烨脸色很黑,向来只有他坑别人的份,第一次被人给坑了。
王卓忿忿不平:“你早看出来右边更好,你怎么不一早就走右边?”
“王兄此言差矣,咱们一见如故相逢恨晚,恨不能以兄弟相称,兄弟之间,自然是要共患难的,我若是舍下兄弟先走,实乃大不义之举,不妥不妥。”
这人实在太贱,柳呈东心里都生出了怒意。
顾烨:“别搭理他。”
“站住,别跑!!”身后追兵追得很紧。
四人趁着天黑,在树木掩映间,躲到一处矮崖下,追兵就站在他们头顶。
“大哥,人不见了!”
“大哥我这边也没动静。”
“我这边也没有。”
“……”
壮汉一刀狠狠砍在一旁的树上,“麻嘞个巴子,让这群傻子跑了。”
“发信号让前面那批人守着!撤!”
脚步声渐远,王卓正要动作,被顾烨死死掐住。
过了好一阵,有声音在四人头顶响起:“大哥,咱们还等吗?”
“他奶奶的,不等了,走!”
脚步声远去。
王卓又要起身,被顾烨和炎国皇子左右一起狠狠掐住,疼得他呲牙咧嘴却没敢吱声。
又过了好一阵,那道声音再次弱弱地响起,“大哥……咱还要继续等吗?”
壮汉暴躁地直跺脚,“他奶奶的,真叫这几个傻子溜了,干!赶紧通知其他小队行动,他们跑不了。”
脚步声消失了。
王卓这回学聪明了,没敢动。但这回其他三人都动了。
王卓:???
“不是,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走没走啊?”王卓是真想不通。
炎国皇子:“这不是显而易见?”
顾烨:“长耳朵的都清楚。”
王卓:???我长没长耳朵我不知道?
王卓转头对柳呈东哭诉,“柳兄他们骂我。”
柳呈东嘴角一扯,“脚步数量对上了,这回是真走了,起来吧。”
王卓:竟然是用这个方法知道的吗??
顾烨对炎国小皇子:“追兵离开了,你可以走了。”
炎国小皇子眼睛一转,笑道:“都是共患难的兄弟,我也不瞒着你们,出了这林子有我的人在,你们不妨跟我一起走,这样比较安全。”
王卓一听就动心了,“他说得对啊,咱们跟他一起走吧。”
顾烨咬着牙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长点脑子!”
“兄台还是自己走吧,我们自有成算。”
炎国皇子叹息一声,“真是倔啊,那行吧,看在这一路的情分上,我就护送你们一程好了。咱们走哪边?”
王卓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你也太无耻了吧?!”
炎国皇子夸张道:“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可别人的一番苦心,不过没事,我大度,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三人:…………
确实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这会儿没功夫计较这些了,此地不宜久留,顾烨率先往林子外走,“事不宜迟,赶紧走。”
王卓:“咱们不是该继续往前吗,二少你为啥往回走?”
25. 第 25 章
炎国皇子接过话茬,声音里带着欣赏,“敌方已经知道我们的去向,若从这片林子出去,必中埋伏,这位小哥是要来一手釜底抽薪哪。”
王卓撇嘴,谁问你了?
……
四人往前走了一段,趁着夜色冒险穿过小路,到达了对面的林子。
柳呈东慢慢停下了脚步,“在密林中深夜赶路太危险了,还是等天亮再继续走吧。”
月亮被云层挡去,四下伸手不见五指,柳呈东三人肩挨着肩席地而坐。
“好吧,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戒心。”火折子笼罩的光线下,炎国皇子在三人正对面坐下,“我自己坐远一点。”
没人理会他。
柳呈东问顾烨:“这条路接下来是通往哪里,地图上有标吗?”
“没有。”
炎国皇子笑道:“我知道。”
柳呈东和顾烨没做声,王卓急吼吼开口:“那你倒是说啊。”
炎国皇子也不恼,慢慢悠悠道:“再往前走十来里地,就是熵国的梁州城,里面至少有一万驻边军……”
王卓:“所以只要进梁州城,咱们就安全了?!”
顾烨:“说不准。”
和顾烨对视一眼,柳呈东解释道:“先前的杀手很笃定我们跑不了,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出去的必经之路上早有埋伏。”
顾烨接着道:“十里之外就是梁州城,敢在这点距离内光明正大杀邻国皇子,身份有点可疑啊。”
王卓:“我去,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些杀手是梁州城里的关系户?那我们去梁州城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倒也未必……”顾烨和柳呈东摸上了刀柄,“只要将这个什么炎国皇子当礼物送去,咱们三个自有一条生路。”
炎国皇子眼角一抽,“我觉得你们还是冷静一点听我说……刺杀皇子是大事,他们绝不会让外人走漏风声,你们就是抓了我,恐怕也换不来生路。”
“依我看,咱们四人应该同心协力、共渡此难关才是。”
柳呈东:“可惜这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两拨人,互不信任呢。”
“好好好,我明白了,我先说。”炎国皇子清了清嗓子,道,“我是炎国第十三皇子炎珏,奉父王之命到熵国赴约,和熵国国王商讨要事,跋山涉水过来结果遇刺,落得个与诸位一起逃窜的下场。”
王卓不高兴了,“什么叫落得个和我们一起逃窜的下场,我们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诶——此言差矣,这本是加害方做的孽,怎么能把责任都甩到我这个受害人身上呢?”
王卓冷笑一声,“你就是害我们到这种地步的加害人。”原本他们可以不动声色跑掉的。
炎珏直接不理他,转头对顾烨和柳呈东道:“到了凉州城,待我报出身份,自然有人送我前往熵国国都,途中再无惧那些杀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相信两位仁兄是聪明人,该知道与我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卓:两位仁兄?那他呢?他就不是聪明人了?
一个皇室子弟,说话水平这么差?
王卓现在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了,连带着对整个炎国都没什么好感。
其他人并不知道王卓心里的小九九,顾烨闻言道:“你怎么能确定,梁州城内部,没有要杀你的人?”
炎珏一笑,“我不确定啊,但我只要露面,熵国的人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我。”
柳呈东明白他的意思,“若炎国皇子死在熵国境内,处理不慎,就很可能导致炎国与黄国联合起来攻熵。所以,熵国一旦得知你来了,必定会派精锐前来保护,至少,不会让你死在熵国的城镇里。”
炎珏点头,“正是。”
短暂沉默后,顾烨道:“我们可以与你一同入梁州城,不过进城之后,咱们就得各奔东西。”
炎珏笑着说:“那是自然。”昏暗的光线,并没能照出他眼底的异色。
卯时初,天光微亮,四人匿在树后观察梁州城的方向。
王卓看了半天,没发现哪里不对,但见三人都一脸严肃,又觉得可能是有些不对。
“柳兄,有什么发现?”他算是明白了,顾烨和炎珏都是没法儿正常对话的人,想知道点啥只能问柳呈东。
“城门刚开,路上的小摊就已经支起来了,座位上还坐了不少人,有点奇怪。”
王卓一愣,“平常不会这样吗?”
炎珏白眼一翻,“废话,谁没事傻了吧唧的,天不亮就等在城门口喝茶?”
王卓抬起头,用鼻孔对着他,很不爽道:“谁问你了?”
炎珏看都没看他,更没有搭话的打算,只偏头问顾烨:“顾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奇怪的淡香从炎珏身上传出,顾烨皱着眉头往柳呈东那边靠了靠,“再等等。”
炎珏:……
什么意思,嫌弃他?
王卓摸了摸肚皮,那里已经开始嗡鸣,“要等到啥时候啊?”
“等人多起来,才好引起骚动,我们要引起守城军卫的注意。”柳呈东拿出一包干粮,“先凑合吃点吧。”
炎珏眼睛一亮,丝毫不客气,伸手抢在最前面将那包干粮拿过来,挑挑拣拣先选了几样卖相不错的。
王卓再也忍不了了,嘲讽道:“堂堂一国皇子,连干粮都没吃过?”
炎珏匆匆吃了两口,一边赞叹,一边满不在乎道:“皇子怎么了,就算是皇帝,饿极了照样顾不上仪态。再说了,真要你这胖子先选,还能剩下什么?”
王卓和炎珏低声争吵起来,柳呈东揉了揉额角,一夜未合眼的他觉得有些烦躁。
顾烨站起身,拽着他走向一边,让这两人不用隔着他们,直接面对面吵个痛快。
柳呈东看着城门的方向,不放心道:“他们敢在城门口埋伏,不太简单啊,能行吗?”
“当然能行,别忘了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什么。”
“你带了什么?”柳呈东狐疑,又恍然大悟,喜道,“真有你的。”
他乍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柳呈东很快又别过了眼。
……
王卓嘴里一直叽哩哇啦不停,让炎珏完全找不到空隙插话,是耍无赖的吵架法子。
炎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阴沉沉道:“我看你是想找死。”
王卓白眼都要翻出天际,“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别忘了,你小命儿还得靠我们来救呢。”
炎珏气得闭眼,真是龙搁浅滩遭虾戏,胖子得势玩儿命贱。
王卓鼻孔朝天,嚣张至极:“认清自己的定位了么,还不赶紧将小爷放开?”
炎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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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一口气,吸到一半没忍住,气笑了,“你就不怕我记仇,等安全之后杀了你?”
“嘁,你也不打听打听,放眼整个大同城,除了二少,小爷我怕过谁?”极骄傲的语气。
炎珏皱眉,什么大同城,没听说过……不过这位顾兄的气度确实不凡。
“怎么,你家二少爷的身份还能贵过了我去?”他试探道。
“那是当然……”王卓摇头晃脑,正要大肆宣讲一番,柳呈东赶紧打断了他。
“他吹牛而已。”这家伙,都快被人家扒光老底儿了。
炎珏自然知道王卓是在吹牛,不过……
他扫过王卓不服气的脸,又看了看另外两人,感觉很微妙呢。
他这个皇子,在这三人面前好像就只是个寻常普通人,没什么存在感。
“一直没来得及问,三位是哪国人呢?”
柳呈东正要开口圆过去,王卓抢了先,做着鬼脸道:“略略略,就不告诉你。”
柳呈东&顾烨:抢答得好。
炎珏:有病!谁问你了?
……
路上行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四人从林子里走出来,跟随着人群,缓缓往城门走去。
然而,在四人出现的刹那,路边原本或站或坐、懒懒散散的人,都慢慢直起了身板。
对方人数众多,炎珏很紧张,“真的没问题吗?”
回应他的是王卓嘲讽的声音:“二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好歹是个皇子呢,这么胆小。”
炎珏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
他发誓,早晚要让这个小胖子好看。
顾烨冲着围过来的人一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号弹对准他们,用火折子点燃引信,做了个爆炸的口型。
嘭——
信号弹带着滚滚浓烟,冲开一个豁口,爆出巨响。
四人混在骚动的人群中,跑向城门。
“他们在那儿,快拦住他们,绝对不能把人放进城!”
又是一枚信号弹,携着黑烟冲向高喊之人,将人炸得尖叫。
骚乱很快引起了城防的注意,几队前骑马、后跑步的卫兵顷刻到了近前,“何人滋事?!”
炎珏上前一步,亮出身份文牒,“本皇子受命与熵国国主商讨要事,逢歹人袭杀,尔等还不速速护驾?!”
为首之人将信将疑,接过文牒,看过之后立刻下令:“保护皇子,抓刺客!”
城门之上雨箭齐发,配合着几十个兵卫,很快便平息了这场骚乱。
炎珏都感慨一句,不愧是边关军士,果然训练有素、雷厉风行。
四人进了城,负责接引炎珏的接引使臣,这会儿才接到消息,慌慌忙忙赶来接人。
炎珏骑在马上皮笑肉不笑,“本殿要到达两国边境的信五日前就已经发出,你们接引使团为何不曾出发?”
负责接待的人忙躬身解释,“我等并未收到殿下的传信啊……”
“哦?是吗……”炎珏眯了眯眼,脸上神色收敛,“此事日后再议,现在还请几位大人安排一下我们四人的住所。”
“是,这是当然,这三位是?”
“这两位是我的贵客,麻烦各位大人妥贴安排。至于那一个嘛……”炎珏指了指王卓,“那是我仆人,随便给个柴房安置即可。”
26. 第 26 章
王卓不敢置信,怒目而视:“你说谁是仆人?!”
炎珏慢慢悠悠道:“家仆顽劣,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在场的都知道炎珏在开玩笑,也没当真,只附和两句‘岂敢’。
柳呈东听他安排之后,面色有异。
若是听炎珏的安排留下来,在驿馆住下,形势可就对他们不妙了。
炎珏现在是受熵国庇护的炎国皇子,而我方三人在这外界啥也不是,之前多多少少还得罪过他,炎珏若是个小心眼的就完了。
“多谢殿下厚爱,只不过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如今歹徒已被抓获,我三人就此告辞了。”
柳呈东说完躬身一礼,就要和顾烨两人离开。
“才刚刚脱离危险,三位何必匆匆,在梁州城休养几日再走不迟。”炎珏轻笑一声,劝道:“况且我一个皇子,如此轻慢救命恩人,任你们离去,若传扬出去,日后如何立足,诸位说是不是?”
除柳呈东三人外,其余人自然应是,劝他们留下。
这一套话下来,柳呈东倒不好拒绝了,只能看向顾烨,指望他说两句。
顾烨一笑,冲他拱手,客气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殿下了。”
到了驿馆,柳呈东三人聚在一处。
王卓有点着急:“这下进了那小子的地盘,咱们可怎么办?”
柳呈东眉头微簇,也觉得不妙。
顾烨扫了他们一眼,笑道:“为什么会觉得一定是坏事呢?”
柳呈东怔住,“难道还会是好事?”
顾烨不置可否:“跟着他,我们能快速了解天下格局,在我看来是事半功倍。”
王卓脸一下皱起来,“什么?还要跟着他,不要啊,他对我意见那么大,会弄死我的……”
“你对他出言不逊,他在局势逆转之后,并没有装作大度,但也只是口头上占了你便宜,初步说明他既不是狡诈深沉之人,亦非心胸狭小之人辈。放心,你短时间内死不了。”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柳呈东还是觉得不适应,他并不想离权力中心太近。
那是可怕的漩涡,稍有不甚,便会将人扯得粉身碎骨。
顾烨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柳呈东无语,都不想打击他。
你是神还是怎样,一个人能敌得过几十人,还是几百人?
这话没能安慰到柳呈东,但却抚平了王卓的担忧,他高高兴兴进屋睡觉去了。
“你真打算跟着他?”柳呈东问。
“这位皇子看上去似乎很缺人手,如果他以礼相待,邀请我们帮助他,我会同意。”
若真是如此,他也只能跟随顾烨,毕竟一年之约才刚刚开始。
“好吧,”柳呈东叹一口气,“我明白了。”
柳呈东抬腿,往驿馆客房走,顾烨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及至屋前,柳呈东推开门,顾烨先他一步踏进去。
柳呈东头上一堆黑线,“你干什么?”
顾烨倚在门框上垂眸看他,眉毛一挑,噙着一抹玩味勾引似的笑,“进屋睡觉啊。”
“呵……”柳呈东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顾烨快步追上,在前面挡住他,“你去哪?”
“二少爷既然喜欢这间屋子,那便让给你,我自去另一间,还请让开。”
顾烨见他眉目俱冷下来,颇有些无力道:“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柳呈东绕开他,撂下一句:“二少何尝不是?”
顾烨和他并肩走,“我一向如此,可从来没翻过脸。”
柳呈东心里一堵,大爷的,你顾烨一向是断袖无所顾忌,可他不是啊!
顾烨也有些心燥,昨天不是还对他软了心肠,下意识信赖吗,怎么今天想更进一步时就摆出这副冷脸?
“我顾烨这辈子还从没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呈东恶心坏了,反唇相讥道:“巧了,我柳呈东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这么恶心一个人。”
顾烨呼吸一窒,“你说我恶心?”
“我说了一万次,我不是断袖,不好龙阳,也不会做那被人压在身下的兔儿爷。说得这样清楚了,二少爷还对我紧追不放,不是恶心人是什么?!你自认为多情撩人的那一套,只让我觉得恶心,你对我怀有这样的心思,亦让我觉得屈辱。”
顾烨有点崩溃,“你竟是这样想的?”
柳呈东控制不住表情,带着两分愤恨,“是,所以请二少爷别再在我身上费工夫了,我过去不是断袖,以后也不会变成断袖,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柳呈东撞开他就走了,只留顾烨呆站在原地。
柳呈东愤然,脚步颇快,片刻就进了另一间房,将门重重关上。
他给自己说冒火了,越想越是火大。
这男人平常看着好好的,正正常常的一条汉子,怎么就老记挂着那种事。
若是男女之事也就算了,少年人血气方刚,他能理解。
可顾烨老想着男男之事是怎么回事?
好那档子事也就罢了,这天下俊秀的男人多得是,怎么偏要紧着自己不放?王卓长得那样喜人,又对他言听计从,怎么不见顾烨对他有旁的心思?
真是见鬼!
柳呈东又气又困,简单收拾了下,将门闩别上,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或许是睡前想着事,他这一觉做了个不得了的噩梦。
他看着顾烨一步步靠近,衣裳一件件落下,正是他昨日见过的模样,顾烨脸上噙着那副玩味勾引的笑,向他全方位展示着自己,又大喇喇走到面前来。
柳呈东惊恐无比,瞪大着眼想站起身来逃跑,但身上发软,竟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烨掀开被子附上来。
身上先是一凉,后是一热,肌肤相贴,滚烫硌人的触感也随之而来。
柳呈东吓得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大口喘气,冷汗涔涔。
缓过神,柳呈东觉得身体有点异样,掀开被子一看,脸黑了个彻底。
淦!!
……
顾烨被柳呈东一席话刺得心头发凉,在原地站了半晌,又很快燃起斗志。
他才不会放弃。
王卓搓了个热水澡,舒爽得很,围着棉巾从屏风后走出来,就见顾烨黑沉着脸、皱着眉头凝重地坐在桌旁,不知来了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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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一手挡在命根子的位置,退回屏风后,又惊又慌,“二少,你你怎么来了?”
顾烨回神,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面皮一抽,涌上一股恶心来。
“你那是什么死样子,本少爷对你没想法。”
“哦……”王卓只露出半张脸,表情丝毫不见松懈,“我只是怕污了二少的眼。”
顾烨黑沉的脸更加黑沉,“混账!!”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原本是想来找王卓商讨一下应对之法,却不想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嘴屎,太恶心人了。
顾烨抿紧了嘴,所以柳呈东刚才就是这种心情?
放屁!
他能和王卓一样吗?!
顾烨离开,王卓这才小心翼翼走出来,将门闩落下,坐在床上长叹一口气。
二少难道因为拿不下柳呈东,而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天呐,这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
及至晚上,炎珏将几人唤到客厅,有心想要试一下这三人的才能。
炎国皇子众多,他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虽然无意坐上那个位置,但皇位之争激烈,这种竞争正随着父皇逐步老去而越加残酷。
他若没有能力自保,恐怕只会在这场角逐之中成为牺牲品。
从小到大,在皇宫见识的残忍肃杀之事不胜枚举,他能侥幸降生苟延残喘至今,全靠母妃身份低微、背后没有势力,没有碍着他人的路。
他太清楚那几位皇兄为了皇位能做出什么事来,待父皇身体颓败下来,他们便会把握一切力量赶尽杀绝。
他此行奉皇命来熵国议和,可还未出炎国边境,就已经遭到好几波暗杀。
局势如此紧张,他必须要准备后路了。
在王都之时,他拉拢不来有能之士。现如今在这千里之外,若能得些助力,便是好的开端。
炎珏回神,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这三人皆神情有异,表情生硬,奇怪得很。
“三位这是怎么了?”
三人同时一僵,齐声道:“没什么!”
炎珏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人家不愿说,他也不追问,屏退厅中伺候的下人,他问:
“三位,你们认为如今炎黄熵三国,哪一国会获得最终胜利、一统天下?”
柳呈东听到这话便明白,这位年轻的皇子起了挽留他们的心思。
顾烨说过,若炎珏以礼想邀,他会同意留下。
柳呈东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王卓更是一脸懵,他们对外界还什么都不清楚呢,随口说一个,一定会被追问原因,那还怎么聊?但也不能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吧,多没面子。
犹豫之际,顾烨开口道:“我们三人是从小地方来的,对天下格局知之甚少,不敢妄议。”
炎珏才不信他的,这通身的气派,哪像是小地方来的,说是哪家权贵之子,他都丝毫不会怀疑。
“过度谦虚是为傲,我只是随口一问,就像朋友那样随便聊聊天而已,顾兄无需顾虑,畅所欲言便是。”
柳呈东嘴角扯了扯。
就靠着从紫云寨土匪头子那里得到的少得可怜的信息,拿来讨论哪国会赢,这不玩呢吗?
27. 第 27 章
顾烨平复好心绪,将早先的判断说出来:“天下大势向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三国鼎立,国力不相上下,要预测最终胜负,只需看国内百姓状况。”
炎珏一怔,“看国内百姓状况?”
“正是。”顾烨点头,“民心所向,即天道所向,上下一心,则无坚不摧。”
炎珏缓缓蹙起眉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来炎国百姓的状况并不太好呢。
柳呈东下意识朝顾烨看去,后者也正好看过来。
柳呈东视线落在他薄唇之上,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梦,面上一红,匆匆别过了头。
顾烨神情微怔,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脸红了?
“那依顾兄看,怎样才能上下一心呢?”炎珏问。
顾烨收回视线,沉吟片刻,道:“还是要看实际情况来判断,但我想,总体是离不开这几点的:
灭骄奢、除戾气,可保官场清净;重农抑商,可保障百姓生计;选贤能、重吏治,使权能集中,或可避免奸臣当道;重礼义,以约束为恶之心……”
“……”
炎珏点头,顾烨虽说得宽泛,但仍能从中窥得其眼界,实非国中纨绔子弟可比,亦比诸多写套话中举之人好上一线。
他微笑着诚恳道:“顾兄,你们来助我可好?”
“我以炎国皇子的身份承诺,你若跟随于我,我必以兄弟之谊处之。”
柳呈东眼神微妙,你们皇室子弟哪来的兄弟情谊?
炎珏似乎知道自己失言,找补道:“总之,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柳呈东:“……”
说真的,他怎么感觉跟着这位皇子会短命呢?
储位之争时,炎珏这个十三皇子真能活下来吗?不,或许可以,一个人只要足够无能,统治者是愿意留下这么个人以彰显自己德行的。
柳呈东喝了一口酒,他听见顾烨说:“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
顾烨竟然也会说出这种甘愿臣服于他人的话,即便这话背后的态度真假难辨,但这话光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已经让人十分震惊了。
王卓此刻就是一脸匪夷所思,正往嘴里喂的果脯也不香了,怀疑自己耳朵刚刚进了什么幻境,不然怎么会听到那么可怕的话。
顾烨是谁,顾烨可是大同城年轻一辈的精神领袖啊!
毫不夸张地说,若顾城主是大同城的皇帝,那顾烨就是他王卓心中妥妥的皇太子,可以说是能给他底气的精神支柱啊。
然而刚才,他听到了什么,他的精神支柱要给别人做牛做马?
这太惊悚了!
炎珏将场中三人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什么反应?
那小胖子怎么一脸吃屎的表情?
炎珏这么想也这么问了,“王兄怎么这个表情,是吃到屎了?”
王卓:……吃到你了。
柳呈东:“……”
顾烨:“……”
您还真是一点皇子包袱都没有啊!
从会客厅离开后,王卓就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二少,你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被打击到了,所以自暴自弃吧?”
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叛逆期,但顾二少做事时常离经叛道,他只知道二少的叛逆期是三年前开始的,可并不知道三年后的今日,情况更加严重了啊!
柳呈东:?
今天早上?
顾烨把自己和他说的话给王卓说了?
顶着柳呈东难以置信的视线和王卓的哭嚎,顾烨太阳穴直跳。
“你闭嘴!”
王卓赶紧捂住嘴,片刻后恍然大悟,对柳呈东道:“我和二少什么也没有,你别误会。”
柳呈东:???
顾烨:??!
柳呈东看顾烨的眼神越发诡异。
顾烨忍无可忍:“你他爹的在说什么?”
王卓见他越发生气,也不知想到了哪里去,一脸视死如归,“二少,实在不行的话,我……我就从了你,可你千万不能向炎珏那小子俯首称臣啊!”
一股饱胀的恶心感充盈胸肺,顾烨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你……”
王卓凑近了些,“二少你说什么?”
“你去死啊!!”
吼完这句,顾烨扶着树干呕起来,呕得惊天动地,“口区——!!!”
柳呈东眼角眉梢都开始抽搐,压下那股恶心感,快步离开,耳边还依稀传来两段对话:
“二少,二少,你怎么了?”是王卓着急的声音。
“你给我滚啊!!”是顾烨虚弱的声音。
接下来几天,顾烨很罕见的没再单独去找过柳呈东。
————
三人跟随炎珏往熵国皇都而去,一路上了解到三国大概情况。
炎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重视商业,在三国之中为最富饶的国度;熵国国力最弱,但胜在地势复杂,易守难攻;黄国战力最强,可国境内常年气候严寒,生存条件较为艰苦,国民数量远不如其他两国,军队人数上不占优势。
三国各有优劣,因此才得以相互制衡。
“殿下去熵国国都,是要和熵国国君商讨什么?”
炎珏笑而不语。
眼下四人虽然达成了盟约,可信任却是要逐步慢慢建立的。
炎珏不说,很可能是因为涉及到了机密。
什么机密需要炎国皇子到别国王都,找一国国君商谈?
柳呈东一怔,该不会是与熵国合盟,联手攻打黄国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炎珏路上遇刺的事,黄国会不会也有参与?
晚上护卫队就地设营休息,柳呈东摒弃前嫌,主动到顾烨的帐篷。顾烨抬头见是他,嘴角微撇,“不是说我恶心么,过来做什么?”
柳呈东径直在他面前坐下,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顾烨支着脑袋看他,这人眉目舒朗、眼神明亮,脸上气色似乎因自己没去找他而更好些了。
顾烨心头有些堵,自己可是连着几天没睡好觉。
柳呈东见他抓着头发出神,拧起眉心,“你在听我说话吗?”
顾烨发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轻轻搓了把脸,“你说的这个我也有想过,如果黄国派杀手,将炎珏杀死在熵国境内,那么势必引起炎国震怒,若熵国给不出交代,炎国说不定会转而与黄国结盟,联手灭熵。”
柳呈东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顾烨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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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一转,“我还是觉得这事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你不觉得我们逃出来有点太容易了么?如果我是黄国的统治者,得知炎熵二国要联手的消息,那一定会不计代价在熵国地界弄死炎珏。比如在他们的吃食、饮水里下毒,再不济就直接把客栈围了,一把火烧掉这座房子,人出来一个杀一个;若还是让他跑了,追不上就放箭、射弩……”
“这一套下来,怎么着也能把人弄伤弄残,可你看他,他身上甚至连擦伤都没有。”
柳呈东一惊,顾烨说得确实在理。
若炎熵两国顺利结盟,那对黄国可是致命打击,计划一出,是绝不会允许失败的。
可他们四人当初逃跑时,虽算不上轻松,可也决说不上艰难。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种可能。第一,杀手不是黄国派来的;第二,黄国国内有奸细。”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柳呈东问。
“说不准,目前能确定的是,我们遇见的那群杀手并无杀意。至于到底是做做样子好交差,还是有意引导炎珏往某个方向想,就不得而知了。”
柳呈东思索一番,为黄国捏了把汗,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些事终究与他们无关。
“你说大同城所在的位置,是属于炎国地界,还是属于熵国?”
“想这个做什么,还是把你的归属感放在大同城本身吧。”
“我只是好奇而已,”柳呈东一抬头就见顾烨正盯着自己,“你看我干什么?”
“怎么了,不给看?”顾烨微顿,道,“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眼睛,这不是很正常很礼貌的做法?”
“……反正你不准看我。”
顾烨十分顺从地别过头,“哦。”
柳呈东纳闷,怎么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王卓的话,问道:“你和王卓……”
顾烨一听到这四个字眉心就拧起来,“你别听他瞎说,也不知这胖子怎么回事,下山之后智力似乎越来越低了。”
“你这么说王兄,他知道了该难过了。”
顾烨靠在椅背上伸直长腿,闻言白眼一翻,“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他不是也说了不少我的坏话?”
“他说了什么?”柳呈东不信,王卓对顾烨可说得上是忠心耿耿。
“他不是说我看上他了么,这不是骂人是什么?”
“……”
“我不是断袖。”顾烨突然轻声道。
柳呈东:?
不是断袖你缠着我做什么?
“我真不是断袖,我只是单单喜欢上了你,这东西没法儿控制,你懂吗?”顾烨看起来有点烦躁,他是真没法控制,他偶尔都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他下了降头。
柳呈东心头一跳,这算什么,是在对他表明心意吗?
顾烨侧着头,从柳呈东的视角,只能看见一张俊朗的侧脸,其好看程度是他生平仅见。
昏黄的火光在顾烨脸上映出温柔的颜色,身后一片昏暗,唯独他被照亮,那么清晰,甚至有点耀眼,以至于听到那句喜欢时,心跳都不正常起来。
可是……柳呈东视线下移,停在他脖颈处。
喉结真的很大。
顾烨是个男人。
29. 第 29 章
过后好久,柳呈东自己劝自己,男人被刺激到很正常,嗯,很正常。
三人聚到一起,王卓指着柳呈东头发,问:“柳兄,你还有戴花的爱好?”
柳呈东短暂愣神后,迅速反应过来摸上头发,顾烨先前说的虫子是假,给他戴了朵花是真。
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中间点缀着几朵很小的黄花,是千日红,这种花一般暗示着不朽不灭的爱意。
柳呈东不争气地红了脸,将花掷到顾烨脸上,“你无不无聊?!”
顾烨伸手接住,顺手将花别到自己头上,捞出一把折扇慢慢摇,“如何,像不像文人骚客?”
王卓拍掌,肯定道:“像!像极了!”
顾烨似乎只把这朵花当成好看的装饰物,并不知晓潜在含义。
柳呈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一缕惆怅,他不敢想这分惆怅的内涵。
晚些时候,炎珏从皇宫回到驿馆,“此次与熵国国君商谈一事已经结束,我不日就将赶回炎国,三位仁兄届时便与我一齐上路吧。”
炎珏谢绝了熵国派军护送,只悄悄雇了一批人扮作他们的模样先行一步。
两天过去,四人还辗转在皇城的客栈之中。
“喂,我说,十三皇子你是不是太小心了些?”
炎珏冲王卓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
“人在江湖,之前又经历过追杀,回程途中是要谨慎些才好。”
没了熵国那些护卫队在旁,王卓又觉得炎珏只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公子,从他身上找不到丝毫前几日所有的威严。
私心里,他更愿意和这样的炎珏相处。
当然,也只是相比较而言,若能选择的话,他还是不想和炎珏一路。
“来吧兄弟们,咱们该换装了。”炎珏打开包袱,拿出早先准备好的衣服,笑着一一分发。
柳呈东拎着分到的烟柳色齐胸襦裙面皮抽搐,“这是什么玩意?”
炎珏抬眼一扫,淡定道:“女装啊,多好看的颜色啊,我当时选了不少时间呢,你身材纤细,到时候再在胸前塞上两个大馒头,穿着一定迷死万千少男啊!”
柳呈东直想把衣服扔他脸上,“要塞你塞,我看十三皇子长相可人,比我更适合穿这身儿衣裳。”
转眼却见顾烨直勾勾盯过来,将他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我倒觉得十三皇子所言极是,这衣服东哥儿穿最合适不过。”
王八蛋!
柳呈东最后也没能掰得过,在这事上拧成一股麻绳似的三人,不情不愿穿上了女装。
当然,塞馒头什么的,他只当从没听见过。
顾烨换了蔚蓝色的长袍,更衬得身长如玉,俊朗不凡。
炎珏一身老叟装,王卓扮了个富态的夫人。
这两人乍一出镜,柳呈东就捂住了眼,简直不堪入目。
偏偏王卓还并未生气,反而觉得十分有趣,一颦一笑造作的让人恶心,却又挑不出毛病,简而言之就是纯恶心人。
“所以请问我们为什么要做这身儿打扮?”
炎珏脸上贴了几绺胡子,闻言摸着假胡子道:“这不是要闯江湖了吗,当然得来一手易容术了,王兄你说是不是?”
王卓扭捏地晃了晃身子,轻轻一拳捶在他胸口,夹着嗓子娇柔道:“老头子说得对!”
柳呈东&顾烨&炎珏:呕……
有点恶心过头了。
王卓拿着丝巾捂嘴笑,演上瘾了,“你们干嘛这样,人家要生气了!”
“求求了,你不会演女人就照着你娘来,别瞎搞!”
王卓翻了个白眼,“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好吗,请欣赏独属于我的风情!”
突然很想打人是怎么回事?
“咳咳,现在我跟大家说一下各自的身份,我们是来熵国游玩的炎国人,回程的路上遭了土匪,一行人只剩了我们几个。王兄演的是顾兄的亲娘,柳兄则演的是顾兄的妻子,大家都明白了吗?”
王卓冲顾烨挤眉弄眼,眼神里有两重意思。
顾烨瞪他一眼,别过头笑着揽上柳呈东的腰,“当然明白,你说是吧,娘子?”
王卓和炎珏嘿嘿直笑,区别是一个是知根知底的笑,一个是纯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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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玩笑。
柳呈东脸上一烫,挣开顾烨的手,问:“那十三皇子的身份是什么?”
炎珏神色一肃,“我是你们娘亲看上的小白脸,十分娇气,你们唤我叔叔即可。”
柳呈东&顾烨&王卓:……
王卓一拍双腿,笑到绝倒,“妙,妙,妙!”
柳呈东嘴角一抽,“你还真是平等地丑化每一个人……不对,为什么顾烨的身份这么正常?”
“哦,这个啊,因为在商量这个计划的时候,顾兄极力争取一个正常的身份,所以,嗯,就这样了。”
柳呈东举起手,面无表情,“我也极力要求换一个正常的身份。”
顾烨却牵过他的手直接往外走,“好啦,我的夫人,既然早就安排好了,我们照做就是,再要做出调整,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发了。”
炎珏深以为然:“顾兄言之有理。”
王卓微笑:“二少说得对!”
这三个人狼狈为奸,柳呈东觉得自己被卖了。
他牢牢抓着门框,为自己的权益据理力争,“我不管,顾烨和炎兄,你们二人必须再有一人扮女装,否则我就不走了。”
三人面面相觑,顾烨冲两人几不可察的微微摇头,示意他来解决。
王卓会意,直接拽着炎珏下楼出客栈,“哎哟,心肝儿,快快陪我出去逛逛街去,我要买一支翠玉镶红珠的簪子,你给我挑挑,哦呵呵呵……”
客栈里里外外的人被雷了个外焦里嫩,默默深呼吸好几次,才将那翻滚的恶心压下去。
“这样吧,这一路前半程你扮女装,后半程我们再互换,如何?”顾烨贴在柳呈东耳边轻声说。
柳呈东瑟缩了下。
究竟谁告诉顾烨说悄悄话,是嘴唇贴在耳朵上说的?
一对郎才女貌、伉俪情深的年轻夫妻缓缓下楼,再一次吸引了客栈大堂中人的目光。
男人在丽人耳边温言软语,扶着她缓缓下楼。
女人脸颊带着薄红,眼睫轻颤,十足娇羞。
一看就是新婚不久、十分恩爱。
30. 第 30 章
“所以我们现在这到底是要去哪?”
坐马车坐了三四天,柳呈东一翻地图,才发现他们四个人根本就不在去炎国的路上,反而离得越来越远。
炎珏伸手在地图上一点,“去这里,走水路回去也符合我们沿途游玩的理由。”
“为什么走水路?”
炎珏道:“走水路他们不好追。”
“……我们也不好逃啊。”
“啊哈哈,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回去走水路要安全些。”
柳呈东:……狗屁直觉,兄弟你都在逃难了,能不能靠谱一点?
他就说早晚要被这小子害死。
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炎珏冲他一笑,“我说的是真的,相信我,不会有事。”
柳呈东嘴角扯了扯。
呵呵……
王卓从外面撩起车帘,垮着脸拿腔拿调道:“不是,我说你们几个有没有良心的?让我一个女人驾两天车了,你们还是人吗,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炎珏轻咳一声仰靠在车厢上,夸张道:“哎呀,我好柔弱啊……”
顾烨也坐着不动,柳呈东冷笑一声,咬牙道:“我去!”
大爷的,远离人群后就一直是他和王卓驾车,这两个二世祖动都没动过!
算了,还是驾车清净,柳呈东又劝慰自己。
刚在车架上坐好,顾烨就跟出来了,他一把将王卓拽进去,坐在刚腾出来的位置上勾唇冲他笑:“娘子,为夫来陪你。”
柳呈东起一身鸡皮疙瘩,抬起空着的手捂住耳朵,“你少来啊。”
顾烨往前看了看,长臂一展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另一手抓了他的握在掌心,在他发飙前一刻道:“别动,前面有人。”
柳呈东抬头一看,前面果然有马车远远过来,他忍了忍,却始终不得劲,便两只手掰开顾烨的手掌,反将其握在手里。
要牵也是他来牵!
顾烨任着他施为,最后看着被握住的手闷声笑个不休。
柳呈东反应过来,似乎谁牵谁都是他吃亏,他愤愤甩开顾烨的手,心里烦得厉害。
每次都是,只要跟顾烨待一块儿,他就躁得慌,就像变了个人,再不像自己了。
顾烨拿手捂着半张脸,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怎么不握了?”
“你能不能老实点,别这么腻歪?”真的腻人,柳呈东加重语气补充道,“很油腻,很膈应,很恶心,你懂吗?”
顾烨收起笑,坐直了身体,就在柳呈东以为他终于听懂人话了的时候,他道:“不懂。”
拳头硬了。
柳呈东有些后悔起来,他小时候但凡听师傅的话多学学武艺,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处境,处处被这王八蛋压一头。
王卓喜滋滋坐在车厢里,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捡出几样果脯肉干,吃得津津有味。
炎珏看他吃的香,也伸手去拿,王卓一把拍开他的手,“这是我花自己的银子买的,要吃可以,先掏钱。”
“啧,小气!”炎珏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开始闭目养神。一直坐马车的滋味不大好受,三四天下来,每个人眼底都多了层青黑。
正要熟睡之际,马车却突然紧急变向,炎珏身子一歪,撞翻了王卓的小桌板,果脯肉干撒了一车厢。
王卓咽下嘴里的肉干,扶着车壁哀戚大叫:“我的宝贝!!”
炎珏伸手挑开车帘,问前头的两人:“怎么回事?”
顾烨把手中缰绳甩给他,将人从车厢里拎出来摔在驾驶位,自己则飞身立在车顶,拔出长刀将一枚长箭砍成两截,“前面有埋伏,你来驾车。王卓,在车里趴好了!”
炎珏险些扑倒地上,他手忙脚乱坐稳,驾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跑,嘴里吐槽道:“顾兄,这么危险的举动,下次可不准再做了啊!”
一支利箭刺入车厢,离王卓的脸只有咫尺距离,他哆哆嗦嗦的爬到车厢头,“我滴亲娘嘞,要了胖命了!”
炎珏:“小胖子你别在车厢里乱滚啊,待会要翻车了!!”
柳呈东侧身看着后面追来的漫天箭雨,内心出奇平静。
爹娘,儿子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
炎珏见他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笑道:“柳兄,你这副表情是信不过顾兄还是信不过我?安心啦,绝对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车轮便撞上一块石头,高速移动中的车厢整个儿朝一边倾斜,几近翻倒,车厢内响起一声重响,应是有人在里面颠倒了。
顾烨抓着马车盖,反手用刀挡下几支利箭,急声斥道:“炎珏!你是怎么驾车的?!”
柳呈东抓着车架幽幽道:“看来还是你比较不值得信任……”
炎珏蹙着眉心赶紧驾着马车往反方向急转弯,车厢摇摆几下后险险回正,只是可怜了车里的王卓,又一头撞上了车厢壁,“你大爷的炎珏,故意整我呢?!”
炎珏悻悻地:“一不小心大意了。”
身后动静渐渐远了,炎珏驾着马车直直往江边靠。
“码头还远啊,现在就靠着江走?”
“我当然知道还远了,我这不是担心被合围了吗,走江边至少能保证有一边没有敌人嘛。”
江边没路,马车压着草地而过,时不时磕碰一下。
柳呈东深深吸了口气,再不想说话。算了,随他去吧。
顾烨从车盖上跳下来,拎起炎珏将人丢进车厢,他接过缰绳将马往大路上赶。
*
一路很顺利,四人驾着马车赶到码头,买了一艘带篷小船。
柳呈东拿着竹蒿撑船,手上青筋直跳,“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王卓瘫在船板上,有气无力地挥手道:“东哥儿,我不行了,炎珏把小爷我颠坏了,现在身上哪哪都疼,让我先缓缓,待会儿,待会儿一定换你。”
顾烨&炎珏:“别看我,我不会撑船。”
淦!!
*
小船行至江心,天地之间安静极了,只有江水的声音在缓缓流淌。
柳呈东撑竹蒿的手缓缓停下,“好像有点不对劲……”
炎珏和顾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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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手已经握上了刀把。
“来了。”
六个黑衣人破水而出,纷纷落在船上,小船猛烈摇晃,吃水极深,险些倾覆。
柳呈东将竹蒿深深插进水里,竭力稳住船身,将将站稳,身后已经打成一团。
正当他感慨这些人怪有礼貌,知道不打船夫的时候,顾烨伸手将他一拽,险险躲过劈来的钢刀,刀风撕破空气的铮响回荡耳边,柳呈东一阵后怕。
好险,差点没了脑袋。
王卓和炎珏离得近,也有不少人是冲着王卓而去,炎珏长刀舞出残影,刀剑相接的声响不断,王卓被他一会儿踢到这里,一会儿踢到那里。
柳呈东只来得及为他默哀一息,便被顾烨在刀锋之间又拉又拽,在晕头转向中险些魂飞魄散。
对方人那么多,他们四个……两个哪里是对手啊!
船又在江上,简直避无可避。
这回真要被炎珏害死了。
形势如此危急,偏顾烨还能开口调侃:“我说尊贵的十三皇子殿下,你再不显露真正的实力,咱们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柳呈东惊疑不定,炎珏的真正实力,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个比顾烨还厉害许多的大高手?
这么能装?
王卓一边哭爹喊娘,一边抱头乱窜,闻言大骂:“好你个王八蛋,我们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到现在还在隐藏实力,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不准再吃我买的东西,等船靠岸咱们就分道扬镳!”
炎珏哼笑一声,一脚将人踹进船篷,“给老子安分点。”
接着又敛了神色恭敬道:“江老,这次就拜托您了。”
一个身着黑袍、脸带面具的男人,手握两柄回旋弯刀,突兀出现在炎珏身侧。
只见他十分寻常的甩手,弯刀脱手而出,刀把却还在其手上,细细的黑链在空中飞舞,顷刻之间绕上两个刺客的脖颈,而飞出去的弯刀则以十分巧妙的弧度一连割断四人咽喉,他握住刀把往回一收,弯刀顺着黑链直接割断余下两人头颅,鲜血喷涌。
被炎珏称作江老的男人,擦拭干净了弯刀上的血迹,后退一步隐匿不见。
从他出现到六名刺客殒命,不过几个呼吸,场中一片静寂,所有人都还在为方才一幕所震撼。
良久,王卓爬出船篷,扣着船板对着江水大吐特吐。
柳呈东这才回神,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竹蒿,好可怕的人,杀这种高手跟杀鸡一样。
炎珏将尸体踢进江里喂鱼,也有些赞叹,“你们别那样看我,跟看怪物似的,我也是第一次见江老出手……这手法之巧妙、利落,我不知要练多久才能达到这种境地。”
王卓连苦胆都要吐出来,嘴里发苦发腻,一张脸皱成包子,“你有这种高手庇护,还要我们做什么,分手,二少,咱们赶紧跟他分手……”
炎珏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没胆的怂样,若不是看在顾兄和柳兄的面子上,我才不要你。”
顾烨拍拍王卓脑袋,眼里有热烈的情绪涌动,他笑道:“好不容易入了江湖,哪有轻易就走的道理?”
31. 第 31 章
小船连坐了近七日,才总算是到了炎国境内。
几人疲惫不堪,在不知什么地方靠岸后,炎珏就近找了个驿馆,四人呼呼大睡。
柳呈东是在极致的逼仄感和沉重中醒来的。
顾烨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房里,手长脚长睡在外侧,睡姿极不规矩,霸道地占了大半个床,将他逼到了最里面,半个身子都压着他。
柳呈东额上青筋直跳,靠墙坐起来,狠狠一脚踢在不速之客侧腰上。
顾烨丝滑滚地。
“嘶——”
顾烨捂着后腰站起来,睡眼惺忪控诉道:“你怎么踢这个地方,踢坏了怎么办?”
“关我屁事。”柳呈东指着门,冷声道:“滚。”
顾烨嬉皮笑脸的,要重新爬上床,“现在还早,咱们再睡会儿呗。”
柳呈东忍无可忍,又是一脚,专朝下三路招呼,“你赶紧滚啊!”
顾烨侧身躲过,一只手抓住脚腕往旁边一拉,欺身而上,坏笑道:“东哥儿,你这样不好吧?”
柳呈东瞬间爆炸,另一条腿屈膝去攻他太阳穴,却反被顾烨架在肩头,腰被死死摁在床边无法发力,形势越加可怖。
柳呈东一张脸又黑又红,恨地咬牙切齿:“顾烨你大爷,放开我!”
顾烨原本只想戏弄他一下,可身下这人不停挣扎倒是引出了真火,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该放手了,可私心里又舍不得,大脑纵容身体抵着人,自欺欺人地想着再一小会儿就好。
“柳兄,起来没,炎珏让我叫你,说是有要事……”王卓在门口有气无力地喊,俨然没睡醒的样子。
这一路真的太苦了,连觉也睡不安生,王卓苦着脸眯着眼往门上靠,真的好累,他以后再也不会想什么闯江湖了……
“诶,诶诶诶诶诶……诶哟!!”奇怪、惊讶、惊惧、气愤等情绪逐渐递进,最终化作一声痛嚎。
王卓从地上爬起来,彻底清醒,气愤道:“柳兄你晚上睡觉怎么不闩门啊,害我白白跌一跤。”
待看清屋内情形,王卓呆愣一息,迅速低垂着头十分惶恐地将门拉上退出去,嘴里还嘀嘀咕咕:“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柳呈东气得脸都要抽筋了,一双眉毛倒竖,两手死死掐上顾烨脖子,声音里透着狠劲儿,“你是不是想死!!”
见他真的生气了,顾烨忙松开柳呈东的腿,改去握颈间的手,喉咙被掐得很紧,在窒息中勉强发音:“我错…了,快…放手。”
柳呈东脚印上他胸膛,送开掐着脖子的手,将其踹得倒退好几步。
顾烨从地上站起来,柳呈东已经穿好鞋披了外裳出门了。
顾烨摸摸脖子,上面痛感犹在,柳呈东一点力气没省,是真想掐死他。
顾烨苦笑一声,瞥了眼偃息旗鼓的小顾烨,骂道:“净给我惹麻烦。”缓了缓,也披了衣裳出去。
*
炎珏去喊顾烨,敲了半天房门没动静,推门一看,房间里哪还有人在。
正纳闷时,却见王卓一脸悻悻地跑过来,便问:“怎么这个表情,柳兄起了吗?”
不等王卓答话,他又自顾自感慨道:“顾兄竟然不在房中,看样子是起了许久了,难道是出去练功了?顾兄真乃吾辈楷模啊,年纪轻轻功夫已经那么厉害了,竟然还这般刻苦,实在让人倾佩啊……”
王卓:“……”
你比我更会自我洗脑,这个小弟不若给你当好了。
柳呈东从拐角处走出来,面上黑黑的,王卓见了缩着脖子躲到炎珏身后。
炎珏不明所以,只当是王卓惹恼了柳呈东,他迎上去,笑道:“打扰柳兄好眠了,实在是有紧急的事要谈……”
柳呈东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不快,“谈不上打扰,我早醒了,是有什么事?”
“出了些变故,我们要尽快启程了。”炎珏叹息一声,“也不知顾兄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顾烨懒懒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我在这里……”
人都齐全了,炎珏很高兴,“顾兄来得正好,快快收拾行李,我们立刻出发……呃,顾兄你的脖子怎么了?”
顾烨露在外面的脖颈尚未映出指纹,只红痕遍布,看着触目惊心。
王卓看得目瞪口呆,默默又站远了一步。
竟这般激烈么?
顾烨轻咳了声,还未说话,柳呈东便朝他递去警告一瞥。
他只好端正了神色,背着实情瞎说道:“遇到个厉害角色,本想打上一架,让人给跑了。”
炎珏皱起眉头,“连顾兄你都拿那人没办法么,民间果然是藏龙卧虎……”
知道真相的王卓噗呲一声笑出来,得到来自三个人的凝视,其中两道尤其的冷,便忙捂上嘴不敢笑了。
炎珏纳闷:“你笑什么?”
王卓白他一眼,用眼神表达不屑。
——我笑你蠢!
“我回屋收拾东西了。”
四人各自回房收拾行李,乘坐马车赶往炎国和黄国交界的边境。
“我清晨接到密报,说是发现黄国边境动向异常,有大批军马在边关驻扎,加上九哥在黄国境内失联,看样子是要起战事,几个皇子里就我离得近,父王命我随同梁将军留在边关。”
“战事一起,必然要流血牺牲,大多数时候,战争是让人厌恶的。可说句不好听的,我国等待一场战争已经等了太久了……”
柳呈东有些奇怪,问道:“炎国是主战派?那为什么还要派使者到其他两国讲和?”
炎珏笑着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九哥是去讲和的?”
柳呈东一噎,炎珏确实没说过自己是去讲和的。
王卓不耐烦猜,大大咧咧直接问道:“那你是去干啥的?”
炎珏很想白他一眼,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便耐着性子道:“是跟熵国国主谈了笔生意,九哥也是如此,我刚刚说了,我们是主战的,是不可能跟周边两个国家同时讲和的。”
就在三人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之时,炎珏的话锋一转,“不过,熵国国主知道我一路上的遭遇后,已经主动向父皇递了求和书了。”
柳呈东无声叹息,邻国皇子在自己国境中失联,这时两个强敌又联手了,黄国这是不得不防啊。
不知为何,自从上次和顾烨分析了炎珏被刺一事后,他就总是偏向陌生的黄国。
那场熵国境内的伏杀,会不会是熵国自导自演?
柳呈东暗自摇头,这终究只是他们两个局外人的猜测罢了,具体如何,当事人想必会考虑得更加周全。
顾烨这时开口,“炎国为什么期待战争?”
炎珏解释道:“不瞒你们说,我国已经快七十年没打过仗了,武官被排挤得厉害,国内近来更是刮起一股男儿以柔弱为美的妖风,长此以往,我国军队前途堪忧啊。
当然,这只是无数个次要原因之一,主要是我很厌恶这股风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国经济结构问题,诸位可能听说过,我炎国商业发达,综合财富值远在其他两国之上。
我国开国之后并不奉行重农抑商政策,两者地位是一样的,这也使得我国在短短十数年间迅猛发展,由贫穷小国变成了能与其他两个大国抗衡的存在。可如今奸商当道,官商勾结,把握着经济命脉,国内财富朝少数人倾倒,国库空虚,社会风气更是唯金钱上,大多数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民间可谓是怨声载道,再这么下去,民间怕是要发生暴乱。
父王有心整治,可那些人官商勾结多年,互相掩护,早成了铁板一块,成了炎国的毒瘤。父王有心整治,可又怕逼急了,这些人干脆带着钱财到其他两国安居。所以只能借外部战争去处理内部问题。”
柳呈东不解,“可战争一起,这些商人不是更要跑吗?”
炎珏摇头,“父王早做了准备,战事一起全国戒严,人员进出会严格排查,他们很难跑掉,就算真跑了,也只能带走一小部分财物。”
王卓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打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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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抄家不就行了?”
炎珏闭了闭眼,“全国大小商号数以万计,最顶端的也有好几百,牵扯太大,不能抄家。”
柳呈东倒是明白了,“所以只要发动战争,你们就有了正当理由征收他们的财产,看来这仗不仅要打,而且是拖得越久越好,最好是拖到把那些商人全部掏空榨干。”
炎珏点头,“大概就是这意思。”
顾烨点出最实际的问题:“那你带着我们一起前往边境,是有什么打算,难道要我们去打仗?”
王卓:“我靠!真的假的?”
三人齐齐看向炎珏,后者苦笑道:“不愧是顾兄,看问题直切要害,我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也要看你们的个人意愿。”
王卓率先道:“废话,我当然是不去了,我这样子上战场,那不是活靶子嘛,不去,绝对不去。”
柳呈东也皱眉,若是为了大同城而战,他二话不说铁定上战场,可炎国毕竟不是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为旁的国家出生入死,他有些做不到,更何况家里双亲还等着他呢。
他之前确实是答应了陪在顾烨身边,可也没想过上战场拼杀啊。
柳呈东看向顾烨,刚认识那阵子,他记得顾烨酒后吐真言,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当一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
顾烨没让几人多等,说出三人的隐忧:“去了边境,你就是炎国的皇子,不再是炎兄了,我们三个十分惶恐啊。”
炎珏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到地方后你们若想走,大可以离去。”
他递出几张文书,上面盖着红印,大意是十三皇子亲卫,准许出入营地。
顾烨:“你就不怕我们把这文书给间谍?”
炎珏笑:“一起走了这一路,几位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顾烨牵牵唇,看向和他一起出来的两人,“你们意下如何?”
王卓想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自然跟着二少。”
柳呈东嘴角一抽,除了跟着顾烨,他难道还有的选吗?
“少废话,你要去就去,不去咱就走。”
顾烨以拳抵唇,压下笑容,“那咱们就跟炎兄去看看,行就上,不行咱就走。”
柳呈东看出来他在笑,恨恨地瞪他一眼。
可恶!这男人实在太可恶!
*
马车坚定前行,炎珏给他们讲了一路的故事,关于他们要去的边境城市,关于那个梁将军。
他们先到了盐丰县这个边境城市,城中来往的普通百姓面容大多愁苦,偏黑偏瘦。
叫人惊奇的是,大街上竟然连小摊贩都没有,少了摊贩的叫卖吆喝,显得无比冷清。
炎珏带着他们进了一家面馆,解释其原因:“炎国从商者之间竞争压力很大,像在别国的比比皆是的小摊贩,在我国是行不通的。最顶层的商人会抢占中层的市场,中层的又去抢下层的生意,下层的只能抱团取暖,勉强活着。那些最底层的个人摊主,自然是争不过这些人,也就渐渐没落了。”
“其实最可怕的一点是,商人不事生产,只需要投机倒把就能赚大钱,而农民辛辛苦苦种地一整年也就勉强填饱一家人的肚子,遇上灾荒,全家饿死也是常见的。
久而久之,愿意种田的人越来越少,也就导致了田地荒芜。我国空有平原万里,却无人种,每年都是国库拨款,让闲置的军队种田,就这还要每年从熵国买几百万斤粮食,才勉强够用。”
柳呈东听得瞠目结舌。
这也太夸张了。
见几人眼神怪异,炎珏扶额,自嘲道:“你们不要这么看我,我虽然听着地位尊贵,可手中无权无人,什么事也做不成,连我父……父亲都拿他们没办法,更何况我呢。”
炎国当初制定国策时,估计也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吧。
也或许是想到了,但当时不得不用这个办法,让国家先富起来。
可惜后面的皇帝没有遏制这种不良发展,晾成了今日的祸端。
32. 第 32 章
第二天一早,炎珏带着他们径直到县衙门口。
他递了块腰牌给守门的衙役,让他速去通报县太爷。
炎珏解释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军营,身边亲卫不在,我身份不太好解释,还是让这县令带我们过去保险些。”
盐丰县县令快步出来,才远远见到人影就躬着身子开始喊:“殿下,您来了殿下,劳烦殿下亲自走一趟,该给下官递个信儿的,也好让下官略备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啊,这眼下什么都还没准备,您看……”
县令一抬头傻眼了,那来通传的衙役只说是个年轻人递的牌子,可面前四个都是年轻人,站在一处根本分不清谁是殿下。
顾烨、柳呈东默契后退一步,顺手扯了反应慢一拍的小胖子。
炎珏见他这谄媚样就心烦,皱着眉头伸手止住他的话头,“不必了,我有要事在身,即刻就走,你准备几匹快马,另找些人护送我们去军营。”
县令是个小眼睛的中年男人,眼见炎珏不吃这一套,很快又直起身子,从善如流、不卑不亢道:“殿下与几位贵人进堂稍坐片刻,下官这就去准备。”
顾烨和柳呈东坐在一桌,炎珏被迫和王卓一桌。
炎珏搞不清楚这小胖子怎么回事,他就想跟顾兄坐一块儿,跟柳兄坐一起也行,可这胖子老是阻着他,等将人甩开后,顾兄已经和柳兄坐一起了,他只得作罢。
这种事情发生了好几次,他怀疑王卓是故意的,但又搞不懂为什么。
王卓不是不太喜欢他吗,为什么又要黏着他?
炎珏皱着眉头想事情,一偏头瞥见王卓睁着清澈愚蠢的小眼睛冲他笑,
“那县令早走了,你就别装了……不过还真别说,你装模作样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上次在熵国驿馆的时候也是,还真挺能唬人。”
炎珏白眼一翻,端了刚上的茶盏喝茶。
他都懒得搭理这憨货。
“不过那县令比你能装啊,一会儿谄媚一会儿清高的,你们炎国当官儿的都这样子吗?”
茶水太烫了喝不下,炎珏放下茶盏,冷哼一声,“这有什么,你是没到过丰都城,那里的妖魔鬼怪多着呢。”
“酆都城?”
“呸,你是不是想挨打?”
“……”
明明是夏季,这地方却有够冷的,出门前几人都加穿了一件中衣。
柳呈东理了理袖子,心里感慨:还是男装穿着舒服。
开始还说替换着穿女装呢,直到现在了,一路上也没见顾烨有这个想法,可见这人最开始就是骗人的。
炎珏也是,扯那么多有的没的的,结果一点作用没起。
还易容呢,走一半自己先把胡子扯了还说碍事,原以为换女装能躲过追杀,也是一点用没有,那些人还不是悄悄埋伏准备,一有机会就挥刀乱砍。
想到这里,柳呈东突然疑惑起来。
那些杀手是怎么得知他们的路线的?
离开驿馆后,行事要多低调有多低调,炎珏甚至几乎没有在人前露面,他们三个又是生面孔,几波杀手又不像是同一批人,为什么追踪能力这么强?
“顾烨,你觉得,这一路上是谁想杀炎珏?”
顾烨掀了茶盖等水凉,听见问话也思索起来,手指无意间轻轻敲击着凳子扶手。
片刻后道:“可能是两拨人,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柳呈东若有所思,“大致方向呢?”
顾烨双手环胸,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柳呈东:“……”
“只是想不通而已,既然一开始都没打算杀人,为什么后来又要杀了呢?”
“牵扯到利益了呗。”
“那要跟炎珏说么?”
顾烨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别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
出来的目的?
说好听些是帮大同城探路,说难听点,就是想四处逛逛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瞧瞧新鲜事,凑凑热闹。
所以顾烨的言下之意是……
柳呈东惊讶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真要上战场呢。”
“我又不是傻子。”
“但你去了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顾烨满不在乎地翘起腿,“我不干,他们能把我咋地?”
“……”柳呈东觉得他和炎珏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都未免太自大了些。
顾烨下压的眼神里跳动着火焰,那是兴奋。
柳呈东便劝自己,反正就这一年。
县令很快回来,严肃道:“殿下,几位贵客,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在县衙门口等着。”
这县令先后表现差异太大,柳呈东都没法把眼前这个正经人和先见到的谄媚县令当成是同一个人。
这炎国还真是与众不同。
炎珏才将将喝了口凉了些的茶,见他这样子,心里晦气,茶也喝不下了,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那就出发!”
县令挑了二十来个人护送他们,到军营外,进出口有两人守着,黄色的旗子在风中猎猎,上面写着:闲人不得靠近,否则军法处置。
一行人在安全距离停下,县令安排的随行之人上前,递了腰牌又附耳说了几句,守卫很快叫人通传。
不一会儿,一位身材十分魁梧的中年人走出来,身上未着甲胄,军营里的人都对他行礼,叫他“梁将军”。
梁将军对炎珏躬身一礼,“殿下,您来了。”
炎珏翻身下马,将人扶正,“梁将军不必多礼,现在形势如何了?”
梁将军瞥了眼柳呈东三人,“殿下请到我帐中详谈。”
柳呈东三人很自觉,没有跟上去,在小兵的带领下,在一个空置的小帐里休息。
帐中简陋,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张大通铺,王卓躺上去滚了一圈,没压实的稻草窸窣作响,发硬的床单上有一股很明显的汗臭味和脚臭味。
王卓受不大了,站起来哭丧着脸,“这下是真吃苦来了。”
顾烨虽然早有预料,但也有些接受不了。
他巡守时住的地方不比客栈里差,还有人专门照料起居,与这里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掀开帐帘起,他紧锁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柳呈东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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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挂起来,让帐内沉闷的空气能够流通。
在没出师之前,他一直待在戏班子学艺,住的也是大通铺,面对这样的环境倒也还能接受。
见两人如丧考妣的模样,柳呈东望了望帐篷顶,没忍住阴阳两句:“哟,立誓闯荡江湖、戎马疆场的二位,竟被一间陋室打败了?”
顾烨被他气笑了,给自己搬了张矮杌子坐下,“不就脏点臭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往日还铲过马粪呢,别小瞧我。”
中午吃饭的时候,炎珏把三人叫来了自己的帐篷。
他的帐子是刚搭的,里面一应用具都是新的,看得几人眼红。
炎珏也是第一次到军营来,边境物资紧张,追求的都是能用就行,见三人面色有异,只当他们是不习惯,还劝道:“军营不比外面,几位要多忍耐克服了。”
三人:“……”
炎珏又拿起了架子,王卓这回明白寄人篱下的滋味了,他很想吐槽两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小兵很快送了吃食过来,一盆粗粮窝头,颜色偏黄发黑,还有一瓦罐伴着玉米糊的浓汤,里面掺着几根野菜叶子。
四人都是没见过这世面的,乍见之下都有些难以置信。
炎珏皱眉问那小兵:“军营里军士就吃这个?”
这些年没有打仗,军饷被一再缩减,他们这些出身贫苦的人在军营里是吃尽了苦头,营里粮食不够吃了,将军还要带着他们去种田才能勉强果腹。
小兵存了一肚子怨气,他打心眼里瞧不惯娇气少爷,但人家身份在那摆着,也不好表达出明显的敌意和鄙夷,只瓮声瓮气道:“禀殿下,普通军士可吃不上窝头,都是吃炒熟了的黍米面兑水,您吃的这个是单独给做的,已经是顶顶好的东西了。”
这算是顶好的吃食了?
“什么黍米面,拿来我看!”国库虽不充盈,但父皇每年都坚持没有裁减军队开支,为的就是养精蓄锐,可现在这小兵竟说军士连窝头都吃不上,简直荒唐!
小兵二话不说,从腰上取下一只软布袋,约有八两重。
炎珏拆开一看,里头是黑的白的黄的看不出是何原物的碎末,他捏了一把塞进嘴里,丝毫没有谷物的香气,反而有淡淡的苦味和辣味,粗粝的口感难以下咽,就水吞下去都喇嗓子眼儿。
他全身都在抗拒这口感诡异的“食物”,炎珏憋红了眼才忍住没吐出来。
“你说你们就吃这东西?”
小兵暗暗撇了撇嘴,“朝廷每年下发的粮食就是这个,说是方便存放,也省了架锅熬煮的时间……”
炎珏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将布袋狠狠掷到地上,怒不可遏:“这群中饱私囊的混账东西!”
柳呈东旁观了整个过程,隐约猜到是负责军队粮饷的官员昧了良心。
三人都拧起眉头。
他们大同城巡守人员虽然也苦,但从不在吃食用具上苛待人,每猎得了好东西都是按人头均分,吃肉喝酒都是常事,除有钱拿之外,巡守人员的家属每月还有额外的生活用具补贴。
所以尽管巡守又苦又累,大同城的百姓也都毫无怨言。
33. 第 33 章
小兵弯腰将自己的午饭从地上捞起来,拍拍粘上的灰,看起来很不高兴,他语气生硬道:“几位慢用,小的告退了。”
“等等,”炎珏叫住他,“你让梁将军来我这里一下。”待小兵应下要走时,又道,“算了,还是别叫了,我一会儿亲自过去。”
柳呈东看见小兵转头后,脸上切换成了一副很无语的表情,嘴里似乎在无声念叨什么。
他就很诡异地看了眼炎珏。
你们炎国的人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同寻常啊。
炎珏另提了两张凳子放在桌边,让几人坐下,亲手舀了野菜苞米糊糊递给三人。
“让你们看笑话了。”
王卓受宠若惊地接过碗,看看门口站着的铁甲卫兵:这谁敢笑啊?
吃过一餐“顶好”的午饭,新搭的帐子里沉默的气氛快凝成了水,王卓顶不住压力正要告辞,炎珏先一步开口:“你们随我来。”
四人站在沙盘边上,炎珏指指被木棍连成线的边界,“这便是我方盐丰县区域与黄国交界的边境地势图。”
沙盘上地图立体,炎国这边地势较为平坦,多丘陵;黄国则是高原山地。
两边地形均不算复杂。
只是开战的话,黄国主动出击是走下坡,炎国主动出击则是走上坡。
“从地形上看,主动出击我们要吃亏些。再加上黄国人体格健壮、耐力良好,我国军队平日吃食太差……健康状况估计很悬,正面对抗我们不是对手。前期我的想法是静观其变,先守城,评估一下对方的实力再做打算。”
柳呈东不懂打仗,只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王卓更是觉得无聊,数起了沙盘上的木棍数量。
顾烨轻轻点头,“反正你们的目的只是借机收拢钱财,战士死伤自然是越少越好。”
炎珏接着道:“顾兄,这几天你们便跟我一起熟悉熟悉这边关环境吧。”
顾烨应下。
三人回到帐子后,王卓捂着嘴小声说道:“炎十三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可是外人诶,他真不怕我们泄密吗?”
柳呈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这是在向我们展示自己的态度。”
王卓扣扣脑袋:“什么态度啊?”
顾烨白他一眼,“你小子怎么回事,在大同城里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吗,说话一套一套的,连我都觉得很有几分道理,怎么下了山,脑子就跟被驴踢过一样,不好使了?”
王卓哽住。
顾烨来找他的时候,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本来三年前两人交集也不多,就是陪着疯玩儿的搭子,最多也就是一起喝酒踢球、巡街游乐、上树摸鸟蛋啥的,这些事情可跟学识见识搭不了一点边。
在顾烨面前,他唯一领先点的,就是多看了几箱绘本子,略懂一点男欢女爱之事罢了。
头回顾烨问他怎么追女人,额……追男人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从本子上学的。
他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老爹正值壮年,兄长又能干,两个小妾又美又乖,这既无远虑又无近忧的,他乐得当个蛀虫,干什么费那大劲学呀。
顾烨这会儿骂他,其实是还不了解他。
王卓脸皱成了一团,他该怎么委婉地告诉顾二少,自己其实是个草包呢?
王卓略微想了想,最后不仅没说出实情,还装出一脸高深样,似有深意道:“二少,这你就不懂了吧,有句话叫做大智若愚。”
“你这愚倒不像是装的。”
顾烨没在这上面多费功夫,只撂了一句打趣的话,便就此揭过了。
“炎珏孤身来军营,处境可算不上好。
炎国皇帝虽说让他过来待着,可看样子也没给什么权力,这边关还是梁将军的一言堂,炎珏说不上话。再加上边军对朝廷积怨已久,这里的士兵对炎珏只是表面恭敬。
我猜,炎珏是希望我们几个能起到亲兵的作用,捍卫他的尊严和利益。”
原来如此。
柳呈东暗叹一声,他只看出来炎珏有意拉拢他们,却不清楚要他们干什么。
王卓心里藏了一百个不解。
捍卫炎珏的尊严和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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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怎么捍卫,帮炎珏打架,把看他不爽的人都打趴下?
王卓脑子里的问号都要满溢出来,但还是憋住了没说话。
柳兄都没说话,他也不能吭声。
柳呈东:“那我们要怎么帮他?”
要想待在炎珏身边,还得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才行,派不上用场的人早晚会被丢出军营。虽然柳呈东没想留,但顾烨明显是一时半会儿不想走的。
“军营实力至上,要想在这里获得真正的尊重,是需要功绩的。”
“功绩?难道要炎珏带兵去打一场胜仗?”
顾烨笑笑,“对于功绩的理解倒也不至于这么狭隘。”
这是什么话?柳呈东瞪他一眼。
顾烨收了笑,清清嗓子道:“那个盐丰县县令体型溜圆、满面红光,想来平日伙食不错,咱们去刮刮他的油水,给大军解一回馋。”
目前集结在边境的炎国大军有近万人,让所有人解一回馋,那不得把胖县令刮脱一层皮?
柳呈东笑了,“经此一遭,那县令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我可不需要他记挂着。”顾烨没好气道:“干嘛说得这么恶心,你就真一点儿亏吃不得。”
柳呈东挑眉,意有所指,“彼此彼此。”
顾烨邪气一笑,“我把王卓扔炎珏帐子里去,今晚咱俩睡。”
“滚!”
王卓:……什么啊,他没有人权吗,就没人为他发声吗?
*
三人将计划跟炎珏这么一说,后者立刻拍手:“好,你们带着我的腰牌去,我在营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骑马去盐丰县城的路上,王卓捏着缰绳很是不满,“炎珏为啥不跟过来?”
“在炎国,他是主,咱们是仆,这种杂活儿都是仆从干,他亲自过来显得掉价,懂吗?”顾烨给他讲现在甚至以后的行为逻辑。
王卓撇嘴:“二少你比较掉价。”
顾烨满不在乎,“别计较那些,出来玩就入乡随俗,咱们都是草民,找准自己的定位,别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