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大魔头[仙逆同人文]》
1. 命魂
火焚国被火兽入侵,修士闯入宣武国国界,为争夺安身之所,两国交战不断。
而李慕婉被分配到一个小队执行任务,她从一位筑基期修士手下得到一个法宝,却不知为何物。
休憩之余,李慕婉脱离小队,寻了一处山洞调息,她本修的是丹道,斗法自然不擅长,此次大战耗费太多灵力,身上的丹药用得所剩无多。
李慕婉打坐后擦了一把额汗,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珠子,美眸转了几下,声音清婉,“这珠子是何来历?竟然没有丝毫灵气。”
山洞远处传来修士斗法的声音,悠悠荡在山谷之外。
“同行的小队十三人生死不明,当务之急,应该先返回火焚盟。”李慕婉起身,蓝白相间的纱衣裙摆无风而动,宛若莲花仙子。
这世间纷乱不休,以她修为,能做的就是护好自身安危,可如今,已然成了奢求。
李慕婉调息后准备离开山洞,还未走出两步,不知为何身子被一道法阵禁锢无法动弹,只剩眼珠子还能转动,她警惕地用神识探查周围的异动,风吹草动不过万物常象。
直到头顶一束紫光呈莲花状,将她慢慢吸到半空,李慕婉悬空却无法抬头。
紫光之上是一颗蓝色的珠子,此刻正在吸收她体内的命魂。
李慕婉感觉体内一股力量被吸出,可她无法判定是什么,睁大的瞳孔在诉说她的抗拒,一丝痛苦之色蔓延在眉眼处。
几息后,那颗命魂珠渐渐移到她眼前。
【世间因果有论,有缘人,我吸了你的命魂,此后你便是我的主人。】
这是命魂珠发出的声音,且这法器会说话?李慕婉怔愣须臾。
片刻后,一道浅蓝色的虚影从她体内彻底被吸出,进而入了命魂珠内,李慕婉失了力气,软软地落回地面。
“你,是个什么东西?方才说的命魂又是?”
【我乃命魂珠,吸了你的命魂,你我便是一体。】
“命魂?此为何物?”李慕婉进入修真界后,精修丹道,所阅典籍无数,她自认博览群书,可在洛河门的藏典阁中从未看过有关命魂和命魂珠的记载。
【每个修士都有命魂,倘若丢了命魂,此生便无法向上修行,耗尽寿命而终。】
“那你为何要吸我的命魂?”李慕婉感受体内修为和灵力变动,恢复后的身子却无不适。
【每颗命魂珠,认主之后才会吸收主人身上的命魂,从而与主人神识互通,而在这朱雀星,命魂珠不常见。】
“你把我命魂吸走了,往后我修行受限,我要如何才能拿回我的命魂?若我拿回命魂,是否就不会再受限制。”李慕婉脑子混乱,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且无法让她一时信服。
【只要完成命魂珠所定任务,自可拿回命魂,修为便可不再受限。】
“你为何吸食我的命魂?”
【命魂珠以修士的七情六欲为食,从而丰富属性,我在朱雀星滞留几千年,眼下还差,喜、怒、悲三情。只要达成最后的三种属性,我便可拥有自主元神,届时自会归还你的命魂。】
“何任务?”
【攻略魔头。】
李慕婉不懂,命魂珠散着的紫光在吸收了命魂之后慢慢暗淡变回原本样子。
“魔头?”她愈发费解地望着那颗奇怪的珠子,“你说的魔头在哪?”
命魂珠转了两下,落回李慕婉手心。
【魔头要你自己找,倘若符合命魂珠界定的魔头,我自会进入你的神识告知。】
李慕婉思虑过后,还是有所疑虑,“阻碍修行,限制寿元,可有修为等级界定?”
【在朱雀星,几千年来,我所吸收命魂的修士无数,各有不同,最低阶止步筑基期,最高阶也有化神期。】
“筑基期……”李慕婉沉思,她眼下修为就是筑基期,若无法及时完成任务,岂不是?
不过命魂珠既说修为无界定,一切都有转圜,李慕婉把命魂珠放回储物袋,先回火焚盟再从长计议。
或许典籍有记载,只是她还未查到。
火焚盟始祖们不知有无听过命魂珠相关传言,而命魂珠的任务,是攻略魔头,适才没详细问要如何才算攻略成功,她御剑时都在想着这一事。
此时宣武国正派修士搜寻落单的火焚盟修士。
李慕婉离开山洞沿火焚盟方向御剑飞行三天三夜,这一路来,她似乎察觉有人一路跟着自己。
她以神识探查却无法锁定目标,那么此人修为定然在自己之上,这个时候正是两国交战之期,想必只有宣武国修士了。
“出来吧。”李慕婉停下飞行,余光谨慎地打量周围,浓雾后一团巨大的法阵铺天而来,瞬息间,一位面相猥琐且油腻的中年修士现出。
李慕婉这会才探清此人修为。
“结丹期。”此人来者不善,若只是要她性命,必然不会跟了三天三夜。
李慕婉打量此人,并未开口。
“小娘子,你们小队十三人都已经被干掉了,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眼见这人御剑扑过来,李慕婉连忙掐诀躲避结丹期修士,“我洛河门世代炼丹试毒,你若是不怕……”
“女孩子家家炼丹试毒多危险,不如找个人一起双修啊。”结丹期修士指尖沿着李慕婉面阔比划,像是赏玩宠物。
双修门,邪功入体,也算魔修,不知是否符合命魂珠要的魔头。但若是魔头都长这般,李慕婉暗想,这命魂不要也罢。
忽地思虑之余,结丹修士指尖幻化出一道精光,划破李慕婉肩头轻纱,轻纱缓缓下落。
李慕婉无助地望向周围,若只是一位结丹修士,她拖延拖延时间,再寻机逃跑。见洛河门威胁不到他,李慕婉又心生一计。
而此时结丹修士似乎被什么吸引,掌心凝聚灵力汇成光球直接砸向地面,地面霎时破出一道身影,李慕婉朝身后一瞧。
眼熟!
这不是先前在竹林与哥哥追捕孙有才时,险些闹出误会的道友?
李慕婉记得他,此人与自己同为火焚盟,又是战神殿弟子,她似抓住救命稻草,面露喜色,脚下飞剑调转方向,立刻停在王林跟前。
情急之下她也未想太多,指尖轻触王林肩头,无助求救道,“师兄,救我。”
王林粗略扫过一眼,既然已被发现,也不易脱身,适才不想淌这趟浑水是因没了嗜血天魔阵,对付结丹修士定然麻烦。
眼下既已暴露,不想管也不行了。
他在想着解决之策,并未理会李慕婉的求救。
李慕婉心知,此人与自己都是筑基期,若是想要此人与自己联手对付结丹期,必须要有十足利益才能让对方愿意出手相助。
修真界的弱肉强食,利益为先,她早已看透,定不会指望一个陌路之人能为自己拼命。
“此人是宣武国双修门修士,她知道我身上有一枚天离丹。”李慕婉看出王林修为,已经是筑基期大圆满,正是结丹的关键时刻,天离丹对修士结丹能够大大提高几率,定然对其有用。
一直目视前方的王林,这才回头瞥了一眼李慕婉,而那眸子散出的寒冰,既然让她心底空了一瞬。
王林的反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提出天离丹,能让他愿意出手相助。
就在李慕婉放松些许之余,命魂从神识传入。
【命魂珠:识别此人符合命魂珠界定的魔头标准,攻略此人,便可拿回命魂。】
而刚有些放松的她,此刻却心乱如麻,这人若是魔头,那她岂不是自己送上门了。
【李慕婉:什么?此人与我同属火焚盟,又是战神殿弟子,怎会是魔头?】
说罢,她又望了眼身前的王林,此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皎如玉树临风,这是魔头?
她暗道一句,谁家魔头长这个模样?先不论是不是魔头,但落入他手里,也比落入双修门修士手里强。
【李慕婉:命魂珠,先前你说攻略魔头,具体是如何攻略?】
【命魂珠:让他彻底爱上你。】
李慕婉困惑。
【李慕婉:仅此而已吗?】
【命魂珠:……】
“他可救不了你。”
李慕婉沉浸在思索中,未注意到结丹修士的进攻,只见十几只飞剑齐下,划破长空,剑气横扫近在咫尺。
王林眸光一凝,倏然抓过李慕婉手臂,侥幸躲过光剑攻击。
王林驾驭土遁术迅速遁逃,身后是结丹修士的穷追猛攻。李慕婉无法想象他该如何躲避。而今唯一希望,也只能放在他身上。
带着一个人确实要麻烦些,可他记着方才李慕婉说身上有天离丹,王林细想,以那结丹修士的反应,明显事先不知情。
此女是想让自己救她方才提出天离丹,王林脸色阴沉,扭头望着她,质问道,“你身上当真有天离丹?”
那极致冰冷的眼神透着无情,李慕婉又联想到命魂珠的反应。
此人是魔头!她更害怕了。
方才情况紧急她来不及细想,即便是魔头也比落在宣武国修士手上凌辱来的强。
况且两人同属火焚盟,思虑此时,李慕婉开口说:“成品天离丹我没有……”
果然,王林眸子闪过锋利,似乎比那结丹修士化出的光剑还要犀利,李慕婉旋即躲开视线,连忙解释:“我身上只有一个半成品……”
王林目光更可怕了,“洛河门的天离丹没有成品,都是半成品,只需要半个时辰祭炼方可完成成品,否则效果大减。”
到此王林也未再说一句,李慕婉事先不明说,意要以天离丹引他相助,现下愿意告知天离丹药效,而她又是洛河门精英弟子,想必炼丹不是难事。
既然他已经趟了浑水,何不带着她同行,能为自己随时炼制丹药,倒也不算亏。
李慕婉自知眼下自己还有价值,料定王林不会撇下自己,而她需要做的两件事。
其一,让王林带着自己逃过危险。其二,探知他魔头身份,再决议是否要攻略,完成命魂珠任务。
命魂珠说要让魔头彻底爱上自己,方能算攻略成功,想到此,她霎时没了信心。
因为此人,极其冷漠。
【李慕婉:命魂珠,此人当真属魔头?】
眉心传来共鸣。
【命魂珠:符合魔头标准,可以攻略。】
【李慕婉:命魂珠界定魔头,到底是何标准?】
【命魂珠:命魂珠对魔头界定没有绝对标准。】
【李慕婉:……】
【李慕婉:试试吧。】
王林带着李慕婉土遁一路往火焚国方向急行,成功利用火兽进攻灭杀双修门结丹修士,只不过因此又招来火兽穷追猛攻,王林不得已借助修魔海的冰属性灵气摆脱火兽追击。
经过三日遁行,李慕婉逐渐对王林的实力有所了解,他每次灵力消耗后喝下葫芦里的液体又恢复灵力加速土遁速度。
火兽为了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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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调转进攻火焚盟方向,只为追击他们,而王林身上定有让火兽要的东西。
她本就心思缜密,冰雪聪明,此刻她更认定命魂珠把他界定为魔头,不是没有缘由的。
被拉着的手腕传来魔头的温度,她望着魔头,神思远游。
好消息,找到攻略对象了。
坏消息,魔头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原本肤如凝脂的她,此刻脸色极为苍白,更是一丝血色不见,眼下若想逃命,唯有替他炼制天离丹才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她也不急着逃命了。
修魔海危险重重,以她筑基期丹修修为,要想以一己之力安然无恙离开可能性不大。
不论是为了保命,还是留下来以便她实施攻略计划,她的当务之急,是要获得魔头信任,让魔头清楚她的价值。
李慕婉眼神闪烁,身音带颤,“师兄……天离丹没有成品,但我会炼丹,洛河门的丹药我都会炼,许多上古丹方也牢记心中。”
王林收了灵液壶,睨她一眼,不动声色,以先前李慕婉的举动,他不会全信,李慕婉确定,那眼神带了质疑。
“只要有足够的药材,我都能炼。”李慕婉收起害怕,努力克制着颤,坚决道。
而她此话,也让原本内心毫无波动的王林有了丝动摇,若能为他所用,替他炼制大量丹药,那么他结丹几率将会大大提高。
就在两方对峙下,李慕婉发觉身上更冷了,这种冷并非来源于王林,而是周身仿若处于一块寒冰之中。
两道光影从地里破出,冲入在水汽凝成的浓雾里,李慕婉扫视一眼,漫无边际的水雾绕在上空,还有奇特的山石环绕,她抿抿唇,带了些惧意,“师兄,这是修魔海。”
王林转身目视身后的火兽,冷淡道,“我知道。”
眼见那些火兽相继扑入修魔海范围,瞬息化作寒冰而死,这修魔海的阴寒灵力对火兽有抵抗之效,触者即死。
而修魔海的阴寒之力,对王林修炼的黄泉生窍诀大有裨益,当下应是开辟洞府,尽快结丹,只有结丹成功,成为元婴之下第一人,才能在穷凶极恶的修魔海生存。
李慕婉望着相继扑入海内而亡的火兽,统统被阻在海外,几日逃亡紧绷的精神放松些许。
朦胧中手腕被王林大掌抓过,他带着人御剑往修魔海更深处去。
而越往深处,所见雾气更是浓郁,几丈之外便已看不清人影,李慕婉尽量御剑跟上王林。
“师兄,传闻修魔海危机四伏,修士大多不讲道理,实力是唯一的武器,而且修魔海内女修不多,除非有强有力的靠山,否则……”李慕婉与王林道清修魔海的危机是次要,言外之意,若想要自己为他炼丹,必须要时刻保护她的安危。
可王林全然未理会,继续飞行,李慕婉盯着那背影如劲松挺立,见他无动于衷,不禁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唏嘘,别说攻略此人,能存活下来已是万幸。
正当她出神时,前方上空长剑踏破浓雾迅速落下,直指二人。
王林蓦然停下,抓过来不及反应的李慕婉,李慕婉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力道险些失去平衡,剑气从她身前半尺距离擦过,灵力波动中震慑了她原本的念头。
只觉身后的人胸膛结实若有似无地抵住她,可她无暇多想,恢复平稳后迅速躲在王林身侧。王林目光骇然,盯着浓雾之处,震慑地命令道,“滚出来。”
雾气里三个男子成三角站位,隐隐现出,李慕婉接连看清三人身影,探清修为。
而她与王林只有两个人,虽说自己是筑基期,可她主修丹道,战力方面自然无法抗衡,为首更甚者还是筑基后期。
“是筑基后期,”李慕婉往后避了些,靠近王林,“他们,有三个人。”
“师兄,咱们快逃吧。”
王林岿然不动。
“放肆,此乃我斗邪派地界,留下身后女修,否则……”其中一位斗邪派弟子话还未话完。
“聒噪,死。”王林冷道一声,极境神识幻化成一道如闪电的红光,进入三人眉心,三人瞬息间殒命。
他右臂一挥,收回三人储物袋,李慕婉见状生生吞咽两下,原本方才靠近王林的动作,现下就没了,而是虚虚地离他远了距离,她温吞道,“他们……”
正在查探储物袋的王林侧头睨她,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你方才不是说,修魔海只尊强者?”
李慕婉倒吸一口凉气,命魂珠的任务更重了。
旋即她捕捉到信息,“你方才用的可是死咒术?”
“死咒术?”王林略怔,又不动声色,并未承认也不否认。
他的隐藏和伪装,加上使用功法与李慕婉曾经在洛河门典籍上所读的死咒术极为契合。
传闻死咒术以神识攻击,只要一字便可灭杀敌人,而要练成死咒术需集三气归一,难度非常,且成功率几乎为零。
李慕婉越发不敢往下想,心底暗暗确认,为何命魂珠要界定他为魔头。
集阴气,杀气,死气于一体练成死咒术,她这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李慕婉:命魂珠,你若能早些说明魔头属性,我就不打他主意了。】
【命魂珠:好自为之吧……】
李慕婉暗想,此人比修魔海内的魔修更可怕。
而王林听完她对死咒术的介绍,仍是沉默。
李慕婉内心止不住发颤,但愿他能答应练完丹药就放她离开,否则,她是一定不会去攻略他的!
2. 同居
两人在修魔海飞行两日,穿过层层缭绕雾气,终于寻到一处荒废洞府,王林率先朝那山石耸立的洞府门前飞下,收剑落地。
李慕婉紧随其后,王林观察一番后,确认在此地开辟洞府,随即凝神打开储物袋,几把飞剑朝山体飞去,震荡过后,山石还是原样完好无损,只是击起些碎土。
他目光坚定,轻蔑一笑,飞剑再次化出三十多把小剑。李慕婉在身后不由感慨:“他的神识竟可以同时操控三十多把飞剑。”
而在她所见王林利用火兽对付结丹修士,又摆脱火兽,同时以死咒术灭杀三个同期筑基修士,她对王林的神通,已经有了认知。
他的神识强大到已经超越筑基期该有的实力。
王林顺利破开山石后,再次利用极品灵石布下阵法,李慕婉原本还带有惊诧,可当阵法成型后,她把方才的那股想法抛掉。
甚至带了难以置信,他明明神通这么强,可阵法却……
李慕婉低头自顾小声嘀咕了句,“这阵法有些普通,只能抵抗普通的筑基期修士……”
聚精会神布置阵法的王林刚收回法诀,神识却一直留意着李慕婉,这是他的谨慎和滴水不漏,以免李慕婉若想搞小动作,便他及时应对。
王林背对她,一路上在李慕婉面前展现的都是无比强悍的自己,他所建立的威严和威慑,在李慕婉那自是管用,却不料她这么一句话,让王林本能地维护起自尊心。
“这洞府我打算长住,若有人闯入,我大可一走了之,至于你,生死靠自己。”他冷漠说,自始未看一眼李慕婉。
【命魂珠:感应魔头好感度降低-50%】
【李慕婉:……这么小气?】
魔头很强,但魔头容易破防!
海内的妖兽咆哮声不断,李慕婉心底剧烈颤动,这些妖兽即便是下品,也能与筑基期斗个平手,别没被魔头杀了,反倒被这些妖兽吃了。
她又探得魔头的信息,魔头阵法不行。
应是在战神殿主修死咒术功法,倘若自己能在他跟前展现出除了炼丹的价值,或许魔头更愿意保全她。
下定决心后,李慕婉二话不说,飞身悬在半山腰上空,从储物袋拿出一支小旗,旗子霎时分散各立八方,旋即又拍储物袋,一根兽骨显现眼前,被她接二连三分为几段。
身上的裙摆和广袖随着她周身灵力波动,形成几束光线,白紫相交的光环绕在她身侧,摆动的裙尾衬得她玲珑身段,纤细腰肢,修长的细腿,飘动的发丝,俨如连池长出的一朵清莲。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漫,兑上缺,巽下断。”她口中念着诀,持续了三个时辰,阵法布置消耗了她的体力和灵力,李慕婉落回地面,抬袖擦去额间汗珠。
“此阵法为九离尸骨阵,由二百一十四个阵法组成,若想阵法更为牢靠,需寻得更多兽骨加强防御。”
王林目视她布阵的过程,此女精通阵法布置,那她的炼丹之术也不会差。
【命魂珠:感受到魔头好感度变化,-48%】
【李慕婉:果然,只要让魔头看见我的价值,就能提升好感度,不过不能说魔头不爱听的,否则又是前功尽弃。】
【李慕婉:命魂珠,以往那些被你吸了命魂的修士,都是如何攻略魔头的?】
【命魂珠:每个修士攻略的魔头属性不同,性格不同,自然方法不同。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此魔头性冷难摧,是有难度,你有一次可更换攻略目标的选择,是否要更换?】
更换魔头?李慕婉摇摇头,此刻她无法脱身,又能去哪再寻魔头。
【李慕婉:不换,继续攻略。】
李慕婉望着不动的王林,生怕他疑心自己。
“你先。”王林神色冰冷,在她身上留下一缕神识,等李慕婉跨入阵法光波后,确认无碍方才提步远远跟上。
两人进了洞府,观察洞府内的情况,洞府里面有石室几间,样子陈旧,显然以往有修士住过,是废弃洞府。
李慕婉觉得收拾收拾没大碍,以她巧手,再破败景象也能收拾得焕然一新。
王林才不在意这些,他要的只是暂时的容身之所,能让他安心结丹成功不备打扰,至于旁的要求,可有可无。
为表诚意,李慕婉表现得还算乖,主动说:“师兄,我是现在为你炼制天离丹吗?”
王林无视,转身背着她,丝毫不遮掩的脱口而出,“你炼制的丹药,我不敢吃!”
【李慕婉:魔头谨慎,防备滴水不漏,若想耍小心眼定然是不成的,为今之计,攻心为上。】
【命魂珠:会动脑子,有希望。】
她声线带着柔弱又惹人怜惜,可惜眼前的魔头,不会为任何动摇。
“师兄,要如何才肯信我。”
此话正中下怀,王林顺势说,“我要你交出魂血,但我不会太为难你,只需你为我炼制足够丹药,待我结丹成功,便会放你离开。”
放了她,可以她修为,要想从修魔海回到洛河门也不是件易事。
李慕婉没多想,魂血交得很果断,指尖点在眉心,取出魂血,送到王林跟前。
【命魂珠:好感度-40%】
李慕婉虽交出魂血,可命魂珠感应到的好感度变化,让她瞬间燃起信心,原来魔头喜欢乖的。
李慕婉攻略魔头第一步:听话且有用。
王林收下魂血后大方抛出十几个储物袋,都是两国大战中的收获,他不会炼丹,这些药材给他也无用。
“所有的药材都在这里,你看看能炼制出什么丹药?”
李慕婉闭眼神识探查储物袋,扫过每个储物空间,里边的东西都让她眼前一亮,她面色露出欣喜。
【李慕婉:魔头结丹需大量丹药,我得让魔头看见并确信我能为他炼制所需丹药,精确数量,更能获取信任。】
李慕婉犹豫片刻道,“师兄,这些药材,我都可以随意使用,是吗?”
以她的反应,必定能有效利用这些药材,王林时刻在打量她,尽管收了魂血,该有的警惕一分不少,“我只要成品丹药,至于过程,你可随意。”
王林第一次见到李慕婉那张如画的脸露出如沐春风的笑,那笑没有夹杂任何的算计,真诚的让他觉得不真实。
她根据这些药材数量,粗略计算出每种可炼制的丹药数量,王林仔细听着。
“师兄放心,以这些药材,我大致能为师兄炼制出增加修为的黄玲丹三百粒,避毒丹五十粒,还有别的各种功效的丹药。”
【命魂珠:检测到好感度变化,-30%】
【李慕婉:果然可行!】
“师兄,你看这魔血藤,是炼制天离丹的主味药物之一,只是炼丹需花费大量时间,九离尸骨阵,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我……”
“我今日会外出一趟,搜寻兽骨加强法阵。”王林给了李慕婉时间,至少他认为,眼下二人是同盟关系,该交代的得交代。
“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定会回来。”
【李慕婉:魔头出行会报备,还算好商量。】
李慕婉原本内心还有犹豫,她不知王林何时要天离丹,但是有备无患,而她身上没有能够炼制天离丹的丹炉,先前未与王林坦明,也是有原因的。
但是此时再隐瞒就不合适了,她交出了魂血,便是给了王林足够的信任,虽然在他那里并不代表如此。
“师兄,能否帮我再寻一个丹炉。”李慕婉鼓起勇气,虽然害怕,但是要提。
王林侧眸,锋利的眼神仿若能割破修魔海的寒冰,李慕婉霎时垂首,下意识的躲避仿若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李慕婉:……魔头阴晴不定,既要炼制天离丹,可丹炉总要事先备好。这攻略任务远没有我想的简单。】
她解释道:“我随身携带的丹炉只可炼制普通丹药,以往天离丹成品祭炼都是由洛河门的天地熔炉完成的。”
王林沉思须臾,并未回应,果断出了洞府,李慕婉望着消失的背影深深叹出口气。
***
魔头外出,她有自己的时间可以安排,这洞府落满碎石。
王林要结丹,而火焚国最快结丹的修士都要几十年,倘若不出意外,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在修魔海住上至少几十年甚至百年。
几十年,虽说魔头冰冷无情,可李慕婉还尚存信心。
至少目前从好感度变化而言,魔头是可攻略的,只是要他爱上自己,李慕婉脑袋甩了甩,不敢往下想。
【李慕婉:为何命魂珠的任务如此离谱?】
【命魂珠:……】
【李慕婉:有没有可能换种攻略方式,譬如,恩情,并非爱意,不成吗?】
【命魂珠:只要好感度完成,不论爱意,还是恩情,只要能够让命魂珠吸收剩下三种情感属性,便算攻略成功。】
喜,怒,悲,她想象不出,要到何种程度,一个人才会把这三种情感同时宣泄达到顶峰。
哥哥在火兽攻击火焚盟时,重伤险些身死道消。她的悲伤,无以言愈,可是大战在即,她必须要收起情绪。
【命魂珠:历来被命魂珠吸收了命魂的修士,攻略属性大部分都是以情为生,方能达成最后一道难关。】
【李慕婉:以情为生,魔头冷血无情,杀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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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还修死咒术……】
李慕婉逐渐为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唏嘘,不知修炼死咒术的他会不会兽性大发……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过她整理情绪快,收回命魂珠,施法将石室内的碎石移出洞口之外,又在洞府外围不远处,采了些珊瑚,珊瑚各色各样,用来装点这空空如也的石室正好。
她又搜寻了些贝壳,还有奇花异草,能够装点之用,但没敢走太远,搜寻差不多,回到洞府后再次锁阵。在王林未回之前她都不会轻易开阵。
洞府内一共三间石室,她很自觉的把洞府最里边一间较为宽敞的石室留给王林,而外间则留给自己炼丹,另外一间暂时空置。
待她布置好洞府的景致,原本家徒四壁的洞府,焕然一新,倒是有了一点家的模样。
她看着自己一日的成果,像个孩子一样雀跃,旁若无人地转起圈圈,裙摆飘然,发丝舞动,笑容满面,全然忘记了此刻身处危境,还有任务要做。
修魔海日落坠西,李慕婉方从储物袋挑出十几支蜡烛,施法点亮。烛光与珊瑚相映,把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染上暖光。
她此刻心想,若是有颗夜明珠就好了,夜明珠能够散发光亮,还无需点烛。
李慕婉盘膝而坐,在外间给自己安置了张木案和座椅,炼丹时可用。
接连几日她都专注炼丹,修仙之人达到筑基期后就辟谷了,同样也不会有困意,大多时候休息也只是打坐吐纳。
算着日子,王林最早若是三日归来,李慕婉要在这之前炼制一些丹药,以表诚意。
先前为着他能救下自己,接二连三的与他说了空话,可见王林的耐心耗得所剩无几,故而与他要丹炉时,好感度又下降了。
若非让他认为自己还有价值,他也不会愿意带着一个累赘。
李慕婉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随即拍了储物袋,从王林留下的那十几个储物袋里挑出所需药材,再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普通丹炉炼制丹药。
洛河门的大部分丹方李慕婉早已烂熟于心,根据丹方记载炼成丹药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这几日每每练完一炉丹药,李慕婉都会有意无意朝洞府门望去。
“说好七日回来的,已经十日过去了……”李慕婉暗自伤神,手里拿着一枚玉简,准备接下来的炼制。
而王林这一去,十日便过了,他承诺最晚七日回来,李慕婉担心他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撇下自己另寻他处。
只是须臾便又否定这种想法,王林不会放弃自己这个行走的丹炉,她的魂血还在王林身上,若他有生命危险,自己也会命丧于此。
是以,王林在外无碍,思虑后她放下担忧,继续炼丹。
眉心却感受到阵法外一股灵力波动,越来越近,她心底暗暗思忖,想着一种可能。此时阵法外王林的声音传入:“开阵!”
李慕婉开心跑出洞口外,刚站定时,地面震动传来,眼前是一条千丈的蛟龙,喜悦咽回肚里,与之替代的是满眼震惊。
“以它的兽骨,来布置九离尸骨阵,够不够用?”王林身影从蛟龙身体后显现,李慕婉还未从惊诧里拉回神。
王林已经走近,她木然地点头,“嗯。”
脑子混乱,此蛟龙她只在典籍上看过记载,不知王林是如何掠杀又抗回来的,这个魔头更可怕了。
李慕婉暗道,攻略他,此生无望。
王林无视她的杂绪,把蛟龙丢在洞府前,不再理会,李慕婉还在神游,被王林胸前刺目的伤口拉回神来。
他受伤了!
“师兄。”李慕婉本能叫住他。以她所读典籍中记载有写,蛟龙一身是宝,尤其是蛟丹和龙髓。
未等王林回应,李慕婉蹲身,手中出现一把匕首,她下手干脆利落,一一取出蛟丹和龙髓。
王林听得动静后,目视她取物的动作,带了丝不解,却未作任何反应。
等了半刻,李慕婉左右各自捧着蛟丹和龙髓,朝立在不远处的王林走近。
“蛟龙和龙髓是天然丹药,龙髓是至宝,能够疗伤之效。”李慕婉双手举在跟前,仰头望着王林,眸子散着真挚。
王林盯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试图能看出古怪,可是没有,蛟龙体内的至宝,他压根不清楚,若李慕婉有意藏私,他也不会知晓。
而李慕婉并未这么做。
王林隔空收下两样至宝,未作声转身走入石室内。
李慕婉咽了咽喉咙,魔头的眼神没那么冰冷了,她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20%】
【李慕婉:我知道该如何攻略他了。】
3. 灵兽
李慕婉攻略第二步:投其所好,攻其所失。
她望着背影入了石室,转身再看庞然巨物,“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刚入了洞府的王林,却见洞府焕然一新,外间由珊瑚和绿植点缀,桌上放了李慕婉刚炼制好的丹药,零散几枚玉简摆得整齐,几棵花草点缀,王林内心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丹炉还有余热,想来她方才还在炼丹。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10%】
正在思虑如何处理蛟龙的李慕婉猛然抬头,“魔头好感度又升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管他呢,有升总比降得好,她收起杂念,从储物袋拿出一把飞剑,飞剑在她操控下划入蛟龙皮,可是蛟龙皮太硬,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剥离蛟龙皮甲。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主意打在王林身上,只是方才有所好转的好感度,怕是她这一举动之后,又要回归当初了。
李慕婉不想放弃,接连再次拿出两把飞剑,神识同时操控,飞剑周身几道灵光围绕,落在蛟龙身上时,再变幻成几道蓝光,蓝光形成剑锋。
她再次加强神识,蛟龙皮甲破开,刚入了石室准备盘膝的王林感到一丝震动。
谨慎的他随即放出神识,在探查到原是李慕婉剥离蛟龙皮引起的动静,神识留了几息。
待李慕婉处理完蛟龙皮甲,又抽出龙筋,见她专神在处理蛟龙才收回神识,服下蛟丹后,伤口不见了。
【命魂珠:好感度变化-8%。】
【李慕婉:魔头不是在里边疗伤吗?好感度居然还在升。】
她聪慧睿智,又心思缜密,摸清了王林性子,又怎会猜不到,必然是王林在自己身上留了神识,时刻注意动向,他还是防备着的。
整张的蛟龙皮不易储放,李慕婉只能锯成小块,每完成一块都会损耗她的灵力,是以,她花了近十日时间才处理好一整张蛟龙皮。
这段日子,王林一直在闭关修炼。
“师兄。”
李慕婉费了个把月,才把整条蛟龙处理完,处理完蛟龙的她在王林的石室外唤了几次。
“师兄。”
王林闭目调息,还在凝具体内寒丹,石室门开了,王林却未动,盘膝冷道:“何事?”
李慕婉扫了一眼石室,除了几道他幻化出的白光点亮室内,还有一只葫芦接着岩石流下的水滴。
她不知王林为何总在灵力消耗时拿葫芦喝水,但肯定有他的用处,为了小命,少打听总是对的。
“师兄,我把蛟龙处理好了。”李慕婉立在石室门口,懂得分寸的她也未曾踏进一步。
唯独那蛟龙头骨,还放在外间一侧。
王林没应她,李慕婉垂眼,眼珠子转动两下,从储物袋把分解出的蛟龙至宝尽数拿出,飘到王林跟前。
王林看都没看,手臂一挥,这些东西尽数落入储物袋。
“还有事?”
“师兄,这是我这几日炼制的丹药,师兄先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李慕婉觉察,他闭关时日越长,定然是练功到了瓶颈,能助他一些是一些,而这也是为了自己。
王林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石室外的人影,再次挥袖,接过丹药。
“师兄……”
他显然不是那么有耐心,又闭回眼,李慕婉察觉他的起伏,说话的节奏也变快了。
“师兄专心修炼,我总来扰你也不是回事,可我一人在外边炼丹,有时想与师兄商量,又不好唤你……”
一枚玉简落入她眼底,王林关了石室门,李慕婉呆呆望着石门,错愕许久。
里边传入威慑十足的声音,“若有要事,以传音玉简告知即可。”
李慕婉笑意盈盈地收了玉简,他这门关的是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有那么急着赶人的吗?
好在她方才在王林身上多留意了几下,要做蛟甲,自然要量尺寸,可她没法光明正大地打量他,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近他为他丈量尺寸。
只能通过目测粗略计算。
旋即她心里有了尺寸,魔头身形健硕,无论肩宽还是胸膛,都比哥哥还要宽几尺。
做大一些无妨,总归不能小了。
李慕婉停了炼丹,开始缝制蛟龙内甲,虽说不大好看,可穿在里边看不见,王林身上原本穿的还是战神殿的弟子服。
而她自己早就在王林外出寻找兽骨时,就换下洛河门的弟子服,重新置换一身更为方便的服饰。
这套服饰穿在身上,暗香盈袖,灵动俏皮。
她把留下的蛟龙皮最终做成两件防护内甲成品,又从储物袋用随身携带的衣料做了一件灰色广袖宽袍,可搭配蛟甲穿。
【李慕婉:不知道魔头会不会领情,先前给了魔头蛟丹和龙髓,魔头好感度有所提升,希望这次也有效。】
【命魂珠:攻其所失,有望。】
李慕婉信心十足,拿出王林给的传音玉简,还在考虑要不要传话,若只是为了一件衣裳,就去打扰他练功,会不会惹毛了他?
正当她还在做决定时,石室门开了,王林径直往洞府门去,未瞧一眼那来回踱步的李慕婉。
只是冷冷留了句,“我出去一趟。”
“师兄,等一下。”李慕婉想也没想趁机叫住他。
王林这一次顿下步子后转身看向她,原地等着她。
李慕婉小跑从木桌上捧起两件蛟甲,眼珠子还转了下,似在思考什么。
原本一件是给自己留的,可又怕魔头多心以为自己要藏私,须臾后,她只能把两件一块捧了过去。
“师兄,这是我用蛟龙皮做的内甲,这蛟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修魔海内危机四伏,师兄经常外出,危险重重,以备师兄不时之需。”她这双眼睛与交出蛟丹和龙髓时一样。
没得任何可以探查的异心。
见王林没反应,她知道魔头还在考量自己的诚意,为表明衷心,李慕婉作了让步,略显委屈,“师兄若是觉得我有别的心思,大可投入洞府之外用来加强法阵。”
沉默须臾后,王林难得双手接过蛟甲,仔细打量一番。
自修仙之后,就再无人给自己裁制衣裳,哪怕只是一件蛟甲,而这蛟甲还用途非常。
在那犀利冰冷的深眸中,有股热火在悄无声息地融化寒冰,王林收下其中一件,语气也比往日温和些许,却仍是带着冷意,“一件够了,另外一件你自己留着。”
他转身就走,李慕婉想起一事,又追上去,王林听得脚步声,停的也快,李慕婉却来不及收步,撞上那结实的宽背。
她踉跄后退两步,愣了须臾,等待眉心命魂珠传来的好感度变化,以为魔头又要动怒。
却没有命魂珠的反应。
“何事?”王林盯着慌乱的李慕婉。
李慕婉拨了碎发,抬眼怯生生地望着他,“这蛟龙皮甲算是至宝,穿在身上若是被其他修士看见,恐会遭来杀身之祸。为此,我还特意给师兄做了一件外袍,能够掩盖蛟甲存在,若是师兄不嫌弃……”
王林上下扫了一眼,也没看见她口中所说的外袍。李慕婉反应过来,脸红了一半,这才从储物袋拿出那件裁好的外袍。
“师兄试试是否合身,若不合身,我再改……”
王林深吸一口气,再次收了外袍转身出去。
原先李慕婉还在担心外袍不合他身,适才她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是界量着尺寸,应该正好。
原本还想再问问五品丹炉的事,王林几次外出,也没寻得丹炉回来,李慕婉怕他把这事忘记了。
想叮嘱又不敢,若天离丹于他很重要,他不会忘记,只是还没合适的时机。而五品丹炉并非那么好寻,唯有去练器阁或者拍卖场几率才高一些。
可修魔海离这些地方不近。
他要寻个五品丹炉,并非容易,故而又隐下没问。
李慕婉坐回桌前,准备继续炼丹。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0。】
【李慕婉:我都给他做蛟甲和衣裳了,怎么还只是0。】
【命魂珠:攻略魔头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心,否则前功尽弃。】
【李慕婉:若他结丹成功,我还未攻略他,我总不能追着他不走吧,我自然想进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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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
【命魂珠:魔头阴晴不定,把握分寸。】
这李慕婉自然知晓,虽说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对他性子有一定了解,却也仅仅是一些。
她尽可能不招惹他的前提下去攻略,只能对魔头示好,又不能一味讨好。
对王林而言,李慕婉所做的蛟甲和袍子,不仅仅是修仙后第一次有人为他缝制衣裳,也是这世间,除了娘以外,第一次有人为他裁衣。
那因仇恨和修真界逼到封锁成冰的心,却不自觉中有了无人能察的动摇,若非命魂珠的感应,李慕婉也无法从那张冷脸里瞧出他的转变。
而一直专心修炼黄泉升窍诀的王林,体内三颗寒丹已成,接下来便是三丹合一,再冲破窍门,方可结丹成功。
只是三丹磨耗极为不易,无人指点,他也只能自己悟。
从外边回来的他又闭关了几个月,李慕婉几月不见他外出,自己也忙于炼丹,王林提供的药材,她用了一部分。
李慕婉上回为他制作蛟甲,获得魔头认可,炼丹之余思虑下一步攻略计划。
细想过后,他需要露水,李慕婉从中下手,每日辰时,洞府外露珠丰盈,是采集露水的最佳时辰。
李慕婉顶着雾气外出,每回最多也只敢走出几百米,绝对不超过千里。
修魔海的植物大多长在山石之上,每日需御剑两个时辰,走走停停,方能收集上两三壶露珠。
而桌面上摆放了好几日采集回来的露水,装了十几壶,李慕婉望着身后石室,想拿给他,又怕扰他修炼。
为难之余,想起那枚玉简,掏出后传音道:“师兄,你练功还好吗?”
打坐运功的王林被甜软的声音打断,他内心毫无波澜,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无法突破,正是他苦闷之时。
这传音玉简似乎来得正是时候,执意下去也是耽误时间。
王林正想透气,开了石室,刚走出石门,一只长毛状若兔子的灵兽飞到他眼前,身上雪白的绒毛,两颗明亮鲜红的眼珠子打量着王林。
这是李慕婉外出采集露水时救回来的灵兔,若非见它卡在山石缝隙受了伤,她也不会带回来。
经过半月悉心照顾,灵兽伤好,也渐渐愿意与人接触。
李慕婉常与它逗乐,喂它灵草仙丹,因它双瞳酷似月亮之状,泛着血红,她给取名“血月。
李慕婉与血月常交流,让它对人类放松了警惕,故而看见王林毫无防备地围上去。
专注炼丹的李慕婉一时未注意,王林下意识的防护,把灵兔弹开几丈之外,灵兔撞在石壁,破出惨叫,又受了伤。
李慕婉听得声音焦急过去查看,看着受伤的灵兔可怜兮兮的叫唤,她拿出一颗疗伤丹药给灵兔服下。
见有所好转又才扭头睨着王林,眼中责怪之意跃然而上,似乎在质问他为何要对一只小兽出此重手。
王林不以为然,只是冷漠道,“哪来的灵兽?”
“师兄,这是我养的灵宠,它叫血月。”李慕婉收敛目光,“师兄若是不喜欢洞府豢养灵兽,我管着它一些,不叫它吵着你。”
“你能不能不要杀它。”灵兽服下丹药,她想为其渡灵力疗伤,可自己的修为显然还差一些,她便注视起王林。
抱起受伤的血月,朝他走近,“师兄,我修为不够,你能不能救救它。”
王林皱起眉,面色骇然,李慕婉抿唇露出丝委屈,见他不好说话,嘴里嘟囔着,“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从别的猛兽口中救下,花了半月时间疗养,它才有所恢复,师兄方才一掌,我这半月的苦心都功亏一篑了。”
李慕婉只听得一声轻叹,随后一圈紫色波光缓缓而起,包围了灵兽。
王林手臂往李慕婉怀里的灵兽输送灵力,灵兽慢慢升到半空,不断输送灵力,李慕婉见状又喂了几颗丹药。
半个时辰后,王林收起灵力,负手而立,瞥了一眼李慕婉,似在看她的反应。
灵兽恢复如初,落地后也能跳了,蹦到李慕婉裙摆下。
李慕婉蹲身抱了灵兽,查看它的情况无碍后漾出一抹灿烂的笑,“谢谢师兄。”
4. 元阴
李慕婉抚着灵兽毛发,王林看了片刻,欲要外出。
“师兄,你要出去吗?”李慕婉抱着灵兽上前询问。
王林少有地回头与她对视。
李慕婉先前被他眼神吓怕了,只是下意识的躲开,垂首说:“我瞧洞府外早晨有露水悬挂,故而自作主张采集了一些,露水凝天地之精华,若师兄有用得上的,就收下吧。”
见王林不作声,她又解释道:“灵兽也要喝露水加快恢复伤势的,加之露水煮的茶味道更清甜。”
“师兄,我没有别的心思。”
王林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桌上,炉子里煮了茶,余光里洞府布置的珊瑚和灵草,她倒是有闲情逸致,会生活。
李慕婉眼角捕捉他的动静。
这会儿才注意到王林身上穿的是自己给他做的那件灰袍,“师兄,你穿了我给你做的衣裳,可还合身?”
合不合身,她一眼就瞧出来了,就想让王林自己承认。
王林不想继续衣裳这个话题,拿了露水便走了。
李慕婉望着远去的背影,得意漫过眼尾,挑起的桃花眼格外勾人。
李慕婉不自知,总是带着这么一双眼睛和人畜无害的笑容去冲撞那块冰川,寒冰坚固,短时间难化。
【李慕婉:魔头不爱说话,但是收了我的露水,也穿了我给的衣裳,命魂珠,好感度有没有变化啊?】
【命魂珠:检测魔头好感度变化,5%】
【李慕婉:终于不再是零了,眼下而言,魔头对我的防备在慢慢减少,只要我多做一些,他便会接受我,那么攻略他,指日可待!】
李慕婉信心倍增,而命魂珠欲言又止,她摸了几下灵兽,小兔子钻在她怀里讨吃的,李慕婉从储物袋取出几颗今早摘的鲜果喂给它。
又端详着血月,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不怕魔头?以后看见他离远一些。他可是阴晴不定的,我也保不齐哪次又惹他不高兴了。你若想保住你的小命,最好乖乖的寸步不离。”
血月似懂非懂,蹭了两下。
王林外出三日,又返回洞府。
近日接连几次,每回他从石室出来,李慕婉都见他眉心紧蹙。
是因为练功到了瓶颈才要出去的?
还是因为他修炼的死咒术,必须隔断时日出去采阴助修。
思及此处,李慕婉不由心生恐惧,忽觉身后拔凉,忍不住哆嗦了下,连忙止住往下的想法。
灵兽匍在桌面,桌上点了香,李慕婉炼丹时会以香燃进度来控制好时辰,以保证丹药成功率。
桌上放了几瓶刚炼制好的丹药,还有几颗新鲜果子,留了一部分给灵兽,剩下的是要留给王林的。
洞府外动静惊扰了昏昏欲睡的血月,它跑出去观察异动,王林已经进来了,虽说上回伤了它,可到底还是王林给它度的灵力,灵兽仿若不害怕,围着王林转圈跑。
以致于他步子没法走快,李慕婉起身迎,一如往常的笑容与诚挚,“师兄,你回来了。”
手里捧了茶盏双手呈过去:“师兄,这是我刚煮的茶。”
王林俯视着她,并未去接。
“师兄,这茶没问题。”李慕婉认为他是防备自己,随即当面喝了一口又递出去。
王林眉心微蹙,李慕婉意识到不妥,面颊淡出红霞,“我给师兄再换一盏。”
“不必了。”王林打断道。
她转回身,余光瞥到那只雀跃的灵兽,满脸带着歉意,抱起它。
李慕婉在心里做了一番思量,“师兄,先前我让你带的五品丹炉,可有寻到?”
王林盯着她怀里的小兽,不作声。李慕婉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把血月藏起来,害怕他打这灵兽的主意。
“血月就是普通的小兽,连下品灵兽都不算,对修为提升并无帮助。”她这是害怕王林要了灵兽的内丹来助力修行,故意解释一番。
“我会寻到的。”王林无视她的小心思,往自己那件石室去。
“师兄等等,”李慕婉小跑去拿了桌上的鲜果,递过去,“这是我在洞府外山石上摘的灵果,生津止渴,服用后一定程度能够恢复消耗的灵力,特意给师兄留的。”
修仙之人,到了筑基期已经辟谷了,服用食物只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并非饱腹。她怕王林不接受,又特意提了功效。
王林随意扫了一眼,又盯着她怀里的灵兽,眼神似乎在猜测一种可能。
“不是它的,这是特意给师兄留的一份。”李慕婉察言观色,急忙解释,生怕魔头以为自己把灵兽吃的果子留给他。
“嗯。”王林淡淡应了一声,接受了她的好意,入了自己那间石室。
自上回收了蛟甲,他没再那么凶过,可李慕婉却时刻留意魔头的情绪。
“师兄要了果子。”李慕婉摸着怀里的血月,坐回炼丹的位置,准备炼制下一批丹药。
只是当她练好一炉丹药后,一直在裙摆处窝着的灵兽不见了,李慕婉在外间唤了几次,依然没有回应。
以往它钻到珊瑚丛里躲着玩儿,李慕婉唤两次就会出来的。
洞府外也寻了,可是洞府设有结界阵法,它是跑不出去的。
唯有一处!
李慕婉从储物袋拿出传音玉简,“师兄,我的血月不见了,你石室内可有见着?”
闭目运功的王林睁眼,垂首瞧了一眼双膝旁瞌睡的灵兽。
挥袖打开石门,李慕婉立在石室外焦急万分。却见王林拿着她给的果子,投喂血月,血月也是乖巧地依在他腿侧。
“师兄。”李慕婉怀着担忧,“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王林的允许,李慕婉不敢擅自入内,只能在石门外看着这一幕。王林未作声,直到血月把果子吃完。
血月吃完了果子,又靠回他腿侧,没要出去的意思,她局促不安。
王林眼底装着她的急切,却仿若不知,还故作姿态端着,莫名的逗趣在魔头心底油然而生,王林嘴角溢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师兄,你给它喂的,可是我给你的灵果?”李慕婉试探道。
王林闭上眼,没理会她。
李慕婉暗自思忖,魔头不说话也不表态,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干干的站在那。
“师兄,我进来了。”李慕婉鼓起勇气,踏出一步。
见王林没反应又再进一步,得了他的默许,她迈出的步子也轻了些许。
“定然是我炼丹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它跑进来了,往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不给师兄添麻烦。”李慕婉蹲下身,抱起灵兽。
她要做什么王林不管,只要能为他炼制足够丹药即可。灵兽每日在外间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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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不小,王林也未曾说什么,能容忍的他都允了。
练功到了瓶颈,也会偶尔以神识探查外边的状况,包括李慕婉,见那小兽乖巧躺在她裙摆。王林移开了石室,露出一条缝隙,灵果的香味飘出去,把那睡梦中的血月引了进去。
也对,若非石室开了,血月怎能溜进去,只是李慕婉怎么也不可能往这方面想。
抱回血月后,她还在琢磨血月到底又如何进去的。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草叶逗血月玩儿,那枚传音玉简还放在案前。
她嘴里细碎念,训起血月:“你别总跑他的房里去,若是惹了师兄生气,挖了你的内丹,我也护不住你。我连自己都护不住,朝不保夕的,若非还有炼丹价值,恐怕已被他的死咒术杀了。”
盘膝的王林正吐纳,玉简却飘到眼前,石室外的牢骚一一入耳,剑眉锁得更紧。
许立国心惊胆颤,替李慕婉捏了把汗:“咦?这话可不兴说啊小丫头,煞星可都听见了。”
“我在修真界见过坏人无数,可他这般冷漠又阴晴不定,还惜字如金的,还是头一回见。”她戳戳血月肚子,“你可要记住了,不该惹的别惹。”
“今日他若取了你内丹,”李慕婉念着念着,恐惧油然而生,“来日不会要取我的元阴吧……”
“唔……”她甩开头,连忙止住可怕的想法,“那可不行,炼丹可以,旁的,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元阴?”许立国沉思,“对哦,主子,你修为难以突破,双修倒是个好法子耶。”
“小丫头生得不赖,长得娇艳欲滴的,又贤惠体贴,给主子蛟丹龙髓,还缝制衣裳,不就是妥妥的小媳妇嘛,小许子瞧她对您蛮有好感的,不如就收了吧。”许立国话多。
外间的李慕婉也念不停,“若不是这修魔海内危险重重,我定不会跟此人同行。”
许立国闻言还想找补,讪笑道:“女子大多口是心非的,主子可不要信。”
“竹林见他时,气质一绝,玉树临风,不曾想接触了才知,性子过于冷僻。”李慕婉说,“还好当时未一块前往溪谷坊市。”
许立国:“……给你机会不中用啊,煞星主子可听不得这些。”
“血月,出门在外,要多长些心眼,不要人家给你多吃两颗果子,你就没了警惕心。”
“眼下他心情好,给你点好果子吃,”李慕婉做吓人状,逼近血月,“若他练功受限迁怒于你,把你当果子吃。”
“……”
血月叽叽两声,仿若回应她知道了。
“没关系的主子,她夸你了,性子不合都是可以磨合的,你只要表现得温和……”
王林闭目不耐烦了,收起传音玉简,训斥许立国:“聒噪。”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下降0。】
李慕婉抽回神,血月撒腿跑了。
【李慕婉:啊?怎么降了?】
【命魂珠:……你背着魔头说话能不能把传音玉简的法术停了。】
李慕婉视线移到案台的玉简上,恍然后追悔莫及。
【李慕婉:完了完了,魔头不会因此记恨我吧……】
李慕婉望着石室方向,里边迟迟没动静,按理说玉简传音术法没有消失,魔头肯定能听见。
他这是不与自己计较?还是正筹算如何采她的元阴?
5. 珊瑚
石室开了,李慕婉闻声心神俱颤,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方才那些话,也不敢去看他。
坐在案前一动不动的她像极了雕像。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林的气息从头顶压过。
【李慕婉:不会吧……魔头当真来采元阴了?】
她妄想挣扎一番,心虚道:“师……”
“你的露珠哪采的?”李慕婉刚转回去的身子微顿,王林开口吓住了她。
须臾后又松了口气。
“就在洞府外不远处。”李慕婉侧回身换了脸,回眸一笑,笑容撞了王林满怀,他怔了须臾,毫无察觉,很快又回了神。
“师兄,我带你去吧。”李慕婉凡事主动,而不是问王林要与不要,她自知王林难得开口,必是需要的。
而后,两人一块出了洞府,洞府外的灵兽叫声忽远忽近,李慕婉每次单独外出时都谨慎非常。
确定千里之外无修士行迹方敢露头,不若遇到危险,在石室内闭关的王林也不一定愿意再次为她惹祸上身。
若只是普通的同期修士,李慕婉自己勉强能应付一二,可若是修为高出结丹期,她对付不了,王林也不会冒险。
眼下与王林同行,她大可不必再那么小心谨慎,只是御剑紧紧跟在他身侧。
“师兄,露水采集一般都是早晨,这个时辰是没有露水的,我同你说一下大致方位。”李慕婉盯着他分明的侧脸,微微仰头,“不过师兄有需要,吩咐我来做就是。”
王林知道,以她修为若是每日出来采集露水,遇到危险却无自保能力,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结丹修士手里救回来的移动丹炉,若是因为露水疏忽了她的安危,那不值当。
“你每日出来采集露水,做什么?”王林余光睨着身旁的身影。
“我要听实话。”那声音威慑之力透彻心扉,是不容李慕婉有丁点撒谎的余地。
“先前师兄躲避火兽追击时,每次喝完葫芦里的液体,便能恢复灵力。我看师兄在岩石下接水滴,又每日闭关不出,自然无法采集这天然露水,既然这露水对师兄有益,那我去采也理所应当。”
“我和师兄在修魔海是相依为命,我为师兄着想,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她并未把这好处都往王林身上推。
“师兄答应结丹成功会送我离开修魔海,我自然要尽我所能,助师兄结丹。”
王林沉思。
“师兄,以后每日我来替你采露水吧,还和先前一样。”王林要修炼,必然没有时间每日出来采药。
“嗯。”王林冷漠应了一声,不过海外危险,他也并非放得下心,只能往她身上放入神识。
修魔海内起了雾气,海内怪石嶙峋,奇珍异草不少,还有风化后的贝壳,在海水退潮之际都会冲回岸边。
洞府内光景一览无遗,李慕婉早就想再寻一些别样的珊瑚或是绿植给洞府装扮一番。
以往独自出来不敢逗留过久,现下有王林作陪,她大可放心,就是不知魔头愿不愿意。
“师兄,不远处有一块海面,我想去那看看。”
“几次出来采集露水,我看见那有一片珊瑚礁,这些珊瑚礁凝聚了几千年修魔海内的灵气,若是采回洞府,可以为我们洞府增添不少灵力,对师兄修炼大有裨益。只是那常年有妖兽出没,我不敢靠近。”
“而且这海底说不定有夜明珠。”
“夜明珠?”王林只以为她是用来做炼丹药用的。
“嗯,”李慕婉重重点头,“石室内光线不太好,我想要寻一颗夜明珠放在桌案,炼丹的时候能亮一些。”
王林在衡量利弊,珊瑚礁本是长在海底,退潮时方才显现,而这些聚集天地精华的灵植倒算得上是上等灵草,莫说为凝聚灵力所用,作入丹药的药物也可。
“带路。”
李慕婉闻言御剑在前,两道长影穿过云雾落下,定在一处礁石上。
雾气打湿了二人衣裳,修魔海阴寒之气萦绕,她不由抱紧手臂取暖。
王林注意到此举,动用灵力烘干了两人衣裳,李慕婉有些恍然,受宠若惊地望着王林。
他却面色平静,“此处就是?”
“没错,师兄,珊瑚礁就在这一片。”李慕婉指尖幻化出一道蓝光,形成一个巨形光圈浮在海面,不断朝珊瑚礁落下。
珊瑚礁周围的灵植已经枯了,就只有一株珊瑚独树一帜,王林立刻察觉其中必有古怪,抓过李慕婉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李慕婉栽入他怀里。
神魂错愕中,一道锋利的红色闪电擦过她眼角,割断了一缕碎发,李慕婉呆呆望着那珊瑚处。
“师兄。”
“这珊瑚有主。”他目光犀利,怀中之人站稳后与他拉开距离,他在李慕婉眼里看到一股失落,不知是因为方才受了惊吓,还是因为这珊瑚。
“难怪珊瑚周围没有其他植物,”李慕婉说,“这珊瑚品相属上等灵植,能护住此物的,不知那珊瑚的主人为何物。”
王林还在思量。
“师兄,不如咱们换一处吧。”李慕婉准备寻下一处,还没御剑走远,手腕被王林拉回,他手中一道法术朝珊瑚身后攻击,却未波及到珊瑚本身。
“不必换。”王林目光狠炬。
瞬息间,那珊瑚后跑出一只幼年穷奇,穷奇乃上古神兽,若是成年穷奇,修为可达到元婴后期。
他周身灵力波动极大,神念驱动后,几道光流从眉心溢出迅速包裹珊瑚,当着那幼年穷奇的面,珊瑚连根拔起。
旋即他拉着李慕婉迅速调转剑头,珊瑚便落入了他的储物袋。
王林再次从储物袋拿出八个灵石,布成一道阵法牵制穷奇。
李慕婉只听得身后穷奇一声接一声的咆哮,心惊胆战地擦了一把额汗。
“师兄,这是穷奇,性子暴虐,而且不会独身出没,幼年穷奇会由成年穷奇守护直至成年,这只幼崽若只是独身守护珊瑚,不可能守住的。”
“我知道。”
王林一拍储物袋,拿出天逆珠灵液喝下,飞剑速度再次驶到最快。
“师兄,我们不是回洞府吗?”李慕婉望着前边的方向,方才明明经过了洞府,而王林却不入。
之所以绕开洞府不入,是因王林不确定穷奇母亲会不会随后追上,若是暴露二人居住之处,那洞府极为不安全,自然要绕开。
“你想另寻洞府吗?”王林冷漠道。
“师兄是害怕咱们的洞府被发现,怕穷奇回来寻仇,我说的可对?”
还不算太笨,王林暗自念了一句。
“可师兄明知有风险,为何还不愿意换一株。”李慕婉嘀咕了句。
王林不语,在一处高不可见的山石之上站定。
远处是看不见的浓雾,妖兽叫声此起彼伏,穷奇若听得这些妖兽声音,自然会被吸引,不会再跟来。
一束红光从他眉心流出,进入云雾里,他极境神识探查确认穷奇没能追上方可安心。
“你在这等着。”王林松开手腕丢下一句话,在李慕婉身上留了一丝神识,化作一道长虹消失。
李慕婉不知他要做什么,却只能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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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等在此处,三个时辰她盘膝打坐,吐纳灵力,王林回来时,又带了许多珊瑚和海贝。
她呆愣地望着这些王林花了三个时辰取回来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师兄,这是……”
“你不是说这些海底珊瑚能聚灵气?”
李慕婉仔细打量每一株,品质都不比方才那柱差。
还有,还有夜明珠!
盯了许久的她才舍得把视线放回王林身上,惊喜道:“师兄,夜明珠不好寻,你如何寻回来的?”
王林脑中闪过那海底的下品灵蚌,取珠子时还险些被灵蚌吞食,很快他又回笼神,并未应她。
而他那身灰袍衣袖似乎擦破了,眉眼中还有些疲态。
不过他身上有蛟龙皮甲,应该不会受伤,但李慕婉还是关切道,“师兄,可有受伤?”
王林愣了一瞬,眉宇漫出一闪而过的诧异,她竟然第一反应是关心自己有无受伤,而非那些她心心念念的珊瑚和海贝。
已不知多久,这世上竟还会有人关心自己。
“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御剑,李慕婉这才看清他手臂后的血迹。
李慕婉御剑向前,阻了王林的方向,他停下飞行,不快道:“有事?”
“师兄,你受伤了为何不说?”李慕婉露出担忧。
王林茫然,眸子仍是寒意不散。
李慕婉抓起他的手臂,视线落在血迹处,带了质问的意思,“师兄都不知道疼的吗?”
过于亲近的举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却镇定地抽回了手。
“无碍。”
李慕婉盯着他,知晓他性子定是不愿服软和把脆弱的一面暴露人外,忽地她粲然一笑,歪头凑前,端视着他的脸。
王林俯视凑前的她,蹙眉冷斥,“做什么?”
“师兄好厉害。”她带着清婉的声音脱口赞道。
王林怔愣须臾,脸色难看极了,李慕婉随即收回笑脸再不敢逗他,乖乖垂首等训。
良久,却不见他斥责,再次抬眸时,见他撇过脸,耳朵红透了,神色却毫无变化。
李慕婉内心暗喜。
【李慕婉:魔头这是害羞了?】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10%】
【李慕婉:原来魔头喜欢听夸赞啊!】
她如今越来越认定命魂珠把他界定为魔头这个事了,只是因为修炼死咒术这点,魔头称号算是坐实了。
很快她想到一处,最近王林练功阻碍不前,态度又一度好转,难不成是因为想讨好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交出元阴,助他提升修为?
她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为了消灭这荒唐的猜测,一路御剑飞行时都心不在焉的念着清心咒。
王林若是有心采她元阴练功,哪需要讨好她,她魂血还在他手里呢,若他以魂血逼迫就范,那可如何是好。
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不上,王林放慢飞行速度等她跟上来,一路上她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方才逗自己时,倒是满脸悠闲,怎得一会儿情绪就变了。
王林不解,也无空多想,只是那难以转变的印象有了变化。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8%】
【李慕婉:我什么都没做,怎得降了?】
【命魂珠:都说了魔头阴晴不定。】
李慕婉不甘心御剑上前,与他并排飞行,仰头看着他,“师兄,你为何突然不喜欢我了?”
“你说什么?”王林骤然停下,眉心拧紧,声音冷厉。
6. 沐浴
“师兄方才是不是对我有别的看法,是我哪里又没做好?”李慕婉问得真诚。
王林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直白地问,但李慕婉的问话仿若看透了他的内心。
王林不想搭理她的无理取闹,加速飞远。把李慕婉甩在后头,方才那丝神识还未收回来,也一直在探查她的行迹。
李慕婉卯足劲也没能跟上他,只是远远追着,直至到了洞府外,她刚落地收起飞剑,王林已经进了石室关上石门。
看着禁闭的石室,她越想越憋闷,王林打坐凝神,神识探出,见她面色不好,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
李慕婉调整好心绪,身影忙碌着,把那几株采集回来的珊瑚放到外间石室,重新布置格局。
她挑了那株王林从穷奇手上夺回的珊瑚放在平日炼丹的桌旁,又在剩余的珊瑚里挑选了两株摆放他处,他那间石室外,左右各放了一株。
余下的都留给王林了,只是她还在气着,不知魔头抽着什么疯,平日若是自己说错做错,魔头对自己好感降低,她无话可说。
今日明明是无由来的,她不接受!
尽管自己要攻略他,可那也是有尊严,有底线的!那灵动美艳的面容鼓起腮,看样子气急了。
王林收回神识,心间荡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他运功闭目调息,平静思绪。
“血月,你把这些拿进去给他吧。”李慕婉丢了灵果哄血月,让它送进去。
血月吃了灵果听话,可它也有灵性,能感知人的情绪。方才王林回来明显兴致不高,它领着那些珊瑚迟钝地绕在石室门外。
李慕婉又多奖励了几颗果子,奈何忍不住贪嘴,血月屁颠屁颠去接果子,她挑着眉收了果子,“回来再吃。”
灵兽失落地垂下头,只好乖乖去送珊瑚。
***
接连三月月,李慕婉每日外出采集了露水,都是命灵兽送进王林石室,回来后便一心炼丹。
而此时的王林面临的难度也是前所未有,三颗寒丹无法合一。
室内摆放了好几瓶李慕婉送来的露水,而那枚传音玉简三个月都无反应,他从储物袋拿出来,确认了传音法术还未消散。
玉简没有问题,那为何三个月都没有声响?
他望向石门外沉思片刻,随后闭目通过神识感应她的所在之处。
李慕婉刚练完一炉丹药,收拾桌上的药材和丹方玉简,才发觉丹炉后面盲区放置了一堆精致无暇,品质上乘的贝壳。
“这是……”李慕婉捧起一颗放在手心,“那日师兄寻回来的海贝……”
她捏了一块,掌心握紧,朝王林的石室内定了一眼,“已经三个月了,他闭关迟迟未有动静……”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10%】
【李慕婉:魔头这是?怎么突然升了?】
石室门开,颀长的身影落入眼底,王林定在室内中间,朝那桌前出神的李慕婉定了一眼,双眸微眯,径直朝李慕婉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那奇怪的压迫感十足,李慕婉只觉来者不善,加之他这些日子修炼无果,方才好感度又突然上升,莫非……
莫非……
修炼死咒术的人需要采集女子元阴,魔头入住洞府这么久,先前外出频繁,若是在外采补女修元阴也不无可能。
而今该不会是轮到自己了?
眼看魔头逼近,没有停下之意。而王林在察觉她的动作反应之后,内心一阵得意,唇角挑起若有似无的坏笑。
“我,我只答应为你炼丹,若是,我死也不会从命。”
李慕婉双手护在胸前,撇过头以示抗拒。
王林把她的心思尽收眼底,只是逼近时又悄无声息地调转方向,蹲身打量道,“这蛟龙头骨怎么是这个颜色?”
李慕婉:“……”
虚惊一场。
李慕婉还在神游,又因自己方才荒唐的想法而面颊通红,她都在想什么啊?
“蛟龙本身一身是毒,就连血液和骨头都蕴含毒性,这个颜色不足为奇。”李慕婉低声解释,小心翼翼瞥着他。
她还在为方才的反应而窘迫,只见王林把蛟龙头骨收入储物袋,起身与她擦肩,李慕婉下意识撇过头不敢正眼看他。
“待我结丹成功,定是送你回洛河门之时。”
他愿意送自己回洛河门,李慕婉望着远去的背影,一时百味杂陈,若魔头走了,她该如何往下进行攻略任务……
多想无益,她并非多愁善感的性子,李慕婉擦了一把脸,深吸口气,血月钻入珊瑚里玩耍,没心没肺的。
近日修魔海雾气更浓,连洞府也愈渐潮湿,她身上粘腻,念起洛河门的温池。
李慕婉整个身子倒入木椅里,难得悠闲一回,她望着另外一间空置的石室,“若能泡浴便好了。”
魔头外出,没有几日回不来,李慕婉储物袋里有浴桶,以她仙法,弄一桶热水不难。她行事利落,未过多久,准备就绪。
幸好携带了一些花皂,在修魔海这么久,每回炼丹身上出了汗,她都得以灵力烘干衣裳,可她本就是精致讲究,热爱生活的女子,若非条件不允,她早就想给自己备一间净室。
奈何王林总是不定出入,怎么都不便,只能趁着他外出的空隙,好好放松一回。
浴桶的热水漫着雾气,李慕婉撒上花皂,粉色铺满水面,石室内拉了一条帘子,是由几层轻纱制成,帘子落下。
一抹身影在水雾里若隐若现,轻盈得仿若一块纱,水珠沿着肩头滑在手臂里,挂着水珠的双臂白如玉柱。
她浸在温热里,阖眼享受热气包裹的舒适,锁骨间滚落的水滴俨如开在湖面的花朵。
李慕婉手心捧起水,仰着头,沿着脖颈再次滑入浴桶,血月蹲在帘子外,咬着一角轻纱。
她声音游丝,混在薄雾里,“血月,不许胡闹。”
血月被隔在外面,看不见她人,只能拿帘子撒气。
忽然间,那帘子被它扯出的力道带下,滑至地面,石室内光景一览无余。
只见露出白皙的玉臂,仿若就能窥见其曼妙轻盈的身姿。
发丝浸了水,湿湿的搭在面颊上,桶臂撑着她脖颈,热水温度降了些,只见她双指点在眉心,再次结印。
浴桶内的水温再次升起,泡在暖热里的她泛起疲倦,昏昏沉沉入睡。
殊不知那遮起的纱帘早已滑落。
血月哼唧哼唧,似被洞府外的动静吸引,它跑了出去,王林身影刚落在洞府外,血月飞身过去,稳稳落在他肩头。
王林只是一顿,并未赶它,对这灵兽也不热情。
这还是血月第一回这般热情接他,不过细想,往日每回他从外头回来,总能看见李慕婉来迎的身影,怎得今日没有?
他迈着步子入内,自然把目光落在李慕婉常坐的位置,却发现空空如也。
出去了?
王林闪过念头,她能出去做什么?
收回视线后,却瞄到隔壁石室的景象。
那双深眸不自觉扩张,雾气后的木桶里,搭着一只玉臂,仰起的脖颈细长。
他看的清楚,那如水蛇一般的脖颈挂了几滴水珠,缓慢滑下。
王林茫然中看了少顷,他视线沿着水珠落在分明可见的锁骨处,因着呼吸,雾气里有若隐若现起伏的峰峦……
他霎时清醒,避开脸,面颊却红了一圈,喉咙也难得有了干燥之感。那不自觉咽下的动作,装了他隐下的几分燥热。
而那锋利俊逸的五官露着镇定从容,血月从肩头跳下,扑出的动静惹了闭目养神的仙子。
就在王林侧脸避开之时,李慕婉醒的巧,掀眼帘对上那还未完全转过去的眼角。
“师,师兄?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慕婉慌乱中手里骤然显出一件衣物,她望着那地上乱做一团的纱帘,有些懊恼。
巨大的动静惹了原本面色平静的王林。
王林彻底转过身背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暗叹口气,“刚刚。”
李慕婉面色绯红,断断续续,又带着哭腔,“你,可是都,都看见了?”
王林不想搭理她,迈着步子往自己那间石室去。
“等,等一下。”李慕婉出了浴桶,施法换上衣物,浸泡过花皂的身上留有淡淡余香,芳香沁人心脾,幽幽传在王林口鼻中。
他本不屑于色欲,故而对那些风月之事,更是不值一提。
可李慕婉却不这么认为,她害怕魔头多想,又想知道魔头看到了没有,看到多少,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借此引诱,又会不会对她起了歹念。
“你,你今日怎么那么早回来了。”李慕婉试探道。
王林自认无需与她解释,又要提步子。
此时,命魂珠传入意念。
【命魂珠:感应魔头好感度变化18%】
【李慕婉:……他肯定看见了!】
李慕婉并不为此高兴,反觉天塌了,魔头定是看见了她沐浴,起了心思,故而好感度才有所变化。
她又追上去,却隔了好段距离,“你怎么不说话,我,我见你出去了,才在洞府内沐,沐浴……”
“不知你这么早回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林冷漠,仿若混了几分怒意,却处在克制边缘。
“师兄到底看没看见……”李慕婉面颊涨红,声音断断续续又委屈,无处安放的细指藏在衣袖里胡乱搅动着。
王林闭上眼,平复后回头俯视她,朝她逼近,“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看见了?”
李慕婉怯怯地看着他,被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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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几步。小脸通红,就连鼻尖也透着粉,偏就看得人浮想联翩,奈何眼前的是魔头,无动于衷。
见她这般,王林更是不禁起了逗趣,“还是没看见?”
她那双桃花眼挑起了水雾,水汪汪的,真叫人怜惜。
“我……”她语无伦次,虽说衣裳穿整齐了,可脖颈还有水渍未干透,鬓角被发丝贴着,两人对视良久。
王林率先避开眼,不露声色咽了喉咙,冰冷道了句:“没看见。”
而后便入了石室,关上门。
李慕婉还愣在原地,如释重负的叹出口气。
【李慕婉:当真没看见么?】
【命魂珠:总之好感度升了就行。】
【李慕婉:他肯定看见了!留着我是觉得炼丹还有用!若哪一日没有价值了,他再动这个心思也不无可能的……】
没看见是骗人的,只为李慕婉不要瞎想,而他对她绝对没有旁的杂念。
血月转在王林石室外,李慕婉唤它后又跳入她怀里,蹭着她身上的香味。
“适才你在,魔头回来了为何不提醒我?”李慕婉揪住它两只兔耳朵,“魔头当真没看见?”
血月甩了头,李慕婉便当它回应了。
此事过后,她好段时间不敢在王林面前出现,即便王林外出亦或者回来,她都只给了背影,绝对不正眼看他。
她不主动找王林,王林也清净,闭关一直不出。
李慕婉仍会每日外出采集露珠,采的露水让血月送进去,王林正处于三丹磨耗时,血月识眼色,送了露水也不久留,回去找李慕婉讨要灵果。
近日外出采集露水,总觉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李慕婉谨慎神识探出百里,却又无察觉异样。
翌日她亦如往常外出,那股窥探越发明显,李慕婉收了最后一壶露水,放回储物袋,隔空镇定道:“阁下盯了几日,可是有何指教?”
一块巨大山石后,两道身影御剑现出,李慕婉警觉后退出距离,纱袖里指尖捏诀,随时准备布阵遁逃。
二人一男一女,站在前方的男修士修为已是筑基后期,那女子面纱遮脸,已是凝汽期十五层。
此女率先开口:“前辈误会,我夫妻二人并非有意打扰前辈采露……”
李慕婉含着打量,有股虚张声势的意思,“哦?那你二人观察我多日是?”
她一个凝汽期能在修魔海驻留,得亏身前的筑基后期修士庇护,而她口中自称二人为道侣,窥探自己多日,应是刚到修魔海不久,想以此结缘寻得庇护,就是不知李慕婉来历,故而多日打量。
“我二人乃修魔海外天盛门弟子,因违背师门之意强行结成双修道理,被逐出师门,逃到修魔海藏身,”女修一副可怜模样,“见前辈自由在这海外行动,应是在修魔海住过许久,听闻修魔海危机四伏,不知前辈一个散修,如何能如此轻易在这海内生存。”
“与你何干?”李慕婉眉眼冷厉,正如他所言,修魔海危机四伏,未弄清楚缘由,定然不会轻易告知。
面对她的冷淡,女修有些尴尬,视线落回身侧的筑基期修士身上。
那筑基期自然不畏惧她区区筑基初期修为,只是她身上似有一股强大的神识在护着她,断不好惹,说话也客客气气。
“道友莫怪,我这师妹是个直性子,”他拱手道,“我二人就住在前方不远的洞府,本是想熟悉周边环境,见道友日日在此准点采露,起先只是防备,还望见谅。”
“不知道友采这露水有何用?”
李慕婉思量,先前与王林一道外出,远处千里外都不曾见过洞府,她提防着,“露水集天地精华,于炼丹可用作辅药。”
“前辈会炼丹?”女修带着一股惊讶,似捕捉到重要信息,随即又重重咳了几声。
从她身上灵力波动来看,应是受了重伤。
“我师妹受了门派惩戒,下山后又被赶尽杀绝,逃亡至此,实乃不易。”
受了伤不假,不过是因何受了重伤,真假无法判定,李慕婉也无心管辖,她从储物袋送出一瓶丹药。
“此丹为培元丹,接连服七日,伤势必有好转。”
她留下丹药,未等二人道谢,御剑走远。
“此人留在修魔海定然不简单,师兄,她会炼制丹药,若能与之结交,或许咱们在修魔海也能有些倚靠。”女修道。
李慕婉适才表现得机警,并未过于热心,在保证不牵扯麻烦的前提下出手相助,能攒下善缘,她本就是善良温和的女子。
“从长计议吧,还不知她身后是何高人,若是惹急了,你我二人定无活路。”男修士谨慎道,两人回了洞府,女修士服下丹药后,有所好转。
李慕婉回了石室,想把洞府来了邻居的消息告知王林,却又想起那日的窘境,她还不想理他。
7. 担忧
若二人言语是真,为了彼此背叛师门,倒算得上真性情,而两人也未对自己图谋,不过到底是修真界,师徒情分尚可演戏作假,更何况是来路不明又素未相识之人。
她把杂绪抛掉,继续练丹,手中的露水为药引,她今日要炼制的是水灵丹,能够助女修保持容颜,舒面展颜功效。
修魔海湿气重,她本又是精致讲究的人,没有条件只能自己创建条件满足需求。
十日后她再次外出采露,却发现山石上绿植并无露珠悬挂,难不成有人来过此处?附近出现过的修士,也只有十日前见过的那对道侣。
而身后一道柔和的声音传出,“多谢前辈那日赠予的丹药,晚辈服用后修为已然恢复。”
李慕婉侧了身,直视前方,“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于前辈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性命攸关。”此女恭敬非常,却不见她道侣。
李慕婉放松些许,朝她点头一笑。
“我叫竹心,师兄竹风,今日前来,是为报前辈当日赠药之恩,我二人离开山门,身无长物,只能以露珠为礼,望前辈笑纳,不嫌礼轻为好。”竹心将手中葫芦递去。
李慕婉思量片刻,隔空抓了葫芦,道了声谢,“既都是在修魔海内生存的可怜人,我赠予你丹药,你回以露珠,两不相欠。”
她御剑离去,身后声音远远传来,“多谢前辈,若有需要大可入我洞府坐客。”
今日省去了收集露水的时间,她心细缜密,旁人手里拿过的东西,不得不防,只见她往那葫芦里注入一丝灵力,确认无异方敢用与炼制丹药。
之后连着几日,竹心便早早收集了露水等待李慕婉的到来,旁的一切未提。这让李慕婉沉闷的日子,有了些许期待,毕竟在这修魔海,她所见之人除了王林便无他人。
见他次数屈指可数,血月虽好动活泼,能解闷,到底还是不会说话。
她大多时候都是自言自语,又想起洛河门与师兄师姐们炼丹论道的日子。
竹心与竹风的热心,恰巧弥补了她缺失的关照和热闹。
竹心几次邀请她前往洞府做客,李慕婉碍于安危,还是长了警惕之心,未曾前往,只道是自己有丹药要炼,不得久留。
而从竹心与竹风的日常相处,李慕婉看的出来二人情深不负,那么甘愿为了彼此,接受师门驱逐,此重情义之人该值得敬重。
王林出关后,见李慕婉不在外间,本能的以为她又在隔壁石室沐浴。
头也没回的往外走,而洞府外刚回来的李慕婉兴致不错,怀里抱着血月跳起步子,雀跃入内却与出去的王林撞个满怀。
身量纤细的她被这力道弹出几步远,怀里的血月受惊,跳出许远又稳稳落地。
冷漠的王林本不想管,而那身影还未找回平衡,身后是咫尺之间的石壁,眼看就要撞上去。
王林心跳骤然一滞,身形一动,忘了动用灵力去接人,迅速抓住她伸出想要求救的手腕,一把带回怀里。
李慕婉面颊撞上那厚实的胸膛,贴紧了,还不能回神,二人都有些恍然,只是他掩得快,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
伏在胸前的人乱了方寸,一时忘记了,自己还紧紧揪住魔头衣领,砰砰砰的心跳炸破耳蜗。
“你出去做什么了?”王林微蹙起眉,并未表现嫌弃或是不悦,只是语气还是那般冷漠。
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神,她抬起头,双目如水,含着慌张,对上那锋利的眼神。
李慕婉霎时清醒,松了衣襟,退出半步,又见那被她抓过的衣领皱起,她撇着小嘴,想去抚平,又不敢再上手。
支支吾吾道:“出,出去了。”
王林露出不悦,自是知道她出去了,她回的都是无用的话。
方才的她可不是这般,高兴得比那血月还要跳脱。
“出去做什么?”王林又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李慕婉抬眸,小心翼翼去看他,温吞道:“咱们洞府外,来了邻居。”
“我从那刚回来。”
邻居?
王林思索,记得洞府附近并无其他洞府,若是新搬来的修士,不明来历,她倒是心宽,先前刚入修魔海,口口声声道危机四伏,这会都敢外出与人结交?
那打量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李慕婉垂首像做错事的孩子等训,指尖转着衣袖,委屈极了。
“我答应护你安全,待结丹成功送你回洛河门,但若是你自己外出招惹祸端,我不会多事。”王林眸子一片寒意,淡漠无情。
李慕婉自认是衡量过那二人的,几次接触之下方敢与之走近。
“师兄放心,那对道侣是性情中人,不过也是可怜人。”
她款款而谈,把二人的事迹道与王林听,王林留在原地,愣是听她讲了半个时辰。
见他神色缓和些许,李慕婉也不再害怕,说话时不自觉离得越来越近。
“世间竟有如此真情的道侣,二人皆可为了彼此,放弃修行之路,世人可以说他们离经叛道,可这份情意却是难能可贵。”李慕婉语气带了艳羡,“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与那二人走近。”
李慕婉仰头询问王林,“师兄,你可见过如此交付真心的道侣?”
王林瞟她一眼,对她口中所述的情意不屑一顾,反倒觉其中另有玄机。
竹心停留在凝汽期十五层,正是突破筑基关键时刻,竹风筑基后期,想要在修魔海内生存,结丹是迫在眉睫,哪还有心思与她一个筑基初期的丹修整日闲话?
见王林不再说话,李慕婉不知自己哪里又做错了,“若师兄不喜我外出,那我往后不去就是。”
“但我还是会为师兄外出采露的。”
“随你。”
“师兄是要出去吗?”
“嗯。”王林提步出去,李慕婉又是等没了影才转过身,血月趴在洞府外的珊瑚上捉萤火虫。
李慕婉唤了它,血月机灵地跑过来,蹦上她伸出的手臂,钻入怀里。
“血月,你不仗义。”李慕婉揪它耳朵训话,“见我有难就跑远了,魔头吓得我大气不敢出,你也不知道过来活跃活跃气氛。”
血月假装听不懂,瞪个血红的眼珠子,李慕婉知道它又讨果子吃了。
“呐。”
血月吃了灵果会讨她欢心。
王林绕过她所说的洞府,洞府是新开劈的,受伤的筑基期和凝汽期能在坚硬非常的山石里破开洞府,定然隐藏了神通或是法术。
警惕之心更是提高了。
李慕婉回去后便开始着手炼丹,修魔海雾气弥漫时,雾中带了不少瘴气,常年吸食会影响修士肉身和修为提升。
竹心恢复元气,又每日为她采露,李慕婉想炼制些解瘴丹给二人备用。
今日雾气浓郁,九离尸骨阵能把那些雾气和海水一并隔在阵法外。
因此她并不常用此物。
只是出去一趟便惹了一身湿气,她又念起那日泡浴的舒适,可惹出的窘迫让她再不敢有此想法。
王林外出回来已是三日,刚入洞府,那坐在案前炼丹的人听闻阵开的动静便出去迎。
王林御剑俯冲而下,远远便见她小跑步子出来立在洞府门口,仰着小脑袋乐呵地望着他。
倒像是话本里写的,盼着夫君归家的小娇娘。
许立国躺在小剑里百无聊赖道:“小丫头又来等主子了。”
王林收剑停在她不远处,李慕婉几步子靠过去,殷勤喊着人:“师兄回来了。”
“有事?”王林淡然望着她,走入洞府内,有些不明所以。
他步子迈得大,李慕婉小碎步也跟得急,“无事啊,我听见动静,知道师兄回来,便出来迎了。”
王林心里只道她是念着那五品丹炉,故而才如此殷勤。
血月从珊瑚丛里钻出来,王林顺其自然伸了手,血月落在他手臂上。
见人径直往石室去,李慕婉袖口的手磨了又磨,鼓气跟上去,王林察觉她有话要说,又难于开口,刚进去便急着关门,逼得她不得不脱口道:“师兄,我有事与你说。”
王林回眸,眼神一暗,气势凌人,一副适才不是说无事的神态。
李慕婉走近石室,生怕没讲完他便关了门。
“先前竹心和竹风寻了一味极其珍贵的药给我炼丹,为报二人恩情,我炼制了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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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丹作回礼拿去。”
她都已经炼了丹,自不是要他允许,而是通知,王林每次外出都会知会一声,虽不是每回都会告知去处。
李慕婉每日除了外出采集露水,若去他处,也该告知对方,以便安心。
“要去便去。”
她本昨日炼了丹就该拿去,若非怕王林回来没见着自己,给他寻事,故而多等了一日。
“嗯,我去去便回。”李慕婉得了允许,莞尔一笑,从他手臂抱过血月,“师兄要闭关,血月莫要打扰,随我出去。”
在她触过的衣袖,泛着莲花淡香,李慕婉有焚香喜好,自制香薰,每日焚点。每回靠近时,他总能若有似无的闻到身上的淡香。
石室外的身影远了,王林抬袖关了门,闭目调息。
“主子,这小丫头还挺好玩的,每回回来都在门口等着主子,若是旁的修士看见,还以为这也是一对道侣呢。”许立国坐在地上悠哉道。
道侣?
王林轻阖双目,“聒噪。”
许立国噤声。
竹心竹风二人热情请了李慕婉入内,洞府的布置简单,比不得她那些深海珊瑚和琳琅海贝,但还算干净整洁。
“慕婉姐姐,我们这简陋,不过是容身之所,招待不周,您别介意。”竹心给李慕婉倒了一杯热茶,“这是早间采集的露水煮的茶,您尝尝。”
李慕婉浅尝一口,“好喝。”
“竹心整日闷在洞府,几次说要上面拜访李姑娘,怕叨扰府上,还得麻烦你跑这一趟送丹药。”竹风挨着竹心。
“不妨事,洞府待久了确实是要到外边透透气,只不过修魔海危险,不宜走远。”
“李姑娘不是一人居住洞府吧?”竹风给她添茶,话里含着探查。
李慕婉捧起茶盏闻了闻,笑道:“这茶比我煮的香。”
竹风尴尬一笑,“李姑娘莫介意,在下和竹心当你朋友,随口一问,若是不便说不需理会就是。”
“我与兄长一道。”李慕婉随口道。
“兄长?”竹心说,“慕婉姐姐丹道卓绝,兄长想必修为高深,能在修魔海久居的,都非凡人。”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过多讨论王林,只是一笑而过,不提不谈。
两人见她不愿提,也不好再探,唐突了便生分了。
“来,慕婉姐姐喝茶。”
洞府外蒙上黑幕,竹心竹风请教丹道入神,拖了李慕婉许久,她款款而谈半晌,沉浸其中,也忘了时辰。
石室内打坐凝神的王林不见外间动静,神识探出去,空无一人,只剩血月窝在她常用的那张案台睡觉。
丹炉也无热气,她还未回来。
许立国:“主子,天色暗了,那丫头不会遇险了吧?”
见王林无动于衷,镇定自若,许立国添了把油,“若是死在外边,倒也省了麻烦。”
王林眉眼可见的冷厉,许立国旋即改口,“就是可惜了主子难得从结丹修士手里抢回来的移动丹炉,那天离丹还没给您炼成呢。”
“可不能让她死了,主子,快去寻吧。”
“待我三丹融合,天离丹必不可少。”王林眸子透出冰冷,起身出了石室。
许立国钻回小剑里,翘起二郎腿,“是天离丹必不可少,还是怕小丫头出事?”
夜晚的修魔海,雾气更浓,把星辉遮严实了,海面成群的水母闪着光亮,王林极识先行探路。
不久,到了竹心二人居住洞府。
不闻不问,小剑打着旋,直插洞府上的山石,碎石断断续续落下,洞府内李慕婉正指导竹心炼丹,却被这动静打断。
竹风警惕,神念一起,一只玄冰锤握在手中,“有人闯洞府,来者不善,我去瞧瞧。”
竹心和李慕婉跟上,威慑的声音悬荡在外,“此处修士,滚出来。”
竹风一瞧,此人同为筑基后期,神识却在自己身上,而那压迫感让他不禁生出恐惧,那双淡漠绝情的眸子,俯瞰时,便如看蝼蚁不屑。
“道友,何故闯我洞府?”
“在下前来要人。”
“是他?”李慕婉一怔,魔头怎会至此?
8. 夺基
竹心侧眸:“慕婉姐姐认得此人?”
李慕婉忙站出去解释:“这便是与我同住洞府的兄长,误会误会。”
听闻是自己人,竹风收了玄冰锤,拱手:“原是李姑娘兄长,久仰。”
王林挪开视线,落在李慕婉身上,质问如雷:“还不回去?”
“二位,叨扰多时,先告辞了。”李慕婉见其眼神,慌张可见,与二人道别后御剑靠近王林。
“师兄……”李慕婉低头不敢看他,“你怎么来了?”
王林不应,调转剑头原路返回。
还以为她出了事,来的路上心有余悸,却见她若无其事的模样,更是气急了。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下降15%】
【李慕婉:啊?魔头这是又怎么了?。】
暮色朦胧,看不太清,王林御剑快,李慕婉跟不上,海面的水母亮着蓝光,仿若装了星辰。
命魂珠感应的魔头好感度下降的事被她甩到脑后,不禁往海面御剑飞近。
上千只的水母群眨着光,李慕婉不禁感叹壮观,飞出一段距离的王林察觉身后无人,调转剑头,见李慕婉观海出神,他更是恼火。
“若非你还有些用处,我也不想理会你的生死。”
“什么?”李慕婉没听清,回眸一笑,御剑来到他身侧,抓过王林手臂,“师兄你看,这些灵兽散出的光像不像天上的星星?”
“一眨一眨的,倒是好看。”她天真烂漫,仰着头看向面色冰冷的王林,却丝毫未察觉他的不快。
王林视线挪向她几乎抱住的手臂,李慕婉纯真的等着他回应自己,却没等到,沿着他视线低头,落在她紧抱的手。
“师兄,我一时喜不自胜,冒犯了。”李慕婉收回手。
“师兄,你以前外出可有见过此景?”她望向那些光点,王林目光盯在她侧脸。
那些景色,在他眼里如常,眼前的笑,倒让人如浴春风,摄人心魂。
“师兄?”
王林不露声色撇开眼,冷淡道,“没有。”
李慕婉习以为常,并未把他的态度放在心里,弯起的眼眸装了海底的星辰,让人心向往之,“师兄,我想再看一会儿,可以吗?”
“嗯。”他不觉此景有何壮观可看,但是她想看,便应了。
那眸子里的真诚,叫他不忍拒绝。
水母游过海面,往远处的方向去了,李慕婉有分寸,不想王林等久了,“师兄,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王林不曾作声,李慕婉回味起难得的海景。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上升18%】
李慕婉才想起方才降了的好感度,这会又回去了。
“师兄,你适才与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是说去去就回?”王林侧眸睨她。
李慕婉恍然,她误了时辰,魔头担心自己,故而出来特意寻她的,“师兄,你可是担心我有危险,特意来接我的。”
王林被戳中了心思,又不愿承认,加速飞远了。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李慕婉俏皮上扬,得意极了。
洞府内的竹心、竹风二人心有余悸。
“竹心,方才那人可是李慕婉说的兄长?”
“应该是了。”
“此人神识压迫极强,不易靠近,”竹风牵着她入内,“李慕婉擅长丹道,他同我一样,已是筑基后期,在这修魔海只有结丹成功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想必李慕婉也在为他炼制大量丹药,助其结丹。”
“因着我,你被宗门始祖责罚,损了根基,修为停滞,若不能早日筑基,寿元耗尽,我一个人也不会苟活于世。”竹风握着竹心的手,情真意切。
“若有筑基丹方,还有慕婉姐姐的相助,我筑基应是没有问题。”
筑基丹方他没有,若要筑基需有足够的丹药,竹风面色凝重,无论哪一种,他都无法做到,在这修魔海,唯有使用夺基大法最粗暴直接。
竹心没有时间再等。
她明白竹风的心思,闪过一丝无奈,“慕婉姐姐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是很好的人。”
“旁人如何,我管不着,只是她那兄长并非善类,若要下手,还得从长计议,计划周全。”竹风眸子透着阴狠的算计。
***
李慕婉回到洞府,王林已经进了石室,今日是她的错,忘了时辰。不过王林每回外出给了时间也并非都能准时回来。
她知道王林是念着自己安危,纵使他再冷脸,李慕婉也不与他计较。
“魔头虽面冷却心善……”她望着石室出神好一会儿,雪月来逗她玩儿,方才收回思绪。
之后李慕婉在洞府连续炼丹数日,王林也不曾出石室,而她储物袋的传音玉简打断了正要往丹炉输送药材的动作。
“李姑娘,竹心性命垂危,烦请速来一趟。”竹风的求助十万火急,李慕婉无暇多想,利落收了丹炉内的地火,御剑往洞府外去了。
开阵的动静惊了石室内打坐吐纳的王林,他并未见过如此火急火燎的她。
在那眉心,一丝金色神识跟着出了洞府,附在李慕婉身上。
李慕婉刚到洞府,收诀落地,竹风身影已经立在洞府外,焦急万分。
“李姑娘可算来了,竹心练功遇阻,修为险些消散,我知李姑娘丹道精湛,有没有什么丹药能助她恢复的,我竹风定当铭记于心。”
竹心身上灵力微弱,被竹风用阵法围起,李慕婉对阵法颇有研究,她一观,便知此阵为聚灵阵。
李慕婉先从储物袋拿一颗回春丹,送入竹心口中,此丹能够治疗内伤,恢复灵力,却见入口无效。
她沉思须臾,决定上前观察竹心的状况。
却当踩入阵法后,原本的聚灵阵迅换转,形成巨大的漩涡,在那漩涡之中,有七层阵法不断叠加,加固法阵威力。
“此阵并非聚灵阵,”李慕婉恍然回眸,却见竹风露出狡猾,“你们……”
强大的吸引力迫使毫无防备的李慕婉坠入漩涡之中,而那漩涡内更是能隔绝空间的禁制。
红色的空间内,竹心的身影就在眼前,方才那聚灵阵是幻术,眼下的禁制方是原貌。
禁制运转中,数道光束形成的锁链,伴随巨响划拉在空,朝李慕婉扩张过去,困住四肢,她动弹不得。
“竹心?”她望着清醒的竹心,眼神却极为陌生。
竹风手中掐诀布阵,“我已开启夺基大阵,竹心,按我传授的夺基大法,快。”
李慕婉震惊,“你二人算计我。”
她被封了灵力,又受了困,只能任由竹心施法,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体内,猛地吸食她的魂魄。
骨血和肉身在这一刻似乎全然分散,疼痛遍布全身,李慕婉几乎失去了力气和意识,努力强撑着精神力。
她势必要问清楚缘由,“竹心,为何这般对我?”
面对李慕婉的质问,竹心犹豫,停下施法动作,竹风见状怒斥,“竹心,你答应过我什么?”
竹心神色抱歉,霎时再次运转法术,“慕婉姐姐,对不住。”
“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我在师门受罚,伤了根基,无法筑基,寿元将尽。唯有动用夺基大法,方能筑基成功。”
“是他逼你的?”李慕婉视线挪向竹风。
“我不愿他孤苦一人在世,即便夺基大法并非正道,算计你性命,是不义之举。可他为了我,愿意放弃宗门栽培,欺师灭祖,而我又怎能弃他不顾,让他成空。”
李慕婉愕然,“如此,便不怕毁了他的道心,修为再无精进可能吗?”
竹心痛心流下泪水,随即继续施法,“任何代价,都值得。”
一阵力量再次从肉身分离出她的骨血,就连灵根也仿若要被抽干,撕裂的痛感无以言喻,李慕婉整个身躯被阵法和灵力带起,飘向半空。
桃腮杏脸变得苍白无色,嘴角溢出鲜血,她仿若看见哥哥在喊着自己回家。
濒临死亡的人陷入绝望,闪过不舍,她还未见哥哥最后一面,还有师兄师姐等着自己回去,她还要钻研丹道,提升修为,还有许多事未能完成……
她还未完成命魂珠任务,今日若是死在此处,也无需再受命魂摆布了,她阖眼含笑,等待死亡降临。
石室内闭目打坐的王林,神识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波动,他心念一动,透过那丝神识,看见李慕婉由一道阵法围困,落在她身上的法术,连同那些几乎被吸出凝聚的骨血,王林再熟悉不过。
“夺基大法?”
许立国惊叹:“主子,小丫头有危险,这是要被夺基了啊,好歹毒的功法。”
王林眸光一凛,惊怒溢出五官,快出残影出了洞府。
他御剑飞行只怕赶不上,拍着储物袋,拿出灵液喝下,继续加速。
而远处洞府外早已被竹风提前布下阵法,由于他大量灵力都耗在隔绝空间的禁制中,洞府外的阵法不算牢靠。
一刻钟便被王林破开,破解的信号随之传进其眉心。
竹风急切,又输送灵力加速,催促道:“竹心,快一些,没时间了。”
破开阵法的王林派出许立国上去探查,洞内空无一人,神识探查就在近处。
“滚出来。”王林震慑的声音响彻洞府,极境神识破入看不见的禁制,阵法受了攻击,露出景象。
竹心加快速度吸取魂魄,只差一丝一毫,只要她继续抽离,李慕婉必死无疑,而她看着昔日助自己调养身子的恩人,动了恻隐之心。
仅仅一瞬,她便又隐去这种想法,因为对抗阵外攻击的竹风也在拼尽全力护她筑基,尽管他快耗尽灵力,口中溢血,也在坚持护法布阵。
禁制空间被王林手中小剑砍碎,小剑受了灵力波及,反噬回王林本体,他口中鲜血喷出,没多余动作,继续破阵。
“即便你筑基成功,你二人也必死。”王林威胁道,飞剑凝聚法力,加速攻击。
许立国一脸担心之状:“主子,强行破开禁制无用,你得寻得阵眼呀,不然是会死人的。”
王林随后再次施法,神识控住五十多把剑,朝那禁制形成的结界不断进攻。
那声音令人震颤,竹心压根无法凝神,质问李慕婉:“你早有防备?”
李慕婉渐渐失去了意识,耳中听到的声音微弱,但是熟悉,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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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魔头来了。
“师,师兄……”李慕婉朱唇轻启,脑中浮现魔头的轮廓,虚焦的视线仿若看清禁制外的人影。
那健壮的身躯挡下竹风的进攻,王林凝聚神识彻底破开禁制后,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紧接着极境神识一息穿过竹心眉心,夺基大法中断,抽离的骨血珠子被王林打回李慕婉体内,悬在半空的人落下。
“竹心!”竹风眼见竹心瞬息死在眼前,愤怒裹住全身,他似疯魔一般,把全部灵力凝聚到玄冰锤,发冠被灵力冲破,散下的发丝吹起,疯狂地朝王林奋力进攻。
李慕婉就要砸到地面,王林无瑕顾及竹风的进攻,飞身过去欲接,却被竹风使出的波光冲出距离。
王林怒目,忍无可忍,“死!”
眉心红色闪电穿过竹风太阳穴,竹风霎时倒地,那没了意识的人正正落在伸出的手臂里,瘫软的肢体无力地垂着。
“醒醒!”王林旋即打坐,替她输送灵力,又从储物袋拿出几颗凝神丹。
李慕婉身体慢慢吸收灵力后逐渐恢复意识,半睁眼时,王林深邃的五官蹙成一团,因大量输送灵力,方才又强行破阵,神识损耗,额间渗出不少汗。
“师,师兄……”李慕婉声音虚弱。
见她有所恢复,王林收了灵力,李慕婉失去了承靠的力量,软软地向前栽去,额头抵着他胸口。
剑眉蹙得更紧了,可他却没有躲开,李慕婉撑着力想起,又是无力,再次栽下去,这次是整个人倒入怀里。
王林顿时身形僵硬,拱起的手臂稍微倾斜,抵住了她。
两人相视交汇,彼此都未出声。
额间的密汗凝成珠,闯入李慕婉视线,她望着王林带了疲惫的神态,露出疼惜。
怀里的人楚楚可怜,王林喉间微动,那汗珠随着动作滴落,掉入李慕婉面颊,痒痒的,李慕婉身心俱颤。
王林尽收眼底,望着那颗汗珠,鬼使神差的抬指,擦掉了,未多余停留。
指腹的温热传入面颊,不禁泛起绯红。
王林感受到怀里的身躯微动,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是师兄救了我。”李慕婉声音绵软,“师兄怎知我有危险的?”
还躺在怀里的她只能看见王林的侧脸,他的轮廓分明,锋利的却不敢让人太过靠近。
“你方才又用了死咒术?”李慕婉昏沉中听得一声死字。
王林不想提,岔开道:“你不说那二人良善,良善之人层层设局,千方百计获取信任,再对你使用夺基大法?”
“人心难测,怪我防备不慎。”
“不过也是有缘由的。”李慕婉小声嘀咕。
“缘由?”王林轻嗤,讽刺的口吻,“是,杀人夺基,提升修为,怎么不算缘由。”
枕在臂弯的脖颈酸了,李慕婉又恢复了些,这回勉强能撑起。
她离了厚实的胸膛,与盘膝的王林对坐,那两具分开的尸首入目。
李慕婉心有余悸,“我虽有堤防,入阵时也谨小慎微,不曾想竹风如此能豁得出去,竟愿以心血为引,起这隔绝禁制。”
“不过师兄,你为何能堪破他隔绝的空间啊?”
“禁制要堪破阵眼,这么短的时间,师兄便看出来了?”
王林不语,他压根没时间堪破阵眼,若非那缕神识,他看不见阵内情况。夺基大法将成,他只能强行破开。
故而小剑反噬,适才又为她输送灵力,修为跌落。
“区区禁制,拦不住我。”王林言简意赅,不想与她多言。
许立国躺在小剑里,“你放屁,你差点被反噬小命不保了。”
“不是让你炼丹么,为何又跑出去?”王林一边调息,忍不住低声斥责。
李慕婉还虚着,看着竹心眉心被极识进入留下的伤口,有些神游。
“说话。”王林见她不应,不耐烦厉声。
李慕婉肩头一紧,温吞开口:“整日,整日闷在洞府里炼丹,师兄也不闻不问,甚是,甚是烦闷。竹风传音给我,说竹心性命攸关,让我前去相助,我便去了。”
她余光小心翼翼瞥着他,王林神情肉眼可见的变了,如万丈寒冰刺骨,冷得她猛然转身避开寒芒,小声呢喃,“是,是你让我说的,说了你又不高兴。”
王林听见了,却不与她计较,敛眸运功。
他思忖着,适才的斗法动静颇大,难免会引来不远处修士的关注,若有修士前来,他还未恢复修为,对付起来麻烦,此地不宜久留。
“中气十足,想必已经恢复了。”王林起身,衣摆飘动,只留个背影。
李慕婉无辜仰头,王林脚下已经化了一道飞剑,作势要走,她急了,喊道:“师兄!”
王林顿住,李慕婉松口气,声色婉转,“师兄……”
王林这才调转剑头,挑了眉,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李慕婉仿若看见他一晃而过的得意。
“我,我现在身体还无法御剑飞行……”李慕婉说得委婉,“得劳烦师兄了。”
“方才不是很能说?”他立于剑上,单手负在身后。
李慕婉暗想,魔头果真傲娇又记仇,这可如何是好。
9. 追杀
她还在思索该不该说点好听的,视线蓦然被俯下的身躯遮掩,身后一道力托起她,大掌覆在腰背,双膝跟着身子一道起。
李慕婉轻而易举被托起,骤然抱起的力量让她有些受惊,不由攥紧了王林的衣襟,闭眼贴在胸膛,直到受了他轻微呼出的气息,才缓缓睁了眼,见王林一脸正肃。
“多谢师兄。”李慕婉不忘道谢,还算他不是木头,不会狠心到独留自己在此处不管不顾。况且他此刻需要自己为他炼丹。
王林目视前方,未看怀里的人一眼,飞出洞府。
身后两具身体化作飞灰消散,两个储物袋从后跟上,最终落入他的储物袋里。
李慕婉身形纤细,几乎被他整个身躯遮住。而她目光无处安放,闭眼又觉不妥,视线只能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他胸口处,贴着的身子渐渐感受到他身上不同的坚固,而那领口下,露出一角亮片。
“师兄,你穿了我给你做的蛟甲?”李慕婉抬目看他,“可还合身?”
王林最怕她有的没的问这些。
李慕婉不见他应,又唤了,“师兄?可有听见我说话?”
“嗯。”
“嗯是什么意思,”李慕婉委屈道,“是合身还是不合身?”
王林轻叹,冷道:“合。”
惜字如金。
“那便好。”李慕婉翘唇,笑靥如花。
应了她本以为就此作罢,也就静了须臾。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怎奈何,如花美眷,终不敌,命运弄人。”她又转了情绪,泛起淡伤,“竹心二人情深意重,甘愿为了彼此走入不正之道,此情倒是令人动容。”
“你高估了你自己。”王林冷漠道。
“高估?”李慕婉困惑。
“你自认他二人重情重义,又自诩心思缜密,能窥探人心,故而以为他们受你小恩小惠,便会对你感恩戴德,你就疏于防范,引得杀身之祸,不是高估自己是什么?”王林字字珠玑,说得她本要惭愧。
李慕婉却摇了头,“并非我高估自己,是我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情意。”
“竹风深爱竹心,不忍见她耗尽寿元终亡,剑走偏锋,不惜代价对我使用夺基大法。谋害我命,也属迫不得已,师兄若是能留下二人性命,我或许能助竹心筑基。”
王林这低头看她,目光透着疑惑,“你在怪我杀伐,不留余地?”
“并非如此,”李慕婉轻枕在他手臂,“师兄杀伐是为我,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谁都没有错,我又怎能怪你。”
“竹心是竹风心之所向,为了她活自然能不择手段,背道而驰。是我咎由自取,不听师兄劝告,真心错付,才让人有机可乘。”
“幸好他们也只敢打我的主意,若是他们向师兄出手,你因我受累,我羞愤难当,无以自容。”
王林望着怀里的人,有些失神,又有不解。她倒是看得通透,被人谋害还能如此心宽坦然,不计前嫌,只是她这般心性,能在修真界存活至今,实属难得。
“师兄,我说得不对?”面对王林困惑的神色,李慕婉歪头询问。
她定然是经历世事少,故而心怀美好。
李慕婉自小受哥哥爱护,悉心教导,又饱受宗门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的宠爱,自是没经历过什么难事,浸在爱里长大的人,自然会懂得如何爱护这个世界。
她心有暖阳,自己便是光。
竹心竹风的死虽是惋惜,可李慕婉并未糊涂,她不是不明白这世间凶险和人性。
只愿以自己微弱的光,尽可能照亮那些暗处。
这与初入修仙界的王林很像,只是他早已寻不回那个自己。
而今的他,尸山血海爬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复仇。
“你认你的理,不必问我。”王林冷漠,抽回视线,收起思绪。
“那倘若是师兄,心爱之人在你怀里,面临身死道消,你可会像竹风一般,违背天道,不顾一切也要救她吗?”
刚移开的视线又落回,看着怀中满目疑虑,又饱含真挚的眼神,他想给予回应,只是这个问题太过遥远,他无法回答。
心爱之人?他自诩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也不能动心。
此时的他,心中唯有仇恨,放不进其他,也不敢奢望。
王林正视前方,不看李慕婉的眼睛,冷淡道:“没有如若,我从不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下定论。”
也对,他可是魔头,李慕婉不再追问。
修魔海夜幕遮蔽,王林御剑速度快了,回了洞府后二人各自闭关。
李慕婉险些伤了根基,好在还有丹药能助她恢复修为和灵力,王林虽也伤了,只要服用灵液再调息几日便能彻底恢复。
三丹融合费了不少时间,那修魔海的十四谷内,阴寒之气庞大,或许去那修炼,能将身体练成容纳阴寒之气的容器,彻底成为寒气,便可磨合三颗寒丹。
他等了几日,直到李慕婉彻底恢复修为,方才计划外出修炼。
石室门开,李慕婉收诀起身,“师兄,你要出去?”
王林早已习惯她的问候,“嗯。”
李慕婉乖乖站在原地等他给出时间,静了好一会儿,二人大眼瞪小眼,王林只以为她有事,便也等着她开口,却迟迟没有。
最终王林率先道:“你还有事?”
“你还没说这回要多久回来?”李慕婉无辜又天真。
许立国枕着头百无聊赖道:“哎呀,真像个待郎君归家的小媳妇,娇俏,娇俏。”
“主子,要不你就收了吧。”
王林极识传入小剑空间,“聒噪。”
“主子饶命,小的错了,错了。”许立国挨了打,捂着嘴抽泣不止,敢怒不敢言。
“你放心,答应送你回洛河门,我一定做到。”王林只以为她是怕自己一去不回,把她丢在修魔海,故而每回都在意他回来的时间。
而且他悟出的修炼方式也不知是否可行,他没有把握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故而便不做承诺。
李慕婉懂分寸,往日他都会主动报备时间,她欣然一笑,交出十数瓶丹药,“师兄外出多加保重,这些是我近日炼制的丹药,你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王林收入储物袋,看了她一眼,李慕婉莫名受惊,又是展开笑颜,“我等你回来。”
见他神色略怔,李慕婉缓和氛围,抱起一旁的血月,摸摸它的脑袋,“还有血月,也等你回来。”
血月睁着血红的眼,动了动耳。
王林似如无其事点了头,转身飞出阵法外。
洞府内变得异常安静,往日他即便在,也是无声无息的,李慕婉都不觉得静,如今怎得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静得她魂不守舍。
***
而这一次王林外出,一去便是三年,李慕婉在洞府等了三年。
三年来命魂珠的好感度未有任何变化,李慕婉不知他是否还会回来,魔头离开时答应自己会送她回洛河门。
桌上摆满这些年来她炼制的丹药,先前炼制好的丹药都会送进石室内给王林,至于他有无服用不得而知。
他若继续修炼,提升修为,又怎会不缺丹药补给,为着丹药,他也该会回来才是。
李慕婉思虑许久,魂血和命魂都托付在他身上,他可不能死了!
【李慕婉:命魂珠,你能感受到魔头的存在吗?】
【命魂珠:好感度并未消散,证明魔头还是活着的。】
这她自然知晓,自己魂血在他那,若是王林身死,她也跟着暴毙,倘若魔头手上没有她的魂血呢?
【李慕婉:若魔头死了,我的任务失败,是不是就永远无法拿回命魂了?】
【命魂珠:若主人未更换攻略对象,任务失败将永远无法拿回命魂。倘若魔头死前更换攻略目标,便不影响,但更换攻略目标只能有一次机会。】
【命魂珠:主人是否要更换攻略目标?】
【李慕婉:我魂血还在他身上呢,先拿回魂血再说。】
王林耗费三年时间,终于完成三丹融合,只差最后一步,这最后冲窍他并非十拿九稳。
若强行冲击,好不容易融合的寒丹碎裂,便会前功尽弃,重头再来,他必须要天离丹相助。
李慕婉曾说,要确保天离丹万无一失,定要五品以上丹炉炼制。
三年来,每回阵法外起了动静,李慕婉都以为是王林回来了,她迈出步子去迎,不是妖兽从阵法外过,便是雾化海引起的波动。
小脸攒满了失望,她望着王林的石室出神又带了担忧,经过上回竹心竹风二人之事,她记得王林的话,出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正在神思的人突然感受到洞府外阵法一股灵力波动震天动地传来,三年来都未曾有过如此强大动静。
李慕婉收回命魂珠,走出洞府探查,她内心隐约不安,跑出的步子带了沉重。
刚站在洞府外,上空一道黑影极速坠落,落地那一瞬间,震起无数尘土,灵力的波动把李慕婉震退几步。
就在这时,她看清了那黑袍裹身之人,而阵法之外是几位凶神恶煞的结丹修士,对着重伤的王林虎视眈眈。
李慕婉立刻启动结界,将阵法防御提至最满状态,阵法幻化出几条栩栩如生的蛟龙,发出阵阵咆哮嘶吼的声响。
她蹲身焦急上前关切,声音气息沉重:“师兄,你怎么了?”
王林听着熟悉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紧蹙的五官在倾诉身上所受的伤,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
那正急切地关心自己的人,让他在这几日追杀里的九死一生化成作最后一道软肋。
他几近是松了口气,三年了,原本不确定李慕婉是否还会在洞府,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像是有了退路。
可他想要开口时,胸口堵着一口血,重伤下的他连说话都极为困难。
王林逼出胸口瘀血,李慕婉扶起王林,却保持着应有的分寸和距离,黑袍之下血腥浓重。
李慕婉不知他为何招惹了这么多结丹修士,不惜一路追杀至此,但是眼下若想保命,也无他法。
王林步子迈得不稳,李慕婉看清黑袍背后的符咒,惊诧道:“是大灭绝符!”
他身上中了结丹修士的大灭绝符,死里逃生,唯今之计也只剩一个办法了。
“若非你这蛟甲,”王林捂住心口,艰难说,“我就不是伤那么简单了。”
说罢后又吐出一口血,李慕婉承着重量,两人走入洞府,一路石板上血迹斑斑,看来是伤得极重,但在王林眼神中,却未见过多的惊慌。
重量压在她的肩头,李慕婉走得困难,王林顿下后从储物袋拿出从炼器阁换回来的丹炉。
“这是五品丹炉,以最快速度把天离丹炼制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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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婉打开丹炉,丹炉里的灵气漫出,聪慧的她转念就猜到了王林被追杀的缘由,“他们追杀你,可是为了这个?”
“不是。”王林果断否认,“眼下唯有你炼丹成功,助我结丹成功,我们才能活着出去。”
丹炉是她跟王林要的,他怕李慕婉因此自责也好,或是李慕婉为活命交出丹炉也罢,是以他都不会承认。
而告知二人处境和眼下紧密相连的命运,是要李慕婉心甘情愿,全力以赴地练成天离丹。
李慕婉自知情况危机,王林回了石室调息养伤,准备冲窍结丹,李慕婉一心炼制天离丹成品,而洞府外结丹修士不断对着九离尸骨阵攻击。
那余震打乱她的炼丹节奏,心急的她导致仅有的一颗天离丹半成品祭炼制失败。
李慕婉伤心愧责,忽而想起王林给的药材里还有魔血藤,她擦一把额汗,再次重振旗鼓,收起思绪,专注炼丹。
半炷香后,她小跑入了石室,带着喘息声,“师兄,师兄……”
王林睁眼扫了她一下。
李慕婉捧着费尽心力炼制好的天离丹,声音泛着疲惫和紧张,“这是我用魔血藤炼制的天离丹,效果,略次……”
王林没有多想,拿过天离丹服下继续运功,而天离丹蕴含的庞大灵力在他体内疯走,遍布经脉。他一时无法承受这浩瀚灵力,一口鲜血再次溢出。
生死关头,性命攸关,他把从前在李慕婉身上的防备收了回来,若她是个聪明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搞小动作,而王林自知这一点,是以,他没有对天离丹带有任何怀疑。
“九离尸骨阵还能坚持多久?”
“五个结丹修士一同强攻的话,最多四日。”
“我会尽快结丹。”王林喝下灵液,再次闭目运功,也给了李慕婉定心丸,因着阵法外的攻击,石室内不断有落石打下。
李慕婉望着落下的碎石砸向正在运功的王林,随即施法结印布下结界,防止砸伤冲击结丹的他。
命魂珠的任务固然重要,眼下亦是生死攸关之际,唯有全心全意与魔头共渡难关,存活下来方能实施接下来的攻略计划。
连着三日的攻击,九离尸骨阵已无法再坚持,仍是被破了。
“居然还有阵法?”破了的九离尸骨阵里边还有一层阵法,只是不堪一击,那是王林最先以灵石布置的法阵。
果然面对结丹修士,毫无抵抗之力。
王林还在结丹,眼见五个结丹修士逼近,虽王林否认,可李慕婉早在这些时间里,猜测到这些人为何而来,她从储物袋拿出百兽灵炉,面色镇定,“你们可是为了这个?”
天离丹已成,这五品丹炉虽说价值连城,又是王林以性命护回来的,她只能忍痛交出灵炉给王林拖延时间。
“女娃子,把丹炉拿来。”
李慕婉眉峰微锁,交出百兽灵炉,能拖一阵是一阵,早在炼丹的时候她就在丹炉注入一滴精血,而那几位结丹修为对着丹炉垂涎已久,自会为了宝物大打出手,这正是她想看见的。
眼见几位结丹修士争夺,李慕婉唇角溢出无人察觉的笑,只是内心又一阵彷徨,不知里边的王林进展是否顺利。
为首的大长老钱坤见四人交缠打斗,厉声斥醒沉浸在争夺百兽灵炉的人。
王林能在炼器阁换到价值三万灵石的五品丹炉,身上必定还有更为稀世珍贵的宝物,眼下他已经不满足一个五品丹炉了。
“一个五品丹炉,你们就自乱阵脚,这女娃子能操控如此强悍的阵法,又知挑拨离间拖延时间,不简单啊。”
四人听闻恍然,停了争夺,李慕婉计划被识破,只能掐诀引爆丹炉。
“你竟敢毁了宝炉。”此举更是激怒几个结丹修士。
以她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结丹修士的进攻,更别说是五个。
可李慕婉并未退却,此刻的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王林身上,而正在紧密结丹的王林,少不了需要她来拖延。
方才已经争取下了一些时间,若他们要进攻,自己只能以身抵挡,她是丹修,又只是筑基初期,如何都没有胜算。
几番对战之下,李慕婉勉强能接下几招,却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极致了。
结丹修士灵力幻化出的剑阵,不留余力的向她打去,李慕婉凝聚所有的力量奋力挡下。
却挡不下再次进攻的光剑,危在旦夕间侥幸避开了,却被余震波及,受了重伤。
若结丹修士继续攻击,她必然无力抵抗,如若今日要身死于此,她做了最坏的打算,身负重伤耗尽灵力的李慕婉,踉跄撑身,身上伤痕遍布,精致白皙的小脸蒙上血迹和尘土,狼狈极了。
那纤细的身躯摇摇欲坠,似下定了赴死的决心,纱衣飘在风里,李慕婉施法凝聚最后一丝灵力,打在身后洞口外,光幕微动,防御并不算强,却是她能给的最后一道防御了。
“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救下的,如今,便算还他了。”李慕婉孤注一掷,眼角留下两行清泪。
她原本没想要交付性命,虽有不舍,也不甘心,但为了王林数次救命之恩,她还这一报,值得。
结丹修士的手中本命法宝瞬间化作一道又一道光波,冲着挡在洞府外的李慕婉进攻。
在那轻盈飘逸,美撼凡尘的绝美面容下,露出一丝释怀的笑意。
三年不归,再见时,没成想是这样的局面。
10. 反击
就在这时,王林将体内全部灵力凝聚,冲破金丹,极强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洞府,把那些全部即将落在李慕婉身上的攻击化解。
随即一道红色闪击中一名结丹修士,那人霎时毙命。
疾风骤雨之势,他接住了耗尽灵力已备赴死的李慕婉。
此刻的她虚弱无比,但能模糊感受到身后托起的力量,还有耳畔沉重不稳的呼吸声。
天知道,他赶来的那刻是如何惊心动魄又提心吊胆。
放在李慕婉身上的神识,让他一直都在留意洞府外的动静。而她舍命相护的决然,成了他凝聚金丹的最后冲击之力。
结丹成功再赶到此处,只是一息间。
重伤的李慕婉神色涣散,只模糊地看见那凌厉的五官,晏然自若,与平日无异,唯独一双深眸,是她难得一见的温柔。
王林唇角微提的弧度若隐若现,所有的凶狠与防备尽数消失了。
只是那沉重的气息,在暴露他的惊慌失措。
王林望着那精致如画的五官,血迹横生,伤痕累累,这是她护自己的痕迹,身死决明谷,又从域外战场活过来,再无人与他同路相持,更别说以命相护。
蕴含的情愫与愤怒,在她眼前也只舍得化作柔情的两字,“等我。”
李慕婉只觉身子被轻盈放下,他的动作很轻,她又看见了昔日数次消失在洞府外和石室内的背影。
那背影上,束发与衣袖鼓动,气宇不凡,是她熟悉的魔头。
而她眉心一丝灵光微动,传入神识。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上升50%】
李慕婉虚弱中喜忧掺半。
【李慕婉:用命换的,也只有50%,不过到底也是升了。】
王林气势压上,几个结丹修士见着眼前双眼充满煞气的王林,不知不觉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而这种恐惧会送他们去往死亡。
“从这一刻起,王某将是元婴期下第一人。”
“若尔等没有隐藏修为,那么就可以死了。”
王林目光飘出两缕红光,极镜神识的威压在识海爆发而出,将其中一位女修士灭杀。
李慕婉受了几人攻击,还未彻底缓过神来,在那身躯后,几人见了王林如鬼魅,四散逃命。
王林不疾不徐,转回身,俯视着坐在原地的李慕婉,灵力的波动让他衣袂飘起,居高临下的魔头朝自己信步走来,在李慕婉恍惚中,向她伸出手,干净利落道:“走。”
“去哪?”
“我带你去杀人。”
睚眦必报,扫清障碍,是王林复生后学会的生存手段。
魔头带着人去杀戮中掠夺。
李慕婉仅是愣了须臾,随即搭上王林右手,他的左手环过李慕婉腰肢,轻得没法让人多想旁的。
王林追上逃命的结丹修士,他势必要这些人血偿,从南斗城炼器阁的一路追杀,几次死里逃生,若非李慕婉做的蛟甲,他险些丧命于几人手中。
加之先前她布下的九离尸骨阵的防御功能,不然也无法拖延结丹修士。而王林能结丹成功,更脱离不了天离丹的帮助。
李慕婉眼见他一路杀伐,他死咒术用的顺手,把剩余三位结丹修士也一并诛杀,如此还不算,神识被龙筋绑在腰上,俨如天上的金色风筝。
不够,赶尽杀绝,立威消恨方能彻底止住后面涌出的麻烦,故而王林决意前往斗邪派总部立威。
只是那钱坤以性命开启的万魔百日诛杀令,引来无数修士的觊觎,若能杀了身中百日诛杀令的王林,修士即可获得乾坤的结丹修为。
在那斗邪派半道途中,各路牛鬼蛇神赶至,都想要杀了王林获取修为。
眼前的人已是彼时人,王林望着万千修士虎视眈眈,却未露出丝毫惊慌,反倒是面色如水。
“师兄,这消息速度扩张太快,难免会引来万里外修士的注意。”李慕婉立在王林身后,略显担忧,虽已见过他瞬息杀死结丹修士,可山外有山,不慎重不行。
王林也已注意到这消息传播速度之快,旋即空旷里声音威慑中透着森寒。
“三息之内还留在此地着,死!”王林目光冷峻,横扫前方。
那些修士没见过他的手段,还心存贪念,跃跃欲试。
“一息。”
王林右手双指并拢,左手呈抬举之状,一直护着身后的李慕婉,娇小的身躯被遮了一半。
“两息。”
强大的神识压迫,万千修士看清局面,陆续不断有人御剑离去。
“快走,快走……”
“快走。”
“晚了。”
三息未过,极识绕在小剑,朝人群穿刺,不出多时,众人从空中悬落,似修魔海化的一阵雨点,密密麻麻掉落,惨叫与嘶喊贯破长空,腰上绑住的神识瞬间凝成一双巨大的金色翅膀,王林眼神冷漠。
随着死气蔓延,远处“黄雀”窥视这一场面,巨浓的死气能够有利助于血气大阵的开启,血铭等人挡下了王林几人前往斗邪派的路。
血铭布下大阵,巨大的死气涌入阵内,血铭吸收血阵能量后修为提至结丹大圆满,他在疯狂中兴奋,俨若手到擒来一般,狂言道:“万魔百日诛杀令,死咒术,丹宝,老夫都会收入囊中,”
“今时今日,元婴之下,老夫便是最强。”
眼见血阵中波动剧增,李慕婉快速勘破其中古怪,正肃道:“这不是血气,是死气,血阵抽走了上千人的死气,死咒术恐怕对他不起作用。”
“得寻得阵眼才能破阵。”
王林认真听着她的分析,先前若非急着下杀手,引得钱坤引动万魔百日诛杀令,惹来这些麻烦事。
一如既往冷酷的面容目视前方,血阵中红光散出,李慕婉还在入神沉思寻找破阵之法,忽闻耳侧平淡的一声:“抱紧。”
李慕婉恍然抬头,长臂从身后搂过,利落一带,她在恍惚中失衡栽入王林怀里,面颊贴了上去,掌心轻抵在胸膛借力稳住身形,腰后的大掌轻贴,支撑起她。
李慕婉露出一晃而过的含羞,紧接着收起思绪,王林带着人破入血气大阵,飞身而过时,那不削的神情睨着血铭,轻蔑道:“元婴之下最强?”
黄泉之炎凝成的雪瓣落在血铭身上,将他和整个血气大阵封冻。
二人站定,手臂的温热传来,那软乎的触感还有残留,耳垂悄无声息的红了,他面容仍保留着镇定,“血气也好,死气也罢,用尸体炼化的东西,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
血气大阵破了,几人继续前往斗邪派。
经过几次交锋,李慕婉唏嘘,王林果断利落又不留余地的手段,让她心底恐惧油然而生。
魔头手段狠绝,不留情面,望着眼前的背影,那银色莲花状发冠反着神识的金光,她竟然有些退却。
这样的魔头,要是攻略计划暴露,岂会给她留个全尸。
思虑后李慕婉心神一颤,后退几步。
王林察觉她的动作,余光一直注视着,他微侧眸,看见她惨白的面色,原本就负伤的她跟着自己一路杀人,王林心中一动,柔声:“你不用怕,他们伤不着你。”
李慕婉对上视线,点了点头,她怕的不止是那些人,魔头好似可比那些人还可怕。
而她也亲眼见证了王林在洞府前的那一句话,“我将是元婴之下第一人。”
他,真的做到了。
在这一路杀伐里,王林仍然一次次的将她护在身后,护她周全,是他对李慕婉的承诺。
回想数次危机时刻的救命之恩,李慕婉心中恐惧消散,只是失落。如此绝情狠厉之人,倘若当初在竹林初见,若哥哥和同门与他动手,那时的他,想必也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神思游远的李慕婉御剑也慢了,王林很快洞悉身后人的气息远离,方才混战中极境神识损耗,正在识海恢复的他猛然回头。
见着她低头心不在焉,好在无事他便又松了气,只是她并非多愁善感的性子,怎会这般泄气?
王林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守诺言。
他停下御剑动作,耐心等待李慕婉上前,她面容还带着疲惫,蹙起的眉有些刺目,不禁让他起了怜惜之意。
王林抓了她手腕,让李慕婉在自己身前,与自己同乘一把飞剑,识海滋养下,神识已然恢复,没让李慕婉御剑,又试图安慰道:“你不用着急,待我处理完事情,再送你回洛河门。”
李慕婉回头看他一眼,王林俯视自己时,目光是柔的。让她陷入了沉思,此时的她并不想那么快回洛河门。
魔头好感度好不容易突破到五十,若她回了洛河门,该如何继续攻略魔头拿回命魂,难不成要如命魂珠所说,更换攻略对象,重新再来一回?
好似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离去,但她也真真切切看见了魔头的雷霆手段,是去是留?
李慕婉一时拿不准,忧思更重了。
斗邪派总部,掌教谢东来早已提前布好万龙大阵准备迎敌。
几番交战中,王林伤得不轻,与谢东来陷入交战,同行几人与李慕婉被斗邪派弟子追杀,本就棘手的王林神识探得她的困境,无奈赶至相救,只是明明身负重伤的他,在她面前也保持一副镇定。
王林多次试探中,最终探出阵眼并出手击溃,斗龙大阵破了。
他顺理其章接管斗邪派,而他此刻最需要的便是闭关修养。
大战胜利,他解决完了事情,那就意味着他们分离的时日近了,站在身侧的李慕婉面对斗邪派万人弟子的跪拜,与有荣焉。
她该为他的意气风发,张扬飒爽而高兴。
“替我准备一间密室,我要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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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过后,分离必不可少,王林再次承诺:“等我出关,送你回家。”
“你真的要送我回去?”李慕婉望着背影,这看了无数次的背影似乎比那张脸更为熟悉。
“现在,你只需好好养伤。”王林背身应她,暗自叹口气。
她言语中的不舍,王林怎能感受不到,他并非不明她心意,也看清自己内心。
魔头在闭关修养,李慕婉漫无目的地转在盘旋山体的龙像中。
斗龙大阵精妙,在王林与谢东来斗法交战中,李慕婉便窥得其中奥妙,若能以此为引,刻画其中龙鳞,重新精炼优化,从而制作一个新的防御青龙阵,比之原来的斗龙大阵威力更甚,能抵挡元婴期的攻击。
【命魂珠:你真的要走啊,不跟着魔头了?】
【李慕婉:我倒是想留下,魔头要送我回去。】
此时天逆珠内的王林跪拜父母元婴。
“爹,娘,铁柱如今已是这斗邪派掌教,待儿子结婴成功,回赵国复仇,答应爹娘的,铁柱一定会领个好媳妇回来,不过不是现在。”
“我虽在修魔海立威,但仇人仍在。”
王林脑海浮现一个人影,那身影会永远候在洞府外迎接自己回来,面容一如既往扬起真挚的笑意,那笑仿若能够融化凛冬万丈寒冰,也包括他。
“她不在我身边,反倒更安全。”
【命魂珠:感应魔头好感度60%,好感度又上升了。】
李慕婉百味杂陈,他这人独来独往惯了,必然不会愿意带着一个累赘。
【李慕婉:魔头决意要送我回家,当初留下也是因为于他有炼丹价值,即便我勉强留下,恐会引起魔头生疑。若魔头待我有情,话本上曾写,多情自古伤离别,或许分开,此情更长。】
【命魂珠:这可是修真界,修士的岁月漫长,怎知分离后的魔头不会再爱上他人,到时候前功尽弃,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李慕婉:若情意能随意转移,那攻略魔头成功也有待商榷。你不是说可以更换魔头吗?】
【命魂珠:……】
【李慕婉:若魔头分离后,好感度降了,我再更换也不迟嘛。】
【命魂珠:再次提醒,更换攻略对象,仅有一次机会,慎重考虑。】
【李慕婉:知道了知道了。】
***
李慕婉站在龙像上,风势吹走她的不快,她并非扭捏之人,世间美好之事万千,又岂会困于其中。
“走,我带你去杀人。”
只是回想起魔头那句话,她有些哭笑不得。
“别人都是去看风花雪月,而他却是带我去杀人。”
既然离别已成必然,魔头对自己又有数次救命之恩,李慕婉拿定主意,打出施法动作。
“那便以此为报吧。”一时间数片龙鳞蒙上一层光圈,李慕婉以此刻画龙纹,每一片龙鳞条纹印在玉简之上。
王林闭关,她便不眠不休刻了七日,刻画龙纹需消耗大量精神力,而她在修魔海洞府与王林一路杀戮,未来得及调养,伤上加伤,如此下去,必然要损耗寿元。
待龙鳞尽数刻画完毕,李慕婉要了一间密室,开始制作阵法,玉简上拓印的龙纹,在她的精华提炼下,重新改变了纹路,又将每一块玉简进行融合,最后融为一枚,便形成了青龙玉简。
做完一切后,李慕婉面色更加苍白,樱唇下还有丝血迹,她满不在意地擦掉嘴角,服下几颗凝神丹,灵力有了回笼,只是小脸仍然没有血色。
她雀跃收起那枚费尽心血做成的玉简,出了密室,七日不见日光,那刺目的光束晃了眼,让她一阵目眩,险些不稳。
刚出关的王林得知李慕婉密室位置便寻过来,只是刚到就见她形如枯槁,色若死灰。
王林剑眉锁紧,大步向前,抬起她手腕,李慕婉看见那熟悉的靴子和衣摆,便知是王林。
她借力直起身子,抬眸时,笑容明媚,王林心间化开,又见她面色苍白,深眸微起,关心之色立起,“你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他拿出一只玉壶,递过去,“把这个喝下。”
李慕婉打眼瞧,接过手中,那玉壶精巧,成色不错,虽与他素日用的木葫芦不一样,但她知道,里边是他平日所喝的灵液。
她并不知道那灵液为何效用如此奇特,王林从未提及,对他来说定然是隐秘又珍贵的东西。
李慕婉如宝物般珍视,收了起来。视线再挪向手腕上的大掌,王林收着她的一举一动,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这是急着送自己离开,她若再拖延,该是耽误他了。
也对,现在的她已经没了价值,一时心头酸涩。
与其犹豫不决,不如干脆利落些,李慕婉露出喜悦,像是盼着归家的孩子,“无碍,师兄,咱们走吧。”
11. 分离
修魔海初见,王林抓过李慕婉手腕逃过结丹修士追击,分离时,同样一路抓着手腕御剑返回洛河门。
海面在微光中,浓雾散的只剩薄薄一层,俨若一张轻柔的纱幕笼罩在这修魔海域上。
清风拂过面颊,发丝吹起,月白广绣流仙裙摆拂动时流光溢彩又似深海鱼尾。
薄雾逐渐凝成水珠,海平线的轮廓若隐若现,还伴随潮浪的声音。
“要化海了。”李慕婉指尖碰到水雾,两人御剑身影穿在海雾上。
王林目光柔和落在她侧脸,“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雾化海的过程。”
他的回应并不常有,住在洞府四年,无论李慕婉如何兴致盎然的与他分享修魔海内的趣事。王林总持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也少会给予回应,即便回应也是屈指可数,又或是敷衍的“嗯”一句。
如此,李慕婉也欣喜。
王林可以一个人闭关打坐长时间不说话,受的了漫长的孤寂与冰冷,李慕婉不行,明知魔头性情阴晴不定,也总要鼓着勇气与魔头说话,还总能说到他不爱听的点子上,凶了几次后她也就习惯了。
“因为每次化海,你都在闭关。”李慕婉收回指尖将那些残留的水雾化成温热的记忆。
“而这四年来,四次化海,每一次我都紧张万分,需要亲自主持大阵。”李慕婉语气中带着当时的心境,是那种见过化海宏观的紧张与兴奋,又略带些许后怕,还有一缕不可见的遗憾。
可每次都是她独当一面,一心修炼的王林并不知晓这些,他专注倾听,时而目视前方,时而回眸看她,她笑靥如花,灵动欢脱的少女,却被迫与他这样沉闷的人相处了四年。
眼前人的明媚,竟然让他有些失神。
李慕婉的语气又变了,抬头时带着少女的娇俏对上他视线,“偶尔还有内海的灵兽游过。”
“好看吗?”王林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一张俊朗的脸,什么都看不见,不得不说他隐藏的手段很高明。
“好看。”李慕婉的明媚在那双诚挚的清眸里,泄露无余,那是他在修真界少见的天真烂漫。
“嗯。”这一声,不似平日的敷衍,李慕婉能感觉出来。
他并非只会带她去杀人,只是风花雪月,不过流光一瞬。
下一刻,王林便使出极识探路,飞剑往海面压下,离近海面。
不少灵兽浮出海面,美好总是短暂的,李慕婉恋恋不舍的望着修魔海域。
四年时光,于修真之人来说,并不漫长,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刻骨铭心。
分离后的岁月里,这样酸涩的相处,会成为他们念念不忘的回响,一次一次地融进骨血。
修魔海内的生活提心吊胆,身侧有个人,是相识于微时,却能风雨同舟,又怎不算酣畅淋漓。
火兽的屠戮下,火焚国有如断壁残垣,眼前就是火焚盟的据点。
“到了。”
王林收剑落地,两人停在初遇的竹林小道,惊了林间鸟兽,叫声断断续续,犹如离别在耳。
“就送到这了,四年时间,多谢。”王林眸子装着不为人知的决定,命魂珠里传出的感念一直在提醒李慕婉。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降低30%】
【李慕婉:是因为知道分离,所以他没带念想吗?】
【命魂珠:你不说离别情更甚吗?确定不跟魔头走?】
【李慕婉:……】
以她对王林这四年相处后的了解,他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变,而她此时也在无意识地改变一些想法。
王林眉心飞出一滴魂血,魂血外一缕红色闪电围绕,落入李慕婉眉心。
“我在你的魂血里留下一丝神识,往后元婴期以下,无人能伤你。”
四年时间,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答应她的他都做到了,只是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直到相思了无益,未妨难过是情狂。
方才好感度的下降,他魂血又还的干脆,李慕婉垂首沉思,想为之再争取一回。
“师兄,要不跟我回洛河门躲避一下吧。”
王林果断拒绝,“不用。”
李慕婉再度垂首,藏起失落,眼眸转了须臾,从储物袋拿出几十瓶丹药,与先前她给王林所说的数量大差不离。
“这是我这些年所炼制的丹药,相关功效里边都有介绍。”
王林并未多看,收入储物袋,绝情道:“四年前我承诺保你安全,如今我做到了,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各不相欠。”
“告辞。”
他决然转身,不带任何眷恋,李慕婉再次望着这个背影,在无数次的无言相对中,李慕婉感受着他身上的孤寂,那是无人能说的孤独。
“师兄,等一下。”李慕婉恍惚中喊住他,满心不舍化成浩瀚烟海。
一枚精致梅花图案的玉简,上面印刻着洛河。
“这个送你。”
王林接了玉简,惊讶之余转身,却只见李慕婉御剑远去的背影,她走得决绝。
落寞裹住了形单影只的魔头,魔头神色淡出一抹讶异和失落。
竹林风起,日暮相送,春草再绿,复复年年。
王林失魂握着玉简,玉简传音:“师兄,四年相处,却未曾告知彼此姓名,我叫李慕婉。不知师兄姓名,不过如今也不重要了。”
“四年来,婉儿谢谢你的数次救命之恩,修魔海内的生活,婉儿此生不会忘记,既然离别已成必然,特赠玉符一枚,这玉符内是婉儿此生阵法巅峰之作。
“取自斗邪派斗龙之阵略加精改,此玉简集防御与攻击一体,但比之攻击,防御才是此阵的根本。”
“婉儿知道,师兄有自己的目标要实现,修真之路险之又险,望将来师兄再临险境之时,此阵可阻拦一二,若能如此,婉儿心足。”
命魂珠传来的好感度波动。
李慕婉心知,魔头的情感,来于自己的诚心待之,去于无法承诺的未来。
无用的纠缠,只会消耗那无法弥补的遗憾。及时止损,是魔头的回应,也是李慕婉的接受。
命魂珠的任务还需要从长计议。
洛河门就在眼前,李慕婉拿出身份玉简,入了山门。
众弟子在山门前打坐吐纳,巡逻护卫。
几位与李慕婉相熟的同门见着几年杳无音信的师妹,还以为看错了,愣是定了许久,直到李慕婉清脆的声音,喊着“师兄师姐”。
同门才惊讶中又着急的上前关切,“是李师妹,李师妹回来了。”
练习法术和比试中的同门闻言也都收了要事,围观上去,“李师妹回来了?”
“慕婉师姐,这四年你去哪了?我们都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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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面孔与和谐的氛围,让远离师门的她重获关爱,李慕婉笑得嫣然,把一路的失落与不快藏起,恢复往日的活泼和明媚。
“遇了些险境,不过幸好有火焚盟的修士同行,才躲过危险,寻得机会重返师门。”
“火焚盟修士?我们火焚盟与宣武国大战中,各大宗门陨落不少弟子......”
“诸位师兄师姐,四年不见,婉儿重返洛河门,理应先去拜见师尊和始祖们。”李慕婉请辞道,谢过同门的关心,御剑往始祖闭关的寝殿飞去。
四年时间,洛河门光景大不如前,可见这些年与宣武国和火兽的对战中,伤了元气,若是自己当时回了洛河门,能否活到至今也未可知。
宗门有规定,若非师门遣派外出,回来都是要经宗门查验的,而这查验手段不一,更甚者还会以搜神术探查神识,除非神识强于对方,否则,所历经世事都会被搜神者探查。
李慕婉熟记入宗时的宗规,搜神术对修士会损耗一定根基,始祖疼爱她,只要她言辞无错漏,或许能蒙混过关。
也可趁机试探始祖是否知晓有关命魂一事。
始祖在与宣武国休战后一直闭关,直至月前才出关,少有过问宗门之事,也因宗门陨落不少弟子而陷入滞殆,尤其是李慕婉这样的炼丹奇才,天赋异禀之资百年难遇。
“始祖,晚辈李慕婉求见。”
纱帘后是一位婀娜娉婷的元婴期女修士,其双目由纱布遮掩,闭目时神识扫过李慕婉周身。
始祖猛然睁眼,纱帘后恭敬站立的窈窕身姿如空谷幽兰,柔桡轻曼,有如此气质体态,在洛河门也只有一人。
纱帘轻开,始祖带着宠爱的眼神,上下打量,“是婉儿回来了?”
“听闻那场大战中,你失去了音讯,你们小队无一生还,门派几度派人去寻无果。”一道神识落入她身上,并未察觉异样。
“始祖,婉儿在与宣武国对战中,被一名结丹期修士追杀,幸得一位战神殿弟子相救,只是机缘之下,落入修魔海。这四年时间,都在修魔海蛰伏,如今才得以机会逃生。”李慕婉讲明缘由,话中并无漏洞。
始祖若是有意继续追查那战神殿弟子是为何人,便是正中李慕婉下怀,因为她也想摸清魔头的底细。
他到底是谁?
“战神殿弟子?”她一丹修,只是筑基初期,容貌又生得皎若霜华,始祖不由再探,身上元阴还在。
始祖在探查李慕婉无异样后,便没再追究,毕竟宗门在大战中衰落,火焚盟各门派也是唇寒齿亡的状态,宗门可用之人寥若晨星,更别说像李慕婉这般的天才丹修,可遇不可求。
“既然安然无恙回来,便是上天眷顾我洛河门。”始祖挥一挥衣袖,储物袋内拿出几瓶灵药,“你身上灵力损耗,想必从修魔海一路回来险境不少。这些丹药你拿去滋养身子,能够助你早日恢复修为。”
“弟子多谢始祖。”
李慕婉额间冒出细汗,生怕炼制玉简伤了根基一事被始祖察觉,虽说早已想好说辞,但此事若是给在疗伤的哥哥知晓,必定会给他增添烦心。
“若无他事,你便回吧。”
“始祖,”李慕婉沉思,忽地跪下悉心请教,“始祖,婉儿在修魔海内这几年,听过一些修士命魂一说,不知始祖可曾听闻?”
12. 洛河
始祖缓缓起身,越过纱帘,始祖的面容落入李慕婉清澈沉稳的眸底,“修士命魂?”
这四年时间变化,始祖倒是觉着,她比以往更加内敛沉稳了,或许修魔海四年之行,改变了她的心性,俨然与去了一趟域外战场回来一般。
始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我的师尊曾经提过,命魂乃是所有修士修行不可或缺的一脉,但有的修士生来命魂不全,究其原因,迄今为止还无从得知。”
“弟子听闻命魂的缺失会阻碍修士修炼,无法向上修行,最终耗尽寿元而亡?”
“于修士而言,无法向上修行的原因固然多,而我们火焚盟千年来,达到元婴期的修士,都未曾听闻因缺失命魂而道消的。”
李慕婉思索片刻,“也许是弟子多想了。”
始祖说:“修魔海内魔修数不胜数,你能听得这些传闻不足为奇。”
“不过你还只是筑基期,命魂不全对你修行影响不大,若是……”
李慕婉耐心等着始祖的话。
“若是没了命魂,那就另说了。”
这与命魂珠所说大差不离,李慕婉眉心皱起,问道,“若是修士没了命魂,会如何?”
“这,我的师祖并未与我说过,”始祖道,“洛河门典籍也没有记载,婉儿,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费心神。你先养好伤势,战神殿近日有一批丹药委托洛河门炼制,你养好伤后去找师兄师姐们一块炼丹吧。”
“始祖,晚辈告辞。”李慕婉起身拜别,回了弟子们所居住的北苑。
她的房间不大,但是布置的典雅简致,望着房间内久违的布置,她又回忆起修魔海那个洞府。
那些珊瑚,在两人离去后,久而久之会枯死,旋即她想起一事,在结丹修士攻击时,她把血月放入了储物袋,还好把它也带出来了。
若当时她死在结丹修士手下,血月也难逃一死。
撑着脑袋的李慕婉,脑中不禁浮现王林危急时刻的相助,那终日绷着一张脸的大冰块,竟然能那么柔情。
思及此,她不知不觉轻笑一声,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笑容。
“血月,你说魔头现下去了何处?”李慕婉戳了戳兔子耳朵,血月抖了两下,摇摇头,似乎在回应她不知道。
她身上灵力不稳,时而泄散,从炼制完青龙玉简之后,李慕婉就没有休息,一路赶回洛河门。
这时方得时间盘膝打坐,运功调息,她拍了储物袋,几瓶丹药落在案桌上,案桌的梅花枯了,李慕婉心念一动,随后一株新鲜的白梅落回白色春花玉瓷瓶里。
始祖给的丹药,都是洛河门里的高阶丹药,其中一瓶是四品太乙丹,像她这种精英弟子也不常见,还有固本培元丹。
门派弟子领用药材私用都是有规格数额的,以往每月她领用的药材最终也只能炼制十粒培元丹。
药瓶打开的一瞬间,丹药的灵气渗出,李慕婉服下三颗培元丹,又服下一颗太乙丹,身上灵力有所回笼,只需闭关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而在这时,她想起离别前,王林赠送的那瓶灵液。当打开那只玉瓶时,瓶子泄出的灵气比太乙丹和培元丹还要充盈。
“这是,”李慕婉满脸不可置信,双目透出诧异,“灵液?”
每回王林灵力耗尽时,都会拿出葫芦喝下一些液体,很快便能恢复修为,李慕婉想到此处,取出几滴灵液渗入口中,顿觉身子轻盈。
“这灵液效果竟然如此见效。”她小心翼翼捧着玉壶。
这样的宝物,在洛河门乃至火焚国都未曾见过,可想而知其珍贵稀有。她也只是喝了方才那几滴,剩余宝贝似的放回储物袋。
这天逆珠灵液,王林从未示他人,唯独李慕婉。
他把自己最为宝贵的灵液和极识留给了她,李慕婉也凭毕生之作,为他炼制青龙阵法。即使分离,都在为对方后路留下最后一丝帮助。
七日后,李慕婉出关,李奇庆在那场火兽大战争受了重伤,四年来,也不知哥哥如今伤势如何,刚回门派也不曾听闻师兄师姐们提起。
不知这灵液对哥哥的伤有无帮助。
李慕婉出关第一件事便向师尊询问了李奇庆疗伤的密室,方知早在一年前,李奇庆便已恢复了伤势,而这一年也在不停的寻找李慕婉音讯,门派之人都劝慰他,李慕婉凶多吉少,怕是早已死在宣武国修士手下。
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停止过,李奇庆又受了宗门派遣,去四级修真国护送丹药。
李慕婉大概率几月都见不到哥哥了。
她所住小间,窗台下是处悬崖,悬崖上开了不少花,树枝还有鸟雀筑巢。
早晨推了窗,晨阳朝露迎面来,那悬崖绿植上沾的露珠,让她本能想去采集。
拿出葫芦时,便又摇头笑了笑,魔头都不在了,采了露水无非就拿来煮茶,宗门炼丹所需的露水,每日都有专门的弟子去采,也用不上她。
并拢的双指划出一道光线,一枝春柳落回手中,李慕婉插入花瓶里,随即出了屋子。
她又回归宗门以往的修行之日,每日除了与同门一块炼制丹药,也会到藏典阁寻找关于命魂和死咒术的相关记载。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思索,魔头修炼的或许不是死咒术,只是一种与死咒术极为相似的功法,至于谁模仿谁,她还无法判断。
日复一日,她如今已是可以独自炼制一炉天离丹的筑基期弟子,这在洛河门并不常见。
师尊对她极为用心栽培,她所接触的丹方品阶比之先前更甚,只是碍于药材无法提供齐全,也成了炼丹桎梏。
至于天离丹祭炼后需要半个时辰内服下的限制,在她沉浸在命魂和死咒术的查找中,寻到了能够让天离丹长时间保存的方法,并且试炼成功。
师尊给她批了一间独自的炼丹炉,只要用途得当,宗门的药材也可尽情使用。
李慕婉躺在山崖的桃树上,枕着双臂,花瓣漫天,随着悬崖吹来的风,飘在山谷里。
花瓣零星点缀在那身流光溢彩的广袖衣摆处,日光斜过枝头,打在耳坠上泛着珠光,发饰被日落照满,衬得她越发灵动。
同门都觉李慕婉从修魔海回来后,与以往有了些变化,她总会一个人找个安静的角落打坐沉思,又或是独自发呆。
从前的她爱与同门玩闹论道,讨教炼丹之术,还会下山与师兄师姐去坊市用新炼制的丹药,换购新鲜的玩意儿或是宝物。
“慕婉师姐,这是怎么了?”
“应是奇庆师兄没回来,惦记着哥哥呢吧,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了。”
“我总觉得慕婉师妹跟从前不一样了。”
“听说慕婉师姐是和一位战神殿的弟子一同流落修魔海的……”
几位洛河门弟子看着那桃枝上晒日的人,睡得惬意,她很少犯懒偷闲。
而关于她与战神殿弟子的传言,洛河门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慕婉师妹如今是师尊重点栽培的弟子,可以不用和咱们一道炼丹,大伙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其中一位洛河门弟子从身后斥责几个发牢骚的同门。
人群散了。
大师兄朝那桃枝上的侧影停留了片刻,算着日子,李奇庆也快回了。
待人走后,李慕婉掀开眼,日光刺目,她施法移动一片芭蕉叶遮了光,晃得眼睛疼。
血月伏在枝杈上,咬着花瓣,花瓣旁若无人的落在她眼睫,李慕婉抬头,血月正咬得起劲。
她手臂举过头顶,将捣蛋的小家伙抓到怀里,揪着耳朵,“小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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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魔头眼下在做什么呢?”
血月趴在她手边,又咬了一棵灵草,似对这味道不喜欢,吐了出来。
李慕婉歪头看它,“怎么?你不喜欢这灵草?这可是洛河门才有的仙草,若非师尊准予,你这吃草的灵兽早就被逐出洛河门了。”
血月仿佛听懂了,委屈地把头埋起来,李慕婉见状从储物袋拿出几颗果子。
“就剩这些了,从修魔海带回来的。”她眼中泛起一丝伤,雪月哼唧一声,蹭了蹭她手心。
“你是不是也想魔头了?”
血月点头,李慕婉似有人能明白心意,得了些宽慰,不禁叹道:“他明明伤过你,你却总跑到石室去扰他修炼,其实你是打他果子的主意,对不对?”
血月又点头,见李慕婉蹙眉,又再摇头,跑出了几步远,落在枝头上,津津有味地尝起鲜果。
灵兽通人性,如血月这种等级的灵兽,没有攻击力,只能凭借可爱的外表,给人用作灵宠,予孤独之人相伴,慰藉孤寂。
王林于它而言,需要陪伴,那是灵兽与生俱来的治愈本能。
而李慕婉身上,也有这种本能,故而血月也亲近她。
远处山脉灵气蔓延,李慕婉阖眼唤出命魂珠,一个通体散发五彩光芒的珠子落在半空,血月瞧见急切地想要去扑命魂珠,却被李慕婉曷止。
【命魂珠:主人终于记得我了,这洛河门风景,比修魔海好多了。】
【李慕婉:命魂珠,你能感应到魔头吗?】
【命魂珠:若魔头好感动有了变化,我会有所感知。】
【李慕婉:当初你是如何选择我的?你上一个修士吸取命魂,获得了哪七情六欲?】
【命魂珠:命魂珠所选皆是命定之人,而你选择了魔头,亦是命定之人。】
李慕婉沉思,命定之人?何为命定?谁定的命?天道吗?
【李慕婉:可我寻不到魔头,无法完成任务。】
【命魂珠:当初要你跟魔头走,你不愿。】
【李慕婉:这事压根没可能。】
【命魂珠:那主人可要更换攻略对象?】
【李慕婉:……不换。】
况且她在洛河门,如何能寻得旁的魔头。
李慕婉面色难看,收起命魂珠,思索起战神殿弟子,姓马,这是她所知道关于魔头的所有信息。
或许,有一人会知。
桃花树上的身影微侧,翻入窗内,稳稳落在案前,案前摆放的笔墨纸砚数类繁多,她博览群书,习字作画,样样不落,好些是李奇庆外出时给她带回来的。
长指抚过笔帘悬挂的笔,随手挑了一支轻盈的,又再摊了张纸,血月扑在古籍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笔刷蘸了墨汁,缓缓勾勒出线条,没过多时,一张凌厉的侧脸跃然纸上,屋内光线渐沉,夜幕来了。
李慕婉点了烛火,光影下,案台前的身影坐到后半夜,矮榻躺了人,案台上的画纸,是栩栩如生的一位少年公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只是画中之人神情凉薄又带凶狠。
墨汁还未干全,她怕血月捣乱,在那案桌上布了道防御阵法,血月进不去,她便能安心睡下。
翌日熹微溜入窗缝,光影落在画上一双深眸里,干透的画卷,把一双眼睛显现得格外逼真。李慕婉醒后第一件事,查看画卷,美艳的眉眼舒展,唇角溢出笑来,心满意足地收了画。
今日师尊有一批丹药需送去战神殿,李慕婉揽下这差事,梳好妆发,重新换上弟子服。
飘然仙姿消失在山崖顶,战神殿一处修行平台上,李慕婉护送完丹药便来寻闺中好友,此女端庄优雅,从域外战场回来后,更是沉稳内敛,修为也大幅增加。
此人正是周紫虹。
13.寻人
周紫虹见着李慕婉,不可置信飞身到她跟前,二人又化作一道长虹出现在周紫虹的寝屋里,以往二人相聚时,常常在彼此闺房藏起来谈论仙家秘辛。少女怀揣的好奇与憧憬,把那些丹药和修行抛到九霄云外。
“婉儿,数日前,洛河门弟子来送丹药,听闻你回来了,我本还不信,想着这两日去洛河门拜见,你怎么就来了?”周紫虹一堆话要与她说。
李慕婉也同样,她此行目的明确。
“宗门炼了一批丹药,师祖让我送过来战神殿。”李慕婉挽着周紫虹的手臂落座。
周紫虹腾出空的一只手拎着壶柄放入炉子里,又察觉她有心事,两人本就无话不谈。
“婉儿,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李慕婉抬眸一笑,“紫虹,战神殿可有姓马的弟子?”
战神殿弟子比之洛河门多了数倍,且姓马的不在少数,不过周紫虹脑中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域外战场上身亡的马良师弟。
“战神殿姓马的弟子,我知道的有几个,不过婉儿想问的到底是何人?”周紫虹似乎察觉到什么。
“四年前,在宣武国修士手里救下我性命,又在修魔海数次护我,把我送回洛河门的人,我只知道他是你们战神殿的弟子。”李慕婉摇摇头,知道魔头早已不在战神殿,不若魂血为何没有反应。
周紫虹观察入微,煮开的茶冲入茶盏里,泡开的茶叶香味四溢。
“在两国大战中,我们战神殿陨落不少弟子,有些是死是活也不可知,至于你说的那位,可有何种特征,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李慕婉想了片刻,试图找些中肯的词来形容魔头,却发现压根与他不符,旋即再认真道,“此人,面冷心善,身形高挑,眼睛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凶意,手段杀伐,却也不是弑杀之人。”
说到此处,她有些心虚。
毕竟,他在修魔海身中万魔百日诛杀令一路杀到斗邪派,可没有一丝手软。
“不是弑杀之人……”这句话周紫虹无比熟悉。
“你说的人,可是叫马良?”周紫虹呢喃一句。
“马良?”李慕婉惊喜道,“你知道他?”
“以婉儿所描述特征样貌,我战神殿确有其人,而马良也是四年前消失在两国对战中,”周紫虹说,“从域外战场上回来,他便已经离开战神殿了。”
离开了战神殿?
在竹林相遇时,他自称战神殿弟子,那时的他其实已经舍弃宗门。
李慕婉想再确定一步,只能拿出储物袋的画像,沉思少顷,铺开了画卷,画像之人是气势如虹的旧识,周紫虹看见那一双眼,背脊不由发寒。
果真是他!
“紫虹口中的马良,可是此人?”
周紫虹愣了愣,点头。
“他,叫马良。”李慕婉蹙起的眉宇有所缓解,不自觉漾起唇角。
周紫虹尽收眼底,又闪过丝抱歉之意,真正的马良已死,而李慕婉所见的人是被夺舍后的马良,至于他夺舍一事,李慕婉知道越少,对她越好。
故而周紫虹并未多说,也不曾告知她所知道的马良,并非真正的马良。
“婉儿,你寻他是?”周紫虹试探道。
“无事,毕竟救过我性命,且相处了四年,若有再见之日,我当好好报答。”
李慕婉想起竹林分别时,问魔头的那句话,“以后还有相见之日吗?”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日,是以不会承诺自己。
李慕婉之后也打听了不少关于马良的事,譬如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师妹叫徐思,从前只围着这个师妹转的人,从域外战场回来后性情大变,而那师妹与鬼混的周安也一夜之间命丧师门。
她七窍玲珑,或许也会猜测,此马良怕早已非彼马良。
至于旁的,李慕婉猜不到,魔头杳无音信,她的任务暂时搁置。既回了洛河门,那便安心继续修行。
等哥哥回来,定要再盘问一番,她眼下要做的应是想想如何与哥哥说清修魔海这四年的事情。
三月后李奇庆从四级修真国回来,李慕婉见到安然无恙的哥哥,扑进怀中哭了好一会,李奇庆眼含疼惜,得知她四年过得不易,一句问责之话都未提。
不久后,李慕婉闭关研制更高阶丹药。
她翻阅宗门典籍无数,终于在一卷上古典籍里查到有关命魂描述,寥寥一行字,与命魂珠和始祖所说无差。
只是唯独那四个字,她一直无法参破。
“命魂无生。”玉简上拓印下了记载,奈何苦思冥想,终不得明悟。
这到底是何意?
既无法参透,便先尽快提升修为,她有了灵液,又能独自炼制天离丹,结丹势在必行。
李慕婉再出关时已是三年后。
而她的修为也已然从筑基期升到结丹初期。
这三年来,命魂珠一次反应都没有,虽没了命魂,但她已突破结丹期,至于命魂所说限制修行,并无修为限定,她无法把握修为会止步何处。
结丹后,还有几百年可活,若与魔头无缘,她再更换攻略对象也不迟。
李慕婉居所处,李奇庆煮了一壶茶,用的是洛河门仙山内采集的露水,茶香馥郁。周紫虹今日前来送门派所需灵药单子,正偷闲在与兄妹二人品茶论道。
李慕婉察觉她欲言又止,许是李奇庆在,有些话不方便谈,随即李慕婉差走了哥哥。
“紫虹,你有话要与我说?”
周紫虹望向远处仙山,仙雾遮蔽了群山,血月坐在桃树上打盹。
“三年前你打探的马良,回过战神殿。”周紫虹时刻注意李慕婉的神色变化。
仅是一瞬,从她眼中划过若有似无的诧异。
“他在战神殿?”李慕婉没感知到魂血的感应,语气明显带着确定的失落。
“三年前你闭关后,他被一位化神期修士追踪,躲回战神殿,那化神老怪费了三年时间,布下搜神大阵。”
“他死了?”李慕婉眉心一动,命魂珠传来感应。
【命魂珠:魔头若是死了,命魂珠会有感应。】
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周紫虹说,“月前那化神期修士带着他来战神殿一观神道术,他看完神道术便与那化神期老怪走了,至于生死,无从得知。”
能被化神期老怪盯上的,大概率是凶多吉少,周紫虹说得委婉。若魔头死了,命魂珠能感应,却未传来波动。
他还活着,这是李慕婉得知的,关于马良最后的消息。
悬崖桃花处,裙摆荡在空谷上,血月在树上乱窜,李奇庆双肘撑在窗台,望着出神的李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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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欲言又止。
血月压断了花枝,扰了闭目养神的人,李奇庆拿出果子诱它,血月闻着味蹦过去。
“血月,你的主人日日躺在这树上,想什么人?”
李慕婉抬起惺忪睡眼,瞥了一眼李奇庆,“哥,你想问什么就直截了当问,不需要旁敲侧击,血月又不会说话,它只知道什么果子好吃。”
“听战神殿弟子说,你先前打听一个叫马良的人?”
“是,”李慕婉没遮掩,“婉儿不是跟哥说过,那人在修魔海救了我,我多打听也合情合理啊。”
“马良?战神殿?”李奇庆从未见妹妹对哪个男子上心,宗门献殷勤的师兄弟不少,她都不曾理会,唯有主动夸赞的,也就几年前竹林遇见的一位战神殿弟子,也姓马。
“可是之前我们竹林见到的那位?”
李慕婉诧异,又悠闲道,“哥这都能猜中。”
“婉儿心里想什么,哥哥怎会不知。”李奇庆意味深长叮嘱道,“不论你们在修魔海四年如何,如今回了宗门,便一心向前,前尘往事在后,记住了没?”
“知道了哥,”李慕婉折下朵桃花,别在耳后,笑如春风,“婉儿好看吗?”
“吾家小妹,天生丽质,自是好看。”李奇庆宠溺道,见着妹妹久违的笑,他方才放心些许。
待李奇庆走后,李慕婉正要翻窗回屋,眉心却突然传入感应。
【命魂珠:感应魔头好感度变化上升,35%】
倚在桃枝的身躯险些纵入山崖,若非她神念稳住身形,恐怕已经掉下去了。
【李慕婉:魔头?怎会……】
她思绪万千,环顾四周,恍然若失,这里是洛河门,魂血没有反应,他不会在的,只是为何突然好感度上升了。
【李慕婉:他不是被化神老怪带走了么?】
此时的王林已经进入古神之地关卡,万丈的荒兽肉身内是寄生的蛟龙,他杀蛟后,脑中浮现李慕婉曾与自己说过关于龙髓作用的画面。
一月后,李慕婉在丹房炼制丹药,命魂珠又再次波动。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变化45%】
【李慕婉: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此时的王林险些被关卡内的生物吞噬,若非青龙玉简,他必死无疑,只是启动阵法后的玉简上裂了几道细痕,王林目露心疼,回想竹林分别时最后一眼,那被他试图消除的情意,却又潜滋暗长。
***
只是在这之后的两百年,命魂珠再无任何关于魔头的感应。
李慕婉判定他的生死,只能全靠那丝存在魂血里的神识。
而两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洛河门也早已不是曾经的洛河门,宗门败落,遣散弟子,李奇庆去了四级修真国宗派。
李慕婉为了能继续炼制更高品阶的丹药,选择了修魔海外围临界火焚国的一个三级修真国楚国。
而楚国的第一门派,云天宗内宗以丹修为主,李慕婉择其落脚。
百年来,她以精湛卓绝的炼丹之术和天赋成为了云天宗五品炼丹师之一,贵为云天宗长老,受宗门子弟敬仰。
李慕婉在宗内主修炼丹之道,学识渊博,不少弟子都想拜入其门下,只是两百年来,她门下唯有周林一人,再不收任何弟子。
14.重逢
【命魂珠:已经两百年过去了,你若再不更换攻略对象,命魂珠将自动为你择选攻略对象。】
这已经是李慕婉听过无数次命魂珠的牢骚话,她撑在木案前,房内摆放的白梅皎洁无暇,与她身上的暗香疏影之姿相得益彰。
数月前,命魂珠好感度再次提升,正在炼丹,这是两百年来唯一一次感应,此时的王林正从古神之地出来,为了炼制禁幡到修魔海外的主城采购材料,见着当年为换购五品丹炉留下的蛟龙皮甲,故人之姿涌入脑海。
“两百年过去了,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李慕婉:两百年,早已时过境迁,并非我不想更换目标,而是我在这云天宗,也寻不到符合命魂珠的魔头要求。】
【命魂珠:眼前不就有一个?】
这几年少宗孙镇伟有意与李慕婉成为双修道侣,殷勤讨好,推襟送抱,李慕婉多次搪塞而过。
她并非不知孙镇伟的目的,此人品行不端,凭借其父亲在宗门的威望,恃强凌弱,欺凌弟子,欺上瞒下,李慕婉见一面都嫌,更别说是与其双修。
按照命魂珠任务,攻略此人,还得使些手段让其彻底爱上自己,思及此景,她不由嫌弃的打了个寒颤,浑身都在抗拒。
【李慕婉:他不行。】
【命魂珠:已经两百年了,你的修为一直停滞在结丹期,难道你不觉得是因为命魂丢失,才让你修行阻碍不前的吗?】
【李慕婉:可要我与此人双修,我还不如此刻就自断心脉,了却一生。】
【命魂珠:孙镇伟面容和善,又温文尔雅,相貌堂堂,有何不好?】
【李慕婉:皮囊之下,是一片废墟,又有何用?】
【命魂珠:是要你选择攻略对象,不是要你择选夫婿。】
【李慕婉:此言差矣,既然攻略魔头要他爱上我方能拿回命魂,岂不就是择选如意郎君?】
【命魂珠:……行行行,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何为轻重缓急。】
李慕婉收回命魂珠,她修为停滞不前是否与命魂有关,她不能确定。
但能肯定的是,与两百年前炼制的那个青龙玉简损耗了根基,定然脱离不了关系。
先前在洛河门所查阅的典籍中关于命魂那四个字“命魂无生”。
李慕婉在云天宗也查过相关记载,她仍是未曾猜透其中之意。
南苑阁楼上,她的琴音略显忧伤。
“师父,师父。”周林御剑从南苑大门刚过拱桥,他高兴得忘记了,李慕婉喜静,故而才搬到南苑来居住。
那弹琴的女子,两百年岁月未留下任何苍老痕迹,比之从前,容颜更甚,臻首娥眉,目如朗星,瑰姿艳逸,再多美好词汇都难以形容其由内而外散发的独有清冷气质。
李慕婉面容泛起暖笑,“何事如此高兴。”
周林是她早年收养的孩子,自幼跟在她门下,也是她在云天宗唯一的弟子。
旁的弟子都艳羡周林,有个风姿绰约的五品炼丹师为师。
而她又有规矩,在云天宗只炼丹不收徒。
唯独对这个收养的孩子,倾囊相授,周林所学丹药,禁制,阵法都来源于李慕婉。
“师父,弟子有徒弟了,弟子有徒弟了。”周林样貌不算出众,却也眉清清秀。
他修炼刻苦,已是结丹初期,天赋异禀,为云天宗九代弟子。
李慕婉缓缓掀起眼皮,月形雕花镂空窗下女子身形优雅,随着她衣袖轻拂,淡紫色纱窗收起。
“为师替你高兴。”
“他叫王林,在弟子选拔赛中,抽到一颗水属性灵珠,做为拜师礼。”
“水属性,与你倒是契合。”
“正是,师父,徒儿要闭关几月,消化这颗水灵珠,若是徒儿这弟子日后炼丹有惑,还请师父指点他一二。”周林恭敬道。
“好。”
李慕婉原还在为是否要重新更换攻略对象的事发愁,见着弟子只因收了个徒弟便如此高兴,她内心替他欣喜。
至于这个徒孙,她倒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了解,若是有炼丹上的困惑,作为师祖指点一二乃是职责在内。
王林与师父周林同住北苑,北苑一间不大的院落,只住了师徒二人,周林闭关后就只剩他一人。
院中种植不少灵草,周林闭关前特意去南苑那打过招呼,还嘱咐王林打理药草,但凡炼丹所需,庭院内草药均可随意使用,不损坏其根茎即可。
王林不禁感慨,云天宗不愧是三级修真国第一大派,连普通九代弟子庭院就能拥有诸多种类的灵草。
而周林此人,王林对他初印象还算不错,至少在修仙之路,能如此真诚待之的,屈指可数。
斜阳打在轮廓上,云天宗弟子服装扮的他多了几分书生意气,少年朗月入怀,皎如玉树临风。
他此入云天宗修行,只因以这具凝汽期修为的分身达到结婴,当务之急修行最为紧要,只是他炼丹之术不精,师父又闭关难寻,屡次失败无果,当真无炼丹天赋。
寝屋内是数次炸炉后的凌乱不堪,那清俊白皙的面容蒙上一层又一层的灰烬,王林眉心深锁,不禁叹气,“这炼丹之道着实困难。”
这会他倒有些可惜,先前与李慕婉在修魔海时,怎么没学得一星半点炼丹术。
王林闭目浮想,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见他出神,许立国唤道:“主子?你那便宜师父不是说让你有事去找你师祖吗?”
王林神思被打断,略显不快,收回神色,“不喜欢求人,自己悟。”
奈何他再执着,也无法打破丹炉破碎的命运,若是再炼下去,恐怕成了云天宗第一个因丹炉破碎过多而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一股挫败感生出,却很快又被其扫荡。
南苑,师祖?
看着破碎杂乱的内室,王林决意前去走一趟。
李慕婉于南苑水榭弹琴,指尖拨弦动作熟练,王林在程贤指引下御剑到了南苑。
南苑正门一道禁制,若跨入苑内,需出示弟子令牌,王林从储物袋拿出一枚玉牌,放入卡槽之内,禁制识别后方会打开入口。
入目是一条悬在莲池上空的拱桥,缭绕的雾气漫在水面,仙鹤成双划空飞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再往里走,那云雾之后逐渐显现一处阁楼,整座阁楼落在水面,四面有轻纱飘浮环绕,整个南苑莲池岸边成排而立的桃花盛开。
连通湖心中,是一座水榭,清灵悦耳的琴音破出浓雾,如潮水层层扩散,混着风力,与那莲池流水潺潺之音交织。
早在王林步入南苑前,就听闻了程贤口中这位师祖的来历。
早年是火焚国洛河门弟子,同门称其为李长老?云天宗仅有三位五品炼丹师之一。
王林凌厉的眉峰紧蹙起,这些信息回荡在他的脑子里,最终无形汇成一个熟悉轻盈的身影,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会是她吗?
王林眉眼一晃而过的失落,“不可能的。”
水榭上琴声绕梁,如扶风弱柳的身姿影影绰绰,模糊的身影似曾相识,却多了几分端庄与沉稳,薄纱遮住了轮廓,王林看不清更不敢认。
恍惚中,险些在这缭绕的音律中迷失自己,而后一道动听婉转的声音从纱帘里传出。
“你是王林?”
这声音!
原本一路都在猜测的王林,听闻之后更加确信了。
他虎躯一震,朱唇微启,瞳孔不自觉放大,而那震惊之色须臾间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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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了情绪,下定了决心,又仿若在这里试探。
“正是。”他声音一贯沉稳。
水榭之上,琴音霎时绷断,一声急促的气息打断余音,轻盈的步子迈出阁楼,轻纱撩起,绝世容颜映在他眼底。
那是两百年来,脑子绕了无数回的身影,顿时,王林想起那枚曾几次助自己脱困的玉简,心底情绪攀升又在化开。
李慕婉目光久久注视王林,可眼前人的面容是陌生的,她试图在他身上看出与当年在修魔海救下自己的马良有何相同或是不同。
可眼前的男子,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不是他。
唯独那神情,还有声音,与脑中那人一模一样。
王林望着阶上的女子,视线不禁由下向上,扫了一遍,程贤口中描述之人,他便已有□□成猜疑这位李长老的身份,而方才那声音,更是证实了这一想法。
此刻的他目光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久别重逢的悸动。
两百年了,对方的容貌也出落得更加绝艳,比之两百年前更甚,连修为也提升不少,可两百年可以抹去许多东西。
昔日二人相依为命的画面历历在目,李慕婉下阶,缓缓移出步子,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王林身上。
一张姿色天然的脸蒙上淡伤,可惜的是命魂珠没有感应,就连魂血也一样,丝毫未有反应。
王林却没有相认的打算,他此刻身负血海深仇,
两百年前他隐忍克制,选择护送李慕婉回洛河门,两百年后再遇,也不会显露。
水榭四面纱帘随风轻动,李慕婉立在眼前,隔了距离。
从前那个柔弱需要保护的炼丹师,如今已是云天宗长老,竟成了他的师祖。
“何事?”李慕婉惋惜,侧身移开视线,神色闪过伤怀,不是他。
“弟子丹炉破碎。”王林声音变了,似乎为自称弟子而有些苦闷。
“丹炉破碎,是因为你体内灵力攀升太快,只要控制地火强度,这种状况便可以避免。”李慕婉拿出一个丹炉,“既然你是周林弟子,我便赠你此丹炉。”
“此炉可保你百次炼丹不碎,若百次后还是无果,那便说明你无炼丹天赋,尽早去外宗修炼吧。”那是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
王林目光从丹炉收回又放回她身上,再次移到丹炉,往复几次。
在惊喜中又失落的李慕婉都未曾感知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几次来回抽离。
“多谢师祖。”王林收了丹炉请辞,心间之意未消。
那远去的背影,似曾相识,李慕婉呢喃念了那人名字:“马良?”
低语落入王林耳中,他稳住了身形,不动声色隐没在云雾里,直至身影消散,李慕婉神识一动。
【李慕婉:命魂珠,你说世间当真有声音和神情都如此相像之人吗?】
【命魂珠:……】
【李慕婉:这世间有功法可以隐藏修士修为,可若是连魂血里的神识反应都能隔绝,自然感应不到。那命魂珠对魔头的感应呢?是否也有这样的功法能够隔离命魂珠的感应?】
【命魂珠: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几千年来,命魂珠还未遇过此种情况。】
命魂珠感应眼前的王林并非修魔海的马良,即便神情和声音一样,也不是魔头。李慕婉转身,仰头望着偌大的南苑。
【命魂珠:主人,两百年了,你该尽快更换攻略目标了。】
【李慕婉:知道了。】
那个眼神,她不可能认错的,在修真界,更换容貌并不稀奇,至于魂血和命魂珠无反应,或许是修炼了某种功法,她记得古籍记载过双生灵魂,若是灵魂不同,命魂珠和魂血感应不到尚有可能。
一切都有源头,只是她无法判断其中奥妙,她只信自己的感觉。
15.同住
王林走后不久,云天宗少宗孙镇伟熟门熟路入了南苑,前些日子便为着双修之事几次登门,隔三差五献殷勤,李慕婉还在为了见着王林的事而神伤,对孙镇伟避而不见。
回来阁楼寝屋的她,垂首倚着窗台遐思。
两百年前竹林分别,以命魂珠好感度而言,魔头对自己是有意的,而后回到洛河门命魂珠也有两次波动,好感度一度停在四十五。
命魂珠和魂血都测不出来,若王林这副躯壳下是当初修魔海的马良,也许可以利用孙镇伟来测试一下魔头的情意。
云天宗始祖纵容孙镇伟父子强娶,她一味逃避无用,只会激怒父子俩,届时对她使些手段,她的底牌,也该出来了。
李慕婉眸光一凛,拿定主意。
【李慕婉:命魂珠,继续攻略魔头。】
【命魂珠:你终于想清楚要更换攻略对象了?】
【李慕婉:不是更换,是继续攻略这个魔头。】
【命魂珠:?????】
李慕婉盯向仙雾缭绕的窗外,自言自语道:“魔头么?为何不认我?命魂珠感应不到,魂血也没反应,可有些东西,并非藏便能藏得起来的。”
她收起思绪,点了炉火以备炼丹,既然他大费周章入了云天宗成为弟子,便不会轻易离开,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李慕婉暂时不知。
那细眉一挑,露出久违的娇笑,又有几分玩味,她有的是时间好好照拂这个徒孙。
两百年前分离王林已是结丹期,在修魔海短短四年内结丹成功,如今却是凝汽期,难不成是散功重修?
李慕婉要攻略魔头,必须从各方面着手。
又过了几月,王林终于克服不再炸炉的困境,也从程贤那里拿到了筑基丹方成功筑基。
接下来便可全力准备结丹。
而他刚出关便接到南苑师祖的一道宣令。
王林拿着同门送来的玉简,剑眉微蹙,“她要见我?”
许立国托着下巴看戏:“师妹成了师祖,确实难以接受。”
王林横了他一眼,许立国躲到柱子后,手指画着圈。
王林自不打算与李慕婉相认后,便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潜心在北庭修炼。
周林闭关后,北庭就只剩下王林一人,院里的仙草养护得好,这也为他炼丹提升修为加成不少。
“师弟,李长老有宣,还请尽快前往。”同门催促道。
“那小丫头叫主子去做什么?”许立国又绕回王林身后。
小丫头,王林听着这个称呼,有些不乐意,眸光锋利再次一扫,立刻禁声。
王林收了玉简御剑前往南苑,那日两人相见,他自认李慕婉不会认出自己,是以他没把心思放在这。
一路上他都在想,李慕婉唤自己做什么?
王林入了南苑,停在李慕婉居住的阁楼下,楼上薄纱轻浮,身影若隐若现,他看不清人。
琴音荡在莲池上,声音清喉娇啭,如水绵柔,“你来了。”
这一问,王林仿若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她这是何意?
“弟子王林,拜见师祖。”王林沉思片刻,问明意图,“不知师祖唤弟子前来,有何差遣?”
“南苑新栽了几亩仙草,都是云天宗内的珍奇草药,甚至可用于炼制五品丹药。以往都是你师父周林侍奉,而今他闭关,你又是他的弟子,不若就你来照顾这些灵药吧。”李慕婉缓缓道,薄纱后盘膝的美人,噙着逗趣的笑意,无人能察。
王林暗叹一息,未急着应下。
“怎么,你不愿?”见迟迟没有动静,李慕婉抬眸正视窗外。
“并非不愿,只是……”南苑就她一人居住,又无旁的弟子侍奉,王林总觉得别扭。
“数月前,你说丹炉破碎,如今可突破了?”李慕婉神识扫下,短短数月他已经提升到筑基期修为,那丹炉必然起效,李慕婉故意这么一提,就是不让他有搪塞的借口。
以恩胁迫,虽然用了点手段,那是魔头该得的,谁让他要抵死不认,故作高深。
“多谢师祖提点,弟子已经能够娴熟控制地火强度。”为防止李慕婉以提点自己为由,故意留人在南苑,王林也起了心眼。
李慕婉既然起了留人之意,他再能克制,想与之撇清关系,以他弟子身份也不容拒绝师祖的差遣。
“短短数月便突破筑基,你是得了筑基期丹方?”李慕婉道。
此事并无隐瞒必要,王林道:“是。”
“你入云天宗是要提升修为还是想要精进丹道?”李慕婉手里把玩着玉瓶。
王林:“提升修为,精进丹道。”
李慕婉顺势道:“若要结丹,必然少不了丹药帮持,我丹道虽不敢自称一流,但在这云天宗也能有些威望。你若想学,师祖亲授你炼丹之术,也算圆了周林这孩子的嘱托。”
“但若你不愿替师尊侍奉,我也不强求你,好自为之。”
她这话说的完全没有拒绝余地,要么替她打理药草,要么回北苑自己修行。
“但凭师祖差遣。”
李慕婉暗道还是没变。
就在几次对话中,李慕婉越能确认,他就是魔头。
“那就留在南苑侍奉吧,偏院空置,你收拾收拾,住那即可。”
“弟子住北苑就行。”南苑就她一人,他一外男如何能住在南苑,王林不禁扭捏。
李慕婉并未在意他的难色,坚持道:“北苑灵草自有其他弟子打理。”
“若无意外,我每日炼丹六个时辰,炼丹时不喜人扰。你可自行修炼,养护灵植。但每日晨时,我要最新鲜的露水炼丹,这便是师祖,给你的第一个任务,王林,你可愿意?”
采集露水,修魔海同居时,李慕婉每日外出替他采露,如今也想让他试一试。
【命魂珠:你这是?】
【李慕婉:攻略魔头罢了。】
【命魂珠:若他当真是魔头,你此法恐是只会降低好感度。】
【李慕婉:不试试怎么知道?】
既然入宗修炼,李慕婉是五品炼丹师,又是云天宗长老,在她门下修炼比起在周林底下修行,定能事半功倍。
王林眸子一沉,“弟子听凭安排。”
“那好,你今日便搬进偏院吧。”偏院不仅离灵草地近,离她此刻主阁楼同样近。
进了南苑,王林一举一动,皆在她掌握之中,就不怕探不出他底细。
他不是要瞒,那就将计就计,陪他玩到底。
王林直接去了偏院,比起他住的北庭,南苑偏院宽敞数倍,里边布置虽简洁,却是雅致。
推了门,主屋内还摆放了几棵珊瑚,珊瑚上挂了海贝串成的风铃,熟悉的布置让王林有些错愕。
“这是?”
“我勒个乖乖,这不是修魔海洞府的珊瑚吗?”许立国摸着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主子,看来你这师祖对修魔海念念不忘啊。若她知道眼前的徒孙就是马良,不知作何感想。”
王林呼吸一滞,“聒噪。”
这偏院一切布置都是新的,屋内还散着淡淡莲花熏香,味道也与修魔海洞府的一样,应是李慕婉曾在这住过,不若痕迹怎会如此重。
他巡视一周,确无异样,又转到院子后的灵草地查看。
此处灵草种类比之他所居住的北庭更甚,许多还有他未曾见过的上等仙草,不愧是五品炼丹师的灵草地。
他居然有些庆幸留了下来,只是不知李慕婉之后会不会再以其他缘由差遣他别的,王林心里总归起了一丝被勘破的提防。
既入住南苑,李慕婉又并非愚昧糊涂之辈,行为举止都要谨小慎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孙镇伟又来了南苑,这一回带的是稀有灵药,李慕婉本不打算迎,他不请自来。
而外出采集露水的王林也快回来了。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孙师兄,上来说话吧。”
难得李慕婉对自己和颜悦色,孙镇伟大喜,手中折扇一动,身躯现在阁楼之内,舔着脸送出灵药,“师妹,日前你说炼丹少了一味药材,我托人在仙遗之地寻得一株仙草。”
“多谢孙师兄,这丹药我已经用别的药材替换重新炼制了丹药。”她又闭上眼,与平日冷淡无二,孙镇伟疑惑,这态度怎得一会就变了。
孙镇伟为收回仙草,轻放在她的案桌上。
“师兄,可要坐下喝口茶,自便吧。”李慕婉没急着赶他走。
她算着时间,耳侧有了动静。
他来了。
“师祖,弟子前来送露水。”王林收起飞剑,双手递上露水。
“我这有客人,你且在门外候着。”李慕婉拿起师祖威严。
王林颔首退了两步立在门侧,身姿端正,如挺拔青松。
这几日他如期来送露珠,每回李慕婉都是背着自己打坐吐纳,他放了露水便出去了,话没说几句。
“李师妹,这是?”孙镇伟手中折扇朝门外点了点。
“徒孙。”李慕婉话语简洁,平静说,“周林闭关,托我照看他。”
“师妹这些年在云天宗除了炼丹,几乎不闻不问,弟子也只愿收周林这一位,如今竟然愿意教习一位刚入宗的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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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这些年来不断有弟子要拜入她门下,李慕婉都拒了,不怪孙镇伟多想。
“他是周林的弟子,”李慕婉重复了一遍,“正好南苑缺人手,便留下了。”
孙镇伟凝紧眉心,想起周林那个弟子,模样丰神俊朗,又风华正茂。
再看李慕婉面色上的漠然,她不是看中皮囊之辈,又才松口气,“若李师妹缺人手大可与师兄说,我那东苑能差遣的弟子多,师妹若有需要,尽管提。”
“多谢孙师兄好意。”
李慕婉眸子一沉,主意顿来,语气都柔了,提高些许音量,“师兄。”
门外王林顿然抬眸,少顷后方反应过来,她并非唤的自己,内心泛出一丝苦笑。
李慕婉嘴角藏起笑意,“我不喜欢热闹,留这徒孙在南苑,已经够了,待周林出关,我再遣他回北苑去修炼。”
“既是师妹的徒孙,理应侍奉师祖。”孙镇伟不会质疑李慕婉,若她是个不懂仪礼廉耻之人,身上便不会仍保留着两百年的元阴,收留周林为弟子也未曾有任何逾矩,更别说是徒孙了。
“孙师兄,茶凉了,我还有丹药要炼,就不送了。”李慕婉提醒道,下着逐客令。
孙镇伟眼见她态度有所转变,面容上保持着该有的友善。
“那师兄先告辞,婉儿,双修一事,师兄可还等着你的意见。”孙镇伟睨了一眼门外,起身挑帘走了。
李慕婉内心生出厌恶,纱帘外身影若现,随即道:“此事我会考虑,孙师兄慢走。”
孙镇伟收回视线,转身告辞,与门外的王林打了照面,擦肩而过时余光不善。
沉在杂绪里的王林并未察觉孙镇伟的敌意,方才他说双修,是指与李慕婉双修?
“进来吧。”李慕婉声音打破他的思绪。
王林抬眸望着隔帘,心底五味杂陈,挑帘长腿迈了进去。
“露水采回来了?”李慕婉起身坐回木椅上,茶壶里的茶还热着。
“是,师祖。”他这师祖倒是叫得惯。
“师兄……”李慕婉仰头盯着他眉眼。
王林猛然抬头,疑惑望着她。
“我是说孙镇伟,”李慕婉状若不知道,“他来给我送仙草的,刚好,这仙草我已无用,于你修行倒是有益处,你拿回去。”
“这是,”王林若无其事地咽了一口,“孙长老给师祖的。”
“孙镇伟不过是想拿仙草来讨好,哄我与他结成双修道侣罢了。”李慕婉漫不经心说,“已经不止一次,你既住在南苑,往后少不了碰见。”
“至于这些,于我无用,你都拿去。”李慕婉抬手示意他坐。
命魂珠还是没有感应,他不确定魔头的好感度有无变化。
“多谢。”
李慕婉歪头瞧着他,王林面露困惑。
这么近距离瞧她,才发觉一张五官,褪去了稚气,越发立体。
他悄无声息避了视线,“多谢师祖。”
李慕婉就仿若要听到这句“师祖”才作罢。
“这几日忙着炼丹无暇问你,那偏院布景是我早年我布置的,你若不喜欢,清了就是。”李慕婉正直身子。
“不用,”王林说,“那装点之物,弟子也是第一次见。”
“那便好,”防得如此严密,李慕婉轻笑,“对了,我准备炼制丹药,正需一位辅助,你来助我吧。”李慕婉盯着他。
王林也眨了眼,她这眼神太奇怪了,以至于他有些坐立不安,却不能表现过甚,王林从容的捧起茶盏,云淡风轻饮下一口。
“王林,你炼丹天赋不足,但也不必自我怀疑。”
“你师父周林幼时我捡到他,他也是什么都不懂,甚至灵根还不全,是我一颗颗丹药喂养起来的。”李慕婉谈起时,面露柔情,“如今他的丹药之学和禁制之道,在云天宗也算得精英,你若有心在内宗修炼,便不要露怯。”
“一切有师祖在呢。”李慕婉目光柔情似水,险些打碎了他的防御。
“是,师父能学的,弟子也可以,还请师祖传授。”王林恍然,几欲被她牵着走。
李慕婉闻言拍了储物袋,一把黑旗带着紫光飘在上空,在李慕婉灵力驱使下分成十个小旗,以不同方位将整个屋子打下禁制。
王林望着那精巧的禁制,两百年前她的阵法钻研已是精进。
两百年后,这阵法演变成禁制,而且设置精妙,可见她这些年不仅炼丹能力提升,阵法禁制也在不断进步。
以她天赋加上云天宗所能提供的修炼资源,结婴指日可待。
可他自己呢?什么时候才能结婴回赵国复仇。
16.炼丹
李慕婉从储物袋拿出几十种药材,好些都是王林未曾见过的。
“王林,你来控制地火。”李慕婉拂袖,一张软垫落在他脚前。
王林侧眸瞥了一眼,把心中顾虑一事掩盖,状若无事坐下,随即手中灵力驱动,丹炉被一团红光带着缓缓冲起。
“先从简单的丹方开始吧。”李慕婉再次拿出一枚玉简,丹方立刻呈现在王林眼前。
这玉简与当初她留下的那枚外观和纹路一模一样,只是刻画的字眼不再是洛河。
王林收起心绪,继续控制地火强度以便维持丹炉内的运转,浩瀚的灵气霎时从丹炉泄出,这个丹炉堪比修魔海给李慕婉换回的百兽灵炉。
“灵气泄散太快,这样练出的丹药纯度不够,灵气缺失。”李慕婉声音淡淡,仿若此刻真的把王林当成徒孙悉心教导。
尽管他面容再平静,内心却极为复杂,恨不得尽早练完找托辞离开。
显然李慕婉并未给他机会,“炼丹需先静心,莫要着急。”
说罢,她从袖口拿出一张丝帕,上面绣着双生莲,一白一粉缠绕而生,还有丝淡淡的香气。
也不顾那正在专注炼丹,控制地火防止灵力外泄的王林,自顾擦去了王林额心细密的汗珠。
王林身形微震,侧眸困惑的望着李慕婉。
李慕婉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而这举动无疑是在打乱王林刚平息下的悸动。
紧接着,丹炉疯狂抖动,地火冲击之下,他再想挽救已经无济于事。
果不其然,丹炉炸了,连同李慕婉两人面颊都蹭了灰烬。
许立国百思不得其解:“主子,你可要撑住啊。昔日扫一眼都害怕得不行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给你擦汗。”
王林镇定,只是摇头状若惋惜,浪费了一炉子仙草。
“这小煞星,该不会沉醉在温柔乡了吧。”
王林闭目,神识传到许立国眉心,“再多嘴,让本尊抓你回去吃极识。”
“你方才在想什么?”李慕婉拍掉灰烬道。
“弟子丹道不精,无法辅助师祖炼丹,还是先回偏院,待能游刃有余控制好地火强度,再替师祖炼丹。”他起身抱拳准备离开。
“你的地火强度控制得不错,”李慕婉提步,侧身挡下他去路,背对着王林,“是你的心境不稳。”
“是以,我方才问你在想什么?”
王林沉吟须臾,一本正经道,“在想如何不让丹炉灵气外泄。”
李慕婉暗暗笑了一声,还是这个样子。
转身过后,唇角的笑容不见了,一副严肃端正的师祖威仪对着王林,她送出手中丝帕,“擦一擦吧,脸上落灰了。”
王林盯着那丝帕,沉思片刻,还是接了。
生怕李慕婉又再做出什么举动,他再临危不乱,也该表现出普通弟子被师祖过分关心后的凌乱。
不若,以李慕婉的细腻,他有心再藏,也不一定能藏得住。
“多谢。”
李慕婉转过身,坐回软垫,“你心境不稳,这些日子就跟着我修行吧。”
“师祖……”
“你不必有负担,从前我教周林也是这般,他能学会,你自然也不差。”李慕婉阖眼,“我可不想有弟子在我门下被逐出内宗。”
王林嘴角一抽,耳垂红透了,好在李慕婉看不见。
“容弟子先行回去换身衣裳。”王林无奈,李慕婉把路都堵死了,他没有理由拒绝。
李慕婉未作声,王林退出去后,暗自叹了口气。
倘若周林没有闭关,李慕婉想必就不会叫他来侍奉药草,还要把关他的炼丹之术。
方才李慕婉说教习周林也是如此,这个如此,是指得哪般?
是亲传丹道,还是也会为他擦汗?
一阵清风徐面,南苑的雾气散了些,王林身影落入薄雾了,身上那件蓝白的弟子服,粘上了灰。
阁楼之上的雕花镂空窗,一双清澈动人的美眸,望着那隐去的背影。
“即便你隐匿了神识,更换了容貌,可看一个人的眼神不会变。”
“师兄,你藏不住。”细指随意拨了一根弦,声音清脆入耳。
轻纱落下,李慕婉回了内室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重新拿出一个丹炉把剩余的丹方炼制成丹药。
【命魂珠:何必呢。】
【李慕婉:命魂珠,你可知我为何不愿意更换攻略对象?】
【命魂珠:你喜欢魔头。】
【李慕婉:……】
【命魂珠:我看魔头没被你攻略,倒是他把你攻略了。】
【李慕婉:……不是因为这个。】
肤如凝脂的面颊挂了一丝看不透的笑意,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王林换了衣裳迟迟未踏出一步,他原本是要专心修炼尽快突破结丹,李慕婉这一介入,与他原本计划打乱了。
许立国游走在他身侧,“主子,你师祖叫你过去,怎么不去?”
王林:“她所炼制的丹药品阶,本身就超出我分身修为能够承受的,跨级修炼虽说对提升修为有益,却少不了大量丹药和灵气供给。”
“丹药我身上自然没有,至于灵力可以用天逆珠浸泡的露水来加持,但是在南苑,我不能拿出来用。”
许立国:“那主子要回绝吗?
王林眉心一凝,下定决心,“不必。”
半个时辰后,王林又来到主阁楼,轻纱未展,垂在帘子里,他唤了几句师祖里边都没反应。
想必她在炼丹无暇回应自己,王林也未曾用神识探查就进去了。
外间无人,那刻着梅花仕女图的折叠屏风后,丰姿冶丽的身姿若隐若现,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林好似意识到什么,猛然偏过头,面颊红到耳侧,口干得不行。
他并非有意闯入,很快便默念清心咒将那些杂念驱散,又恢复那副无所畏惧的神态,“是弟子唐突,不知师祖……”
李慕婉挽起一条淡紫披帛,从屏风探出来,气质温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王林瞳孔微扩,定了片刻又收回视线。
“无妨,继续吧。”李慕婉淡定送出一张丹方,这次是三品丹方,以王林筑基期修为,只要他心无杂念,能自控体内灵力,炼制成功不难。
“若你每次炼成功一炉我所定的丹药,我便赠予一颗能助你提升到结丹修为的丹药。”
以丹药为奖励鼓励弟子精进丹道,这是她一贯教习弟子的方法吗?
王林来了兴致,面庞却仍然淡定,少年干净清朗的声音随之而来,“多谢师祖。”
他这一句一句师祖,叫的是越来越顺口了,李慕婉倒是还有些未能缓神。
一个计划又在她脑中诞生。
一连数月,王林除了每日晨时在药田里采集露水,打理灵草,其余时辰都是与李慕婉一块炼制丹药。
孙镇伟又来了一次南苑。
恰逢这回王林又在。
“素日听闻,李师妹对这个徒孙多番照拂。”孙镇伟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隔间炼丹的王林。
此人虽说修为低了些,可面如冠玉,气质不凡,让他终日与李慕婉处在一块,孙镇伟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醋意和不安。
“我门下只有一名弟子,孙师兄知道,早年收留周林,费尽多少心血才培养的这么一个弟子。”李慕婉呷了口茶,淡淡说,“对这徒孙好,也不过是因为看在周林的面子。”
丹炉忽的一震,隔间的王林蓦然收了灵力。李慕婉感受到丹炉变化,他心境有变,不过好在恢复得快。
“话虽如此,师妹,你我是要成婚的,你房里若是有这么个男弟子,该叫外人怎么看我?”孙镇伟眯起眸子,余光睨着李慕婉,拿起折扇的手往李慕婉伸出去。
“那孙师兄想如何?”李慕婉端着架子,收回搁在桌上的手臂。
“师妹若是心疼徒孙,大可送到我东苑去,师兄替你来教导,必不会比师妹差。东苑弟子也多,还能与他论道比试。”
“孙师兄,我徒孙是内门弟子,主修丹道,你若是让他到外宗去修炼,”李慕婉沉思须臾,浅浅一笑,“这叫我如何向周林交代。”
“孙师兄若是信不过我,我以后不让他来我阁楼修炼就是,如此,师兄可能放心了?”李慕婉四两拨千斤地打回去,各退一步,孙镇伟若是不想撕破脸,也不会执意强求。
“师妹有分寸就好。”孙镇伟这才展开笑颜,从储物袋拍出一件法宝,“这是聚灵环,能够聚集周围百里外的灵气,转化成精炼灵力,对提升修为和炼丹都颇有成效,还请师妹笑纳。”
“多谢师兄,不送。”李慕婉这一次却之不恭收下了。
光凭孙镇伟三言两语,可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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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灵环作用之大,而她也在古籍上看过相关记载,若是能凝聚大量灵气,对往后若是引爆夺天七鼎来逃困大有助力。
隔间的王林一直能听见二人谈话,孙镇伟不避讳,是压根看不起王林的弟子身份,也未把他放在眼里,构不成威胁。
不论李慕婉对王林起了心思,还是王林对李慕婉起心思,但凡阻碍他与李慕婉双修的,都不会好过。
他贵为云天宗长老身份,自小又被宠惯了,故而才会对李慕婉志在必得。
勉强炼制完一炉丹药的王林,此刻心情起伏不定,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不得而知。
李慕婉轻叹一声,盘膝吐纳,只字不言,也不打扰隔间的王林炼丹。
良久,王林起身出了隔间,凝了一眼那一言不发的李慕婉,似在她眉眼中看出一丝惆怅。
“师祖,弟子出去一趟。”王林心中郁闷。
“嗯,这聚灵环于你修炼有益,你先拿着,用完还我。这些日子你也不必到阁楼来炼丹了,若是有疑惑再来问就是。”李慕婉未睁眼看他。
王林才敢明目张胆去打量那张与两百年前有过之无不及的面容,她早已出落得芙蓉出水。
而那竹林分离隐藏起的情意,在这些日子不断四散,风起云涌。
日日朝夕相处,与修魔海内的日子近乎相似,却又不同。
至少眼前的李慕婉,看自己的眼神不怯,反倒是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探视,王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是因为彼此身份带来的猜测。
“这是,孙镇……”王林顿了顿,改口道,“孙长老给你的。”
聚灵环就落在他眼前,李慕婉并未有收回之意,“既是给我的,我想送给谁,我自能做主。莫非你嫌弃师祖的法宝?”
李慕婉掀开眼帘,微微仰头对上王林目光,王林下意识瞟向一旁的青花瓷瓶,一只蝴蝶轻盈落在插的白梅枝上。
“弟子不敢。”王林轻咳了一声,收下聚灵环。
“退下吧。”李慕婉拂袖,收回视线。
王林端详手里的聚灵环片刻,此物能够凝聚千里之内的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对修为提升大有裨益。王林能得到这样一个法宝,属实幸运。
若李慕婉只是当自己为徒孙对待,那可见她对周林这个弟子的真心。这便是她吧,两百年前她能一心为自己结丹炼制足够的丹药,采集露水,缝制蛟甲,甚至舍身挡下结丹修士的攻击,只为给他拖延时间。
这样一颗炽热又诚挚的心摆在眼前,可他却不敢,不能相认。
王林露出不可察的苦笑,心生复杂之色,收起聚灵环出了阁楼。
【命魂珠:你修为停滞,正是需要这个聚灵环的时候,怎么送他了?】
【李慕婉:聚灵环于我修为无用,而他正需要这个。】
【命魂珠:我还是感应不到魔头的存在,他不会是的……】
【李慕婉:又要让我更换攻略目标?】
【命魂珠:你再不更换,寿元耗尽是会死的,那我就无法集齐剩余的三情了。】
【李慕婉:命魂珠若是凝聚齐七情六欲,到底会如何?】
【命魂珠:会升级为更高等级的法器,吸引大法力者搜寻,去往别的星域。】
【李慕婉:魔头有自己的目标要实现,你一个珠子而已,怎么目标也这么高?】
【命魂珠:……】
世间修行之人无数,都在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境界,从而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李慕婉叹息。
【李慕婉:你集齐了人的七情六欲,可自己不过也是一个无情的法器,反倒是被你吸了命魂的修士,为此改变命运。】
【命魂珠:一切皆是因果。】
李慕婉苦笑。
因果?
这世间凡事都讲究因果。
火焚国被火兽攻击是因,火焚国灭亡是果。
两国大战是因,她沦入修魔海是果。
魔头救下自己是因,她以青龙玉简相赠是果。
云天宗再遇故人是因,那么这果又是何?
阁楼之上又响起琴音,王林在偏院室内打坐,正钻研这聚灵环用法,耳畔飘入琴声,灵草摇在夕阳之下。
日暮将至,药田灵兽冒头,闪着光芒,如同星火一般流光闪耀。
她的琴声,让人有种莫名的归属感,有那么一瞬,想要忘记前尘往事,偷得浮生闲。
17.独处
“主子,这聚灵环可是个好东西呀。”许立国冒出来。
王林收回心神,随即解开聚灵环之内的禁制,这只是禁固灵力外泄的普通阵法,一般低阶修士都能解。
“能聚百里之内的灵气为己所用,孙镇伟倒是大方。”王林随即结印施法,运转聚灵环,瞬间周身灵力凝聚成一束束蓝色光线,在剧烈的震动之下,源源不断地涌入聚灵环。
“若非能在她那得到比这聚灵环更大的好处,孙镇伟不会舍得此法宝。”王林自言自语。
“主子,怎么不能是那小子对那小丫头一见倾心,用情至深,故而才这么大手笔,只为博美人一笑呢。”
王林蹙眉,扫过许立国,许立国霎时禁声。
“聒噪。”王林不耐烦闭目。
“主子,小许子话多,但是这数月来,你那师祖还是挺好的,又传丹道,又教阵法,还把这么厉害的法器都倾囊相赠了。”
“您还隐瞒身份,如何都说不过去吧。”许立国嘴欠,明知王林不爱听,可他憋得不吐不快。
“再聒噪,让本尊喂你吃极识。”王林不再理会,继续运转聚灵环。
许立国得了训斥,不满意地嘟囔句,“让本尊喂你吃极识,牛什么啊。”
王林再出关,已经是数月,而这段时日,李慕婉再无召见。
“我吸收了聚灵环内聚集的灵气,修为已有提升,但因分身之故,无法彻底吸收其内精华,若有相辅相成的丹药,结丹指日可待。”王林叹了一声。
聚灵环用完,该还给李慕婉了。
而他出了院子,院子的灵草看着倒像是有人打理过了。
正当他沉思时,琴音再次从阁楼飘过。
阁楼上的轻纱缓缓荡起,他思虑良久,决定还是把聚灵环送回去。
未多时,王林御剑来到阁楼之下,“弟子王林,前来归还聚灵环。”
琴声顿止,那如瀑的及腰长发铺背,头饰随着阁楼檐下而来的微风,轻轻晃动,晃动时闪着光亮,她柔声道,“上来吧。”
王林望着那古琴后的背影,犹如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又如南苑清晨的雾气,隔着那雕花镂空窗,俨如一副水墨画,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聚灵环集天地灵气,修为有增幅,却是不大。”李慕婉缓缓开口,瞬间便能感应到王林体内的变化。
“弟子天资愚钝,有愧师祖的法宝。”王林拱手垂眸。
琴音悠扬,奏响一段后,如泉水涓涓,幽思绵长,再而缓缓落下,最终停止。
李慕婉起身来到王林跟前,从眉心探出一缕神识,“灵气聚集体内却无法吸收,这是赤玲丹,能够助你吸收身上八成,剩下两成可转化成灵力,随你使用。”
王林二话不说,吞了赤玲丹,面色一阵苍白,李慕婉叮嘱道,“运功调息,莫要急躁。”
他盘膝而坐,努力平息体内流窜的灵力,额间不断渗出汗珠,沿着眉骨滴落,最终化在那身蓝白的弟子服上。
“我来助你。”李慕婉在王林身后盘膝,又从储物袋取出几个小旗,围成聚灵阵,赤玲丹药效太猛,王林一时间无法适应,胸口堵着一口血,几度要吐出来,他正想拿出灵液恢复,又制止了这种想法。
李慕婉知道自己服用过灵液,若是此时拿出来必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赤玲丹会在你体内各个经脉游走,你不要压制,得要让这些灵力疏通筋脉,方可彻底吸收。”李慕婉提醒道。
王林捂着胸口,嘴角已经溢出一丝血迹,他擦了血渍重新运功,正要闭眼时一只玉瓶落在眼前。
他侧头望了一眼李慕婉,似在询问此为何物。
“这是灵液。”李慕婉淡定道。
王林微怔,她再次解释,“是我用你每日采集的露水,以丹药浸泡,用于提升灵力所用。”
功效与天逆珠灵液倒是相同,只是以灵丹浸泡出的灵液,这是她效仿王林分离时所赠的灵液研制而成的。药效定然比不过天逆珠灵液,但也够用了。
***
李慕婉早起,兴致来潮到后院药田浇水,以往她空闲时也会打理仙草,自王林住入南苑后,她便再无踏足。
院内不少灵兽和鸟雀绕在桃花枝上,这些小兽不怕人,院里的动静惹了打坐的王林。
他收起诀,起身推开门,长身玉立的少年映在屋檐下,只见李慕婉身着一身鹅黄色常服,月白腰封点缀,衬得一身清冷又带了素雅。
一头青丝如瀑柔顺,简单挽了发髻,松松垂在鬓间,衣袖半挽,舒展的眉如远山含黛,肌肤赛雪,五官宛若天成,朝阳落在她侧脸,柔了轮廓。
泼出的水珠含了光斑,还未散尽的晨雾把她整个人罩在仙境里,似下凡的花中仙子。
王林有些恍惚,李慕婉直起腰,手里还拿着木瓢,似察觉身后的窥视,她在雾里回眸,笑如晨阳明媚。
“你起了?”
“师祖,”王林垂目,移开视线,“这打理灵草本是弟子职责所在,你……”
灵草上挂着水滴,甘霖浸入土地里,已无踪迹,李慕婉轻松道:“以前我也会来打理的,只是最近忙了些,没时间顾上。”
王林下阶,步入晨雾中,雾气半掩了身子,李慕婉整个人被他身躯遮盖。
“我来吧。”王林伸手朝那木瓢去,这样装扮的她,王林第一回见,倒像少年时在王家村所见的农妇装扮,可她身上半点妇人气息都不见,反倒是贴了几分素雅。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自己未觉,李慕婉躲开手,“不用,你替我拎水就行。”
她裙摆处落了个木桶,水面映着二人光影,李慕婉弯腰盛了一瓢,仔细浇灌。
又挪了步子往前,王林顿了少顷,提起桶跟在身后。
李慕婉又盛了一瓢,朝一株仙草灌入,淡淡道:“你可知此仙草为何名?”
院中许多仙草种类繁多,周林给他留下的玉简中有记载,但是不全,王林识得大部分,只是李慕婉指的这棵,他不认得。
“师祖赐教。”
李慕婉暗道,倒是谦虚了。
“此为星落草,”李慕婉蹲身,细指扯掉仙草旁的杂叶,“开花时如星辰点缀,花落时似星光坠落,故为星落,此草药用价值不大,我植它在院中,并非做药用。”
这星落草品相长得稀奇,乍一看让人以为是奇药,实则空有外表,虚实不合。王林没太在意,只见她裙摆落在湿土里,沾了些许污垢。
李慕婉并未在意,起身与他道:“它虽药用不大,却娇气得很,每日浇水不得多也不能少,半瓢正好,且它喜阳好温,你每日灌溉注意水量即可。”
“弟子记住了。”
提了两步,李慕婉再次停下,转身问:“那此药你可识得?”
玉简有记,王林欲要开口,李慕婉以为他又不知,摇头叹息:“此为天罡草。”
王林话被堵下去,没再开口,只静静听她款款而谈。
“是早些年在仙遗之地外围移植回来的,云天宗也就只有南苑才有,数量不多,你眼前所见便是全部,成熟期采摘后服用可提升修士力量和体魄。”李慕婉说,“也有炼丹师以此药物问引,炼制媚药,从而吸取修士修为,或培养炉鼎。”
再往后的品种更是稀缺,李慕婉都未问王林识得与否,自己介绍起来,“此为夜明蕉,只在子夜绽放,采其子夜初开的花,能够提升修士夜视能力。”
“风灵草,于修行风系法术的修士有溢,只是云天宗还未有此修者,我大多拿来做辅助药物。”
“天音花,能助修行音系法术的修士增加法力,其生长周期漫长,生命力顽强,即便半月不浇水也不会干枯,待长成后其根茎可做琴弦材料。”
“还有这是火凰藤,龙骨草,梦蝶花……”李慕婉一一指过去,不断为其细心讲述功效和养护习惯,挽起的宽袖露出半截赛雪的白。
见那抹白落了木桶,王林提着桶微倾斜她,除去一些稀有草药,其余他都在周林玉简内看过,只是李慕婉谈及时言语不断,王林却不打断她。
仿若在修魔海时,她也这般细心与自己道明古籍上的记载,九离尸骨阵,死咒术,万魔百日诛杀令,血气大阵,万龙大阵,青龙玉简,蛟甲,龙髓……
望着时而张扬时而正肃的小脸,王林心神恍惚。
“这些药草许多还未归册收纳,要你一下认全也不可能,方才那些你且先记住,若师祖得空,再来指点你一二。”
立在身侧的人无反应,李慕婉唤了两声,“王林,你怎么了?”
凑前过来的脸蛋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不过那鬓间确实有细汗残留,王林找回虚焦的视线,放在李慕婉身上,直愣愣的盯着她出神。
绝美的容颜淡出红晕,王林意识到失态,故作镇定道:“师祖,能否讲慢一些,弟子记不住。”
“此玉简是我收纳药草的记载,拓印了一份给你,你得空自己研究即可。”李慕婉递得干脆。
木桶里还剩浅浅一层水,李慕婉木瓢压下,盛了上来,日光爬上屋檐,笼罩整个南苑,李慕婉对着王林,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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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桃枝的日光钉在他鼻梁处泛起光。
李慕婉神思一动,兴致盎然,手中木瓢一洒,水珠四散,裙摆沾了湿,还有零星打在王林五官上,立体的眉骨和睫羽都挂了水珠,半空未落的水点盛着日光,斑影离散。
娇柔的身躯转在药田里,双臂张开,仰着头阖上眼,感受水珠落在面颊的触感。
她对着平静的王林,张扬地扯开笑,露在阳光下的笑容如画,好似那些猝不及防的水珠,悄无声息浸入他心房。
王林心口一酸,那一刻有想拥入怀抱的冲动,睫羽残留的水滴落入眼眶,接着日光晃了眼,他抬臂擦掉面颊上的水迹,又再引藏起不为人知的爱意。
墨间石内的本尊好感度在异常变化,只是被隔绝的空间,命魂珠无法感悟。
拎木桶的掌心攥紧,仿若在隐忍什么。
李慕婉看他做了擦水的动作,却没擦的干净,额间、鼻梁、额发上都是落的水珠。
她含着抱歉又觉好笑,还沉浸在自己的玩乐里,步子轻盈跨过药田,浴在光影下朝王林一步步走近。
负手而立的人神色镇定,李慕婉歪头瞧他,少年英姿飒爽,却略显拘谨,她从袖里拿出一方丝帕,垫了脚尖,擦掉王林眉骨处的水迹。
触感让那故作镇定的人险些捏爆了木桶把手,若非他意念惊人,恐怕早已溃不成军。
“师……”干涩的喉咙,声音沙哑。
“别动,”李慕婉柔声,帕子往下擦过鼻梁,“很快就好了。”
王林身形高大,她需仰着头方能看清些,王林正视不是,闭眼也不是,只能垂眸不看别处。
就在垂眼时,李慕婉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他视野下,王林想要侧开,李慕婉再次柔声道:“别动。”
“你师父小时候爱玩水,沾湿了衣裳,我也给他擦。”
丝帕滑过睫羽,擦着他额发,那脖颈挂着的水点顺着优美的线条缓缓、缓缓滑下,他身上热极了,面颊红至耳垂,呼吸也跟起伏加重。
脖颈的水滑至锁骨,交叉的衣襟下是隆起的丰腴,王林猛然后退半步,侧了身,冰冷道:“劳烦师祖今日指教,弟子还有丹药未练完,不打扰师祖了。”
院中的雾气消散干净,望着王林背影入了正屋,步子走得还算正,看不出异样,而那红透的脸颊,已经出卖了他的落荒而逃。
李慕婉晒在浴光下,巧笑倩兮,唇角挑出逗弄后的愉悦,丝帕收回袖中,拎了桶往院里的池边去。
【李慕婉:看着魔头这个样子,还怪好玩的。】
【命魂珠:莫要玩脱了才好。】
【李慕婉:魔头板正又无趣,偶尔逗逗他,我也不那么无聊。在那些弟子面前,终日端着长老该有的正肃,好不容易有人与我住在南苑,我也能得趣些。】
王林打坐静心,口中念起清心咒,屋外时不时传来李慕婉碎念的话音,这清心咒是压根无用。
许立国看着心烦意乱的煞星,无聊道:“主子,你这师祖在你这里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两百岁的人了,还跟当初修魔海一样,玩心大。”
王林本就烦闷,许立国喋喋不休,“不过有一点不同,这个她不怕主子你,比修魔海的时候难对付多了。”
“以前你捏着她魂血,任你拿捏,现在身份互换,主子被她拿捏,不能相认,又碍于徒孙身份事事听她差遣。”
“聒噪。”
“主子,小许子这还不是心疼您嘛,”许立国谄媚替他捶肩,“一个小女子就把您逗得如此狼狈,若日后被她知晓你的身份,岂不是丢了主子的威严。”
“往后还如何在她面前立一家之主的威风。”
王林扫过锋芒,“什么一家之主?”
“结成道侣不就有家了?双修后再生个大胖小子,主子就是一家之主。”
王林沿着许立国的话入神,眉眼一晃而过的渴望,又被冷漠取代,他大仇未报,谈及儿女情长就是笑话。
“这么些年了,主子也没放下……”
“聒噪。”
许立国知道他又要生气,连忙捂嘴讪笑,“小许子胡言乱语,主子莫要放在心上。”
王林费了许久才平下心中起伏,回想起她院中所说的话,他便只当她口中所说,待幼时周林如此,待自己也如此,当真只是把他当做小辈来看顾的吧。
那枚玉简,留有余香,王林打开其中所记,药田里没有的草药,也有记载,包括魔血藤,玄黄草,荒木根等等。
只是他扫过一味药时,停下细看。
“血莲心?”
18.蛟甲
王林一如既往送露水到主阁楼,刚放下后,忽的转身时,身形定住了。
只见李慕婉身影从屏风露出,师祖威严尽显。
“师祖,这是?”王林困惑不解,不知李慕婉何意。
李慕婉走前后绕着他打量一番,“这是我炼制的定身符,拿你一试。”
王林提起的防备松懈,等了须臾,却不见李慕婉解开符咒。
“这定身符,法术不可解?”王林眸子装着踱步沉思的李慕婉。
李慕婉在他面前,越发没了师祖的威仪,偶尔还会出现少女的娇俏,王林恍然,一时间竟忘了是在云天宗而非修魔海。
“你试试。”李慕婉挑眉,微抬了下颚,流畅的脖颈线条纵入他视野。
王林身躯无法动弹,移开视线后以神念化开定身符却无果。
李慕婉也不急,知道王林并非半途而废之人,他解不开也会窥破其中玄机,屡次尝试,不达目的不罢休。
见其眼中装了打量的意味,王林心生一股胜负欲,再次驱动神识,法术仍是无法破。
“你别急,”李慕婉倒了盏茶,向凉台外去,“慢慢悟。”
“周林弱冠时,便能破了这法术,你悟性不比他差,想明白了再试。”
王林静下心,可是额心细汗却不断冒出,李慕婉立在凉台上,屋外的风格外柔和,把放下的轻纱晃起。
她凭栏,细细打量轻纱内的背影。
隔着射进来的日光,她把回忆带到两百年前,这个身影,气质,她如何会忘?
【李慕婉:这定身术困不了他多久。】
【命魂珠:你这又是?】
【李慕婉:你不过是件宝物,除了感应以外的情感,你都不会有,这背影,我太熟悉了。】
【命魂珠:命魂珠的感应也不会出错。】
李慕婉出神望着若隐若现的影子,生出逗趣。
【李慕婉:你要不要看我逗逗魔头?】
【命魂珠:……啊?】
李慕婉挑了帘子,微风卷起长袖,轻盈身影再次落入王林视线。
这定身符不比禁制,感受不到附在上面的灵力,他又被定住身躯无法结印冲破。
李慕婉不疾不徐拿出帕子,还隐约带着淡淡香味。
王林蓦然,生怕李慕婉又要做出一些使他心乱的举动。
她仰头,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息,帕子捏在指尖里,熟练地擦去王林额间的汗珠。
也不管王林反应,总归此刻的他即便要躲,也躲不开。
李慕婉未察案桌上的香燃尽了。
“解不开也无妨,这定身符一柱香过去会自行解掉的。”
王林感受到身上被压制的力量松动,那傲然挺立的身躯却岿然不动。
李慕婉的气息扑在他颈侧,垂下的手握紧拳头,视线虚虚地落在帕子上,不敢看李慕婉。
帕子的柔软触到额间,他本能倒吸一口气,喉间的动作半咽又未咽。
他不知这时候该动还是不动。
他不想动!
“这几日露雾重,你可无需那么早来送露水。”李慕婉收回帕子,见他面色坦然,也不失兴,自顾回了内室。
身影消失在眼前,王林松了口气又似起了股落寞。他侧了身,朝那轻纱遮掩的屋外远望,日光笼罩南苑,内室里边传来炼丹的动静。
他总觉得李慕婉在试探什么,日日待在南苑,要其再能伪装,也有不经意露怯的时候,王林叹了口气,出了阁楼,心底盘算找个时机搬离南苑。
***
李慕婉近日要炼制一枚延寿丹,所需药材这些年陆续收集差不多,还剩下其中一味主味药物血莲心。
典籍所记,在楚国境外的仙遗之地,以五行属性分布几处秘境,她要的血莲心,就生长在仙遗之地的寒潭之境第二层,且数量稀有,可遇不可求。
此药炼成的丹药能够固根巩基,延长寿元,亦可逆转体内灵力外泄,稳固修为。
从藏典阁找到了仙遗之地的地图后,李慕婉便计划好线路,此行还得叫上王林。
她知道魔头修炼的寒系功法,若是能在极寒之地修炼,对他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王林听了李慕婉的解说,仙遗之地他在战神殿拿来的地图上也曾看到过,相传不少修士进入秘境内寻找灵兽仙草而身亡无归。
以他现在筑基期修为,要闯仙遗险境怕是不易。
不过结丹期的他连古神之地都闯过了,还有比古神之地更穷凶极恶的?
况且若能在仙遗之地寻得机缘,或许对他结丹也有帮助,王林还在权衡。
李慕婉见他有所迟疑,宽慰道,“以你现在筑基期修为,前往仙遗之地的秘境是有些冒险,不过只要不进入寒潭深处,就不会有大碍,你且放心,有师祖在,定会护你周全。”
王林心底略过一丝苦涩,这话怎得有些熟悉?
且又是师祖差遣,他没理由不去,况且那寒潭深处,许是能寻到阴寒之地,加速三颗寒丹合成。
深思后王林拱手,“弟子愿意前往。”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李慕婉带路率先去了一处能够进入修魔海拍卖场的传送阵。
只见她两指并拢,储物袋飘出八颗灵石,几道淡蓝色光芒朝灵石卡槽落下,旋即每个灵石卡槽处迸发一股强大的能量光柱,汇聚上空形成一道漩涡连通传送阵。
转瞬后,两人身影再次出现修魔海外围一处拍卖场附近。
“我们,就这么进去?”王林扫着彼此身上的着装,一眼可见的宗门弟子服。
李慕婉双手合十,指尖微张,一个纱帽落在手心,轻纱罩着全身遮挡了面容和玲珑身段。
“这个给你。”紧接着她又拿出一身黑袍斗笠递给王林,王林接过,灰袍挂在身上,周身矜贵又神秘的气质蔓延而开。
李慕婉盯了两眼,不禁暗叹,太像了。
“走吧。”
修真界以物换物乃最常见的交易方式,而拍卖场的商品琳琅满目,大多来自修士非正道途径获得,以此换取相等法宝。
拍卖场地外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与奇特的香味,宛如置身在黑暗的飘渺云雾中。
踏入拍卖场洞府大门,入目的四周雕刻了精美奇特的上古灵兽图案,图案外是隐约可见符文,在法器的作用下闪烁五彩微光。
拍卖场地正中央,四位身着统一服装的弟子,引领前来拍卖换物的修士落座和排序。
李慕婉和王林二人被带到拍卖场东边一处雅座,雅座前有道灵兽图案的屏风阻隔,而那站在拍卖抬上控场的拍卖师则是一位结丹期女修士。
拍卖场与炼器阁不同,炼器阁里的法宝商品都是固定价格售卖,拍卖场价高者得。
大厅正中座无虚席,各路修士云集。
“此次拍卖场竟然来了那么多修士,若非有天价之宝,不然不会汇集诸多修士。”李慕婉目光如湖面般平静,又含满了一丝难以隐藏的雀跃。
王林坐于她左侧,骨骼分明的长指捏着白玉盏,凌厉的双眸打量起那群修士,淡淡道:“剑修、丹师、阵法师、炼器师、符咒师,最低修为都是结丹初期,他们身上定有不少上等法器。”
“能让这些人来此换购的宝物,到底是什么呢?”
“你先别急,拍卖师会先上几样普通级法宝热场。”李慕婉道。
王林余光留意着李慕婉,又垂眸沉思,不知她此行目的是何物,这么多人争夺的卖品,若她所图之大,想必不会如此悠哉品茶。
而那些修士云集此处,要争夺的法宝,即便买下,出了拍卖场管辖范围后,才是杀戮的开始。
先前修魔海炼器阁的百兽灵炉惹来的杀身之祸还历历在目。
嘹亮清脆的声音打破王林的猜想,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坐席上的人群起初还是镇定的,侍者弟子推上一件散着幽蓝暗光的玉盒,就连这玉盒通体都是灵石打造,可见里边的法宝等级上乘。
随着拍卖师打开灵石玉盒,光芒中蕴含着浓厚的能量,隐约可见珠内有上古符文在快速流转。
而它的周围,竟有着轻微的波动。
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此乃天辰蛟珠,是修魔海外几名修士在深海挖出的上品蛟珠,能为修真者提供极为强大的灵力补充,帮助修士打破瓶颈,突破修为的桎梏,起拍价两千灵石,竞拍者请出价。
王林目光如炬,最先预热的拍卖品也算是上等宝物,看来此拍卖会随意一样拿出去都算得上天价了。
能够突破瓶颈,若是能突破极境这种天堑,此物倒是对他有用。
随即他摇摇头放弃这种想法。
极境不可能如此容易突破。
李慕婉注意到他的举动,“此物对你有用?”
王林摇头。
随着价格的不断攀升,众人纷纷叫价,气氛愈加紧张。
拍卖师的目光扫过全场,淡定从容,仿佛所有的动静都不曾打扰到她。她轻轻一笑,挥手示意,声音又一次响起:“三千五百灵石一次,三千五百灵石两次,三千五百灵石三次!成交!”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天辰蛟珠被一位身着青衣,虎相面具的修士收入囊中。而那些修士并未因此遗憾,仿若都在等最后的神秘拍品。
拍卖会仍在继续,神秘的宝物陆续被送上台,每一件都吸引着修士们的目光与垂涎。
拍卖场内夸张的竞价声此起彼伏,拍卖师的声音如潮滚滚,平静而有力地引导着每一轮的竞拍。
拍卖会已到了中后期,李慕婉从原先的雀跃到了兴致缺缺。
王林见她单手撑着下颚昏昏欲睡,余光都是那时不时垂下又抬起的头颅,斗笠的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见一丝模糊的轮廓。
可王林仍然没有作声,李慕婉不会也在等这最后的拍品吧?
拍卖台上,拍卖师又接上一件宝物,“此乃蛟龙皮做成的内甲,蛟龙皮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起拍价三千灵石。”
王林忽的挺起胸膛,不由朝那拍卖台锁定目光,这蛟龙皮甲就能卖到三千灵石,他那倒是还有一件之前李慕婉在修魔海给他缝制的,不过在本尊身上。
李慕婉缓缓抬起头,软指拨开面前的轻纱,露出一张极美的容颜,透着一股媲美月色的清冷。
她举起手中叫牌,婉转的声音绕在拍卖会上,“三千五百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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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中央的修士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投掷在李慕婉身上,王林深眸微眯,警惕着这些人投来的目光。
而那白色斗笠的仙影身旁,一个目光凌厉的同行修士眼神犀利地警告着。
场上竞价者喊出:“四千五百灵石。”
场面静默,拍卖师扫视一圈场地,“四千五百灵石一次,四千五百灵石两次......”
王林侧眸盯着她,李慕婉再次叫价,温柔中带着无形的气势,让人不由新生敬意,“六千灵石!”
蛟甲虽珍贵,可一件内甲所需的用量却小,六千灵石已是天价。
“六千灵石?一件蛟龙皮甲而已”
“算了,咱们还是等压轴的卖品吧。”
“六千灵石一次,六千灵石两次,六千灵石三次。成交!”
拍卖师一锤定音,薄纱下的人牵起嘴角,风轻云淡与身侧的王林说:“这蛟龙皮甲就算师祖送你的礼,仙遗之地险恶,你筑基期修为,这皮甲能给你加强防御。”
王林愕然,她等了一晚的拍品就只是因为一件蛟龙皮甲?
“你知道他们会有蛟龙皮甲拍卖?”王林宛若带了一丝期待在探问。
“拍卖场卖品琳琅满目,即便没有蛟龙皮甲,也会有其他宝物能够替换,适才那个天辰蛟珠,也可。”
“那你为何偏要这件蛟龙内甲?”王林没忍住问。
“实用。”可李慕婉漫不经心地吐了两字,这好似并非是他想听见的答案。
王林藏起一丝沮丧,顷刻后又重振信念,“那咱们可以启程去仙遗之地了?”
“不急,再等等。”李慕婉摁住王林手腕,朝那拍卖台抬了抬下颚。
“最后的拍卖品上台了,你不好奇是什么吗?”李慕婉挑起斗笠,一缕缝隙内,星眸眨了眨,含着少女的娇俏,是唯独王林能看见的灵动。
在那昏暗的场内,把他面颊的暖热促起。
“师祖想看,弟子自当作陪。”王林若无其事地挪开手臂,李慕婉意会后自然松开手,没在意。
只是那腕骨上还残留着指尖的温热。
“似乎所有修士都在等这一件拍品,特别是那几个宗门的,一晚上一次牌都未举。”李慕婉道。
“有备而来。”王林应着。
拍卖师带着兴奋,场地内霎时连连布下十几道禁制,顿时人群里骚乱,不断有修士开始躁动。
“拍卖场这是何意?”
“布下禁制难道是?”
“……”
“诸位无需紧张,此禁制并非是阻拦各位道友出入,之所以布下禁制,只因接下来的拍品,一旦开封,便回泄露生机,而这禁制,拦的是拍品泄散的生机。”
王林眉心凝紧,这些禁制堪比上古禁制,阵法精妙,却不用于修士身上,只为一个拍品就能用上十几道禁制为其保存灵气。
“这拍品,怕是要惹杀身之祸。”王林低声呢喃一句。
李慕婉望过去,“怎么了?”
“能动用如此多的禁制只为不让拍品泄露灵气,不论哪一方拍得此物,都难有活路。”王林眼神冷酷,看淡的神态。
“那咱们看完就撤。”李慕婉眼神坚定,不知为何,总觉这拍品有丝丝缕缕的不安,但却引着她想要留下来一观。
“别卖关子了,快开封吧。”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拍卖师朝那最高处的顶阁撇了一眼,一位白胡子长者微点头,拍卖师得了允许,布下阵法后,掐诀施法,破开封印。
王林把拍卖场的动静尽收眼底。
只见那锁魂珠里面缓缓升起如青烟的细丝,在拍卖师不断念出的口诀之下,慢慢成了一个人影。
而人影周身的灵力狂啸,卷动着整个拍卖场,向各个角落乱窜,众人连忙屏息凝神,以免被这疯狂的灵力冲乱神识。
桌上的茶盏碎裂成灰,水珠溅湿了李慕婉的衣袖,轻纱肆无忌惮吹起,众修士衣衫疯狂鼓动,王林动用神识,压下庞大的冲击力,勉强坐稳。
“此物是一位元婴后期大圆满修士的命魂。”拍卖师发丝飘动,稳住气息,“若能吸收此命魂,提升两个境界都有可能,而修士的命魂一般无法提取,除非机缘,是以今夜的压轴卖品,本是无价。”
“就要看各道友能拿出何等法宝相换?”
“命魂?”王林沉思,此行特定为此宝物而来的,显然对命魂作用已有了解,而大多数散修都不曾听闻此物,且能提高两个境界,若是结丹期修士吸收,岂不是能突破化神?
“一个卖品,不定价,而是要买家自定置换之物?”王林困惑。
李慕婉指尖敲在桌面,“他们是想要看看前来的宗门都能拿出何种镇派法器换得此物。”
场上有人问道:“这能换购的法宝,价值得多少灵石以上?
拍卖师:“起码十万上品灵石同等价值的宝物,至于这法器值不值得交易,由拍卖方决定。”
王林透着打量,“原是撒网捕鱼,想必拍卖场心里已经有了想要的法宝。这场盛宴,咱们可以退场了。”
正当王林准备起身离开时,李慕婉却陷入恍惚,斗笠下的神情早已凝固了。
19.寒潭
【李慕婉:命魂珠?这与你吸取的命魂可是一样的?】
【命魂珠:是,不过在这修真星里能够取出修士命魂的功法和修为少见,至于这命魂从何而来,就不得探知了。】
【李慕婉:他们要这命魂只是为了提升修为?】
【命魂珠:修士命魂不但能够提升修士修为,若获得一位修士命魂,便可以重铸肉身。】
【李慕婉:重铸肉身?】
【命魂珠:也就是说,一旦修士身死道消,世间还保留下一丝命魂,再借法器可凝聚肉身。若能集齐消散后的三魂七魄,便有复生的可能。】
复生之法,李慕婉在古籍上还未翻阅过相关记载。
【李慕婉:倘若寿元耗尽而亡,神魂俱散,即便拿回命魂也无用,唯有二者兼顾,方有一丝复生之机。】
【命魂珠:只是有一丝希望,但至今都未曾有人成功过。】
【命魂珠:是以,唯有在寿元耗尽前攻略魔头,完成任务,拿回命魂,方能化险为夷。】
“师祖,师祖?”王林的声音传入,唤醒李慕婉。
原本娇艳欲滴的面容没了血色,苍白过后带着憔悴,就连声音也沉了,“何事?”
“走吧,不若要有一场大战了。”他那双如鹰般的眼睛,依旧冷冽地扫视着四周。
李慕婉自知,以她的实力和修为,以及宗门背后的势力,不该趟这浑水,若是她能取到这个命魂,或许能够替代她本身所缺失的命魂。
“赤练宗以四级修真国法宝混天绫交换。”
“混天绫?相传那可是仙界沦落到修真星的宝物。”
“无极宗愿出一个混元乾坤鼎,此鼎可包容万物,熔炼天地之能,能够净化所有修行资源的杂质,提取精纯本源。”
“此物乃我宗拿出的交换之物,破解符箓,由仙界大能修士以功法刻画,若能炼化为己所用,在朱雀星内可随意传送各地。”
“......”
这么多的法宝,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绝无仅有,这些宗门如此大手笔,只为这一丝命魂,王林二话不说,捏住李慕婉手腕离开拍卖场。
他一边御剑,一边沉思,这些宗门的法宝中,其中一个破解符箓便可与所有传送阵联通,他若是能得到此物,那么结婴成功后回赵国便轻而易举。
只是眼下分身修为仅是筑基期,那些宗门又有数名结丹期和元婴期随行,他只能打消这种念头。
“师祖对这命魂也有兴趣?”王林回过神,俯视着左后方御剑的李慕婉。
她区区一个外宗来的长老,能在云天宗享誉优待,受人敬仰,又能拿出那么多灵石,王林已然刮目相看。
“我们来此处是为了买这蛟龙皮甲防御,去仙遗之地取灵草,说到底也是为了提升修为。”李慕婉直视他,“那命魂同等功效,你不想要?”
王林道:“以命去换,不值当。”
“不论那命魂落入谁手,单以宗门适才展示的法器都足以让这些修士大开杀戒,杀人夺宝。”
李慕婉道:“我知道,过了黑市管辖地界,这些宝物易主是迟早之事。”
李慕婉跟上王林,与他并排飞行,“你行事果断,遇事不燥,此次仙遗之行,我也可少操心些。”
王林沉思不语,回忆起二人在修魔海时,护着她的还是自己,而今这身份对换,倒是另一番滋味。
仙遗之地无传送阵,两人只能御剑飞行数日。
离得越近,王林越能感觉到体内的阴寒之气与深潭之下的寒气有所感应。
“到了。”李慕婉脚下宽剑停下。
仙遗之地一共分为五个入口,二人下方的入口便是寒潭之境。
“此处便是仙遗之地的寒潭之境入口,潭口环绕的灵力波动会随着修士进入而加剧。”李慕婉说,“你修为低,先进去等我,入口感受到灵力侵入后会加强防御,从而损耗我们的灵力,我来垫后。”
“不能一起进去吗?”王林眼眸泛着困惑。
“能,但是得离得近些。”李慕婉蓦然回首,朝他一笑,随后拉起手腕,御剑往入口去。
王林轻咳一声,只觉李慕婉近期举动愈发怪异,那猝不及防的亲近不像是刻意为之,他若有意避开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是那掩藏压制下的心意,在两百年的消磨中,原以为会淡然,却在一次次遇见与她有关的任何事物,都会再次牵起那份被他压制的情意。
王林操控飞剑不自觉往李慕婉靠近些许,入口是一片苍茫翠绿的藤枝绵延不绝,擦身而过时似能看见藤蔓缠绕成的灵兽巢穴,而入口的灵兽修为普遍较低,构不成威胁。
是以李慕婉并未多留下神识在此处探查,越往入口探进,雾气浓度越高,无法看清前路,这些雾气是从深潭之下形成再飘上来的。
“再进就没有光线了。”王林提醒道。
李慕婉放慢飞行速度,再往下三千米,便是深潭之境第一层,每隔一层,都会有不同等级修为的灵兽和仙药形成生态圈。
“古籍记载,血莲心就在寒潭之境第二层。”
“嗯。”王林应道。
再往里御剑半个时辰,一面清澈如镜的水映入眼帘,倒映着二人身影。
“这第一层入口是何处?”王林道。
李慕婉巡视四周,“入口之处就在脚下。”
“这水面,太过平静了。”王林神识不安。
“这水下大部分都是仙草,也有不少低阶灵兽以仙草为食,只要不招惹他们,就不会攻击的。”李慕婉解释说,“若是进入水下,仙草和灵兽就会形成天然迷阵,会使人进入幻境,考验人心智和意念,若是陷入其中无法破阵,便只能被其吞噬。”
两道身影定在水面上方,王林问:“你以前来过?”
“一百多年前,也就是我去云天宗前,来过此地采集所需的仙草炼制丹药,还有不少上古丹方的灵药,才被云天宗收为弟子。”李慕婉谈起往事,语气虽风轻云淡,可面容伤怀难掩。
在她看不见的暗处,王林溢出一丝心疼,原以为她在云天宗过得很好,这两百年能在云天宗站稳脚跟,她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不会少。
“投名状。”那些尘封的怜惜最终化作一句淡淡的玩笑。
李慕婉轻笑,琥珀色的眸子似装满了星辰,俨能化开寒潭下的冰层,“倒是少见你玩笑。”
“这些灵兽与我先前在修魔海所见的相似,你可有去过修魔海吗?”李慕婉挑眉漾起笑,完全没有师祖的架子。
于王林而言,更像是昔日修魔海跟在他身后师兄长师兄短,懵懂又生怯的小师妹。
王林摇头。
“我早年在修魔海待过几年。”李慕婉自顾说,“那里有我很重要的回忆,只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浮生若梦。”
她回眸时撞在王林眼神里。
王林敛起眸子,露出不明之状。
李慕婉心中闪过伤怀,暗自神伤:魔头到底要如何才肯认我?
良久她收回心绪,正肃道,“我们要采的血莲心在第二层,那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要穿过第一层。会有迷失幻境的危险,你可做好准备了?”
王林点头,“嗯。”
话音刚落,李慕婉拉着王林闭息沉入水面,瞬间那些灵草疯狂蔓出水面,将两人身躯紧紧裹成一团类似蚕蛹的形状。
王林见状挣扎,灵藤缠得越发紧,把两人中间原本隔开的距离缩近。
李慕婉额间抵着他胸口,喘息道:“王林,不要动用灵力,否则只会缠得更紧。”
感受到胸前之人的气息,王林并拢的双指缓缓落下,巨大的水泡将两人和藤蔓都罩在里边,巨行泡泡内的氧气也在不断流失,若时长久了,怕是回窒息而亡。
李慕婉掐诀打开储物袋迅速拿出两颗丹药,这时藤蔓也再次缠紧,把那仅剩的一丝安全距离拉没了。
两人紧贴着彼此,原本只是额间抵住了,现在几乎是整个身躯贴着他,面颊蹭着弟子服上的衣料,她能感受到王林胸前的结实,可想而知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柔软。
“服下这颗丹药,可以助你在水下闭息七日。”李慕婉状若无事道。
王林俯身只能看见她的额心,整张脸藏入他胸躺下,李慕婉也不敢仰头看他。
两颗焦灼的心在寒潭之境的寒气下缓缓散去,等了一柱香时辰,藤蔓感受不到灵力的侵入便松开了。
两人得以解脱,无事一般各自瞥向一处,王林面容冷酷,沉着声,“这巨形水泡是何作用?”
“这些是水下灵兽吐的泡泡,外围覆了一层极浅的灵气,能助我们在水下行动。”
不能运功,光靠水流推动泡泡前进,所需时间甚多。
“这水下有暗流,是通往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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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的必经之处。”李慕婉再次解释,随着水流推动,水泡里弥漫的气息逐渐升温,只是没一会又被寒气化开了。
“师祖所说的幻境,并未出现。”王林眉心蹙起,这速度委实太慢,只是他稍想动用灵力,水下的灵草便会躁动。
那如海底仙境的灵草丛内现出几只灵兽,状若上古神兽鲲,只是体型如成人大小,兽群绕在水泡周围,灵兽尾巴轻摆,似把这水泡当成水球玩。
被抛起时,二人重心不稳,奈何又不得使用灵力,只能依靠本能的平衡稳住身形,灵兽玩性大起,尾巴摆动力量加大,李慕婉失衡栽入王林身上,王林抬臂接着她,额前碎发散下,衬得她越是楚楚动人。
不能动用任何法术和灵力,此刻的他就是凡人一个,心境未稳,全靠意念维持理智。
李慕婉被他抓着双臂稳住身形,刚开始还带羞涩之意,而后便又抛之脑后,她注意力已被那些灵兽吸引。
如此近距离观看灵兽,眸光流转间,她抬指朝那些灵兽隔空描摹笔划。
王林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从侧脸看,她在笑。
“我的家乡原是一片火山之地,自小便没有看过海,这样的水下灵兽,我也只在修魔海见过几次。”李慕婉回眸朝他灿然一笑。
“王林,你可看过?”
“未曾。”王林视线飘忽,落在那些灵兽身上,他没觉得有何好看。
李慕婉不由道了句:“你这人怪无趣的。”
王林沉了少顷,而后也未说话,他本就是无趣之人。
李慕婉谈回正事,“待进入第二层入口,才会出现我所说的幻境,至于是何种幻像,典籍没有说,不过也是凶多吉少。”
“这血莲心很重要吗?”王林一直想问,能让她只身冒险前来采一株血莲,是要炼制何等品阶的灵丹。
“重要。”李慕婉欲言又止,只有这血莲心炼制的延寿丹,方可对命魂缺失导致寿元耗尽起到延寿之效。
如此,已是她这些年翻尽典籍,搜寻命魂相关记载中,唯一能延缓的方法。若非这延寿丹,她或许早就应了命魂珠的提议,重新更换了魔头。
“第二层是地阴十七品,对人体侵蚀力量大,若是入了第二层,你跟紧我。”李慕婉嘱咐。
地阴十七品!对于王林修炼寒丹够了。
“还要等一会才能到暗流玄关,若非这些灵兽出巢打闹,我们恐怕要在这多漂上几日。”李慕婉视线始终留在灵兽上,忽而淡出好奇之心,歪着头观察道:“这些灵兽与我修魔海所见是同一种耶。”
王林内心略显平淡,那修魔海里的水母她能盯着看好几个时辰,这灵兽也看了几日了,怎么不腻?
“曾经,我也与一位故人一齐看灵兽游过海面,雾化海的过程就像昙花一现。”她声音清婉却蕴含一层伤感。
听她一度提及多次,王林神色淡然问:“师祖好似,很怀念故旧。”
李慕婉眉眼弯起,轻笑出声,“两百年岁月,历经沧桑,什么故旧,都已不再,故人不会归,但有新人来。”
她抽回目光,落在王林轮廓上,这张脸清秀俊逸,比起马良,少了几分邪气。
李慕婉不知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那状似看淡,实则无法释怀的自嘲仿若打在王林心口,自重逢后见着她,李慕婉都在传递一种信息,她怀念以前修魔海的相处时光,她的心意,在两百年里,并未殆尽。
她仍记着那个叫马良的自己!
王林摇摇头,甩掉不真实又不可靠的想法。
【命魂珠:故人不会归,但有新人来,你倒是换个魔头攻略啊。】
【李慕婉:我正在执行任务。】
【命魂珠:我感应不到此人魔头的信息,你已经没多少寿元可以耗尽了。与其在他身上赌是不是魔头,不如趁早换一个。】
【李慕婉:我没有在赌,那就是他。】
殊不知命魂珠感应不到的墨间石内,好感度在大幅上涨。
水泡逐渐向暗流逼近,那是灵兽和仙草都会绕开之地。
此处没有仙草生长,那便能驱动灵力召唤飞剑进入第二层。
王林拉过李慕婉,操控神识探进入口,一阵跌宕起伏,身躯似被控制了平衡无法动弹。
李慕婉只见眼前是模糊的一片桃林,在那桃林深处,一对璧人身影,颇为熟悉,但她又看不清。
20.幻境
在这迷雾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指引她往前,沉重的步伐踩上去,水面却不泛涟漪。
那牵引她往前的感觉,无比熟悉,她仿若要看清了那双壁人的面容,唯独只瞧见二人披着的银发被风缠绕,忽隐忽现中又听得二人谈话。
“我寿元将尽,独留你于世,虽万般不舍,却是你我因果。”随着那女子的声音,一只纤纤玉手在男子俊朗的轮廓上滑落,而那紧握的手腕却在慢慢流失,他明明抓的很紧了,却像风一样消散。
眼见女子肉身和元神消散,他无能为力,哭得像个无助又可怜的孩子。
李慕婉隔着浓雾和漫天的粉色花瓣,看见女子即将消散的容颜,她声音年迈沧桑,可侧颜竟与自己极为相似。
而那抱着她的男子,是两百年前在修魔海,带自己去杀人的魔头。
李慕婉一惊,惊慌地环顾四周,是无法跨越的镜像,她欲往前再瞧清楚些。
就在自己元神和肉身消散的时,眉心的命魂珠传来提示。
【命魂珠:恭喜主人,魔头攻略成功。】
李慕婉楞在原地,魔头的爱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同时满腔悲愤也如奔雷滚来,而他在最爱的时候却要面临天人永隔。
在那魔头身边,无数的黑色浓烟蔓延,李慕婉仿若置身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塔中。
魔头消失了,而在那浓雾笼聚的上空,魔头震慑的声音贯耳。
“唯是我所爱之人,爱我之人,皆不得善终。”
“狗天道,愚弄我,作践我。”
轰鸣的声音不断传向天际,“今日,我便要与这天战。”
“马良?”她试图唤醒魔头,只是那幻境里的人压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披头散发的他已经丧失了理智,手中法术不断冲向上空浓云化成的天道身影,
“婉儿,既天无道,那我便要这天与你陪葬,你的肉身元神消散,世间功法神通无尽,我会穷极一生,追求无上境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随着悲泣的哭声,混杂了无数修士的魂魄以及万物生灵的惨烈求救,都湮灭在那场被魔头洗劫的浩荡中。
黑色浓雾逐渐被血液染尽,血红的浓雾宛若十八层炼狱,不断吸食修士的修为和真气。
李慕婉矗立在浩劫中却无能无力,而那被天劫劈得满身伤痕的魔头,犹如行尸走肉,血淋淋的挂着满身粘稠,所过之处皆是生灵涂炭。
“这是魔头?”李慕婉彷徨的看着幻境中的因果,攻略成功后的魔头,最终成了屠戮天下苍生的人。
而她寿元将尽元神消散,拿回命魂还有何用?
一阵咆哮又疯狂的笑声荡在山谷上空,山崩地裂,无数碎石滚落,魔头手里捧着一缕命魂。
李慕婉扯开嗓子朝血色浓雾喊去:“马良!”
眉心一股强烈的意念在控制着她。
【命魂珠:这是幻境,你快醒醒。】
李慕婉不管不顾追上去,可魔头却看不见她的存在,口中疯癫之言不断,李慕婉眼见疯魔的马良从自己身上穿过,去拉人的动作和拥抱的动作,空空如也的停滞在半空,什么都抓不住。
【李慕婉:命魂珠,不是这样的,我拿回命魂就不会死了,魔头不是魔头,苍生也不会因此丧命,对不对?】
【命魂珠:这是幻境,不是真的。】
【李慕婉:幻境?为何会出现如此幻境?】
“李慕婉,李慕婉,李慕婉?”幻境之外似乎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马良?”幻境中的魔头和黑雾都不见了,李慕婉仿若置身于天空之镜,无数镜面迅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李慕婉掐诀施法不管用,幻境仿若把法术一并屏蔽了。
近在咫尺后,镜面停在她眼前,镜子里的人在看着自己。
“攻略魔头,拿回命魂,你眼前所见,便不会发生了。”镜中的自己在说话。
李慕婉拍打着镜面:“你是我?”
“我是你,只有攻略魔头,拿回命魂,寿元不尽,魔头便不会屠戮生灵。”
李慕婉额间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她此刻乱极了,沮丧与无助交织,“攻略魔头,可魔头不认我……”
“他不认我……”
“李慕婉?李慕婉?”那一道声音又出现了。
李慕婉痛苦地垂下头,靠着镜面缓缓瘫坐在水面上,水面呈现的倒影却唯独只有自己,没有镜面中人。
她抬头确认又看了看,眼前所见的镜面是存在的,可在倒映的水面是没有的。
“是,幻境?”李慕婉摇头努力拉回理智。
“拿回命魂,攻略魔头。”
“寿元耗尽前,攻略成功魔头,拿回命魂。”
“不惜一切手段,攻略魔头……”
“……”
那些侵蚀人心的声音不断钻入脑中,李慕婉捂着耳朵却无济于事,挣扎中她朝镜面吼去,“够了!”
“李慕婉?李慕婉?”那道声音掩盖了镜面的声音,模糊中,逐渐清醒的她看见一个身影,那神情与幻像中的魔头相似。
可是脸却不一样。
李慕婉逐渐恢复意识,幻境中产生的能量太大,以致于她回了现实,一时间无法承受灵力波动,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双眸被水雾蒙住了,声音带着疲惫。
“王林?”
王林见她终于清醒,敛起焦急的神态,声音也变了,“师祖,还好吗?”
“师祖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李慕婉恍惚回头,身后已是寒潭的第二层,什么都没了。
幻境之像是心魔所致,李慕婉面色苍白,盘膝打坐,“王林,我需在此调息恢复灵力,为我护法吧。”
王林收起担忧,在李慕婉看不见的身后,轻轻叹了一声。
幻境,若非他神识在修为之上,恐怕也会跟李慕婉一样陷入幻境难以自拔。
经过三日调息,李慕婉恢复修为,寒潭第二层,以冰雪为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寒冰。
“幻由心生,你没有入幻?”李慕婉心生疑惑,筑基期的王林神识竟然可以抵御幻境所诱。
“弟子曾修炼过一门上古清心诀,勉强未能入幻。”王林一本正经道。
在龙筋里翘着二郎腿的许立国嘴欠道:“你放屁,你明明差点迷失在里边了。”
“那你定力比我惊人。”李慕婉又恢复昔日的笑颜,她这样的笑容,在云天宗也不常见,每一次他都可以盯着看许久,却又能做到让李慕婉察觉不出一丝情意。
“你这上古清心诀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她仿若话里有话,侧回时,唇角挑了笑,心底想着他见着自己能这般理所当然不相认,也是因为上古清心诀?
“师祖说笑了。”王林拱手,恢复了正肃。
两人继续深入寒潭第二层。
王林御剑在前,以神识探查前路,脑子却荡出些许画面。
幻境里,他回到了修魔海,结丹期的他追到斗邪派杨威,却被谢东来的斗龙大阵击溃,生死时刻,是李慕婉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他抱着怀里重伤的人,心中愤恨难平。
在他的潜意识里,两百年前那个舍身为他的人,从未离去,也未在心底消失,只是他以不同的方式把她留下了,这情不容窥于任何人。
第二层秘境的寒冰在感受到灵力的驱动,冰块瞬时凝成浓烟,王林下意识运功,黄泉升窍诀迅速吸收寒气。
李慕婉注意到王林的异动,大量的灵力在他周身涌出,就连李慕婉都要被这些寒气震退几步,王林注意到她的反应,努力平息收起四散的灵力。
“血莲心生长的地方就快到了,此处于你修炼有益,待我采了药,在此地或许能够助你结丹。”李慕婉目光决绝,没有等王林反应,御剑前行。
浩瀚的秘境中,琳琅满目的灵药长在寒冰中,许多仙草都是王林未曾见过的。
在寒峰最高处,一块通体透明的寒石缝隙上,屹立而生一株血红的莲花,通体鲜红无一丝杂色,就连根茎、枝叶都如血液一般红艳,而那血莲心生长的周围,隐隐散着璀璨的红光。
“若我没记错,应该就是这了。”李慕婉落地收剑,超前走了两步,仰头扫视秘境处的光景。
王林紧跟其后,“此处的灵草皆是长在寒石里边,这是寒石在给这些灵草供给生机,那么寒石自身的能量又是源自何处?”
李慕婉步态轻盈,缓缓道,“据古籍记载,这些寒石是禁制造物,你我现在处于的位置,都是由禁制生成,而那血莲生长之地,就是此处禁制阵法的核心之处。”
随着李慕婉话音落下,周围的景象瞬间模糊,四周轰鸣的声音如雷贯耳,大量上古符文逐渐浮现在寒石之上。
这禁制比百年前她所见时,威力更强了,许是随着年久岁月积累,储存的寒气越浓禁制力量便更大。
符文散着金辉,俨如处于一座金殿之中,这些符文里,每一张都蕴含了无比庞大的灵力。
王林恍惚,方才神识竟然没有察觉,看来此处禁制不但能够隔绝神识,或许还会排斥古神禁制。
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用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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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蓦然,阵法中的一阵波动引起了两人警觉,四周的空气陡然变得压抑。
顷刻间,禁制从四面八方飞出数百支冰针,迅速朝二人落下。
李慕婉眉心微蹙,一把灵剑现手,只见她反应迅速奋力挥动,一道剑气划破寒空,直接撞向面前的禁制。
冰针被震退寒石之上,禁制再次迅速运转,爆发出更强的反击,强烈的力量将两人震退数丈不断变化攻击。
王林凝聚结界防御,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上古禁制果然精妙。”
“此阵法复杂,绝非单一的攻击或防御之力。我们需要找到其中的破绽,合力破阵。”李慕婉随即布下百道阵法,加强防御。
这些阵法于王林来说,即便他是禁山领悟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打出如此多防御和攻击并存的禁制。
可见李慕婉这些年阵法精进,属实令人钦佩,王林目光露出一丝赞赏,只是她如此强的天赋,为何修为还仅是停留在结丹中期?
仅一瞬他抖散了此刻不该有的旁杂。
两人目光交汇空中,心照不宣地施展各自法术。
李慕婉挥手口中念决,凝聚出一道璀璨的光环,长剑中的剑气顺势化为一道道细微的光丝,编织成复杂的符阵,试图在防御阵法外打出攻击,突破寒石禁制的防御。
王林则在一旁调动体内的真气,原本他想要借助阵法中的灵力流动来扰乱禁制的结构,从而减小禁制威力。
这种方法显然并不见效,寒石上的禁制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消耗过后不断回流补给,以致打出的力量一次高过一次。
这对二人来说,若想突破第二层境地内的禁制攻击,压力甚大。
而在坐阵防御结界的李慕婉,无疑是在不断消耗她的灵力直至崩溃。
此时,石室内的灵草受阵法影响,也在不断给寒石供能,李慕婉似乎听见一阵低沉的轰鸣,从阵法的最深处传来。
那是!
血莲生长之处!
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瞬间席卷而来,犹如海啸般,疯狂的力量逼得两人不得已往后退开距离。
王林余光看到一道赤红色的光柱从禁制中心凝起,正在向李慕婉布置的防御结界正中央进攻。
李慕婉也察觉到这股力量,脸色骤变,她没有时间闪避,眼看着那股灼热的能量正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施法结印,加强防御同时,还要给自己避开攻击的余地。
只见一道剑气冲天而起,挡住了那道攻击。
她抬眼望去,王林手中飞剑抵住了强有力的攻击,却并未完全挡住攻击散出的力量,巨大的震荡波动将两人震退数丈距离,两边的攻击被打散。
二人得了缝隙喘息。
王林也因此损耗不少灵力。
“王林。”李慕婉焦急唤了一句。
“无碍。”王林把攻击打出去后自身损伤过重,擦掉口角的血迹,又迅速以丹药补给恢复灵力。
李慕婉还在坐阵,“得寻得阵眼,才能破阵。”
王林接连服下几颗丹药,体内修为勉强回笼些许。
在方才试探中,他尝试打出一道灵力,击碎石壁的其中一道金色符文,渐渐地禁制发出的攻击速度和力量明显下降。
如他所料,这些看似零散的符文,连接成的图案和纹路,便是此处禁制的突破口,只要击碎所有符文,方可破阵。
王林二话不说,神识同时操控数十把飞剑,飞剑再次幻化成万剑阵,每一把灵力形成的飞剑,都蕴含了强大的神识,朝那些符文进击。
“这些符文就是阵眼,王林小心。”李慕婉操控防御法阵,奈何在王林打出最后剑招时,通身的灵力也一并耗尽。而此时禁制中的冰针穿破阵法防御弱处,直接射向王林。
千钧一发之际,李慕婉无暇再运用灵力替其挡下一击,而那冰针眼见就要刺向王林心口,她使出最后的力气,把防御针外的冰针打退,仅剩的灵力在最后一刻,驱动身体迅速挡在王林身前。
冰针刺入她的肩甲,本就单薄的身躯接了强有力的攻击,李慕婉无力坐阵,灵力溃散而倒,落地的一刻,身后的王林接住了她。
李慕婉只觉后腰有一股力量带动而起,手腕传来温热,额间的气息仆人,似乎还能听见紧促的喘吸。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宿命的画面闪回。修魔海时她便不惜性命相护,想不到两百年后,同样的情况,她会再护一次。
殊不知,即便千万次,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21.约战
王林双目柔情,露出浅浅的怜惜之色。
身后的触碰很轻,但是大掌托举的温热驱散了寒潭之境的寒气。
李慕婉心心念念着灵草,无暇多想,“禁制破了,血莲心,王林。”
王林仿若还在沉浸里,听得她的声音,轻放下她,让她靠在石壁上,又给她服下一颗丹药。
“等我。”
李慕婉轻微点头,盘膝调息,接连又服下几颗固本培元和恢复修为的丹药。
“我身上有你给的蛟龙皮甲,你方才不必替我挡下那冰针的。”采回血莲心的王林望着闭目打坐的李慕婉。
她体内灵力在慢慢恢复。
说出的气息都是不稳的,“这冰针是禁止造物,上古符文所幻化的武器,蛟龙皮甲无用。”
王林一口气堵在心口,盯着李慕婉身影,百味杂陈。
她明知此处危险重重,还是要来,把唯一的蛟甲给了自己,又义无反顾地替他挡下冰针的全力一击。
那心底藏起的的情愫疯狂生长。
“王林,此处寒潭之地对你修炼功法有益,我身上伤重,需要闭关。你可在此修炼,或许结丹能成。”
他早有此意。可李慕婉伤势还未恢复,王林并不着急,“师祖先调息,我来护法。”
十日后,李慕婉恢复修为出关,王林方才开始凝结三颗寒丹,就差三丹合一,再冲击结丹了。
先前在修魔海的十四谷地下修炼,把寒气转为自身寒气,才勉强三丹合一,耗时是长。
而这寒潭之地,灵力充盈,又有多种仙草能够补给。禁制破了之后,这些寒石上的仙草散出的灵气越发精炼浓郁。
半月后,王林三颗寒丹融合成功。
李慕婉望着打坐的王林,想要透过从神态里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相貌不同,行为举止,想再如何隐藏,在危急时刻都会暴露无遗。
她视线移到石壁上的灵草中,此处灵草多样,正好能够就地取材,替他炼制天离丹,这些年她炼丹之道精进,早已能够独自炼制天离丹。
随即,她运功从寒石上取了几味灵草放入丹炉,两个时辰后一颗天离丹炼成。
“这是天离丹,对结丹几率大成,你服下。”天离丹飘向王林,他睁了眼。
天离丹?
“师兄,这是魔血藤炼制的天离丹,效果略次。”李慕婉捧着天离丹匆匆忙忙进入石室的画面闪过脑海。
王林没有犹豫,服下天离丹,“多谢师祖。”
三日后,王林结丹成功,李慕婉采了不少寒潭之地的灵草。
“血莲心拿到了,我也结丹成功,仙遗之地到底是险境,咱们还是尽快返回宗门吧。”王林道。
“嗯,”李慕婉推了推其中一块石壁,“这石壁后面有水流。”
禁制破开之后,石壁后的水流汇聚成一汪清泉,王林不知她何意。
“地图上记载,寒潭之境下有一处忘川水源,就是此处了。想必这些水流就是在经年累月之下被寒气凝成寒石的。”
“忘川?”王林仰头注视着石壁而下的水流。
“山海经所著,忘川水会带走亡灵的记忆,让人重新开始步入轮回。”
李慕婉突然泛起愁容,淡淡道:“忘川水,绕指柔。”
“你要这忘川水做什么?”
“能忘记想要忘记的记忆,爱恨情仇,重要之人。来都来了,带些回去吧,或许以后用得上呢。”李慕婉再次露出笑颜,“王林,你要不要?”
王林摇头,忘记仇恨,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他若忘了家仇,便是人神共愤,他不要忘。
重要之人,眼前人虽无法相认,但王林不愿忘。
“不用,王某没有想要忘记之人。”
“也许,我有。”李慕婉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玉壶,盛了一些,“走吧。”
二人原路返回寒潭之境入口,这一回都没有触及幻境。
耗时半月之久,二人终于返回云天宗。
之后李慕婉又闭关了三月,她在用血莲心炼制延寿丹,原本还怕不成功,好在寻回的大多仙草助力,能够事半功倍。
服下延寿丹,能够再维持寿命,至少命魂未拿回之前,她的寿元不至于那么快耗尽。
而这个时间,是不定的,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回受命魂影响,有备无患。
***
云天宗要举办百年一次的仙道大会,入选之人能够获得符牌前往秘境寻宝。每苑派出筑基期和结丹期弟子比试,南苑本就弟子少,周林还在闭关,眼下就只有王林一个弟子。
李慕婉二人从仙遗之地回到云天宗数月,孙镇伟前后拜访几次,都被李慕婉以闭关为由拒之门外,孙镇伟百般气愤,把那些怒意攒成高墙,最后压倒李慕婉。
“婉儿,你闭关已有数月,修为可有恢复了?师兄在掌门那请了些丹药,能够助你调养身子。”孙镇伟盯着阁楼内的轻纱。
李慕婉一直闭口不言,他也没了耐心,不请自入,“师妹去了一趟仙遗之地,可是采了何种仙草?那仙遗之地险峻,你只是结丹中期,又只带了个筑基期弟子前往,能全身而退,着实不易。”
“若师妹有需要,与师兄说就是,师兄耗尽心血也会给你寻来的。”
孙镇伟说话时注意起她的神色变动,可李慕婉面色从容,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他已经无法忍受李慕婉这副自恃清高的姿态,“师妹,数月前谈的双修一事,云天宗始祖已经下令,待云天宗仙道大会结束,便是着手准备你我双修大典之日。”
“仙道大会?”李慕婉掀起眼帘,望着阁楼窗外的南苑,一对仙鹤划破长空,伴着片片桃花,她思绪飘远。
“我怎得没听说?”
“师妹与那徒孙去了仙遗之地,回来便一直闭关不见,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是没听说。”
“若在仙道大会拿得符牌,便可入云天宗后山秘境寻宝,始祖们有言,那秘境内的丹药法宝,能助结婴。”
若是云天宗秘境法宝功能如此强大,始祖们为何不早些取出来,以供弟子修行,孙镇伟一心双修,目的就是要她助自己结婴才打这主意,李慕婉只要深思便能猜想其中深意。
她不疾不徐道:“如何比试?”
“每个苑派出弟子,与其他苑同阶弟子比试,胜者即可获得符牌。”
李慕婉遐想,两人刚从寒潭之地回来,又要斗法,恐是吃不消。
王林也仅是结丹初期,不过他有死咒术,同阶修士无敌,李慕婉思虑此处,但他隐瞒身份一定不想死咒术窥视于人。
孙镇伟打断她的思索。
“师妹的南苑若无弟子可派,那便安心准备双修一事吧。”孙镇伟隐隐藏着笑。
“双修之事,莫要再谈。”李慕婉冷眼。
孙镇伟被激怒,上去捏紧李慕婉脖颈,那纤细的脖颈霎时泛起红痕,“师妹,上次来你可不是这样的,怎得与那徒孙王林外出一趟,回来便如此生分?云天宗最忌讳的可是违背伦理之道,莫说师兄没有提醒。”
“你在说什么?”李慕婉狠狠瞪着他,眼神含着嫌恶。
“师祖,您要的露水,弟子采回来了。”王林一副冷色,步子迈得大。孙镇伟听闻动静即刻松手甩开李慕婉。
李慕婉重心不稳,撑在木案上,王林的步子近了,她直起身,恢复冷静,背对着王林,“放桌上吧。”
王林朝李慕婉身侧的木桌走去,屋内氛围怪异,可他却不觉得有何尴尬,放了露水扫一眼李慕婉,那脖颈的伤痕还未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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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藏在身后的手暗自握成拳头,气息也沉了。
“师祖,药田里的草药,有些受了灵兽啃食,伤及根部,弟子修为不精,需请师祖前往一探。”
李慕婉意会王林之意,可孙镇伟虎视眈眈,掂着手中折扇,宛如胜券在握,轻易不会就此作罢。
“你先出去。”李慕婉示意王林。
王林垂眸须臾,无视孙镇伟,退了出去。
“这露水集天地精华,有永葆容颜之效,你这徒孙倒是上心,日日给你送来露水。”孙镇伟望着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命魂珠说得无错,延寿丹只能短期维持寿元,若攻略魔头任务失败,拿不回命魂终究是死。
王林始终不愿相认,奈何她多番循循善诱,明明感知是熟悉的那人,而他眼神透着的陌生却在告诫李慕婉,他不是!
命魂珠内好感度尚存,只是再无变动,那就说明魔头极有可能于她还有情意,只是这情剩下几分,李慕婉不知。
她指尖捏成拳头,下定决心,那就一试吧!
“云天宗始祖要我与你双修,那也得我心甘情愿,多年来师兄待我情意,婉儿自知,承蒙多番照拂。”
“我虽为女子,却不愿旁人左右我的决定。”李慕婉漫起运筹帷幄之势,“此次仙道大会比试中,师兄若是赢了我,那我就答应双修。”
“如何?”
门外一直候着的王林眼神倏然锋利!咬紧后槽牙,眉峰紧蹙成一团。
许立国:“主子,你师祖当真要与那小子双修啊,这小子不像善类啊,目的明确,指不定图谋什么,师祖又是丹修,斗法若想胜,难啊。”
“要不主子去相认了吧,反正她如今丹道精湛,您再带她一走了之,以她丹道之术,助主子结婴不成问题啊。”
云天宗长老叛逃宗门,欺师灭祖,免不了云天宗要铲除叛徒,故而大肆派人搜寻。楚国乃三级修真国,云天宗又是第一大派……
王林断然想不到李慕婉会以此为条件。
孙镇伟谨慎,又生怕李慕婉搞鬼,并未急着应下。
“孙师兄若是觉得我会出尔反尔,我愿以心魔立誓。”
孙镇伟轻笑,一改态度,“师妹,师兄怎会不信你,你我同为结丹期,本就符合仙道大会对决条件,师妹既然想切磋,那师兄奉陪就是。”
他眸子眯起,露出狡狭,“若是输了,师妹乖乖等待双修大典。”
李慕婉狭起一抹笑,“仙道大会见。”
【命魂珠:你若是答应与他双修,就往后还如何更换魔头攻略,除非你愿意更换对象。】
【李慕婉:最后,再赌一次。】
【命魂珠:赌赌赌,你都赌多少回了,魔头在哪?】
孙镇伟离去,王林仍然立在门外,李慕婉知道他没走,也不叫他。
隔着纱帘,望不穿的不仅仅是彼此的面容,还有那隔了两百年再碰撞,滚烫与寒冰交替,是一冷一热,一暗一明。
不知何时,王林身影消失在南苑阁楼,偏院里他打坐吐纳,却如何都无法静心修炼。
许立国急死了,“主子,你到底想什么啊?若是李慕婉双修去了,以后就无人再给你炼丹了,以你自己那拿不出手的炼丹术,结婴猴年马月啊。”
王林本就烦躁,深吸一口气,再次默念清心诀。
许立国恨铁不成钢,“又是清心诀,在深潭之境也不见有用,若非那古神诀,你早就迷失在她给你挡剑而死的幻境里了。”
“两百年了,你到底能不能开窍啊?可急死小的了。”
“我大仇未报。”王林轻念着,他眼下要事,只能是结婴,回赵国复仇。
若只是利用李慕婉的感情为自己结婴复仇,他不愿作践这份难能可贵的心意。
22.比试
李慕婉一直静心等待仙道大会比试之日,此后每日王林送来露水便只放在门外,未曾入内一次。
比试之日,云天宗内外宗弟子云集,李慕婉和孙镇伟贵为长老,本应做本次比试的裁判。而李慕婉那个赌约,让她站在比试道场上与孙镇伟拔刀相向。
看台下远处人群外,一双鹰眼窥在孙镇伟身上,裹满了愤怒。
“师妹,我会手下留情的。”
“我定当全力以赴。”李慕婉浅笑,余光寻找一处身影,未见他人。
她在为自己孤身奋战而苦笑,不过她并不因此退却。
这本就非她第一回孤身对战,在那宣武国与火焚盟交战中,她无数次对战逃生,又在洛河门落败后,一路逃避修士追杀,凭借缜密的逃生计划躲过追击,还为自己找了云天宗这么个安定了百年的留身之所。
随着李慕婉的进攻,孙镇伟都能化尽其招。
她是丹修,无论近身肉搏还是斗法,都不占优势。
可她要为自己一博,不仅仅是为了引出魔头,更是为自己一战。
几经过招之下,孙镇伟都能轻松化解,李慕婉已有疲态,比试有规定,不能使用禁制阵法,她的优势没有了。
“她受过伤……”从李慕婉的招式来看,王林敏锐察觉出她的攻击有所保留,若非她不想赢,要不就是负伤。
寒潭之境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伤势的。
难不成在寒潭之地受的冰针有副作用?可这些时日,都未察出她的异样。
孙镇伟露出狡黠,“师妹,该我出手了。”
他的攻击力量强大,李慕婉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一身长老服渗满血迹。
手臂和肩头是剑气所伤,露出隐约的血痕,发丝乱了,面颊也挂了彩,任谁看了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只是个宗门内部比试,应当点到为止,作为裁判的长老们不制止,孙镇伟还频下重手,却又不伤及要害,这是要警告李慕婉。
“她自知赢不了,还要强撑。”场外观战的王林紧张万分。
“师妹,你输了。”孙镇伟居高临下,手中掐着法诀,始终没有落下最后一击,那是上位者的嘲讽和戏谑。
李慕婉不认命,手里的剑抓得更紧,她努力撑起身,还要再迎。
擦掉了嘴角的血,“孙镇伟,我还没有输。”
人群中,弟子们议论纷纷,“李长老不是跟孙长老要双修吗?怎么比试如此激烈。”
“就是啊,看这架势,李长老不愿意?”
“听闻李长老与周林师叔新收的弟子外出采药,孙长老知道了,为难李长老,故而才要在仙道大会比试的。”
“不过一个徒孙,也值得李长老这般维护?孙长老贵为宗门少宗,又长得俊朗,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不知李长老为何如此不识相。”
“李长老素日待人诚挚,七十年前那场云天宗的危机,若非李长老出手,云天宗怕是早已陨落,这比试长老们怎会置之不理?”
“……”
众说纷纭,传入王林耳中,他此刻无暇顾及言论,因为孙镇伟手中捏着一道灵力所化的飞剑,只要李慕婉认输,他便会收回。
李慕婉再次凝聚内力,将身体内的灵力聚成最后一击,剑霎时变幻数百剑阵,直冲孙镇伟。
孙镇伟胸有成竹,蓦然结成一道防御,挡下李慕婉的攻击,手中浩瀚灵力汇成一道道光柱,围裹着李慕婉四周,若她躲开了,也会被余波震伤,孙镇伟下得了狠手。
可李慕婉并未有躲避之意,而是一副赴死之心,与在修魔海那般决然。
“李长老这是要以身挡招?”人群已经沸腾。
“何必呢?”
李慕婉手中的剑与孙镇伟使出的光剑交汇,擦出震荡,巨大的能量炸开道场。产生的余震击退弟子们数丈。
“她抵挡不住……”王林专注观战,察觉局势,紧张握拳。
其他长老正要出手制止,就在光剑击退她的前一息,王林毫不犹豫唤出飞剑挡下孙镇伟的攻击。
那光剑在她眼前消散,倒下的瞬间,背后是熟悉的气息。
不用看,她心底暗念,赌赢了!
即便她受了孙镇伟这一击,她也有把握能留住性命,因为她魂血内还有魔头留下的一丝神识,元婴期下能保全性命,孙镇伟再厉害也不过是结丹期。
“孙长老,为何赶尽杀绝。”王林声音骇然,目光凌厉,不带弟子该有的恭敬。
孙镇伟睨了一眼王林,未把他放眼里,视线落回李慕婉身上,“师妹,你输了。”
李慕婉望了那还未燃尽的香烛,气息不稳,“比试还未结束。”
王林扶着她,关切道,“你不能再打了。”
“为何?”李慕婉眸中带了质问,似要听到想要的答案。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莫要插手。”
王林无奈,思虑须臾,“我来替你战。”
随后王林把李慕婉护在身后,挡下孙镇伟那锋锐的视线,未等孙镇伟说话,他已经结印施法,使出的剑气如同虚空飘忽难捉。
这力量于孙镇伟而言是难以抵挡的,虽为结丹中期,适才与李慕婉的对决中,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王林此刻乘胜追击是最好的决策。
是以,他招招致命,若说没有私仇,难以信服。
孙镇伟见敌不过,迅速避开刺过的光剑,他转身之时,剑气划破身上流光溢彩的服饰。
一向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被王林逼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伪装的端方,深眸里装的愤恨顷刻间凝聚成了数道攻击光束,再次向王林进攻。
这招式阴险,剑气之后还有排山倒海的力量灌入,打得王林猝不及防。
王林只能以手中的剑正面抵挡,另一只手结印打出灵力,结成一道屏障,把孙镇伟的攻击全面挡下。
而此时正是进攻之机,王林运功凝聚最后一击,试图击败孙镇伟,就在他耗尽灵力时,孙镇伟身上的元婴级法宝现出,挡下王林进攻。
孙镇伟得了转机,直接朝王林进攻,数道灵力打在他身上,就连墨间石的本尊口中溢出血迹。
“王林!”李慕婉焦急上前,王林单手撑地捂着胸口,不断吐出淤血,若非不能使用禁制攻击和极境,孙镇伟必死。
“师妹,你和你的徒孙都输了。”
观看场外,弟子们唏嘘不已,长老们见势制止。
“够了,李长老与孙长老此次比试,孙长老胜。”
李慕婉和王林面色都露着不甘心,分身受了重伤,仙道大会李慕婉输给了孙镇伟,双修典礼定在三月后。
南苑的阁楼里,已经恢复了些许修为的李慕婉正在为身负重伤的王林护法调息,孙镇伟这几招是要他的命去的。
看着满身伤痕的王林,李慕婉心疼不已,目光湿润,喉间哽咽,“其实你不必如此。”
“孙镇伟要与我双修,即便这次仙道大会我赢了,他仍会寻别的借口来纠缠。”
褪去一半的衣裳,露出宽阔的肩背,健硕的胸膛上,留了几道剑伤,还渗着血液。李慕婉替他擦拭着,木盆盛满血水。
“那你又为何在比试场上……”王林哑声道,他此刻连说话都难。
李慕婉目光汇聚在伤口处,全然无法注意到王林此刻情深的目光,他俯视时,看见李慕婉颤动的睫羽,也只能在心底柔情地唤一句“婉儿?”
终究是忍住没能开口。
“我就是想争一争。”李慕婉苦笑一声,沾了血的湿帕浸入盆里,眼眶盘旋许久的水雾汇成洪流。
王林阖上眼。
李慕婉起身背过闭目的王林,泪珠滴入血水里。
两百年来数次孤身奋战,今又有人与自己奋战御敌固然值得欣慰,可她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王林听出她的声音哽咽,心里难受,欲言又止。
李慕婉自身还有伤,只是没有王林那么致命。
她忍着疼,收起情绪。
“这些丹药有助你恢复修为,还有这是给你重新缝制的弟子服,以后你就不用再来我这里侍奉了。”李慕婉从储物袋拿出数样东西,背身去了窗台。
窗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王林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清风吹起她的长发,落日打入窗台,暖阳笼罩了那抹身影。
他险些看痴了,也只有李慕婉没注意时,他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去看她,哪怕是背影。
眼前的弟子服还有丹药落在掌心,修魔海的蛟龙皮甲,是除了娘以外,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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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给自己缝制衣裳,在这修真界的杀戮里,从未有人关心过自己是否会受伤。
李慕婉身影入了内室。
王林花了七日时间才恢复修为,李慕婉的琴声又起,只是这音律中蕴含了悲情和凄凉。
他总能在这南苑看见她抚琴的身影,每当这时,那奔波于修真界无止尽的艰辛,似乎寻到片刻宁静。
王林也曾静下心欣赏她的琴音,让自己毫无保留的沦陷在这片净土里。
只是那四百年的家仇时刻在提醒自己,他不能。
大仇未报,他一刻的安宁都不配享有。
琴音突止,李慕婉声音婉转,“你伤势养好,就回北庭去吧。”
“待双修大典之后,我便不再住南苑了,周林若是出关,往后你照顾好他和这南苑的灵草。”
“王林,你能做到的吧?”
王林从不会承诺无法完成的事。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那琴台之上摆放了一只玉葫芦。
王林瞅着落寞的背影,她的秀丝在风中舞动,连同那轻纱一块,把他的心神荡没了。
李慕婉重重叹了一息,起身往阁楼凉台去,视线所及是南苑这百年来她心血装点的景致。
窗外云卷云舒,李慕婉回眸一笑。
“王林,与你讲个故事吧。”
王林立在纱帘后,李慕婉抬袖开了帘子,风卷起轻纱。
“在云天宗百年来,没有能与我说话的人,周林是我弟子,却对我恭敬谦卑,他常与我请教丹道术法,却不敢过问我的私事。”
“你这人虽沉默寡言的,待人也算真挚。”
王林不解望着她,李慕婉又背回身,王林步入凉台,风把杂绪吹得更乱了。
“弟子惭愧。”
二人并立凉台,栏杆遮了半身,王林站得微后一些,正视前方时,眼角视线却一直笼着她身影。
“第一次见你时,你的声音,让我想起故人。两百年前,我在修魔海被一个修士追杀,是他数次救我性命,还安然无恙的把我送回师门。”
李慕婉娓娓道来,在回忆很久远的事,声音也变得绵长,“初识,他很凶,每次目光都让我害怕,但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王林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酸涩在心口盘旋。
“他叫马良,与你神情极为相似,就连说话语气,也如此。”李慕婉干笑一声。
“在那穷凶极恶的修魔海,我也曾为他拼过命,就如仙道大会的你一样,。”
“可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王林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莫名心酸。不能言语的苦楚渗入四肢百骸。
“师祖所说之人,是于你很重要的人?”
李慕婉苦笑,“他会在救下我之后跟我说,带我去杀人。”
“你说好不好笑?别人都是去看风花雪月,而他却是带我去杀人。”
王林眸子一沉,咽了下喉咙,却始终面无表情。
“你也许不会明白,在那修魔海内的四年,是我这两百年的执念,”李慕婉拿起那只玉壶,“你可知这瓶里的是什么?”
那个玉壶,是两人分离前,王林赠送灵液的玉壶。
“忘川水。”王林道。
“是了,”李慕婉黯然神伤,“那日与你说的,忘川水之用,两百年杳无音讯,而今我也要嫁作他人。在双修大典之前,我要忘却之人,便是他。”
北庭,王林寝室内。
自打从南苑搬回来,他便一直心不在焉,压根无法凝神修炼。
许立国抱着柱子来回转圈,盯着那打坐的王林说:“主子,她要把你忘了,你快去相认啊。”
王林仍是紧闭双眼,脑中不断回荡李慕婉的话。
“我要忘却之人,便是他!”
“忘了他!”
“忘了那修魔海缘起的情意,忘了那终无归宿的情意。”
“两百年的执念,就此化作湮灭。”
“你走吧!”
这是李慕婉在南苑最后与自己说的话。
这些话仿若心魔不断击溃王林给自己笼起的城墙,他终于是无法看着她与别人双修。
“本尊!”
一声巨响从墨间石传出,本尊现出。
23.相认
未过多时,北庭院内灵力狂升,只见那云天宗弟子装扮的王林融入白发黑袍的本尊之内,最终凝成一具身躯。
“要合体了。”许立国从梁柱绕下,双膝蹲在木椅看着王林融合本体。
本尊王林神情冷漠,面容的平静顷刻撕裂,透出锋利的杀机,深眸望了一眼暗下的窗外。
“主子,你这是,要抢人啊?”
“孙镇伟在仙道大会暗算我,他必死!”王林眸光透着寒冰。
许立国离他远了几步,这煞星一出来就苦大仇深,睚眦必报的,还是少惹为妙。
“主子,这可是云天宗,你如今仅是结丹期,就算有古神禁制和禁帆在手,也难抵挡那么多元婴修士啊。
“况且孙镇伟,不是要跟李慕婉结成双修道侣嘛,你把人家夫君杀了,又不愿意相认,说不过去吧。”许立国小心翼翼地觑着王林反应。
只见他从储物袋拿出一个面具,推门而出。
刚至院外,浑身血迹被挖内丹的大猿尸身躺在院中。王林观察须臾,这是程贤的灵猿。
程贤待他不薄,大猿遇难,他定然也身处险境,王林重情,把大猿仅剩下的一丝残魂练成魔头,又去程贤住所了解详细。
而正在炼丹的李慕婉,眉心魂血和命魂珠同时感应。
“是他!”
命魂珠在安静了两百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疯狂震荡。
【命魂珠:感应到攻略对象好感度变化,你攻略的魔头对象好感度70%】
【李慕婉:70%,分别时好感度也仅是30%,上一回无缘无故又上升到45%】
东苑后山,王林打探到孙镇伟晚上会出来寻灵兽取内丹增进修为,结丹期的他正是需要一切助于结婴的方法,李慕婉身上两百年的元阴,于他结婴有益。
故而孙镇伟才迫切要与李慕婉双修。
思及此,王林周身灵力外泄,疯狂散出,像极了嗜血的修罗,那双目中血腥布满,寒冰冻住百里外的生机,带着血腥的杀意涌出。
而感应到魂血的李慕婉从南苑飞向东苑后山,一路寻觅踪迹。
正巧遇见搜寻灵兽的孙镇伟。
孙镇伟能在此处看见李慕婉大为震惊,含着笑脸向前迎,“师妹,你怎得来了?”
“仙道大会,是我出手重了些,送去的丹药可都有服用?”
李慕婉寻视四周,未理会他。
孙镇伟不快,却又露出笑意,“双修大典在即,莫非是特意来师兄的?”
李慕婉未正眼瞧他,而是在跟着魂血的感应,再次确认魔头的方位。
明明魂血感应就是在这附近了,可却如何都不见身影,李慕婉自嘲一笑,他这是有意躲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这些日子日日相处,始终隐藏身份,不愿相认,想到这,她心底委屈越浓。
“我知道你来了,可为何连见一面都不肯。”李慕婉望着暗夜,唯有几声雅雀,寂静的让人难受。
“师妹,你在跟谁说话?”孙镇伟一副不解的神情。
“这两百年来,婉儿全靠你当初赠送的那瓶灵液维持生机,婉儿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够见你一面。”她想看看,魂血感应到的魔头,是不是那个南苑数月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王林,又或者是当初修魔海内的马良。
可空荡的四周仍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果然如此狠心绝情,李慕婉沉思少顷,“若你今日不出现,婉儿便自断于此,也算了却心中一份执念。”
那命魂珠内的好感度不是虚无的,他于自己有情,只是这情,能让他做到何种地步,就要再赌一把了。
果然,他不忍心!
一声无奈的叹息打破寂静,把心如死灰的李慕婉从深潭里拽回来。
“何必呢?”
只见巨石后一位身姿颀长,气宇轩昂,如圭如璋的男子显现,她仿若又看见了两百年前数次在修魔海洞府石室的身影。
只是眼前的人,带了一张面具,夜风擦过秀逸的白发,鼓起宽袖衣摆,只一侧脸,仿若万年。
魂血在感应,她看不清魔头的脸,身形不一样了,头发也不一样,可声音是他,那熟悉的、与生俱来的桀骜气质也是他。
李慕婉欣喜之色跃然而上,紧紧盯着眼前人,目露期待,直到王林正回身,她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
孙镇伟警惕起来,试图出手,可王林身上的压迫让他放弃这种念头。
以李慕婉的反应可见,此人与她定然关系匪浅,而王林也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今夜目的本就是杀了孙镇伟,却不料李慕婉也在此处。
王林余光落回李慕婉身上,面具下的表情难以捉摸。
她高兴地望着眼前淡漠的人,想从那信物里寻得他几句真话。
“那玉简你还留着吗?”李慕婉看不见他的神情,唯独一身不容亵渎的气质,有望而却步之感。
“扔了。”王林撇过头,没再瞧她,冷漠得如若陌路人。
期待化作碎片,李慕婉心底猛地一刺,那是她在失去命魂之下,寿元本就不定,也要消耗寿元制作的玉简,没有比这情意更贵重了。
而自尊心让她不露声色,她拾起原有的坚强,最后只化作无所谓的一句:“扔就扔了吧,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王林沉住气息,他如此缜密,又怎会听不出李慕婉语气中的落寞,而青龙玉简,在古神之地救了他两次性命,玉简落的裂痕,哪怕看一眼,都心疼不已,又如何舍得扔了。
“我走了。”面具下的神情逐渐空洞,心脏仿若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以至于他莫名其妙道了这么一句。
李慕婉垂眸,暗自伤神,再把委屈吞咽入喉,是酸涩的。无助彷徨的身影让人怜惜极了,即便是万年寒冰也该融了。
面色从容的王林,泰然处之从她身侧走过,擦肩时,李慕婉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既然见着了,她想该再争取一回。
王林身影压过余光,她小心翼翼地捏住一方衣角,力量轻的几乎没有。
仅这一丝触碰就足够了。
王林猛然顿足,轻的如一阵风拂过的力量,压根拦不下他,又好似是有意与她擦肩而过,那颗心此刻愿意停下来。
她捏住的,不仅仅是一块衣角,更是王林本能愿意靠近又不能袒露的心。
李慕婉看见了一丝希望,那看不清的侧脸,面具下的人冷若寒霜,仿若隔着极寒深渊。
她努力平下的气息说出来还是带着颤,“云天宗始祖下令我与此人结成双修道侣,我之前还有推脱的理由,可现在我没有了,若是三个月后你还在楚国,希望你能来参加这双修典礼。”
他早知二人双修之事,可是当面对李慕婉的邀约,一股酸楚驱使他,心底煎熬又难受,两难之下他再次说出无情又违心的话。
“恭喜。”
若非他定力惊人,适才隐忍住的情感露了几分,低沉又干哑的声音夹着无以察觉的克制
恭喜?她等了两百年的相见,最后只换来他一句恭喜。
修魔海四年相伴,若他两百年淡忘了,那云天宗这些时日的相处,又算什么?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压得人难以呼吸,仿若无数巨石强压而来,堵得他那句恭喜都颤了。
他再无法心如止水,只能放弃今夜取孙镇伟性命的计划,舍东苑而去。
李慕婉转回身,御剑飞行的身影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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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绪收得快,抹去不甘的泪水,果断御剑回了南苑。
若今夜所见之人是那北庭的王林,从前几次试探他再状若不知,那么今夜的倾诉,便是毫无保留。
若他仍是不愿相认,李慕婉会另寻计划。
回南苑的路上,她苦思冥想,命魂珠好感度升得如此高,魔头分明对她有意,却不愿相认到底出于何种缘由。
王林失了取孙镇伟性命的机会,正苦于接下来的行动。
“主子,李慕婉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你再怎么躲着,也无济于事啊。”许立国双手叠在胸前,看戏般望着锁眉的王林。
“而且那玉简您不是没扔嘛?裂了条缝就心疼不行,宝贝着呢。”
王林目光一扫,身上的寒气霎时覆盖房间,蔓延到整个北庭,带着毁灭的力量。
那些灵草一息间干枯,许立国唏嘘震惊不已,忙捂嘴禁声。
小煞星要疯魔了。
夜色撩人,北庭的寒冰在翌日晨光下化开,王林彻夜无眠,唯见那素日整洁干净的寝屋内,药草与丹瓶杂乱无章,无一物是全的。
许立国躲回龙筋不敢出来,前所未有的安分。
南苑的琴音传到北庭,李慕婉坐在阁楼的屏扇下,轻纱遮住身影,仿若在等一个人。
昨夜东苑后山分离后不久,魂血和命魂珠的感应再次消失了。
琴声里杂着缕缕悲凄,是爱而不得,无疾而终的长憾。
王林的声音从阁楼下传入,打破她的独自伤神,“弟子王林,特此拜见李师祖。”
琴音提起,李慕婉嘴角上扬,似抓住了信念,可她眼下却无比镇定,又恢复往日长老该有的端庄威仪,言语疏离,“双修大典在即,你师父周林就要出关了,若无他事,莫要再来打扰。”
不愿相认的人是他,昨夜那番试探,是她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次主动。
过后,一切如流。
她还是云天宗的李长老,是没有遇见那个叫王林的弟子,在南苑潜心修行,专精丹道,不问世事的李慕婉。
她已打定主意,若他不表明身份,此番定不会如他所意,给魔头抛出的线已经够长,该收一收了。
须臾后,楼下再次传来声音,只是这一次的声音。
变了。
“我要两个月内能够结婴的丹药。”
奈何她再冷静,纱帘后的李慕婉搭在膝盖的掌心握紧。
那是只属于彼此命运交织的往事,王林知道只要这般表明,李慕婉能猜出自己身份。
“你是谁?”李慕婉破窗而出,双手撑凉台栏杆上,俯视着徒孙王林。
王林见到昨夜脑子回过无数遍的人影,那北苑后山怜惜的身影,他凝神少顷飞身落在凉台上,“有没有这种丹药?”
李慕婉后退半步,再次质问:“你到底是谁?”
王林无奈,只能拿出昨夜口中说过扔了的玉简,虽知他已经是魔头,可昨日他说玉简扔了,李慕婉没多想话中真假,此刻见着玉简,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口。
她身躯瘫软,往后要倒,王林长臂绕过腰后,抵住了她,另一只手熟练抓过手腕。
南苑灵兽鸟雀叫声静止,一对仙鹤又划过天空,贴近的身躯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他终于肯认自己了!
只是许多问题萦绕脑中,李慕婉有些混乱,相视许久后,被那难得一见的柔情盯得羞涩,她侧开了脸,王林松手,若无其事地走近栏杆处,目视前方。
是熟悉又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神情和声音,“杀孙镇伟简单,只不过要我修为足够带你横行楚国之时,可好?”
是他,李慕婉心底一松。
“嗯。”
24.抢婚
表明身份后,王林再无需以弟子身份自称。
自始自终,他没提一句关于身份又或是多余的解释。
李慕婉不需要再问他的来历,王林自无需表明自己是谁,彼此却都能意会,这就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李慕婉自始要的,只是他承认就好了。
夜色撩人,夜幕遮蔽了南苑,李慕婉望着那张脸。
“你的样子为何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林虽早已做了她会问的准备,可话到嘴边却比那热茶还要烫嘴,向来沉稳从容的他,也只能借茶盏掩饰心中不安。
“马良本是夺舍之躯,自是随马良样貌,你眼前所见,方是我本来样貌。”王林撇开视线没看李慕婉。
李慕婉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她比对过不少上古神通和术法,能变幻容貌的极为少数,即便是有,也是大能的修士才能够随意变幻容貌。
倒也不是没想过夺舍一事,毕竟是魔头。
“师兄方才说要丹药结婴?”见他不愿多提,李慕婉忙转话锋谈及正事。
只是她心中还有疑惑,昨夜见着的他分明是白发,王林搁下茶盏,望着疑惑的李慕婉,目光多年的寒冰悄然散去,化作柔情。
“我的本尊修炼功法特殊,需要这具分身结婴。”
他的话解开了李慕婉最后的困惑,原是分身与本尊的区别,故而命魂珠和魂血一直未能感应到魔头,是因为先前与她相处的都是分身。
那昨夜东苑所见的白发男子,便是他的本尊了。
“那王林这个名字?”李慕婉只怕王林又是他的化名。
“是我的本名。”王林侧回眸柔情看她。
“嗯。”李慕婉欣然一笑。
与王林了解前因后果,眼下要务是助他结婴,魔头答应助他结婴成功后会带自己离开,那么她的计划也要因此更改。
假若魔头一直不愿相见,她便会在大婚前夕引爆夺天七鼎,趁乱逃离云天宗。
再按照命魂珠所说,更换魔头重新攻略,拿回命魂。
王林紧锣密鼓修炼,李慕婉也在为丹炉开封整日奔走藏典阁翻阅资料,还要应付孙镇伟的纠缠。
大婚在即,闭关的王林还未有音信,李慕婉信他的承诺,都源于修魔海那句,“我带你去杀人。”
从离别到重逢,彼此都未曾坦言过任何情意的字眼,可在那柔情注视与微起的嘴角,尽在诉说彼此的心意。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不需要言语,王林会一次次用热烈的目光和点到为主的举动回应她。
大婚之日,云天宗宾客云集,楚国各派有头有脸修士前来祝贺,红绸铺满的云天宗,红绸垂在巍峨的檐顶,宛若流动焰火。
盛大的婚礼在众人谈笑中举行,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双修大典。孙镇伟热情迎接宾客,唯独李慕婉,她一袭嫁衣如火,韶光流转,却面色凝重。
这不是她要的双修大典,尽管排面盛大,她不稀罕。
只是大婚之日已至,不知王林服用开封后的七品丹药,结婴如何了?
李慕婉心有担忧,对王林存了期待又放不下对他的关心。
喜庆的声乐被她自动隔在心房外,她只念着一人,外面喧嚣与自己全然无关。
随着一声巨大灵力冲击,大典台上地陷四分五裂,结婴产生的威力震慑场内之人。
“这是,有人结婴?”
云天宗被借宝地结婴而元婴长老们悉数不知,掌门挂不住面子,只能立下十息之内拿下此人的狂言。
奈何不过十息,再见已是尸身。
众人喟然,此人来势汹汹,并非善类,是何身份?
李慕婉心中担忧散去,云天宗上空漫天雪花飘下,凡是触之者,皆被其所伤,唯独对她无伤。李慕婉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再轻柔落入掌心,似握住了二人交织的命运和许下的情意。
天空一声巨响,一袭黑袍白发的王林破出地面。
强悍四散的灵力在他身影落在上空时又收回,一身龙纹刺绣的黑袍,银发长铺,周身散发惊世骇俗的气质与高不可攀的矜贵。
他掀起眼帘,一双蓝色眸子含着星光,视线落在一身红色嫁衣的李慕婉身上。
只是身侧与她同立的人,也着一身喜服。
深不可探的不快随着他神念一动,孙镇伟毫无抵抗双漆跪地,收回的灵力再次落在此人身上,压得他无法动弹。
孙镇伟咬牙切齿,两月前后山看见的人,早有意料他与李慕婉在密谋什么,只是他断没想过,那时还是结丹期的他,仅仅两个月便结婴成功。即便结婴,云天宗数名元婴长老和始祖在此,他居然敢只身前往。
面对身侧匍匐在地的人,李慕婉压根不予理会,满心欢喜地仰望着她的师兄。
王林目光似水,眼里唯有她一人。
缓缓抬起的手将那些灵力化作一道禁制桥,接下来他做好与整个云天宗对抗的准备,必要将李慕婉接到身旁,方能安心作战。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灵力压制得纹丝不动。
昔日凛若冰霜,不近人情的人,此刻言语轻柔,与下方娉婷袅娜的人柔声。
他隐藏起杀意,把万丈寒冰融□□意柔情。
“来。”
李慕婉面含微笑,定了一眼由灵力汇聚的禁制桥,坚定踏上去。她步履轻盈,莲步轻移,犹似阳春三月的杨柳,禁制桥上步步生莲。
王林手中掐决,满心满眼都是义无反顾朝自己走来的她,面容上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在这一刻都只给了李慕婉。
昔日二人互为彼此拼命的画面涌入脑海,她在修魔海内为自己拼尽全力,又制作青龙玉简替他几次脱困。
李慕婉星眸盛着湿润,却如星光,他在修魔海数次相救,又在云天宗允诺会带她离开,两百年岁月,把修魔海分离的情意沉淀得更加浓厚。
两百年来,她靠一己之力,在云天宗建立威望,炼丹授业,成为长老,站定脚跟,期间辛酸与苦楚,无人能说。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好在重逢之后,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人会为她奋战,哪怕是敌对千军万马,他也不曾退却。
李慕婉望着仙姿飘然的人,美眸流下两行清泪,喜服飘带轻扬。
王林的情深让她坚信,他为自己而来,她全力朝王林跑去,跑向她的师兄,裙摆随着动作荡起,天地之间,宛若只剩彼此。
轻盈飘动的身姿,一步步朝他走近,王林有些看痴了。
跪在地上的孙镇伟寻得一丝机会,耗尽全力才勉强抬起头来,他瞧见自己的筹划落空,到手的两百年元阴不翼而飞,满腔恨意充斥心头,他用尽全力朝李慕婉恶狠地使出法术,凝成的攻击向她身后落去。
“贱人,我要杀了你!去死吧!”孙镇伟带着无能的咆哮。
李慕婉心无旁骛地奔向他,听不见身后的嘶吼,满心满眼唯有一人。
步步生莲禁制桥仿若跨越了千年夙愿。
王林眼看着她朝自己奔来,为她挡下背后的暗器法力,红色闪电从眉心冒出,余光凶狠地朝孙镇伟落去。
“死!”
顷刻间,孙镇伟灰飞烟灭。
孙凌武怒目,再次朝李慕婉进攻。
“尔敢,元婴初期的杂碎,给我儿偿命!”
身后数十把灵力之剑落下,她仍是没有回头,只顾奔向王林。
王林五官拧紧,眸子杀意聚集,再次施法挡下攻击。
“灭!”
李慕婉感受到身后的攻击消散,她知道,只要有王林在,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他会为自己扫清障碍。
快近了,李慕婉一跃而起,伸出手。
王林在凶狠中变化情绪,与之代替的是满目柔情,他俯身伸手,触碰到她的指尖,一把将人拉入怀里。
拉起的惯性让李慕婉猝不及防,她深吸一口气,近乎整个身躯融入他双臂,腰后双臂拥抱的动作很轻,他把她视作从杀戮里抢回的珍宝,护在怀里。
两人视线交汇,眉如远山,朱唇点绛,这样的李慕婉他没见过,心里的喜悦涌上心头,彼此相望有种难以舍开的情愫。
只是眼下要事缠身,王林松开手,另一只还环在她腰后,二人俯视众人,居高临下气势跃然。
他眉宇间散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微挑的唇角在宣誓他的手笔,怀中之人是他的新娘!
李慕婉面对昔日敬重的长老们,却在她身陷囹圄中不闻不问,那眼神睨着众人,与王林有几分相似。
“此乃我与云天宗恩怨,诸位若要插手,修怪王某无情,诸位要走,王某不送。”
“快走快走……”
眼见王林瞬息杀死一个元婴期,就连掌门也惨遭其手,宾客也不想惹祸上身,纷纷御剑离去。
“道友,这只是一场误会,何来恩怨?这些年我们一直善待李长老,只因不知她是你的故人,才促成这门亲事,眼下误会解除,我们双方就此罢手,如何?”
“孙镇伟仗着他父亲的地位,横行霸道,虐杀弟子,强娶婉儿,你们个个装聋作哑,此刻却有脸求情?”孙镇伟几次三番前往南苑逼迫李慕婉,王林看着眼中,联合弟子强抢灵兽,取内丹,桩桩件件,若非他父亲,云天宗怎会包庇到此。
王林二话不说,势必要给她受的委屈悉数讨回来。
长老们不敌,只能拖延时间,始祖们出关支援,将王林的攻击挡下。
数千年来,云天宗还未曾有人打上山门,却只是因着一个炼丹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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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云天宗五位始祖都是元婴修为,咱们还是快走吧。”
“我知道,我等的就是他们。”
始祖知晓王林修为和手中诡异的法宝,不敢贸然行动,率先启动云天大阵,王林牵着李慕婉躲避大阵形成的漩涡攻击。
漩涡不断逼近,刚寻得一丝反击之机,他腾出手欲要结印施法,漩涡悄无声息操控到李慕婉身后。
始祖知晓王林不好对付,只能把目标放在结丹修为的李慕婉身上。骤然,漩涡将她吸入,李慕婉反应不及,欲要拉住王林衣袖。
来不及。
她看着王林专注施法,也没忍心喊声求助。
王林感应身侧的气息脱离,蓦然侧眸,眸间凶光暴露,他中断施法,朝那漩涡之处飞去,以身挡在李慕婉身后,迅速将人抱起不断升空。
抱着人后,适才落空的心方才安稳,他一手抱人,旋即打出极识,奈何云天大阵精妙,能操控空间,将极识化解。
紧接着,五位始祖继续操控大阵,大阵形成的攻击光束从四面八方朝二人打去,王林抱起李慕婉,将她稳稳护在怀中,不断躲避攻击。
法阵内的攻击光波乘胜追击,没给他反击的时间,眼见身前再一道攻击落入她身上,近在咫尺时,王林无法躲开,侧了身,将那缕要落在李慕婉身上的攻击,用自己身躯接住了。
被护在怀里的她看得清楚,疼惜之意溢出面容,可她也不敢多话,生怕分了王林对战的心神。
光阵攻击停止后,王林得以还手的机会,禁幡现手,却不忘将李慕婉护在自己身后,身躯被他宽阔遮住,他向前一步,杀意蔓延。
“师兄小心。”李慕婉担忧,而适才那道伤,此刻她站在身后看得更是清楚,触目惊心。
“你们方才说,王某的法宝已毁?”
王林操控禁幡,云天大阵瞬息碎裂。
众人眼见大阵被破,禁幡再次压制,始祖们无力抵抗。
败了。
“阁下到底是谁?以阁下的神通,想必不会只为区区一个炼丹师,如此大动干戈,你到底想要什么?”
李慕婉眸光移向王林。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他的答案。
若非孙镇伟强娶李慕婉,他在云天宗结婴成功便会自行离去,也不会惹上诸多麻烦,一个宗门而已,并非王林所愿。
他所求不过一个李慕婉。
只是面对此时的境遇,他口中只有一个答案。
王林声音震慑骇然:“我要云天宗。”
众人唏嘘。
“只要抓住这个女娃,一切都还有机会。”始祖不甘心,转而向李慕婉出手。
感受到身侧的法力逼近,李慕婉抬手要躲,王林眉心一紧,怒道:“找死!”
一缕闪电极识冲入始祖眉心,当场毙命。
众人再次惊叹。
只有将云天宗收入囊中,让始祖俯首称臣,他和李慕婉才有退路。
“交出魂血,饶你们一命”
余下四位始祖还想抵抗,“老夫修行一千三百年,从未交出过魂血,若是我们四人不惜性命,你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士可杀不可辱,不如博上一博。”
“好,那就别怪我!”
王林此时因着对战已经耗尽太多灵力,需要速战速决,尽快闭关,无奈之下他只能拿出天劫威逼。
“王某很是好奇,以你四人之力能否挡下这丝天劫?”
“云天宗上下,筑基期以上,交出魂血,否则,死!”肃杀的神情睥睨众人,威震的声音荡在云天宗内,老祖们自知不是天劫对手,只能交出魂血。
在这场对战,她毫发无损,王林将她护得很好。
可自身修为跌落不止,灵力耗尽,身负重伤。还强撑着收下始祖们的魂血,为他们稳固了后路。
王林在云天宗众目睽睽之下抢回了李慕婉,那一日云天宗易主,他以云天宗为聘,答应她的都做到了。
只是这场对战中,他受了重伤,李慕婉在他拥紧的怀里亲眼所见。
他为护自己而伤。
强撑战到最后,若非拿出天劫细丝威逼,始祖们质疑纠缠,他修为跌落,两人都难活命。
从战场上回到南苑,重伤的王林再难撑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跪了下去,身上灵力早已耗尽,单膝跪地时都是勉强撑着的。
李慕婉听闻动静猛然回头,凤冠上珠帘随着力道打出声响。
担忧之色泛起,“师兄。”
王林撑地抬起头,面色苍白,嘴角溢血,声音虚弱:“婉儿,为我护法。”
他可以无需顾虑的喊出这一句“婉儿”。
又数次放心的把最脆弱的自己,交给他仅有又完全信任的人,那便是李慕婉。
25.双修
李慕婉扶起王林,他身形健壮,手臂搭着李慕婉薄肩,白发垂在鲜红的嫁衣处。
王林俯视时,眼眸装着一袭红衣的她,虽患重伤,此刻人在身侧,他便无比心足。
肃日板正的面容,唇角难得上扬。
好在抢回来了,幸好,抢回来了。
李慕婉担心他的伤,压根没注意到头顶目光的炽热。她只想王林能够尽快恢复修为。
护法时,看见他以分身凝聚成的元婴无比虚弱,李慕婉心疼坏了。
王林强忍身上疼痛,一句句轻柔的话语,却带着庞大的力量,安慰着她。
“婉儿,为我炼一些培元丹吧。”
李慕婉在他闭关调息的数日,炼丹护法,助他恢复修为,已是身心俱疲。又不敢离他太远,生怕回了矮榻休息后,王林万一灵力不稳,反噬自身。只能躺在王林盘起的大腿上,那便是她此刻最心满意足的事了。
王林醒后见着身侧睡颜如画的女子,心中情愫暗生,目露柔情,朝李慕婉额前碎发轻拂,她睡得浅,一碰就醒了。
十日,他都在闭关调息,此刻见着清醒的王林,李慕婉雀跃牵过他手,“师兄,你醒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与旁人亲近,即便眼前人是他认定之人,两人也已算是定情,可那生疏和点到为止的举动,莫名牵引人心。
王林面颊带笑,柔情看着她。
“婉儿,你我相识多年,有些事情,或许你本该知道。”王林毫无保留的坦露心声。
若非如此,李慕婉不会知道,那在修魔海被命魂珠认定为魔头的人,是经历何种修真界的凶残杀戮,才会被界定为魔头。
他死过一次,眼睁睁见着亲缘血脉死在眼前而无能无力,伤心欲绝白了发,肉身被残魂啃食,身死道消。
侥幸留下一丝残魂,又在域外战场活过来,若说在这之前,她是因为要拿回命魂,故而对魔头全心全意,只为换他的好感度。
现在,她倒是心疼魔头的遭遇了。
他原本也是与自己一样,踏入仙门的普通修士,也有亲人疼爱照拂,却在他最引以为傲成为仙人之时,父母将亡,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心,灭族之仇的愤恨,造就了他的杀戮。
魔头不是魔头,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李慕婉不知如何宽慰他,能做的就是陪伴身侧,始终抱着王林手臂,已经十日未曾休眠,她此刻累极了,借着王林倚靠,听他诉说,而他这四百年的仇怨,也第一次有人可倾诉。
室内煮了热茶,王林道了许久,李慕婉起身倒了茶给他润口,王林看见她面容上的憔悴,不忍心疼。
凉台的纱帘敞着,清风吹散药炉的浓味,李慕婉点了支沉香,这个模样的王林,一身矜贵清冷,听闻他的阐述中方得知他原是个读书人。
虽说模样无差,只是这周身气势凛冽,压迫十足,可比读书人多了凌厉。
“婉儿,你为我护法十日,如今我已无碍,你可先去歇着。”那身隆重繁琐的嫁衣还挂在衣架上,精巧的凤冠落在案台,她穿嫁衣的样子很美,他记得李慕婉踩着禁制之桥,步步生莲,义无反顾奔向自己的模样,是他此生都不会忘却的记忆。
一道遐思划过脑后,让他生出了一股念头,只是又很快摁下了,李慕婉注意到他落在嫁衣上的视线,只怕王林不高兴,收了起来还一边道:“准备双修大典时匆忙又繁乱,屋子乱了些,师兄莫要介意。”
“无碍。”王林镇定道。
李慕婉收好了衣裳,掩着面颊频频犯累,王林露出柔和,转身出了隔间,盘膝打坐。
见他出去,李慕婉想褪衣裳上榻休憩,却又止住了,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王林抢了亲,那他二人如今是什么关系?
王林只字未提,她一女子,又不好开口问,总不能叫她先说出口,不然魔头笑话自己如何是好?
她带着繁绪,穿着一身长老服上了榻,屏风后的动静没了。
王林猜想她许是睡着了,又才正眼,眼下半步结婴,元婴未稳,要在云天宗继续巩固元婴,确保万无一失方能回赵国复仇,他侧眸凝着屏风后的虚影,满眼不舍。
李慕婉醒后已是翌日天亮,窗外桃林里停了不少鸟雀,将她数日的疲惫吵散了,窗台透进的光晃眼。她撑起身,屏风外的身姿挺立,王林一直都在外边守着。
她不由心生暖意,昨夜那股念头又起,此事若要等魔头开口,猴年马月,不如自己问了一了百了,笑话就笑话吧。
李慕婉下定决心,起身整理装束,洗漱穿戴整齐才出了隔间。
暖阳正好,她笑意盈盈,探出屏风,喊着人:“师兄,你元婴已经稳定不少,婉儿休息好了,今日想给你再炼制些丹药,增强修为,稳固元婴。”
“师兄陪我去后院一同采些灵草回来可好?”
王林撑膝起身,龙纹黑袍显得他宽肩越发厚实,立在李慕婉跟前时,把人家视线全然挡下了,李慕婉正视时,都是他的身躯。
“好。”
得了允许,李慕婉几乎跳了个步子搀扶起他的手臂,仰头笑道:“走吧。”
她把长老的架子跑到九霄云外,眼下就只是个雀跃的小师妹。
院中的仙草许久未打理,好在都长得不错,李慕婉回忆起二人在这后院浇水护草的情景,当时的他明知自己是谁,还要藏得那般辛苦。
李慕婉不勉生了逗趣,天真道:“师兄,你不认我,又要装作不识,会不会害怕我认出你来?”
王林轻笑,默认了。
她想到更好玩的,“不过我倒是觉着你做弟子时更好。”
王林替她采下一颗草药,困惑道:“为何?”
“这样可以看见局促不安的徒孙啊,”李慕婉弯起唇角,笑靥如花,“我可是你的师祖。”
“差遣时不必顾着你是师兄。”
王林轻笑,包容着她的逗趣,“婉儿有何差遣,吩咐就是。”
“唔,不是婉儿,”李慕婉摇头不满,学着他的样子,“应是这样的。”
她站直身板,拱手正肃,“师祖差遣就是。”
王林面颊起了淡红,被李慕婉调笑得无言以对。
手里摘取的灵草足够了,王林岔开话题道:“可还有缺的?”
李慕婉扫视整片药田,走到一处蹲下,摘了一棵举在手中给他看,“这是星……”
“星落草。”王林抢在她先头,“婉儿曾说,此草花开时如星辰闪烁,花落时又如流星坠落,故而称作星落。”
李慕婉歪头露出欣慰。
王林接过她手中药草,“这枝叶上长了花苞,快开了,婉儿采回来放入屋内布景,正好能看见花开花落时的星辰景象。”
他心知李慕婉的想法,从修魔海洞府布置,还有南苑主楼和偏院的布景,她便是这样讲究雅致又极爱生活之人。
“原来师兄记住了。”李慕婉五指嵌入他掌心,王林还有些无所适从,见李慕婉毫无扭捏之态,他也故作镇定收起心中起伏。
二人采完所需药材回到阁楼,李慕婉将星落草归置花盆里,一株盆景栩栩如生点缀在矮榻旁的案几。
王林盘膝而坐,只听得见里边声音断断续续,不知她在捣鼓什么。
李慕婉忙完手里的活才得空过来陪王林说话,他也似等了一阵,却不会催促她。
看着那端正的人,李慕婉话到嘴边又有犹豫,王林睁开眼,温柔看着她。
横竖要问的,早晚都一样,李慕婉偏过脸,指尖不安分绕着袖口。
温吞道:“师兄,你抢了婚,那我们是不是就算夫妻了?”
王林眉眼微张,毫无意料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在王林闭关数日,她早已想了无数回。
夫妻?王林听得二字蓦然一愣,李慕婉是他早已认定给父母选的儿媳,可当李慕婉说出时,还是有些恍然,似乎太过奢侈了。
李慕婉睁着眼,满怀期待他的答案,他既然做了抢婚的准备,李慕婉自是他的妻子。
“嗯。”王林目光含情,点了头。
听了他的应声下,李慕婉又扯了王林衣角少许,双颊含羞带怯道,“据说,凡人夫妻,新婚后都是要洞房才算礼成。”
她顿了下,眼角余光打量王林反应,“也,也就是修仙之人所说的双修。”
王林眉心闪过一丝犹豫。
见他没吱声,李慕婉紧接着说:“婉儿虽没习过,但是双修大典前夕,始祖们派喜婆教过一些,原本是要在洞房花烛夜与那孙镇伟……”
“婉儿。”话音未落,李慕婉只觉掌心握着的力道霎时加重,重的她想抽离。
“师兄?”她睁着懵懂的桃花眼眨巴眨巴望着王林。
王林明显不愿听到此人任何相关,更别说李慕婉接下去的话。
他听不得!
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瞬间意会,魔头不喜欢提到那厮,不如多刺激刺激他?
故而她胆子大了些,“师兄既说我们已是夫妻,那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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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俯视,见着她赤城又期待的神情,心中情欲难平。
面容却始终从容,只见他唇角回应淡淡的弧度,“嗯。”
李慕婉瞳孔睁大,有些错愕,魔头居然答应了?
可王林却没有动弹,只是敛眸一本正经道,“我,没有习过。”
李慕婉面露诧异,王林更是无处安放,这原本没什么,可说出口时,总觉别扭。
瞧他模样甚是好笑,李慕婉眉眼弯起,朝他凑近,那一直俯视自己的人目光并未移开,瞧着她一点一点靠近。
她微微抬起身躯,朝王林薄唇轻点,他似触碰到一股强大的电流,比之前天劫细丝入体都要疯狂。
眸子的光渐渐散开,近而涣散到眼前的李慕婉逐渐失焦。
李慕婉愁他没反应,暗道一句“木头”。
她再次不熟练的点上王林的唇,还以为他仍是木讷,倘若他再无动作,自己就得再辛苦一些了。
只是这次,那原本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早已溃泄,猛然间,王林抓紧李慕婉抵上前的手腕,反手摁住了她。
“唔……”突如其来的霸道把她凝聚起的硬气击碎了,王林全身散发着热流不断游遍四肢百骸,促使他想变得蛮野。
他微提起身躯,轻而易举的压下,一只大掌抵住李慕婉要后仰的腰,另一只抓紧她手腕扣在胸前,李慕婉毫无防备的瘫软下去,唇齿更是被攻池略地般的撬开防守,王林舌尖探入。
她脑子混混沌沌的想起他那句“我没习过?”
没习过怎会如此强硬霸道,若非他与自己坦言身世后,李慕婉证实他的死咒术并非真的死咒术,而是极境,此刻王林的动作属实难以让她相信没习过。
她被吻得凌乱,心里又暗道,魔头无师自通,果然悟性很高。
李慕婉就着这股感受,任他带领,她被吻得天花乱坠,肩头衣带滑落,露出半抹白皙,丰隆的像是八月的蜜桃,让那攀爬的恶狼忍不住垂涎。
恶狼很急,她试图去解开他的腰封,可那身一层又一层的龙纹刺绣黑袍实在太过繁琐,尤其是那腰封。
她没经验,不会解男子衣裳,却不想在王林面前表现得退却,细指认真的一遍遍捋着结扣,却始终无果。
“婉儿?”而随着她每一次动作,在王林看来都像是诱惑。
“解不开……”李慕婉声音柔软,委屈巴巴地噙着红润。
王林气息极重,神念一动,身上一丝未挂,他用法术把衣裳变走了。
胸膛分明的线条透着厚实,厚实到有些骇然,李慕婉不由干咽了下,美眸又闪过一丝失望,她抵着王林胸膛小声嘀咕着,半张脸藏起来,“怎,怎么变走了……”
“如此甚是无趣。”
闻言一股挫败感击溃欲望满腔的王林。
她说,无趣?
“师兄不会,婉儿教你呀。”李慕婉吊眉逗弄他。
王林撑着双臂,疑惑又带着一脸无辜的神情,直勾勾地望着李慕婉。
“师兄喊婉儿一句师祖,婉儿就教你。”她玩心起来了。
她该知道,阵法被她嫌弃都会破防挽尊的魔头,若是在房事上被嫌弃无趣,不知又会如何?
自然,要强的魔头,不仅会在阵法被嫌弃后找回面子,房事之上也一样。
她还在等着王林唤她师祖,王林含着笑意,朝那粉肩咬下一口,偏就没有喊,他自认这种事无需怎么学,多来几回自然就熟悉了。
李慕婉闷哼一声。
无趣?
王林将她轻翻,从身后抱着李慕婉,沿着她的后颈落吻,后背蝴蝶骨线条流畅姣好,唇热沿着背脊下滑,轻轻痒痒的触感让她轻颤,他赏着这块玉面,两侧腰线紧致,玲珑身段在光影下若隐若现,浮想联翩,赏玩良久。
玉面光滑的背在他的垂涎与点缀下似波动的潮浪,起伏的动作诱着他越发强要。
王林手臂用力,李慕婉再次翻了面,手腕轻抵他下压的胸膛,分明的线条撞入眼底,李慕婉面颊绯红,熟透的样子更让王林忍不住啃食。
“婉儿?”情深的呼唤略显急重,王林指腹停在她脸颊,慢慢游至锁骨,似在等她的允许。
李慕婉深吸口气,握住他撑着力的右腕,放在自己左胸。王林唇角微挑,揉下力度,起初很轻,似尝试到这般好受,愉悦冲脑,他猛地一抓,大掌覆了大半,把柔软藏入掌心。
李慕婉想躲却无处可藏,只能将脸藏贴进他胸膛,软声闷喊:“师兄……”
26.十日
见他着急又生疏无措的模样,李慕婉轻笑,抬指抚着他眉心那颗紫色古神星点,对这星点甚有好奇,又带着戏谑,“师兄,四百年都没有过吗?”
王林的生疏,让李慕婉觉得可爱,无所不能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做起这种事情来,虽是不熟练,可却总能板着一张很行的神色。
腰腹上的大掌往上游离,又被李慕婉的话语打断,一双深眸里装着情愫,把往日的冷漠驱散了,他眨了眨眼,正经道:“这种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
他非重欲之人,不屑在风月事上流连。
李慕婉握起他撑着的手腕,轻放在细滑的肩甲处,她脸上带着十足的魅惑,可尽管她强装的镇定,却难掩藏起羞涩而起的绯红,两颊淡出红晕愈发可人。
王林吃定了她,见她强装淡定的引着自己,内心一股激荡漾开。
长指拨开了她身上半挂的衣襟,锋利的轮廓埋了进去,覆在腰后的手臂微抬,细腰轻挺着,背下压着的衣裳一并落了,只剩里衣还若有似无的贴着。
隔着一层轻纱,彼此的呼吸不自觉重了,李慕婉只觉身前的力量很重,压着的身躯坚硬非常,似乎与正常人的不一样。
古神传承一事,王林并未悉数告知李慕婉这段经历,并非不信任,只是不想她知晓后招来杀身之祸。
他并不急切,仿若做什么都有条不紊,镇定从容,即便在这种本可以不顾衣冠的情形之下。
只是那逐渐沉重紊乱的气息,出卖了他的情愫。
李慕婉玉指拂过他垂下的白发,散下的发挡住他的侧脸,她扯下头上装饰的发带,轻盈绕过他额间,绑住了些许,她能看得更清楚。
“师兄,不要总是皱着眉。”她抚平王林眉心。
王林压住情欲,想要告诉她,此刻皱起的眉是因她而起,是狂涌的欲望让他不敢尽数泄在她身上。
怕她疼,又怕吓着她,他动作收敛生疏。
“婉儿。”王林哑声呢喃她的名字,主动吻上去,不让李慕婉再说话,探入的软/滑搅着彼此的湿漉。
阁楼坠的风铃轻响,他掌心轻揉。
她明显感觉压下时重了,也快了,偏在这时候,王林忍着声,正视她,无比认真询问。
“婉儿,我,我可以用力些吗?”
李慕婉瞳孔微扩,略显诧异,一张脸烫得不行,被他盯得唇瓣几度要开却不知如何回他,王林就耐心等她的答案。
她侧了脸,楼过他脖颈,把面颊藏在他看不见的颈窝处,清香的气息贴着他耳垂,娇羞道:“师兄,这种事情,不需要问的,师兄想要便做。”
王林唇角微挑,双臂抱紧她,压的更实了。凉台外清风揉过,矮榻在冲撞里不禁出响,发丝也在纠缠中弥漫着清香,与南苑桃花一阵一阵入鼻。
她咬着唇,也不知是这般用力。
早知,早知让他收着些了,未过多时,又在痛苦里饱尝畅/意。
南苑的阁楼顶上,许立国靠在二魔头身上,冷风吹得人干裂,他抓耳挠腮抱怨道:“这小煞星,几日了,把我们晾在这,风吹日晒的,还下了这破禁制,听不见,看不着。”
二魔头抖抖翅膀,点头附和他,三魔头大猿手里拿着灵果咬了一口。
屋内因着双修产生的浩瀚灵力流入外室,盘旋在整个南苑上空,坐毯上的两个身影不知何时又到了矮榻上。
这矮榻平日李慕婉不常用,修炼时大多打坐吐纳,筑基期后困意也不常有。
倚靠在矮榻前的人,托举起轻盈的身躯,湿滑蹭在线条里,两百年元阴和四百年的元阳交合产生的灵气,以致于整个云天宗山脉都覆了一层。
“婉儿……”那满覆情欲的双眸盯着凌乱不堪的美人,他把那朵修真界难得一见的清莲采下,护在怀里,又折乱她,怜惜她。
“师兄。”李慕婉被力量托举而起,又是一阵轻飘的触感,让她仿若迷失在莲花池里,任由水流带着她,漫无目的地游在梦境里。
这种感情已经达到了顶峰,伴随着彼此沉重的呼吸,李慕婉眼前的身影成了虚幻。
俊朗的五官凝成一团,启唇含着她,一股热流漫入,身前的声音也逐渐平息,只是起伏间不少热汗沿着线条而下。
李慕婉瘫软入了王林臂弯,无辜的眼神含着不散的秋波,“师兄,当真没习过?”
王林按下要起的李慕婉,“婉儿,别动,再等等。”
里边在轻轻点点,他还没完。
“嗯?”李慕婉撑着他肩头,南苑的萤火灼亮,把轻纱下的缱绻照的一清二楚,若非王林事先布下的禁制,春光泄露无遗。
充涨感软了下来,留恋在身上的气息,不久后再次燃起,她被整个人笼罩在身躯之下。
这一次,王林似乎更为灼热,还不忘驱动神识把漫在山谷的灵力收回,接下来几回双修,那些灵力缓缓回笼,即便颠簸中激烈奋进,也并不觉疲惫。
直至天光十次照入阁楼帷幔,躺在矮榻气息平稳的李慕婉,怨念的望着王林,王林一副怜惜的神情,“不是婉儿说的,凡人夫妻皆如是。”
凡人夫妻是如此,可也不会连着十日十夜没休没止。
“我也没怪你。”李慕婉挪动了身子,靠在他身上,揪着一缕白发,缠在指尖玩弄,身上是他几日下来留的痕迹深浅不一,新旧接踵。
“原来双修产生的灵力可以如此庞大。”李慕婉掌心微握,灵气散着淡蓝色的光影,在她周身萦绕。
身上似乎在被滋养着,比之服用下的血莲心制成的延寿丹还要见效。
“师兄,你的元婴?”李慕婉仰头看他。
王林吸收了灵力,转化成修为,元婴的隐患得以缓解,“已经无碍,婉儿不必担心。”
日光从屋檐斜过,洒在窗台之下,李慕婉坐在镜台前,梳起墨发,王林打坐吐纳,衣冠整戴,一袭银发铺背。
龙纹刺绣黑袍加身,把那几日沉在风月事里的人遮得一干二净,完全不像此刻端方正肃的他。
镜中映着王林正肃的面容,李慕婉心潮涌起,神识扫过命魂珠。
【命魂珠:好感度79%】
【李慕婉:79%……夫妻之礼都行了。】
那绝美的容颜闪过一丝失落,镜中打坐的人掀起眼帘,李慕婉朝镜面一笑,“师兄,你能替婉儿簪发吗?”
王林起身,宽袖垂落,颀长身姿立在李慕婉身后,望着镜中的容颜,昨夜捧在怀里的她温柔又乖张,与眼下安静坐在那,有了些许不同。
若他未踏入修真界,按照娘的计划,娶妻生子,或许日子也是这般惬意。
他神思远了,李慕婉唤道,“师兄?”
妆台上摆了几样不一的朱钗,样式多为简致,有些见她戴过,王林印象不深,只是那一排珍珠簪子,是她在修魔海时戴的样式。
“我……”王林有些为难,他不会,可又不想扫李慕婉的兴,“婉儿想带哪个?”
“师兄觉着,婉儿戴哪个好看?”她抚着发髻回眸,撞上王林的眼睛。
王林扫了一眼,挑了一支淡蓝的莲花钗,坠了几颗流苏,初见竹林时,记得她戴的便是这个。
“师兄,为何挑这个?”李慕婉眼眸微闪,眉梢挑起,笑意盈盈望着他。
“衬你。”王林只是淡淡应着,目光露出温柔。
“那师兄替婉儿簪吧。”
她侧回身,王林瞅着梳好的发髻,他着实不知从何下手,却还是淡定拈起发钗,小心翼翼地嵌入。
李慕婉似乎察觉他的谨慎,故意深吸口气,王林忙松开,“可是弄疼你了?”
李慕婉未出声,盯着镜中仿若做错事的王林。
“我,我小心些。”
看着魔头手足无措的模样,她心底顿时大悦,魔头也有被自己逗弄的时候,随即她再忍不住笑,趴在妆台埋起头。
王林听见清脆的笑声,还有那因笑得剧烈而一阵阵起伏的肩头,他便知晓被戏耍了。
可王林不恼,由她闹着,掌心轻触李慕婉肩头,“婉儿,我再给你簪一次。”
闻言李慕婉收了笑,坐得板正,“师兄,你不生气么?”
“为何生气?”
“婉儿骗了你,你不生婉儿气?”
王林唇角溢出淡淡的笑,“你跟我闹着玩的。”
谈话间,发簪插好了,李慕婉端详了一会镜中的自己,起身转向王林,仰头说:“师兄,婉儿好看吗?”
“好看。”
“多好看?”
“很好看。”王林不会吹捧人,但李慕婉在他心底,是独一无二的好,什么都好。
“可比师兄见过的女子都好看?”
“我未留意过旁的女子好不好看。”
“世间繁华皆过客,风雨烟波,”王林第一回说情话,还有些生涩,“唯心系你。”
王林视线裹着她整张脸,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不知不觉间,喉咙滑动了下,李慕婉看在眼里,垫起脚尖,朝王林唇瓣轻点。
一双丹凤眼挑起,近在咫尺的双目,谁都没闭眼,眨眼时长睫触到李慕婉眼睑,她这才垂眸要揉,王林反应极快,双指掐住她下颚,抬起来。
不由她躲。
“师兄?”李慕婉眨着眼,满目流光。
王林寡言,却把满腔爱意都盛在眼眶里,他俯身朝那樱桃红唇落下,轻轻点点,含裹垂涎。
被吻得意乱的人栽入他胸膛,刚梳好的发髻又乱了。李慕婉暗自叹息,魔头体力惊人,毅力也惊人,好在双修能够滋阴补阳,不若她炼几炉培元丹都不管用。
“师兄,虽说双修有益提升修为,可也没有如此频繁的。”李慕婉抵着他胸口,这一次她学会了解那繁重的腰封。
王林眉心闪过失落,李慕婉担忧霎起,“不过凡间话本有说,新婚夫妻都是这样的。”
他才不管话本怎么写的,方才那闪过的失落,也不过是故意装给李慕婉看的,明知她最见不得自己不快,这个法子好,可他也舍不得多用。
南苑阁楼的纱帘放了半月,云天宗上下只知,那抢了婚还收了云天宗魂血的修士,自打入了南苑就再无出现。而南苑日日散着天地灵气,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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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言,心知肚明。
许立国百无聊赖地靠在屋檐,听着别苑里的流言。
“李长老也真是命苦,被孙镇伟师叔逼婚就算了,好端端的双修大典被毁,又落入魔修手中。”
“那倒未必,我看李长老与那魔修关系匪浅,应是早年相识,旧情复燃,久别重逢,孙师叔也真是活该,素日就爱与女弟子鬼混,还好李长老未遭其魔爪。”
“那魔修虽说心狠手辣,能为李长老与我们云天宗对抗,可见其心真挚,且不说那人性子如何,样貌倒是生得好看,与风姿绰约的李长老简直天造地设。”
“已经半月之久,南苑还没消息吗?”
“那魔修不会以后都在云天宗不走了吧?”
“……”
许立国抬手从大猿那拿了一个仙果,“煞星主子这是食髓知味,当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就这么把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晾在这大半个月。”
大猿听不懂,给二魔头递了个仙果,二魔头本不愿意尝,见许立国吃得津津有味,无奈接了咬一口又吐了。
它吃不惯。
双翅挂在桃树枝的二魔头也焉了,太折磨人了。
身上浸了几次的汗水,还夹着他留下的味道。
李慕婉觉着他应该足了,想要净身好好休憩。
“婉儿身上都是黏腻,想要沐浴。”
“师兄,你抱我去吧。”
王林点头。
只给她披了一件玄色长袍,李慕婉懒懒无力躺在他臂弯里,王林试了浴桶的水温,正好合适,李慕婉还被他另一只手抱在怀里。
“师兄,放婉儿下来吧?”她垂手往浴桶里滑动水流。
王林轻放下人,背过身。那浴桶能够坐下两个人。
并非他不想,只是方才已经把她弄累了,王林怕待会自己又失了度。
李慕婉藏着笑也不留他,回眸时见着那抹身影出了屏帘,长袍挂在衣架上,李慕婉踏入木桶,细长的玉臂滑起水珠,锁骨下淤青显眼,她躺在热浴里闭目休憩,任热气游走经脉。
王林在室外吸收灵力,忽闻李慕婉唤他:“师兄,可否进来一下。”
“何事?”他淡淡应着,却是温柔的。
“婉儿的衣裳弄湿了,你替我再选一身拿进来,可好?”
王林起身,衣冠正肃,在她衣柜里随意挑了一身欲拿进去,刚入内,李慕婉出欲抬腿,春光炸现,王林立在那,身子笔挺如松,五官深邃,星眸剑眉,眼神波澜不惊,却在那一身玲珑凹凸下久滞几息,足够他看遍全身。
“师兄。”李慕婉柔情似水,微侧了身,惹得王林回神,那避开视线的动作几乎无法察觉。
“婉儿,你......”
李慕婉向前走了几步,贴近他,湿漉的指尖滑入他掌心,身上的水流淌下,挂在如白玉的身躯上,王林喉结滚动,指尖松动,衣裳落地。
李慕婉没有接,指尖沿着他手臂上滑,最后撑在他双肩,李慕婉脚丫踩上一双银线刺绣的黑靴上,王林稳住身形。
“师兄怎得要偷看?”她逗着他,双唇吻在喉结处。
王林又连连咽下几次。
踩在他脚背上的重心有些不稳,李慕婉要离开。
垂在宽袖的手,忽地护腕抵在她腰后,扣向自己,再次让她贴回。
“师兄?”
“婉儿的衣裳。”顷刻间散落地上的衣裳落回他手,却没有要给她披上的意思。
“师兄不给婉儿穿上么?”李慕婉又轻踩一道力。
王林虎视眈眈盯着她,轮廓上还有水渍残留,王林视线落在那颗悬在下巴的水珠,鬼使神差地吻上去,尝着味,淡淡的。
“待会再穿。”随着沉重的声音落下,浴桶纵起水浪,李慕婉刚流净的身躯再次湿透,溅起的浪打湿长发,她撑着桶壁,身后的王林压下来。
被禁锢在怀里的她动弹不得,晃动的丰/腴落在水下,又被大掌覆上,隐约不清的水下波澜壮阔,动静不小。
李慕婉后悔逗了他,一道力量捅入,浴桶被推出一些距离,李慕婉双眼朦胧,热气混着眼眶的水雾,眼前的衣架挂了王林的玄色道袍,他一缕白发垂在她胸前。
浴桶内的水温将了几次又热,手心泡得泛白,南苑外的廊灯亮起。
帐里鸾凤喜双合,比翼鸟划过空头,并蒂莲水中摇曳,锦鲤嬉闹游莲枝。落红点坠镜妆台,双影同坐连理榻。
十日的缠绵缱绻,把彼此最深处毫无保留的袒露,李慕婉抬眼观帐,外头的日光刺目,许久未见天光,挥袖时纱帘轻开,她抬手遮去光。
撇回头时,身后是结实的胸膛,几瓣桃花落妆台。
这样舒心的日子,王林在吸收这些时日双修产生的灵气同时也在调养元婴,李慕婉心知他要返回赵国,王林虽未提启程之日,隐约心有感念。
“我在云天宗久留数日,如今结婴成功……”王林开口她便知晓何意。
“你,要返回赵国?”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王林起身朝她伸手,“婉儿,跟我一起走吧。”
27.小灵
李慕婉弯起美眸,笑意盈盈,这些时日,她与王林在南苑相处,俨如平凡夫妻,只是他要返回赵国,以一人之力对抗赵国几百年的根基,怕是困难重重。
只因世仇不消枉为人,她知道留不下人,可若是一同前行,以自己结丹期修为,难免让他掣肘无心全力应战。
云天大阵上,他为护自己以身挡阵历历在目。
她修为难进,在云天宗还能再寻他法延续寿命,而这分离,也能让自己在他心中地位更为重要。如此提升好感度,可以早日拿回命魂。
思及此处,李慕婉柔声向前,“师兄,你的元婴还有隐患,我想留在云天宗为你炼制更高品阶的丹药。”
“楚国门派复杂,云天宗也不是善类,婉儿你……”
“师兄放心,婉儿在云天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李慕婉漾开少女怀春的笑颜。
王林轻声一笑,拿她没法子,眼含宠溺。
“要你一人留在这,”王林还是心有疑虑,“我始终还是不放心。”
“师兄的意思是?”
“婉儿代管云天宗。”
“代管云天宗……”李慕婉有些犹豫,“婉儿资历尚浅,怕是难以服众。”
“不怕,有我在,为夫给你撑着。”王林大掌置于她腰后。
李慕婉闻言欣喜,倒是第一回听他以夫君自称。
“婉儿听夫君的。”李慕婉靠前,下巴抵着他心口,仰头天真的望着他。
她这摸样,赤裸裸的引诱人,王林正事没谈完,就盯着她一双星眸看。
“我若走了,云天宗那群始祖难免会为难于你,唯让魂血握在你手,方能让他们对你俯首称臣。”
“嗯,”李慕婉直起身,正肃道,“恩威并施,我可以给始祖们炼制延寿丹,每一粒可增加五十年寿元。”
忽而他神识一动,阁楼之外的禁制收起,几个魔头收入储物袋。
王林思量须臾,储物袋现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他在对抗始祖们使用的禁幡,法宝威力骇然。
“这是禁幡,以你结丹期修为操控此禁帆能够困住元婴期半刻。”禁幡飘入李慕婉储物袋。
王林再次驱动神识,只见一个形状怪异,青面獠牙的妖兽出现在眼前。
李慕婉本能地往他身后躲。王林手臂抵着她往前,“这是我的第二魔头,让他留下来护你安危。”
随即王林一道神识传入二魔头眉心,“你的任务便是一直守护李慕婉,直至我回来。”
二魔头上下扫了一眼李慕婉,点点头。
李慕婉暗道,魔头还豢养魔头?果真不愧是魔头。
只是这妖兽长得委实丑了些,若是收入神识内,如何都觉得怪异。
她面色平静,又思量着,王林能给自己的,定然是他有的最好的法宝和利器,丑是丑了些,都是他的心意。
忽而她扬起笑,立在王林跟前,一副欣喜雀跃之状,“魔头?好可爱呀。”
王林蓦然一楞,捏了一把汗,原是担心她会害怕,见李慕婉此态才稍作放心。
“师兄,他有名字吗?”李慕婉戳了戳二魔头的翅膀。
“第二魔头。”王林一本正经道。
“啊?”李慕婉在修魔海见过许立国,知道那是第一魔头,只是这名字也太随意了。
“师兄不介意的话,婉儿取一个吧。”李慕婉歪头思索着。
王林静静等着她,“嗯。”
只见她来回踱步,时而歪头,时而拧眉,王林就这么瞧着她。
“不如,叫小灵吧?”李慕婉倏然凑近,气息扑面。
王林盯着近在咫尺的五官,心神一晃,“小林?”
“嗯,”似乎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李慕婉特意解释,“不是师兄名字中的林,我瞧它挺机灵的,又通灵性。”
她原本觉着叫小林也未尝不可,可又怕王林不喜,适才方蹙眉的,故而换了个字。
“师兄觉着如何?”
“婉儿喜欢便好。”
“小灵,”李慕婉莞尔一笑,“以后你就叫小灵了。”
二魔头对这名字甚是满意,煽动翅膀频频点头。
许立国羡慕死了,欲哭无泪:“主子对老二也太好了吧,给他收服小弟不说,还让他跟着这么个和蔼可亲的主母,以后吃香喝辣,不像我小许子,只能刀山火海……”
王林眉眼一扫,一缕极识传入龙筋,许立国只得叫疼求饶。
“师兄,小灵平日爱吃什么?”李慕婉计划着以后如果养它,看这长相不像豢养普通灵兽简单,喂喂仙果灵药即可。
“它,不需要吃东西。”
“啊?”李慕婉不可置信看着小灵,小灵摊手点头一脸无奈。
“那跟我以前喂养的血月好养活多了。”那小脸炸开了笑容,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师兄可还记得从前修魔海婉儿养的灵兽?”
王林记忆闪回,那只灵兔胆大心细,与她性子相似,总爱在他修炼时来烦扰,他嘴角牵了笑,“记得。”
“那灵兽可还在?”
两百年,若是灵兽还在,以她喂养的方式,许早就进阶成下品灵兽了。
他一时口快,怕惹了李慕婉不开心,注意着她神情,却见她淡然一笑。
“一百多年前,师兄送我回了洛河门,师祖有意培养我,我一心研习丹道无闲暇时间照顾,便把它赠予我的好友,之后火焚盟支离破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以后让二……”王林泛起笑,“让小灵,陪着你。”
“嗯,师兄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一笑。”李慕婉指尖拂过他唇角,又把魔头收入眉心。
也只有对着她,王林才会露出久违的笑意,“婉儿笑起来,也好看。”
李慕婉极少听他说哄人的话,他的心意都藏在行动里。
她双臂环抱过王林腰腹,他口中阐述的经历,是真的让她心疼眼前的人。在她记忆里,王林总是强撑着,追杀与亡命,伤痕无数,却从未露出一丝退却和屈服。
她用尽全力去理解那些被他表面淡然藏下,不为人知的悲喜。
半生伶仃,两百年来她自己也经历过,李慕婉怜惜道:“有婉儿陪着你,我们谁都不是孤苦无依,我有师兄你,师兄也有婉儿。你前半生的遗憾和不甘,婉儿愿意用余生弥补,师兄要做什么都可以,婉儿会守着你。”
她额间抵在他胸口,继续温柔道:“师兄放心回赵国,婉儿在云天宗等你回来,多久都等,婉儿要你平安顺遂回来,你我夫妻团聚。”
王林内心触动,四百年了,除了爹娘,从未有人说过会等他回来。
“婉儿……”
心底尘封的冰墙坍塌,这一刻他甘愿失身坠落,孤身四百年,独闯修真斗兽笼,也会有人在一处安虞之地,盼着自己回来。
李慕婉也从储物袋拿了上百瓶灵丹,“这是婉儿这些年炼制的丹药,师兄都带上。”
王林收下后,她又念起一事,“还有,我看师兄身上那件蛟甲都坏了,先前外出换购的那件也破损了些。”
她拿出自己那件,一直没舍得穿,“这件蛟甲是师兄当年让婉儿留的,这些年婉儿都用不上,师兄此行路途遥远,又暗藏杀机,必要防身之物婉儿方可放心。”
王林滚着暖意,定定看着她。
“这件破损的就留下给婉儿吧,婉儿补好后,等师兄回来还能再穿。”
“好。”王林声音极为轻柔。
此时命魂珠再次传来波动。
【命魂珠:感应魔头好感度变化83%】
【李慕婉:魔头半生艰辛,四百年修真血影,杀伐冷漠并非他本意,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独。命魂珠,或许,我该换种方式攻略他。】
王林召集云天宗始祖跟核心弟子候着,李慕婉在众人面前表明替夫君代管云天宗,如开始料想一样,始祖们对她这个长老并不信服。
只是见她身上灵气环绕,这些时日南苑又频频涌出大量灵力,而她又自称代替夫君管理云天宗,始祖们心里的猜想得以证实,心照不宣。
面对始祖的不满,李慕婉未怯场。
她不是孤身一人,那站在高阶上与自己并肩之人,是她的夫君。
健硕的身形衬得她单薄娇小,可身上的气势也不输人。
他们携手俯瞰人群,以后她便是这云天宗说一不二的宗主,这是王林送给李慕婉的聘礼。
为她安顿好一切,王林方可放心。
李慕婉知他并非贪欲之人,双修带来的浩瀚灵力,李慕婉身体吸收需要时日,为此,二人这段时日有所收敛。
之后几次阴阳交合中,王林有所感觉李慕婉的身体异样。
李慕婉害怕命魂一事暴露,只能说双修灵力过于庞大,无法短时间内吸收,王林只能多留三月为其调养,助其吸收灵力。
闲暇之余,李慕婉会在水榭抚琴,立在阁楼的身影,痴痴望着这一幕。
“师兄,可会抚琴?”李慕婉望着王林的面颊,看不透的情绪。
“不会,我第一次听,便是婉儿抚的琴。”
“那婉儿教你,好不好?”
他虽不会抚琴,音律听几遍就能记下了,若是要学应也不难,倘若是修炼神通法术,他倒是有兴趣,只是抚琴,他此刻觉着,自己并不需要学,“婉儿抚给我听吧。”
他不需要学,也会有人给自己弹,他少有的起了依赖感,这种感受唯独在她身上才会出现。
李慕婉只以为他不喜欢这附庸风雅之物,也没再强求,也对,除了看他对修炼之事入迷上心,倒是没见过他有别的喜好。
细指拨弦,丝丝缕缕琴声绕过莲池,漫无边际的散着,王林视线逐渐模糊,那清影坠入莲湖,把狭长的思绪都带远了。
逗留多日,他该启程赵国,此行前他多了份牵挂,而这份牵挂,让魔头长了血肉,他把这副画刻在心里,在漫漫归途里,一遍一遍想起,以至于告诫自己,他并非无归处的游魂。
入夜后,李慕婉本还想再研究研究新得的丹方,王林却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她视线内,似乎在提醒她,身侧有这么一个人。
李慕婉挂心问:“师兄,你可是有事要与婉儿说?”
王林摇头,看见她疑惑的小脸。
“那,可是因为待在南苑,觉得闷?”
王林又摇头,“婉儿忙自己的就是,无需顾我。”
李慕婉心思缜密,观察细微,他嘴上说的这般,可神色却不一。
她把计划要做的事都推了,靠近他,“师兄可是想婉儿多陪陪你?”
“师兄,你我已是夫妻了,心里有事,无需藏着。”
“嗯。”王林目光柔和,伸手搂过她贴近自己,李慕婉有些错愕,又很快散去,展开笑迎他。
只是他加重的呼吸,似乎不像只是想要搂着她便够了。
李慕婉好似会意到他心中所想,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
轻触的双唇是点燃欲望的根源,余光只见黑色广袖挥动,她整个人便栽入怀中,被打横抱入里间。
躺下去的人柔细唤他:“师兄……”
王林咽下喉咙,不作声地压过去,这一回稍有熟练的褪下衣物,散落的黑袍与纱衣交叠。
他的指停留在下颚,轻轻摩挲,忽然一股念头入脑。
长指骨骼分明,细嫩的像握笔的书生,李慕婉觉得有一股很轻的力量滑入,抵一半便退了。
风声呼过屋檐,莲花在池面微晃。
忽而两指并拢,看见她微皱又带惊诧的眉眼,王林呼吸落在她颈侧,又滑到耳后。
“婉儿,如何?”
双指似在琴弦内拨动,李慕婉显示惊诧,而后眼神弥散,细眉舒展,回不了他话。
王林唇角微挑,双指离弦后换成三指,这回拨动的节奏越发快,她享受着拨弦的节奏。
眼前一脸正肃的人满眼情愫,做着风月事却板正得似在修炼秘术,以至于她生出错觉,这是魔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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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君……”她声音尖细到颤栗,无法自控,腰身去一次次附和跳动的指节,琴弦被拨得越发急切。
可是很快她又把这种错觉驱散,是与她耽溺风月的人,是她的夫君。
粘稠沿着指尖流入掌心。
她的娇唤声逐渐紊乱,似引入迷阵的魔音,致使他动作猖狂,言语没了素日儒雅端正。
“婉儿,别停,唤吧……”
“我听着呢……”
李慕婉别开脸欲要藏,抽离的手指落回她面颊,把那些裹上的凝液漫不经心地留在她面颊,清晰的轮廓被他指尖擒住。
下巴落在他掌心。
“别躲!”低沉的命令随着力道正回她面颊。
又用力了些,“婉儿,别停,我要听。”
“夫君……”李慕婉受着面颊的粘腻,身上的人在一遍遍地讨要。
“这是婉儿的味道。”裹满的细指勾勒着她的长颈,线条优美。
“你……”这些话入耳,李慕婉不可置信是从他口中所说。
“婉儿喜欢这样吗?”
李慕婉未答话,王林眉心微蹙。
“不喜欢?”
继而换了指,腰腹抵上去。
奈何李慕婉如何答,王林吃定了人,要她在跌宕起伏里无以自容,总有他的能耐来磨她。
“喜,喜欢,夫君……”李慕婉处在舒/爽的顶端,来回颠荡。
几个魔头沐浴在月光下,风大了,许立国抱着自己可怜兮兮躲入二魔头身下御寒。
“主子,小许子冷死了,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啊……”
王林醉心在贪欢里,额间的古神星点闪着红光,加固了南苑的禁制,任谁都无法扰到里边缱绻的二人。
李慕婉只觉那股畅/快要到了,王林偏就停了,让她想要要不到,一股疯狂涌出的念头抓着她的心。
她欲要抓住那丝能让自己陷入飘然的线。
李慕婉闷声更重了,似在乞求他的怜惜,王林使坏,又进一些,见她神色有缓再而退出。
烛火摇曳,打着光影,清眸含着湿润反出斑驳光影。
被这股念头几次三番吊起的人心有不满,挺起的腰诉说她的想/要。
王林一副得意之色,勾唇问:“婉儿想/要?”
窗外轻风搅起纱帘,月色打进窗缝,将他五官映射得更为立体,银发随动作起伏轻飘,荧光流连在南苑灵草上。
如水绵延的细声在静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夫君,给婉儿吧……”桃花眼蒙上一层深雾和渴求,“好不好?”
他打量着这只平日将他一次次吊起的小狐狸,心满意足,“如婉儿所愿。”
她再次唤着,这一次不是夫君,而是王林。
翌日晨光罩过南苑屋檐,臂弯里的睡颜如画,几缕碎发挡住了清晰的轮廓,气息平稳,她睡得熟。
王林倾身,把怀里的人放上矮榻,朝那饱满的额头轻点,眉眼中的柔情化开了。
眷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忽地他身影化作一道长虹出了南苑。
知道王林等了许久,李慕婉故而才装作入睡,看不见彼此的不舍,才能没有负担的离开。
彼此都在心照不宣的为对方着想。
矮榻上,李慕婉掀起眼帘,一念间落在阁楼上,朝那云天宗外的方向久久注视,她从眉心唤出小灵。
小灵立在她身后,一同久久望着远处。
在那阁楼之上,肃风吹起,衣袂飘飘,她望着渐远的背影,最后化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云层里。
修魔海到云天宗,她看了无数次的背影,而这一次,是有承诺的离别,并非当初分别时他口中绝情所说的各不相欠。
他们还要再次重聚,她会等他回来。
修魔海百年来内乱不断,王林要穿过修魔海寻得回赵国的古传送阵地图并不易。
南苑的风刮得人泛起凉意,琴音再起,命魂珠又要许久没有感应了,李慕婉戳着小灵的翅膀,“小灵,你跟你的主人能够感应,可知眼下他在做什么?有没有顺利回到赵国?”
小灵枕着翅膀摇了摇头,眼睛盯着那把古琴,它喜欢听李慕婉弹琴,还总爱与自己说话,虽说它不会说话,但每次都应着她。
李慕婉不知小灵爱吃魂团,只把它当灵兽养,每日喂养丹药和仙果,小灵不想吃,见她蹙眉不悦,它又只能乖乖吃下她投喂的东西。
年深日久,它似乎习惯了,有时候还会主动讨吃。
知晓自己身形高大,怕吓坏来南苑的弟子,它会变幻身形,小小的一只落在李慕婉手心。
“你说他复仇完后,会真的回来吗?”
小灵点头,黑长的指甲生涩地拨了两下琴弦,望着李慕婉。
“你还想听啊?”李慕婉抬指接着弹奏,是王林在时,爱听的曲子。
日复一日,她贵为云天宗宗主,每日研习更高阶的丹药外,还要打理宗门内务。
周林出关后,才知师父竟已成了宗主,手里捏着始祖们和云天宗上下弟子的魂血。
而那个自己刚收的徒弟,竟然,竟然成了师父的夫君,李慕婉仅是简单与他解释了事情经过,周林一时难以接受,又去闭关了。
他心里堵着气,师父待他好,对他有养育之恩,理应有更好的归宿,而那人抢完婚就走,还把偌大的云天宗留给师父一人打理。
实在难为良配。
李慕婉由着他,过没几月,周林自己想通后就出关了,主动为李慕婉分担宗门内务,打理后院灵草。
矗立在莲池边上的周林,目光呆滞,在那水榭内,一只青面獠牙的妖兽,悬梁倒挂,悠哉听着李慕婉奏琴。
“也不知那人怎么想的,给师父留这么一个难看的妖兽。”
“还日日吵着要听琴,师父也都纵着。”
只见那悬挂的小灵忽地缩小身形,落在琴台上,歪头歪脑的蹦着。
李慕婉当初觉着它丑,可越看越觉着可爱,又给小灵投了几颗灵丹。
28.宗主
三年过后,云天宗再次招收弟子,李慕婉忙前忙后,思念魔头的时间也少了,只是一人独坐时,那些在南苑时日,二人缱绻的画面涌出来。
李慕婉至今仍是不敢信。
那样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人,也会与她耽溺于情欲中。事后又是一副冷色之状,只是比以往多了几分柔情。
每逢月圆夜,她都会立在阁楼顶上,遥望不知名的方向,似乎看着王林口中的赵国,月色把她照得越发清冷,小灵盘旋在她身侧,她以明月寄相思,也只有这么一会儿时辰,才能偷闲。
周林领着长老们入了南苑,三道光影倏然出现,几人身影立在李慕婉身后,她回眸睥睨,温婉中不失宗主气魄。
“宗主。”
“师尊。”
“二位长老何事?”
“上级修真国传音,要云天宗为其输送丹药,三十年前,若非当初宗主出手,解云天宗危难……”长老吕非道。
李慕婉沉思,望月清幽道:“所需药单让周林明日送来南苑,本座自有定论。”
“尔等退下吧。”
“是。”三人退出南苑。
李慕婉收回视线,落在小灵身上,它乖顺的在一旁守护,李慕婉眼神柔和,给它喂了几颗灵丹。
而在遥远的大陆,一名修士只身打入赵国,以身破万宗,此后赵国再无藤姓之人,滕家城夷为平地。
一处偏静的小院王林跪在父母灵位前,点上三柱香,家仇得报,此后他要走自己的路。
“爹娘,世仇已报,答应你们的,铁柱要给你们领个好媳妇回来,她叫李慕婉,是个温婉的女子,孩儿很喜欢,她对铁柱很好,爹娘若是见了,也定会欢喜。”
“孩儿接下来要走自己的路,等铁柱带她回来,拜见爹娘。”
王林从赵国返回半途,却不料一路被人追踪,此人修为高深,一路从赵国追击至今,打乱原本他返回楚国的计划,若此人穷追不舍,他断然不能把危险带回云天宗,只能往一个四级修真国去。
好在侥幸逃脱,宇宙奥渺,天外有天,纳多的出现,让他不得以强迫自己尽快提升修为。
若要唤醒司徒,找到复活父母的方法,只有提升修为,也只有如此,才能守护重要之人,守护那在云天宗南苑阁楼里,等了自己年复一年的人。
故而他决定先化神,若要化神,必先化凡,化凡入世。
云天宗内,李慕婉撑着双臂,丹炉里火还燃着,她时不时朝炉子里扔几味药草,一炉一炉的丹药摆满了木桌,衣架上挂着王林那件破了的蛟甲,她重新修补,又按着他的腰身改了尺寸。
“师父,您已经是宗主了,炼制丹药这些事,弟子们做就行。”周林捧着不少刚采回来的仙草。
那是要供给上级修真国的丹药,宗内除了欧阳子,能单独炼制五品丹药的也就剩下她和另外一位长老。
要上交的丹药,她自然得上心,宗门事物再忙,也都得亲力亲为。
空余的时间,不忘研习六品丹药。
若没有周林协理,她许是分身乏术。
这几年她把云天宗管理成只为王林一人炼丹的宗派,奈何上级修真国几次要云天宗炼制所需丹药,李慕婉身为一宗之主,既要安定宗门之心,还要应付上级修真国的施压。
先前几次应付过去,恐是惹怒了其门派,周林赶至南苑,望着李慕婉背影于心不忍。
“周林,何事如此着急忙慌?”
李慕婉前段时间尝试结婴无果,已闭关修养数月,不日前方才出关。
“师尊,上级修真国天山派的始祖们又来了。”周林喘着息,宗门外长老们已经在周旋。
“此次目的又是?”
“师尊去了便知。”
李慕婉镇定自若,恐怕这回没那么简单,此刻她定不能自乱,“周林,传音给始祖殿的前辈们。”
“是,师尊。”
李慕婉御剑往山门去,天山派长老们仗势欺人也不是一两回了,第一回她所经历的,那时她不过是云天宗初来乍到的客卿长老。
随着众弟子的视线,一个倩影从云雾里飘出。
“青山长老,多年不见,何故拆本座山门?”清婉不失威严的声音落在上空。
只见她一袭淡紫纱衣,飘着一条披帛,缓缓落下,站定后的她仪态万千,朝天山派长老们欠礼。
几人不认得她,“阁下是?”
“云天宗宗主。”
天山派长老诧异,“未过两百年,云天宗易主了?”
几人打量起李慕婉,她修为不过是结丹期,不懂云天宗为何要她这么一个小辈担任宗主。又见她周身散出一股肃杀之气,抬起的眼帘,漠然扫视对方的傲气。
素日她待人礼让有加,即便贵为宗主,也不端架,为人和善,长老与弟子们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宗主。
“天山派与云天宗向来交好,这便是云天宗的待客之礼?”
“前辈们远道而来,晚辈自是要以礼相待。”
“那还不开山门?”
李慕婉抬袖作请,侧身让出条道:“周林,请诸位前辈入宗。”
云天宗待客堂内,李慕婉坐于主位,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压过众人。
始祖们尽数到齐,与天山派长老们各坐一排。
“云天子,百年未见,云天宗竟奉一个结丹期修为的小丫头为宗主。”其中一位长老揶揄道。
周林给众人看茶,白皙细嫩的长指捏着茶盏,放入鼻尖细品余香,堂内静寂无声,始祖们都等着她发话。
只听见李慕婉手中茶盏轻碰的声音,她呷了一口细细回味。
“诸位前辈,这是云天宗今年第一批春茶,味道不错,远道而来,本座还未尽地主之谊。”
云天子起身带着敬重,又睨了一眼天山派几人,“宗主唤我等来,已有多时,可是遇着棘手之事?”
“始祖前辈闭关多时,本座理应不该叨扰,只是青山前辈此次来,有些东西,本座一人无法拿定主意,请始祖们拿拿意见。”李慕婉指节轻敲桌面,一副运筹帷幄之势。
她口中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并非当真无法决策,而是修为不够,必要时还得始祖们出手坐镇。
“区区一个结丹期,竟然能命令这些元婴期修士,这小丫头倒是有趣。”青山长老的传音入了天山派长老的耳中,几人对那高坐上的人越发难以窥探。
青山:“我等并非为敌,多年来两派友好相处,云天宗的丹药名副其实。”
“盟约已终,诸位何意?”李慕婉收起眼尾的笑意,警惕渐起。
“自是重新拟定盟约,我等带着诚意前来。”
青山长老递出合约,合约玉简落在李慕婉跟前。
“云天宗定期交付这些丹药,天山派为上级修真国派遣使者,也非强盗之辈,会支付对应的灵石。”
“这些药材昂贵,且不说价格,即便灵石充足,也是有价无市,青山前辈岂不是为难本座?”李慕婉扫了一眼药单上所需的丹药,这些丹药许多她都没炼制过。
原因便是所需灵力甚大或是药材稀缺难寻,这不就是强人所难,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众人闻言更是焦灼,青山长老见她不怯场,反倒镇定自若。
又见她自始至终气场十足,并不好拿捏。
“哼,阁下之意,便是不想再与天山派交好?既如此,今日便无需留着往日情分。”忽然青山手中法术落下。
先前被毁坏的护山大阵,早已找了四级修真国来修复,云天子见状旋即启动云天大阵,李慕婉见识过大阵的威力,不若也不会请他人入宗饮茶商谈。
若是谈不拢,天山派强迫威逼,她也不会坐视不理,任人宰割。
只要入了宗门,引动云天大阵,还有机会能够与之对上一二。
青山:“云天大阵?早有耳闻,不过尔等莫不是以为区区一个护山大阵能拦下我等?”
“是天山派的天人锤。”天运子手中结印,对那青山长老手中的法器心生敬畏,“即便我等都是元婴后期大圆满,面对此等法器,威力十足,也不一定全胜把握。承诺小友保宗主安危,老夫今日即便死,也会护你周全。”
“本座既已是宗主,又岂能让诸位前辈身先士卒。”李慕婉声音荡在大殿中,随着一阵强大的冲击,天空浓雾强压,将整个上空的日光遮蔽,只见她手中现出一把禁幡法器,将天人锤凝聚的灵力冲散。
“这是…….”众人见其威力目光惊诧,不可置信。
青山长老蹙起眉头,眼下竟有些后悔与她为敌,“这,是禁幡,想不到在这朱雀星居然还有此等宝物。”
紧接着,李慕婉眉心一缕紫光淡出,一个凶神恶煞,身长九尺的妖兽,立在李慕婉身后,出手就吸食掉天山派其中一个结丹期修士的魂魄。
随行的人见状更是诧异恐惧,“这,这是妖兽?这妖兽是何等来历?”
“一个结丹期能命令元婴期为她俯首,还能号令妖兽,此妖兽以魂魄攻击,这等魔头并不简单,她背后指不定有不下化神期的人撑腰。”天山派猜测她的可能。
李慕婉身上灵力蹦出,以她结丹期即便使用禁幡,也无法敌对几个元婴期,适才召唤出小灵,不过是率先出击,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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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夺人,占尽气势。
“云天宗宗主,”青山长老睨着她,“你手中之物,何处所得?”
“夫君所赠。”
青山长老身形一滞。
“这妖兽是你收服?”
“夫君所炼。”李慕婉不疾不徐,缓缓道。
青山了然于胸,怪不得她在楚国第一大宗门有恃无恐,就是不知她口中夫君是何许人也,若真敌对,往后上级修真国拿不到所需丹药,也会怪罪天山派,此时再与之结仇不划算。
“贵宗门何必如此警惕,宗主适才说,这些药草有价无市,我天山派自会提供,只要按时供给所需数量,灵石宝物,你们来定。”
要以云天宗为他宗门再炼上百年丹药,李慕婉不愿意。
她处事泰然,并非一味允诺,那是宗门始祖第一次见她手持禁幡,以身抵挡山门。
身后是王林留下的二魔头和诸位始祖,她立于群首,似领着千军万马战敌的女将军。
“这些丹药数量之大,按时上交,合约玉简期限可是百年,若百年我宗只为天山派一人炼丹,我宗弟子又如何精进修为?”随即她禁幡再次挥动,小灵龇着獠牙,四位始祖齐齐出手,周林护在她身前。
“宗主且慢!”青山长老抬手,收回天人锤,语气转成客气,“百年前两派交好,并非只输不进,我派承诺供给稀有药材,为贵宗弟子传授道法,盟约八十年……”
“五十年。”李慕婉打断其话,“本座并非不通人情之辈,云天宗自是少不了青山长老多年相助,数额本座来定,每半年贵派遣人来拿丹药,本座保证只多不少。”
“师尊可是云天宗唯一一个六品炼丹师。”周林骄傲道。
“六品?”青山长老不由敬畏,“结丹期居然能炼制出六品丹药……”
“老夫没意见,就依宗主所言。”
天山派并不想闹大,上级修真国内,门派众多,千年来抢夺修炼资源不断,若无他国宗派输送丹药,难以维持宗门长盛。
若想倚靠云天宗这般根基深厚的宗门炼制所需丹药,故而双方谈判下,最终各退一步。
云天宗每年定时炼制丹药上贡,上级修真国会保云天宗安稳。
她是宗主,第一要务便是考虑宗门安危,也要顾虑其长久发展。
云天宗这些年也在广招弟子,在她的管理之下,形成完美的炼丹体系,在不影响上级修真国的丹药供给前提下,还能为王林炼制大量丹药。
“这些都是上级修真国要的丹药,最后一批了。”她已经没日没夜炼了数月,额间汗珠细密,面容也苍白无血色。
周林担心坏了,“师父,您歇一歇吧,如此透支炼制丹药,是会损耗修为的。”
“为师自有分寸,宗门这些日子送了些玉简过来,你替为师处理吧。”李慕婉喝下些许灵液,灵力有所恢复。
那是王林走时,给她留下的。
周林担心摇头,出了南苑。
她起身拿出帕子擦了额汗,双手撑着凉台上,风从屋檐滑下来,吹散她的疲惫,她心里念着一人。
【命魂珠:千年来,我吸收命魂无数,像你这般倔强的,倒是第一回见。】
【李慕婉:那第一个拿回命魂之人,你可还记得?】
【命魂珠:芸芸众生,是一个筑基期修士?不对不对,结丹修士,也不对……】
李慕婉摇头,收回命魂珠。
五十年过去,云天宗桃花开了又落,宗内新收的弟子云云。
普通新入门的低阶弟子都未曾见过南苑的宗主。
只听得那院里时常有琴音飘出,似乎在等一个人,日复一日。
与天山派的盟约已止,碍于情面又为了维持利益,李慕婉不再接天山派丹药单子,答应为天山派培养炼丹精英弟子,为其门派输送人才。
两派弟子自愿者可互相到各宗学习。
而在四派联盟化凡几十年的王林,已经有了意境感悟,且回了赵国化神成功,做足了前往雨之仙界夺宝的准备。
几十年过去,于修真界而言,弹指一挥间,此行他还要做一件事,在那遥远的修真国,还有一个人在等自己回家。
该是时候回去寻她了。
李慕婉近日有所恍惚,炼丹时心不在焉,总觉着有事发生,问了好几次周林宗门的事,周林确定告知无事,她仍不安心。
又召唤出小灵,“小灵,你能感应到你主子吗?”
小灵黑长的指甲捏着一颗丹药,那是李慕婉刚给它的。
小灵静了片刻,摇摇头,李慕婉垂眸叹息,收回心神,眸间闪过一丝落寞。
29.展白
近日楚国境内来了一个化神修士,已有十几个门派一夕之间被灭,各宗派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被灭门的便是自己。
李慕婉在阁楼内盘膝打坐,小灵坐在她肩头,周林立在身后,看着炼丹室内摆放的丹药,叹了一声。
“师尊,近日那位修士在楚国已经连灭十二个宗门,如今人人自危,宗门上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此次云天宗怕是在劫难逃。”李慕婉这些时日听得不少,她作为一宗之主,也是该趁早拿定主意,稳定人心。
“周林,请云天宗四位始祖和长老前来。”李慕婉气势凛冽。
“是,师尊。”周林恭敬退了出去。
李慕婉起身走向窗台,望着南苑外莲池盛开的花,小灵跟着飞出绕着她,“小灵,你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半柱香后,李慕婉落在南苑阁楼上的飞檐翘角,始祖和长老得了宣召,刻不容缓赶至南苑,宗主如此兴师动众,也只有三十年前天山派施难的那一回,否则,李慕婉轻易不会惊动始祖殿。
月下色,她左右各列四位始祖和长老。
“参见宗主。”
只一背影,便有月下美人绝,如若惊鸿影之观。
李慕婉优雅转身,回眸俯视,静如深潭,又波澜不惊,一身纱衣飘荡,雪肌于月光下染上薄薄一层冰霜,不染纤尘之姿,就连月色都要逊色几分。
宗主的气势不失威严,夹着她与生俱来的婉约,相得益彰。
“近日楚国风声不断,想必各位始祖已有耳闻,今云天宗大难临头,本座为一宗之主,自不能撇下弟子独自遁逃。”
“今夜召见各位始祖和长老,是想要请诸位前辈,同本座共同御敌,倘若要走,本座不留,即刻归还魂血。”
几人面面相觑,云天子率先单膝跪下,“吾等愿誓死追随宗主,同仇敌忾。”
其余七人也无犹豫之色,抱歉跪地,“但凭宗主差遣。”
若论与云天宗情义,始祖和长老们都不比李慕婉浅,他们在云天宗数百上千年,历经何等风云。
这些年,也见证李慕婉对云天宗呕心沥血,殚精竭力,且不论她是否手握魂血,也自不会舍弃她不顾。
李慕婉素手轻抬,举止间清贵和威仪尽显:“诸位前辈大义。”
周林与小灵一同立在她身侧,云层遮盖群山,她一副视死如归之状,坦然与周林道:“周林,此战凶险,你若要下山,师尊也不留你。”
“周林自幼便跟了师尊,承蒙师尊养育之恩,倾囊相授,才有周林今日。”他也望向远山,风轻云淡说,“当时师尊问徒儿,跟随您一行凶险,朝不保夕,是否愿意?”
“如今,弟子的答案,也不会变,周林唯愿与师尊战至最后一刻。”
李慕婉目露欣慰,又有无奈,周林是她养大的孩子,倾注了师徒情义,在那段汲汲营营,孤身奋战的百年,周林这孩子便是她亲情的落脚点。
“不愧是本座的徒儿。”她释然,不再执着,“周林,你替本座传达命令,告知云天宗众弟子,始祖与长老会与本座共进退,若想下山者,可趁早离去,本座绝不留。”
“弟子周林,领命。”
李慕婉传达完命令,又安排好诸事,与始祖们布置作战策略。
此时,刚从赵国赶回来赴约的王林,刚过楚国境内,心魔却感应到远在云天宗的李慕婉深陷危机,顷刻间,王林周身灵力四散,透着无穷的怒意,发冠瞬息炸破,长发散落。
阴鸷森冷气息弥漫百里,他眼神阴狠,暴怒道:“找死!”
那股骇然的力量顷刻间消失在云雾,朝云天宗方向远去。
周林按照宗主命令下达,云天宗众弟子无一人逃命。
弟子们不愿逃命,已做好战斗准备,周林摇摇头,又露出欣慰,“师尊待人赤城,这便是人心所向,那我等一同御敌,守卫山门!”
天光微亮,南苑上空的圆月消失,枝杈阴影在熹微来临时消散,绿意与生机隐约可见。
那名为展白的化神修士攻入山门,按照事先布战,云天子率先开启护宗大阵。
李慕婉立于群首,一身淡紫纱衣,一条披帛飘在半空,随风扬起,墨发由宗主发冠盘起一半,散下的长发铺在后背,顾盼间,惊艳得让人不敢亵渎。
始祖和长老们左右并立,是她的护法,也是此刻护卫宗门的战将,云天宗弟子也都尽数到齐。
清泠的声音响彻云霄,透着锐利的锋芒,“此战凶险,时至今日,若还有想下山的,此刻走还来得及,本座不拦。”
“若非宗主炼制丹药,老身也不可能结婴成功,今日之难,老身绝无弃宗主而去的道理,誓与宗主共进退。”其中一位元婴老妇率先表态。
众人也跟着拥护。
“宗主炼丹操劳,才有云天宗今日十余位元婴的鼎盛,我等受此大恩,今日誓死保护宗主。绝不负大宗主当年嘱托。”
“是啊是啊,宗主这些年待弟子们不薄,几次解宗门危难,又传授丹道助我等提升修为,拓宽修炼资源,而今有人打上宗门,我辈岂能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徒。”
“对,誓死与宗主捍卫山门。”
“捍卫山门,守护宗主!”
“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
“……”
浩荡的拥护震慑山门。
李慕婉星眸闪着坚定和勇敢,望着落在上空云层的男修士,此人周身绕着不少毒虫,这些毒虫每一只都具备毒素和攻击力,凝聚时仿若飓风,力量能够瞬息冲散结丹期以下修为的修士。
“今日,本座与宗门共存亡。”
她此刻是人心所向,却无法阻止展白的进攻。
“云天宗小辈听好,送出丹药,让你们那宗主给我亲自出来迎接。”
这些年云天宗丹药远赴盛名,不少门派修士前来讨要,又或是强抢,李慕婉见怪不怪。
“前辈身为化神高手,何必来为难我们小国宗派,若是有丹药上的要求,还请前辈吩咐,我云天宗定然全力满足。”
展白看见眼前立在群首的柔弱女子,诧异里多了几分打量,“你就是宗主?给我出来。”
无数毒虫冲破大阵的防护罩,迷雾四面八方传来。云天大阵启动防御,此阵法不仅仅由上级修真国修复,且李慕婉在其中运用毕生禁制所学在其中加强了其防御能力,比先前耗尽心血制作的青龙玉简威力更甚。
“这阵法倒是有神奇之处。”
随着展白灵力波动,幻化出的毒虫朝阵法攻击,在化神期下,此阵防御还需更多灵力维持。
眼看阵法濒临破碎,李慕婉掐决再次防御,“阵起。”
只见云天大阵内又数道阵法现出,将身后修为较低的弟子们护在禁制内。
“合力维持。”李慕婉镇定布阵。
展白再次发起攻击,灵力凝聚成的浓雾再次震慑朝护宗大阵破去,阵法又见松动,李慕婉反应迅速,变换战略,“全力应敌,护住弟子。”
几位元婴始祖和长老们倾尽全力护住云天大阵,李慕婉下令:“众弟子先行撤退。”
展白的毒虫破入阵法,弟子在毒虫攻击下毫无抵抗之力,云天宗上空响着凄惨求救的叫声。
李慕婉临危不乱,观察战情,可面对展白的进攻,云天宗仍是难有还手之力。
她下定决心,心念微动,一把长幡落在手中,李慕婉手持禁幡,施法布下禁制,那这些密不透风的毒虫身上散出的毒雾用禁制隔开。
“有几分姿色,味道应该不错。”展白不知死活地盯着她,更是打起她手中宝物的主意。
“你叫什么名字?”
李慕婉锁眉,面对展白的辱没,心中不屈怒起,不予回应。
“好,不说?好办。”丧尽人心的展白再次以弟子性命要挟,眼看弟子魂飞魄散,李慕婉强忍屈辱,被迫道出名字。
“住手,我叫李慕婉。”
几位始祖护在她身前,“有什么要求,请说。”
“简单,”展白视线落在李慕婉一张惊绝的轮廓,又生出别的主意,“杀了你们,拿走丹药,这里成为我的寝宫,至于你,就做我的侍女吧。”
“欺人太甚!”众始祖全力出手向展白攻击,精英化神期的修为恐怖如斯,轻而易举将众人的攻击化解。
李慕婉持禁幡的手攥得发红,小脸正肃带着杀意,口中念诀,瞬间禁幡凝聚灵力,唤出一把长剑,一道红光绕着剑身,眼见禁幡之剑不断蓄力。
“杀!”李慕婉声音凛然,虽修为低了些,浑身散着气势不属于人,禁幡发出的攻击朝展白飞去。
展白似赏玩猎物,歪唇邪笑,“你区区结丹期手上居然还有此等法器,不过以你修为,操控这等法宝,于我却是不堪一击。”
他再次加深灵力发动攻击,禁制瞬间破碎,李慕婉收回禁幡,反噬回来的力量纵使她灵力消耗,呕出一口鲜血。
始祖们掐决运功,抵抗展白的又一道攻击,再次护住受伤的李慕婉。
“师尊!”周林上前关切。
李慕婉反应迅速,拿出一颗丹药服下,恢复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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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又利落擦掉血迹,再次操控禁幡,小灵从眉心现出,立在李慕婉另一侧,凶神恶煞。
“山门在,本座在!”
展白看了须臾,有些诧异:“我很是好奇,以你结丹修为,是如何坐上这云天宗宗主之位?又能让这些元婴修士为你誓死效命的呢?”
“不若你交出这宝物,本座尚且能留你一命,让你做我的炉鼎,至于这些老头。”展白打量着云天宗始祖,再次蓄力,下了杀心,“留着无用。”
众人再次防御,云天子发动攻击,毒虫铺天盖地,低阶弟子凡是触碰毒雾的皆数魂飞魄散。
她经历过火兽侵袭,国破家亡的局面,又历经宗门屠戮,从前的她力量太过渺小,眼下她是一宗之主,肩负的不只是自身性命,还有宗门上千人命。
“休想!”
“就请踏过本座的尸体。”
李慕婉用尽最后的灵力,誓死护卫山门,可这些年她在这苦心经营云天宗,目的就是有一日,能等着他安然归来,夫妻再续前缘。
毒雾弥漫咫尺间,李慕婉心有不甘,眼角流出两行清泪,遗憾道:“王林,婉儿答应要等你回来,如今,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王林?”展白闻声挑着得意狷狂的笑,“此人在楚国好似有些威名,你们为何都如此畏惧这厮,他到底是什么人?”
天空一声巨响,云层炸开,王林身影落在上空,感受到李慕婉危险之际,生怕再遇几百年前父母家族被灭经历再现。
因愤怒和急切而凝聚的灵力冲碎发冠,银发飘在空中,金光覆满其身。众人只见一个白袍白发,长发散落的男子,气质矜贵,温润如玉中眉色凶狠,杀机肆起。
展白布下的毒虫瞬间被他极寒灵力冰冻,震慑的声音压过浓云,仿若整个楚国都为之震颤。
“我就是王林。”
王林接住了被展白击落的李慕婉,疼惜将人揽在怀里,她手里还捏着禁幡,伤的不轻,看见她这般模样。
他心都碎了。
王林只恨自己一走就是几十年,答应复仇后回来寻她,却将她一人留在云天宗数十年,他把这些悔恨与思念都装在眸间的柔情里。
李慕婉松了一口气,眼含热泪,不可置信望着他那熟悉的气息与声音,一双眉眼里的神情是他无二,只是样子又有了变化。
“婉儿,我回来了。”王林疼惜极了。
“师兄……”李慕婉还未回神,在惊魂中唤着他。
展白感受到王林身上的神识压迫,还有透出的意境强悍,心凉了半截。眼前之人浑身散的寒意瘆人。
王林移开视线,肃杀尽起。
众人只听得他震怒,又仿若在此宣告不得质疑和忤逆的誓言。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王林此生,唯一的妻子。”
“你,可以死了。”王林睥睨展白,眸光冰冷,杀意席卷,疯狂潮展白落下。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生死意境击碎了展白元神,不费吹飞之力,云天宗困境在王林的回归下迎刃而解。
南苑阁楼内,李慕婉身负重伤,刚下战场便晕了过去,王林动用极品灵石替她疗伤数日,灵力在慢慢渗入她体内,李慕婉还未醒来。
王林抽闲身影停在阁楼下,吹着熟悉的风,南苑的布景依旧,还是她喜欢的格局。
这两日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守在矮榻前,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宗门事物皆送到周林处。
室内的李慕婉睁了眼,望着空无一人的寝屋,还在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战。
从他天降拯救云天宗于水火时,李慕婉都有种恍然若失的错觉,危难之际自己已做好赴死准备。
虽心有不甘,也接受了与他此生天人两隔再无相见的可能,却在临危之时,他如修魔海洞府时,又如云天宗双修大典时一般,数次救她于危难。
这一切都来得那般不真实,以至于她此刻还蒙在惊讶里,生怕是一场黄粱梦。
她起身巡视室内,却没有王林身影。
“真的是梦吗?”李慕婉唤出小灵。
“小灵,你的主人可是回来了?我没有做梦?”
突然一丝神识进入小灵体内,它疯狂点头,可是李慕婉已经走向隔间,没有他的任何身影,小灵倏然飞向她,不受控制一般。
小灵身影停在李慕婉身后时,整个身体僵硬了,窗台外一个身着黑袍男子,一头长发鲜红披背,落在檐下的纱幔。
与李慕婉那本就似梦非梦中所见之人不同。
“婉儿,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把神游的李慕婉扯回来。
30.相见
她猛然抬头,所见之人却非脑海中人,可这声音……
李慕婉一直盯着他的模样。
她心底揣测难不成又是分身?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修为比先前更加深不可测了。
化神初期?短短几十年,他又提升了修为。
王林见她神游,又耐心唤了一句:“婉儿,可好些了?”
是他。
小灵却已经迫不及待飞到王林身侧,虽说这面容陌生,可李慕婉知晓是他,提了裙摆带着雀跃纵身,阁楼下的王林伸出双臂,大掌刚好落在她细腰上,李慕婉捧着王林的脸久久注视,久违的怀抱温暖又炽热。
“师兄。”
她顾不得那么多,把这些年攒的思念都埋入他怀里。
清婉绵柔的声音,声声唤着他:“师兄,师兄,婉儿好想你。”
她又抬起头捧着那张脸,有陌生,细看又是熟悉,李慕婉喜极而泣,“不是梦,是真的。”
“师兄回来了,可是那藤姓修士难缠,耽误了你?”
“师兄可有受伤?”
“让婉儿看看。”李慕婉去摸着他肩头要查看伤势。
从抱住她的那一刻,王林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把这几十年来的念想都化在眸子的柔情里。
他抱人的力量更重了。
明明她自己在对战中身负重伤,眼下看见王林,第一反应还是关心他。
在修真联盟化凡的这些年,他感悟凡人一生,唯一遗憾,便是没有她在身侧。
看尽人间烟火,他也曾一度贪念有朝一日与她如凡人一般,远离修真血影,寻一处桃林,隐居一世。
他唯以木雕寄相思,刻的那些雕像,记满了他每个日夜里的想念。
“婉儿,我也想你。”沉重的声音呼在她耳畔,止住了她的动作。
她想极了这声音,踮起脚尖面颊蹭着他下颚。
“我生怕没赶上,让你一人孤身奋战是我不好,婉儿,我回来了。”
“有我在,往后谁也伤不了你。”
“不要怕。”
“嗯。”李慕婉搂过他后腰。
两人鼻尖相抵,跨过千山万水的重逢,最终归为平静。
***
众目睽睽之下,都瞧见那灭杀展白的大宗主带着李慕婉入了南苑,多日未出。
一股强大的波动覆盖云天宗境内,且神识无比强大,比之几十年前他打上宗门更要可怕,如今也不是他们能惹之人。
云卷云舒。
阁楼轻纱遮住二人身影,李慕婉手臂环着他脖颈,整个人几乎撑在他身上,她久久注视那轮廓,还有穿着打扮,“师兄,你的样子,怎得又变了?”
王林此时已经恢复本尊的古神形态,他从赵国返回,一直在解救下云天宗回了南苑阁楼,替李慕婉调养好身子,才恢复本体在外,分身在内的状态。
王林与她解释了原因,李慕婉许多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仅是忍不住盯着那张念念不忘的脸。
“那师兄修炼古神之术,不怕被人发觉惹来杀身之祸?”李慕婉担忧泛起。
王林本是要进入地心吸食星脉提升古神之术,可他却不想又只是分身回去见李慕婉。
故而以分身在外,隐藏本体,一路赶回楚国。
“无碍。”入了云天宗,他便不会以本尊示人,除了李慕婉。
李慕婉盯着许久,一身气质更加冷酷了,只是一双眸子看着自己时,还是温柔的。
“我这个样子,婉儿可是不喜欢?”于外貌而言,王林并不在意,只是好似每回重逢,他的样子都不一样,故而害怕李慕婉在意。
李慕婉摇摇头,还沉浸在王林回来的喜悦中。
周林又采了药草回来,并不知师父屋子还有他人,他便进去了。
好在这时谈话的二人隔的距离不失分寸。
“师父,您的伤势可好些了?弟子采药……”周林余光瞥见一幕凌厉,周身散着冷意,一股强大的压迫让他不由震退几步。
王林坐在主座岿然不动,似乎对这唐突之举有所不满,李慕婉忘了这茬,解释说:“周林,这是你……”
李慕婉原本想说是徒弟,又重新换了说辞,“这位便是我的夫君。”
周林朝主座上的王林瞥了一眼,与大战中对付展白的那人样貌不对,气场不对,这是他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弟子?
“晚辈周林,见过前辈。”
王林颔首点头,坐在那不出声,不怒自威的气势。
“师兄走后,这些年都是周林在帮我协理宗门内务。”李慕婉注意他的情绪,缓和道。
“你于我有丹道授业之恩,”王林淡道,“这些年劳你替我照顾婉儿。”
周林再次拱手,“前辈言重了,晚辈几岁就被师父带在身边养育,侍奉师父是弟子该尽职责。”
“周林不扰师父和前辈叙旧,弟子告辞。”
周林出去后,李慕婉倒了茶又坐回自己位置。
“师兄,你此次回来,可还要走?”
“嗯,等雨之仙界开启,我便走。”王林余光注意着她。
李慕婉敛眸叹出一口气,“师兄,去雨仙界做什么?”
“传言雨之仙界开启,是修士获得机缘的时机,我想去那寻得仙气,早日达到婴变期,看能否有复活爹娘的法子。”王林坦言相待。
“雨之仙界开启,各国修士,甚至其他修真星的修士,都会跻身前往,师兄虽已是化神期,可争夺宝物九死一生……”李慕婉露出担忧,从认识起,他便是目标明确之人,似乎不会为谁停留。
王林瞅见她眼底的失落,想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李慕婉便已经自我消化了情绪。
“既然师兄有目标要实现,婉儿自当全力以赴支持,到了雨之仙界,法宝不能少,防身之物不能缺,丹药更是要备全。”李慕婉细细替他理着所需物品,“这些年我炼制不少丹药,希望能助师兄一臂之力,至于法器……”
李慕婉从储物袋拿出数百瓶功效各异的丹药。
王林没多言,收了丹药,起身握住她双臂,“婉儿别担心,若非准备充足,我也不会冒此一险。”
“仙界开启时日不定,那这些日子,师兄都会留在云天宗么?”李慕婉目光蓄着期待。
“嗯。”他此行也是做足准备后,才思量回来看看她。
她等了那么多年,自己回来后还未与她好好叙旧,便一心为自己着想,王林望着那与离开时出落得更是丰姿韶秀的人,不免心头一颤。
李慕婉听得他会留下些时日,笑容满面得凑过去,立在他身旁,又隔了距离,也不粘着他。
王林似乎在等她靠过来,却迟迟没有,两人都守着规矩,仿若五十年前在这室内缱绻的人,不是自己,分离让彼此思念更甚,却又克制着冲动。
之后几日,王林都待在李慕婉南苑阁楼里,他们仿若又回到了那段云天宗的日子,她抚琴,他来听。
桃花漫漫,琴音悠悠,王林想起化凡时与大牛一家相处的岁月,若是她见过那样的人间烟火,想必也会流连忘返。
鲜红的眸子蒙上一层云雾,抚琴的背影忽隐忽现,他心境仿若也要乱了,这是他完全没有使用任何法力,让自己沉入其中,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李慕婉心里,这么些年过去,王林除了样子变化,还有一处也变了,以往自己弹琴,他便在一旁打坐静静倾听。
而今他不打坐,只是靠在栏杆上,空窗下,宽袖犹如一只低飞的鹏鸟,他抬手时,酒入了喉咙。
以前不见他喝酒,如今却酒壶不离身。
王林听的出神,只是琴弦崩断的声音撕拉而开,似扰了他的兴致。
细弦划过修长的手指,李慕婉指尖血流不止,仿若是被琴断开,惊吓后倒吸一口凉气。
王林一直注意着,只是轻轻一声叹息,他便瞬移到了跟前。
望着琴台上崩断的弦,还有被鲜血染色的指,他眉心凝紧,捏起李慕婉手,施了一道法术,伤口便愈合了。
“疼吗?”王林声音低沉,目光却如水般柔。
李慕婉摇摇头,语气惋惜,“弦断了,没法给师兄再弹琴……”
王林不会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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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与炼器又还不一样。
“那,去坊市买一把。”
“云天宗事物繁杂,虽有周林替我打理,去坊市也要好几日,我怕是走不开……”李慕婉说明处境。
这些年云天宗大小事务她亲力亲为,也很少离开宗门。
王林侧身,可靠道:“无碍,有我在呢。”
李慕婉走近他,疑惑一览无遗,只是那侧脸露出的神情,叫人信心十足。
只要他开了口,就没有食言过,这点李慕婉还是信得过的。
“好。”
王林坐镇宗内却不露身份,周林拿回南苑的内务,他都费心过目,处理起来并非顺理成章,但只要他花心思深入思虑,也能迎刃而解。
原本是要陪同李慕婉前往坊市的,只是古神形态的他不方便外露,只能用分身陪行。
李慕婉刚收拾好出了寝内,便见两个模样相似的王林各坐一处,除了那张脸,仿若其他的又都不一样。
她又看见那个在大战里抱住她白袍白发模样的师兄。
“师,师兄?”
本尊与分身齐齐站起身,朝李慕婉走去,本尊王林道:“婉儿,这是我的分身,让他与你一道前往坊市。”
李慕婉自知他做事有自己的缘由,从不过多问,望着分身王林,眨了眨眼,露出笑意,“嗯。”
她不由盯着那白袍白发的分身,两张脸是一样的,不过分身目光没有本尊凌厉。
见她目光一直落在分身上,本尊莫名不安,又很快抹掉这种想法。
分身与本尊共用神识,不分你我,他这无名醋意若是叫李慕婉知晓,当要笑话他。
李慕婉搀着分身王林的手臂,兴致盎然地出了阁楼,只是迈出两步后,顿了步,又回身往内室走,本尊王林收回视线,李慕婉朝打坐的他俯身凑近,落下轻轻一吻,又很快离去。
“师兄,等婉儿回来。”
“嗯。”樱桃小嘴泛着红,落尽他眸底。
一路前往坊市,李慕婉看着分身的样子,忍不住打量他,王林牵着她手飞行,唇角挂起淡淡笑意。
“婉儿,为何总盯着我瞧?”
李慕婉霎时面颊通红,侧脸望过别处,把心里的想法温吞道出:“师兄,你分身与本尊为何不一样?”
王林噙着笑意,“分身与本尊都是我,只是修炼功法不同,故而你所见略有不同,但都是同个元神。”
“原来如此。”李慕婉听罢索性抱上他腰腹,这还是他回来这几日,李慕婉如此主动亲近。
“师兄,你这个蚊兽,哪来的?”蚊兽飞行速度比一般灵兽快,他把小灵给了自己又不知何时收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妖兽。
还有他手腕那只混元驱兽圈,里边锁着不知何物。
“回赵国时,修魔海机缘巧合下收的,婉儿喜欢?”
李慕婉嘴角一抽,有一只小灵已经够了,生怕王林又塞给她一只,“小灵挺好的。”
“师兄不在这些年,有小灵陪我解闷。”
王林眼角露出一丝愧色,“婉儿,答应复仇完后便回来寻你的,只是途中……”
“师兄无需解释,你自有你的难处,你做什么婉儿都支持你。”
王林抬指抚过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腹摩挲在她粉扑扑的脸颊上。李慕婉心里悸动,侧过脸。
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正回来看他,王林目视前方,神色正肃,可嘴角是笑的。
在那南苑阁楼内盘膝而坐的本尊,鲜红长发无风飘动,一股戾气之色弥漫而起,书案上的书籍纸张散落,李慕婉素日会临摹书画,若是回来后看见这般……
从主城坊市出来后,李慕婉在街头一处茶摊等着王林回来,而那茶摊几个修士口中谈论起修真界秘闻。
李慕婉心念着已经出去三个时辰的王林,心思不在此处,而是与眉心的小灵通神,“小灵,你主子去哪了?”
小灵没有回应。
李慕婉望着长街,修士往来不断,那些议论声清晰到模糊,直到李慕婉听得“命魂”二字。
原本面容平静的她霎时精神起来。
31.外出
“六十年前,拍卖场上那丝命魂,最终落入无极宗一位元神与肉身即将消散的元婴期长老手上,而那人吸收了命魂,以精血祭炼百年,最终重铸肉身。”
“相传修士没了命魂,会影响修为提升,即便命魂不全,也能靠灵丹妙药和功法弥补,若是命魂全无,寿元终尽。”
“这命魂丢失在修真界可不常见,是以那丝命魂早被各大宗门觊觎,古往今来,有多少修士见过命魂?屈指可数。”
“不过相传,有修士丢失命魂之后,即便拿回,也无济于事。”
“……”
诸如此类的话语传入李慕婉耳中。
李慕婉踏了步子向前,“敢问这位道友,为何说修士丢失命魂,即便拿回也无济于事啊?”
几位修士朝她身上打量了几眼,李慕婉清楚地捕捉到那不怀好意之态,可为了再了解命魂一事,她提着防备选择视而不见。
“小仙子,对这命魂也感兴趣啊?”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舔了舔唇,一副猥琐之状,李慕婉心里犯恶心,却面色从容。
“几位道友绘声绘色说得真切,小女子确实有几分好奇,不知道友从何处听得关于命魂传言的?”
几人哈哈大笑,“我们兄弟几人游历修真各国,何种秘闻没有听过,不过这些可都是兄弟们冒着修为跌落的风险才收集来的,小仙子想听,也得给点诚意啊?”
只见那尖嘴猴腮的修士从储物袋拿出几枚玉简,上面有关命魂记载,与她这些年所搜集的相关记载,更为详细。
李慕婉浅笑颔首,“既是珍贵之物,不知如何才能换取。”
“命魂此等稀罕物记载,我们都能搜寻,仙子说什么宝物兄弟们没见过,”那修士指尖拖着下巴,戏谑地望着李慕婉,“不过像仙子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兄弟们倒是没见过,若仙子赏脸,到洞府一坐,你想知道的命魂记载,师兄与你细说,可好?”
几人皆是结丹期修士,李慕婉身上有王林给的禁幡和魔头,若是打起来她不是没有胜算,以几人装扮来看,并非散修,身后宗门撑腰,才敢肆无忌惮。
惹了宗门总归不值当,若是被知晓身份,云天宗恐是祸患无穷。
“我怎知你们这命魂记载的真假,先验货。”李慕婉挑眉藏着算计。
一支玉简飘到她跟前,几行大字显现。
命魂无生!
与先前在藏典阁翻阅的记载一样。
而后又显出几字。
命魂有生!
“此玉简中所记载的命魂有生,可是与方才道友所说的那位元婴期前辈肉身重铸有关?”
几人也不是好糊弄,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收回玉简,朝李慕婉抬手,“仙子请吧。”
若是能寻机搜查几人神识,获得关于命魂的所有了解,或许于她拿回命魂能够助力一二。
李慕婉沉思些许,此地不宜动手,得出了主城坊市寻机夺得命魂玉简,再搜查神识。
李慕婉打起主意:“带路。”
几道身影消失在坊市街道。
而刚回到坊市的王林手里拿了几样物品,却未见着李慕婉身影,他只能用神识感应魔头,主城外的千里之地,终于有了踪迹。
六个修士,虽离了距离,但阵型呈了包围之状,前后各两人,左右各一人,李慕婉四周警戒,此处荒无人烟,是动手的好时机。
“我时间不多,不若就在此处讨教吧。”忽而她停下来,不走了。
“哦?原来仙子喜欢刺激的?”几人也不再藏了,挑眉时露出猥琐之态。
李慕婉干脆利落召出小灵,几人见着青面獠牙的怪物,警惕四起,正要施法攻击小灵时,李慕婉已经在操控禁幡,幡杆在手腕连转了几下,她结印施法,打出数道禁制,空中法印强势朝几人压下。
禁制将几人定在阵法之内,她趁机利落夺过那人的命魂玉简。
“你,你早有防备。”结丹修士睁着惊慌之色。
“你们几人一路引我至此,不是早就计划动手?”禁幡握在手中,“我不过先发制人,有何不妥?”
“区区结丹后期,竟有此等法宝。诸位与我拼尽全力,破了这阵,再夺她身上宝物。”
“至于你,就给老子做炉鼎吧。”
李慕婉懒得费口舌,正要搜神识查探,其中一位修士借机使出本命法宝,攻击禁制薄弱的防御处。
在李慕婉放出神识间,打出一道法力,几束雷电疯狂冲击阵法,李慕婉见状再次加强法阵,禁幡落在上空,又打出禁制,六位结丹修士见状,只能同心齐力。
“兄弟们,勿要再保留实力,待生擒了此女,她手中法宝归我,此女就给诸位当炉鼎吧。”
“如此法宝,炉鼎常有,宝物可不常有,此幡朱雀星都不常见,她来头不小,今日必须得留下她。”众人再次加深法力,身上的本命法宝尽数使出。
李慕婉眸光微沉,散出无穷的杀意,狠起来那股劲倒是与王林颇有几分相似。
只是在众人齐心打出致命一击时,李慕婉已做好接下来的防御和进攻,而身后一道庞大的力量,伴随着威慑整片苍域的声音,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那些攻击化作虚无,打散了。
“你们,要留下谁?”
只见一白衣白袍仙风道骨的男子,立在李慕婉身前,把那些禁制阵法都收了回来。
“师兄。”李慕婉朝熟悉的背影唤了一句,悄无声息收回神识。
几人探不清王林修为,却觉恐怖如斯,为首的结丹期见状不好惹,“前辈,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只因与此女在坊市交易物品,故而起了些误会,此刻误会解除,互不干扰,如何?”
李慕婉心里筹算着倘若王林要问换购何物,该如何解释。
王林不作声,那几人见不好商量,又搬出宗门,想要威慑王林。
“我们乃是山海宗的内门长老,尔若是敢杀,便是与整个山海宗为敌……”
“聒噪。”
结丹期修士话音未落,王林神念一扫,几人化作烟灰消弥在大雾里。
这一幕,她太熟悉了。
“师兄。”李慕婉收起禁幡和小灵,上前拉起他衣袖。
王林回眸全身扫了一遍,确认她身上无伤才作罢,只是方才腥红的眸子敛起,李慕婉看见的是满目柔情。
他没应声,眼睛却又好像说了许多。
“师兄,我在坊市等你,那几人说瞧见一白衣白发修士被人追出城外,我担心你,故而才被他们引骗至此。”李慕婉解释道,“并非有意要走散的。”
“嗯。”王林没有追问她为何至此,牵起李慕婉的手,却不往主城方向回。
“师兄,这不是去主城的方向,我们去哪?”
“带你去山海宗。”
“去山海宗做什么?”
“杀人。”
李慕婉凝着那张锋利的侧脸,银发随风舞动,倘若他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妥妥的温润恭谦君子样,谁人会知,是个睚眦必报,赶尽杀绝的魔头。
李慕婉心里嘀咕,几百年过去了,还是只会带她去杀人,也不懂风花雪月,虽说无趣,可这就是他啊。
“师兄,当真要去灭宗么?那几人已经死了,山海宗是天山国的苍天大派,保不齐……”
“只要是伤及婉儿的,天涯海角,我必诛之。”
王林此话把李慕婉后半句硬生生地堵了回去,有魔头护着是好,可魔头做事太绝,若是往后知晓真相,会不会也这般待自己,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前方便是山海宗,王林拍了储物袋,拿出一顶草帽,轻戴在李慕婉头顶。
“师兄,这是什么法器?”李慕婉打量着头顶之物,样子有些怪异。
“此法器是一位前辈赠予我的,若非对方高出你修为两阶,否则定然看不出你的样貌。”
李慕婉惊叹一声,漾出笑,“样子怪是怪了些,不过还挺实用。”
随即,王林牵起李慕婉的手,踏破虚空,震慑之声传到百里开外,“山海宗始祖,出来。”
霎时,山海宗山脉外护宗大阵开启,数千修士显现,密密麻麻布在宗门上空。
“何人闯我山海宗山门。”为首的是白胡子老道。
身后更是立着十位元婴期修士,最低的也是元婴中期。
“你山海宗弟子,欺辱我妻,我打上宗门,讨回公道,天经地义。”王林漫不经心,双指并拢,一道红光绕在指尖。
他只需心念一动,护宗大阵破碎,庞大恐怖的神识压下,连同数千修士身上修为跌落,口吐鲜血,更为低阶的筑基期修士神魂具散。
李慕婉骇然,心中闪过一丝怜悯,仅仅一瞬又不见了。
修真界弱肉强食,今日是他,明日便会是自己。
待王林解决完后,山海宗早已灵气不存,成为一片废墟。
在那浓雾滚动的半空中,一件法器泛着金光,身上灵力波动极强,王林动用挪移之术拿回法器。
李慕婉看着法器模样,“这是聚魂锁,古籍上记载,聚魂锁能够承载人的魂魄,也能把活人炼化,不过这锁被禁制封住了,应是这山海宗的镇派之宝。”
王林细细听她解说,柔和的目光落在她唇瓣上,收了那把聚魂锁。
他不在意自己是心狠手辣之辈,也不在意李慕婉会异样看待自己。
她看过杀伐果决的自己,也看过卑劣疯狂无度的自己,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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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在她眼前,不需要任何掩饰,也无需掩饰。
只是这样的信念,却在他回眸一瞬,有了一丝动摇,他在李慕婉眸子里看见了怜悯。
“婉儿,回去吧。”
李慕婉一路上心神恍惚,今日山海宗因她而灭,若来日的云天宗可会也因她而荡然无存。
“婉儿?”王林注意她的情绪,握着她手的力量添了几分。
“可是觉得我做的太绝?”
“怎会,师兄也是怕后患无穷,此举无错。”李慕婉抱上他手臂,似要告诉他,她不在意杀伐的王林。
***
两人回坊市逗留了几日,原本要换新的琴弦,王林瞧见一把古琴质地不错,李慕婉试了音色甚感满意,王林给她买下了。
那草帽还带着,李慕婉想摘下,王林止住了,“戴着吧。”
李慕婉有些不愿,低声嘀咕了句:“不太好看……”
王林叹息笑了笑,不想勉强于她,随即收起,如此她便高兴了。
“师兄,你说之前在凡间化凡入世,可也会这般在街上闲逛?”李慕婉贴着他走,自始没有松开手,走路也要抱着他手臂。
王林随着她。
“会。”
“那凡间可有哪些好玩的?”李慕婉憧憬着那遥不可及的地方,想象着王林以凡人之姿体味人生会是何样的。
王林与她道了大牛一家,还有整条街的邻里,李慕婉听得入神,索性与他入了一间茶肆,看店伙计是筑基期,朝门外一对道侣撇了一眼,却探不清两人身上的修为。
只见男子举止不凡,面如冠玉,眉如墨画,袍服雪白,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银发如瀑随风缓动,喜怒不形于色。
身旁牵着一女子,着一身广袖月白羽衣,流光溢彩,肤如凝脂,气质温婉,明眸善睐,言谈优雅,泛着怜爱之色。
伙计不过是多停留了一眼,便立刻被一股寒芒震慑,王林清眸里露出凶光,一道无形的尖锐真气旁若无人落在筑基期伙计四周,毫不客气地警告。
王林恨不得把草帽拿出来让她带上,奈何李慕婉不喜欢,他暂能忍着旁人的注视,却总是有意无意将她挡在视线之外。
伙计下意识退远了,不敢再瞧他身侧的女子,垂首恭敬地领着两人入内。
“二,二位道友里边请……”
茶肆里边还有不少灵丹妙药出售,多数修士来城中采购所需之物都会在此歇脚驻留,这还是李慕婉第一次与王林一同出行采物。
“凡间可也是这样的?”李慕婉四处打量张望,好奇心渐起。
王林摆手只要了一壶清茶。
伙计殷勤介绍,“这是我楚国特有的灵草茶,是一个四品炼丹师经多种灵草进行调配而成的方子,对修士恢复灵力大有裨益,味道甘甜,芳香浓郁,前来坊市主城换购的修士大多都会来此喝上一盏再赶路。”
王林抬手让人退了下去,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他倒不在意功效如何,呷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这灵草茶味甜留香,难怪这些修士都愿意来此。”李慕婉轻轻煽动几下,茶香入鼻,紧接着又浅啜小口。
“师兄,你先前说,那草帽是一个前辈赠予你的,他为何送你此等厉害的法宝?”
“我答应给他雕一百个木雕,他便赠予我用。”
又是木雕,李慕婉对王林口中的木雕多了许多好奇,拖着下巴挪近他,“那师兄,能否也雕一个婉儿的?”
王林歪头瞧了她一眼。
“婉儿没什么值钱的法器换,若你不嫌弃,我多做几身新衣。”一双眸子透亮,天真的望着他。
王林视线裹着她整个身影,灵动的五官在跳动,他心要化开了,噙着难以下压的弧度,“好。”
“那等回了南苑,你就给我刻。”李慕婉把脸移到手臂,蹭着他,“婉儿方才使禁幡的模样是不是飒极了,师兄就刻一个婉儿拿禁幡的木雕吧。”
她把脱离后的险境拿做茶余的谈资,是想让王林放松一些,别总紧绷板着一张脸。
发丝垂了一缕撇在额前,王林抬手给她抚到耳后,“那禁幡我看婉儿使得熟练,这些年可是有人寻你麻烦?”
李慕婉猛然直起身,正色道:“没有,没有人寻我麻烦。”
她怕了,这些年虽说还算安稳,除了上级修真国要的丹药,只需按时供给,也不会有麻烦。
若说有,还不知王林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婉儿本就对禁制有所研究,这禁幡使起来不难,而且师兄教过我,我便记住了。”
“嗯。”
见王林没再说话,李慕婉暗自松口气,等回了云天宗再好好研究那玉简上的命魂记载。
32.吃醋
“师兄,琴买到了,咱们何时回去啊?”李慕婉手里捧着茶盏,与他对立而坐,抬眸时便能看清他整张面容。
“何时都可,婉儿可要回去了?”王林搁了茶盏,储物袋里掏出酒壶,视线落在远处,茶肆里有修士拿出灵丹与人讨教,还有不少谈着修仙界秘辛。
那交谈修士声音压低了些,“听闻天山国的山海宗前两日得罪了高人,宗门一夕之间陨落。”
“千年的苍天大派,竟连丝毫反抗之力都无,而那灭宗后的修士更是杳无踪影,天山国各宗门人心惶惶,无不自封山门,生怕那修士再寻上门。”
声音传入两人耳中,王林淡定喝茶,果然是修真界,消息速度扩散极快,他无拖泥带水,手段雷霆,方能隐去踪迹,若是拖上片刻就不好说了。
“山海宗有一镇派之宝,名为聚魂锁,山海宗灭宗后,那宝物不见了,想必那人是冲宝物来的?”
“管他呢,就连这样的宗门都无法抵挡,更别说我等,快喝快喝,晚些还得赶路呢。”
“……”
李慕婉品着茶听得恍惚,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目光落在王林身上,却见他悠然自得。
魔头杀了人俨然无事,她也不跟着操心。
有那么一瞬,她觉着王林有这分身也挺好的,本尊在宗内坐镇,还能给自己处理宗门内务,分身陪自己出来游历,这日子舒心啊。
“师兄,咱们待多几日吧,婉儿还想与师兄再逛逛。”
“好。”
主城的店铺林立,即便不做什么,仅是坐在茶肆里半晌,心境也不一样。
至于接下来该玩什么她还在思索,惬意得不由舒展起筋骨,抬手撑了撑腰,却不慎碰到饮酒的王林,她手足无措地忙收起双臂,抿唇低头不语,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王林勾勾唇,一双丹凤眼弯起,抬手摸了摸李慕婉的头。
“婉儿可是想着去哪?”
“嗯,师兄化凡时,做了什么,婉儿也想做。”李慕婉撑着下巴,等着他。
“大多时候都在铺子里做木雕。”王林又饮下一口酒,李慕婉不知不觉与他挨近了坐,似乎闻到身上的酒香,弥漫着一股果子味。
“大牛也会常来与我说话,每回都说要与我学木雕,曾大哥便楸他耳朵。”王林忆起往事,面容之色平静,可声音却多了几分柔情。
李慕婉从言语听得出来,那一家人对他极为重要。
“再有,闲暇之余,我会去戏楼听戏,掌柜总会把东窗的位置留给我。”
眼下二人所坐位置也是东窗,李慕婉歪头想道,有些失落,“这主城里,恐怕是没有戏楼了。”
“婉儿想听?”
李慕婉点点头。
王林起身搂过她后腰,“那带你去凡间。”
李慕婉恍然,有些迟疑,因为此时命魂珠内的感应度疯狂在波动,而这种波动只有本尊才能感应到。
“嗯,改日吧。”她心神不宁,不是说好同个元神么?本尊在宗门不会有人前去打扰,他此刻情绪不定,难不成是周林与他说了什么?
她无法断定,只能说:“师兄,我想回去了。”
方才还满怀期待,现在就急着回去了,此时王林分身也似有感应,应允着她。
“好。”
二人出了主城坊市,两日便回到云天宗。周林立在南苑大门入口来回踱步,一副焦急忙慌的样子。
看见李慕婉与分身王林,他先是愣了须臾,里边还有个模样相似,衣着和头发却不同样的人。
“师父,前辈。”周林朝二人行礼。
“周林,你行色匆匆的可是出了何事?”李慕婉往阁楼方向去。
“弟子……”他看着分身王林,不知如何说。
“可是师兄那?”
“师父回去便知道了。”周林懂事道,“东苑长老唤弟子过去商议云天宗招收弟子之事,弟子先去忙了。”
李慕婉朝远处阁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分身王林若无他事地也跟了进去,白袍宽袖里还紧紧攥着李慕婉的手。
刚入内,本尊长发飘在梁柱上,李慕婉炸一瞬觉得大祸临头了。
“师,师兄……”虽心底害怕,却还是忍不住上前关切,“你怎么了?”
本尊没作声,只是抬眼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眸光一凛,分身霎时不见了。
李慕婉回眸,身侧空置。
屋内只剩二人,静得仿若能听见她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师兄?”这一回,她喊的是分身王林。
“不见了。”
“我在这。”本尊王林瞬移到她身后,李慕婉只觉一股寒意,猛然侧头时,本尊王林的胸膛抵着她面颊,晦涩之意暗中浮动。
她后退了两步,在主城时,命魂珠的好感度急剧下降,而后又恢复原本值,当分身王林说完要带她去凡间时,好感度又在起伏不定。
攻略魔头一路走来,性子揣测得八九分了,魔头八成是吃自己的醋。
“婉儿,换购琴怎得去了那么久?”不露声色中,身后的长发绕过李慕婉腰身,缠上几分力度,李慕婉想回头,却被他掐住了下颚。
力道还算轻,没舍得弄疼她。只是长发缠下的力量促使她贴近本尊,她退不了。
“换购了新的琴,与师兄去茶肆喝了盏茶,也没多逗留,就赶回来了。”李慕婉乖巧,没见过这样的王林,但是那副神色,还是他。
“师兄,你是现在要婉儿弹给你听吗?”
李慕婉察觉身上缠紧的长发松开些许,只以为王林就此作罢,转身之际,又碰到一具身躯拦下去路,是分身王林。
白袍白发入目,她混乱了。
“师兄。”李慕婉又唤了句,分身王林露出温润的笑。
本尊王林:“婉儿?”
“师兄?”李慕婉来回摆,本尊眸子里都是晦涩难言,不像分身柔和。
王林在逗她,故意的。
眼看要哭了,他收了分身,长发也随之铺回后背,面不改色说:“那婉儿弹一曲吧,试试新的琴音如何。”
李慕婉笼回神,暗叹一句,都是夫妻了,魔头阴晴不定的她还是会怕。
良久,她收了心神,储物袋拿出那把换购的新琴,指尖拂过琴弦时,适才的慌张都散了。
屋内又只剩下本尊一人,随着琴音而起,眉宇间的冷厉没了,与之而来的是一副慵懒的身姿,长身玉立,黑色织金的宽袍,衬得他愈发散漫。
他在琴声里把酒入喉,视线落在莲池的水面上,光影倒映着安宁的一幕。
雕花窗格露出两个身影,隔得不远不近,李慕婉肩头起伏,见他兴致盎然。
“师兄,婉儿教你抚琴可好?”这是她第二次提出教王林弹琴。
“婉儿弹给我听吧。”
一样的答案,李慕婉未强求,也只是继续抚琴,琴声袅袅,婉约回肠。
南苑夜幕遮蔽,萤火绕过莲池,仙草散着微光,星空高悬。
“师兄,从前不见你喝酒的。”李慕婉凑过去。
王林半倚在矮榻前,手里捏着葫芦,搭在膝头注视着她一颦一笑,李慕婉总觉他有好多话要与自己说,每每道出的话又是惜字如金。
“这是大牛家的果子酒。”
“好喝吗?”李慕婉双臂枕着他膝盖,歪头瞧他。
王林见状可爱,嘴角不自觉上扬,“婉儿尝尝?”
他把酒壶递过去,李慕婉撑起身,却没接那葫芦,抵着他心口,朝那唇峰轻触又收回来,只闻着酒香,尝不出味道。
王林已然愣神,李慕婉再次仰头,唇瓣微张,探得更深了,只见她脸不红心不跳,淡定从容,“酒香,味甜。”
身后撑了一只手臂的王林仰着脖颈瞧她,面颊肉眼可见飞过一缕红霞。
“有多甜?”王林哑声问。
腰腹坐了李慕婉半个身子的重量,抓着他几近失了方寸。
李慕婉无辜道:“师兄,做什么这么瞧着婉儿?”
她此番举动无疑是在引诱。
王林身上血脉瞬间喷张,手里的葫芦消失不见,半倚的身子猛然直起,惊得李慕婉失了魂,整个人栽入结实的臂弯处,王林没等她喘息,覆唇含上。
“唔……”她喘不上气,也推不动,面颊充红了,憋得咳嗽时才拉回失智的王林。
李慕婉得以喘息,见着近在咫尺的轮廓,气息炙热,双眸含的侵略性一览无余,她失声害怕了,“你……你怎么了……”
王林喉咙干涩,腔内的润滑咽了下去,明明是她先撩拨的自己,却又一副被他欺凌的无辜样,叫他忍心不下做狠。
可那灼热如同邺火焚身,烫得他双目腥红,理智不存,“婉儿,可要再尝一尝,这酒香?”
她乖巧地应着,浅尝一回,身躯被翻了下去,那身衣裳被他撕得七零八落。
李慕婉五官精致的面容蹙成一团,委屈地抓了王林手腕,质问道:“师兄,你撕我衣裳做什么?”
沉浸在情欲宣泄里的人猛然止下,看着李慕婉身上的衣裳丝丝缕缕的不成块状,他知道做错了,欲言又止,“我……”
“师兄把我衣裳撕坏了,婉儿穿什么?”
王林脑子一直闪过句话。
如此甚是无趣。
如此甚是无趣。
如此甚是无趣。
……
吮得发红的唇瓣微启,不敢看李慕婉眼睛,“婉儿不是说,衣裳直接法术变走了,甚是无趣?”
李慕婉愕然,第一回双修,她无意说的话,竟让他记了快几十年。
“我,婉儿那是逗你玩的。”
王林抿唇压下热流,看向她,“我明日陪婉儿再去坊市买新的。”
李慕婉眼睁睁望着他,嘟起的唇瓣在告诉这个在她身上粗蛮的男人。
她生气了。
王林见状生涩去哄,“我……有极品灵石,婉儿想买什么样式的都可以。”
说罢王林从储物袋拿出上百颗极品灵石,被他压在怀里的人大惊失色,她第一次见典籍上描述的极品灵石。
而且数量之多,灵石身上散出的紫光把内室照得光亮十足,连同胸前的白皙一览无余。
这么多的极品灵石,李慕婉仅是巡视一圈,目光的惊诧很快又转成怜惜,双臂勾上王林脖颈,面颊绕着他轮廓蹭了几下。
“师兄抢了这么多极品灵石,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王林呼吸一滞,酸涩滚过心口,从未有人在意自己疼不疼。
那孤寂的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他面容装着笑,是苦涩又甘甜,“不疼。”
“那就是伤过了,伤了怎会不疼。”她抚着那具坚硬的古神之体,身上没有伤疤,但她仿若能感受到他的痛,掌心覆上的心头之处,骤跳不止。
腥红的双目带上一层朦胧,长发绕过她肩颈,缠紧了,贴着自己。
“不疼。”
“婉儿,不疼……”
他一遍遍念着,看似在安慰李慕婉,实则是在麻痹自己。
他在软玉里贪欢,心中有乐,且无外事忙。
这便是他沉浸在白云宗老妇的慵懒意境时的贪欢。
只是这一刻,并非意境所致,是久违的真实。
翻覆过后,李慕婉身上留了不下十处齿印,他尽可能收着了。
古神体健硕,李慕婉躺在上边,可以做榻,她身量纤细,压着时王林并不觉重,她就这么躺着,浑身瘫软无力,也不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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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裳撕坏了,也没得遮,王林红发绕到身后,似一床艳红鸳鸯帐,盖在她身上,红发里隐约可见一些白,有被揉过的痕迹。
她揪了一缕,与自己的散发缠着玩,面颊贴着胸膛,问:“师兄,婉儿去坊市换购琴,你是不是生自己气了?”
王林垂眼望着缠发玩的她,“从何说起?”
“你说要带我去凡间,怎得就不高兴了?”李慕婉松了发丝,撑着他胸膛问。
“你不想我去凡间,还是不想分身与我一块去?”她似乎猜准了。
屋外寂静无声,禁制法阵在运转,许立国已经认命了,躺在屋顶,安安静静看星辰,小灵在打盹,大猿又在吃灵果。
蚊兽嗡嗡嗡叫个不停,每到了夜间似乎更精神,扰着打盹的小灵和许立国。
雷蛙眼皮半掀着,显然也困了,蛙叫了几声,跃入莲池里,滚上一层潮,溅湿了楼顶的几个魔头,魔头们齐齐怨念瞪着它。
李慕婉似被动静惊人了,欲要抬头往外探,王林给她摁回来。
又在探出神识,警示几个魔头,“不得造次。”
雷蛙蹬了腿,匍匐在一块莲叶上,眼睛一闭,事不关己。
几个魔头气的牙痒痒,只能大眼瞪小眼。
“师兄?你还没回婉儿的话。”王林闻声眉宇间的凌厉退去。
他不答反问:“婉儿能感知到我的情绪?”
她眼眸微闪,避开王林目光,淡定道,“小灵在啊,小灵能感应到你。”
王林唇角上扬,把她心思看透了,一句话又把她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
“魔头与我有感应,却不能准确感应我的情绪,婉儿是如何知道的?”
李慕婉心知被他绕进去,只想躲开他,撑身时又被王林长发缠紧,动弹不得。
“婉儿,婉儿与你是夫妻,夫妻同心,自然能感知你的情绪。”她胡编乱造一通,王林若是不信,她有法子还能再哄。
可他偏就吃这一套,“原是如此。”
“师兄是承认,吃自己的醋了?”李慕婉得意了。
王林不应,就定定打量着她,李慕婉躺在上边晃着他,他太结实了,岿然不动。
“师兄怎得又不说话?婉儿在云天宗日复一日等你回来,想把这些时日未能与你说的话,都一并说回来。”李慕婉下巴抵着他,“师兄应应我吧。”
“婉儿,怎得孩子心气?”王林抬手爱怜触着她鬓间。
“孩子气?”李慕婉说,“婉儿也才三百岁不到,怎么不能孩子气。”
“师兄倒是老成,总爱板着正肃的脸,沉默寡言,也不知几岁了。”她胆子大起来也敢呛王林了,知道他不会真计较,拿捏到位,点到为止。
若是再不济,生气了再哄也不迟。
“老成?”
“嗯,师兄面如冠玉,风华正茂,却总爱板着一张脸,又不爱说话,不是老成是什么?”李慕婉捧着他一张脸,喜爱极了。
王林沉思后认真道,“那你,不喜欢?”
见他脸色突变,李慕婉随即改口,“自是喜欢的。”
“你既然害怕,又何以撒谎呢?”王林挥手间,黑色宽袍落在她身上,长发收回,坐起身子,利落把宽袍一拉,李慕婉娇小的身躯就裹在里边,单露出一张脸。
“婉儿于我,可曾隐瞒过什么?”他身上只着一件长裤,敞了半身,露出劲骨丰肌。
李慕婉坐在那望着屏风后的虚影,不知怎的,心有余悸。
莫非是方才那句老成,惹了魔头不快?
“师兄,婉儿于你自是毫无保留的。”
“我信你。”屏风声音沉重,身影再探出时,一件宽袍披挂,红发夺目。
若说在修魔海中能全然把结丹的最后一丝希望托付给她,只是因为没有多余选择,又或是命运紧密相连,而无所抉择。
那在云天宗全然把结婴之事再次托付李慕婉,便是全然的信任了她,又怎还分彼此。
“婉儿,世间谁人都可能会算计我修为,觊觎我法宝,”王林倾身,把那被宽袍藏起的身躯,实实的揽入怀里,“唯独你,不会。”
李慕婉身形一僵,面色愧意涌起,唇瓣翕合,有难言之隐。
王林陷入情动里不自知,良久,抵在他肩头的李慕婉哑声,“若是……”
“我说倘若,倘若有一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王林轻抚她发丝,娇软的身躯融在臂弯里。
李慕婉语无伦次,“若,若是婉儿骗了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那就一直骗下去吧。”王林似乎不在意,因为他没想过李慕婉会欺瞒自己什么。
“若,若是……”李慕婉低语,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探探又何妨。
可王林没想要继续谈下去,只当她话多了些,“婉儿,你累了,歇息吧。”
若是此情是假的,他会不会……
李慕婉不敢往下想,那就一直骗下去吧。
她指了指王林的胸膛,“我要在这睡。”
王林顺势躺下,结实的胸膛刚好给她当枕头,他身上气息暖暖的,躺着舒服,没一会呼吸就缓了。
***
周林连着十几日未入南苑,李慕婉有事会用传音玉简传话。
宗门内务送到南苑门口,许立国去接回来的,宗内有谣言四起,宗主房内住了个修为高深的红发修士,身长九尺,面容俊朗无比。
宗主房内这些时日除了大宗主便无他人,只是她外出后又回来,这里边的人却换了样,众人担心之色更甚,云天宗莫不是又要遭逢大难了。
为此始祖和长老们不惜惹怒宗主和修为深不可测的神秘修士。
最终决定,死谏!
33.审问
长老们玉简上的话说得明明白白,李慕婉立得端正,余光撇着王林,生怕他动怒。
长老们有此心,也是为了自己和云天宗着想,谁让他三天两头的变,自己又还年轻貌美,不怪旁人多想她换了夫君。
“他们要婉儿与我断绝来往,以保宗门长盛。”王林眉心锁着不快,目射寒光,顷刻间玉简捏碎了。
“师,师兄……”李慕婉虚虚劝道,“长老和始祖们是不知我此刻房里的你,就是百年前逼迫他们交出魂血的魔……”
她咽回口气,改了口道,“逼迫他们交出魂血的修士,你那日解救宗门时样子与此刻也不一样,当初与师兄商议,对外宣称你我夫妻身份,以便我代管云天宗,他们自然怕你。”
“若我这宗主背信弃义,他们自当要好言相劝,说回来,也是为了你,你怎么又不乐意了?”
王林敛声屏息,似是这个道理。
随即他唤出分身,让李慕婉以玉简传音召唤宗门始祖与长老前往南苑。
见了分身王林后,几人虚惊一场,至于那红发,李慕婉只道是禁制幻化而成的法术。
李慕婉在前交涉,王林立在身后,势如靠山,宛若当年一般,身后的他不怒自威,霸气侧漏。
不过几十年,他已经是化神初期,始祖们自是无话可说,下令止了宗门谣言。
自王林回来后,周林就极少来南苑,若非去后院打理灵植,也几乎绕着主阁楼走的,除非是李慕婉特意召唤吩咐宗门之事。
他总觉里边那个红发王林,对师祖占有性极强,还是不去为妙。
王林在等雨之仙界开启,大多时候闭目打坐,李慕婉则会给他抚琴听。
趁着王林调息,李慕婉不想叨扰,便自己到了院子把房里的书画拿出来晾晒。
还特意嘱咐小灵,“这些书画都是我的珍藏,小灵你在这守好了。”
小灵煽动翅膀点点头,李慕婉下令它是寸步不敢离。
长老们商议好云天宗新一年广招弟子大会,要宗主出面确认最终事宜,李慕婉接了传音玉简便往长老殿去了。
王林醒后,巡视了一周南苑不见李慕婉的影子,撑着双臂站在阁楼,凉台上能够俯瞰整个南苑景象。
屋内沉香味很淡,此刻他平心静气,神识扫过南苑,没有李慕婉的影子,自知她是出去处理要务了。
于是起了兴致,闲庭去了后院,后院种植的灵草,刚来云天宗与李慕婉在南苑的日子,这片仙草灵药就是他打理的。
王林宽袖拂过草药,那药田后的亭子,王林眸光划过,看见小灵在那打盹。
二魔头不知怎得忽而心神一颤,感应到主人的气息,立刻飞到他身后,讨好地模样绕了他几圈。
“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王林眼角睨着小灵。
小灵指着亭子后的书画,恨不得自己能开口讲话。
王林信步走过去,朝那亭内摆放的东西多了几分探知,“是婉儿让你留在此处的?”
几本上古典籍,翻阅的痕迹重,应是李慕婉常看的书,还有几张临摹的字画,她字体娟秀不失笔锋,是个懂得生活又雅致的女子,故而才会把房间布置得如此精致。
王林脑中浮现母亲说的话,“铁柱啊,找个好媳妇,将来能为你掌灯添衣,娘就放心了。”
脑中又闪过李慕婉的面容,唇角不自觉扯开。
只是再往下看到那两张画像,原本脸上的笑意僵滞,眸色顿时泛红,万丈寒冰震起,把整个后院的灵草封冻。
小灵翅膀抱着头,害怕极了。
王林盯着那两幅画像,阴沉呢喃道:“马良!”
小灵背脊一阵发寒,幽潭般的眸子蕴含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王林眉头轻挑,眸光森冷异常,只见他掌心微握,两幅马良的画像瞬间化为灰烬,踪迹难寻。
其他几样原封不动的还在石桌上摆放,小灵顿感天要塌了。
李慕婉要它守在这,目的就是看好这些画卷书作,王林二话不说烧了,这要它如何交代?
李慕婉回到南苑时,夜色已经降下,长老们关心则乱,事无巨细,耗费了些时辰。
本是还在担忧王林醒后没看见自己会出来寻,直到回了南苑瞧着还在室内打坐的王林,她便松了一口气。
“师兄,婉儿回来了。”李慕婉拂袖擦了擦额头,挨着王林身侧,靠上去,在长老院坐了整日,毕竟是宗主,威仪得在,她不能过于放松,愣是板正的坐了一日。
回了南苑就不同了,在王林眼前,与外人所见的正肃且不苟言笑的宗主截然不同,更多是娇俏灵动,还带几分少女的稚气。
“你做什么去了?”看着她脸上的疲态,王林不免心疼。
“云天宗要广招弟子,与长老们商议细节,打理偌大的宗门,总要花些心思的。”李慕婉风轻云淡道。
“等我从雨仙界回来,带你出去散心。”王林掀起眼帘,明媚的笑脸映在跟前,与那充满疲惫的声音判若两人。
王林不自觉抬手抚她面颊,红润的唇瓣透着诱惑,他盯着人时,眼睛的情愫不懂得收敛。
李慕婉意会他眼中之意,撑身朝他双唇点缀,蜻蜓点水一般就离开了,她总能拿捏他的情绪和举动。
就是这么个举动,把那端正的君子勾的欲罢不能。
“让师兄等了一日,可是想婉儿了?”
王林直勾勾的眼神,没有丝毫掩饰,李慕婉外出一日身上出了汗,此刻并不想与他黏腻,但是若晾久了,又怕受累的是自己。
她视线落在窗台外,天色彻底暗了,此刻才想起晾晒在外的书画还未收回。
王林手抬到半空,灼热烧到心头,李慕婉却起身离开了,“师兄,我出去一下。”
停在半空无措的手,他自己都觉好笑,无奈摇了摇头。
只是李慕婉出去没多时,后院传来震天的吼声,“小!灵!”
莲池里的锦鲤躲入水下,几只魔头从储物袋探出,立在王林身后一排,伸着脖颈往外看。
许立国拖着腮,抱着王林手臂一副受惊的模样,“和蔼可亲的主母这是怎么了?”
王林阖眼,心里藏了事,面容却极为淡定,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后院的李慕婉正在训着小灵,手里变出一只灵鞭,打在梁柱上,吓唬它,“小灵,我不是让你好好守着吗?画呢?”
小灵无辜地连续摇头,恨不得埋入翅膀里。
“你偷懒打盹了?”李慕婉插着腰,手里转着鞭子,一副怪凶的架势。
就算小灵打盹,画若是吹走了,也能在院里寻回来,可就是凭空消失了,不若她不会如此生气。
南苑除了周林不会有其他弟子出入,今日周林一同在长老殿议事,那就只有几个魔头了。
魔头们听闻屋外的动静,又纷纷钻回储物袋。
李慕婉气鼓鼓地跑回来,脸上附了几分委屈,与那盘膝的王林道:“师兄,能否把你那几只魔头都叫出来。”
“婉儿,怎么了?”
“师兄,我院里晾晒的画作不见了,原是要小灵替我看守,”李慕婉睨了一眼身侧跟紧的小灵,“小灵打盹,许是几只魔头玩闹的时候,不慎弄丢了也不可知。”
魔头们可是都看见了,谁毁的画作,王林不作声,魔头哪敢供出主子来。
彼此捏了一把汗。
“那画,于你很重要?”王林声音沉了,可李慕婉心系画作,并未听出他言语中的失落。
“重要。”李慕婉直言。
王林沉了一声,召唤出所有魔头,下令道:“婉儿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从许立国打头,五只魔头站了一排,李慕婉踱步,坐到书案上,摊开纸笔,宗主的气势跃然纸上,“过来回话。”
魔头面面相觑,又齐齐回头看了一眼王林,王林自始至终面色平静。
南苑静得能听见风过的声音。
许立国焦躁难安,心里暗骂:“小煞星明明自己烧了画卷不敢在主母面前承认,还要我们这些小的给主母盘问,天杀的。今日谁敢说谁就死定了,要是不说,主母生气,我们也要死定了。”
李慕婉缓缓蘸了墨汁,提笔问:“许立国,你先说吧。”
“主母,说什么啊?”许立国讪笑道。
“今日做了什么,可有看见我院里晾晒的画作,或是看见谁去了后院?”
许立国:“主母,小许子整日都陪着主子身边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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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有去哪里啊。”
旁边的大猿呆一些,拍着胸口似在揭穿许立国。
许立国心虚,“大猿,你这是什么表情。”
“若有人胆敢撒谎,我便让夫君教训它。”李慕婉眯起眸子威胁道。
许立国没法子,“小许子是去了一趟后院……”
话到此处,他已经感受到王林的神识压迫,转而就改了口,“不过就偷了一壶酒喝,可没有看见什么画作啊?主母那画上是画了什么人?”
“难怪周林说后院的酒少了几壶,原来是你偷喝了。”她手里转着笔杆玩,倒是审出点旁的东西了。
“那东苑丹房里丢失的灵丹,你可知道哪去了?”
许立国无可奈何,跪了下去,“主母……小许子错了,酒是我喝的,丹药是我小许子拿的,可那画小许子确实未曾见过。天地良心,主子,您要为小许子做主啊。”
李慕婉打眼撇了窗台的王林,瞧问不出来,又换了对象,“小灵,你打盹的时候,可有看见别的人来过后院?”
小灵望着王林的方向,王林抬眼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小灵猛地摇头,表示并未见过。
“那你可看见许立国去后院偷酒喝了?”
小灵又是摇头,李慕婉确认它定是睡死了。
“大猿呢?”
大猿“呜呜啊啊”了几句,手舞足蹈的,似乎说着很精彩的事迹,李慕婉落笔又提笔,朝那纸上划了一道。
“你去了东苑,摘灵果吃,你怎知东苑有灵果?”
大猿又附和了几声,他嗅觉灵敏,先前的记忆在王林炼化魔头时已经抹去了,本是不应该记得。
只见它从毛发里拿出几颗果子,乖顺地放在李慕婉书案上。
李慕婉叹息,“大猿,我不是要你的果子,拿回去。”
大猿呆愣楞的,听话照做,收回果子。
许立国百无聊赖,就看着王林逗李慕婉玩儿。
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小煞星心里乐着呢,若是主母知道是他烧了画卷,看你怎么解释。”
“蚊兽,你最黏着师兄,”李慕婉坐累了,起身立在书案前,“那你呢,可曾看过我的画卷?”
蚊兽嗡嗡几声,摇头口器捅了捅身旁的雷蛙,雷蛙一副懒样,纹丝不动。
“那你今日都在做什么?”
蚊兽:“嗡嗡嗡……”
李慕婉忙活了一圈,什么都问不到,耐性几乎耗尽了,听着嗡嗡嗡的声音脑子愈发乱。
“好了,不许叫,整夜整夜的在阁楼外嗡嗡嗡不停。”
蚊兽委屈巴巴望着王林,收了声。
“还有你雷蛙,一到晚上你就去我的莲池游泳,看看那些莲花被你糟践成什么样了,还有池子的锦鲤,见着你就跑,晚上在池子叫个没完,我几夜没睡好,都是你吵的。”
雷蛙闭上眼,面无表情,要死不活的样子,任李慕婉念叨,它就是不理。
还挑衅的又叫了一句:“哇,哇哇……”
李慕婉一口气堵在心口,努力平息着,小脸通红,朝王林靠过去,“师兄,你看它……”
“都不得造次。”王林侧脸身接着她。
“婉儿审完了?”
“师兄不都听见了嘛,都说没看见。”李慕婉靠在他胸口,失落道,“可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师兄可有看到?”
“没有。”王林面不改色。
许立国暗骂:“你放屁,明明是你用黄泉之炎烧的渣都不剩。”
“婉儿不是累了吗?”王林见着她面容上的疲态,把魔头收回去。
她一脸心事重重,那两幅画卷,从修魔海回到洛河门,花费了两年时间画下的那修魔海洞府的身影,从火焚国到云天宗,两百年时间,数个夜里,她看着画卷上的人,撑着自己在云天宗过下去。
画卷受潮损过几次,为此,还要去藏典阁寻修复方法修复卷轴,才能勉强保存至今。
这一夜,王林把魔头用禁制隔在南苑外,沐浴过后的李慕婉身上散着淡淡的莲花香,把王林原本平息下的心神又勾起,只是她一靠,便睡着了。
他只能狠心摁下想要的欲望,李慕婉一晚上再没听见蚊兽和雷蛙的叫声,睡得安稳。
34.木雕
翌日睁眼时,抬眸便见锋利的轮廓,手里拿着一本书,悠闲地翻阅起来。
李慕婉撑起身,拉了个懒腰,软绵绵地栽入他怀里,“师兄,婉儿醒了。”
“昨夜可还觉得吵?”王林指尖拂过她秀发。
李慕婉晃晃脑袋,拉紧臂弯滑落了半的衣襟,低头看时,不知何时心口上多了一处吻痕,昨夜分明记得他们没有做。
她视线落回那端正的人身上,实在想不出来,他这幅样子,趁着自己睡着,竟然偷偷的?
李慕婉抿抿唇起身要下榻,刚跨过去,身后却有一股力量在扣她。
使得她直直的往下坐,似乎蹭到什么不可碰的东西。
“师兄,你做什么?”李慕婉面颊晕起红腮。
“睡醒了?”王林沉声。
“嗯,晚些周林该要送宗门内务过来,我得准备准备。”李慕婉移开视线没敢看他。
王林怎会不知她在拿宗门之事压他,可他不吃这套,力量又重了些,另一只手抬指挑开了她松垮的领口。
衣带瞬间滑落,李慕婉情急之下匍匐在他身前,充盈之处实实贴紧了他。
王林脑子一热,顾不了什么端正,旋即撕扯开仅剩的残衣,手中衣物随意一掷,腰后的手掌上移,扼住了李慕婉后颈,迫使她贴着自己唇。
他张嘴吮了上去,力道粗蛮。
李慕婉想撑身喘息,手腕又被他扣下,王林闪回那画卷上的人,一股疯狂又可怕的念头侵蚀他的理智,不断吞噬原本的他。
擒在后颈的力量推着李慕婉往下。
王林闷声下着命令一般:“婉儿,来。”
李慕婉神情恍惚,含了上去,滑漉漉的舔舐着,似在给狼崽子顺毛。
塞得她眼含热泪。
仿若瘫在云层的人,一阵阵哼出声,南苑外的麻雀惊叫着,双修产生的灵力,漫出屋外,滋养着早间出来觅食的灵兽,锦鲤从莲叶里探出。
屋顶几个魔头相互倚靠取暖,又呆若木鸡地目视前方,禁制隔开了虽说看不见听不着,可产生的灵力会有感应。
“大早上的,又开始了。”许立国抱着手臂靠在小灵身上,“年轻就是好。”
“婉儿,坐下去。”王林半坐着,举起李慕婉。
李慕婉自知昨夜欠了他,这会是要连本带利偿还的,也不犹豫,只是坐下时还是比想象的要撑。
还未等她平好气息,就被撞了一下,散下的长发垂在胸前,遮住了痕红。
力量一阵阵如细密的蛛网不断滚上来,渗入百骨,她似躺在一团棉花里,飘飘然地荡起又坠了下去。
“婉儿,不怕,我撑着你。”王林热气绕在她耳畔,李慕婉已然听不清,神魂涣散,把那情欲肆无忌惮的留在慌乱里。
缠绕之处难舍难分,李慕婉神色痛苦,却无比渴望再深一些。
命魂珠内感应疯狂涌动,她哭出声,狠狠坐了下去。
坠下去吧!
就与魔头耽溺在这里,什么都不想。
斜阳正笼南苑时,屋内热气散开,李慕婉面颊打湿了,似一摊被撕碎的衣裳,瘫在他怀里。
王林心满意足地拥住她,仿若这般就是锁住了这个人。
陷入情动里的王林让李慕婉陌生,可她要拿回命魂,却只能任由他的疯狂潜滋暗长,他要掠夺,自己心甘情愿地便献上去。
“婉儿,还要来吗?”
没等她回答,王林又开始不安分,后颈痒意传来,李慕婉打了个冷藏,瞬间酥软遍布四肢,她无力轻唤:“师兄……”
他赏着脖颈线,指尖在上面游,鼻尖贴上去,轻嗅着,香气从发丝散出,他闭眼沉迷其间。
鼻尖沿着脊梁线下滑,浅浅的腰窝在闯入的光束里越发清晰,高挺的鼻梁落在深壑。
“师兄,咬我做甚?”
李慕婉脸压在床头两个褥枕缝隙里,闭目感受传入的酥/麻。
待饿狼垂涎够了食物。
她闷在褥枕里哼声连连,王林顿了顿,却不是要停的意思。
晨阳晒干南苑浓雾,快午时了,落花飘在湖面随风方向漫无目的漂。
墨发铺在矮榻上,垂下几缕红在床沿处,王林又捞起人。
她手心攥紧被褥,陷进去时仿若在诉说身后压过的人。
又深了。
王林贴上去,双臂撑在两侧,李慕婉整个身躯落入他的掌控里,呼出的热气沉重,垂在她脸侧。
“婉儿……”
抓紧被褥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她稍许放松些,精致的小脸五官拧紧,她侧头想要他看看自己的可怜样,想要他怜惜一些,轻一些……
很快,她不再挣扎。
烈日晒过余热,充斥着屋内,屏风后外间的凉台,偶尔有风带进来,搅着纱帘。
王林指尖推着她脸侧,贴近自己,“婉儿的颈,好生诱人。”
“师兄,你饶了婉儿……”
“再忍一忍,可好?”他柔情哄道。
“嗯!”李慕婉气息不稳,就着这个姿势,她被揉得不成样。
泪水入了他掌心,与热流一并流出。
李慕婉腿软腰酸,随手抓了一件衣袍几乎连滚爬的下榻,“不,不来了……”
“婉儿拿我的衣裳做什么?”王林撑手端详她。
“嗯?”她瘫坐在毯子上,仰头无辜地望着撑在矮榻的人。。
水灵灵的眼珠子一层湿雾蒙上了,惹人怜爱。王林俯身,吻在眼睑处,轻拉开她挡在胸前的衣物,展开后裹上她,轻松地抱起她往室内走去。
答应赔给她的衣裳,还没去坊市买,李慕婉衣柜里衣裳样式不多,每件都精细无比,大多都是宗门量身定做的。
王林回来后,柜里也多了他的衣裳。
“师兄,要给我挑哪件?”李慕婉手臂还勾在他脖颈上,王林没放下人。
他随意挑了件,“婉儿身段好,穿什么都好看。”
“那你放我下来。”
王林放下她,退了内室,李慕婉再出来时,他已经重新换上衣裳,盘膝在吸收身上环绕的灵气。
这段时日双修,于他修为又进了一步,身体无法吸收的灵力,他用极品灵石储存起来,到了雨之仙界或许能做补给之用。
李慕婉长发铺在薄背上,她还没妆发,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见王林在打坐,她拿出抢回来的命魂玉简坐在案台研究。
适才情动时,命魂珠又有所感应,不知这会好感度变化多少了。
【李慕婉: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上升了吗?】
【命魂珠:有起伏,但是最高一直停留在85%】
【李慕婉:……】
她思索着,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彻底攻略,让魔头好感度达到一百。
魔头内心最深处,要如何才能感化。
“命魂无生,命魂有生……”李慕婉心里默念这八个字。
拿回命魂,便能打破寿元耗尽的困境,此为生,拥有命魂,能够重铸肉身,此为生……
可她除了命魂影响寿元和修为外,三百年前那个青龙玉简落下的根源,也无法解决。
早在前些年,她已经尝试过结婴,只是事与愿违,结婴失败,若非王林留下的灵液助她维持生机,她恐怕已是弥留之际。
两人阴阳交合有助于她稳固修为,于现在而言,还是件好事。
是以,无论如何,多哄着他总归不是坏事。
李慕婉收起玉简,还有宗门内务未处理完。王林收了真气,抬眼望向窗外,日光正好,前些日子外出答应要给她刻的木雕,正好今日空闲给她刻一个。
他拿着木段坐在案几前精雕细琢,李慕婉说要刻一个耍禁幡的木雕,王林如她意。
半晌,李慕婉处理完要事出来外间,正好看见王林双手撑在案台上,长袍落了些灰,眼见他一头红发在木段雕刻中,逐渐褪成白色。
每当雕刻时,他的心境都有不同
暖阳正好落在他身上,刻刀上反射的光束映在他眼廓,她失神盯着王林,忍不住要靠近他。
裙摆随步伐摆动,她落在案前,坐于王林对面,趴下去,试图要看清他整张脸。
视线闯入她的身影,王林手中刻刀未停,只是唇角上扬了弧度。
李慕婉看了许久,那木段有了雏形,禁幡若隐若现。
“师兄,你这木雕手艺,是爹传授的?”李慕婉双手托腮。
王林下刀的动作微顿,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喊自己的爹娘。
“婉儿?”他眸光诧异。
“嗯?”她目光停在木雕上,没注意到王林投过来的视线,“师兄怎么不刻了?”
“你方才喊什么?”
李慕婉侧眼,漾开笑,暖意洋洋道:“师兄啊。”
“不是这个。”
李慕婉思索片刻,“我说师兄的手艺可是爹传授的?”
王林点头,有些错愕,“婉儿,你,喊的是我爹……”
“师兄,婉儿与你是夫妻,你的爹娘自是我的爹娘,有何问题?”
王林难以置信,却又享受她无条件对自己的爱护,“婉儿心里当真认他们为自己爹娘?”
李慕婉不以为然,安抚道:“爹娘对你有养育之恩,师兄穷极半生,都要为爹娘杀宿仇,可见他们在你心中重要程度,凡师兄所爱之人,皆是婉儿在乎之人。”
“待往后,你带婉儿回赵国,咱们一块拜见爹娘,让他们看看这个儿媳,可还满意。”
她总是带着笑意,笑里盛着阳光。
王林伸手,轻抚了她发丝,宠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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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这般好,爹娘定是喜欢的。”
“嗯。”她注意力又回到心心念念的木雕上,“师兄刻的真像。”
王林这才将视线抽回,又专注回手里的事,“快好了。”
李慕婉陪在身侧,看得津津有味,又觉过于安静,“师兄,婉儿想听听你说话。”
王林本就话不多,那些浓情蜜语他更是不会,低头专心雕刻,“你,想听什么?”
李慕婉起身钻入他怀里,王林放下刻刀,双臂张开些许搂着她,她整个人贴在肩甲处,指尖绕在他鼻梁,挑逗一般说:“师兄就不会哄哄我么?”
“要,哄什么?”王林一头雾水,他能随时察觉李慕婉的情绪变化,再以行动化掉她的不悦,却不懂得用甜言蜜语来哄女子开心。
“那你可知,女子的心思,其实大多时候与你所见所闻都不一样。”
“从何说起?”王林目露困惑,越发听不懂。
李慕婉暗自努力,她教定了,“你不会,婉儿教你啊。”
“还请夫人赐教。”
“女子面对心悦之人,大多是言不由心。”李慕婉起身挣开,在案前踱起步子,步履轻盈,裙摆轻启,仿若一只林中蝶翩翩起舞。
那未挽的长发铺在身上,仙姿撩人。
“从何说起?”王林视线一直跟着她。
“女子大多时候说要,就是不要。不要就是要!”这还是她从话本里看到的。
“为何要这般?”
李慕婉认真道:“如此才能引得心悦之人的注意啊。”
“那为何不能直言,若是对方会错意,岂不是生了嫌隙误会,蹉跎岁月。”王林摇头,再次拿起刻刀继续。
“师兄不知,这是有情人之间的情趣。”李慕婉瞅着他,“师兄不明白?”
王林摇头。
李慕婉眸子一沉,思索片刻,学着他的语气,“婉儿,我带你去坊市,买好看的衣裳,可好?”
“师兄,若你是婉儿,你会如何答?”
“好。”王林正肃道。
“唔?”李慕婉摇头否认,“婉儿会说不要,但是婉儿心里想要。”
“那为何不直接说要?”王林又停了动作。
“这时候,师兄就该哄了,”李慕婉忽的捧上他脸,凑近他认真说:“因为婉儿在闹性子,你不能再问我要,或是不要,你该直接带我去。”
王林笑了笑:“复杂。”
“女子的心思就是这般,师兄觉着复杂,便是对婉儿不上心。”李慕婉嘟起唇,粉嫩丰润的唇瓣让人忍不住要含。
王林唇瓣轻启,微微抬头想凑上去,李慕婉唇角微挑,藏起坏笑,直起身子不让他亲。
“不要。”
她一句不要,王林便不敢再上前。
“你当真作罢了?”李慕婉气鼓鼓瞪着他。
王林一脸无辜:“婉儿说不要。”
“对啊,婉儿说不要,那就是要啊。”李慕婉怒其木头,“师兄怎得榆木脑袋。”
“谁家夫君这般无趣。”她装起怨念的模样。
王林扯出笑意,放下手中刀具,掌心擦过她脸侧,吻了下去。
“那,有劳婉儿多费心思教,为夫定当好好学。”
“嗯……”李慕婉这会脸烫了,忙推开他,她撩的火,还得自己来灭,及时止损。
可见王林这样,又想继续逗逗他,“师兄,你夸夸婉儿吧,婉儿想听。”
王林眉心稍紧。
“怎么,婉儿是一点都不值得你夸了?”
王林想了想,“并非如此,只是婉儿的好,世间所有美好之词,都不及你。”
李慕婉掩嘴笑笑,只觉未免夸张了些。
“那师兄为何不喜欢婉儿?”李慕婉眸子带了几分真,“是婉儿哪里没做好么?”
王林困惑,自己明明很在意她,不知她何出此言。
李慕婉想知道,为何命魂珠内好感度只有八十五,难不成只是因为他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婉儿教你,如何爱我,可好?”李慕婉面颊贴在他掌心,望着他。
王林欲言又止,他自己心意他怎会不知,可又不想李慕婉多想,她心里装的万千世界,虽是平常小事,也只有她这,方能觉得自己在这修真界,是个真实的活人。
“好。”
他把手里完成好的木雕递过去,李慕婉拿过一看,与自己一模一样,就连发丝都分毫不差。
“师兄的手艺真不错,这木雕形神兼备,婉儿好喜欢。”她高兴地奖励了一吻,点一下又离开了。
王林一副情痴的神色望着拿了木雕入内室的背影,见镂空雕花屏风后,身影摇摇晃晃,似在端详要把这木雕摆放在哪里才满意。
他心底自念,婉儿,无需教,我也爱你。
35.争执
“那师兄可要好好记。”李慕婉放好木雕回来,掰着手指一件件道。
“师兄要记住婉儿生辰,每逢生辰之日都要给婉儿送礼物,不需要多贵重,但能体现师兄心意即可。”
“若是赠礼,自是不能含糊。”王林应下,“只要婉儿想要,多贵重我都能送。”
“不对,礼物在于情,不在于贵,师兄定然会想把最好的都给我,”李慕婉戳了两下他心口位置,“我只要你这里的,真心实意的。”
“一支簪子也好,一件衣裳也罢,又或者师兄摘的一束花。”
王林沉思,只要这般就够了?
“你总是要走,一走便是好久,若是以后外出,得要给婉儿带礼物回来,不要你以身犯险抢的,只要你的心意。”
“好。”
李慕婉继续道:“还有,除此之外,还要记得我们的婚日。每年婚日要陪婉儿一起过,往后每一年,咱们就在南苑种上一棵桃树,待南苑成了桃林,再一起细数过了几年,好不好?”
王林神往,每年?他们已过了五十年,接下来还要前往雨之仙界,又如何能够做到每一年都陪她栽种一棵桃树。
“待我从雨之仙界回来,每年婚日,你的生辰,都陪着你。”
李慕婉只是先提,没指望他每一件都能细致完成。
“好,”李慕婉说,“不过师兄欠的几十年,改日抽空你同我一块补回来。”
“依你。”
“还有,若是婉儿使性子,师兄要先哄,倘若婉儿哄不好,你更要耐着性子,指不定多哄几回,我便好了。”
“好。”
“你不许因为旁人多看我几眼,便凶神恶煞的吓唬人家……”
“不成。”王林竟一丝都没犹豫,快的李慕婉话语未落完他便脱口阻止。
他一副绝无可能的神色,李慕婉愣了须臾,改口道,“那这个便算了。”
“师兄寡言,我知道你心里藏了许多话不善于表达,你得多夸赞婉儿,譬如每日挑一样,簪子好看,衣裳好看,妆面好看……”
“还要多表达你的情意,有没有想婉儿,若是想了,你便要与我说,或是主动亲近,虽说都是小事,凡人夫妻都是这般的。”李慕婉绘声绘色,小嘴道不停。
“好,听婉儿的。”
“还有,你爱藏心事,报喜不报忧,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不可隐瞒,即便是危险之事,也要告知,不许一人担着。”
“好。”
王林细心倒了盏茶递给她润口,李慕婉喝下大口,心满意足。
忽而还想到了一点,“不许无缘无故凶我,我会害怕……”
“不凶。”王林接回空盏,他舍不得。
“……”
李慕婉说得差不多了,抱过一直倾听的王林,深情说:“最重要的,你要爱我,就不许受伤,不许莽进,凡事三思而后行。修为是无止境的,宝物也没有性命重要。”
指尖抚平他衣领,“你要知道,无论如何,你不是孤身一人,有我等你回来。”
王林心神已乱,视线模糊盯着她,双臂将人轻拥入怀。
她身上是暖的,道出的话滚烫。
抵在他胸膛的人轻声道:“师兄,婉儿说的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王林沉声:“记住了。”
“那师兄重复一遍我听。”
“不许受伤,不许莽进……”
“不许凶婉儿,要说好听的话给婉儿听……”
“夫妻之间,坦言相待,不可隐瞒。”
“每年生辰,婚日都要陪婉儿一起……”
“……”
“那师兄可知道婉儿生辰,可记得我们的婚日?”
王林犯难:“这……”
李慕婉未告知过她的生辰,修真界的时间过得快,有时一闭关就是数年,何年何月已不重要,她也极少会过生辰,以往在洛河门有哥哥在,哥哥会记得生辰,也会每个生辰给她送上不同的礼物。
离开洛河门后便没有了,只是日子她一直记着。
至于婚日,双修大典的婚日是长老们随意定的,她不要此日做婚日。
二人是在双修大典后的第十日,确认夫妻身份,又圆的房,李慕婉便以这日定做婚日。
待她说明后,王林尽数记下了。
周林传了玉简,李慕婉又出去处理事物。
王林凭栏望着窗外霞光,似乎开始贪恋这样的日子,若此行去了雨仙界,再回云天宗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几岁了,也不记得生辰是何时,李慕婉说要教他如何爱她,王林自问爱李慕婉,可他隐约察觉,这样的爱,仿若不是她心中所想。
李慕婉说,爱所爱之人,便是与他朝暮相处,事无巨细。
而此刻的他,确实无法做到,宇宙浩渺,他还有目标没有实现,修真之路漫长,于他和李慕婉之间,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完成她口中所说的朝朝暮暮。
那些如何去爱她的小事,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学。
李慕婉说要把空缺的五十年,补上每一年婚日栽种的桃树。
后院里,王林手里拿着锄头挖坑,李慕婉放了树苗,他再埋土填坑。
“待师兄从雨之仙界回来,这些桃树定然都长成了。”衣袖沾了泥土,余晖洒在院落,莲池波光粼粼。
魔头们在院里各玩各的,也不敢压坏她的灵草,许立国百无聊赖坐在池边垂钓,雷蛙沉入水池戏水,大猿又摘了许多灵果回来,小灵和蚊兽各自绕着两人转圈。
两人齐齐回眸看了一眼院中玩闹的魔头。
“等我回来,再与婉儿植树。”
王林牵起她藏在袖口的小手,落日罩住南苑,两人身影消失在暖色里。
***
南苑一间密室里,李慕婉正在闭关吐纳,双修产生的灵力,以她身体所能吸收的成分越来越少。
苍白的面容泛起丝无奈的苦笑。
任她百般与魔头修好,好感度也没再提升,而身体的损耗逐渐让她心乱。
【命魂珠:早两百年就让你更换魔头完成任务,不若此时早已拿回命魂,何至于如此棘手。】
【李慕婉:若非你吸食我的命魂,我又何故要惹上寿元耗尽棘手一事,如今与他这般生活,已是我心中乐事】
【命魂珠:此乃命中注定,并非我能左右,你命有此一劫。】
【李慕婉:命?奈何修为通天修士都无法掌握命运,于我又能吗?】
【命魂珠:你别放弃啊,虽说近日不再提升,但总归也没降,换个角度想,是好事。】
【李慕婉:魔头于我有情,只是还未深到能够让他全力以赴,故而没法达到一百好感度,对吗?】
【命魂珠:情之一字,极为深奥,不若不会……】
【李慕婉:不会什么?】
不若不会千年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以情感化魔头,从而拿回命魂由死转生。
周身灵力化为乌有,李慕婉努力平息燥动,却仍是心烦意乱,她打下的禁制密室,就连王林也不曾入过,他也鲜少主动去探知李慕婉的事。
庭院里,李慕婉躺在藤椅纳凉,这几日她不常缠着王林,又唤了周林来谈话。
周林望着师父眼睑的乌青,欲言又止。
李慕婉抚养他长大,教授法术丹道,禁制阵法,一直都是肃穆庄严的形象,出于敬重,他把那些不好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不愿意那样去想自己师尊。
“师父管理宗门劳心劳力,已是分身乏术,若师父无法分神炼丹,徒儿代劳即可。”周林拿出几颗培元固本丹药,双手呈上。
李慕婉掐诀时灵丹飘在指尖上,周林炼制的丹药精纯,李慕婉满目欣慰,服下一颗,“周林,你去凡间寻些话本来吧。”
“啊?”周林错愕,“师尊要凡间话本做什么?”
李慕婉有些犯难,却面色如常,只道:“为师有大用,你寻来就是。”
虽不知有何大用,但师尊吩咐,周林是在所不辞,收了命令便出了云天宗。
回来已是半月后,李慕婉密室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话本,趁着王林又在打坐,她整个人栽入话本里。
术法转在她指尖,打出的灵光不断翻阅,一行行字迹呈现半空。
接连几日,李慕婉终于悟透了。
【命魂珠:你这几日不陪着魔头,看这些凡人话本做什么?】
【李慕婉:就是要攻略魔头才要看这些话本的。】
【李慕婉:若是一味讨好魔头,魔头在我这里得到的情感安全是绝对的,他没有危机感,好感度便只能在八十几徘徊。话本里说,要拿捏一个人的情感,得学会让其患得患失。】
【李慕婉:就仿若是放风筝,放出去扯一下再拉回来。】
【命魂珠:这可靠吗?你可别玩火自焚啊……】
【李慕婉:慌什么?我自有分寸。】
李慕婉自信收起命魂珠,出了密室,雕花屏风后的王林闭目不动,神识却散在屋外,一直随着李慕婉移动飘在周围。
她仅是扫了一眼,并未朝他凑近,而是转身出了阁楼。
王林内心一沉,仿若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 ,屋内只剩下纱帘晃动,还有她身上的莲花香。
“婉儿……”王林呢喃着名字,已经一个月了,李慕婉不是闭关就是外出,这种感觉怎得有些熟悉。
待她回来后已是第二日,李慕婉又入了内室,王林注视着身影直至消失。
李慕婉坐在屏风内,摊开一张画卷,调好墨水,描摹了一张轮廓,一坐就是三个时辰。
书案上还摆放着他给刻的木雕。
王林无心吐纳,本不想打扰李慕婉,可心里想见着她,视线不自觉落在屏风后。
“婉儿,你在做什么?”王林隔着屏风小心翼翼问。
李慕婉专注手中的画,听见了声音却无暇应他,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王林等了片刻,自顾入内绕在书案后,李慕婉勾勒轮廓,在那栩栩如生的画像,朝额头点上一笔朱红。
“婉儿画的……”
“我那画卷不翼而飞了,早就想重新画一副,耽搁了时日,正好今日有空,便补上了。”她细细描着衣裳上的纹路,把所有细节记得无比清楚。
王林眉心一紧,深眸微沉,心里涌起一阵酸麻,阴暗之处疯狂躁动,却尽量保持平静,他抬袖扯开了些画卷。
“婉儿坐了许久,歇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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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李慕婉手中笔刷划过,原本干净的轮廓点上墨迹,她蹙眉泛起不悦,却未多责怪,平静道:“师兄?婉儿还没画完。”
“不画了。”他拿开李慕婉手中的笔,搁回笔枕。
“为何?”李慕婉不乐意,把画移回来,又要去拿笔。
只是手腕被扼住了,她动弹不得,只以为王林要与她双修,只能安抚道,“师兄,我还没画完,等婉儿画完再要可好?”
王林却不以为意,眉眼锁着不快与阴沉,似把他捅碎了,哑声道:“这是马良!”
手腕的力量加重了些,李慕婉吃痛,本能起了挣扎,好不容易抽回了手,又被王林擒住了,一把给她扯起来。
李慕婉受力抵着他胸膛,仰着那深沉的眸子,是看不穿的阴寒。
“你,你怎么了?”李慕婉隐约生出恐惧,想要退开距离。
王林盯着她,一息间,一道红光术法闪过眼前,案上的画卷瞬间画成灰烬。
“师兄你……”李慕婉望着灰烬哑然,仿若联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那画卷,是你毁的?”
王林没有否认,只是定定瞧着她,露出浓重的煞气。
李慕婉质问道:“为何?师兄明知道那画于我重要,偏就毁了它,还眼睁睁看着我寻了那么久。”
“南苑除了你就是你的那些魔头出入,难怪寻不到,”李慕婉恍然大悟,魔头都知道谁毁掉了画卷,只是不敢背叛主子罢了,她委屈极了,音量也跟着高,“师兄戏弄我,好玩吗?”
狭长的眸子蕴着阴郁,眼尾的红与发色几乎相融,“这是马良!”
“马良怎么了?”李慕婉气急了。
“为何是马良?”
“是,是马良,也是你啊。”她被禁锢在椅子上,坐着的身躯压根挪不动,身后是书案,退不了。
“婉儿,我站在你眼前,你画马良,是因为忘不掉那张脸,是吗?”王林气息逼得近,就是要她回答,容不得她退。
李慕婉无力要避开视线,被他生生擒回来,“看着我说。”
这样的王林,比之情到浓时更骇然,她此刻是怕的,李慕婉美眸撩着水雾,疼哭了,委屈灌满了她。
原本这几日冷落他,好感度仍是无济于事,她本就心乱,那画卷没了自己难过了几日也不敢与他提,原是都出自他手笔,如今还要这般凶狠的对她。
明明教了他不许凶自己,他仍是学不会。
李慕婉也来了脾性,声泪俱下诘问道:“那要画谁?你每次回来样子都不一样,我要画哪一个你?”
“是那个一身弟子服唤我师祖的王林,还是着一身黑衣出现在双修大典上的王林,还是此刻满头红发质问我的王林?”
王林面色僵住,被问的哑声,堵在口中的话说不出来。
擒住的双颊生了红痕,滚烫的泪珠滑入他掌心,糊了李慕婉半张脸,叫人心疼。
他内心挣扎又阴鸷,李慕婉近乎无声:“那修魔海内的马良,也是你啊……”
“不是,”王林双目裹着冰雾,从未有过的不安与质疑,“你可是一直在透过我看马良?”
他把面凑前,贴着李慕婉,“你喜欢的,一直是马良这张脸,可对?”
“王林,你在说什么啊?”李慕婉视线模糊,猜不透王林了。
而此时命魂珠滚动,在传递一种信息,魔头不可控了。
好感度急剧下降,李慕婉只觉要功亏一篑,只能理着情绪哄他,“师兄若不喜我画修魔海的你,婉儿不画就是,你这样子,婉儿害怕。”
“烧了就烧了,婉儿不画了,不画了……”
“只画如今的你,好不好?”
李慕婉装着他的反应,不断哄着,良久,王林松了手,再把她搂入怀里,紧紧拥着不愿放手,又轻抚着她后背,仿若方才那个失去理智的人并非是他。
藏在他怀里的人,心有余悸地落下行泪,可算是安抚好了。
原本适才只要她不画了,王林便可抑住心底的疯魔,只是李慕婉那几句话,让他更是失去了心智。
他本不该如此容易动怒,可遇着她的事,却不管不顾的无法自控。
“师兄,”李慕婉抱着他宽背,“你怪我么?”
王林捧起那张被自己揉红的脸,心疼了却不说话。
李慕婉心身俱疲,命魂珠内好感度降了,任凭她再如何哄,也没再恢复八十以上。
此事过后,虽说彼此冷静,可王林不愿亲近自己,李慕婉也不想讨他无趣,再研究画本里的情绪管控,也不曾主动去黏他,就是互相晾着。
两人相处一室,隔着一张屏风,心似乎却远了,于李慕婉而言,马良既是王林,要画马良,是缘起之因,王林问的那句,可是透过自己在看马良。
她并非在看谁,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叫马良也好,王林也罢,修魔海内相处四年的人,便是眼前之人,除了样貌不同,别无他异。
只是不曾想,他竟然会如此在意。
宗门广招门徒,李慕婉又外出处理事务,王林几日见不到她,只听闻许立说,李慕婉在新一届招收弟子大会中,收了个弟子。
模样生的俊俏,年岁二十有一,丰神俊朗。
36.弟子
许立国看着闷闷不乐的王林,又恨他是个木头,恨铁不成钢的在一边念叨,“哎呀,主子,主母不都教您了嘛,得哄着,您去哄一哄就没事了呀。”
王林打坐不以为意,“明明是婉儿,先画了不该画的人。”
许立国:“这事不是说开了嘛?主子自作主张毁了主母的画,怎能说是主母的错?”
“婉儿无错,可她不该画马良。”
坐在屏风内的李慕婉听见二人谈话,愈发生气,胸膛起伏不定,小脸凝成一团。
“主子,那日主母不都答应不画了嘛,况且修魔海的马良,就是您啊,怎得如此执拗,这性子也就只有主母才能受的了。”许立国抱头要被逼疯了,“男子汉大丈夫,低低头又何妨?”
王林不知为何,心里生出这般别扭,他不喜欢,却被这种情绪牵引。
而屏风内的动静很确切的在告诉他,李慕婉气着呢。
“主母等着您过去呢,主子。”许立国推了推他。
王林思索片刻后召唤出小灵,拿了几颗丹药,“婉儿动气,对身体不好,把这丹药拿给她。”
小灵拿了丹药殷勤送过去,李慕婉抬眼扫了一下,“别以为拿着两颗丹药就能化解,即便我画的是马良,那又如何?有人一走就是几十年,我都等了,可他呢,因着两幅画,便把与我允诺的事抛之脑后,这丹药我不要。”
李慕婉指着小灵鼻子说,“告诉你主子,若没有诚意的道歉,就不要与我说话。”
小灵为难不已,王林也听见了,默不作声又苦闷地收回了丹药。
屋里闷得慌,李慕婉喘不过气,消失在南苑,王林察觉屋内已经没了人,叹了一声又闭目养息。
几位魔头面面相觑,不敢吱一声,良久,王林才对二魔头下令道:“你跟着她。”
小灵转身飞出南苑,几日后,她把新收的弟子乌羽带回南苑,住在偏院。每日亲授丹道,教其养护灵草,采集露水。
二人举止却保持分寸,丝毫未曾越界。
李慕婉教授时不避讳王林,就在他眼皮底下,与那乌羽走得近,两人身影时常落在后院的药田。
她浇水,乌羽拎桶,站开了距离,任旁人看,也是师尊正常与弟子传道,并无不妥。
只是魔头们都替乌羽捏了一把汗,王林起先还能强装镇定,不受其扰,表面心平气和,心知李慕婉是在赌气,故意避着自己。
可日日送进来的露水和灵草却格外扎眼。
乌羽也曾听闻,宗主的夫君是个修为极高的修士,且不常见外人,性子冷僻,手段杀伐。
就连始祖们都忌惮非常,他自然心生敬意,每回送露珠进来,都能感觉到屋内一股寒芒在打量自己,却不见人影。
久而久之,王林再装不下去。
南苑还算平静,只是乌羽打理的那片灵草,不知为何压倒了一片,李慕婉特意嘱咐,要好生养护,这几日要以灵草入药炼丹,而今灵草被毁。
望着那片巨大蛙爪印记,乌羽心生疑惑,刚采好的几瓶露水放在凉亭石桌上,他转身一瞧,已经被蚊兽吸食得所剩无几。
“这,这是哪来的妖兽?”
雷蛙和蚊兽齐齐窥视着他,一步步逼近,乌羽仅是筑基期,想拿起剑防身,雷蛙把他武器打掉了。
蚊兽与雷蛙对视一眼,口器伸长,逼得乌羽往药田边上一直退。直到整个人翻身掉入了池子,雷蛙似接收到了命令,一跃而下,溅起水浪淹过乌羽。
“师尊,师尊,救命……”乌羽无助的求救声喊破后院。
李慕婉在阁楼内听见声音忙着要出去查看,屋内却不知何时起了一道禁制,阻碍她行动。
李慕婉心知这些禁制从何而来,未理会王林自己耐心解禁,王林虽没拦着她,但脸色阴沉并不好看。
还是周林把人捞起来的,一副同情之色望着乌羽,欲言又止。
雷蛙趴在莲叶上,身上闪着几道雷电,蚊兽口器露出,一副威胁之状,他不明白这些妖兽为何捉弄自己,却没有伤害之意。
乌羽拖着湿透的身子,把剩下的露水送回阁楼,一道阴寒之力绕在梁柱之上,形成数根冰针迅速压下,落在乌羽瞳孔前定住。
一声威胁震慑的声音,连同王林四百年杀戮的画面传入他神识,“胆敢再向前一步,莫怪我无情。”
乌羽只觉屋内气流古怪,师尊素日温婉可亲,绝非恶类,在南苑阁楼有如此修为之人,想必是那传言中的宗主夫君,少理事世的大宗主。
乌羽盯着那冰针,不敢动一丝一毫,“晚辈鲁莽,前辈高抬贵手。”
王林收起神念,冰针消散。
只见乌羽吓得连滚带爬的出了南苑,许立国看好戏嘲讽道:“主母这弟子也太不经事了,主子就这么吓了一吓,人影都不见了。”
李慕婉总算把禁制解开了,无视王林和许立国,拿了几瓶丹药要去偏院看人,只是刚到了后院,身后却跟着高挑挺拔的身影,披背长发铺满身后。
所过之地被覆上厚厚的寒冰,连同池面也裹了层冰霜。
李慕婉察觉王林的气息,选择视而不见,顿然间手腕受了一道力量把她拽了回来,紧紧贴着胸膛。
“你干什么?”李慕婉眸子装着情绪,堵了好几日的气也无处散。
王林却是面不改色,语气懒散中带着威胁,不容得人抗拒,“婉儿若是再上心此人,我不介意送他上路。”
这话说得没有余地,李慕婉进退两难,见过因马良画像失控的王林,那双眼睛透出的戾气让人心生恐惧,李慕婉顿感身子无力,多日的委屈涌上心头。
猛然挣脱,回了阁楼闭门不见。
而偏院的一处房间,乌羽正在打理被毁坏的灵草,感受到强大的压迫,他本能的防备,盯着面前不怒自威的人,硬生生退到角落。
“前辈,前辈是?”
王林背着弟子,负手而立,声音低沉:“若想保留性命,尽早滚出南苑。”
“晚辈受师尊嘱托,在南苑打理灵草,替师尊采集露水,若师尊无命,弟子怎敢敷衍。”
王林大袖一挥,把乌羽扫出南苑。
余音震天:“若无召唤,任何人不得进入南苑。”
“否则,死!”
那声音盘在云天宗上空,内外宗弟子身躯一震,到底谁惹了大宗主?
乌羽被扫出南苑,只能去了周林的北庭,李慕婉得知后再没召见过他,原就是给周林收的弟子,也算弥补他的。
只不过周林忙于各院新弟子入宗事物,无暇管教,李慕婉就承接过来调教。
本想以此气气王林,点到为止,不若搭上无辜之人性命,倒是罪过。
王林若无其事的回了南苑,李慕婉在寝内养神,察觉屋内进了人也不理会。
“婉儿管理内务繁忙,再分神管教弟子定然分身乏术。”王林立在她身侧。
“你满意了?”李慕婉堵着气。
“婉儿,不要置气了。”王林声音有所缓和,语气也柔了。
“你是得意了,处处压着我,”李慕婉掀开眼帘,清澈的眸子凝着他,委屈又有怨气,违心道,“你不是要去雨之仙界么?你走吧。”
王林内心一沉,抓过她手腕护在胸前,却不像之前那样粗蛮,“婉儿要气我,故意收了弟子,日日在南苑侍奉。”
“不都被你赶走了么?”她抽回手,王林便又抓上去。
李慕婉执拗推开他,却带了撒娇之意,“别碰我。”
王林楞了须臾,松开手,只是很快又展开双臂,整个人揽入怀里。
贴着她耳侧说:“婉儿说不要,那就是要。”
“你……”李慕婉气急,“无赖。”
王林任她骂,眼尾藏着难以下压的笑意,把她的不快都锁住了,俯身亲下去。
李慕婉被堵得难受,推不开,气息猛然灌入,她只能接受。
眼眸撩着水雾盯着他看,王林心化了,李慕婉嗓音绵软,带了几分责备,“你当真狠心极了。”
“婉儿胆敢再骗我试试?”王林眼尾带红,警告中带了哀求,指尖用力压着她唇瓣。
“师兄,你弄疼我了。”李慕婉恍惚惊醒推开他,“不准再亲。”
王林反扑回去,擒住她下颚,带近自己,说话时唇瓣贴脸,“婉儿为何招收男弟子?”
“你不也是男弟子吗?”李慕婉说,“当初若非宗门招收弟子,你我又怎能在云天宗重逢。”
“那婉儿的意思是,还想要与谁重逢?”
“马良吗?”
李慕婉忽觉面颊湿润滑过,他这是?这是舔了?亲了?
她想要擦拭那粘腻的湿漉感,却被王林摁下她的动作,擒住下巴的双指稍用力,那湿漉感又在颈侧蔓延,李慕婉确认。
是舔舐!
她轻颤娇声骂道:“王林你……”
他却觉得是在调情,李慕婉被扼住无法动弹,王林沿着白玉滑下,她趁机要挣扎。
王林索性扯下帐帘捆住了她双臂,并拢时被一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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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撑开。
她想挣脱手腕的缠物,上下被支配的双肢都无法自控。
因她动作起伏,随着晨风床幔也在浮动。
长指深入,李慕婉后缩,颤声出来:“你,别……”
伏在白玉下的轮廓埋进去,李慕婉羞红了脸,有种被赤裸裸赏玩的羞愧。
她近乎哭着求饶:“王林,那里不可以……”
王林分明听见她愉悦的哼声,只当她是矜持。
被帘子捆起的人扭动,一种被水流冲入湖面的畅快进入脑中,她不再抵抗,恨不得再深一些。
他含着湿热,压上满脸涨红的人,挑坏道:“婉儿不是说无趣?这般可还有趣?”
李慕婉委屈地睁着眼,要哭出来了,“你就这般欺负我。”
“婉儿曾说,这种事不需要问的,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婉儿说的么?”王林一脸无辜。
“我是说了无需问,可没说过你可以捆着我,那般,那般……”她言语温吞,又为方才自己的反应而羞涩。
“那般什么?”王林贴着她耳,从轮廓移到她唇边,吻上去,“方才婉儿不是很喜欢?”
李慕婉恨不得悬挂的帐帘掉下来,把她这张脸藏住了,不要叫他再如此肆无忌惮的一般打探,一边诉说风月事后的细节。
“婉儿好了?”王林却没如她意。
“我还没开始呢。”他虎视眈眈的垂涎不留余地的展示在她眼底。
“你说什么?”李慕婉心底一沉,浸湿的褥单未干,一只大掌解了捆绑的帐帘。
李慕婉滑入他臂弯里,王林怜爱地望着她,点着粉色的鼻尖。
“婉儿,该还债了。”二人指尖相扣。
一缕斜阳入眼,碎发撩在眉峰,她浅浅地笑,不自知地引过他。
笔挺的宽背弓起,势如破竹入了深潭。
软声入耳,灵力滚散。
“师兄,快一些。”李慕婉催促道。
王林犹豫须臾,面露不解,她不疼吗?
光影把她面颊柔和得愈发可人,他思忖须臾,又见她不像说假的,如她所愿快了些,李慕婉咬了一口他唇。
王林动作顿停,委屈看着她,“怎么了?疼了?”
“师兄这般使劲儿,自然疼了。”李慕婉撇过脸委屈道。
“不是婉儿说,要快一些么?”
她又正回脸,气鼓鼓看着他,“我,我说的不是这个快……”
“那是哪个?”王林一副不知的模样。
李慕婉羞愧急了,怀疑他是故意的,“你……”
只听她叹息,没再说话,王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你退出去!”李慕婉小脸通红,低声又娇羞。
王林置若罔闻,望着合眼的李慕婉,情愫又起,没退出去,这会动作愈发强烈
更深了。
身上的人还没有停,李慕婉推了推还在较劲儿的人,“师兄……”
王林抬眸,双目情/欲呼之欲出,“婉儿?”
“师兄,好了么?”
“婉儿,再等等,忍一忍,好么?”
李慕婉咬咬牙,撑着最后的力气,俯身贴着他,想要引出他,软语绕耳:“夫君好厉害,夫君给我吧,婉儿想要……”
那一刻,身上所有的燥热汇聚一处,他沉重哼出一声,在她的软声叫唤里释放,李慕婉累及了,又一次次跌落云层里,初升的暖阳裹满了全身,她在棉云内沉溺,抓住了愉悦。
阁楼外黑色浓云压下,阴沉快要捅破云层,伴着电光,偶尔裂开天幕,似又一阵疾风骤雨冲刷。
阁楼上的魔头们百无聊赖,躺够了又换着姿势,许立国撑着膝,日暮将临,他托腮怨念不断:“主子每回入了主母屋子,这南苑的灵力就没停过。”
“年轻气盛也得有个度啊,苦了兄弟们有家不能回。”
李慕婉双目离散,王林要把所有力气都泄在一处,恨不得把人吞噬尽了。
热汗沿着她仰起的脖颈漫开,流下来了。
身下的褥子湿透了,汗渍混着粘稠,她被揽在身上无法动弹,身前人是翻覆过后的余热,汗在事后的平静里悄然渗出,李慕婉面颊贴着他颈侧,似一块白玉被他又拥入怀。
身前的人呼吸平了许久,似在回味那场云雨。
南苑外淅淅沥沥下起雨,许立国躲入小灵身下,小灵抬起翅膀,一只护头,一只护着许立国。
“天都黑了,主子,放我们进去吧,小许子都淋湿了。”
37.做狠
大猿也藏着躲着,蚊兽把头钻入雷蛙腹部,雷蛙喜雨,无需躲藏,大猿无处能藏,只能靠着小灵一点点掩护,把头钻进去,身子露在外边,毛发也湿了。
“苍天啊,太苦了,找谁说理去啊!!!”许立国的哀嚎响彻南苑。
窗外时不时雷声入耳,电光照入阁楼窗幔,王林看清她被揉乱的发,原本的白皙紫一块青一块。
把累得无力回应的人抚过一遍又一遍,在她耳中轻语道:“婉儿到了吗?”
李慕婉还在神游,方才那场云雨,把她魂弄没了。
见她不说话,王林有些自我怀疑,眉峰又起,“没到?”
“你说什么?”李慕婉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林已经翻身,“那再要一回?”
“到了到了……”李慕婉心慌,连忙捂住他嘴,把脸藏入被褥里。
她哭的不像样,王林不忍心,哄道:“婉儿不哭,婉儿不哭……”
轰隆隆的雷声躁动不停,好似要把天撕裂了,雨势渐猛,雷声骇然,两人身上重披了衣物,李慕婉躺在他怀里,心藏了事。
这会的王林好说话,她便道:“师兄……”
“嗯?”王林望着窗外的电光,这会儿的他又收了方才的兽性,一副正人君子的端庄做派。
“若是哪一日婉儿惹你不高兴了,师兄不要为难云天宗,可好?”李慕婉在他胸口玩着一缕发,发丝缠上指尖,她白皙细嫩的长指在胸口胡乱画着,几条抓痕尤其显眼。
王林收回视线,略带不解,“婉儿这话不是说过了?”
李慕婉面色闪过无奈,王林只以为是先前那些话吓着她了,哄道:“婉儿,答应过你的,我都会做到。”
“师兄……”李慕婉眼皮垂下,缓缓面颊藏入结实处,抚着她脸廓,是睡着了。
“婉儿珍惜的,我都会替你守着,”王林又望向窗外,看见了一晃而过的一丝闪电,“前提是婉儿你要在……”
睡着的人听不见,王林怕屋外的雷雨吵着她,掐诀后,禁制把响声拦截在外,胸前的人睡得更香了。
阁楼上五个魔头报团取暖,瑟瑟发抖,雷蛙恨不得钻入池子里,却又被禁制所困。
于屋内的人来说,这个夜晚在寂静安详中短暂的过了,于屋外风吹雨淋的魔头,确实煎熬又漫长。
李慕婉睡足了觉,屋外是雨后的净亮,南苑的雾气未散,空气中带着清晰,王林早已正好衣冠坐在外间打坐吐纳。
她穿好衣裳,长发是散的,踩着步子立在凉台外,风吹过身侧,她仰头感受清晨的凉气,晨曦从云层破出,微弱地打在身影处。
李慕婉总觉少了些什么,又想不起来,须臾后入内重新更衣点妆,镜前的锁骨往下,痕迹过重,她无奈挑了件遮领的衣裳,勉强是挡下了,可是颈侧和耳后的还尤为醒目。
好在她无需外出,在南苑里也少有人能看见,无非是周林前来送宗门内务帖。
“对了,小灵。”她手里捏着笔,墨还没磨,这才想起以为不是周林便是小灵给她备好的笔墨纸砚。
她搁了笔,探出外间,王林还在闭目吸收身上的灵力,李慕婉轻唤:“师兄,小灵呢?”
王林抬眸,素雅的身姿落目,“怎么了?”
李慕婉知晓以往他都是把魔头弄到外面去了,想起昨夜疾风骤雨的,故而担心些。
王林面色淡然,手臂一挥,几个魔头落入阁楼内,只见缩在一团的五个,各有各的姿势。
“这是?”李慕婉惊呼,“遭洗劫了?怪可怜的。”
“主子终于想起我们了。”许立国控诉道,“昨夜风狂雨骤,小许子在雨中足足淋了一夜。”
说着他又打起喷嚏,一把鼻涕一把泪,见王林丝毫无反应,便知小煞星除了主母外的人心都狠,换了目标哭诉:“主母,小的命苦啊,瞧兄弟们都冻成啥样了。”
李慕婉见王林不表态,自己从储物袋拿了丹药,各自一粒,“这是九转还元丹,服用后就不冷了。”
“多谢主母,还是主母心疼小的们……”
许立国话没说完,王林收入囊中,起身走向李慕婉:“婉儿,天晴了。”
“嗯?”红艳夺目的长发映着光束。
“婉儿,许久未听你弹琴了。”
李慕婉意会,莲池水满,莲花飘到岸边,她动用灵力将莲花都归位原位,不少鱼群跃出水面。
轻纱迎风,一道蓝白身影从阁楼缓缓落在湖心水榭,她抬袖提裙,落座琴台,朝阁楼凉台上回眸,王林正看着自己。
她唇角微提,指尖拨起琴弦,音律起伏,王林手中突然现出一个酒壶,抬袖侧了身,一股书生优雅气质浑然天成,可一双眸子却总带着难以靠近的生冷。
唯独看她时,这份冷漠才会烟消云散。
他又望向天际,储物袋的雨鼎现出,雨之仙界还未开启,他心里念着,此行又不知要多少年,他想把她带在身边,却又不想她身入那如狼似虎,争夺烧杀的战场。
王林口中咸涩,“世间安得双全法……”
“待我回来,不再走了。”
水榭的人听不见,她沉入弹琴的世界里,又回眸寻着他的身影,阁楼上的人还在,二人视线半空交汇,是知己知彼的默契。
入夜后,李慕婉沐浴完从内室出来,外间打坐的王林窥着屏风内的影子,烛火印着身上紧贴的丝绸亵衣,把她的玲珑身段显现无疑,他口中干涩,不舍的情愫又起。
魔头们再次被甩出南苑阁楼,许立国扒拉着房檐:“诶诶诶,我还没看见呢。”
李慕婉忽然整个身躯被他抱在怀里,身上气息灼热,她这几日累着了,被他这么抱着时,陷进去了,只能把那些怨化作她擅长的柔情。
“师兄,你莫要再凶婉儿了,”刚出浴的美人不自知地撩着挑逗,见他又这般柔情,李慕婉扯起他衣领,指尖嵌入,描着喉结的轮廓,“婉儿害怕。”
不知何时,两幅身影入了榻,纱幔垂下,衣襟敞开了,她的手并不安分,被王林抬起的脚丫,轻轻绵绵地踩在他腹部。
分明的线条微微起伏,他窥视着眼前的尤物,她似在钓一尾垂涎美食的大鱼,眼尾挑着诱惑,压了压下颚,那眸子的情意毫不掩饰地流露,把原本不近女色的一张冷容,挑逗得赤红。
沉重的气息在回应她做下的成果,王林捏紧面颊,吻在一双带尽了挑逗的眼眸,睫羽扎唇。
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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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上肩头,他肩膀太宽,李慕婉只能半勾着,埋入颈侧的呼吸绕在耳畔,惹得他心焦火燎。
“师兄,你在想什么?”李慕婉声音犹如一根细丝,扯着他,拉着他,揪住了,让他欲罢不能。
王林俯身盯着怀里的人,如一只抓人的小猫,使劲贴着他,“想婉儿……”
“想婉儿什么?”李慕婉勾着他。
王林顿觉一股热气从脸侧下滑,喉咙干涩,开口时声音是哑的。
“婉儿,我想……”
“师兄想做什么,都可以。”气息滚了一圈,她俨如一条水蛇,绕着两颗明珠打转,挑衅着他。
王林把矜持和衣冠都扯烂了,翻身时让李慕婉躺在上边,擒住她双颊的两指用力,李慕婉顺势仰起,对上王林情浓的双目。
红舌衔在齿间,等待她攀上来,就在靠近时,塞满她。
帐内热流泄露,那被雷蛙踩坏和冰冻的灵草在吸收了阴阳交合的灵气之后,又长成如初。
许立国拿了大猿一只灵果,百无聊赖道:“小煞星主子道心乱了,也不知去了仙界,见不着主母,得想成什么样。”
小灵一知半解,它跟在李慕婉身后许久,只知道李慕婉这段时日比以往都开心。
纵情下的湿汗和热流把彼此淹在浪潮里,她不知受了几回,只觉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
古神躯体的耐性远比她想象得要可怕,只是王林眼神里的侵占带了几分柔情,想要把她揉碎了,占为己有。
命魂珠的感应传来,又重回了八十五,李慕婉陷在浪里,已然顾不上好感度的变化,只能一声声唤着,小脸捏红了。
“婉儿,再要一回。”她难得在浪里恢复平静又再起,淹得她呼吸不畅。
身上齿痕密密麻麻,挂着彼此的味道,李慕婉觉着黏,只恨早早答应了他做什么都可以,他便当真不管不顾。
她闭上眼,一边忍着,一边又享受着身上压下的力量。
李慕婉:算了,好感度回来了,骗他的,欠他的……
“婉儿?”王林忘情地喊着她,“婉儿,当真几回都成么?”
李慕婉深吸一口气,她可撑不住几回了。
“夫君怜我。”李慕婉声音不清,“婉儿受不住了。”
王林狠狠心,便能把自己揉得不成人样,她没那么狼狈过,散在屋内的衣物随处挂着,就算灵修,也得有个度。
眼前的景象逐渐失焦,王林的轮廓变得模糊,李慕婉似看到一团黑雾,想张口却迈不过去,那口能把她从浓雾里拉回的气,硬生生憋在胸口,促使她无助又虚晃的喊着。
“师兄,不要……”
“不要,停……”
她仿若看见自己胸前被撞乱的绵软,毫无章法的晃动,她失去了所有羞涩的念头,只是想迎着他,再迎着他,把那口气从云雾里抓回,狠狠咽下。
良久,泪与汗水浸透了彼此,王林结实的宽背上落了凌乱的抓痕。
天光来了。
“婉儿,我来了。”已经是不知第几回,她再难以回应他的热情,只是虚虚的喊着几声。
李慕婉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他头,求饶道:“师兄,不,不来了.....”
38.醉话
晨光把南苑阁楼的内室塞满了,那巢穴也被朝露塞得满满当当,微一动,便要流下来。
王林抬手撑起她,落在自己身上靠着,李慕婉似一摊热化的水,要人搅动一下才能晃出涟漪。
他抬手擦了那混乱之处,掌心留下不少阴阳之物,这举动足以让平日的李慕婉埋入枕头里,可此刻她已然无力做出任何反应。
王林疼惜地拂过她乱发,朝她体内输入一道灵力,李慕婉方觉有了力气,此次双修而生的灵力王林已经吸入不少。
“师兄,”李慕婉感受到体内的异样,忙撑起身,随手抓了一件纱衣,“这双修的灵力太过充盈,婉儿需要闭关几日。”
“好。”
她修为低,吸收灵力自然比不得王林容易,王林也曾问过,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修为仍是停在结丹期。
以李慕婉修炼天赋,还有云天宗丹药辅助,按理这些年也该结婴了。
李慕婉打断了他的想法,只道是忙着宗内大小事务,又分身乏术,耽误了修炼,故而还停在结丹期。
以他现在的修为,替她结婴不是问题,只是要足够的法宝和丹药。
而他此次去仙界或许能寻得一些助她结婴的机缘。
李慕婉闭关十日,这幅身体能够吸收的灵力越少了,若非这些日子以丹药维持,不若日日与王林相处一室,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倘若他知晓自己因命魂引他入情,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服用的丹药也没了,李慕婉只能找周林送些药草过来,她要亲自炼制筑灵丹,让这幅肉身能够撑得久一些。
周林一脸担忧,“师尊,师伯他修为通天,您若是坦言告知,他许也有办法替您疗养身子。”
窗外桃花落下,李慕婉掌心接了一片,漫无目的地折了几下,又是叹息,“他有更重要的事做,我不想连累他。”
“夫妻之间,不应该坦诚相待么?”周林困惑,“师尊看的凡间话本里,都是这说的。”
“你偷看了为师的话本?”李慕婉眯起眼,把阴郁驱散了,挑出笑意。
“弟子,弟子并非有意偷看,”周林忙着解释,“只是看了才知哪些是师尊喜欢的,才能带回来给您。”
李慕婉未在意,眼角却泛了伤,“乌羽是我擅自做主给你收的徒弟,先前你有了徒弟高高兴兴跑来与我说,奈何那人是他,此事师尊欠了你,乌羽便算是还给你的弟子了。”
“他,现在可不敢再踏入南苑半步了,就连旁的弟子提起南苑,他都能惊出一身汗。”周林笑道。
若非王林恐吓威胁,他胆子要是再小一些,恐怕已是连夜收拾细软下山,从此不敢再踏入楚国半步。
“师兄与我赌气,倒是牵连了他。”李慕婉从储物袋拿出一瓶丹药,“此丹给他服下,配合去神术,能够抹去特定记忆。”
周林收了丹药没多说。
对于李慕婉的身子,他仍是不放心,“师尊,这些灵草药效奇特,凝成丹药,加上你体内灵力这段时日攀升太快,若吸收不好,恐怕会有反噬作用。”
“我知道。”李慕婉淡定道。
“对了,徒儿前些日子在藏典阁,看到典籍记载,筑灵丹不能与酒混用,徒儿虽知师父不沾酒,但师伯酒壶不离身,难免怕……”
“会什么?”李慕婉倒是觉得稀奇,研习丹道百年,还是第一回听,明显她并未在意。
“适得其反,具体会如何,并未详说。”
“知道了,为师自有分寸,云天宗内务接下来还得要你费心,师父得闭关几日。”李慕婉再叮嘱了些要务,就遣退了周林。
李慕婉把自己关在密室三天三夜,服下筑灵丹后稳定不少。
她心情好,近几日看王林总是望着窗外,心里估摸着他所心系的雨仙界应要打开了。
“师兄,婉儿为你抚一曲吧?”李慕婉走到琴台上,纱衣被微风轻搅,她气色瞧着好,举止间宛若池中清莲摇曳。
王林靠着亭柱,视线覆在她身上,饮酒入喉,“好。”
岁月无根,人如是浮萍,他望着自己的落脚处,还有那贪恋的温柔乡,把这些记忆都储藏起来,在那杀伐凶残的雨仙界,能够助他坚定的走下去。
手中的琴弦一遍遍拨动,换了一曲又一曲,王林仿若听不腻,眉宇间散着难得的柔色,他喜欢听她的琴声。
李慕婉没有再提要教他抚琴,王林答应要赔她的衣裳,也一直没有去换。
并非王林忘记了,只是李慕婉说,要留着他从雨仙界回来,再去一次坊市。
如此他有了承诺,而她也有了盼头,一个会在漫长岁月里等待归期不定的人回来,一个会因为承诺,哪怕千难万险,跋山涉水也要回来赴约。
琴音绕在南苑整日,入夜时,露雾下来了。
李慕婉收了琴,挎着王林的手臂,踩着轻快的步子,仰头望着他侧脸,月色打在轮廓上,红发裹上一层银光,晃得她眼角酸涩。
酒能消愁,她总看王林喝酒,那味道她不喜欢,却想着王林爱喝,自己多喝总能习惯的。
王林忽觉衣袖被人拽了拽,俯身看她正仰着头端详自己。
“怎么了?”
“师兄,婉儿想尝尝你葫芦里的酒。”李慕婉眨眨眼。
王林扯出坏笑,似乎在回味什么,“婉儿不是尝过吗?”
李慕婉倏然撇开脸,绯红跃然而起,“师兄,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从储物袋拿出玉葫芦,“婉儿不胜酒力,莫要贪杯。”
“嗯。”她把葫芦护在怀里,生怕王林反悔。
夜深后,几个魔头齐齐坐在屋顶被迫赏月,雷蛙又沉入池子里戏水,李慕婉看着那上品灵兽,想着去了雨之仙界还得靠它给王林护法,不但不管,还喂了好几瓶丹药。
许立国扪心自问矜矜业业上刀山下火海,还没捞到几颗丹药,在小灵耳畔念叨了数次,小灵充耳不闻,毕竟他可是吃过最多灵丹的魔头。
“主子,主母偏心,小许子也要太乙丹,解瘴丹……”许立国嘶吼声震荡上空,眼睛含了两行苦泪,却无人理会。
李慕婉凭栏,王林一心在祭炼法器,她不扰他,自顾饮酒赏月。
果子酒入口味甘,再而辛辣,还带着一丝涩,她本不喜欢,品着品着又觉尚可,把王林的叮嘱都抛之脑后了。
王林醒后,扫视了一圈屋内,没有李慕婉的身影,而窗纱之后,一抹身影在凉台处摇摇欲坠,纱下露出一只细腕,轻拽了几下,纱帘晃过月色,光影打进来,落在王林高挺的鼻梁上。
“这酒,好喝。”李慕婉的声音缓缓透出,带着朦胧的醉意。
眼看要栽了,身前一股力量把她带回,酒气扑了王林一脸,是热的。
李慕婉傻笑着看他,“师兄……”
王林叹出一口气,掐诀要给她把酒逼出来,李慕婉抓过他手腕,没让他做。
“师兄,婉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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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醉。”她抻出手臂,搭过王林肩膀,可是他太高了,奈何只能垫着脚尖,王林从身后拖了把力量,李慕婉整个身躯坐在他手臂上,就这么被抱去了内室。
醉后的她话也多,搁在他肩头上的手臂无力垂下,又努力抬起捧上王林的面颊,指腹来回摩挲着,她心中堵了许多话要说,努力睁着眼要看清那张轮廓,待她看清了,也笑了。
“竹林初遇你时,师兄气质一绝,婉儿便记住了。”她声音懒懒吐出。
王林眉头舒展,侧了侧脸贴近她掌心,却见李慕婉脸上的笑容凝固,带着苦涩。
“可命魂珠说魔头无情,我也见识了你的冷漠,若非要拿回命魂。婉儿,婉儿怎会在那修魔海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与你共度四年。”
王林原本舒开的眉心蹙起,指尖贴过她滚烫的脸,迷茫地望着她。
“你,喝醉了。”王林只当她在说醉话。
“王林,待我拿回命魂之日,便是与你一别两宽之时,可我已经尽我所能去爱你了,为何你还不能完完全全地爱我?婉儿哪里没做好?”李慕婉说着说着神情黯然。
只见那面如冠玉的人泛起复杂茫然之色,李慕婉越说越伤心,“你若不惜我,定叫你后悔至极。”
一头雾水的王林试图让她清醒,而她口中含糊不清的话却引着他,他思想再三,眼中的疼惜化作阴寒,“什么命魂?”
又见她毫无章法地摇头,语无伦次,“我等了百年,又百年,可我不想爱你,我不要爱你,你把命魂还给我,好不好?”
“把命魂还给我……”
“婉儿?”面颊上的指尖捏紧了,把原本裹了红晕的脸掐出两道指痕,“再说一遍。”
“我骗了你,我不爱你,我只是,只是想要你爱我,如此,我就能,就能……”李慕婉栽入他掌心,彻底醉了。
那一夜,他带着阴沉的脸和沉重的心绪,足足坐着等了一晚。
翌日子时,李慕婉醒后只觉头是晕的,努力回想昨夜睡前的事,只记得坐在凉台下赏月,喝酒。
对了,酒,她拍了拍脑袋,最后的画面,是眼前清晰的,他的轮廓。
李慕婉寻着王林身影,挺立的身躯背着自己。她坐起身,身上搭着薄衾,从身后环了过去,双臂绕在他身上,把那张小脸贴在结实的背后。
“师兄,你守了婉儿一夜么?”
王林睁了眼,一双眸子覆上层红光,脸色难看极了,只是李慕婉看不见,仍是撒娇道:“师兄,婉儿今日想给你画一副画。”
“婉儿,会骗人么?”王林哑声。
“什么?”李慕婉松开手臂,原本沉重的脑子又陷入混乱。
王林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俯视她,李慕婉状况之外,却本能的想要去哄他,“师兄……”
“婉儿怎么不答?”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感应着命魂珠,命魂珠反应剧烈,强行把昨夜的记忆灌入她脑子,李慕婉恍然若失,心跳跟着露了几拍,她怎能当真魔头的面说那些话。
此时她才懊悔未听周林的叮嘱,服用筑灵丹后不得饮酒,否则会造成反噬,这反噬便是胡言乱语,心口不一?
李慕婉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眼看魔头神色变动,像要吃人一般,李慕婉温吞道,“不会,婉儿怎会诓骗师兄?”
那躲闪的眼神已然出卖了她,同样她看见王林眸子里的寒芒,透着杀气,煞气把她围住了,只要她承认,便会顷刻消失。
39.边缘
“那婉儿告诉我,命魂是怎么回事?”王林走近两步俯身压下,双臂撑在矮榻。
李慕婉不由得后退,仰视着王林时,狭长的眼尾挑起。
“师兄,在说什么?婉儿怎得听不懂?”她状若不明,脑子想了千百回,最后决定破釜沉舟。
王林望着那张无辜天真的容颜,极力把火气压下,却反复听得绕在耳侧的那句“我本就不爱你,不过是为了活命。”
“婉儿若不愿真心交付,我王林也并非痴缠……”他口中无力念着,狠心掐诀,意要探寻她储物袋不可见人的密秘。
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举动却不像他能控制,所做出的行为背道相驰,若非念着情分,怜惜她,因为那几句话,他恐要搜魂术用在她身上……
李慕婉感应着命魂珠的变动,又瞧见王林脸上骤然变化的神色,眉宇间熟悉的冷漠感,还有寒眸中透出的杀意。
“师兄,婉儿不知道你怎么了?若是婉儿喝醉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你不要听。”李慕婉强撑镇定,捧过他脸,细碎细碎地,从眉心点缀。
“那是醉话。”
碰到那软热的唇瓣,压抑的困兽似有缓和,腥红的眼眶蒙上薄雾,“婉儿?当真吗?”
近在咫尺的面容泛着虚影,唇瓣沿着鼻梁而下,王林陷在温情里,却忘不掉她昨夜的话。
“婉儿,那命魂珠是什么?”王林扣住她,没让她继续。
李慕婉心底咯噔一下,紧接着展开笑颜,答非所问地迎过去,“师兄,婉儿爱你……”
这一次,她吻过双唇,只是微微触过,又反复厮磨,由轻而重,把王林所有的质疑与不安都用她把握得恰到好处的力道化开了。
只是他没作反应,任李慕婉在身上交缠,那纹丝不动的身躯,险些让她泄了气,李慕婉跪起身子,伏在他肩头,吻得愈发热烈。
王林终是阖了眼,在这一刻,纵使她是个骗子,他也心甘情愿沉沦在她编织的囚网里。
他的回应驱散了李慕婉的恐惧和担忧,她被人护在身下,魔头没有往日的粗蛮和侵略,每一个动作都极其温柔怜爱。
王林似捧着千难万险寻来的法宝,细细端详和研究,想在那双蛊惑人心的眸子看出一些不同。
最终却只能看见李慕婉诚挚的爱意,若她是个骗子,一定也是先把自己关入陷阱里,以身为饵的猎人。
“世间已无我所在意,唯独你一人,是我此生所系所念……”热气滚在她眼眶,吻得她睁不开眼。
“若婉儿是一件法器,我便以血祭炼,让你只能唯我所有,与我共生。”李慕婉听着他呢喃的胡话,又受他冲撞不停,心跳仿若停滞了。
“婉儿要骗,便一直骗下去,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慕婉身躯瘫软,脑袋混乱,颤颤巍巍应着他:“好,不离开……”
总归这一刻他是可控的,但李慕婉已然无法把握他内心的平静何时再次崩塌,她只想快点结束,结束一切。
缱绻中他又克制着自己,动作柔得让李慕婉仿若置身湖水,被水流裹着,只是抱着她的人,在耳侧不断低鸣,口中话语渐渐疯魔。
听得她阵阵寒颤,恨不得立刻逃离。
“我知你不会骗我,若婉儿当真如此,我信你并非本意。”
“婉儿,世间已无人再爱我。”
“杀戮构成我的一生,是你给了我血肉。”
“婉儿胆敢骗我,那便一起死吧……”
“婉儿方才说,不会离开的,可对?”
……
明明身上是热的,可她却仿若置身冰潭里,她睁了眼,又看见了修魔海初见魔头时,魔头眼中的杀伐。
李慕婉眼角落泪,滑入王林口中,他把咸涩吞下,还若有似无地舔舐着余味。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哄哄他,再哄哄他。
王林甘愿流连在她给的柔情里,任她引着自己,排山倒海泄出的情意,被他狠狠的扼在身前,却始终视她如珠玉,舍不得揉,舍不得搓。
只是看着抚着,想狠狠揉碎她,又怕她被自己吓退了,无助的双眼盛了湿雾。
声声呢喃细语,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
“婉儿……”
“婉儿……”
……
李慕婉费了好大心神,才把眼前随时苏醒的猛兽哄睡,原本身体无法承受双修带来的灵力波动,若非自己反噬作用让王林生了疑,只能以双修之法去安抚他。
她能感受到到王林的不可控,即便眼下哄过了他,若他醒后反应过来,以他性子仍会追着命魂探查。两人同进同出,他心思又那样缜密,李慕婉担忧难免露出马脚。
加之自己身体吸收灵力的异样,即便不说,王林哪日若再施搜神术探查,命魂珠一事,乃至前后所有的谋划都会全盘被他知晓。
届时,魔头知道一切起于骗局,莫说彻底爱上自己,能不能活命还要另说。
为此,她只能孤注一掷。
唯有趁着在他神识最薄弱的时刻,李慕婉使用法术,令其陷入短暂沉睡。
离开此地,寻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闭关修炼,魔头已显现患得患失之状,若能因此打破命魂珠停滞不前的瓶颈也是好事。
如若不能,便到此为止吧,一路艰辛,风雨飘摇,她都挺过来了,奈何天意弄人……
夜色暗涌,矮榻上的人五官深邃,睡着后的他也不忘锁着眉,李慕婉盯着看,心生不舍,抚平他的眉心,轻轻落了一吻。
“你我相遇本就是一场愚弄,无论我是否能拿回命魂,你我都没有结果。”
她起身做了一枚玉简,玉简上给周林交代了宗门事务,又把这些年炼制的丹药留下,待安排完一切。
李慕婉穿上一件斗篷,出了南苑,几个魔头七零八落地躺在屋顶呼呼大睡。
她瞅了一眼,以神识召醒小灵,小灵高兴去迎。李慕婉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灵乖巧收声,蹑手蹑脚的跨过许立国。
黑夜中,一人一兽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云天宗上空。
王林醒后已过七日,从未有过的沉重冲击着他的太阳穴,他坐起身扶额摇头,记得睡下时,李慕婉躺在自己臂弯里,而今室内空无一人,就连她的气息都感应不到。
他用神识查探,仍是毫无反应,一股强大的意念驱使他打断可怕的想法,紧接眉心闪出一道红光,几个魔头立刻现出。
“你们可曾看见婉儿?”宽袍把那挺拔的身躯遮挡无遗,宽袖却随着动作轻拂,他靠在栏柱上,拿起酒壶饮下,视线虚焦在外,南苑莲池上空飘着落叶,素日成双成对的仙鹤也不见踪迹。
几个魔头摇头,许立国察言观色,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情绪不定,“主子,主母这七日不都跟您在屋内吗?未曾见着出去过啊。”
“七日……”王林思绪飘远,已经七日了?
而魔头中,少了一个。
王林感念不到二魔头和她的任何气息。
王林闭眼,沉声叹息,那个念头冲撞他,李慕婉不在云天宗!
霎时,南苑强大的力量波动,莲池的水被神念卷起,巨形水柱宛若天上弱水而降,倒灌整个南苑,南苑的楼房在颤动,屋内风势滚动,吹散了室内摆件。
许立国抱着柱子,“主子,你快停下啊,这屋子要榻了。”
见他毫无反应,力量还在泄出。
“这可是主母的屋子,弄坏了她会不高兴的。”许立国扯着嗓子喊。
少顷,王林压下四散的灵力,一切恢复平静,只是那杂乱一览无余,药田遭遇冲刷,莲池里的花被大水冲散。
“可算安静了。”许立国拍着心口,心有余悸。
此时,云天宗始祖殿,听闻宗主消失的信息,四位始祖面面相觑。
王林立在高台,俯瞰四人,压着无形的气势,他不作声,旁人不敢吱声。
他不愿意去想李慕婉为何不辞而别,只要一往下想,那晚她的话便像一种咒语,捣乱他的冷静和理智。
“举云天宗一宗之力,三日内,我要听到婉儿的消息。”威慑冷漠的声音荡在大殿上,毫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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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李慕婉身上有他给的极品灵石,若是有心要躲,寻得古传送阵去了朱雀星任何一个地方,云天宗举宗上下,去哪里寻?
“百年来,宗主励精图治,勤勉不二,即便几次上级修真国为难,宗主身先士卒,又怎会弃云天宗不顾,突然杳无音信……”云天子不解,“宗主莫非是遇着难事了?”
“周林是宗主得力助手,此事他那如何说?”
王林倒是把他给忘了,从始祖殿出来后唤了周林回话,周林也一知半解。
“师尊她以往即便外出寻药,也会多番交待我宗门事务,安排妥当再启程的。”周林泛起担忧。
“除了仙遗之地,她还去过哪些地方寻药?”
“仙遗之地险恶,”周林细想这些年李慕婉的出行记录,“师尊后来也很少去那些地方,除了楚国边境的山谷,就是坊市、黑市拍卖场换购所需之物,其他也没有了。”
“不过近些年来,师祖都不曾再外出寻药了,一般都是弟子代劳。”
“婉儿一般,都会寻什么药?”王林面无表情道。
“这……”周林有些为难,李慕婉这几年都在为延续寿元炼制丹药寻不少稀有灵草,许多都是经周林之手,但是所需药草繁杂,都是李慕婉通过药草属性和作用计算后方能炼制,以周林的学识还无法勘破。
王林眸光一凛,寒芒毕现,周林蓦然低头回话:“师尊炼丹之道高深,所用灵药多数珍贵,效用也不同,除了供给上级修真国之需外,便是给前辈炼制丹药。”
“其他的,晚辈一般不过问,师尊也不多言。”
“她可曾与你提过,命魂一事?”王林视线落在水榭的位置上,那是李慕婉平日抚琴所坐之位。
“命魂?”周林一头雾水,摇摇头。
王林遣走了人,望着琴台出神,仿若在那层朦胧纱帐里,还有她残存的气息,他努力瞧,走近后却空无一人。
“婉儿在哪?”王林抬手,指尖虚描着身影,她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王林脑中回想起她近些日来常挂嘴边的哄话。
“师兄,若以后婉儿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不要为难云天宗可好?”
“原是你早就想过要走,为何?”王林眉峰紧锁。
“撩拨了我,就想一走了之么?”王林面色痛苦,“既然要骗,何不一直骗下去?”
周林心绪涌重,退出南苑,李慕婉不在,他自要担任起事务,送来的宗门内务中,有一块玉简有所不同,上边还有禁制相隔,李慕婉设下的防御禁制十日后会消失,禁制消散后,周林看见她留下的嘱托,把此事一并告知王林。
***
远在百万里外的一处仙境之地,一道仙姿落在山崖之上,身后飞着一只凶神恶煞的蝙蝠妖兽。
轻纱拂过山岗,与那滚滚云层后的落日为伍,望着浩淼宇宙,心却无比空落。
“若非先前师兄给我的极品灵石,我也无法来到这个地方,此处人烟罕至,不过灵气充盈,适宜修养。”李慕婉转身时,轮廓洒了日光,本就温婉的她更显柔和,只是那神情中带了几分伤感。
“小灵,你说他醒后会寻我么。”李慕婉望着远处余晖,“若他寻不到我,不知会不会为难云天宗。”
小灵点头,而后再摇头。
【命魂珠:若知今日,何必当初,早两百年就让你换魔头,你不听,眼下好了,自己躲着魔头,那还如何完成任务拿回命魂,你寿元不多了。】
【李慕婉:若他知晓我骗了他,还会心甘情愿落入我的编织的谎言吗?可我并不想再骗下去了,我的心不由我……】
是留是走,李慕婉挣扎过。
【命魂珠:你为安抚魔头,不惜引他与你双修,又用极品灵石启动古传送阵耗费大量灵力,修为跌落,需尽快修养才是。】
【李慕婉:已是垂败之躯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留下来若他知晓一切,是要我偿还欺骗的代价,还是会为我分神,穷极方法替我寻回命魂……】
似乎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
40.隐居
在那边境之地,桃之夭夭,此处灵气充盈,正是隐居之地。
李慕婉神识探查后,确认此处无人居住,旋即她用禁幡施下数百道禁制,若非对方元婴期以上修为,也难探出此处阵法内的光景。
山石前面用木枝搭起几间小院,主院朝南,推门便可看见院前的花草,东西两间小院,其中一间空置,另一间放置琴棋书案。
前院的空地,她开辟了几块田,用于种植灵草和花卉,小院前还置了一个葡萄架,经过数月的打理,已有世外桃源景象。
这些时日,她鲜少使用法术,除非炼丹,其余时间隐去修为,如同一个凡人在这山谷生活。
刚从药田忙碌回来的她,袖口沾了些泥,日中的太阳炎热,晒得她冒出些许汗珠。
小灵盘旋在上空,翅膀挥动时一阵阵风拂过她面颊,李慕婉抬手挡光,半眯着眼仰头看它,“小灵,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小灵绕在院里,时而俯身闻了闻那刚长出花苞的灵草,时而又点在池水,溅起涟漪。
看着它雀跃,李慕婉心足道:“你也喜欢这里对吗?”
小灵折了一枝花递到李慕婉跟前。
“谢谢小灵。”
望着山谷之外的斜阳,遐思道,“也不知道你主人这会儿在做什么?”
云天宗南苑阁楼,始祖们在楚国上下动用寻踪术也没能寻到李慕婉踪迹。
而南苑阁楼之上,王林气势压着始祖们几乎抬不起头,阵阵余波冲击之下,他们使出全力才能站稳在此地。
“宗主隐匿了行踪,定然是以传送阵出了楚国,不若以我等修为和寻踪术,不会丝毫寻不到任何线索。”
“宗主这些年修为虽说停留在结丹期,可心智过人,即便去了外边,想来也能生存。”
良久,负手而立的王林终于动了,藏在宽袖里的掌心紧紧攥成拳头。
王林心间扎着痛,她给周林玉简留的话,分明是有心躲着自己,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周林立在一侧,眉头没有舒展过,始祖们离开后,王林一人独自在后院,灵草已经枯了,南苑再没有琴音。
此时雨之仙界开启,本尊与分身分离,本尊潜入地底沿着星脉修炼,分身王林望着天幕里的传送光柱,雨鼎落在手心上,“婉儿,待我从雨之仙界回来,踏遍整个朱雀星,也要寻到你。”
李慕婉坐在山崖边,横风肆虐,把长发吹乱了。
身前一张檀木矮桌,摆放了一把琴,李慕婉抬指抚在琴弦上,琴音游在山谷外,却不像从前,那个拿着酒壶的身影总会在身后看着她。即便不说话,彼此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山谷外的云层,隐约有外界的灵力波动,她抬眼望去,看见天幕落下的传送光柱,或许这就是王林口中所说,雨之仙界的开启,李慕婉望着那青蓝色光柱。
“师兄,保重。”
岁月流转,她在这山谷内生活了十年,已然有了凡人之资,她不再去想如何提升修为,炼制延寿丹药,如何完成任务拿回命魂。
【命魂珠:你就这样放弃了?】
【李慕婉:你不是说好感度达到八十后,便不能更换魔头了吗?】
【命魂珠:那你倒是回去呀,你已经在山谷滞留十年了,十年来,你又尝试结婴无果,你的寿元和肉身,以你服用的丹药,最多不过百年。】
【李慕婉:百年于修仙之人弹指一挥间,于凡人而言却是漫长,那我便以凡人之资,度过余下百年。】
【命魂珠: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
【李慕婉:命魂珠,若被你吸食命魂的修士死后,这命魂会残存在你那,还是说最终会回归本体?】
【命魂珠:若无人替你拿回命魂,便只能留在命魂珠内。】
【李慕婉:百年之后,会有人替我拿回命魂吗?】
琴音逐渐变得忧伤,这十年,每回入夜躺在榻上,那玉简上有关命魂的记载就会涌入脑中,连同寒潭之境下产生的幻境,也在无数次的引着她。
幻境中,在自己死后,魔头彻底疯魔,可魔头又因自己身死,而真正成为屠戮世人的魔头。
难不成命魂缺失无解?
可她已经要放弃攻略魔头了。
李慕婉在山谷度过第二个十年,她忘记了时间,每日浇水打理灵草,抚琴作画,书房内那间屋子,挂满了画像,画像上男子的面容相像,只是着装与发色不同。
云天宗弟子身份的黑发王林,抢婚时一袭玄色道袍、手持禁幡的银发王林。
还有与她外出的白袍白发王林。
她在云天宗守了快百年,再见他时,已是红发古神之躯。
在那南苑阁楼之内,数个日夜,他的长发缠着自己,缱绻旖旎。
回想起他因一幅马良的画作与自己置气,李慕婉描摹到眉眼的轮廓时,忍不住笑了。
“师兄不喜婉儿画马良时的你,那此后便只画你吧。”
画多了便总觉那张脸在脑中逐渐模糊,尽管自己画下无数幅画,该是把那张脸印刻在心里,盯着画上的轮廓时,竟然恍惚有些陌生。
看着身侧悠闲自在的小灵,李慕婉便知他的主人性命无碍,若哪日小灵身死,那便意味着王林死在雨之仙界。
***
李慕婉的宁静,也在一日天枢国碧水宗的弟子闯入而被打破。
天枢国乃朱雀星三级修真国,这山谷所在之地便属天枢国,碧水宗是天枢国首屈一指的炼丹宗派,听闻此处山谷生长不少稀有灵草,弟子们奉师门之命前来采摘,不料此处却下了禁制。
李慕婉原本不想惹事,开了禁制让几个小辈采摘了便走,没成想过了月余,碧水宗的人再次带了几位结丹期修士前往此处采药。
小灵挡在身前意图杀人,踩在药田的李慕婉,虽着一身宽松布衣,却掩藏不住其身上的仙尘之姿,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
抬袖间,禁制合上去,几位结丹修士隔在禁制外,“此处乃我天枢国地界,何时来了外人把我们碧水宗的后山占为己有?”
李慕婉漫不经心采下一颗灵草,悠闲道:“我来此处前,并无人踏足的痕迹,而今此处仙草灵兽在我所住的二十年里,受我灵气供养,碧水宗知道要来抢地方了?”
“你,区区一个散修,胆敢与我碧水宗为敌?若不早些撤下这些禁制,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本不想结仇怨,奈何尔等太过跋扈。”李慕婉眸子间划过一丝厉色,禁幡捏在手中,甩出的几下再次打出十几道禁制,把几位结丹修士逼退到百里之外。
见她并非良善之辈,手上又有此等法宝,修士们只能回宗门禀报再做筹算。
“小灵,这个地方恐怕待不了了。”李慕婉坐在院前,蒲扇轻摇,风吹起裙摆,小灵躺在晾干的草药上,手里捏着颗丹药。
李慕婉用这些灵草炼制的丹药,大部分都给它当零嘴,望着这二十年居住的山谷小院,心生不舍。
“可惜了,要再找这么个地方不容易。”她心里盘算着。
果不其然,夜幕刚至,碧水宗几位结丹期修士又领着一位元婴修士前来,阵仗之大,势必要抢回这块灵地。
只闻那元婴修士隔空传话:“道友,此处乃我碧水宗地界,你已居住二十年,也该归还了吧?”
李慕婉将蒲扇轻掷一旁,又捧起茶盏悠哉品鉴,“何以见得是你碧水宗之地?”
碍于禁制,他们不敢上前,元婴期修士几番打量,“此处禁制精妙,此女精通禁制之道。若是强攻,也不是没有胜算。”
五个结丹修士连同一个元婴修士,她虽禁制在手,还有魔头相护,打起来总归不划算,加上她不想耗损灵力。
李慕婉心念微动,小灵凶神恶煞地龇着獠牙飞到空中,隔着禁制的结界,妖兽体内散出庞大的力量,把那禁制之外的修士震退数里。
“此妖兽是什么来历。”几人捂着胸口,灵力躁乱。
“那女修能操控此等妖兽,还有如此多的禁制在手,咱们联手齐力攻进去,或许她身上法宝还有更多。”
小灵见几人吓退,得意的与李慕婉讨赏,李慕婉嫣然一笑,朝它扔了一瓶丹药,“好小灵。”
小灵绕在她身后扑哧羽翼。
回来的几位修士看见妖兽手上的灵丹,灵丹上绕着灵气,隔着禁制也能感受到其中芳香馥郁。
元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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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便是碧水宗里的其中一位四品炼丹师,对丹道痴迷,故而知晓此地有不少稀有的仙草灵兽,能够助其研究更高阶的丹药,才想据为己有。
元婴修士唏嘘不已:“居然以四品灵丹喂养妖兽,此女修不简单啊。”
“师祖,此人能在此处种出我天枢国急需的灵草,随手炼制的丹药便可用来喂养妖兽,若能为我宗门所用,师祖一直追寻的五品丹药,有望炼制。”其中一位结丹修士劝解道。
“倒是有个长眼的。”李慕婉挥手召回小灵,小灵抛了一颗丹药入口,猛地回到李慕婉身后。
“你们还打不打?”李慕婉两指并拢,准备施法操控禁制攻击。
“仙子,我等本无恶意,我碧水宗虽未开垦此地,可此地靠碧水宗后山,多年来未曾有人居住,若你喜欢,碧水宗让给你又何妨。”元婴修士打量她的反应。
李慕婉不作声,悠闲懒散中透着压迫的气场。
“无功不受禄,方才诸位信誓旦旦要我性命,与我针锋相对,眼下又说愿意赠予我?”
“我碧水宗向来广交善缘,今日算不打不相识,”元婴期修士道,“碧水宗以炼丹闻名享誉天枢国,小友能够在此养护繁多仙草,想必丹道之术高深,若你愿意对我碧水宗倾囊相授,我碧水宗也愿奉你为客卿长老。”
“我不为旁人炼丹。”李慕婉风轻云淡,她堂堂楚国云天宗宗主,一个客卿长老,听着威风,于她却没有太大意义。
“无需你为我宗门炼制丹药,只要向弟子传授丹道即可,我碧水宗有一处温池,能调养身体,延年益寿之功效。若你愿为客卿长老,这温池便为小友所有,连同这山谷地界,若无小友应允,碧水宗子弟绝不踏入半步,如何?”
原本就未曾想要与他们动手,那碧水宗的温池疗效是否当真有如此效用,试试便知,若是趁她打开禁制攻击,李慕婉也有后手防备。
“带路。”小灵立在前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几人,几位结丹修士本就见过它的厉害,御剑飞行时本能地离了些距离。
碧水宗后山外,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简致素雅,温池便在这院落之内。
此处与李慕婉原本居住的山谷不算太远,绕过山崖后方可以直接抵达,只不过后门有碧水宗弟子看守,且下了护山禁制。
若无掌门之令,想要硬闯不行,每日出入碧水宗正门太过扎眼,李慕婉去跟掌门要了通行令牌,从山谷去后山温池就方便许多。
数月的泡养,于她身体恢复似乎颇有奇效,原先灵丹药效只能吸收三成,经过灵池调养后能够吸收五成。
虽无法彻底解决命魂耗尽寿元一事,至少能延寿续命。
只是这二十年来,她也尝试结婴过,若非小灵及时护法,那次结婴险些耗尽了她全部修为。
身为客卿长老,以她温婉随和的性格,在碧水宗与弟子传道解惑,却无人知晓她来自哪里。
而在她口中的修真趣事,可以得知,她曾在修魔海历练过,那些弟子听闻修魔海,乃是穷凶极恶之地,若非有雷霆手段,也难在那生还,为此对她更是心生敬意。
她一身丹道精湛,就连碧水宗始祖也无法企及,弟子们爱听她讲道,李慕婉答应半月讲一次,却耐不住弟子们热情,后改为七日一次,又改为三日一次。
每回那些男弟子离得近,小灵便龇牙露出凶光,把弟子们唬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半分,李慕婉也不呵斥。
往后每回李慕婉传道时,它便倒挂桃树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弟子们趁它睡着,朝李慕婉挪得越来越近。
它便装作不知,待人靠近了,猝不及防地龇着獠牙把人吓回去。
其余时间,李慕婉跻身在山谷小院,把那些字画拿出来晾晒,特意嘱咐小灵盯着些,她仍然记得在南苑晾晒的马良画作,王林烧毁的时候,小灵明明看见了。
“那时你主人烧了我的画,你看见了,怎么不说?”李慕婉插着腰,手里拿着刚挖完土的小锄头。
小灵委屈把头藏入翅膀里,背身过去。
他哪里敢说,主子手段狠厉,当真会要了他的小命,主母温婉和蔼,顶多训斥几句,再克扣零嘴,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41.寻回
小灵有段时间没听她抚琴了,它想听琴的时候就会坐在琴台上,李慕婉瞧见它坐在那发呆,便从储物袋拿出琴,对着山谷,碧水宗山门内,偶能传入袅袅琴声。
春去秋来,李慕婉在山谷度过了五十年。
五十年后,王林从雨之仙界返回朱雀星,此行在雨仙收获不少。在那虎形山外的潭中,给李慕婉也采了不少仙草回去。
只是在遥远的楚国,其中一处山门,却仍然没有她的消息,王林从修魔海赶回云天宗,又特意给李慕婉买了礼物,他花费几日时间,先后买了八张六品丹方。
手里拿着这些丹方,他虽心有期盼,却又害怕。上回她不告而别,此次回去云天宗,她还会在那吗?
王林没有把握,带了几分期待,云天宗这些年来也一直暗中寻找宗主的踪迹,云天宗上下弟子的魂血,可都还捏在失踪的李慕婉手里。
南苑这些年除了周林偶尔打扫,再无人来过,王林望着熟悉的院内布景,还有阁楼内室,一切如旧。
唯一不同,便是无她。
周林望着修为更进一步的王林,不禁感叹其修为提升之快,却又难以言喻。
“始祖这些年都在派人外出寻师尊消息,皆无所获。”
王林指尖擦过昔日琴台,琴台上落了一层薄灰,他似在抚一寸她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王林视线虚焦,把这些年在雨之仙界的思念汇成旁人看不见的湿雾,“因何要躲我这么久?”
“婉儿,你当真如此狠心,打算一辈子不再相见么?”
王林犹记得,上一回离开赵国前夕,李慕婉抱着自己,说要在这等他回来,多久都等。
是以,他杀尽世仇后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化凡提升修为,准备好一切方计划回云天宗与她重聚。
原以为她会一直在,那晚温情过后,却再无她音信。
在雨仙这些年来,他在生死逃亡与杀人夺宝间,想了无数回,即便她醉后的话是真的,他都可以不在意,只要她回来,见着她便好。
王林在云天宗闭关调息数日,眼下的他该是要寻回李慕婉。
待恢复后,王林没有久留,踏上寻找李慕婉的险途,他横穿修魔海,寻了无数的上古传送阵。
走过朱雀星万里,寻了数千个国家,历经几十年,仍然杳无音信。
王林陷入绝望,那些日积月累的思念,最终积成戾气,爱恨交织中让他变得越发狂躁。
在天枢国一处城池内,王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一身白袍随风而动,额前银发轻浮,此处坊市与先前同李慕婉一道外出换购琴的景致颇为相似。
旧事忆起,情上心头,王林选了一处茶摊坐下,耳边传入几位歇脚修士的谈话。
“近日碧水宗广邀天枢国各门派修士前往听道,道友们可有收到宗门的邀贴?”
“收到了,这碧水宗的客卿长老,听闻是个六品炼丹师,所讲之道主为丹道,且名额有限,宗门内还要选拔符合资格才能前往碧水宗听学,我们可是突破重重考核,才勉强得到一张珍贵的邀帖。”
“听闻这客卿长老,容貌惊绝,丹道精进,奈何只是个结丹期。”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若说惊人,她身边无时无刻跟着一个妖兽,模样怪异,但凡想要亲近这客卿长老的,都被它吓回去了。”
王林听闻几人描述,遥想口中之人,有了幻影,沉思后上前攀谈,拱手道:“敢问几位道友,口中这位客卿长老如何称呼?”
几位谈话的修士被王林询问打断,因着他隐藏了修为,可一身气质仍然招摇,免不了被人打量一番。
“无人知晓那位结丹期长老的名字,碧水宗的弟子也只是尊称一声客卿长老。”
王林压抑着急切,“那可知她从何而来?”
“怎么?道友也对炼丹之术感兴趣?”
王林默认。
“要能拿到宗门的邀贴方能进碧水宗一听那位长老的丹道授课,若你只是一介散修,恐怕此生无望了。”只闻那人言语惋惜,摇头噤声。
“为何?”
“听闻碧水宗少主有意与那位客卿长老联姻。”
倏然间,王林掌心握拳,身边灵力波动,泛起一股无人察觉的杀意。不知为何,从几人口中听闻描述,便心有感知那人就是心中所想。
王林试探道:“你们方才说,那位客卿长老独来独往惯了,碧水宗要与之联姻,目的怕是想将她永久留在宗门,她愿意?”
“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碧水宗弟子说,那长老待少主不错,碧水宗少主年纪轻轻,样貌生得不凡,又懂得逗趣。客卿长老也几百岁了,身边就一个妖兽陪了百年,到底是孤独难耐,若能得一年轻夫君相伴身侧,何不是一等趣事?”其中一位修士大笑。
时隔百年,命运相似,若真是她,王林唇角泛起苦笑。
“婉儿,你可是忘记了,你的夫君,是我王林。”他眸中露出凶光。
“诸位道友可是前往碧水宗听客卿长老讲道?”
几位修士昂首,一副得意之色,手中的玉简便是碧水宗邀帖,“正是。”
王林敛眸,狭长的眸底一道红光闪过,附在几人身上。
“多谢诸位解惑,告辞。”
几人离开了坊市,还在为能见到这位传言中的六品炼丹师而兴奋不已,御剑中笑声不断荡在空中,殊不知身后一束冷光出了坊市便一直盯着几人。
三日之后,碧水宗一处闲静院落,李慕婉坐在高台闭目等待学子入座,而在人群中,无数双眸子在打量高台上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暗中一双深眸,穿过人群,落在高台上打坐的李慕婉,在看见熟悉的面容和身影之后,他整个人变得异常躁动,把这些年来寻找的苦楚化作戾气,捏碎了。
是她!
“婉儿,果然是你。”
李慕婉掀开眼帘,举目望去,众多修士云集,而她却一副淡漠从容的气势,只是在这人群里,似乎有一道异样的灵力波动,旁的修士无法感知,唯独她心中隐约不安,却说不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只是一瞬,她便抹去了杂念,许是近日身体又开始衰落,才导致她心神不宁,待她讲完这场丹道授课,势必要再去温池疗养,闭关几日。
正合眼的人,被一道少年之音打断,此人眉清目秀,正值弱冠之年,少年英气,朗月舒怀。在李慕婉眼中,不过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孩子罢了。
此人正是碧落宗少主唐衡。
“姐姐,”唐衡带着笑容,朝李慕婉身侧的垫子落座,“您上次教的无极丹,弟子回去按照丹方炼制,已然成功,今日姐姐要讲的是什么丹药?”
“你有炼丹天赋,往后多精进研究,必能大成。”李慕婉神色温柔。
“长老,长老,弟子也炼成了……”
接连几名弟子蜂拥而上,把李慕婉身影围在看不见的地方,正当王林想要以神识弹开众人时,小灵从桃枝上出现,龇着牙吓退众人。
唐衡已然见怪不怪,旁人退了几丈远,唯独他敢与小灵大眼瞪小眼。
那是摸清了小灵的性子,没有李慕婉命令,它不会杀人更不会伤人,李慕婉教授时演示炼制的丹药,随手便丢给它了,区区一个妖兽待遇,以灵丹为零嘴,简直羡煞旁人。
“小灵,你又出来吓人。”唐衡手指戳了戳他翅膀,小灵不愿意他人触碰自己,转了一圈立在李慕婉身后,翅膀抖动两下,示意唐衡退后。
唐衡无奈,只能退开几步。
日落时分,李慕婉丹道授课结束,弟子们纷纷留下请教李慕婉炼丹所遇问题,无不一一解惑。
坐席间,唯有一人,岿然不动,只是目光从未移开。
待弟子们解惑得差不多,三三两两离去时,那抢了宗门弟子玉简身份的王林,隐藏了声音样貌。
“敢问长老,若丹炉破碎,该如何解?”
于炼丹术而言,控制地火强度是最基础的的,这些修士都是宗门精挑细选出来前往碧水宗研习丹术的,闻言此等低级问题更是掩不住笑意,嘲笑声绕过枝杈。
李慕婉未见其人,却仍耐心解释:“丹炉破碎,定是你体内灵力攀升太快,无法掌握地火强度,只要控制地火强度……”
话到一半,她怎觉着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她视线寻着声音的来源。
抬眼时,那人屹立眼前,样貌与声音都是陌生的,唯独神色与气质,让她恍然生出错觉,而就在眨眼的一瞬间,似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王林此时还未变回原本样貌,只是李慕婉心底一沉,似乎证实了什么,那想要见却又不敢见的人,百年后,终于站在眼前。
李慕婉下意识要跑,可她却无比清醒,王林能出现在此处,必然不是巧合。
而在那定了许久的王林,瞬间化作原貌,白袍白发,端正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朝她挑出一笑,呢喃着:“婉儿,你可还要逃?”
那明明低的几近没有声的音量,李慕婉却如同震耳欲聋。
她心神一震,再顾不得那些,坐台上的人霎时消失,只留下一道虚影,唐衡及其他弟子楞在原地,从未见过李慕婉如此神色匆匆。
王林不紧不慢地跟上,碧水宗到后山山谷小院,都布下了禁制,李慕婉想要逃,要躲,布下的禁制对王林而言也是轻而易举的破解,她无处可逃,只能回到小院。
山谷小院上空,李慕婉的禁制拦在身前,王林并不急着破,只是俯瞰这山谷,这便是她百年来生活的地方?
“婉儿,你知道我来了。”
“何故还躲着我?”
声音徐徐传入小院,李慕婉撑手坐在妆台前,心乱如麻,此刻想跑却无路可走,该要想想如何跟魔头解释,方可打消他的怒气。
命魂珠与魂血也无感应,她知道眼前所见是王林的分身。
“你若不见我,我便让这碧水宗,夷为平地。”王林声音震慑九霄。
李慕婉听着声音还有犹豫,他的威胁固然可怕。小院里无任何动静,李慕婉的沉默无疑不在刺激王林,使得他越发疯狂无度。
“本尊。”
王林一声低吼,山谷中强大的力量迅速破开地面,李慕婉被这动静引过窗台,缝隙中,她窥见上空云层中,古神红发本尊与白发分身的王林融合一体,数道禁制围在山谷上。
在碧水宗见着李慕婉行色匆匆消失的唐衡,担心李慕婉出了何事,便也跟着来到山谷小院,却见一道陌生的身躯悬在上空,那人周围波动的灵力让人无法靠近。
唐衡望着脚底下的小院空无一人,隔着距离与王林拱手,“前辈,可也是来拜见长老姐姐的?”
一想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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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在座坛上唐衡百般接近李慕婉,王林怒意更甚,飘起的红发无形卷起杀意。
只见他抬起手臂,神念微动,隔空一抓,唐衡便落入他手心,骨骼分明的五指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唐衡的脖颈,只要他再一用力,脖颈便会顷刻断裂,唐衡几乎喘不过去。
“前,前辈?你,你我无冤,无仇,为何……”眼前之人瞳孔血红,嘴角溢血,天空风云骤变,煞气凝聚成一把长剑,缓缓升在碧水宗上空。
“碧水宗胆敢胁迫我的婉儿,今日便让这天枢国,再无碧水宗。”煞气光剑破了碧水宗护山大阵。
余震响彻山谷,王林做的出来,他意念一动就能灭掉山海宗,更别说一个碧水宗。
此时,碧水宗数名结婴修士和结丹期修士前往灵力波动根源处,但见少主唐衡被王林掐于掌心。
“这位道友,无故破我护宗大阵,少宗主可是得罪了你?”
王林不言。
几位始祖面面相觑,只见他视线一直落在李慕婉的小院里,未正眼瞧几人。
“道友可是慕名而来,想听碧水宗客卿长老的丹道之课?”
王林轻嗤一声,“碧水宗胁迫我妻,为你宗门传授丹道百年,还要她与你们少主结为道侣,巩固宗门之誉,这叫无故?”
忽地他神识一动,煞气光剑朝几位元婴始祖攻击,化神中期的修为深不可测,始祖们压根无力抵挡,紧接着王林又打出一道禁制攻击,朝山门落下,巍峨的建筑顷刻化为碎石。
“小友,”始祖们急切解释,“误会,并非我等胁迫。”
王林收回灵力,“是嘛,何以自证?”
当年那位在此邀约李慕婉入宗的元婴修士也在,见状踏前一步,“前辈,客卿长老是自愿入我宗门传授丹道,不信您可让她出来当面对质。”
王林苦笑,他知道李慕婉听得见,“婉儿还是不愿相见么?”
“若你今日不出现,我便让碧水宗上下,血偿这些年让你我夫妻饱受的分离之苦。”灵力铺天盖地落下,唐衡的魂魄几乎被吸出。
小院正屋的门破开,一抹清影立在檐下,云鬓轻笼蝉翼,峨眉淡拂春山,白似梨花带雨,娇如桃瓣随风。
只一眼,犹如万年。
王林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而后唇角露出狡黠,“婉儿终于肯见我了么?”
“王林,此事与碧水宗无关,你放了他们。”李慕婉挥袖收了禁制。
红艳长发隔空朝李慕婉伸去,王林松了唐衡脖颈。
“滚。”无情的声音荡在山谷。
众人见状顷刻间消失在山谷外,看着碧水宗内的断壁残垣,始祖们庆幸捡回一条命。
“原以为她一个六品炼丹师坐镇宗门,能够名扬天枢国,却不曾想惹来如此祸端。”
从王林口中得知的信息,他二人是夫妻,李慕婉有这样一位道侣,碧水宗断不敢再打她主意。
唐衡性子单纯,还在痴心妄想,“长老姐姐既然躲着此人不愿相见,可见二人感情破裂,始祖,弟子与长老姐姐的婚事……”
始祖们怒其愚蠢,“若想宗门无恙,苟回一条性命,此事莫要再提。”
山谷小院内静了。
“王,王林……”李慕婉双臂被红发缠紧,眸子恐惧散出。
“百年前云天宗不告而别,可知我寻了你多久?”王林声音哽咽,血红的眼珠附上湿润。
大掌擒住李慕婉细颈,带到自己面前,几乎是贴着她。
这张脸,他日思夜想千百回的面容,此刻便出现在眼前。
可在她那双星眸里,王林看不见与他一样的情深,唯有恐惧。
这股意念刺激着他更加狂躁,李慕婉几欲发不出声,百年不见,魔头愈发疯魔了,原本平静的日子被搅碎,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在闭眼的一刻,唇瓣感受到了久违的温热。
眼前的人,忘情的拥吻她,李慕婉身躯无力,瘫软在他发丝里。
也没有等她任何回应,王林自顾吻够了,脖颈上的大掌移向面颊,把小脸掐得通红。
“听闻碧水宗的客卿长老,要与少宗主成婚?”王林声音冷酷,气息覆过她面颊,“婉儿忘了,我们已是夫妻。”
“没,没有此事。”李慕婉忙着解释,“只是那孩子的玩笑之言。”
“那你可还记得,有我王林这么一个人?”王林双目布满血丝,望不穿的欲望与情绪,形成无底的漩涡吞噬他。
连同那副娇弱的身躯,也被他一度拽入深渊。
“记得。”水雾涵盖了双目,我见犹怜。
还是那副模样,勾人而不自知,王林捧起一张脸,埋入胸前,“婉儿,不要再跑了。”
“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的。”王林自顾呢喃。
李慕婉被禁锢得发不出声,“婉儿胆敢再跑,我叫这碧水宗乃至天枢国,血流成河。”
她身躯一颤,努力挤出话音,声音也是抖的,“师,师兄,婉儿不走。”
王林抚摸着她面颊,一遍遍端详,又把她抱在怀里,像赏玩宠物一般,“婉儿没骗我?”
熟悉的轮廓,可此刻的王林,却让她无比陌生,他怎么变得这般病态?
身上的衣裳早已不成样,长发缠在她寸丝未挂的身躯,俨如一件红嫁衣,乞怜道:“婉儿,你疼疼我,可好?”
42.山谷
李慕婉心神恍惚,视线虚焦,眼前的王林像一只受伤的恶狼,在寻求疗伤的安隅之地。
命魂珠从眉心传来感应。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上升93%。】
受着力量的李慕婉眼角划过泪珠,却又在此刻仿若抓住曙光,宽背后的细指嵌入肌肤里,拉出几道红痕。
【李慕婉:原本已不再寄予希望,百年分离,竟让魔头好感度有了突破,或许再哄哄他,便能拿回命魂了。】
【命魂珠:主人,攻破魔头,指日可待啊。】
被压在身躯下的李慕婉翻身覆上,继续攻略。
“夫君……”王林耳侧萦绕阵阵娇唤。
陷在情/欲里的他听见了久违的声音,是云天宗南苑,会教自己如何爱她的婉儿,不是那个不辞而别,只为躲开他的无情之人。
“婉儿……婉儿……”王林怜爱地一遍遍唤着。
禁锢她的红发松了些许,李慕婉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他的疯狂掠夺让她喘息不定。
他的索取占据了无穷欲望,李慕婉要受不住,只能声声求饶。
看着她的可怜样,王林更加心足。
“婉儿答应过不离开的,怎得食言了呢?”娇艳欲滴的耳垂落了齿印。
“夫君怪我……”李慕婉双眸含着泪,红透了。
王林五官凝紧,情愫达到了顶峰。
沉闷一声,“婉儿……”
狂风骤雨过后。
“婉儿,我不怪你。”王林吐出热气,气息缓下来,“只要你说,再也不离开。”
“你还信我?”李慕婉面颊湿了,张嘴唇。
“婉儿说什么,我都信。”王林蹭着她颈窝,贪婪这味道。
李慕婉从情欲里回神,“师兄此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婉儿错了,”她噙着泪,唇角收回,勾的王林于心不忍,“师兄怪我也是该的。”
一张脸如雪霁初晴,窝在怀里时,似只兔子乖巧,可里边却住了只狐狸,能够摄人心魂,叫他还想再要一回。
自那日后,碧水宗的弟子再无见过客卿长老,而在后山山谷外,浩瀚的灵力日日传出。
李慕婉再无见过天日,只记得在院外的光线亮了十次,黑了十次。
什么都不做的时候,王林便只是静静的抱着她,也不说话,生怕手一松,她便又走了。
李慕婉身体散架,折腾够了,灵力吸收不进去,想去碧水宗后山温池调养。
只因提了一嘴碧水宗,王林面色突变,神念一动,碧水宗山门几日来连夜修复的大阵又破了。
长老们看着再次碎裂的结界,欲哭无泪,碧水宗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是穷途末路了?
“婉儿要去,我陪你去。”王林打横抱起她人,身上挂的也是他的衣袍。
“就,这么去?”李慕婉看了两眼自己身上的凌乱,简直无法见人。
“嗯。”王林应一声,没在意。
碧水宗后山早已无人,王林无需顾忌他的宝贝被人觊觎或是窥视。
沿着碧水宗后门进入,空无一人,那日的战况俨如昨日,李慕婉记得清楚,碧水宗便是第二个云天宗,只是碧水宗更惨烈一些,魔头的理智不多,能留下些许弟子性命,已是万幸。
片刻后,两人身影落在温池旁,李慕婉已有半月未曾泡浴,被王林锁在院内的十日,几乎没有停歇。
她安抚着魔头,却在魔头身上感受到比在云天宗时更强烈的欲望,若说先前有所保留,眼下的王林在她面前则是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欲望,那些呢喃在耳侧的话语,足以让她面红耳赤。
王林抱着人进了温池,李慕婉一直躺在他怀里,“婉儿累了吧,我来替你擦。”
李慕婉勾着脖颈的手臂垂下,抵在王林胸前,“师兄,婉儿自己来吧。”
只是她语气稍有忤逆之意,王林便锁起眉头,李慕婉霎时换了话锋,“那,有劳师兄。”
手臂搭在他手心,细腕被捏得紧,蘸湿的帕巾从她肩头滑落,身上处处透着淤青,他一碰李慕婉就要缩。
暗哑的声音划过:“疼了?”
李慕婉倚在他臂弯里摇头。
“那是?”
“痒。”她声音细弱游丝。
王林下颚埋在她颈侧,轻轻卷入,舌尖抵着丝滑,却没再舍得用力,她依偎在怀里任其细品,轻颤的动作在控诉他的挑弄。
“师兄,痒……”李慕婉仰着脖颈,气息不稳。
陷入情动的人松了齿,望着被温池泡出汗渍的可怜样,手心的湿帕继而擦拭,凌乱的发丝贴着面颊,王林给她理过耳后,无声的笼罩她。
李慕婉透过那双眸子似乎要看清这副躯体内的人,憋在心里已久的话,到了口中又咽回去。
王林似乎不再执着她为何要躲着自己,只要此刻她攥在手心里,往日的过他可以不再追究,也不在乎李慕婉是否在隐瞒自己什么。
“婉儿不喜欢云天宗,那我就陪你在这碧水宗后山小院隐居,可好?”
他的话语明明那么轻,轻得让人置身在水流里,可神情透着的侵略和占用,却没有商量的余地,仿若下一刻只要听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魔头便会捏碎一切,包括她。
“好,依师兄的。”李慕婉挂在他身上,眉心的命魂珠又有了新的变动。
【命魂珠:魔头好感度上升95%】
李慕婉只是略微一笑,却有三千红尘的绝世风华,在王林心里,那是他见过最美好的笑容。
殊不知那笑里藏了不为人知的主意。
浸泡灵池之后,她身体恢复了不少,连同淤青也散了许多,李慕婉站直身子,春光露出,跨在他腰腹下,又坐了回去。
有力的双腿成了她可靠的坐垫。
她就着这个姿势,轻触他的鼻梁,红发泡在水面,飘浮着。
再次起身时,把王林整个头埋入自己的丰腴处,未过多时,两人栽入池子里,水面淹没了胸膛,平静之下早已惊涛骇浪,池水被顶出边际,流入院落的草地里。
李慕婉双腕被发丝缠紧,高高的举在头顶,他从水下开始打量,若隐若现的身段,随着水流浮动看不清楚,只是下沉的力量从水面压下,王林身影已经消失。
而水下腰腹一股力量举起,李慕婉失衡险些要倒,双臂摊开抵在池边,腿间有水流滑过,进入那不可勘破的幽暗,她承受不住,脚尖抵着池底,欲要并拢的双肢被狠狠扒开。
水下暗流涌动,她只隐约看得见那漂浮的红发,水面遮住了弓起的虎背。
良久,王林浮出水面,五官挂着水流,从锋利的轮廓滴下,李慕婉面颊绯红,缓缓滑下,停在王林下颚,张嘴接住那些水流。
大胆的举动刺激着猛兽,滞了半息的人指尖滑入樱唇,被挑开的唇瓣含着修长的指,指腹在舌床内摩挲,她撩着水雾的眼尾,甚会勾人心魂。
王林早就丢掉了正人衣冠,犹如饿兽吞噬。
她口中滑液与水流混在一起,在熊熊浴火中浇油,“师兄怎得不问婉儿,为何要逃?”
“不必问,”王林含着耳垂,“婉儿若敢再逃,我便撕了你。”
李慕婉笑得动人,如同一场绵密的细雨,滴入干枯的泥地里,那笑让人心神驰往,她喘着微息,娇嗔如一道符咒,蛊惑他心神,“来啊,王林,撕碎婉儿……”
沉浸在情欲里的王林连连沉闷哼,奈何他有心压抑,可李慕婉却要点燃他的□□,这还不够,她要这火烧的更旺。
“李慕婉……”他再不克制,也不怜惜,架起双臂,恶狠狠的摁了下去,“我允你逗弄我,可我不允你弃我……”
“除非世间再无我,否则,你逃不掉。”
“师兄,”李慕婉仿若化作只抚慰的灵兽,缠在他身躯,舔舐那被炸破的毛,“婉儿不逃,婉儿要与你……”
她一字一字念:“长、相、厮、守。”
王林阖上眼,躁动的野兽得到了安抚,他沦陷在她言语与动作中,她把魔头玩弄于股掌,看着他发疯又被自己抚顺,命魂珠的好感度再次波动。
两人身影回到山谷小院已是深夜,萤火盘在灵草内,山风吹出草浪,李慕婉坐在妆台前理发,身上披着他的外氅,里边是空的。
王林外衫也是粗略挂着,露出宽阔胸膛,那一头长发,是乱的,李慕婉递了一只木梳给他,可木梳拿在手中,他却迟迟不动手。
望着铜镜发呆的人,李慕婉盘起发,转身过去,“师兄,怎么不梳发?”
王林低头茫然,头发太长了,用灵力便能做的事,可李慕婉说既要与她在这隐居,非必要不许动用灵力。
他谨记妻训,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她。
“婉儿,替我梳发。”
今日那般狼吞虎咽时,可不是这副模样的,李慕婉心里暗自编排了下,还是心甘情愿地拿了木梳,“转过去。”
“婉儿……”
“不转过去我怎么梳。”
他乖顺地转了方向,并非背着她,而是正正对着她,一把给她抱到腿上坐直,“这样也能梳。”
“师兄,”李慕婉眯眼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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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与婉儿撒娇吗?”
王林不语,俯在她肩头,“婉儿说过,夫妻之间无需端着,我都记得。”
李慕婉唇角上扬,这些年他都没有放弃寻自己,不知云天宗那些弟子有无被他为难,“你,可有回过云天宗?”
“嗯。”
“我在那等不到你……”王林声音落寞又倍显沧桑。
李慕婉心疼捧着他,“师兄,是婉儿不好……”
王林面带笑意,从储物袋拿出来几枚玉简递到她跟前。
“这是什么?”王林端详她的反应。
又面含羞涩,撇开视线,低声道:“送你的礼物。”
尽管他表现得平静,躲开的眼神出卖他的紧张,李慕婉拿过手中,语气带着高兴,还如修魔海时那般灵动俏皮。
礼盒是几张六品丹方,“这些丹方都是珍贵之物,师兄知道婉儿喜欢什么,便特意带了回来?”
“嗯。”
紧接着王林又拿出好些仙草,李慕婉诧异,这些仙草她只在典籍上见过,是他从雨仙界特意带回来的。
“你都记得我教你的话?”
“答应婉儿的。”
“可是师兄没等到婉儿。”李慕婉体味过这种苦楚,泛起心疼。
“我能找到你的。”王林握着她拿木梳的手腕,抵在自己胸口。
李慕婉心生愧疚,鼻尖蹭过王林,“婉儿错了,婉儿以后不闹性子了,这些丹方和仙草,我很喜欢。”
六品丹方珍贵,只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怕是耗不起庞大的灵力来炼制如此高品阶的丹药。
“等婉儿得空,再好好研究。”她收起玉简,继续给王林梳发。
李慕婉睡下后,王林出了院子,把雷蛙从混元驱兽圈唤出,与红蝶对战那场,虽是九死一生险胜,雷蛙却受了重伤修为跌落,回到朱雀星这些年,也一直用灵丹喂养。
此处灵力充盈,放他在山谷里吸收灵力或许有助于它恢复修为,窗前一抹身影斜过灯火,王林的背影立在暗夜里。
“此处于你调养有益,你便自行恢复,只是不得弄坏婉儿这些灵草,不若她生气,我也不会护着你。”
雷蛙叫了两声,王林眼神犀利,雷蛙即刻收声。
“夜里不许出声,扰着婉儿休息,我便只能把你收回去。”
雷蛙苦哈哈地闭了嘴,无神的眼珠转了两下,不满又不敢出声,蹬腿纵入草丛里。
屋内目睹一切的李慕婉,隐隐作笑。
不过雷蛙这等上品灵兽,堪比化神中期修为,也都受了伤,可见他在那仙界遇到的困难何等重重。
王林察觉身后的目光,转身若无其事地入了院子,推门时,李慕婉躺在矮榻上,被褥搭在胸口。
王林知道她没睡,只是俯身上榻,从身后抱住她,“婉儿这些年来,修为一直停在结丹期,是疏于修炼?”
李慕婉身躯微动,睁了眼,暗自叹气,只是开口却不见忧心。
她侧了身,埋入怀里,故作轻松道:“我又不追求境界,修为不进就不进吧。”
静了须臾,没有回应。
李慕婉仰头玩笑道:“师兄可是嫌弃婉儿修为跟不上你的脚步,成了你的累赘?”
“婉儿,你可有事瞒着我?”王林握紧她手腕,李慕婉心虚地要抽回,却动不了。
那一刻,周身的恐惧围着她,要藏不住了。
手腕贴过他眉心,王林神念微动,她体内虚空,已是颓败之像,还有少许死气萦绕。
王林顿时心口撕裂,紧蹙起眉。
李慕婉深吸一口气,试图要安慰王林,却感受一股热,流入手臂里。
“婉儿,你……”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师兄,无碍的。”
先前就知道她结婴失败,原要在仙界替她寻回能够助力结婴的机缘,却被红蝶的交战打乱。
“婉儿,我来助你结婴。”王林眉宇苦涩,似乎想通了什么,“你当年离开云天宗,可是因为知晓自己这般,故而才不告而别的?”
“你不是说不追究了吗?”李慕婉不想谈及此事,她在这山谷里,早已接受了自己始终要寿元耗尽的结果。
“婉儿,你告诉我,我要知道。”王林指腹落在她面颊,痛苦的神色叫人不忍再欺骗下去。
“这些年我尝试结婴无果,许是我天赋不精,无法突破。”
她隐瞒了命魂一事,也将炼制那枚玉简损伤了根基的根源藏起,此刻与他在碧水宗重逢,他深陷温情中,李慕婉不忍道破前因,便与他做一世夫妻。
43.话本
依着李慕婉,两人在山谷小院居住了十年,李慕婉说过,每年的婚日都要种下一棵桃树。
尽管离开云天宗数十年,她在山谷小院,每年七月十七,都会植下一棵,眼前小院后山,俨然一片桃林茂盛。
新植的十棵,高低不一,是这十年来与王林一块种下的。
王林隔段日子便以灵液为她滋养身体,他也一度陷入崩溃与挣扎里,李慕婉结婴不成终会耗尽寿元,但强行结婴,风险太大。
这些年王林的陪伴,她已然看淡生死,只是看着日夜为她心力交瘁的人,李慕婉不想放弃。
王林逼迫碧水宗为李慕婉炼制延寿培元的丹药,而李慕婉身体也已然折腾不起结婴再次失败带来的反噬。
“王林,世间无法强求之事数不胜数,余下的日子,婉儿只想安安静静的活,别折腾了。”李慕婉抚平他蹙起的眉心。
“这一次,不考虑修为,也不去想境界,我们去体验凡人的生活,好不好?”
望着赤诚的美眸,王林无法拒绝她,却也不愿就此接受命运。
“好。”
李慕婉又在小院开垦了一块地,这一回没有种植草药,而是从一个修士手里换了菜种子,种菜比种灵草难多了,她没有经验,只能依葫芦画瓢,经过月余打理,菜地长出绿油油的叶子。
她雀跃在菜田里挥袖起舞。
王林替她拎了水桶,李慕婉手里拿着瓢,一勺勺地往地里灌溉,王林目色忧愁,笼着那抹清影,不舍溢于言表。
李慕婉挪动一步,他便跟着挪一步,不慎踩了一颗长势极好的幼苗,李慕婉身形一顿,回眸睨着王林,嗔怪道:“师兄,你能看着点吗,踩到它们了。”
“抱歉婉儿。”王林仅是挪开了靴子,视线却一直在她身上。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李慕婉放了瓢,捧着他脸。
王林也只是勉强扯出笑,李慕婉知道他心底的想法,岔开话题道:“还记得你为云天宗弟子时,我让你给我打理草药,你就这么提着木桶跟在后头,那时我给你讲解灵草的药性,你都记不住,还要我讲慢些。”
李慕婉又拿了木瓢浇水,“当时我便想,怎得一个人炼丹天赋差就算了,连记性也不好。”
“可后来我想通了,师兄是故意的,以你聪颖,怎会记不住几种药草的药性,婉儿说得可对?”
王林单手撇开她额间碎发,含情脉脉道:“婉儿知我。”
日头晒得身上发暖,劳作后的人也渗出密汗,李慕婉迎着风,咧开笑容,“师兄,晚上咱们吃这些菜吧。”
“好。”王林应道,隐居时日,大多都是他动手做饭,李慕婉在一旁替他生火,原先她还以为王林不懂得浆洗煮饭,却忘记了他化凡的几十年,也是以凡人之资度过的一生。
蹲在灶头前的她,小脸蹭了灰,王林看着也不提醒,嘴角一直挂着笑。
李慕婉还觉奇怪,今日他心情怎得好的出奇,回了房内卸发时才看见小脸的灰渍,她鼓着腮找院外刷洗碗盆的王林。
双臂插在细腰两侧,檐下的廊灯照着她,王林若无其事直起身,手里还拿着碗,“婉儿这是怎么了?”
他身量高,半弯着腰才能够到碗池,李慕婉眼睛瞪得大,“夫君逗弄我。”
“从何说起?”王林满脸无辜。
“你,”李慕婉气急,“你明明看见我脸上的脏污,不告知就算了,还笑得那么起劲儿。”
王林挑唇,放了手里的碗,又冲净手,擦干了唤她,“过来。”
李慕婉堵着气,踏出的步子也重,走近后仰着头,恨不得凑前了,让他看清楚。
“你是不是一直笑我呢。”
“像只小猫,可爱。”王林抬指给她抹掉。
李慕婉哼了一声,“擦干净了?”
“干净了,不信婉儿看。”王林睁着眼靠近去。
李慕婉从他清眸里看见自己的轮廓,竟然真的想用他眼睛做镜子照,不自觉就靠前了,王林唇角扬着,鼻息温热,李慕婉恍然退后,转身回去,“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瞧见慌张的背影进入寝室,王林溢出宠溺,加快洗刷的速度。
待他回房时,李慕婉已经卸好妆发入了榻,王林褪下衣物,散下的长发率先铺在矮榻,李慕婉枕着褥枕,无聊地扯起一缕放在指尖缠绕。
王林神念微动,屋里的烛火多亮了几台,尤其是矮榻前的。
近些日子,她气色好了许多,王林瞧着卧榻美人,情愫又起,俯身将人搂入怀中,呵护着。
“方才婉儿说看不清,屋里亮,婉儿可要再看看?”
李慕婉下巴被抬起,尽在眼前的五官,俊朗无比,她忍不住想去触碰,又害怕惹出的□□。
躲开了。
“不,不用了,镜子比师兄的眼睛看得更清楚。”她侧身要躲,王林没给机会。
手臂用力拉回来,李慕婉整个身躯入了怀里。
“那就再看。”
李慕婉错愕,“我说了不看。”
“婉儿说过,不要就是要,无需再问,做就是了。”王林覆上压下人,扯开她的亵衣。
“这回,”李慕婉试图摁下他的动作,“这回不作数。”
“怎得又不作数了?”王林茫然,拿开她的手忘情说,“婉儿,我想做,我要做。”
李慕婉知晓躲不开,主动迎上去。解了他的中衣,亵衣滑落,烛火亮到半夜,李慕婉虚虚的躺在轻纱内,王林起身清理余物,吹了烛火,矮榻的人昏昏欲睡。
***
闲暇时,李慕婉会躺在小院摇椅里看话本,只要手里捧了话本,她便能入迷一整日,菜园里的水可以不浇,便成了王林的活。
王林不熟悉要如何打理菜园,喊了几声:“婉儿,这水要浇多少?”
沉浸在话本世界里的人没有反应。
“婉儿,日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那头敷衍的应了一声。
王林只觉不对劲,放下木瓢,轻手轻脚绕到身后,俯身眯眼去看她捧着的话本。
舒展的眉心渐蹙,他低声念着话本上的内容,“顾郎捏着十娘的柳腰,霸道地问,嫂嫂,我可比兄长厉害?”
李慕婉眸子一沉,耳垂顿红,猛然合上了书。王林见状一把抢过来,行云流水地举过头顶,“婉儿看的这是什么书?”
“嗯?”李慕婉急切要抢回来,起身压过去,“还给我。”
见她要抢,王林又举高了些,侧过身避着她偏不让她拿,还趁机翻了页,扭头继续念道:“十娘腰肢摇晃,口中含糊不清,顾郎君厉害……”
“哎呀,你不许念了。”李慕婉拿不到话本,只能压在他胸前,见王林又念着,她羞涩无以自容。
“婉儿看的什么?”王林合上书,一副玩味的笑容打量着她。
李慕婉心虚温吞道,“就,就是普通的话本。”
见她着急的面红耳赤,王林更是来了玩兴,虽合了书,适才过目的文字还在脑中,他又念了几句,“十娘想不想更舒适些,顾郎来……”
“啊啊啊……不许念了,”李慕婉抢不回话本,只能捂着他嘴巴直跺脚,“不许念了。”
王林这才作罢,却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李慕婉小脸又羞又红,“还给我。”
他又举高了些,“婉儿拿得到便还。”
奈何她努力垫脚,也触不到丁点,王林身量太高,又有意不让她碰,她自然拿不到。
李慕婉眸子微眯,两指并拢,神念驱动,那话本便到了自己手上。旋即二话不说,推开王林,转身回了屋内,还不忘把门锁上了。
王林立在庭院外,一阵风袭过,几片枯叶飘下,寂静无声,望着紧关的房门,无奈摇头,却又扯着笑意。
“婉儿生气了?”声音悠悠传在外头,里边的人捧着话本,又翻开,看到适才王林口中念的那几行,更生气了。
“不要你进来,出去。”李慕婉赌气的声音传出,王林泛着浅浅笑意,魔头们绕在他身后,挠着脑袋,一副同情之状。
小灵扑腾翅膀,比划了好一阵,王林看懂了,那是要他去山谷采些灵草和花回来哄。王林没听,蚊兽用口器顶了两下他腰间的储物袋,看有没有什么法宝丹药能够哄她的。
大猿给他塞了自己最喜欢的灵果,王林也没接,雷蛙从灵草地里探出头,呱了两声又钻回脑袋。
许立国托着腮,一语道破关键:“主子,主母说不要,那就是要啊。”
“她不让你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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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晾在这,能理你才怪呢。”
许立国话糙,大多时候都管用,王林沉思须臾,打出禁制,隔绝了魔头。
几个魔头幽怨,许立国跺着脚怨念不断:“小煞星,没良心,用完即弃。”
李慕婉身后屏风一阵风动,王林身影出现在身侧,“婉儿要把我关在外边,当真狠心。”
“哪有夫妻分房而睡的,你也舍得。”
“别碰我。”李慕婉厉声,伸在半空的手先是顿了顿,王林不顾她的抗拒,长臂捞人。
李慕婉顿觉身子腾空,原先的位置被他占据,自己便落入他怀里,他双臂撑着桌面,将人禁锢得退不了。
那话本被他移开了,李慕婉够不到。
“话本好看,我好看?”王林贴着她面颊。
“不是让你别进来吗?”李慕婉还堵着气。
“婉儿曾说,女子与夫君,大多时候说的话都是反的,不要即是要。”
上回也是这么哄她的,王林记熟了,用的得心应手。
“婉儿叫我不要进来,就是要我进来,婉让我别碰,那就是要我狠狠地碰。”王林一本正经复述她的话。
还要狠狠的碰?李慕婉脑子荡着这话,不由得颤动。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
“没有曲解,婉儿就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这般无赖?”李慕婉气急,耳畔的气息灼热。
“婉儿这些本事,我如今才知,是哪儿学来的。”
李慕婉嘴角抽搐,她什么本事?
“你,你胡说什么?”
他拿起柔弱无骨的手腕,将那细长白皙的指尖放上唇瓣,目光炽热道:“婉儿话本里学的不少,我也想瞧瞧,婉儿可还藏了什么本事?”
李慕婉语塞,她是从话本学了让他患得患失的手段,可与他口中所说却不是一回事。
“我那些本事,哪里及得上你。”李慕婉呢喃。
“什么?”王林压着嗓音,“婉儿说什么?”
“没什么,我要睡了。”李慕婉别开脸,指尖还被他攥在手里。
王林勾唇,扯出一股坏笑,抱起她往床榻去了,轻放后,她沾着褥枕,困意便来了。
这些日子王林收了性,不会无度地缠着她,免得她身子受不了,不利于修养。
李慕婉明显感觉抱着她的人,气息和心跳比往日都重,□□之处抵着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将她视作珍宝,不愿松些力道,就这么抱紧,再抱紧。
半梦半醒的人被捂得喘不过去,探出头时,惺忪睡眼与一双星眸相撞,王林端详着自己,他没睡。
因着昨日惹了她,王林从储物袋搜寻着能让哄她玩的东西。李慕婉抱着花枝进来,插入瓷瓶内。
“师兄,你在找什么呢?”
“婉儿想要什么?”王林收回神识。
“要什么?”李慕婉思虑片刻,“师兄,你先前说去雨之仙界寻机缘,可寻到什么宝物了?”
“还有,雨之仙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你都同我说一说吧。”
李慕婉贴过去,挨着王林坐在书案前。
王林沉思片刻,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缓缓道:“我与婉儿讲一个故事吧,关于一位前辈的。”
李慕婉来了兴致,睁大了眼等他说。
王林把周佚和婷儿的故事与李慕婉说完,李慕婉听得入神,几度忍不住落泪。
“世间竟真有这般情深之人。”李慕婉不由感慨,又望着眼前人,一股恐惧的念头浮起。
若自己死后,王林也会像那位前辈一样不顾一切的唤醒自己吗?
而后她又笑了,倒是不愿王林走上这艰苦的道路。
“那师兄说的宝塔,在你身上?”李慕婉问。
王林从储物袋拿出来,“嗯,这里面便是周佚前辈的妻子。”
李慕婉倚在他怀里,转着宝塔端详一番,又小心翼翼归还王林,“既是对周前辈的承诺,师兄便好好看顾这宝塔。”
“婉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王林将宝塔落在山谷外,吸收此地的阴寒之力,此塔散发的灵气暂能压制李慕婉身上的死气。
储物袋飘到她眼前,李慕婉神识探入,储物袋里的法宝大多没看过,忽而扫到一个法器。
44.传位
“这是什么?”她好奇问。
王林盯着射神车,法器落入她掌心,“此物名为射神车,是天宝上人呕心沥血研制出的神器,启动需要浩瀚灵力支撑,以我如今修为,还无法动用此等威力的法器,只能用禁制封锁其内灵力。”
“瞧着挺精致的,想不到居然如此神通广大。”李慕婉不由唏嘘,不愧是仙界。
“婉儿喜欢就拿去。”
李慕婉愣了须臾,忙给他送回去,“师兄都无法启用的法器,我哪里能撼动,此物于我无用,师兄给了我,我也是拿来砸杏仁吃,可别大材小用了。”
接着她又探到一件宝物,倒是在古籍上看过,“师兄,这是星罗盘?”
“婉儿也认得此物?”
“师兄从哪里得来的?”
“巨魔族少宗主赠予我的。”
李慕婉心想,星罗盘如此罕见宝物,若怎会轻易相赠,那宝塔已然惊人,却非无缘无故得到,而是受人之托,但王林说赠那就一定是赠,其中原因她未曾深究。
“相传星罗盘能够横渡虚空,有了罗盘,还能离开朱雀星去往别的修真星。”
“待我替婉儿结婴成功后,我再带你离开朱雀星。”
李慕婉暗自伤神,他步子太快,如今自身状况,跟着他也只会连累他。
她自知无可能,也不想扫他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这是……”李慕婉猛地扫过其中一棵仙草上面覆盖的灵力庞大,“幽冥覆灵草?”
“婉儿认得此药?”
“样子倒是像,”李慕婉说,“典籍记载的草药里,我记得有一种名为幽冥覆灵草的仙药,生长于阴阳交汇的深潭边,可引魂归体,重聚三魂七魄。”
引魂归体,重聚三魂七魄,王林叹道,“竟有如此奇效”
“不过典籍说了,此药要刚摘回来不出一个时辰服用效果更好,即便师兄用禁制锁住其内灵力和生机,效用也会大减。”
“既然有用,婉儿收着。”
“嗯。”即便药效失了些,也比得上其他仙草功效数倍,不过此药功效特异,李慕婉还得花时间去研究。
收了仙草的她无比高兴,又拉着王林继续讲仙界的奇遇。
“师兄继续,方才讲到红蝶?她为何要几次三番杀你啊?”李慕婉心疼道。
“在化凡的四派联盟被雪域国入侵时,与她交锋过一次。”
“那你们和叱虎组队一同探宝,她岂不是恨极了你。”李慕婉一脸担忧。
“红蝶百年化神,虽是奇遇,可她阅历尚浅,道心不稳,若真拼个你死我活,也未必能杀得了我。”
李慕婉抚过他胸膛,溢出疼惜,“那她可是把你伤重了?疼吗?”
“我无碍,”王林抓过身前的手,见她这般在意自己,心生暖意。
王林又道了三人前往仙界碎片寻宝的旅程,当谈及那虚空中的上古神兽“虚”,李慕婉颇有兴致。
“上古妖兽,我只在典籍看过。”
“不过你这样训斥红蝶,她可是记恨你了?”
“随意。”王林满不在意,“无知便是无知。”
李慕婉好似自己一道被骂了,敛眸作无辜状,低声委屈念,“婉儿也没听过此物,那婉儿也是无知。”
王林闻言不对劲,捧起她小脸,“婉儿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我的婉儿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涉古通今,天赋异禀,又冰雪聪慧,怎会无知?”
这是他说的话,李慕婉有些不可置信,笑他,“师兄学会夸婉儿了?”
“这本就是你,无需特意夸。”王林正肃。
“嗯。”说着她又担忧起来,“那你砍了红蝶一臂,又与她约定朱雀星一战……”
“婉儿别担心,若无十足把握,我不莽进。”王林安抚道。
他把李慕婉教的都记在心里,一件件去学。
***
他们隐居在这,忘记了时日,李慕婉想着有一日过一日,王林想着却是如何让她早日恢复修为,结婴成功。
她在院子里种的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四季更替,已然成了隐居世外人。
只是近日,王林留了话说要外出时日,交代了魔头守护好她,李慕婉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但他总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不过问。
却在数个夜里,转身时撞入熟悉的怀里,只是他气息略急,王林从外边回来第一时间便是给她输送完灵力,李慕婉无声抱着他,任他如何隐藏,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和血腥。
她不敢睁眼看,只能进贴着他胸膛,抱的双臂又紧了。
翌日,李慕婉在院里晒日,王林若无其事的拿了丹药,哄着李慕婉服下。
她什么都不问,只是乖乖的服下丹药,任王林为自己调养度气。
他跑遍数个修真国,只为能寻来续命之药,修士妖兽,杀人抢掠,他在尸骸里杀戮。拍卖场的灵丹妙药,仙草金丹,凡是能换之物,皆数换了,换不到的便抢,抢不过便杀。
日渐久远,天枢国乃至邻国,盛传一名魔修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杀人夺宝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
而她却装作不知,每日洋溢着笑,转在院子里养花侍草。
“婉儿,为我抚一曲吧,”疲惫的王林望着面色有所好转的李慕婉,“许久未听你抚琴了。”
覆在她腰间的大掌轻微用力,带着她落座琴台上,李慕婉抬指拨弄琴弦,王林就坐于她身侧,还是如往常一般,拿出酒壶,把那些苦涩和幸福咽下。
之后王林又外出,只是这回走的长一些。
他只身勇闯五级修真国宗门,盗了镇派仙草,却被宗门始祖拦下,负了重伤,勉强绝处逃生,只因那一丝信念,远在天枢国的一处山谷小院,还有他的妻子,在等着自己回去。
“婉儿,等我!”
李慕婉望着山谷外的天,云层被落日笼罩,惦记的身影没有出现。
夜幕沉下后,她依照往常下榻,身侧是空置的。
直至半夜,睡梦中的李慕婉察觉一股动静,颀长的身影落在矮榻前,借着细微的烛光,那身躯微颤,猩红双目框着水雾,血淋淋的黑色斗篷下是满身的伤痕。
他身上的煞气越发重了,李慕婉掀起褥子,双膝跪在被褥里,望着散发一身血腥的他,喉间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言又止。
王林气息不平,万里之外不分日夜赶回来,看着矮榻上的人,一切的萧杀都是值得的。
若非担心李慕婉身体,需要赶回为她渡灵力,他宁愿在外恢复好伤势再回,不叫她担心,可五集修真国高手围剿下,他险些丧命,再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见一眼,迫切要见到她。
“婉儿,我回来了。”王林手里拿着一瓶玉壶,里边是一颗难得的延寿丹。
只是以她此时虚空的身子,李慕婉恐怕是无法承受丹药浩瀚的灵力。
她扑过去,抱紧那副血淋淋的躯体,肩头起伏,泪流不止,啜泣说:“王,王林,不要,不要再走了……”
“婉儿,婉儿不要你不顾性命,去给我抢药回来……”
“我不要你受伤……”
“不要你疼……”
“师兄……”
李慕婉哭得撕心裂肺,说出的话近乎没有声。
王林抬手将人抱进臂弯里,头埋入她温热的颈窝,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疲惫散去,紧绷的弦稍能放松些许。李慕婉在泪水中含笑,仿若不再固执,一丝念头传入眉心。
往后无需再骗,也不再带着目的攻略魔头,就毫无保留、心无旁骛的好好爱他一回。
“婉儿,服下这颗丹药,能好受些。”王林声音颤抖,李慕婉怎会不知这话是哄她的。
“师兄,我想回云天宗。”李慕婉靠在怀里低语。
王林会满足她一切要求,“好。”
待哄睡了她,王林撑着残躯,再次为她输送灵力,连着数日不断灵力输送,加之重伤未愈,力竭的他撑臂跪地,大颗大颗汗珠沿着额间落下,口中含着血腥,他抬头望向榻中美人,虚朦中瞧见她面色有所好转,一缕额发垂在眼前。
王林撑起身向前挪到榻沿,伸手隔空轻抚,轻微的灵力抚顺她的青丝。王林这才坐回位置,再次输送灵力。
***
两人在山谷小院住了半月,那颗丹药李慕婉始终没有服下。
某日清晨,王林带着李慕婉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山谷内。
***
数月后,云天宗上下躁动,王林把宗主带回来了。
这一次,李慕婉并不打算在云天宗久待,只是把宗主之位传给了周林,让周林管理云天宗。
这些年以她在云天宗的威望,即便没有魂血,大家早已心底把她视作云天宗宗主。
周林眼含热泪,望着师尊日渐颓败的身子,有苦难言。
李慕婉心有不舍,可该斩断的她不会眷恋,周林是她收养的弟子,看着他长大,教授他丹道阵法,成为能够肩抗云天宗重任,顶天立地的男子。
而剩余的日子,去做她想做之事。
南苑后院凉亭上,周林给她奉茶,李慕婉目光柔和望着他:“两百年前,你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那时的我,风雨飘摇,无依无靠,收你为徒,是我做的最为冲动的决定,这些年看你在云天宗长大,如今能撑起整个宗门,为师很欣慰。”
“周林,你是好孩子。”李慕婉浅啜一口茶,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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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泡茶的手艺是她手把手指点的,味道合她心意。
“师父……”
“为师要离开一段时日,云天宗宗主之位,本座传于你。”
“师父,不可。”
李慕婉抬手打断他,“我意已决,无需再议,你乃云天宗九代弟子,虽是宗主亲传弟子,这些年也累积不少威望,但要云天宗上下彻底信服于你,还不够。为师既要你接任宗主之位,便会替你扫清障碍。”
说罢,她眉心拿出几位始祖和云天宗弟子的魂血,“这些魂血,由你来还给始祖们和弟子,这是为师给你铺的最后一条路,往后这条路你能走多远,全靠自己了。”
周林知晓她向来说一不二,他朝坐上的李慕婉深深一拜。
“周林的名字,是您赐的,师父于徒儿有养育教导之恩,徒儿此生无以为报,唯愿您如愿以偿,此生无恙。”
南苑阁楼凉台之上,王林凭栏,将后院尽收眼底,他手里拎着酒壶,双目忧愁难散。
待安排完一切,李慕婉又在南苑待了些日子,她坐在水榭弹琴,百年了,云天宗南苑又响起琴声。
李慕婉尽可能的不去想有关修为的事,可王林自体会了生死意境之后,便能感受到她琴声里的死意。
一壶一壶的果子酒入喉,他仿若尝不出味道,混着琴声,再反复尝,竟然是苦的。
李慕婉让宗内送了些衣料,自己画了图纸,又按照图纸上的样式缝制,上面点缀珠宝和祥云,龙凤等图案,王林见着那半雏形的红色衣裳,有些眼熟。
“婉儿,怎么在做衣裳?”
李慕婉放下手中丝线,“这是喜服,给我们缝制的。”
王林顿了顿,“我们?”
百年前抢婚后,他们便已经是夫妻了,虽说那场婚礼起初并不是为二人准备,王林也未曾穿过婚服。
李慕婉手里拿了软尺,比在他肩宽处,又让他抬手,记下的尺寸与自己记忆中的无差,又怕做得不合身。
“婉儿?”
“师兄答应,要带我回一趟赵国,祭拜父母。”李慕婉躺在他怀里,憧憬着他口中的王家村草舍。
“那这嫁衣?”
“婉儿想与师兄穿一回,可好?”
“好。”王林望着她双目,朝眼眶吻下去,长睫触在唇瓣上,带了痒意。
待李慕婉做好了嫁衣,两人便启程回赵国,一路上王林寸步不离,古传送阵入了赵国境地,从恒岳山前往王家村,入了环山之后,是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层山苍翠,几行白鹭划过青天,竹林小道野草横生,最终蚊兽在王家小院前停留。
木门推开,旧尘扑面,他动用灵力驱散了灰尘,李慕婉从他身后探出,入目的是一间陈旧的主屋,还算整齐。
里边摆放的陈旧木桌和木墩,角落还堆了些木段,几块旧布巾悬挂晾绳上,而那主桌上供奉了三块灵牌。
李慕婉扫了一眼内室,便将视线留在排位上,而牌位上,刻的碑字尤为显眼。
王林,这是他的牌位!
李慕婉闪过一丝疼惜,而王林望着父母的灵位,眼含热泪。
他的掌心握紧了,李慕婉随着他的步子向前,王林朝眼前牌位跪下,李慕婉也跟着跪。
“爹,娘,孩儿回来看你们了。”
“这一次,儿子带了媳妇回来见您二老,婉儿性子温和,待我赤城,爹娘定然会喜欢的。”
两人视线交汇,李慕婉朝他一笑,对着灵牌喊道:“爹娘放心,婉儿会照顾好王林的。”
说罢,王林朝那牌位磕头,李慕婉也跟着他磕下去。
王林点了香,香火味淡淡漫出,王林在灵位前与父母说了会儿话,李慕婉一直陪在身侧,偶尔也搭一两句。
小院外杂草丛生,王林神念一动,院景霎时整齐划一,他知晓李慕婉最爱整洁干净,两人计划在草舍住上一段日子,茅舍简陋,他也想让她能住的更舒适一些。
“爹娘若能见着你,定然更高兴。”王林手臂揽着她。
李慕婉还陷在伤情中,“那牌位……怎会有你……”
“是四叔后人安排的。”
李慕婉想起曾经他所说的遭遇,心中怜惜更起,垫着脚尖捧起他面颊,“王林,往后婉儿来陪着你。”
“嗯。”王林从天逆珠拿出父母的魂魄给李慕婉看,“这是爹娘的魂魄,若非当年司徒前辈相助,我也无法从滕化元手中拿回爹娘魂魄。”
“司徒前辈曾说,若我能达到婴变,救出司徒前辈,他或许有复活爹娘的办法。”王林说,“到了那时,我也有更大的能力保护你。”
“婉儿,你不会死,我一定能助你结婴,让你延续寿元。”
45.婚礼
李慕婉靠在他胸前,轻微点头,她不想王林失望,便一切都只能依着他说。
王林把原先自己住的那间房重新收拾了下,李慕婉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又是擦桌子,又是扫地,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师兄还会干这个?”
里头正搬动桌椅的王林回头,额发垂在眼角,少年轻笑,“婉儿,你站远些,灰重。”
李慕婉听话退了几步,立在屋檐下,他身影轻移,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袍,衣袖微卷,细腰束带,她便望着背影出神。
斜阳溜进窗缝里,照着少年轮廓,待他收拾完,李慕婉只觉少了些什么。
“师兄,我出去一趟。”她转身便出了院子,王林回过头时,李慕婉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急忙瞬移跟去,到了院外,只见她垫脚折下几枝白梅,捧在怀里。
“婉儿。”王林心有余悸,哪怕是在他眼前消失片刻,他都无法接受,见着她后心底的害怕才有所收敛。
李慕婉抬眼望着焦急的王林,朦胧中带着些不知所措,“师兄,你怎么了?”
王林缓缓走近她,轻轻拥入怀,她手里还抱着梅枝,横在两人中间,斜斜的往外延伸,遮住了王林半边面颊。
“婉儿,别走远了,”他轻声低语,掌心抚着她发丝,“要做什么,唤我与你一道做。”
“好。”
李慕婉沉思,怎得他如此离不开人,从前说走便走的是他,一走就是几十年,上百年,而今却要寸步不离。
李慕婉重新装点屋子,素简的白梅枝插入白瓷里,索性把那些红绸缎也一并布置了。
起先她还不要王林帮忙,奈何身高有限,够不着屋檐和床顶,又不想使用法术,只能唤了王林帮忙。
“师兄,你帮帮婉儿。”轻软的声音传到院子,院里收拾的王林回眸转身,双手叠在胸前,一副打量的模样,“怎么,婉儿不是不要我添乱?”
“我够不着。”她撒娇道。
王林原想再端一会儿,见她那模样,已然撑不下去,靠近去拿过她手里的红绸缎,“婉儿要挂哪里?”
李慕婉推着他腰身往前,指着头顶悬着的挂钩,“这儿,待会还有窗花,福字,双喜……”
“榻里的帷幔也要换成红的,喜庆。”
王林这边已经挂好了,俯视着那自顾念着话的人。
“婉儿怎得记得这般详细。”
“这可是我与师兄的婚礼,自然要重视的。”
“可这婚礼,”王林眼含歉意,“过于简朴,委屈婉儿了。”
她不在意,“云天宗当初的婚礼倒是盛大,可我也不开心啊。师兄,你不必自责,婉儿只想在爹娘面前,与你拜一次堂。”
了却夙愿。
只是她未曾道出口,了却的不仅是王父王母的夙愿,也是她的。
两人身影落在院子里,王林挂红绸,贴窗花,李慕婉在一旁给他指正。
忙碌完院里的装饰,破旧的小院焕然一新,可算是有婚房的模样了。
李慕婉抻着懒腰,倒入铺好的红褥里,望着四周的帷幔,把她小脸映红,“凡人这些活,做起来竟然比修行还要累。”
王林拍着衣裳上的灰尘,朝那半个身子陷入被褥的人扫了一眼,眼含宠溺,唇角也泛起笑意。
他俯身下去,手臂伸进腰后,捞起人就往自己怀里带,“婉儿累了。”
“知道我累,还不让我歇一会儿。”李慕婉眯着眼,任他抱着自己。
“还差一件事。”王林抱着她起身到了书案前。
“什么?”
“婚书。”王林抬袖,笔墨纸砚整齐摆放案台上。
“婚书?”李慕婉抬了小脸,侧头与他贴着面颊。
“嗯。”王林专注道,“凡人成婚,自是要有婚书,其他礼节可以省去,婚书不能省。”
“你的话本里没写这个?”
李慕婉摇头,静静等着王林落笔。
先前与孙镇伟的大婚,宗门倒是没有婚书一说。
只见王林提笔,落下。
喜鹊在梁,鸳鸯于飞,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今良时嬿婉,红叶灼灼,桃山青青。惟守诚节,不渝交颈之合,宜室宜家;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谨订此约。
王林顿笔,而后写下姓名“王林”。
他将笔递到李慕婉手里,李慕婉抓过笔杆,抬头看他。
“该婉儿落笔了。”
李慕婉扫了一眼,在“王林”二字一侧写下“李慕婉”。
待墨迹干透,李慕婉指尖划过婚书外沿,“这便是婚书。”
“是我与婉儿的婚书。”
“今夕良宵,不若就此良辰,你我着喜服,拜父母。”王林牵起李慕婉的手,缓缓走到榻前。
李慕婉神思须臾,从储物袋拿出先前备好的婚服,婚服繁琐,隔着屏风,王林望着里边的倩影浮动,心绪飘然。
若爹娘在世,他娶亲也不过如此。
“师兄,你帮帮忙。”李慕婉软语唤他,王林没反应,她又唤了一声。
“师兄。”
王林这才回神,瞳孔张了张,敛眸提步进去,“婉儿。”
“这腰封后面的坠子,师兄帮我理一理。”
王林低头寻着她口中之物,嫁衣把她的细腰遮了形,可他仿若能透过那衣物,清楚看见她的身段,大掌无声描摹她的腰廓,沿着腰封,滑过身后,他长指轻拂,摆正身后流苏坠。
“好了。”王林哑声。
李慕婉转回身,手臂搭在他肩头,描着宽肩,“师兄,该你了。”
衣架上只剩王林的喜服。
“师兄身量高,又健硕,婉儿可是费了好些心思才做成这件婚服。”她转身从衣架拿了里衣,“你先把身上的换下来。”
“在这换?”王林本能应道。
“嗯?”李慕婉歪头,他们之间什么没做过?
什么都做了,他在那碧水宗的后山里,是怎么磨她的,李慕婉只要回想起,耳垂都红了,怎么这会还扭捏起来了。
“师兄与我,还要避讳这些么?”她睁着一双桃花眼,长睫微颤。
王林见她说得诚恳,也不再扭捏,端起来了,“既如此,那婉儿替为夫宽衣吧。”
她手里还拿着喜服里衬,一时可腾不开手,“师兄自己褪下,婉儿再给你穿上。”
王林盯着她,自顾解下衣袍,视线却一直停在她身上。
李慕婉不动声色撇开脸,不让他看,王林藏着笑意,也不戳穿她。
“好了。”良久她耳畔一道热气传来,惊得她不由打颤。
李慕婉侧过身,视线齐平之处,是他分明可见的锁骨,往下是厚实的胸膛,线条分明,两颗粉珠明显,她仅是瞄了一眼,心便忍不住骤跳。
方才说那种话的人是她,眼下慌张不定的也是她,李慕婉故作镇定,“你,你转过去。”
王林挑着笑,向前一步,胸膛更是贴近了,未着衣物的前膛触碰到软唇,她羞涩涨红。
李慕婉本能退了半步,却被长臂扣住,“不是婉儿说无需避讳吗?”
“那,那你张手。”李慕婉垂眼,视线有意无意瞟着那精窄的腰腹,不禁又多瞧了两眼。
王林伸出双臂,故意抬高了些,李慕婉垫脚,披上去,好不容易给他穿上了,腰带还没系。
她细臂绕过王林腰部,从身后寻着系绳,绳子被掖进里衬,她碰不到,又看不着,摸索了许久,王林只觉腰后的手游离了许久,甚不安分。
“婉儿,摸什么呢?”
气息扑过,李慕婉猛然抬头,正好撞上俯身的王林,他噙着笑,言语逗弄,“等拜了堂,还得入洞房呢,到时再摸。”
“洞,洞房?”
“婉儿先前不是说,凡人夫妻成亲后,要洞房才算礼成?”
“哦……”李慕婉仰着头心神恍惚,无辜看着他,“我,我找系绳的……”
“可找着了?”
“没,没有……”
只听他轻笑出声,伸手绕过身后,扯出一条绳子,又拉过她的手臂,“呐。”
李慕婉抓了绳,才给系上。
继而又替他穿上外袍和披褂,连同发带也是红色的。
“我还是第一次瞧师兄穿红衣。”李慕婉看呆了,他气质生得好,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记着李慕婉着婚服的模样,刻骨铭心。
“那让婉儿好好看。”
双影互相搀扶出了屋内,往小院的正屋去,红烛点亮,烛火摇曳,王林不跪天地,只拜父母。
“爹,娘,今日是孩儿与婉儿的成婚礼,儿携妻遥敬高堂,良缘永结,星月为证。”
言罢,新人朝牌位三跪三拜。
红盖头的流苏坠在地板上,两人侧了方向,对着彼此。
王林掀了盖头,好一个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两人目光交汇,脸上扬起笑容。
夫妻对拜。
“永结同心,白首偕老。”王林捧着她如霜雪白皙的玉面,红烛映着红晕,宛若一朵待人采撷的雪莲。
“白首偕老。”李慕婉嫣然一笑,回应他。
待礼成后,二人回了婚房,王林抱着她在怀里诉说,谈及那模糊的幼年记忆,有些犹新,大多记忆随着几百年过去,渐渐模糊。
李慕婉倾听,靠着厚实的胸膛,屋内烛火晃动。
月光躲过树梢,竹林鸟兽静下,夜深了。
王林收起思绪,替她卸妆,取下朱钗,墨发顺势铺下,李慕婉给他递了木梳,“师兄,替婉儿梳发吧。”
王林接过木梳,轻柔地游过发丝,李慕婉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
王林微顿,李慕婉轻笑,“这是婉儿从话本看来的,是吉祥话。”
“嗯。”王林接着继续梳。
“二梳白发齐眉。”李慕婉低语,把那遗憾藏在笑颜里。
“三梳儿孙满堂……”
“婉儿。”王林眼眶淌着湿润,他的生死意境,在这一刻感受到的死气更为浓厚。
“王林,”李慕婉抓过他手心,放在脸颊触碰着,“话本上还说,礼成后要喝合卺酒。”
本是没有备酒,不过王林葫芦里还有果子酒。
“那便以这酒替吧。”
李慕婉从桌上拿了两个酒杯,王林特意给她的杯子少倒了一些。
“婉儿酒量不好,只能喝少许。”
李慕婉犹记得在云天宗时,喝醉了他给的果子酒,胡言乱语,惹得他动怒,之后不得已逃之夭夭。
“你没记仇吧。”李慕婉捧着酒杯,端视着他。
“婉儿指的是?”他状若不知。
李慕婉没继续,拉着长长的尾音,“该喝合卺酒了,夫……君……”
杯中尽,酒盏落,帷幔收,红烛灭。
那一夜的红鸾叠帐,没有带任何修为,只是两个凡人的洞房花烛夜,矮榻下喜服散落,红烛燃尽,屋外晨光透窗,窗花遮了光线。
李慕婉藏入红褥里,她转了个身,身侧却没了王林的身影,迷糊中撑起半个身子,探出头来,巡视了一周屋内,衣裳挂在衣架上,整齐划一。
“师兄?”她软软的喊了一声,晨起的声音带哑。
窗和门都是掩上的。
李慕婉掀了被褥,蹬鞋下榻,却发现身上只挂了一件内衬,齿痕显眼的落在白皙处,自她身子羸弱后,从云天宗到赵国,王林再无与她欢愉过。
只是昨夜日子特殊,两人都没克制,李慕婉覆在身上,主动引着他,扯下的红肚兜蒙着他眼。
他用力时,发带被她扯下,王林继而缠上。
回想昨夜的疯狂,李慕婉面颊泛起红晕,若是王林瞧见,又该笑话她。
她抬手扯下衣裳,穿戴整齐,坐在妆台前点妆梳发。
捋了一缕到胸前,木梳轻轻带过,看着铜镜里略显憔悴的容颜,她暗暗叹了一声。
低头时,一缕发丝里,掺杂了几根白发,李慕婉倏然定睛,脸上泛起无奈,又很快隐去伤色,把那几根白发藏深。
屋外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门开了,王林手里拿着几枝白梅,视线被妆台的倩影吸过,李慕婉若无其事的继续梳妆,唇角牵出笑意。
“你怎么起那么早。”她转过身,刚好抵住了他。
“院里的雀叫得早,我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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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婉儿摘了几枝刚开的白梅。”
王林把梅花插入瓷瓶里,环住她,李慕婉生怕被他看见那几丝白发,推着他侧过身。
“婉儿还未梳好妆,你不许看。”
“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王林没动,虎视眈眈瞧着她。
“你,”李慕婉语塞,“那不一样的。”
她在怀里唤得不停时,模样乱糟糟的,也没说不让看,这会只是未点妆,而且她即便不施粉黛,也是娇俏的。
王林拉了一张椅子,又给她原本坐着的椅子正过来,对着自己。
再从妆匣里挑了支石黛,“婉儿,我来替你描眉吧。”
“嗯?”李慕婉要躲,质疑道,“夫君会描眉?”
“替哪家小娘子描的?我怎得不知道?”
“手生,第一回,”王林正过她脸颊,“娘子勿怪。”
说罢他落笔描眉,李慕婉只觉轻轻痒痒的,有些不放心,“师兄,你行不行啊?”
“若是把婉儿画丑了,这堂拜了,亲成了,婚书也写了,可不许反悔。”
王林蹙眉,李慕婉看得清楚,更是慌了,“你当真画丑了?”
“别动。”王林摁住她,“快好了。”
李慕婉心里慌一阵,平一阵的。待王林画完,给她拿了铜镜,她细细打量,说不上手艺好,但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
只见她来回转着看,在王林期待的神色下,淡淡说:“还成。”
王林听着便知不合她意,识趣道:“那我往后日日给婉儿描,熟能生巧。”
“你怎得不问我同不同意?”
王林泛起笑,抗起她便往屋外去,“不必问,婉儿自会同意。”
“做什么去?”她脚不着地。
院子里没有什么活干,王林在王家祖屋设下禁制,里边的生活景象都被禁制隔开,外人看不见。
“早间起后,我去取了一些木段,给婉儿雕刻些小玩意儿,你陪着我。”
“嗯?”李慕婉整个人被扛着,她从身后抬起头,“那师兄可否教我,婉儿也想学木雕。”
“好。”
堂屋的木桌,是父亲曾经雕刻时专用的,木段早已被他归置到此处,他给李慕婉拉了一个木墩,自个儿再落座。
“木雕讲究的是形神兼备,不过婉儿第一次接触,得先习得刀法才行。”
他握着李慕婉的手,从身后环住她,刻刀上还是冰凉的。
“三指捏紧刀身,两指抵住木段。”他一步步细心教着,“下刀无需太深,若是错了还能挽救。”
李慕婉沉浸在雕刻里,但是手上的动作几乎都是王林在带动她。
“师兄,你还没说,这刻的是什么呢。”
王林悠悠道,“给婉儿的雕像。”
答应给她的,先前在云天宗给她刻了一个,李慕婉去了天枢国也一直带着。
“你上回刻的是耍禁幡的婉儿。”
“这回要刻什么?”
“昨夜穿婚服的婉儿。”王林手指用力,木碎不断落下。
李慕婉还想说话,王林止住了她,“木雕要静心,免得伤了手,婉儿有话等刻完再说。”
“哦。”她收回心绪,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在王林牵引下,她似乎越发熟悉这股力量,王林察觉后,也松了力,让她自己感受木雕的深意。
两个时辰后,手中的木段成了栩栩如生的小像,两人身上都落满了木削。
“师兄,婉儿刻好了。”她雀跃地拿起木雕朝他一笑,似等待奖赏的孩童。
“婉儿悟性好,学什么都快。”
“那你可要给点什么奖赏?”
王林自觉朝她唇瓣落吻,李慕婉仰头迎上去,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侧了头,王林落了空。
李慕婉泛起得意,又在下一刻面颊蹭过去,温热贴过粉嫩的小脸。她抱着王林脖颈,正视他,眼神含着挑衅。
王林把她的小心思全看在眼里,却又无可奈何,状若无事起身往外走,“坐了半晌,是有些累了。”
他没带着李慕婉一块,也不唤她一道走,李慕婉还坐在木墩上发愣,望着身影出去了,也不等等自己。
手里拿着自己的小像,她宽袖一挥,须臾间,屋内的木碎化为乌有,恢复整洁。继而再转身朝身后的牌位告状,“爹,娘,师兄欺负婉儿。”
“你告谁的状?”门外身影探回来,把晒进来的日光挡下了。
“自是你的,谁让你不等我了。”她赌气道。
“走。”
“去哪?”
李慕婉脑子下意识飘过那句话。
我带你去杀人。
只要此刻王林再说这句,她铁定了心,调头回去再同爹娘告一回状。
“我带你,去看风花雪月。”
李慕婉笑面春风,魔头转性了。
命魂珠的好感度一直停在九十九,还差一层,李慕婉在这些日子,与王林日夜相处,也终于明悟了玉简上刻的八个字“命魂有生,命魂无生”。
***
王家小院月余后,迎来了初冬,王家村下了雪,那是李慕婉第一次看到雪,雪下得不厚,刚好把院子盖了白。
王林从身后环住她,“外边冷。”
“我自小在火焚国长大,楚国和天枢国又四季如春,也不曾下雪,这还是我第一回看见雪落。”
“那便多看一会。”
她隐着声,略带苍白,“凡间有语,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李慕婉拂过王林的红发,引着他下阶,雪片轻落,沾上发丝宛如夜幕下点缀的星光。
长发惹了薄薄的一层,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师兄,我们这也算共白头了,可对?”
“不对。”王林沉声,气息重了。
“无需淋雪,我与婉儿也可共白头。”他施法加了一道禁制,把那些雪片都拦在阵法外。
“无需淋雪……”王林抱紧她,她身上是冷的,“不看了,过些日子,深冬时,雪厚了,再带你看。”
“那师兄会陪婉儿堆雪人吗?”
“嗯。”王林把哽咽吞下,化作无声的爱意,他把风雪拦在外边,却拦不住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死意。
46.白发
王林仍会用灵液和丹药为她调理身体,她修为在慢慢消散,似乎都知道最终的结局,但是谁都只字未提。
王家村雪下厚了,李慕婉坐在妆台前,窗外垂下一枝白梅,大雪纷飞,王林又外出了几日,为李慕婉再去寻得丹药。
窗外透出的一条缝隙,风卷了雪进来,飘到那及腰的华发上。她望着镜中满头白发,心中苦涩难咽。
双目载着湿润,她梳着发,面容是无奈的笑,最终滴泪成珠。
王林步子踩过积雪在院里盘转,李慕婉听得声音近了,是他回来了。
她赶忙擦去泪水,下意识要躲,赶人的话到了口中又咽了回去,迟早要见的,总不能一直躲着。
李慕婉对着镜中人凄凉自嘲,摇摇头,“红颜白发……”
门开了,王林黑色斗篷上落满雪花,红发被雪片覆盖,手里拿着玉壶,里边又是延续寿元的丹药。
隔着房门,李慕婉立在屋内,与门框外的王林对上视线。
冷风席卷,满目白发撞入眼底,他稳住了身形,把克制藏进袖口,手心握的玉壶捏紧了,几欲要碎,清澈的深眸含着水光,面颊痛苦之色肆起。
李慕婉强牵起笑意,装若无事地伸出双臂,“师兄,你回来了。”
滞了良久,王林提步,却异常沉重,步伐比深冬陷入厚雪时还要重。
“婉儿……”
王林走近她,李慕婉就站在那,漾出笑意,“师兄,婉儿这样是不是也很好看?”
她笑得很美,王林扯出的笑却无比牵强。
“婉儿怎么都好看。”他痛惜的抚过满头银发,落在脑后的手掌是颤的。
李慕婉双臂环上他腰腹,“这几日雪下厚了,师兄说好陪我堆雪人的。”
“怎么才回来?”
他身上寒气还未散,雪碎被她蹭掉些许。
“好,不过得等婉儿服了药,才能去堆雪人。”
胸前的人闭了眼,受着他身上渐起的温热,若是真能白首,该是何等庆幸。
“师兄说无需淋雪也能白头,”李慕婉说,“师兄,婉儿想看白发的你。”
王林本尊化作分身模样,白发白袍,李慕婉余光锁住变幻的发色,腰后的手上移,揪住了一缕王林的白发,与自己的长发交织。
“师兄你瞧,”她仰着脸,挑起笑,俨如修魔海见她时一般灵动,“婉儿与师兄,共白头了。”
“嗯。”他克制着,声音却颤的明显。
白头并非雪可替……
他说的对,无需淋雪,也能共白首,可这并非他想要要的白首啊!
李慕婉垂脸,捋着两缕发丝。
在她看不见的瞬间,王林无声落下滴泪,隐入她的华发里。
门外风雪狂卷,健硕的身躯为她挡下严寒,却还是从四方溜进来。
感受到身前的人在颤,李慕婉手心滑入他大掌,握了那玉壶,安抚道:“师兄,助婉儿服药吧。”
王林双臂抱紧她,哑声道:“婉儿不怕,有我在。”
混着屋外的风雪狂啸,屋内庞大的灵力在王林的施法下运转,雪似乎又大了,李慕婉服下丹药,气色有所好转。
她披了件红色斗篷,憧憬外边,“师兄,走吧。”
王林扫了一眼屋外飘扬的大雪,替她把斗篷的系绳拉紧,握住她本就冰冷的手,“婉儿想堆什么样的雪人?”
“我要堆两个,”李慕婉比划着,“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婉儿。”
“好。”
一红一白的身影淹没在雪帘里。两人一块堆了雪人身体,摆成一排,王林手里团着雪人的头。
“婉儿,接着。”李慕婉抬头双手接过雪团,重量压着她双臂往下垂。
王林引着她,“把雪团堆上来,雏形便完成了。”
“师兄,你以前堆过雪人吗?”
王林回忆起陈旧的记忆,已经过了几百年,那些与爹娘在这小院里的生活痕迹却无比清晰。
“幼时,每逢冬日下雪,爹娘都会带我在院里堆雪人。”
“往后,婉儿陪你堆雪人。”银发从斗篷内露出来,俨如锋利的冰锥刺向王林心底。
“好。”
雪人堆好了,雪势也在变小,窗前和院外的白梅被积雪压上厚厚一层。
王林折下几枝白梅,充当雪人手臂,李慕婉又拾了些花草,用来点缀雪人。
眼见雪人身上被插满花枝,王林忍不住笑她,李慕婉却不以为意。
“谁说雪人就得是你那样的。”
忽地一阵风来,把那插满花枝的雪人头部刮倒了。
李慕婉皱起眉,小脸疑惑。
王林刚要开口,李慕婉率先道,“都怪你,没有粘稳。”
见她捧着雪团泛委屈,王林手足无措,慌忙地又团了一个雪球,给她按回去。
“这回定然不会再倒了。”
“那是,你都用了灵力加固,任北风再狂,也不会倒。”李慕婉捧着那颗碎掉的雪球,从里边挑出点缀之物,又一一插回去。
王林被揭穿了,只能挠挠头,伸在半空的手想要帮她忙,又被李慕婉弹开。
红色斗篷上惹了一层厚雪,白雪与二人白发融为一团,分不清雪还是发。瞧她堆雪人堆得专注,王林本不忍止住她,而那长睫也沾了雪碎,眨眼时,冰碴落在脸颊,仿佛已经冻得麻木了。
李慕婉沉浸其中,这盛大的雪景,往后怕是再不常见了。
“婉儿,回去吧。”王林终是不忍,抓过她小手起身。
李慕婉插完最后一枝,眼神眷恋,“我乘风雪,与君相惜。”
院外的大雪旁若无人的下,戏谑了整个冬日。
屋内烧了炭火,李慕婉抖净身上的雪碎,坐到炉子旁烤火,王林拨着火钳,火星冒出,她下意识侧脸躲,王林抬手给她挡住了。
烧好了炭火,王林又出去了。
见他身影在院里忙碌,李慕婉坐在案前,寻了丹青笔墨,屋外雪大,寒风杀过屋檐,风雪席卷。
屋内炭炉火旺,她在风声里捏笔落墨,提字成信。
***
《与君书》
夫君王林,见字如面。
倚窗凝望,风雪欲来,小院迎冬,寒风料峭。今夕笔端所致,已是我命尽之时,万般不舍,提笔千言万语,又恐言不达意。
命运将我推至尽头,婉儿唯一所挂,便是你。
日见你时常离家,纵身杀戮,血浸长袍染白发,寻续命灵丹妙药。
婉儿不忍你奔波,可知血影无尽。
此生遇你,何其有幸。
缘起修魔,吾若孤雁无依,与尔相依为命,初识只晓君寡言,却不知君情重。
数次生死之间,皆是你义无反顾,舍命相救。婉儿不觉中早已托付真心,却只以为命魂任务所致。
修魔海自别后,月缺复圆,弹指百年,吾心依旧,似春水初生,念念不忘。
百年来心之所系,情之所钟,皆在君身。云天重聚,方明君心似我心,未负相思意。
师兄强行结婴,为婉儿冒险,情真意切皆在我心,故与你结为道侣,属婉儿本意,并非命魂所迫。
与君别后,君赴故乡,尽世仇,吾心如影随形,伴君身侧,日渐忧心。唯以琴音寄相思、代吾意;许君平安无恙,遂君心意,杀宿仇,平夙愿。
百年再见,是尘埃落定,却又物是人非。婉儿自知命不久矣,又知夫君情重难舍,百般滋味,日夜灼心。
虽每回分离皆痛彻心扉,但此痛已被无尽思念填满,化作永恒牵挂。
时至今日,婉儿已无力再承载世间一切,命已将尽。
知你伤痛,我亦如此。
芸芸众生,不愿死而死,不愿离而离者,比比皆是。奈何大道轮回不可避,注定天人永隔。
吾若九泉遥闻哭声,心碎不已,愿君如我意,乐天知命,勿要悲泣。
往日历历,今日种种,婉儿心满意足,唯一憾事,本愿与君共白首,相夫教子,安度余生。然生死有命,方生方死,轮回无度,却非我能左右。
世间风云变幻,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修真血影残酷,修为境界茫茫,又知君怀凌云志。
聚散皆由天意,勿要苦困牢笼,修真之路,荆棘满途,孤寂难耐。
愿君心如明镜,邪祟远离,谨守初心,不为自身所困。
愿君顺遂如意,清风明月,皆顾于你。
愿君此后无忧,心如止水,安逸平和,过得如风自在。
纵使时光流转,掌缘生灭,吾心依旧。
此生已尽,若有来世,再与君相知,还续前缘,可好?
婉儿落笔。
***
屋内火势越猛,烤得她有些发热,眼眶红了,风搅着廊灯,正堂的动静越来越近。
李慕婉收起信,叠好放入妆匣里,若无其事地又拿了一张白纸书写。
王林推了门,视线先朝屏风望去,眼角瞥到坐书案的影子,李慕婉寻声回眸,浅笑道:“师兄,凡间要过新年了对吗?”
王林拍了雪朝她走近,“是。”
李慕婉憧憬道:“话本上写的凡间新年好生热闹,有灯会、市集、庙会,还有凡人都会到寺庙祈福,师兄,婉儿也想去。”
王林望向窗外,雪势又大了。
“好。”
李慕婉学着话本里写的凡间新年,在纸上写下采买单子,都是新年所需装点之物。
除夕日,二人在正屋揉面团,两人都没经验,面粉弄得哪儿都是,李慕婉面颊沾全了粉,鼻尖也是白的,挽起的衣袖垂在木盆里。
“师兄,面粉是这么和的吗?”李慕婉看着盆里不成型的面团略有质疑。
“婉儿不是看过话本?”
“话本可没说和面粉的步骤。”
雪落在屋顶,风打起茅草,两人探讨的声音断断续续,摸索许久,面粉终于成形了,几乎是整个木盆都装满了。
“两个人,能吃这么多吗?”李慕婉看着塞满盆子的面团,担忧道。
王林指尖捏着她面颊,如此还不够,面粉也蹭了上去。
“你干什么?”李慕婉察觉他的不怀好意。
王林一本正经道:“婉儿脸脏了,我给你擦擦。”
李慕婉怀着警惕,却看不见他面容上的狡猾,还以为王林是真心要给她擦。
“师兄,擦好了吗?”
“再等等。”
捧着她小脸的手心一直没松,王林一双幽瞳逐渐眯起,李慕婉确认他打了坏主意,一副看破又无奈的神色。
“师兄,你又戏弄我。”
王林噙笑,“婉儿的脸好看。”
垂在袖口的细指悄无声息地捏了一把面粉,也往王林脸上摸。
“师兄脸也脏了,婉儿给你擦。”
王林个子高,躲着不让她碰,李慕婉追着他绕在木桌跑,看她险些撞了桌角,王林这才停下,李慕婉猝不及防撞入他怀里。
雀跃的像个孩子,一把抱住他,生怕又跑了,“师兄,婉儿抓住你了。”
“不跑了。”王林含着宠溺,俯身凑前,“婉儿要画,给你画。”
“这可是你说的。”李慕婉沾满面粉的手,朝王林脸蹭去,瞧着立体的五官糊上一层面粉,李慕婉心足了,隐隐作笑。
王林就这么盯着她笑,眼眸散出温柔。
院外砸下积雪,压断了白梅枝,声音惹了屋里玩闹的二人。
“哎呀,”李慕婉轻轻跺脚,“肉馅还没备呢。”
王林拿出手帕替她擦净脸,缓缓道:“婉儿歇歇,我去备。”
雪在夜里停了,厨房青烟绕在白景里,锅里滚着鼓囊的饺子,坐在灶头的李慕婉闻着香味,仰着专注的王林。
“师兄,可以吃了么?”
王林低头看她,轻声道:“好了,婉儿拿碗。”
李慕婉拿了碗立在一侧,迫不及待要尝尝味道。
“烫,婉儿离远些。”
她乖乖退开几步,王林盛好两碗,又寻着调料,李慕婉也跟着侧身,生怕碍着王林做事,见着她这模样,王林一脸笑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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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托过她腰身,往自己怀里带。
“好了,婉儿去正屋等着就好。”
“我来帮忙。”
“无妨。”
李慕婉乖乖去收拾了桌子,等王林端过来,香味从廊下漫到正屋。
王林一手一碗捧过来,李慕婉坐得端正,热气浸入鼻息,她迫不及待尝了一个。
“味道如何?”王林些许紧张,生怕不合她口味。
李慕婉小口咬开,蹙了眉。
王林掌心半握,“味道不好?”
紧接着她展开笑颜,“味道很好。”
方才是太烫了,她这才蹙眉,王林闻言松口气,自己又夹了个放入口中。
欢声笑语环在庭前,五个魔头齐齐坐在屋顶,身上各自挂了一条红绸,喜庆模样。李慕婉说既是王林养的,也得跟着迎新年,又都投喂了魔头们丹药,就当凡人口中的压岁礼了。
凡间正月十五,雪停了,还未化开。
王林带着李慕婉去街上游逛,她身上着一身红色斗篷,白毛领口遮住了细长的脖颈,一头银发也被斗篷遮了。
新年景象犹在,李慕婉望着三千华灯,车水马龙,两道出众仙尘的身影淹在人潮里。
“师兄,这凡间灯会好热闹。”
“婉儿喜欢,以后常带你来。”
李慕婉张望,对这凡间景象充满好奇。
“嗯。”
“师兄,前面好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她拉着王林朝围挤了许多人的地方走去。
“那是灯会。”王林紧跟上前,再把她护在怀里。
她仰着头边走边问:“灯会?可以猜灯谜的?”
“话本里写了吗?”
她话本里看过,迫不及待要挤进去,王林轻而易举地开了一条道,任何人都没拿碰到她分毫。
以她聪慧,在猜灯谜上赢了不少奖品,最后只留了灯笼和铃铛
“师兄,这是什么?”她指着一辆游行花车。
王林耐心解释:“这是凡间的花车,一般只有盛大的祭祀活动或是庆典才能见到。若是凡人皇帝巡游,也会有奢华的车队,彰显皇家威仪。”
“那个呢?”忽见她又指着远处的戏台。
“那是戏楼,唱戏的。”身侧游人挤过来,险些要撞上李慕婉,王林猛地护在怀里,眼神杀意突起,警告之意惊了路人,那人忙不迭退出几丈远。
李慕婉注意到王林的情绪变化,安抚道:“师兄,婉儿无事。”
远处一处铁器“叮当”敲打,她的注意力又引过去了,拉着王林手腕走去,“师兄,这是什么?”
未等王林开口,卖艺摊子一位青年男子转身,少年五官稚嫩身材却魁梧,见到二人走近爽朗笑道:“二位贵人,可是也来看今晚的铁花?”
王林看清其面容,略有诧异,“大牛?”
青年茫然,以为王林认错了人,和善解释道,“在下行走江湖,姓名不足挂齿,并非公子口中之人。”
王林转念一想,那四派联盟里认识的凡人大牛不过百来年寿命,眼前所见之人,只是大牛的转世。
“铁花?那这些是?”李慕婉见王林神色如常,也没多想,疑惑继续问道。
“铁汁,入夜后要表演的铁花,公子与娘子可要来看?”
转世的大牛不再认得他的王叔,即便容貌是他,可没有前世记忆,也不会认得王林,那便不是他记忆里看着他成家立业的大牛。
王林叹息,拿了几颗金子放下,搂着李慕婉腰温声,“婉儿,走吧。”
青年望着金子发愣,缓过后拿起金子追上去,“公子,用不了这么多。”
二人停步,王林背着身,目光却侧落在李慕婉身上,“算是与你结的善缘,就当是王某请全城人看一场你的铁花,也算给家妻攒的福气。”
说罢提步就走,看着王林背影,青年恍然有种熟悉的错觉,好似曾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师兄,怎么了?”李慕婉察觉他的异样。
“街上人流多,我带你去戏楼。”
李慕婉听他说过,化凡时常去戏楼听戏,也来了兴致。
戏楼外有小孩叫卖糖葫芦,王林牵着人走过去,买了一串。
李慕婉看着晶莹剔透的红果子,“这是,糖葫芦?”
“婉儿聪慧。”
她手里拿着糖葫芦,没舍得往嘴里放。
“婉儿怎得不吃?”
她小心翼翼放入嘴里,酸甜萦绕着味蕾,细眉弯起,“师兄,甜。”
“婉儿喜欢就好。”
李慕婉递过去,“师兄也吃。”
王林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咬下一颗,慢条斯理的嚼着,朝那充满期待的李慕婉点了点头。
二人进了戏楼,李慕婉打量着四周,王林手臂一直搭在后腰,生怕又出现方才的状况而护她不急。
任凭周遭视线投注在二人身上,他不理会,李慕婉贴着他走,小二引着入了一间雅间。
“待我们植下的桃树开花了,我再酿几坛桃花酿给师兄。”李慕婉憧憬道,“到时,师兄把酒,婉儿弹琴。”
王林视线一直留在她身上,见她灵动的五官跳跃,不禁抚上轮廓,珍惜地望着她。
“师兄,这戏里唱的是什么?”
王林呷茶,悠悠道:“此曲名为《牡丹亭》,讲述的是一段旷世奇恋,戏中的杜丽娘不愿家中安排的婚事,春游时偶然梦见一书生,二人在梦中相知,醒后杜丽娘对那书生念念不忘,郁郁寡欢,寻声无果,最终病重去世。”
“待杜丽娘死后,书生寻到她的坟墓,在她坟墓上看见一颗牡丹绽放,或许是天意成全,杜丽娘死而复生,最终与书生相伴一生。”
李慕婉出神,“此情跨越了生死隔阂,超越轮回,可歌可泣,倒是让婉儿想起周前辈。”
王林看见她脸上一晃而过的忧伤,握紧了她手。
“凡人经历人生百态,能传唱出这般真情意切的戏曲,”李慕婉沉浸其中,“师兄,戏曲有意思。”
“那再听多几曲。”
47.祈愿
旁边雅间又入座一批客人,谈话声传入二人耳中。
“城外瑶光寺明日有庙会,不少人前往祈福,咱们也去吧。”
“你家中已经有三子,去瑶光寺求什么?”
只听同行之人憨笑,“我媳妇近日又有身孕了,老母近来照顾我媳妇身体抱恙,我去给家人求个平安。”
李慕婉目光困惑地看着王林。
王林浅笑意会后给她解释,“祈福是凡人对神明的一种信仰,让仙人保佑他们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心有所期,方能过得快活一些。”
李慕婉若有似无点点头,忽而大喜。
“师兄,明日我们也去祈福吧。”
“好。”
仙人只会杀人夺宝,抽取凡人灵根满足一己之私,王林只觉可笑,他不信天地神佛,但不愿扫她兴致。
二人在戏楼待到夜幕,落座的阁楼窗台位置,正好能看见远处起的铁花,光影映入眼帘,戏曲声止,铁花承载了祥瑞与吉照,他愿世间所有美好都能落在她身上。
两人看向窗外四溅的铁花,人们在火光里欢呼新岁,迎接福气,驱除邪祟,街道人声鼎沸,万家灯火,这是他们在凡间一同度过的第一年,李慕婉想把每一个瞬间都刻在心里。
王林揽人入怀,在她耳边软语:“愿我的婉儿,顺遂无虞。”
***
翌日,瑶光寺人流云集,香客手里都提着香火,从山脚到佛殿,需踏足三千台阶,凡人都会沿阶而上,以表祈福诚意,还有三拜九叩者。
二人刚到山脚,雪又下了。行人忙着赶回城内,人流渐少。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李慕婉抬眼望去,未化的雪白茫茫的覆在阶梯上,尽头是看不透的朦雾,雪落在长睫上,红色斗篷被雪花点缀。
王林撑了把油纸伞,偏向她。
“婉儿当真要走上去?”
“那些人不是说,唯有一步一台阶走到佛祖面前,才能表出诚意。”
王林深眸泛伤,沙哑道:“婉儿想求什么?”
“师兄没有想求的吗?”
风大了,把斗篷下的白发吹出一缕,扬在王林面颊前,王林手心接过她的白发,心刺了下。
“有。”
两人在雪中相视,一白一红的身影在大雪里缓缓而上。
李慕婉额间已渗出密汗,喘息也重了。
上山路上,她看见一位少年将军,为妻求佛,三跪九叩,最后在长阶尽头,虔诚夙愿。
王林停下担忧道,“婉儿,歇一歇吧。”
“我没事。”李慕婉擦了汗,“快到了。”
王林深叹一声,没再制止。
瑶光寺钟声悠扬,梵音传在远山外,枫林被大雪压着,只剩白,别无他色。
寺庙院前,一棵百年菩提树挂满祈福红带。
李慕婉在佛殿求了一条,寻着树枝系上,她踮了脚,王林从身后环上她,大掌握住李慕婉的小手,两人把祈福的红绸系上结。
“婉儿,许愿吧。”热气呼过她冰冷的耳垂,李慕婉颤巍往后,靠在他怀里。
菩提树下,她仰头双手合十,虔诚祈愿:唯愿王林,所遇为良善,所至为热土,迎风化雪,莫要其独守囚笼……
寺内方丈手持佛串,经过王林时,顿步摇头,“施主心中无佛,又何故求佛?”
王林朝老方丈颔首,“袈裟本无清静,红尘不染性空,幽幽古刹千年钟,都是痴人说梦。”
“我只信我自己,不信天道神佛。”
风雪夹着传出的梵音,“那施主又何必来此呢?”
王林看着菩提树下祈愿的背影。
“为她!”
老方丈走远,口中幽幽念道,“一念悟,众生即佛,一念迷,佛即众生。”
“自修行各自好,各自因果各自了。”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
王林望着眼前的身影,久不能回神。
终是,他阖眼: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万物皆尘,唯视其为吾之骨血,分离不得。求其身上苦痛,皆由我偿受。唯愿吾妻顺遂,皆得所愿。
风雪扫谑二人身上,许久,李慕婉回眸一笑,王林正瞧着自己,朝她伸手,她搭上去,掌心被握紧了。
王林擦过她面颊落的雪,温柔道:“回家吧。”
“师兄,你许了什么愿?”
“婉儿呢?”
“婉儿听凡人有言,祈福不可说,不若会不灵验的。”
“那婉儿怎得还问我?”
王林侧脸映入眸底,李慕婉顿下步子。
“怎么了?”
“师兄背我吧。”
王林向前踏一步,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轻盈身子伏上去,宽背厚实,下阶的颠簸似扰不到她。李慕婉昏沉埋入他颈侧,风雪落在油纸伞上。
“师兄,凡间有趣,往后再带我来。”
“好。”
“师兄,我饿了。”
“回了家,给婉儿煮饺子吃。”
“师兄,我手冷。”王林摸了摸,挂在脖颈的指尖是冰的。
他给塞进自己衣襟了。
“还冷吗?”
“暖的。”触碰到的肩甲是温热的,还能感受到往下的结实,一股念头驱使她想要往下探。
不安分的小手在衣襟里左右滑动,王林嘴角噙着笑意。
“婉儿这是做什么?”
她一脸正肃:“这样暖得快些。”
“撒谎。”
“婉儿哪里撒谎?”
她耍赖起来王林不跟她较劲,便是依着她。
“好,婉儿继续。”
“……”
声音渐渐消失在大雪里,送走瑶光寺最后一道梵音。
雪接连下了几日,从瑶光寺回到小院,再没出门,李慕婉窝在被褥里看话本,褥子盖了头,里边夜明珠泛着光。
王林坐在书案研究药材,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不知道李慕婉又在捣鼓什么。
他收了手中事务,起身去瞧她,只见那红色喜褥被撑成小帐篷,时不时挪动几下。
王林捏了一角,扯开了被褥,李慕婉正趴着看得起劲,寒风乘席而入,李慕婉缩起脖仰头无辜看向他,“师兄……”
“婉儿做什么呢?”
李慕婉悄然藏起话本,身躯压着,夜明珠发出的光锃亮,打在她被闷红的小脸上。
“没……”
王林手已经探了过去,只是话本压在她胸脯下,手背触到柔软时,他也没停,拉出话本,掂在手心里。
“那这是什么?”
李慕婉躲开视线,温吞道:“话,话本……”
“怎么窝在被褥里看?”王林声音温和,“对眼睛不好。”
李慕婉盯着他手里的话本,身躯慢慢滑入被底,眼珠子转动时打着小算盘。
“我,我就看一会儿。”李慕婉一把抢过王林手中话本,记仇道,“不躲着点,师兄看到了又要念出来。”
“这话本念出来就不一样了。”
闻言,王林知晓她又在看那些小话本,内容确实不大合适宣之于口。
“那我不念就是了,婉儿起来。”王林从被褥里抱起人,身躯上了矮榻,李慕婉整个人坐在他怀里,微凉的脚丫被王林大脚蹭着发暖。
他把那颗夜明珠置于床头,“婉儿躺我这看。”
李慕婉朝身后侧头,歪着看他:“你也要看?”
王林已经翻开页,“看到哪了?”
李慕婉被他双臂锁在怀里,曲着手找到方才的页面。
“这儿。”
屋外北风狂骤,厚雪堆满庭院,屋内翻页的动静早已没了,炉火还在烧,那颗夜明珠在床头闪着亮,把一双交缠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只见屏风的一只细腿搭于肩头,脚腕挂着她从灯会里买回来的铃铛小玩意。
被褥敷衍的挂在虎背上,他每顶一回,褥子就滑落些许,伴着清脆的“叮铃”声。
丝丝缕缕的颤声盖过风声,“师兄,话本还没看完呢。”
“不看了。”
“这铃铛是挂在帷幔上的……”王林充耳不闻。
李慕婉两手攥紧帷幔,受着撞击,王林从矮榻里摸到解下的腰带。
涣散迷离的双眼,风情万种地勾着他,话本里说蒙上眼,充满未知,愈能调起情欲。
他将腰带覆上去,本就模糊的光影,变成黑漆漆的一片,李慕婉什么都看不见。
却能感到湿滑从鼻尖滑下,铃铛又响。
最敏锐的部位在舌床打转,她想推开,背忍不住挺起,将他灌满,又落下。
含裹变成轻咬。
“唔……”娇声随着起伏阵阵传入耳中,借着夜明珠的光,春光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
王林恋着白玉,平坦的腹部线条分明,大掌擒住腰线,软舌抵住腰眼,李慕婉再次挺起。
抽出的手抵住他前膛,王林声音哑重,“婉儿别动。”
她听话收了手,身上的人有直腰的动作,须臾后她只觉一只手被帷幔缠起,紧接着另一只也被帷幔挂起。
“师兄?你这样,婉儿怎么……”
“方才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么?”王林无辜道。
李慕婉心如死灰,都说了不该与他一同看。
不对,就不该给他看。
“话本,话本……”
李慕婉懊恼,此刻连句完整的话都颤得说不全。
“婉儿,这般可还无趣?”温热滑过她耳,李慕婉却起凉意。
第一回双修无心的话,他记了百年,还要在每次缱绻的欢愉中,从她口中找回来。
“不无趣,”腰带被湿泪浸染,带着哭腔和娇啼,“夫君厉害……”
“夫君情趣,夫君,夫君……”
夫君浪性,也只有在床笫之欢上,才能看见他这般无度和索取。
只要离了榻,收起欲,正衣冠,束华发。便又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清心寡欲的模样。
“夫君什么?”
“夫君,太深了……”
话本里写的这段是在山林草地里,缠手的不是帷幔,是藤蔓。
遮眼的也不是腰带……
王林挺起腰,她只觉塞住的涨感抽空了,终于寻得些许喘息。
手还没解,眼也蒙着。李慕婉求饶,“夫君,解开吧,话本还有不一样的。”
王林盯着微启的双瓣,粉珠剔透,眉眼挑起,“嗯?”
“婉儿教你啊。”李慕婉哄着他解开。
王林神念微动,半挂的身躯落入他臂弯。
“怎么教?”王林谦虚道。
李慕婉推开他,又欺身上去,见她弯腰进了被褥寻着东西,一会儿又探出来,吮红的唇瓣弯起,挑逗一笑,手中红肚兜蒙上王林的眼。
她身上的淡香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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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只闻得见女子香,又深吸一些,露出的唇角是挑起的。
李慕婉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玩性大起,又弯腰钻回褥子里,掀起的被褥从上而下,盖住的身躯,她往下滑。
抓住了。
鼻尖沿那轮廓轻转,她一手握不住,含上露出的一半,被蒙眼的人身躯微动,挺了挺。
被褥里的人顿了顿,再继续。
两腮塞得些许酸软,热气又焖人,她撑起褥子要起,后脑被按住了。
“婉儿,别停。”
喘不过气了,双眸顶出雾气,边哭还不能停。
平躺的人忍了许久,听久了哭声,便不再忍心,猛然间,他掀了被褥,双眼湿漉漉的李慕婉伏在中间,糊里糊涂的被他捏起下巴,可怜兮兮的人无辜又魅惑的望着他。
王林俯身,吻下唇,她口中还残留余味,粘腻被拉出稠丝,他指腹抹掉,沿着面颊落吻。
委屈她了。
只是她自找的。
“这话本往后不许再看了。”
“师兄不喜欢?”
王林没说话,只是接下来的动作,李慕婉下定决心,不看是对的。
她撩拨的人,每次受累的是自己,不长记性。
***
翌日天晴,暖阳晒到午后,屋内还没动静。李慕婉醒了,盯着帷幔和杂乱的矮榻,床褥盖的找不着正头。
手臂压着王林胸膛睡了一觉,浑身酸软无力。
两人的白发混在一块,分不清是谁的。
她嗓子昨晚擦的还有些酸疼,声音都是哑的。
“师兄,什么时辰了?”
“午时过了。”王林侧身搂她入怀。
“雪停了?”
“嗯,停了。”
怀里的舒适又让她泛起困,眼皮打架合了上去。
“婉儿?”王林唤了几声,怀里气息重了。剑眉滑过丝怜惜。
每回都尽量克着自己不那么粗重,可李慕婉都有法子引着自己失控,故而让她受了累。
待她再醒已是昏暮。
王林在正屋上了香回来,李慕婉在妆台前梳妆,白发如银河铺过,她不喜用过于艳丽的钗换,只会让那一头白发更为抢眼。
木簪挽了发髻,素雅环身。
门开了,王林身影落在门外,昏黄把银发衬出颜色,李慕婉从妆台侧身,手里捏着石黛。
“师兄,替婉儿描眉吧。”
王林已经习得一手画眉技艺,他漾开笑,乘着余晖进来,接过李慕婉手中的石黛,她的眉眼,每一处都深深刻在心底。
描摹时得心应手,李慕婉望着镜中人,不吝啬夸赞道:“技术不错,师兄不会把我当成木雕画的吧?”
面对她的逗趣,王林只是轻笑,朝细眉轻吻。
李慕婉睡足了,又见窗外枝杈压了雪,来了兴致。
“师兄,陪婉儿打雪仗可好?”
王林手臂从衣架处拿了那件红色斗篷,披过去,“好。”
院里的雪积厚了,堆的雪人也未化,李慕婉团了雪球,朝正在蹲身捏雪团的王林丢去。
雪团正落他手臂,碎了下去,李慕婉得意着,王林侧眼瞧了手上落的雪,手里捧着雪团眯眼打量着。
李慕婉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又弯腰去捏雪团。
“师兄,不可乘人不备,等婉儿捏好一起丢。”
“方才婉儿也没有等我捏好,怎得就丢了?”狭长的丹凤眼眯起。
也没急着丢,等着李慕婉准备好。
“可以了。”李慕婉还在为自己拖延时间成功而庆幸。
李慕婉手中雪团扔了出去,雪球在半空对擦,减了速度,却还是落在彼此身上。
戴好的帽子在玩耍中脱落,银发与雪的颜色早已分不清,雪仗引起的碎雪好似院中下了场大雪。
落在白发的雪碎藏入发丝里,李慕婉撑着膝喘息。
王林手中一团雪直直飞过来,她躲不及,脚下打滑,朝雪地里栽去。
王林见状心漏了一拍,以身挡在她身下,两人一同躺进雪地,身上的急切促使喘息沉重。
幸好接住了,虽说摔下去不疼,却本能的要护在她身后。
雪花挂在眼睫里,她看物不清,冰凉的指尖触碰在立体的鼻梁上,也是冰冷的。
但是呼出的气是热的,口中说话时含着白雾。
“还玩吗。”
“玩。”李慕婉撑起身,跪坐身侧,打着坏主意。
骤然,李慕婉冰指伸入他衣襟,冷得王林撑身要去抱她,李慕婉起身躲到树枝后,白梅屹立寒风,王林不疾不徐抖掉衣裳里的雪。
趁李慕婉不注意,大步跨去,拽着她往怀里来,挣扎时二人又倒入雪地里,笑声传过小院,白梅枝上堆的雪往下砸,王林翻身撑起把李慕婉挡在身下,宽躯挡下落雪。
两人面容贴得近,俊朗的五官撞入眼底,李慕婉心间起了暖意,抚过王林的面颊。
“师兄,婉儿很心足。”
“玩累了?”
“不累。”李慕婉手心藏入他衣袍下,沿着后腰环上去。
王林朝那冻红的鼻尖轻吻,忍不住沿下,点着唇瓣,渡过热气。
李慕婉热烈回应他,激得王林涨热难耐,身上的寒意驱没了。
可她身上还留了昨夜的痕迹,自顾忍下欲望。
待梅枝的雪停了,他才舍得将身下的人放出来。
“婉儿,天黑了,回去吧。”
48.拍卖
王家小院的凛冬散去,雪化了,初春将至。
二人在此住了十年,说好每年婚日植一棵桃树,院中已经林立一排,后面两年栽种的还小。
流水桃花疑物外,小桥烟柳似江南。
花开了。
李慕婉让王林采摘花瓣,她洗净后晾干用来酿酒。
“师兄,让你备的坛子呢?”
王林从正屋端了出来,“婉儿还会酿酒?”
“也是我在街上跟人买的方子。”李慕婉专注手里的活,“不知道能不能成。”
“待桃花酿成了,婉儿给你抚琴。”
王林抚摸她发丝,早已习惯了李慕婉这一头银色。
最终封了十坛酒,埋在桃树底下。
日暮春山绿,院中白梅落,桃花盛。
李慕婉于桃林下抚琴,王林半躺于树枝,一手提壶,一手枕臂,悠闲自得赏花听琴。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他饮下酒中辛辣,感叹又珍惜眼前幸福。
琴台被花瓣淹没,琴音交织,忽听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拨弦声断了,王林皱眉直身,瞬移到李慕婉身旁。
她抚着心口咳嗽,剧烈的声音扎着王林心口,刺痛无比。
“婉儿?”王林手里捧了血,流入骨骼分明的长指中,触目惊心。
李慕婉面容憔悴,因咳血而涨红的小脸糊了层泪。
“婉儿……”王林朝她体内输送灵力,李慕婉方有些许好转。
这些年她身体欲渐垂败尽管他悉心调养,还是无法阻止寿元耗尽的结果。
“婉儿,我带你回云天宗,替你结婴。”王林终是下定决心。
李慕婉憔悴的面容闪过无奈,这些年来,命魂珠一直没有动静,好感度停滞九十九,只要自己还在世,永远不可能突破一百。
她早已知晓了,接受自己的结局,却不想王林成空,只能看着他为自己奔波劳碌,心力交瘁。
***
夫妻二人在正堂给二老上香。
“爹,娘。”王林鞠躬,“婉儿身体有恙,孩儿要带她去寻更高阶的丹药延续寿命,不能在此尽孝,孩儿不孝。”
李慕婉的身子日渐消弱,王林想要替她结婴,就必须重返云天宗,这些年他搜寻丹药也只能暂时维持,若有欧阳子为其炼制更高品阶丹药,结婴或许大有所成。
而这些年他数次外出,灵丹草药搜寻无数,却也无济于事。
两人在王家小院住的十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她相守相伴,在父母牌位前拜堂成亲,也算了却一桩夙愿。
“婉儿,等回了云天宗,一定能助你结婴成功。”
“师兄,我想回一趟修魔海看看。”李慕婉靠在他肩头,“婉儿想看看曾经我们住过的修魔海洞府。”
“好。”
告别王家小院,二人乘蚊兽到了恒岳山脉,蚊兽盘旋在上空。
王林从储物袋拿出十二颗极品灵石,钉入卡槽,传送阵内大量灵力盘起,王林收了蚊兽。
二人踏空落地,没过多时,传送阵启动,身影再次出现,已是修魔海外一处的传送阵内。
“此处向东万里,有一处拍卖场。”王林巡视四周,“在那里或许会有丹方拍卖。”
他记着她的喜好,知晓她喜爱炼丹,钻研丹道,可这几年她身子渐弱,能运用的灵力也少,已然无法再炼制高阶丹药。
“若是有,先攒着,往后身子好了,婉儿有空再拿出来研习,”王林注意她的情绪,怕她伤情,“以我现在修为,能够为你寻来更多的仙草,你想炼什么丹,我都给你寻。”
李慕婉展开笑颜,想起这些年,他在外厮杀与人搏命,数次满身伤痕的回来,只为给她寻得续命的灵丹妙药。
“好。”
拍卖场内,王林给李慕婉带上草帽,李慕婉小脸怨怼,白发被帽子压下,把她新梳的发髻都压塌了。
王林察觉她的反应,哄道:“拍卖场内人多眼杂,我不放心……”
“好好好,婉儿带就是了。”李慕婉不是不知他的心思,先前与他外出一回,便给她带这草帽,她也不过是想使使小性子罢了。
此拍卖场大多是散修前来换物,所携宝物也是来路不明,拍卖场出去的东西,出了管辖范围,有多少落入旁人之手,已是常态。
王林隐藏了修为,牵着李慕婉入了拍卖场,拍卖场的修士领着二人入内,场内座无虚席,李慕婉打量四周,前来的修士最低修为都是筑基期,结丹期和元婴期不在少数。
难怪王林要她带上草帽,若是拍卖了东西离开此地,保不齐会有修士来明抢,有王林在,她大可放心。
坐了没多时,拍卖开始了,率先出的是一件法器。
最后的拍品则是一个六品归元丹丹方,李慕婉侧眸看了一眼王林,他似乎是早有成算。
她眼下确认,王林来到此处并非巧合,而是事先计划,只是他如何得知,此处会有六品丹方拍卖?
早在赵国几次外出寻得灵药时,便从别的修士口中得知,即便李慕婉不提要回修魔海,他也要走这一趟。
拍卖师起拍价一万上品灵石,而众修士前来,大多都是为着此丹方而来,王林没有急着叫价,不少修士还在起价。
几个回合后,王林喊了两万灵石的价,还有人继续抬高,已经上升到三万灵石,李慕婉闪过一丝失落,“师兄,这丹方即便是六品的,也不值得叫价如此高。”
这六品归元丹丹方于他很重要,王林握着的手紧了紧,“婉儿别担心。”
李慕婉清楚看见,那双眸子里透着寒意,不知他做了何打算。
眼见一人又在起价。
“婉儿,走吧。”王林牵起李慕婉的手,出了拍卖场。
任她再不清楚他的打算,也该了解王林的性子。
出了拍卖场五千里,王林没有再走,只是停在上空,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果不其然,不出一炷香,适才拍卖场上买下六品丹方的人前来,那是一位面相中年的修士,他的目光落在王林身侧的女子上,草帽掩盖了她的容貌,却无法隐藏她的仙姿。
王林目光凌厉,闪过寒芒,侧了身,把李慕婉不动声色挡在身后,“阁下,何故打量我的人。”
元婴期修士收回笑意,“道友这道侣身上灵力起伏不定,有道消之意,道友要这丹方,是为了此女吧。”
那如针尖的寒光穿破虚空,数千寒冰围成一道高墙,顷刻间把元婴修士逼得寸步不敢离。
“我只给你三句话,”王林冷道,“何意?”
尽管如此,那人还是忍不住要去打量李慕婉,“听闻修士耗尽寿元无非两种可能,根基受损导致修为不进,最终耗尽寿元而终,再有,丢失命魂,此生再无向上修行可能。”
李慕婉听闻命魂,神色骤变,此人知晓命魂?
又故意在她面前提出命魂一事,难道是他自己也丢失了命魂,或是能感知她身上命魂不在,故而以此胁迫二人做出交易。
“命魂?”王林凝神,在云天宗为弟子时,与李慕婉外出去过的拍卖会场上,便听闻过命魂,而当时李慕婉对此物也是颇有兴致。
后来她酒醉乱语,口中也曾念过命魂。
只是清醒后的她并未承认,再后来,两人便分离百年,再重逢时,她修为已经停滞,寿元所剩无多。
“若只是修为不进,这六品归元丹助婴,自然可用,倘若是命魂没了,再高阶的丹药也无济于事。”
王林余光放在她身上,这会的她却异常平静。
“师兄,此人言语癫狂,咱们还是不要与之费口舌。”
“你还有一句话。”王林声音冷酷,那些冰锥再次逼近,寒意渗入心脉,元婴修士连灵力都不敢动用。
“以此丹方换你道侣所知命魂的所有记载。”元婴修士心里盘算,若是李慕婉被抽走了命魂,而他身边的王林便是命魂珠所派的任务。
既然他如此紧张身侧的李慕婉,为何她还未拿回命魂,元婴修士深有不解。
王林并未拒绝,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李慕婉会意,轻声道:“我于此物,未有研究,道友还是让路吧。”
那人神色带着戾气,却又不敢大动干戈,王林的修为他探不出来,但是神识却远在他之上,若只是李慕婉一人独行,他大可以搜神术去探知。
“我妻不知你口中命魂为何物,但你手中之物,我志在必得。”王林眼神透出阴狠。
“道友修为在我之上,你若要出手,在下必死无疑。”
王林敛起厉色,连同那些冰锥一块消失,那周边的寒气却难消散,他转身对着身侧的人说:“婉儿,你在此处等我,很快回来。”
王林随即在李慕婉周边布下几道防御和攻击禁制,又从眉心唤出二魔头和雷蛙,左右护法。
元婴修士眼见此等阵仗,不禁感叹方才冒犯之举,此人太过诡异。
“借一步说话。”王林颇有礼数,那人胆寒却不敢造次,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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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向前瞬移数千里。
王林不喜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要你适才所提命魂,全部信息,若有作假,死。”
“前辈神通广大,既然为了一个结丹女修,如此大费周章。”元婴修士摇头,“命魂,是乃修士命脉,凡是修士皆有命魂,而修士一旦丢了命魂,便会阻碍修行。”
“如何确认修士是否丢失命魂?”
“这世间唯有大法力者能吸收修士命魂,还有一物,名为命魂珠,以修士命魂为食,凡是被命魂珠吸收命魂的修士,都要完成命魂珠的任务,方能拿回命魂。”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体内也有命魂珠,”只见一枚类似天逆珠形状的珠子从元婴修士眉心传出,“此物便是命魂珠,因为它,我能感受到你那道侣身上命魂异常。”
“我妻子,身上也有这样的珠子?”
元婴修士不确定李慕婉身上是否存在命魂珠,他无法感应对方命魂珠所在,却能感受到其体内命魂空虚,颓败之状。
故而方才斗胆一试,而李慕婉的反应,自然看不出异样,王林此举,更是映证了元婴修士的猜想。
“这,在下无法判断。”
“你口中所说命魂珠任务,又是什么?”
“命魂珠属性不同,任务不同,如若她身上也有这样的珠子,我也无法确定你道侣所接收的任务是什么。”元婴修士沉思,“或许你可以问她。”
王林若是能在李慕婉那里问得出来,便不会与他耗费时间,倏然他心念一动,一道金光传入元婴修士眉心,他在用搜神术。
只见元婴修士泛出痛苦之色。王林眉眼划过沉重,“命魂!”
“此丹方我要了。”他收回搜神术,动用挪移之术,六品丹方落到手中。
元婴修士跪地难起,可怕的神识入侵令他无法招架,而那修士并不聪明,妄想给正在出神的王林打出致命一击,王林并未抬眼,挥袖间捏爆了元婴修士的元婴。
回的路上,他神色凝重,“是以,婉儿寿元耗尽,是因为没了命魂?可婉儿身体,我探过,明显是根基损耗过重,无法承载过大修为和灵力,那这命魂又是……”
“那人说,若是丢失命魂导致寿元耗尽,此丹方无效?”
王林暗算着,待回到云天宗应该再探探李慕婉口风。
禁制在前,李慕婉还在等着自己,他不会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俊朗的容颜扯出笑意,李慕婉坐在雷蛙上,百无聊赖的给小灵丢果子吃。
雷蛙仍然一副憨憨的表情,但它吃了不少李慕婉的丹药,对她也亲近。见她无聊,给她吐泡泡玩。
只是李慕婉看着那些雷电汇成的泡泡,一脸幽怨。这下方圆万里,除了它主人,怕是再无人敢靠近此处。
禁制外一阵波动,李慕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灵力,便知是王林回来了,禁制全开,王林身影渡入。
她扶了扶草帽,从雷蛙身上纵下,李慕婉笑靥春风,张开双臂,落入他怀里“师兄。”
王林稳稳接住了她,软乎的身躯抱在怀里,把他那具在真相边缘几度溃散的神魂和躯体重新凝聚。
“婉儿。”草帽抵住了他,王林便俯身埋首,探入她颈窝。
“师兄,”轻微的力道压着她,李慕婉抚着他背,“你与那元婴修士说什么了?”
王林直起身,抚摸她后背,给李慕婉看了那张丹方,“让婉儿久等了。”
凝了几息,李慕婉牵出笑,他何种手段拿回来的,不必探究,王林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在乎,他只是王林,是魔头是天神都好。
他于世人为鬼魔,于她为神佛。
这便足够了。
“师兄,咱们走吧。”
王林收回两个魔头,两人再度乘蚊兽前往修魔海。
修魔海外围,浓雾滚滚之势蔓延,与几百年前比之更甚。
踏入浓雾中,回忆接踵而来,李慕婉面容淡出笑,与昔日那个女修一样俏丽,这满头银发未曾带走她的稚气,反倒多了几分纤尘之姿。
“几百年前,师兄便是在这从歹人手中数次救下我性命。”李慕婉道,“那时,我只觉师兄比这修魔海的阴寒灵力还要冰冷。”
“你也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婉儿大气不敢吱一声。”
王林闻言面露愧疚之色,那时的他不信任任何人,修真界杀伐造就他的冷漠,可在那最深处,也有能够融化这团寒冰的温热,在不断的升温。
最后炽热又热烈的暖化他。
49.故地
王林唇角弯起,眼神宠溺,“是婉儿以天离丹先诓骗我救你在先。”
“你知道我骗你,怎么还要救?”李慕婉故意挑着笑。
王林也道不清,以他性子,大可一走了之,没有必要牵涉其中,即便被那结丹修士察觉,他若是不想理会,继续驭土遁术逃离便可。
牵着的手紧了些,竹林第一次相遇,她未见其人,便替他开口解围,王林对她印象本就不错。为了活命耍些小心思要他搭救,也在情理之中。
“你需要我。”他也只是淡淡回了句。
分离多年后,王林才恍然明悟,入住修魔海及那漫长的岁月里,他更需要李慕婉。
李慕婉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她而言,那时确实需要他的搭救,且命魂珠认定魔头,她也要牵扯上他。
蚊兽来到原来洞府上空,只是沧海桑田,原先所居住的洞府早已坍塌不再,那二人相处的朝暮,一同御敌的洞口,面目全非。
“不在了……”落寞的声音回荡在雾气里,“当时的洞府就在这里……”
她再三确定,昔日的洞府消散,承载了二人的记忆也没有了,殊不知在等待的百年又百年,她梦回千转的画面,就这般时过境迁,那一刻她仿若明白,留下的只有自己和他。
“师兄,我们走吧……”李慕婉颓然低头,转身挪着小步,心有遗憾。
王林察觉她的神色变化,猛然拉住李慕婉的手,坚定道:“洞府没有消散。”
随即他手中凝聚灵力,施出数道法诀,生生拔出一座与昔日一模一样的山峰,山峰内的洞府光景正是当年他打造的洞府,就连里边陈设也一致。
“婉儿,洞府没有消散,你看。”李慕婉眼见洞府成形,方才的阴郁散去,脸上又扬起笑容。
王林重新凿出洞府,他还记得洞府的样子。
那是王林哄她的,李慕婉知晓,是王林的心意。他注视她眼中情绪变化,见李慕婉有所缓和方才松下口气。
洞府外山石耸立,李慕婉走在前头,打量了洞府外的景致,王林扶着她后腰,两人一同步入。
修魔海内的四年,是彼此相识相知的岁月,纵由他终日闭关修炼,也会关注石室外炼丹的她。
是为彼此拼过命的过往,王林犹记得她为护自己,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布下结界,挡下结丹修士的攻击。
若她只是因为命魂,而要攻略自己,又怎会以命相护。
王林脑子里回荡起那元婴修士里搜寻到有关命魂的信息,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
若李慕婉是被命魂珠吸食命魂,迫切完成任务拿回命魂,故而靠近自己,处处讨好自己。
或许她的好一开始有目的可言,那又何至于以性命为代价,王林自觉并非如此,处心积虑是她,真心交付也是她,即便没有命魂珠驱使,她也会一心一意对自己好。
“师兄以前就是在这修炼,婉儿想与你说会话,又不敢叨扰你,若非有血月陪着我,我都闷死了。”李慕婉抵在他胸口处,打断他的神思。
王林指尖拂过银发,嵌进去了,稍带的力道让她靠稳胸膛。
她表现得害怕没错,明知魔头不会为难她,该与他说的,没少说。
“当时我就坐在这里炼丹,等你回来。”李慕婉说,“我记得那天你带回来了一条蛟龙,我当时一直想问,你是怎么抓到它的,可你那时一脸冰冷,我又不敢去问。”
王林浅笑。
“再后来,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年,不曾想你一回来,便身负重伤,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当时师兄不承认那些人是为丹炉而来,是不信任婉儿?还是旁的心思?”
王林只是笑笑,“幸好当时婉儿的阵法帮我拖延时间。”
“我帮了你,师兄也救了我。”李慕婉捏着他衣袖,“师兄,我们在这住几日可好?”
“好。”
两人偶尔外出后山游玩赏景,累了便寻一处山石。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王林目光紧随李慕婉,把修魔海别样的景致抛之脑后,任世间万物美景都不及眼前人一颦一笑。
闲暇时,她赏花戏水,王林站在水里,捧一本古籍,研究那枚六品归元丹上的药材。
见他入神,李慕婉从后面走过来,坐在水边,双脚浸在水里晃着,又看看王林,他仍是没反应。
李慕婉捧起一把水,泼向他,水珠打在他脸侧,王林回眸,瞧见李慕婉戏弄自己后撒欢跑开,露出宠溺的笑。
待她跑开些距离,倏然又瞬移到她面前。李慕婉转身,白袍落在眼眸,气息声微急,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林双手覆在细腰,顺势转了一圈,近在咫尺的面容,是他的热息。
他一双星眸仿若能柔出水来,“婉儿,抓住你了。”
“师兄。”李慕婉被他盯得脸红心跳,微撇开脸。
方才的她可不是这般模样,王林挑眉凑前,热气呼在她脸颊,“婉儿,你的鞋。”
不知何时,他手里拎着鞋,李慕婉要伸手,王林避开不让她碰,打横抱着人上岸。
李慕婉靠在树下,王林盘膝对坐,大掌捏着她脚踝,李慕婉要往后缩,又被他轻轻带回,白皙的脚丫抵在他胸口,王林细细擦净上面的水渍,似赏着一株白莲。
李慕婉等他擦干着鞋,却迟迟不见他动作。
“师兄。”李慕婉唤他。
“嗯?”王林盯着那双脚上的水珠,无心应了一声。
她藏起笑,脚尖使坏往他心口轻抵,王林一脸茫然瞧着她,那脚尖缓缓下移,停在腹部,触碰到分明的块状,结实被宽袍遮掩,眉眼透出的撩拨不经意地引诱他。
王林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捏着脚踝的大手挪到脚心,整个抓入手里把玩,这一回她再想抽回,却无济于事。
“婉儿想走?”王林挑眉带着戏谑。
她只觉眼前轮廓愈发近,近得她看不清,直到双唇温热贴过。
李慕婉脖颈后仰,他的唇沿着李慕婉唇角缓慢下滑,触碰到颈侧时,彼此心神俱颤,酥肉遍布全身,她瘫入王林臂弯,落日的光把银发照得金黄。
古树枝杈悬挂着她的月白斗篷,白袍衣带飘在风里,李慕婉身下还垫着他的里衫,喘息声此起彼伏,淹没在瀑布水流声中。
“师兄……”李慕婉脚尖触在他大腿两侧,只要再近一分,便能碰到那儿。
王林唇角的笑意难下,目光温柔,偏就让她得意着。
夜色暗涌,树上的衣裳不见,两人身影再次回到洞府,衣冠正肃。
***
修魔海内的灵植怪异,李慕婉心起玩兴,趁着王林不注意便躲起来,王林转身时不见人影,李慕婉再侧头探出,娇俏喊一句,“师兄。”
王林扬唇笑,伸手要去拉住她,李慕婉灵活侧身,空了。
“师兄抓不到。”李慕婉步伐轻快俨如轻舞的蝶,笑声荡在洞府外。
只见王林摇头提步追上,二人绕着一颗灵植追逐,衣袂飘起,快要抓住了,却又被她躲开了。
由此反复,李慕婉笑得更欢。
忽而一块小石不慎绊倒,李慕婉身侧一空,王林心间猛然骤跳,就在李慕婉摔下时,接住了。整个人躺在他怀里,王林吓坏了,好在她无事。
“婉儿还躲吗?”深眸盛起柔色。
“不算,师兄趁人之危。”李慕婉推了推他胸膛,王林偏就不让躲,又抱紧了。
一张清晰的轮廓埋入她颈侧,是后怕也是面临消失的恐惧,“婉儿无需藏,我都能找到你。”
她察觉王林情绪不对,收起玩兴,抚着他背,“师兄,婉儿与你闹着玩的,婉儿不走……”
顷刻他翻身压上,鼻尖抵着鼻尖,细细端详她一张脸,爱怜地捧着她,指腹从眉心抚到唇边,咽下干涩。
浓情的双眸饱含爱意,盯着她想要更多,李慕婉唇角弯起,回应他的情意。王林点上去,软唇是暖的,他张嘴渡息,浅偿逐渐热烈,动作缠绕得很温柔,就只是吻着她,不曾有进一步的动作。
迷离的眼眸看不够他衔在獠牙的宝物,时而睁眼,时而闭眼,想把她融入血液里,又怕她疼了伤了,温情把他推在时刻失去的边缘,他此刻像一只惊弓之鸟,连眨眼都生怕人不见了。
“婉儿不要躲……不要走……”
“让我看见你……”
他要看得见摸得着的人,李慕婉藏入他的保护界里,任他赏欣,珍视。
***
修魔海日光隐去,王林与她在洞府外赏月,李慕婉又拿了丹药喂雷蛙,雷蛙哄着她,口中雷力飞升,夜空霎时绚烂。
许立国藏在山石后,随着法术,漫天花瓣飘落,小灵飞身靠近,停在李慕婉肩头,手里抓着束小花,李慕婉接过,浅浅闻了闻。
大猿手舞足蹈送来果子,王林替她接了,蚊兽围着两人雀跃来回转圈,转瞬冲向夜空,又俯冲而下,逗得李慕婉掩唇含笑,身侧的王林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舍不得移眼。
他心里攒着苦楚,酸涩难明,把心爱之人的笑记在心里,眼前的平静与安宁珍贵又奢侈,他眸光透出心足。
入夜风凉,李慕婉止不住咳了几声,王林神情微变,把那抹难能可贵的满足隐下,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又决绝,他一定能治好她的。
李慕婉久久注视夜空绚彩,王林搂过她,“婉儿,起风了,回去吧。”
夜里王林拍她背轻哄,李慕婉感受他的呼吸,仰头盯着他:“师兄,你怎么不睡?”
“婉儿睡着了我再睡。”
李慕婉抬手抚在他鼻尖,沿着高挺的鼻梁落在眉心,抚平后道:“师兄,明日陪婉儿到洞府外走走可好?”
王林抓过她手腕,脸颊蹭着掌心,凉的,“好,婉儿想做什么,我都陪着。”
“师兄。”李慕婉靠近他胸膛,身上的暖热附着,李慕婉贪婪地再紧了些。
“睡吧,婉儿。”王林抱得更紧了,一遍遍抚过她白发。
她眼下虚弱,比以往都要嗜睡些,躺在他怀里,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入睡,她安全感十足,睡梦里眉是舒展的,面颊带着幸福的笑。
身下的人呼吸渐重,王林怕惊扰了熟睡的她,身影消失在石床,盘膝落坐床前。
石床上的人眉心又蹙,似乎那股熟悉的气息没有了,她侧过脸。
王林尽收眼底,眼含宠溺,方才又布下极品灵石阵法为其传输灵力调理身体。
洞府外月光移入浓云,灵兽吼叫被他用禁制隔开,魔头们守在洞府外护法。
天际熹微破开早雾,王林额间密汗渗出,沿着下颚低落。
他一夜未眠,再晚一些,李慕婉该醒了,王林收起阵法,擦去汗珠,自己服下几颗丹药调息,多日透支输送灵力,他自身元神有所消耗,只能尽量不让她看出来异样。
石室内的景是二人一同布置的,李慕婉喜爱花草,王林顶着露雾,在洞府外瀑布潭下的草地,采回来几株铃兰花和紫罗兰摆在案台前。
案台叠了几本古籍,还有些丹方,李慕婉研究丹方耗费心神,王林劝她多歇息。自己又拿了本典籍,对着丹方上的药草研究,他炼丹术着实欠缺,所认得的药草也比不上李慕婉学识里的一半。
故而要多费些心神,李慕婉瞧着他正肃又入神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可一想到他此举是为了自己,心中苦涩难咽。
她一人无聊,只能拿了话本自己细看,又忍不住要去挑逗王林,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面,侧头盯着专注的他。
“师兄,陪婉儿说说话吧。”
王林合上古籍,搂她入怀,“好。”
“师兄先前说过,若要化神需先化凡,你在四派联盟一处街道度过一生,能再跟婉儿详细说说吗?”
“你若想知道,我便一一讲给你听。”王林眼神温柔。
“我在京城买下一间铺子,在那里我可以静心雕刻,不去想修为一事,四百年的修真煞气,也在每一刀刻下的痕迹里消散。”
“我在那认识了大牛,还有他的父亲曾大哥,曾家人热情好客,也待我赤城,大牛会常跑来与我说话,给我送酒,介绍客人。”王林忆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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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曾经自己看着长大成家的孩子,一脸柔和。
王林化凡之事,二人外出坊市采购时,与她粗略讲过,有些事情她还有印象,李慕婉听得专注,点头附和。
“他喜欢木雕,可曾大哥要他继承祖业,后来大牛娶妻生子,曾大哥也面临人世轮回,寿终就寝,只是……”
李慕婉正听得津津有味,王林却停了,她忍不住追问,“只是什么?”
“后来雪域国入侵,四派联盟生灵涂炭,我在那体会了生死,明悟何为生,何为死,也成就我的生死意境。”
“生死意境?”李慕婉诧然,面带困惑。
王林第一次告知意境的人,是李慕婉。
“凡是化神修士,都要领悟自己的意境方能以此化神。”
“……”
王林又与李慕婉说了许多,她聪慧通透,一点就通。
“师兄感悟的意境是生死。”
她看向洞府的水流,石缝处长出青苔和花草,她指向远处,“此为生。”
又抬头望向王林,似乎在等他确认。
王林抬手抚着她脑后,宠溺地应了一声。
“斗邪派陨落,原先的洞府不在,此为死,婉儿说的可对?”
“是。”
“万物生生不息,由生入死,由死转生,人亡则死,心亡则忘……”李慕婉念着王林说的话,心绪远了,又透出伤来,“师兄,会永远,永远记得婉儿,对吗?”
“婉儿?”王林神伤,眸子露出难舍,“我们不会分开的。”
李慕婉心口酸涩,他的承诺那样决绝,可自己好似没法守诺了。
“如若,婉儿是说,如若是我转世来生,”李慕婉试探着继续问,“师兄可仍会寻到婉儿,认得婉儿?”
“无需转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婉儿,我再也不走了。”他坚定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谁也分不开!”
他听得出李慕婉言外之意,哄着她也哄着自己,“即便是来生,你我都转世,没有前尘记忆,我也能再寻到你,记起婉儿,我与婉儿的缘分,生生世世,斩不断!”
“师兄……”李慕婉情深望向他,有他这句话,似乎死亡也不那么可怕。
“待婉儿日后修为走向化神,我定然陪你一起去凡间化凡,感悟人生,寻找独属于婉儿的意境。”
她的意境?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意境会是什么,而她眼下的身体状况,越发颓败,结婴都成困难,她恐怕没有以后了……
如今能与他朝夕相处多几日已经心满意足,余下的生命,她再也不想与王林分开。
“嗯,”她岔开话题,“师兄,你说化凡以木雕感悟心境,先前刻的婉儿可也是因为这个?”
王林闻言低头,耳垂泛红,“不是。”
“那是什么?”
王林拿出一个小像,“因为思念。”
那是他在木雕铺子,每个夜晚闭目前都要看一眼的小像,视若珍宝。
“先前师兄给婉儿刻的时候,怎么没提过婉儿这个木雕小像?”李慕婉爱惜抚着自己的小像,上面的纹路不像刚刻的那么清晰,尤其是脸部抚平的线条,似是被盘了许久,她挑起唇角,似乎看透了什么,又把视线放到王林身上。
他眼中含情,直勾勾盯着她。
“师兄,你能不能再刻一个婉儿?”她把那个木雕小像置在心口。
“好。”刻多少他都愿意。
王林随后拿出一块木段,心念一动,又一把刻刀落在手上。
“婉儿想刻什么样的?”
“师兄拿主意便是。”
王林思量片刻,落下刻刀,李慕婉盯着一刀一刀下去的成果,半成的像已能看出来模样,是她在云天宗穿着婚服跑向王林的自己。
木碎粘在他衣摆,李慕婉裙摆也沾了些许,她灵力微动,木屑烟消云散。
王林专注时,还留意着一旁安静的人,忽而见他手中动作一顿,侧头喊她,“婉儿。”
“嗯?”
“你可要来?”王林张开手臂。
李慕婉提裙起身,坐在他身前,双臂环过,握着她手,一步一步教,“右手捏着刀具,下刀时先轻一些,小心别伤着手。”
“嗯。”她领会王林的指教,随着他引的动作下刀,第一笔落成后,她信心更足。
耳后呼出的热气,让她有些心乱,很快她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
“快成了。”王林松了手,最后一笔他留给李慕婉。
刻刀勾勒,她把小像举在王林眼前,“师兄,好了。”
“师兄怎么想要刻这个婉儿?”
“好看。”王林含羞躲开些视线。
李慕婉噙着笑意,“师兄,能把这个小像送给婉儿吗?”
“自是可以。”
她打量一番后把木雕收起,还坐在他怀里,两人银发垂在胸前。
一阵咳嗽声扎入他心脏,王林五脏六腑碎裂,忍不住用力,一把将人捞在腿上,李慕婉惊呼勾住他脖颈稳住身形,侧身低头羞涩,“师兄……”
王林抱的力量又紧了,生怕自己没留意,没护住,便与当初父母一样离去,那是他永生永世难以磨灭的痛,这般撕心裂肺,他再也不想体会,也不要再失去所爱。
他名扬朱雀,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又更有能力护住她,可是,可是……
阴郁把他吞噬,唯有一个安然无恙的李慕婉方能拯救此刻濒临绝堤的王林。
李慕婉拿过王林手腕,细细研究他的手掌,从纹路到指尖,不禁感慨,“师兄这一双手,能刻出栩栩如生的木雕,还能施出各种神通,师兄还有什么是婉儿不知道的惊喜?”
“婉儿想知?”王林眉眼锁紧,似藏了别的心思。只是一双眼眸欲望与疼惜交织,抓的他支离破碎。
李慕婉沿着指尖上滑,停在腕骨。倏然,她感受到王林手腕传来的灵力波动有明显的溃散之像。
猛然,她紧紧抓住他手腕,带着哭腔,欲言又止,“师兄,你的灵力……”
50.重游
王林若无其事抽回手腕,落在她肩头,把李慕婉搂进怀里。
“我无事,婉儿别担心。”
李慕婉自知他这些时日频繁为自己输送灵力,才导致他自身灵力匮乏,而她身体也有短暂的好转。
“是我,是婉儿连累了你。”李慕婉哭着埋入他肩头,贴着脖颈的暖和,留恋他的气息。
肩头的人啜泣起伏,王林安抚她,不想她因此自责,又恨自己让她苦等百年,相逢短暂,“该说这话的人是我。”
“是我负了你,是我亏欠了婉儿……”
“师兄……”
“婉儿,不会有事的。”王林松开手,又捧上她的脸,含情脉脉,“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我会寻到治好你的方法,一定会,婉儿信我!”
李慕婉眼眶转着水雾,“师兄,婉儿,婉儿……”
王林睁大瞳孔等着她说,良久,她只是道了一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李慕婉闭眼,吻上王林双唇,热泪沿着眼角流下,王林看清那滴泪,心如刀绞。
她把那句“婉儿好舍不得你”换成“我好想你”。是不想给此时处在破碎边缘的王林一丝一毫的负担。
捧着她脸颊的手掌缓缓移在身后,扣紧了她。
热烈的辗转回应她的吻。
李慕婉并拢的双腿跨过,正正对着他,舌尖主动探入,张唇时,王林情动探入口中。
洞府的寒气与二人交融的热气混合,她好似不够,还要再进一些,不安分的手要去扒开白袍交领,王林扼住她手腕,情欲难下,内心挣扎道:“婉儿?”
她状态不稳,怕扛不住折腾,这些日子同床共枕,日日搂着人早已欲望满壑,如今她这般热烈的引诱,让他无法再克制,隐忍的欲望如同黑夜的暴雨惊雷,冲刷他摇摇欲坠的心房。
“师兄,疼婉儿一回……”她眼尾泛红,泪水模糊,可怜兮兮地望着王林,一双眼睛撩起□□,诉说她的想要。
王林不禁连咽喉咙,干涩难忍,明眸欲望灼射。
软声唤着他、诱着他、磨着他,“师兄……婉儿想做……”
“婉儿,你……”王林声音沙哑,面目痛苦,忍下的情愫再难敛藏,“承受不住的。”
“婉儿无碍的,师兄,婉儿能受得住,”李慕婉哄他,“师兄不想?”
王林眉峰紧蹙,并未松口。
“依婉儿一回吧。”软胸贴过结实的胸膛,热气滚在他耳侧,又沿着下颚到了唇角,贴着他轻语,“夫君……”
“夫君垂怜……”
一声夫君犹如催命符咒,王林撕开外袍,猛然起身,长案摆放的置物被他一并扫落,花瓶叮铃当啷滚在石板上。
李慕婉背贴着木案,手已经去解了腰封,长褂落地,王林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擒住她后颈,由自己掌控这场云雨。
“婉儿不是说,想知道我还有什么惊喜么?”发冠掉落,锋利的轮廓沿着胸线下移,平坦紧致的小腹,腰线诱人,修长的双腿被长臂架起,鼻尖沿着如玉的双柱滑过。
空落落的洞府,气流飘散,白发缠绕,木案浸湿了不知为何物的湿。
两人都并非重欲者,可情深入骨,想要彼此刻入对方的血肉里,似要把那些缱绻回味无数次。
他忍了多时,克制多日,如今都叫他败在方才那些软磨硬泡的言语和举动里。
“唔……”李慕婉闷声,想要的更多,“师兄,舍不得婉儿疼吗?”
“婉儿。”看见她眉心的痛苦,王林终是舍不得,藏起冲动,“你受不住的。”
只要他狠心,便能让她变成泪人。
“无碍的。”李慕婉又抱得更紧。
“师兄,你信婉儿。”
王林尝试如她愿,又疼惜她。
李慕婉不出声,只是摇头,却享受他的爱意。
闷息混着她的软语,“王林,深一些……”
“婉儿。”王林被挑得眼尾泛红,又重了些,她抓住那触不及的迷雾,想要从中探寻什么。
“师兄……再,再深些……”泪水滑出眼角,淌在面颊上。
王林退些距离,她明明是难受的,却还想要他再贪婪些,仿若要记住他溺在自己身上的情/欲。
想要以此,刻在彼此的血肉里,如此便不再有遗憾了。
“婉儿……”王林内心挣扎。
她一声声的哽咽和求怜,早已凿烂了他的心墙,王林反手攥住背后抱紧的双臂,摁在她脸颊两侧,十指扣紧,端详她一张绯红的小脸。
修魔海外起风了,夜晚雾气弥漫,灵植花苞在悄无声息地翕合,吸收天地灵气,瀑布流水潺潺,静夜流在长河里,星辉点在广阔无际的夜幕里。
施出的力量木案无法承受,早已移了位,散落的物品凌乱。
那些痛一次次化作愉/悦,王林心念微动,缱绻的身躯落在里边石室,洞府寒气散去。
带出的湿留在石床里,她累及了,洞府外昏暗已至,烛火燃过。
她视线朦胧,垂在耳侧的声息沉重,李慕婉侧眸望着石室岩壁滴答滴答落下的水,如身下暖流直入后隐隐送去的点滴。
王林心满意足地吻在她眼角,泪是咸涩的,再替她理顺乱发,摩挲着发烫绯红的小脸,重息难平,“婉儿,还好吗?”
李慕婉面颊曾在他掌心,反应过来后又为适才荒唐的自己无地自容,想藏又无处能藏,“师兄,婉儿无碍。”
事后的王林也恢复理智,施法将外间的衣裳落到手中,又神识查探她的身体状况,确认无事方才安心。
眼见他抬手给自己披上衣裳,李慕婉身上粘稠,想要清洗,挡下他动作,低低念了句:“师兄。”
王林错愕,以为她还想要,拿到半空的衣裳停滞。
“婉儿想,”李慕婉迟疑道,“婉儿想沐浴。”
王林轻笑,随即横抱起她,到了洞府后山,山上瀑布水流下形成幽潭,水是凉的,只需王林施法,温度便起。
他踏入潭中,李慕婉背后传来温热,王林将人放下,靠在潭边,李慕婉便挨着他,圆月洒下冷光,把彼此身上的痕迹照得一览无遗。
王林指尖抚过自己留下的印记,长发随着水流飘浮。
骨骼分明的长指捋顺她的白发,眉眼中的情意绵绵,李慕婉靠在他肩头,二人仰望夜空,星辉月色交映,流水潺潺,荧光耀影,璧人双影依偎,低语相谈。
直到月色躲入云层,两人再次回到石室,李慕婉睡着了,王林撑着脑袋一遍遍看着她的面容。
待她呼吸稍重,确认熟睡后,王林再次起身替她输送灵力。
连着数日不断输送灵力来调养,力竭的他撑臂跪地,大颗大颗汗珠沿着额间滑落,口中含着血腥,他抬头望向榻中美人,虚朦中瞧见她面色有所好转,又重回信念,李慕婉一缕额发垂在眼前。
在他内心深处,他的婉儿一直都是无瑕白玉,不容得一丝凌乱,不允许一毫尘埃。
他要李慕婉以后在自己的守护里,不染纤尘,不沾风血。
王林撑身费力向前挪到榻沿,抬手隔空轻抚,轻微的灵力只为抚顺她的一缕青丝。
这才坐回位置,再次输送灵力。
答应她在此住几日,这些日子,见着她的欣喜,于心不忍。
王林只能又多待两日才启程,李慕婉望着承载二人回忆的洞府,迟迟吾行。眷恋望着洞府久久难提步,还是王林开口,她一步三回头,想要最后记住这个曾经二人相依为命的洞府。
于她而言,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故而心中难平,王林此时第一要事,是助她结婴,延续寿元,往后只要她想回,便能回,李慕婉要去哪,他都会倾尽全力如她所愿。
“这几日,婉儿开心吗?”
“开心。”
“婉儿,待以后你若想再回来,我陪着你。”
“好。”
“婉儿冷吗?”
“不冷。”
“要化海了。”
“好看吗?”
“好看。”
“嗯。”
“……”
身影与声音渐渐消失在修魔海迷雾里,那座山再次沉入地底,只是周边多了些上古禁制。内海灵兽成群游过,化海了……
“是内海的灵兽。”李慕婉望着水面游过的灵兽,声音雀跃。
“婉儿喜欢看,就多留一会儿。”蚊兽停在上空,少量的雾气弥漫,逐渐化成水珠落下。
修魔海难见日光,而在那远处海面,一层金光浮过,海面闪着波光。
“那是,落日。”李慕婉指着远处红日,王林神念微动,两道身影化作长虹,落在云层与日光里。
金辉把身影笼罩在内,连同二人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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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一层暖色,凌厉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更显清冷了。
二人立于山石上,浓云潮涌,覆着金黄,远处峰峦,只瞧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长发被风扬起,朝远山云海落日望去。
在那尊清冷的容颜下,泛起无穷的爱意,她看云霞暖色,他见清莲灼夭。
暮色沉下,两人再次来到一处传送阵,此行目的,云天宗。
王林事先传音给了周林,自二人上回离去云天宗,周林代宗主管理事务,那南苑还留着,未许人入住,而南苑里的灵草,周林每日都派专人打理。
收到王林的传音玉简,听闻二人要回来,周林高兴得把宗门要务都推掉了,王林的传音里,要他召集几位始祖候着。
虽已归还魂血,以他修为,若想再收回魂血也是轻而易举,况且始祖们敬重李慕婉,也惧怕王林的雷霆之威。
云天宗山门外,周林携始祖们恭候多时,远处一巨形蚊兽飞近,众人所见是仙人之资的道侣,二人银发无风自动。
周林望着红颜白发的师尊,感慨万千,可再次见着她,又难隐心头之喜。
“师尊。”他向前几步,“前辈。”
“周林。”李慕婉看着昔日弟子,有了肩负重任的从容,不免露出欣慰。
“劳几位始祖前辈等候多时。”她礼数周道,既然已经离开了云天宗,她再回来便是叨扰。
“大宗主和宗主既又回了云天宗,想必有事差遣,尽管开口就是。”柳斐也是开门见山。
王林拿出丹方,“以云天宗上下之力,练出此丹药,我要替婉儿结婴。”
几人扫了一眼李慕婉,她身上死意,比十年前离开时更重了。难怪王林神色凝重,传音传得这般急切,可在她身上,却是一副淡然超脱的平静。
始祖们不禁惋惜,又佩服李慕婉面对生死的坦然。
欧阳子接过丹方,“这是,六品归元丹方!”
“这些是我这些年所获的一些药材,你们看看还有什么缺的。”王林拍拍储物袋,上百种药物飘出。
欧阳子唏嘘,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拿出其中几味药物,“这么多的仙草,此物只有仙界才有。”
“还有这个风迎草,至少四级修真国才有的仙草品质。”
“玄黄草,天灵草,牡丹黄……”
“大宗主神通,老夫望尘莫及。”
“此玉简记载了各类草药及材料一百三十七种,其炼制难度前所未有,更重要的是其中大部分都是稀世珍宝,并且早已绝迹,我宗也不过只有二十多种存货,加上大宗主先前所获,余下空缺的药材只能逐个研究,找出其代替品。”
“云天宗上下待命,不计代价,宗内有的,立刻取来,若没有就高价去其他宗派换。”
“这丹药当中的药材,不乏一些四五级修真国的镇派之宝。”
“那我便亲自去取。”
……
南苑莲池上空,一双白鹤展翅划过,南苑阁楼的布局一切如旧,李慕婉轻启纱帘,窗台下的木桌仍然摆放了白梅。
“这儿,一切如旧。”
“周林有心。”王林搂着她肩头,带过一旁的椅子落座。
“奔波数日,婉儿需好好修养。”
“我想在南苑转转,”李慕婉牵过他手,“师兄,陪我吧。”
王林原是想让她歇下后,再去始祖殿一趟。见着李慕婉期许的眼神,自己不忍拒绝。应了一声后,二人来到南苑后院。
这里栽种了数百种灵植,还有两人在这栽种的桃树,李慕婉取下其中一棵仙草,放入王林手心。
“师兄可还记得此为何物?”
王林思绪回到百年前,李慕婉以师祖身份教他识草药,记药效。
“忘忧草。”他把那棵草药收起。
“婉儿想师兄,往后都无需烦忧。”
“有婉儿陪伴在侧,我自然无需烦忧。”
她想要劝慰王林,可王林不愿放手,也不愿看开。
彼此都知晓的结果,听闻她的话,李慕婉心痛难平,又泛起不舍。
她不怕死亡,只是舍不得他。
舍不得他一人孤苦伶仃在这杀伐的修真界及及营营。
“起风了,回去吧。”银发散在肩头,李慕婉指尖拨开他眼前的碎发,精致的眉骨露出,她便是喜欢极了他这一双眉眼。
51.结婴
夜幕后,南苑阁楼泛出袅袅琴音,王林倚在栏上,望着黑色的天空,思绪狭长。
果子酒混着琴声入喉,神色凝重,李慕婉的背影仿若初春新柳,既柔且韧,随着抚琴的动作,摇曳生姿。
肩颈线条由衣裳衬得流畅,王林视线往下,不由放在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上,月色把她的身影拉长。
池旁倒映着曼妙的身姿,那一身从骨子里散发的纤尘气质,却不曾因她羸弱的身子而有半分迟暮。
反倒是多了一份沉稳和韵味,相得益彰。
夜深,琴断。
阁楼之内,轻纱下几道凝聚的灵力呈波纹之状缓缓漫出,王林又在替她调理身体。
每回调理完身子之后,李慕婉面色又恢复红润,每当这时,王林那如刀割的心才有了一丝宽慰,可他并不乐观。
那张绝美的容颜之下,凡是王林看见的地方,都始终露着笑意。只是这笑,在王林看来更是如同一根刺,不留余地,狠狠地戳下去。
李慕婉躺在矮榻上,枕着王林胳膊,手里捧着凡间话本。
屋内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偶尔翻动页面的动静,王林一双星眸,映着李慕婉的面容,密长的睫羽,时不时颤动,李慕婉看得专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头顶炽热的目光。
忽而看到话本里的内容,她一时反应要遮掩,又怕早已被身后的王林一览无余,话本合上了。
眼底的影子也跟着动,她仰头对上视线,王林一脸茫然。
“怎么,不看了?”
他这么一问,李慕婉还以为他也看见了,还想继续往下看。
小脸红了一阵,遮遮掩掩道,“你想看?”
“想看,”王林提起她下颚,把柔和的轮廓拉得更是清晰,“而且永远都看不够。”
李慕婉这会才知,两人所说的并非一件事。她撑手要起,王林手腕压下,一手拿开她手里的话本,放置一侧,顺势压上。
她被笼在身躯下,弯起的宽背宛若一张弓,朝略显苍白的唇瓣落下。因着她身体虚弱,两人许久未曾亲昵,触碰的一刻,酥软与无力遍布全身。
李慕婉软软“嗯”了一声,便成了点燃王林欲望的火种。
只是最终那些涨热都成了温柔的吻,樱唇被湿滑含盖,搅动起清泉,腰后的大掌探入里衣,沿着曼妙的曲线游上。
他明明在克制着,却又止不住地想要,交缠中,李慕婉发丝落入充满腥红的眼眶,王林这才顿下。
把体内尽数的情愫与热浪压下。
那软峰上的手移到透着红晕的脸颊,朝那粉色鼻尖轻点。
“夜深了,婉儿睡吧。”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不甘。
李慕婉知晓他是疼惜自己的,双修产生的灵力是她身子无法承受的,看着神色难受的王林,为了能陪他久一些,再久一些,她也只能缓缓闭上眼,枕在臂弯里熟睡。
王林望着入睡的容颜,清甜安详,他此生唯一想要守护的,便只有她了。
奈何天意弄人,那暗中的深眸窥在黑夜,命魂像警钟敲响他的灵魂,不知六品归元丹炼成,李慕婉结婴成功,是否能暂时躲避命魂的宿命。
而这些日子,他一直想问李慕婉关于命魂一事,每每瞧见春风般的笑容,又觉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活着。
南苑阁楼上,几只魔头挤在一块,神色堪忧,许立国叼着一棵灵草,“主母身子日渐虚弱,泛着死意,煞星主子日渐憔悴,还要装着一副高兴的样子逗主母开心,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小灵跟久了李慕婉,不愿意听有关不好的言语,翅膀打了一下许立国,似在控诉他的观点。
许立国受力,头蓦然一垂,口中的草落下,“老二,你推我做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主子这次恐怕是要痛失所爱了。”
“以前藤化元装着他的恨,他把赵国藤姓之人都灭了,才消去心中愤恨。若是主母没了,他这恨岂不是无处安放,恐怕也只能恨天道不公,天意弄人,恨自己,人生无常啊……”许立国念念不断。
大猿又在吃果子,没心没肺的点点头,蚊兽听闻王林不好,垂下头委屈地摆了两下,口器怼到雷蛙身上,雷蛙也不生气了。
半睁的眼睛昏昏欲睡,也不跳入池子里嬉闹了,更不叫唤。
王林一夜未眠,一直盯着怀里的人,时而又望向窗外,星光与月色逐渐隐去,熹微爬上高楼,纱窗的缝隙入了一缕斜阳,正好落在李慕婉翘鼻上,王林抬袖替她挡了光。
手臂枕麻了,但他没有想要抽开的打算,只是静静地望着平静的睡颜。
李慕婉小脸皱了皱,随之又侧了身,面颊蹭入他胸膛,贪着他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王林嘴角勾起,把那些碎发挽到耳后,惹了半梦半醒的人。
李慕婉睡眼惺忪,朦胧地望着他。抬了下巴去蹭王林,王林会意随即低头去迎,面颊贴过她水润的双唇,李慕婉漾起热烈的笑。
“师兄醒的这么早?”
王林压根没睡,淡淡“嗯”了一声。李慕婉只觉下巴一道力抬起,他吻得霸道,以致于换气不及,闷了两声。
屋外周林送来调养的丹药,朝里边唤了两声,“师尊,前辈,弟子前来送药。”
李慕婉要应,王林不让,吻得更重了,李慕婉要推他,手腕又被擒住。睁大的双眼在控诉王林,王林赤裸裸的讨着她,一双眸子噙着挑衅。
“师尊?前辈?”周林再次唤道。
李慕婉更用力推,王林也没让着她,也加重了力量。
桃花眼出了水,咸涩流入口中,王林这才舍得松口。
眼睛挑着坏意,似要她应周林。李慕婉刚要开口,王林又吻下去。
“婉儿怎么不应?”王林气息渡过去,“周林唤你。”
她试探地又动了动唇,王林再次覆上去,李慕婉认命,不再挣扎,索性沉溺其中,主动翻上,惊了王林。
他瞳孔一震,扯出满意的笑。
周林见没有回应,“弟子放在外边了。”
屋内气息沉重,终是王林没忍住,轻推开李慕婉,双眸潋滟,哑了声:“婉儿。”
那是叫停的意思,李慕婉还细碎点缀着他,小手伸进衣襟里,扒开一道口子,线条露出来,王林扼住她手腕,她动不了,委屈地瞅着他。
“你受不住,我不想伤你。”
李慕婉绕在他脖颈,磨人的很,“师兄封闭修为,便不会产生灵力,婉儿自然受得住。”
那凸显的喉结清晰的连续滚了两下,李慕婉尽收眼底,他明明是想的,还是压抑住了,若有似无的摇了摇头。
他心智坚定,并非重欲之人,只是情到深处,自发沉沦。李慕婉瞧诱不了他,便贴了上去,蹭着那本将决堤的人。
“可是,婉儿想要。”她挑着桃花眼,便能轻而易举的诱住他,眼见他又吞了几下,李慕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双唇覆在线条处,手臂环在腰腹上。
理智告诉他要推开,可是那双手却如何都舍不得动,硬朗的五官泛起无奈,双眸再次露出侵略,只是探出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倒是身上的人,要不安分些,衣裳已经被褪得只剩一件里衣,宽袍落在矮榻上,坐在腰腹的人,勾着他脖颈。
王林直起身,宽背立挺靠着床头。帷幔遮了一半,光景半泄,荡起时红浪滚滚。
王林大掌覆上细腰,托起人,似嫌弃她慢又轻。
微风衔着芳香闯入,催着人想要得到更多,花瓣铺在阁楼上空。
落下时,畅/快冲过窍门,王林猛然翻身,身上的人猝不及防地落入他臂弯,就在他的身躯下,遍遍起伏。
虚晃间看到他清晰的轮廓,五官紧蹙,似隐忍着什么。
李慕婉肩头耸了又下。
王林双手摁着白皙流畅的肩颈线条,俯身抵住她。
“是婉儿说要的,怎么又受不住了?”热唇上移,吻在轻颤的睫羽,浓密里挂着湿润。
“我,我受的住。”李慕婉咬唇不愿认输,王林便加重了,好似得不到她的求饶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情愫,让她无力抵挡,银发倏然转变,鲜红闯入她的眸底,连同那双眼睛凶狠又侵略的盯着她。发丝缠过她腰后,宛若一件鲜红的衣物。
骤然间,两人身影落在外间的书案上,李慕婉坐上冰凉的桌面,手往后撑着,按在那堆古籍上,古籍接连落地,书案宽了。
红发牵引她往后躺,身前的人身躯魁梧,虎视眈眈带着垂涎,李慕婉本能后缩,被红发拖回来。
她想撑起身,发丝又把她卷下去,背部贴着冷飕飕的木桌,并不好受。
双眼噙了水光,怨念地望着他,王林却意犹未尽,俯身上去,她不由得颤,张开了些。
大掌托起悬在腰侧的腿,往上提了提,王林似乎对这很满意。
忘情的倾诉起那积攒已久又恐惧的情绪。
“王林……”李慕婉控诉地唤他。
王林捏住下巴往自己耳侧带,低语时气息也是贴着她耳,命令道:“喊夫君。”
“夫君……”
“夫君什么?”
“夫君,深一些。”李慕婉挑眉。
王林深吸一口气,端视着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她便这样义无反顾的诱他。
他把所有的怜惜都抛之脑后,那些爱意尽数撒到她身上。
风扬起花瓣,云层拨开。
银发与红发凌乱缠绕,贴在她脸上,王林看不清脸,抬指拨掉遮挡的发丝,秋水盈盈。
木案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散落的古籍和纸张铺满地毯,她侧了头,视线落在窗外,日光斜过南苑阁楼,窗帘之外,一双仙鹤划过,莲池里鸳鸯成对。
通往阁楼的拱桥上停了几只雀,桃花纷纷扬扬地落,吹入阁楼的内间,落在那兵荒马乱的木案里,王林随手捏了一片,塞入她口中。
皓齿红唇咬着花瓣,夹得他紧。
几只魔头靠在南苑门外的观景石前,风吹日晒,许立国不满控诉,“以往还能让咱们进南苑,这会就连南苑大门都不给进了,煞星主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好歹咱们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啊。”
雷蛙想去莲池里游水,进不得也满脸不甘,口中吐着雷电团,往南苑外的树上打,烧成灰了。
路过的弟子议论纷纷,传言到了周林耳中,周林望着那棵被雷劈得只剩下一根黑乎乎的树干,无奈吩咐弟子,“抓紧让宗门内务房再送一棵过来。”
南苑阁楼内,汗水浸湿了发丝,两人喘着粗气,桀骜的人心满意足的展着眉,还未抽离开。
李慕婉压着的腿早已麻木了,似一团棉花被他抱在怀里。
出来后,方抱着她躺回矮榻休息。
宽厚结实的身躯穿好衣裳,李慕婉再睁眼时,王林又恢复了白发的模样。他手里拿了把木梳,为她理顺揉乱的长发。
黄昏时分,李慕婉身影落在水榭上。
琴音起,晚风至。
王林手拿酒壶,似意气风发的少年。南苑的琴音悠悠传出,窝在南苑外的几只魔头似看到希望,许立国求饶道:“主子,让我们进去吧。”
不合时宜的动静惹了王林的兴致,他抬袖解开禁制,许立国倏地飞进去,其余几只也紧随其后,但都知趣,没往水榭里靠,除了雷蛙入了池子,其余都跑阁楼顶上去了。
小灵心心念念的琴声,它听得入神,大猿又去东苑摘了许多灵果,还大方的分享给了许立国,蚊兽视线一直在王林身上,似能感受到主子的悲伤,垂首丧气的煽动翅膀。
欧阳子没日没夜研究那张六品归元丹,已然入了魔。
李慕婉嗜睡的时间更长了。王林守在榻前寸步不离,睁眼便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又替李慕婉输送了灵力,“婉儿,睡吧。”
王林只字不提,她却能感觉到他又要走了,那些丹方上所缺失的药材,必须要他亲自去,方能取回来。
李慕婉靠在他心口,身上的气息扑面,“师兄,婉儿不怕死,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
他锁着眉,隐藏心伤,垂首望着怀里人,轻抚其背,温声道:“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王林会趁着她入睡后外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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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药物,那黑袍肃杀身影落在朱雀星各国各派,烧杀抢掠,不计手段,各国各派闻风丧胆,哪怕是四五级修真国,在所不惜,他必须要拿到药材,炼成丹药。
浑噩中的人隐约感觉不安,李慕婉额间冒着密汗,梦里王林血腥染袍,竭力跪在榻前,朝自己一笑,手中是他纵身杀戮夺回的丹药,她猛然惊醒。
视线落在王林常坐的榻沿,白袍白发纵入眼底,一张温润的面容朝自己漾着笑,笑意裹着暖阳,驱散她病痛和恐惧中的阴霾。
李慕婉一把扎入王林怀里。
他抱着人轻哄,“不怕,我在。”
触碰到他身上的温度时,李慕婉整个人才松下来。
待她气色好转一些,王林会陪着她在南苑抚琴。
“师兄,我教你弹琴吧。”李慕婉侧身,视线移到他身上,白袍随风鼓动,银发飘起。
她的笑意冲散了王林的忧伤。
“婉儿弹给我听。”王林酒壶抬起,饮下一口,漾起唇角。
李慕婉猜透他的心思,神色黯然叹了一声,他要自己弹给他听,便是觉着二人不会分离,只要他想听,她便能弹。
这已是她第三回问了同样的话,可王林的答案自始没有变过。
“婉儿,再抚一曲。”他把她的每个琴音都刻在心里,他不会弹琴,本也不识音律,但在这琴音里,摸索出了音律。
李慕婉指尖拨弦,又抚一曲,余晖落尽,夜风徐来,桃花坠在湖面,随着风起的涟漪,搅在莲池里。
琴音止,王林俯身楼过那细柳腰肢,轻轻一带,身影落回阁楼。
翌日晨曦,云天宗荡出一股庞大灵力,一声咆哮几乎越过山外,“炼成了,这六品归元丹,老夫炼成了。”
欧阳子发丝垂乱,仿若并不在意,双目透着神往,只是看着手中那枚归元丹,透着浩瀚的灵力,不断涌出。
南苑阁楼里,王林刚替李慕婉插上最后一支簪子,铜镜里的人,面色苍白,浑身透着死气。
李慕婉也感越发无力,若非喝下灵液,即便寿元耗尽,容颜也与当初一样,并未露出一丝皱纹和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眸透亮清澈,永远如烈阳明媚。
“这浩瀚的灵力,是欧阳子前辈的丹药炼成了。”李慕婉握住搭在肩头的手,他的掌心永远是暖热的。
她眷恋地望着镜中双影。
王林传音在外侍奉的周林,“让欧阳子带着丹药进来。”
李慕婉欲言又止,望着神色凝重的王林,自己驱散了阴霾,留下一缕光束。
“早知让你给我雕一个木簪好了。”李慕婉转移话题。
“怎么,婉儿不喜欢今日选的这个发簪?”
“这些样式都戴了几百年了,想换一个师兄亲手刻的。”
“好,待助婉儿结婴成功,多少都给你刻。”他话里哄着,眉眼是散不去的心事重重。
欧阳子携丹药在南苑外守候,王林又召集了始祖们护法。
他手里拿着那颗丹药,欲要放入李慕婉口中。
她避开了。
王林手臂顿在半空,遣退了所有人。李慕婉侧身背着他,朝窗台走去,窗外的风吹进来,把沉闷的死气吹散。
她声音沙哑,“师兄,可否不要现在服用……”
“为何?”
“婉儿,只有助你成功结婴,你寿元耗尽才能得以破解。”王林隔着纱帘,若隐若现的身影垂在眼底。
一层薄纱,却隔了跨不过去的生死,李慕婉心知即便结婴成功,也未必能逃过命魂的宿命。
她闭目感受风划过面颊的凉意,好似看见了窗外万物的生机,唯独没有自己的。
“这六品归元丹灵力强盛,以我现在身子,不一定能承受得住灵力灌入体内的冲击。”
帘子外的声音开始哽咽,“我知晓,师兄拿到归元丹,又以命寻得诸多珍贵的药材,婉儿该为我们拼一把。”
“倘若失败,魂魄消散……”
“婉儿,婉儿并非贪生怕死……”
“只是……只是……”
后面几句已经没了声,只剩下气息悬在口中,王林心如刀割。
帘子后的肩头起伏,身影颤抖,他迈出的步子沉重,听得见她想要极力隐匿的抽泣。
王林退了半步,双拳紧握,眼眶湿润,却咬着牙没流下去。
李慕婉睁开眼,天空的烈日刺目,晃了眼睛,她始终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的人。
退后的人终是迈出去,李慕婉无数次坚定又勇敢的选择自己,而他也一样会跨出生死相隔的界限,哪怕只能搂住她半抹虚影。
“我王林半生,在这围起的斗兽笼里,不见天日,却在我杀伐最重的时候,看见了一束光。”
“我知道,这无情的修真牢笼,还有一束光百年不灭,为我而亮,往后千年万年,亦不会!”
“我身上杀过的人无数,也无数次被人追杀,亡命的岁月漫长又孤寂,可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觉自己是活的。”
“我王林是有血肉的人。”
李慕婉虚弱的身躯被双臂紧紧抱住,王林下颚埋在她肩窝,许下他的承诺。
“除了爹娘,从未有人说过会等我回来。”
“婉儿,我已经没有家了。”
“有你在,哪里就是我的家。”
“我,只有你了。”
“婉儿,我不会让你死。”
李慕婉的爱让原本只剩魂魄的他,疯狂长出血肉。
她失声痛哭,转过身扑入王林怀里,身躯止不住颤抖。
“再,再给婉儿些时日,”李慕婉抬眸,泪眼模糊,苦涩入口,“好不好?”
王林吻着泪,从眼睛到面颊,乃至下颚,都吃入了口中。
令人心碎的可怜样,真想叫他融入自己身躯里,他捧着一张破碎的脸,抚了数遍,看了数遍,尽管她的模样早已刻在了心底,总归是看不够的。
再等一等,但愿能晚些,再晚一些。
“再给婉儿半月,好吗?”
王林心碎点头,把人揽紧了,那颗丹药收入储物袋。
52.战天
李慕婉躺在矮榻,细数着仅剩的时日,每一日她都过得无比心足,整日黏在他身侧,说好多好多话,只是每日,清醒的时辰并不多。
回云天宗的三年来,王林在山门陆续布下上百道禁制,而这些禁制,是他要阻碍天劫的降临,强行改命,干预轮回,必会引发天劫。
倘若她轮回转世,便不再是从前的李慕婉,他在赵国,看见了转世的大牛,除了相貌一致,已然不是前世故人。
故人相见不相识,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要完完全全的李慕婉。
是那个在竹林初遇会替他解围,不吝夸赞他的仙子,亦是修魔海内以命护他结丹的女子,是一次次待他归来,唤他师兄的婉儿,是说过会一直等他回来的妻子。
逆天改命!他能改得了自己的,也能改得了李慕婉的。
二人种下的桃花开了满院,半月后,约定服下归元丹的日子到了。
“想什么呢?”
“师兄,我记得云天宗后山有片桔梗长势极好,应是开了,师兄替我采几株回来,可好?”
王林明知她在拖延时间,却还应着她,以他修为,神念一动,几息便能采回来。
身影出了南苑,李慕婉细指点在眉心,唤出命魂珠。
【命魂珠:你大限将至,又怎得把魔头支走了?】
【李慕婉:其实即便攻略成功,我也没有活路,我猜的可对?】
【命魂珠:……】
【李慕婉:被命魂珠抽走命魂的人,从未能活着拿回命魂,我说的可对?】
【命魂珠:你……】
【李慕婉:你不必遮掩,我在那山海宗弟子的玉简中,早已堪破命魂其中奥秘,只要我还活着,魔头的好感度永远不会跨过一百,可对?】
【李慕婉:唯有我寿元耗尽,身死道消,死在魔头眼前,魔头的情感达到极致,失去挚爱,方能冲破最后一关,好感度达成一百,届时你吸收魔头的情感,属性圆满。】
【李慕婉:那玉简记载过“命魂有生”,若有人能拿回命魂,以神通重铸肉身,便可再生,可命魂凝聚的肉身,只是空有肉身,魂魄不全,还需凝聚三魂七魄,由此才能称之为生。】
【命魂珠:这还是几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堪破命魂生死。】
【李慕婉:是以,此次,我根本无可能结婴成功,即便成功,这副虚弱的肉身也会立刻消散。倘若有人能替我拿回命魂,又要何等神通才能重铸肉身。即便重铸肉身,又需历经何种艰难险阻,方能集齐三魂七魄。】
【李慕婉:你不用骗我了,我早已看破,没了命魂的人,死是结局,我接受了。】
死是结局,生需逆天改命,要走逆天之路,大道不容,李慕婉望着窗苦笑,那笑里却心满意足。
原以为是自己攻略魔头而接近他,到头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心无旁骛的爱着他,原来攻略对方的不只是自己,魔头也在悄无声息地攻略她,而魔头早已成功,只是他不受命魂所扰。
李慕婉收起命魂珠,阁楼外白袍身影纵入,儒雅少年手里捧着花浴在暖阳下,朝那矮榻的人走近,桔梗摆在床头。
她赏着花,曾经带她去杀人的魔头,也会与她看朝霞落日,赏风花雪月。
护法的始祖们都到齐南苑。
矮榻里虚弱的人牵出笑,银发与苍白的面容几乎分不开色,她本就白皙,如今更像是冰雕出来的美人。
只要一碰就化了。
“待来年雪落花开,我与婉儿戏雪赏花。”王林双指捏着六品归元丹。
李慕婉点头:“好,我想回赵国王家小院,再与师兄堆雪人。”
“这一回,师兄可要堆严实些,不若雪人的头又要掉了。”
可是她自知,已没有来年了。
王林轻笑,丹药放入她口中,滑入喉咙。王林瞬间打出数十道法决,将归元丹蕴含的灵力尽数凝聚在她体内,自当身体吸收灵力时,整个云天宗震动,余波从楚国境内滚滚传入南苑。
李慕婉承受不住,口中吐出鲜血,鲜血刺目,却像一道针刺入他的心口。王林心神一震,目光凝聚,痛心中再次施法。
此时远在天幕外,降下几道红色天劫闪电,天空浓云滚至,朝南苑阁楼直直降落,层层破开王林布下的禁制。
王林额心冒汗,一边为她凝聚元婴,一边分身加印结界,拖延时间。
在李慕婉丹田处,一颗金丹缓缓凝成一个与她一样的小人,小人周围被一层金光环绕。
而整个南苑池水在灵力疯狂涌进时倒灌在药田里,药田灵草被淹没,整个南苑建筑岌岌可危,始祖们起阵控制涌动的灵力,勉强保住云天宗,却又在天劫再次落下时,众人无法抵挡,身负重伤。
王林望着快成的婴胚,心道出一丝希望,李慕婉身上紫气围绕,那是结婴的雏形。
尽管已是化神期修为,但是强行结婴,还要将这些反噬的灵力吸回自己体内,不让原本就虚弱的李慕婉受到一丝反噬。
这于他而言,是有伤元神的做法,但他顾不得那么多。
李慕婉身体在这股力量中,缓缓升至半空,无数的光波汇聚成一个莲花形状的光幕,将她包裹在内,归元丹在稳固她的元婴,两人的银发肆无忌惮的飘动。
最终那元婴成形,王林慢慢收回法决和灵力。
“果然可行!”一张疲惫紧绷的面容此刻方有些许安慰。
他飞身接过李慕婉,就在双手触碰之时,李慕婉体内元婴再次被消失的死气覆盖,连同她的肉身在极快的消散。
王林刚凝聚回的希望,土崩瓦解,又如五雷轰顶,他心力交瘁,却无暇顾及自身。
“婉儿,怎会如此?”旋即他拿出岁月木雕,迅速施出一道禁制,禁制内的世界,在减慢她肉身消散的速度。
此时的王林还尚存一丝理智,“婉儿,你不会死。”
而他的话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李慕婉躺在他怀里,禁制内的阵法在运转,岁月意境的木雕也在吸食他的灵力。
“王林,这是你我的因果。”李慕婉捧起他的脸,“婉儿也想与你白首偕老,奈何命运弄人,天意弄人。”
“你早已知晓了是不是?”王林面容痛苦,灵力却没有收,嘶哑又竭力无助地喊道:“为何要瞒着我?”
李慕婉噙着温柔的笑,不舍的望着他:“命魂本无生,告与你知,也回天乏术。”
身上的灵力在消散,他的声音却显得那么无力,“婉儿,命魂缺失会导致修为停滞,耗尽寿元,可你体内根基受损,起初并非命魂所致,如今还要瞒着我么?”
“你知我命魂缺失。”李慕婉无奈轻笑,她一直心有疑虑,修魔海拍卖场出来,他蓄意等那元婴修士拍卖的六品归元丹,元婴修士口中的命魂,虽自己未曾多言,以他缜密的心思,若非察觉其中玄机,离开的那一个时辰,他在元婴修士身上做了什么。
若他没得到想要答案,怎会善罢甘休。
“你,可是在婉儿云天宗离开时便知晓了?”
王林面色痛苦。
“那是见过在那元婴修士后,确定了。”李慕婉释然,猜准了。
这些年与她隐居,他从未提过一句,只要李慕婉不主动开口,他便不问。
他说过会信她的,那就不会猜疑,即便在搜神术中得知,命魂珠的攻略任务,即便得知一开始的她是有心接近,他都心甘情愿。
“以婉儿筑基期修为,拓印龙纹,以心血制作可抵元婴修士乃至化神期一击的青龙玉简,此般心意,又怎会只是因为命魂珠的任务。”
“你?”
“婉儿不是说过,夫妻间,要坦言相待,即便是危险之事,也不许藏着么?为何婉儿偏就瞒了?”
“为何就不作数了?”
王林无助嘶吼,护着李慕婉的灵力还在疯狂涌出,“婉儿叫我怎么办?”
“婉儿说过不会离开的!”
“王林。”李慕婉捧过他的脸,滚烫的泪滑入掌心,她心满意足地牵出笑,“能与你相伴这些年,婉儿已知足,奈何命运弄人,无法长伴左右。”
“婉儿……你不会死……”一双幽深眸子湿润腥红。
“我不要你离开。”
李慕婉仍挂着笑,抚平他紧蹙的眉,安慰他,“王林,不要哭。”
触碰到她的温度时,眼眶含的湿润再次汇聚成流,落入她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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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李慕婉第一回见落泪的王林。
生死由不得她选,但是她想要他顺遂无虞,这是她在菩提树下求的愿。
“即便婉儿不在,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没有你,我又怎会好?”
“境界无止境,婉儿不想你一味追求修为而不顾自身性命。”
“我的师兄,一定是最厉害的,会是最厉害的……”李慕婉牵唇,只希望他能在自己死后,活成自己,不要沉浸过去。
“没了你,我修为通天又如何?”
“要守护的人不在了,修为再高又如何?”
捧着王林的手滑在他左胸口,指着被她一步步暖化的心。
“婉儿没有消散,会一直住在这里,对吗?”
王林拼命摇头,又胡乱点头,他再无法承受至亲至爱的离去。
“师兄说过,人亡则死,心亡则忘。”李慕婉满含不舍,气息不稳,“只要你还记得婉儿,婉儿就没有死。”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心知王林重情重义,不愿看他为了死去的自己,奔波万里,也不愿他再背负世仇的恨意,苦困一生,再一次煞气环身。
“婉儿,婉儿不要你赴命,不要你莽进……”
“婉儿要你顺颂时宜,百事从欢。”
“凛冬会散,星河不灭。”
“若杀戮无法躲避,心中也要常怀风花雪月……”
被天道遮蔽的黑云里,有一缕细光穿过浓云,落在她的白发上。
她掌心落在那缕细光里,王林紧随,握住她手心。
“世间的光不会灭,王林,不要困在黑暗里,走出去,迎接你自己的光。”
王林痛到难以呼吸,不断耗尽的灵力在透支他的元神,加上无法接受失去挚爱的痛苦,一双深眸流出血泪。
那滴血泪比光还要刺目,李慕婉再次哽咽,却仍是笑的,“婉儿要你,要你意气风发,不拘囚笼苦困,去追寻你的道心……”
她视线逐渐朦胧,只看见王林捧着自己的手,蹭着面颊,无意识又彷徨地胡乱点着头。
似听进去了,又没听进去,只是本能应着她,应着她所说的一切。
“我会化作春风细雨,伴君左右……”
“婉儿此生有你,已无憾!”一颗血泪,带着她的不舍,和几百年的爱意,一并落在他掌心。
血泪与王林伤口上的血液凝合,怀里的肉身逐渐消散,抱着的人已经没有重量了,握紧的手开始虚化。
“不要,不要……”
“婉儿!”
“不要离开我……”王林的生死意境疯狂涌出,想要裹住李慕婉。
岁月木雕的意境已然无用,她的身躯快速消散,王林下意识抱紧了,再抱紧,却似一阵风流走,雁过无痕。
“师兄,别哭……”
残乱的南苑,仅剩一丝微弱的声音还在回响。
空空如也的臂弯,什么都没了,一张永远带笑的脸一并消失在视线里,唯独那颗元婴与李慕婉相似的小人,飘在眼前。
王林声嘶力竭,朝空旷之处毫无章法乱抓,却只能扑空。
端正沉稳的他眼见心爱之人消散怀里,爱意与悲伤达到顶峰,连同无法接受的生离死别带来的愤怒,对着天道不公的满腔怒火,一并吼在低沉里。
与此同时,天空上,天道来临,欲要夺走李慕婉的元婴。
天道之手带来的力量强过适才天劫的攻击,而天道之力的压迫更是难以抵挡。
王林汇聚全身力量,强撑起身,擦掉嘴角的血迹,眸光凶狠和决绝倾泄,又一次次在天道之手的压迫下站直身躯。
眼看李慕婉元婴被夺走,王林满腔怒火咆哮在苍穹之下,霎时,生死意境全开,那涌出的力量似要将整个楚国掀翻。
“天要你死,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此时那彻底消散的肉身里除了元婴,还有一颗珠子。
它在疯狂吸食王林体内迸发出的爱、恨、怒三情,命魂珠瞬间七情属性大圆满。
【命魂珠:好感度突破一百,魔头攻略成功。】
-------正文完
53.重铸
王林泪眼模糊,痛心疾首中却感上空有道极为强大的力量,再次朝这边落下。
而眼前的珠子正在散发五彩光线,在吸收了魔头产生的喜怒悲后,七情六欲属性达到圆满,命魂珠已升级为上等法器。
【命魂珠:魔头这三情几千来从未有过的精纯,虽不人道,可这是宿命因果,谁都无法阻止。】
王林满目腥红,“命魂?你就是婉儿曾说的命魂珠?”
【命魂珠:若非你二人成全,我也不可能集齐七情。】
王林怒意更甚,震天长啸:“把婉儿的命魂,还给我!”
【命魂珠:一旦攻略成功,命魂便被命魂珠融合,无法归还。】
李慕婉没猜错,命魂压根不可能拿回来,命魂的目的只是要魔头因爱产生七情六欲。
命魂珠闪过一丝关于她的记忆。
“百年后会有人替我拿回命魂吗?”那是李慕婉曾说过的话。
“把婉儿的命魂,还给我!!!”
随着一声怒吼,恐怖的力量遍布周身,王林不顾后果施法吸出命魂珠内的命魂。
【命魂珠:你疯了,以你区区化神期修为,是无法吸出命魂的。】
王林不在意,只是疯狂无度的涌出全身灵力,势必要拿回李慕婉的命魂。
“还、我、妻、命、魂!”发红的眼珠透出无尽的坚定,命魂珠疯狂抖动,在王林的术法中命魂珠无法动弹,一缕蓝色光影如烟雾淡,从命魂珠内吸出一半。
以王林修为压根无法承受吸出命魂的反噬,他口中吐了一口又一口鲜血,几近撑不住了。
而李慕婉的元婴似乎感受到他的努力,震了两下,就是这个回应,快要力竭的王林再次燃起希望,婉儿的元婴还在,只要他拿回命魂,一切都会有法子的。
他再次蓄力,消耗元神后命魂已经吸出大半。
那道浓云化成的天道之手,再次破开他的禁制防御,朝着李慕婉的元婴抓去。
王林惊怒中分身乏术。
天道要收走李慕婉魂魄,他绝不允许!
王林加速吸出李慕婉的命魂,就在天道之手的攻击来临时,他又打出禁制,阻碍天道降下的速度,口中不断吐出血,禁制很快被破。
王林竭尽全力吸出命魂,迅速用聚魂锁接住命魂,收回储物袋。
此时的他已无力再对抗天道。
背后最后一道禁制碎裂,冲着卷轴过去,王林施法不及,只能以身抵挡,口吐鲜血,元婴被他护在身下,躺在里边的小人睡颜安详,哪怕只一眼,也能稍稍抚平他的被遍体鳞伤,血液流入卷轴,滴在李慕婉元婴里,元婴里的小人眼角滑出泪水。
元婴震了震,“师兄……”
王林收起眼中不舍,并未放弃,再次用禁幡凝聚长枪,刺过浓雾,抵挡天道的攻击。
“以你之力,无法躲避天道轮回。”
“天道……哈哈哈哈......”王林疯魔笑道,“天道不公!”
“我王林偏要对抗天道,你要送婉儿进入轮回,我绝不答应!”
“你若要抢走婉儿元婴,那便战吧!”
“何必苦苦挣扎,世间万物自有因果。”
“师兄,若你面临心爱之人在眼前身死道消,你可也会如竹风一样,违背天道,也要救她性命?”
“我从不为虚无缥缈的事情下定论。”
修魔海她的问题,此刻王林会给出回应。
他会!
长枪再次聚力,王林双目血红,眼尾渗出血流。
“我的因果,我说了算!”
长枪与天道之手对抗,冲击出无穷的力量波动,天空仿若被撕裂,不断涌现出黑色浓云,那是天道力量的加持。
天道汇聚出的力量随着几道天雷又一次劈在禁幡长枪上,长枪碎裂成灰,他灵力耗尽,使出的力量无法抵挡天雷。
身上被劈的伤痕累累,古神之躯也无法长期承受天道的力量,血淋淋的白袍撕开了,身上是天雷留下的伤痕。
一头白发逐渐退成红色,他灵力已经虚弱到连头发都无法维持。
可他却用自己那具破碎的躯体将包围着李慕婉元婴的生死意境画轴,撑起的手臂逐渐曲下,双目和唇角溢血,努力再次撑身,又被压下,由此反复。
“婉儿……”他口中无力念着。
忽地李慕婉元婴从画轴里飘出,意图以元婴之力挡下再次袭来的天劫。
“婉儿,不要。”王林声嘶,反应后迅速收起元婴,以禁制封存回生死意境画轴。
李慕婉元婴能感受到那个以身抵挡天道轮回的人,她又怎得忍心。
“你们要灭婉儿元婴,消婉儿痕迹,我王林偏不!”
“以你之躯,无法战胜。”天道声音含着震慑的力量。
王林在痛心中保留最后一丝理智,他把李慕婉元婴藏入天逆珠内,天道竟然感应不到死气的存在。
王林猛地抓住了这丝意念,又燃起希望。
“我王林自十六岁入修真界,看透杀伐,弱小即原罪,若无法保护重要之人,修仙又有何用?待我修为与天齐,天道也将臣服我。”
“天逆珠?”
“你居然把元婴藏入天逆珠?修士元婴无法在天逆珠空间久留,即便你暂时躲过天道轮回,她的元婴一样会消散。”
随着余音荡在苍穹,天道退去,乌云散开,再见日光。
王林知晓,可眼下别无他法,只要他取出元婴,天道便会再次来临,如此反复。
失去了挚爱的王林,虽在天道手中暂时抢回了李慕婉元婴,而他也因无法接受锥心之痛,疯癫无状多年。
在朱雀星一处山崖之上,一个身着白袍一头银发散乱的男子,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他站在灰烬与血海中,嘴里不停念着“杀杀杀”。
宽袖扫出的灵力可以崩山裂地,他时而疯癫无状,时而又胡言乱语。
“狗天道,作践我,愚弄我!”
“凡爱我之人,我爱之人,终不得善终,我王林当真是魔头吗?”
“是天道不公,逼我成魔!待我成魔,天道又奈我何?”
“我修的便是天道轮回之术,终有一日,我要这道法则,按照我王林的意志行事。”
“我要这天道,跪在我的脚下!”
“……”
声音游荡在山巅之外,持续了三年。
他捧着天逆珠,与里边的元婴自顾说话。
“婉儿……”
“你走以后,世间再无人怜我。”
他在无数修士手下抢过无数宝物,寻了多种方法,又研究神通法术,尝试能够为她重铸肉身。
至亲挚爱的离去,不仅是一场暴雨,而这场暴雨,会转为漫长岁月里的阴雨,日日夜夜浇透他。
满身血气的王林捧着无数丹宝,天逆空间内,他望着那颗与李慕婉一样的小人,含着笑。
身上的血肉触目惊心,他仿若毫不在意,心满意足的望着那颗元婴。
“我的婉儿,终有一日,我会寻到复活你的方法,任何代价都值得。”
“你于天逆中,无需惹腥血。”
“……”
他尝试了许多方式都以失败告终,可三年之期已过,李慕婉的元婴必须要取出天逆珠,在外待够三日。
这三日天道会再次降临,王林要应对天道,他用生死意境画轴把李慕婉元婴收入其中,再次以神识保护。
一道身影消失在山巅之上,天空风云骤变,天道之手再次落下。
山谷中是对抗后的废墟之景。
三日后他的身影再次出现悬崖上,那道躯体又是遍体鳞伤挂满了血流。
三年又三年,如此反复。
王林在与天道数次拉扯对抗终于明悟,只有重铸李慕婉肉身,方可躲避天道轮回。
三年之期又至。
震慑的声音响彻云霄。
“这些年我王林与天道数次交战,只为护妻轮回。”
“如今我已明悟。”
“天遮不住我眼,地葬不了我心,世间无人明我意,我要天道轮回尽消散。”
王林此刻就像一个入痴的悟道者。
“命魂重铸肉身?命魂重铸肉身……”
……
“命魂入体!”骤然间他明悟了。
王林从储物袋拿出聚魂锁,里边封存着李慕婉的命魂。
“命魂有生!”
“以命魂重续寿元,需要本体肉身还未彻底消散,且三魂七魄仍在。婉儿如今只有元婴,若以命魂入体,或许能够让婉儿凝聚一副肉身。”
旋即,王林从心口取出一滴古神之血融入李慕婉元婴内,再次饮下数瓶灵液,口中念着法诀,往元婴内注入大量灵力。
天逆空间里,元婴吸收了古神之血,王林又将聚魂锁内的命魂送人元婴内,在他不断输送灵力和滋养下。
半年后,一副肉身正在凝实,闭目调息恢复元神的王林,猛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睁眼时,李慕婉肉身安详的躺在身侧。
“婉儿?”
恍惚中,王林俯身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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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又冲动,热泪盈眶,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无暇思虑。
最终他抱着那具没有任何智识的躯体,顾不得那么多,似珠玉小心翼翼捧着,怜着,抚着。
王林将李慕婉肉身抱在怀里,面颊蹭着那冰冷的唇,半刻都舍不得分开,又要思索如何替李慕婉重聚魂魄。
“我虽拿回婉儿一缕命魂助其凝聚了肉身,可婉儿的魂魄消散,若想让婉儿重新凝聚三魂七魄。”
“那元婴修士神识中所获信息,拥有命魂能够重铸肉身,却无比虚弱。婉儿曾说,这幽冥寒冰莲能够滋养肉身,且可凝聚三魂七魄,虽采摘多年,其内的灵力仍在,药效或许会减,可以一试。”
他目光温柔望着沉睡的面容,琼姿花貌,面赛芙蓉,只是失去了生气。
忽而王林双手结印,施法从储物袋取出那颗幽冥寒冰莲,又快速输入李慕婉肉身内。
命魂的力量太过庞大,王林生怕重聚的肉身无法承受再次消散,他不断输送灵力入体,又灌入古神心血,因着肉身与命魂本是出自一人之体,融合性比王林意料的要好。
当幽冥寒冰莲彻底融入李慕婉肉身后,王林收起法术,周身布下的输送灵力阵法却未收起,只是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往肉身运送。
李慕婉苍白的唇瓣逐渐有了血色,王林清楚地看见,双颊的苍白也在慢慢覆上红晕。
王林内心震颤又惊喜,却又害怕落空,指尖嵌入掌心,血流滑在长衫上,把白袍染出鲜红。
焦灼夹着恐惧,他声音颤得无声:“婉儿……”
“婉儿,我是王林,醒过来。”
“婉儿……”
“醒过来……”
“……”
奈何他喊得心碎,肉身也毫无反应,一股落空的颓然击溃了他,王林肩头垮下,无力垂着,咬着牙又是疯癫狂笑。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生死轮回的界限始终无法跨越……”
“吾妻魂不归,天道假慈悲。”
他紧抱着那副躯体,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弄人……”
“我恨!我恨啊……”
悲泣环绕山谷外。
恨自己不能守护,挚爱亲离。
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恨天道不公,为何忧愁离怨苦皆在他身。
……
躺在怀里的人缓睁了眼,抬手推了推将自己抱的几乎窒息的人。
王林猛然从浑噩中惊醒,不可置信地望着怀里的人。
“婉儿?”
他抓起李慕婉的手贴在自己面颊,抱着的手臂更紧了,喜极而泣又唤:“婉儿?”
“婉儿,你醒了?”
热泪滴在李慕婉面颊上,可她望着眼前情深难受的人,双瞳却无神呆滞,怔怔地看着那哭得可怜的王林,而她却面无表情。
只是一脸茫然的一直盯着身前人。
王林听不见她的回应,察觉不对劲,从喜悦中收回神,双眉紧蹙:“婉儿,我是王林啊。”
怀中的人微歪头打量他,抬手指尖戳了戳他面颊,不知为何物,又很快缩回去。
王林清楚看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带了怯,心如刀割。
“婉儿?你怎得不说话,可是我吓着你了?”
凑近的轮廓和气息,促使李慕婉往他怀里躲,藏起的面颊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她害怕,却只能躲在他身躯之下。
“这是何故?”王林抚着李慕婉发丝,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铺在身上,再也不是白色了。
“婉儿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王林轻抬起她脸,忍不住端详那久违,又失而复得的人。
她虽是醒了,可因命魂凝聚七魄,三魂却不全,故而此时的李慕婉,不会说话,没有记忆,智识不全,如同三岁小孩,对这世间万物陌生,对眼前人,也陌生。
王林探查她的身体,肉身虚弱,体内魂魄不全,没有修为,只是普通的凡人,就连正常凡人都算不上。
“婉儿,你魂魄不全,不过我已经凝聚你的肉身,让你苏醒,也会找齐你的魂,让你彻底复生,记起我们的一切。”
李慕婉肉身不稳,需要灵力供养,唯有带她到一处灵力充盈的地方生活,方可稳固肉身。
至于缺失的魂,以凡人寿命百年,百年内寻得魂魄,再入体,再以他的神通法术,为她延续寿命不是不可。
他抱起这副身躯,立在悬崖上,迎着久违的清风。
“婉儿,我带你回赵国。”
“婉儿,我们回家。”
54.琴伤
传送阵传送到赵国,此至王家村还有三万里,王林带着李慕婉乘蚊兽前往。
她是凡人之躯,每日吃睡都不能少,因她刚苏醒不久,所需睡眠时辰比一般凡人还要长。
王林把她护在怀里,李慕婉双臂抱着他腰腹,蚊兽飞行已有一日,附近寻不到落脚处,王林只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
这些日子,李慕婉已经逐渐接受并熟悉了眼前的王林,且这些熟悉在无形中逐渐成了一种依赖。
十日后,两人身影落在王家小院。
先前种植的桃树早已长成,也开了花,只是小院杂草又生。
王林布下禁制,用极品灵石再布了一道聚灵阵,只要李慕婉每日在这小院里吸收万物灵气,肉身便可稳固。
王林带着李慕婉跪在父母牌位前。
“爹,娘,是孩儿不好,没能护住婉儿,”他手臂还揽着李慕婉,“不过孩儿一定会寻到让婉儿完全苏醒的方法。”
泪水划过面颊,李慕婉只听得见王林说话的声音,并不能听懂他言语之意,只是懵懂天真的望着王林。
之后王林又收拾了小院,院前杂草去除,二人先前居住的屋子也重新洒扫布置,他本不擅长装点,只记得李慕婉喜欢什么,按照她的喜好,重新布置,小院焕然一新。
王林在院里种植了些花草,又养了几只鸡,李慕婉嗜睡,偶尔王林在院里忙活时,她跟在身边转悠自个儿玩着玩着便睡着了。
王林时常一转身,便瞧见趴在院中木桌酣睡的李慕婉,有时她在桃花树下捡花瓣玩,捡着捡着便靠在树枝睡着了。
含着宠溺的王林只能抱她回屋子。
院里的鸡过了午后便叫得厉害,李慕婉想晒日,王林在院中侍弄花草,她看见身影也要过去凑热闹,谁料走到半途,几只鸡以为她是来喂食的,跑着就往她身上扑。
李慕婉还未缓神,一只鸡已经扑到身上,突如其来的攻击,将她吓退好几步,奈何她说不出话,出不了声。
躲避的动静却惊动了不远处锄草的王林,王林猛然回头,见着被鸡吓得连连后退的李慕婉险些撞上梁柱,他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许久未曾使用法术的他,以瞬移之力迅速出现在身后,抵住了踉跄要倒的李慕婉。
李慕婉触到熟悉的气息,猛地钻入他怀里,不敢回头看。
“婉儿,怎么了这是?”王林轻拍后背不停地安抚。
李慕婉侧了眸生怕那些鸡再次扑上来,王林才觉察原是被鸡吓坏了。
心疼怀里的人又觉有些好笑。
哄道:“它们可是啄你了?把婉儿吓坏了,对不对?”
李慕婉不会回应,只一个劲儿的往怀里躲,抱紧的双臂在控诉她的害怕。
他双手一抬,把李慕婉举到廊下。
“婉儿站这儿,它们上不去。”
李慕婉攥紧了他衣袖,没舍得放开,王林索性又给她送到房里。
他从储物袋拿了些小人书哄她,她捧着书趴在榻上看。
王林望着院里散养的鸡沉思,暖阳透过桃枝,身影出了小院。
他从院子后边的竹林里砍了几根竹子,静静坐在廊阶上,削成薄薄一条的竹篾,削出的碎屑落在小院里,竹条竹叶铺了一地。
看完小人画的李慕婉睡了一觉又醒,屋子没找到王林身影,她从窗台探出半颗头,想出去又不敢出去。
只能窥着忙碌的王林,向来警觉惯的他,察觉身后视线,含着柔情侧头。
李慕婉瞧见王林看过来,躲回去了。
“婉儿,来。”
王林朝窗后虚影伸手,李慕婉听见他的声音,又试探地露出半张脸。
好奇他手里用竹篾编织起的围栏。
“婉儿不怕,来。”王林又伸了手,李慕婉再次消失在窗台,见她出来时身影立在房门框,贴着木墙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移到王林身后的柱子上。
王林嘴角噙着笑意,宠溺地摇了头。
“婉儿坐这陪我。”他又忙回手里的活。
李慕婉的好奇没有退,伸手去抓了一根竹篾,竹篾锋利,王林怕她伤着,止住了她。
“婉儿不碰,等我把这些织完,以后它们就不会出来啄你了。”
王林摸了摸她头,满目柔和,“你的身子需要这些鸡来将养,不若婉儿害怕,我也就不养了。如此以后,它们圈在鸡舍,你出来院里玩便不用怕了。”
李慕婉听不懂,唯一听得懂的,便是“婉儿”两字。
她好似知道自己叫婉儿,王林每次唤她时,她便会顿一下,或是寻声过去。
只是接着往下他要说的话,就听不懂了。
夕阳垂下,王林编织的围栏已成,院内的杂物收拾了,李慕婉又靠在梁柱上入睡,怕她冷着,王林抱人入屋,轻放回矮榻,睡颜安宁,长发铺在褥枕上,眉头舒展。
淡粉的樱唇微张,呼出匀称的气息,热气触到他手心,王林盯着粉扑的面颊,诱人的红唇,忍不住一股冲动压下。
最终只是朝额头轻落了一吻。
李慕婉意识不全,他不会过于失去分寸,做于她不好之事,可夜夜怀里躺着的人是他挚爱的妻子,无数个夜晚,疯狂的贪念在促使他进一步的掠夺,理智还是抑制住了。
他在桃枝上搭了块秋千椅,闲时抱着李慕婉在上边荡,李慕婉喜欢,便会仰着头朝他露出烂漫的笑。
他深陷其中,却又心如刀绞,她本可以带着意识与自己做这些事,可如此,他也无比珍惜,至少她是活生生的在自己怀里的,他能够真实握住的人,而非只是一丝虚无缥缈的神识或者魂魄,触碰不及。
李慕婉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白发,又看看自己的黑发,不明白为什么颜色不一样,便一直缠一直缠,扯疼了自己才作罢。
院里的木桌上摆放了她的琴,这些年,他始终不敢触碰琴弦,生怕琴音起,那狂涌的思念和回忆便会将他拉进痛苦的深渊,埋没他此刻拥有的,难能可贵、又来之不易的幸福。
李慕婉好奇那是何物,不懂王林每回坐在琴台上,为何都会面带伤愁。
他端坐在琴前,脑中不断回荡李慕婉在南苑抚琴的声音,还有那悠扬曼妙的音律。
“师兄,师兄……”李慕婉的唤游荡耳侧。
“师兄,婉儿教你抚琴吧。”
“师兄,婉儿来教你弹琴。”
“师兄……”
王林眼眶盛着泪,心碎地闭了眼,哑着声音。
“婉儿,教我抚琴吧……”
晶莹的泪水如珠断续落在衣摆。
长指犹豫地触碰到其中一根弦,生涩的琴音拉起,似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他。
王林脑中划过李慕婉弹奏的音律,他把那些刻印在心底的琴声和旋律,最终落在琴弦上。
是李慕婉最爱弹的一首曲子。
在一旁扑蝴蝶玩的李慕婉被这声音吸引,她停了动作,侧身看王林的身影,那身影布满孤寂和落寞。
不知为何,她的心头一颤,眉眼闪过一丝愁容,很快又消散不见。
琴音牵引她靠近,身影落在眼角余光,王林顿停,手臂从琴上收回,朝李慕婉伸出去。
“婉儿,来。”
李慕婉坐在腿间。
“婉儿,我弹琴给你听。”
李慕婉懵懂伸手,触碰琴弦时,发出清幽的声音,这感觉很熟悉,可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回眸仰着头,无知地望着他。
王林抓回她的手,重新拨弦,琴音里含着无尽的伤痛和思念,明明怀中之人是她,可王林心底的痛如何都抚不平。
眼泪被音律唤出,就连他自己都无所察觉,悄然落在李慕婉的手背上,她懵懂的望着那颗水滴,接二连三又落了几滴。
李慕婉仰头看着头顶陷入痛苦的人,无法感知他的情绪,也不懂要做什么,只是歪头的看着他。
眼见一滴又要落,她抬手擦去,贴着面颊的指腹传来温热,她的触碰让沉浸痛苦的人回了神。
琴声断了。
王林俯首看着怀里的人替自己擦泪。
嘴角扯出酸涩的笑,一手环着她整个人,一手抓过她擦泪的手贴在面颊。
“婉儿,婉儿……”哽咽之声起伏,整个面颊埋入她怀里,肩头止不住的颤,大滴大滴的泪滚入她衣襟里。
“婉儿,我好想你……”
“婉儿……”
李慕婉全然不知,只是双臂缓缓抬起,轻轻地抱着他,任他哭泣。
***
夜风藏思念,睡梦中,李慕婉昏昏沉沉,好似听见了身侧的人还在呢喃着“婉儿。”
声声缱绻里,把她吵醒了。
她枕着王林手臂,撑起眼皮,却不见王林醒,清澈的眸子装着床头快要燃尽的烛光,睡意又起,李慕婉往他怀里又贴近些。
王林迷糊中抱得更紧了,李慕婉在安稳中再次入睡。
翌日熹微照入小院,王林在院里采露,每日他都以露水煮茶,能够养身。
白发垂在胸前,衣带被早风吹起,额间碎发挡着些许视线,露珠落入葫芦里,满满的两壶葫芦摆在院中小桌。
桌上炉子煮了茶,茶水滚烫,冒出雾气。
李慕婉每每醒后都会找王林身影,屋内没有,第一时间就会在院里寻,白皙的脚丫踩在木板上。
单薄的身子只着一身白色寝衣,长发未梳,铺在身上,纤尘不染的素雅之姿让人忍不住呵护。
她无法出声,只能安静立在檐下,注视着王林的举动,又会被院中的鸟雀吸走视线。
王林抬眸,手里拿着葫芦,晨阳落在银发里,少年郎皎如松月,瞧见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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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影,晨风带着凉意,吹过她衣角。
王林收了葫芦,朝她大步走去。她未着外衫,也无鞋袜。
“怎得不穿鞋袜就跑出来了?”王林打横抱起人,回了寝屋,“外边冷,会着凉的。”
矮榻轻压,李慕婉端坐在床沿,晃着脚丫,王林拿了一块帕巾擦净她的脚。
“着凉了要喝药,不然难受,你又要闹。”他细心地又拿了鞋袜,给她穿好里袜。
“药苦,你也不爱喝。”王林又挑了双杏色绣花鞋给她穿上。
衣架挂着她的衣裳,腰带,襦裙,还有外衫,一并铺到榻边,一件一件井然有序地替她穿戴好。
王林很满意的点了头,“我的婉儿,姿色天然,穿什么都好看。”
不过他看着那满衣柜的衣裳,都是她的,想起许久未给她添新衣了,每回李慕婉穿上新衣,都会高兴的坐在妆台前,一遍遍的照着铜镜。
王林不禁要笑她,即便魂魄不全,意识不全,也是爱美的。
蹲在身前的人温柔至极,“婉儿,我给你梳发。”
衣食起居李慕婉都不会,这些日子,全部都是经王林的手,就连洗漱沐浴都要他亲力亲为。
李慕婉知道只要穿好了衣裳,就要到妆台前梳头,她发柔顺,压根不懂得盘发的王林,也是一次次手生中熟能生巧。
发髻样式学了不少,钗环首饰如何搭配也略有心得,合她心意的,她便漾着笑意揽镜自赏,若是不满,嘟着嘴,睁大眼,无辜又委屈地望着王林。
王林便能猜透她的意思,重新换下,又戴上。
“这是我给婉儿刻的木簪,先前婉儿说再要一支的,今日就用这个吧。”
李慕婉没作反应,他取了些许发,盘成小髻,以发簪固定。
梳好发后又问:“婉儿,今日点妆吗?”
李慕婉已经抬手朝妆匣里拿了一支石黛递给王林,王林唇角溢出笑,宠溺道:“我们婉儿,当真爱美的。”
他眉描得好,又给她打了淡淡一层胭脂,李慕婉心满意足,朝镜中自己粲然一笑。
笑容冲撞了他心神,王林臂弯抱过她,朝墨发轻点一吻。
李慕婉肚子叫了几声,王林朝那平坦的小腹摸了两下:“饿了?”
屋外的炉子茶煮开了,厨房熬好的粥温在锅里。
李慕婉坐在院中小桌,等着王林端吃食出来。
盛好的热粥摆在桌上,王林又去倒了盏茶,李慕婉闻着香味,忍不住俯身朝热粥下口,碗边都是烫的,她唇边触到一刻,烫得她往后仰,拍着烫疼的双唇,眼睛里含着水光,欲哭又止。
只是惊出的动静惹了一心倒茶的王林,他扭回头慌忙放了茶盏,见状便知她被烫着了。
满心满目的疼惜溢出,指尖抚在李慕婉唇边,仔细查看:“烫着了?”
充红的眼睛诉说着她的疼意。
“是我不好,该是看着你的。”王林心疼坏了,烫过的唇边还是红的,茶还是烫的,眼下没有能够给她降温的。
思及此,抚在她唇边的指尖微动,轻捏了力道,抬起她下巴,朝那烫过的地方吮过,含着时,又忍不住要辗转,李慕婉不知这是在做什么。
睁着眼珠子,茫然得看着他眼睛,并未有排斥之意,她依赖王林,自知他不会伤害自己,任由他做什么,她都不懂拒绝,也不懂得回应。
软乎的贴合让她记住了这种感觉,是舒适的,软软的。
良久,王林松了唇,温声哑道:“还疼吗?”
李慕婉眨巴着眼睛,王林轻笑一声,她不会应。
“婉儿饿坏了,”他盛起一勺,放入嘴边吹气,又尝着温度,不烫了才递过去,“婉儿,不烫了。”
李慕婉还记着疼,不敢碰,见她犹豫不决,王林又放回口中喝了小口,“不烫。”
李慕婉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嘴巴张开些许弧度,小米粥入口,是温的,这才放心大胆的往下咽。
见王林勺子又盛了一勺,放入口中吹凉,她有些迫不及待,见王林好了,比上回主动,张大了口等着他投喂。
王林见状可爱,喂了进去。
李慕婉眯着笑,尝着味道,静静等着喂。
王林接连盛了两三口,再递过去时,李慕婉推了他手腕。
“不吃了?”碗里半碗的量还没吃完,素日小碗的她也能吃下一碗,方才明明又是饿的。
李慕婉摇摇头,把勺子推到他嘴边。
“婉儿要我也吃?”
李慕婉听不懂,王林只能作状吃下一口,她便欣喜点头。
“婉儿先吃。”王林把余下的都喂给她,他本不会有饥饿感,但与她在这凡间避世生活,一切如常,每日三餐食粟,不曾缺失。
他要李慕婉经历的凡世,自己也要与她完完全全的体味一回。
55.戏雨
吃过饭后,李慕婉坐在院中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王林忙活完家务,摘了几株花放在她跟前。李慕婉见王林往花瓶里插花,自己也跟着做。
王林看着专注的人,沉思着,或许让她动手感知万物,即便意识不全,往后也能以肢体记忆本能,懂得一些。
思虑后他也不管,就让李慕婉自己玩。
院中桃花要落,王林采了好些用来酿酒。
先前李慕婉酿下的桃花酿还藏在树枝下,他挖了一坛,酒香四溢,她的手惯来是巧的。
他开了坛,倒了小杯品尝酒香,酒气勾起思念,他心潮涌动,来了兴致,又落于琴台抚琴。
插花的李慕婉听得琴声,记得他坐那抚琴滴泪,一股隐藏起的力量驱使着她想要靠近王林。
她意识里不知道王林是什么人,是她的谁,但是她的本能感知,他会对自己好。
王林听得身后的动静,顿了琴声,李慕婉自然抬起他手臂,自己钻了进去。
她便靠在他膛前,后仰看了他一眼,王林俯视她,“婉儿想听?”
李慕婉刮了一道音,王林侧脸贴过她面颊,“好,我弹琴给婉儿听。”
一曲终,王林捧起一旁的桃花酿入喉,李慕婉微起身,好奇他杯子里是什么,小手不安分地去扒拉他的杯子。
王林逗趣的朝她仰起的小脸呼出一口酒香,酒香入鼻,她却喜欢。
王林落回酒杯,没有再添,继续弹琴。李慕婉趁他专神,忍不住探出手,把杯子捏在掌心里把玩,又小心翼翼放入鼻尖,吸着那残留的香气。
酒香引着她要尝,她伸了舌尖,轻轻舔舐,是甜的。
眼眸渴望地盯着远处那坛桃花酿,王林未察她的想法,李慕婉撑在桌面要起,打断沉浸弹琴的人。
“婉儿要什么?”
李慕婉指着琴台后那坛酒,王林意识到她的专注力都在坛子上。
试问:“婉儿,这是你酿的桃花酒,可还记得?”
李慕婉没有回应,王林拿过酒坛,满上一杯。
他知晓原先的婉儿酒量不好,凡人的她,喝一些没事,便给她尝了一口。
入口醇香,再而微辣,李慕婉浅酌一口,蹙了眉,回味甘甜,又展眉。王林尽收眼底,又将酒杯掷前一些,“婉儿还要吗?”
李慕婉自顾捧过杯他手里的杯,小口小口尝着,王林也只许她喝一杯,多了不给。
她便这么靠在他怀里,一边品着桃花酿,一边听琴。
只是喝完一杯,又听了一曲,一张小脸开始晕起红,视线也是模模糊糊的,只觉身前的琴弦被无数双手拨动,脑袋开始沉,最后倒在王林怀里睡着了。
感受到身前的气息加重,王林停了动作去瞧她。
小脸红扑扑的,呼出的气也随了酒香。
王林担心她难受,朝她体内打入一道灵力,见她睡得安稳,这才放心。
“又醉了。”王林摩挲着发红又烫的脸颊,给她放回矮榻,盖了春褥。
窗外暖阳晒入,屏风挡住了,暖意充斥屋子,王林要去院里收拾,李慕婉侧身抓了他手腕,轻轻的并不稳,王林步子顿停,回眸看她小眉蹙起,心生怜惜。
他蹲身俯下,指尖触眉,柔声地似哄着小孩:“我不走,怎么睡觉了还皱眉,可是梦见什么了?”
“婉儿不怕,师兄在。”
听着他的声音,睡梦中的人才有所缓解,良久后嘴角又是笑的,王林看着她的脸,既满足又自责。
这些年来,他领悟命魂一事,又透过命魂结合李慕婉身体状况推演,更能确定她寿元消耗快,不仅仅是因着命魂影响,修士寿元损耗,还有其因,伤及根基。
他心思缜密,百年来李慕婉呕心沥血让云天宗成为他一人的炼丹宗派,耗尽心力,而那能抵挡元婴修士一击的青龙玉简,以她当初筑基期修为,能炼此阵法,必然以心血祭炼,故而损耗寿元埋下隐患。
只是那时的她,便能为了自己豁出去,仅是因为命魂任务而要讨他好感度,怎么会不愿提及此阵法所耗心力的恩情来获得他的好感度。
他目光柔和泛着疼惜:“婉儿为我能不顾性命,我又怎能负你,我一定会寻得法子,重聚你的魂魄,婉儿等我。”
也只有李慕婉睡着后,他才更有自己时间去琢磨接下来要走的路。
庭院桃花树上,王林躺在枝头,手里拎着桃花酿,“婉儿凡人之躯,又意识不全,我不能独留她一人在这凡世,待婉儿肉身稳固,再去仙界寻得机缘,或许能够寻回魂魄。”
桃花落在白发上,垂下的衣带飘扬,日头洒在少年轮廓里,午后的惬意抚周身,可他却愁绪满头。
手臂枕在脑后,视线落回寝屋内,他透过神识观察着里边的人,她的睡颜看得一清二楚,暖阳下,少年郎不自觉挑出笑。
两人在小院过了春日,夏日雨多,有时连着半月都是大雨不停,院内积了些水洼,茅舍漏雨,王林顶着雨水上房修补。
李慕婉爱看雨景,水雾把小院遮得朦胧,她立在檐下接水流玩,水流冲刷掌心,王林身躯落在屋顶上,明明可以用法术解决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李慕婉视线落回水洼,雨水不断打到地面再溅起碎珠,她清眸一转,观望屋顶的人还未忙完,便跨出步子。
绣花鞋踩在水坑里,那是王林新买的。
水洼又溅起水珠,打湿了裙摆,加之落下的雨水没一会就打湿了全身,可她玩得不亦乐乎,溅起的力道越来越大,水坑的水溢出去,又涨回来。
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衬出玲珑身段,转着圈子的身影融在雨帘中,绿意盎然的景致里朦胧飘着一抹白。
王林修好屋顶,扶阶梯而下,立在廊下的身躯笔直,取了蓑衣又抖净斗笠上的水,正欲转身回屋时,瞧见院中戏水的李慕婉。
她取了绣花鞋,鞋内装了水,她还知道要倒出来,雨中一道彩虹弯过,雨有停之势。
此景慑入心魂,他朝雨中戏水之人唤道:“婉儿。”
玩得忘我的李慕婉抬头看去,朝檐下手拿斗笠的王林展开笑颜。见她玩得开心,王林也开心。
“婉儿,当心些,别摔了。”
可雨水凉,又怕她冷着,王林涉阶而下,将斗笠盖上头顶,李慕婉似对这斗笠不喜,又给拿开了。
“还是这个样子。”王林不由想起,原先那个草帽她也嫌弃与衣裳不搭。
“婉儿,不玩水了,会着凉,回去我给你换衣裳。”
王林牵起她往屋内回,李慕婉也不闹,乖乖跟回去。
她身上早湿透了,衣裳一拧便能拧出洪流。
“婉儿若想玩水,改日寻个温池,带你泡浴,这雨水凉。”
“婉儿也不想喝苦苦的药,对不对?”
李慕婉听着他的念叨,脚下的绣花鞋踩一脚便发出水压的声音。
寝屋门窗掩了,王林从衣柜挑了套衣裳,两人身上都湿全了。
王林率先给她褪了衣裳,虽说每日都会帮她洗漱换衣,每回都要煎熬许久。
李慕婉习以为常,也不懂男女有别之事,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王林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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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就会给她擦洗身子,白皙映入眼帘,身上沾满水珠,干帕擦净后,王林给她裹了外袍。
“坐在这先别动。”
李慕婉被外袍裹身,整个身子藏住了。王林又自顾换下湿衣,宽厚的背部露出来,肩颈线条分明。
他背着人拿了湿衣要换,李慕婉不知何时起身来到身后。
从背后抱住了他,身上的衣袍滑落,赤裸的身躯和柔软春光暴露眼底。
王林转身时全然看见了,胸前是未遮住的结实,李慕婉抱着他,贴过去,由于被雨水浸过的身子是冷的,她知道王林身上是热的,便贪婪他的温度来寻抱。
只是对王林来说,这种举动,是一种惩罚,因为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就仗着自己什么都不懂,就这么一脸无辜的来挑衅我,婉儿,我真怕哪一日控住不了,就此伤了你。”王林声音低哑,捡起掉落的外袍又给她重新裹上。
李慕婉撑着他胸膛,不愿离开,王林抱紧了深吸一口气,忍痛推了她。
“婉儿,先把衣裳穿好。”他浑身充着涨热。
待两人穿好衣裳,王林坐上矮榻,圈褪盘起,李慕婉便就坐在里边,倚着他胸膛。
王林用干帕给她擦着湿发,贴着胸膛的头轻抵着自己。
每回给她擦头发也是乖顺,从来不闹,只要是窝在他怀里,李慕婉便能乖乖让其摆弄。
“性子倒是乖,爱贪玩了些,但是不闹。”王林擦着发夸她。
李慕婉知道他与自己说话,见王林是笑的,听不懂也要跟着一起笑。
她抓着王林的湿发玩,脚背还是湿的,王林又给她擦了脚,白皙的脚丫被他握在掌心,渡着他手心的温热,李慕婉双脚踩在腹部,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就只觉好玩,不知此举会引起眼前人的浴/火。
她以前便这么撩拨他,可是如今的她没有这种意识。
王林无奈,俯首抓住不安分的脚踝,面颊触到脚底的凉意,不让她动,紧紧地贴在上边,又侧了些,吻在脚背,热息弄得她发痒,想要抽回,王林炽热的情意她却明白不了,只能松开了。
屋外的雨停了,久久不见的日光出来,檐下的滴水声点点落地,声音灌入屋内。
李慕婉躺在矮榻翻阅小人图,看见图里画了与院子里养的鸡是一样的,她指着那图不动,想叫王林过来看。
王林在闭目打坐,李慕婉叫不醒他,只能兴致缺缺的把视线放回本子里。
尽管闭目打坐,他也会留神识在外,以免时刻能关注她,察觉他的小心思,王林睁眼顺势躺下,手臂绕过她身子,“婉儿要给我看什么?”
李慕婉见他过来了,又往前翻了几页,找到方才那页的图案,点给王林看。
“这是鸡啊,”手心摸着她头,“这些鸡也养肥了,晚上给你杀一只煲汤,暖暖身子。”
李慕婉歪头,确认他看见了,便又翻回看到的页数。
“你这些小人图也看了许久,改日带你一块上街,买新的夏衣和书回来,婉儿喜欢的。”
李慕婉没应他,只是看着小人图笑。
王林朝她发丝落吻,胸前的衣裳不知怎的被她扯开了领子,半抹丰腴露出,若隐若现,王林忙移开视线,给她拉紧了。
李慕婉翻身坐起,指着王林胸前。王林意会她的意思。
李慕婉的举动在告诉他“我要在这睡!”
王林躺平了,宽阔的胸膛是她睡得最安稳的地儿。她合了书,枕上去,手里还要攥着一缕他的发,寻得最舒适的姿势,没一会就她便睡着了。
56.市集
翌日天空放晴,烈日骄阳,王林清晨起后忙了早食,又唤醒要起的李慕婉,她揉着惺忪睡眼。
本就嗜睡,王林很少会叫醒她,李慕婉怔愣愣地坐起身,任王林给自己洗漱,她还带着困意,头时不时往下点一点,靠在王林手臂上。
“市集开得早,婉儿回来再睡。”
王林给她挑了一件鹅黄暗花云锦襦裙,搭配茶白古香缎外衫。李慕婉穿好衣裳,也醒了几分神。
“婉儿,来,给你点妆。”王林横抱起人,往妆台前坐,李慕婉喜照镜子,见着镜中人给自己梳发,又簪好发饰,描眉上妆,样样不落。
他捧着李慕婉小脸,从身后环着她,看着镜中双影:“婉儿真好看。”
李慕婉笑靥如花,挪开椅子往院子里去,王林跟上前。
见她浴在朝阳底下,仰头望着晴空,院外还有连续雨后的湿气。
“天晴了,婉儿又可以在院里玩。”王林从身后抚头。
李慕婉又定了须臾再跑开,落座在院中的小桌上,双手摆得正。她这是等着王林拿早食出来。
王林宠溺留一眼,身影入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个碗,里边蒸了些杂粮和鸡蛋,炉子煮开的热茶漫着茶香。
李慕婉要伸手去拿,王林止住了,“刚出锅的,还烫,我来剥。”
李慕婉收回手,先前烫过后的疼历历在目,她把小手收回,稳稳举在肩甲处,定定地看着王林手拿了鸡蛋,敲几下,壳碎了,又见露出晶莹滑溜的蛋白,香味扑鼻。
王林剥了小块放她口中,李慕婉吃得喜欢就会弯起眼,她要自己吃,伸手从王林手里拿过整个鸡蛋。
王林叮嘱道:“蛋黄噎人,婉儿慢些吃。”
他自己又剥了根红薯,可眼睛却一直注视在她身上,生怕一留不神又没看住,烫了噎了,都不行。
院中被日光整照时,两道身影出了小院,市集上人流拥挤,摊贩种类繁多,玩器吃食数不胜数。李慕婉好奇钻在人群里,在这个小摊趴着看画糖人,又伏在面具摊挑挑选选。
王林见她喜爱,要给她买一个,可她挑来挑去又不知选哪个,最终王林给她挑了个狐狸面具,她带上后晃着脑袋。
忽地又被一阵叫卖声扯走了注意力。
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二人,她目光垂涎地被引着过去,魂丢了一般,又不会表达想吃,只是静静立在那,一直看着,抿唇吞咽。
王林牵起她往前走,几个孩童围着糖葫芦小贩,待孩童远去,王林要了一串,递给李慕婉,“给婉儿的。”
李慕婉欣喜接过糖葫芦,先前王林给她买过,糖葫芦好看又好吃,她记着味道,故而方才一直盯着小贩看。
她没急着放入口中,只是放近鼻尖先闻了下,而后再咬下一口,是这个味道,她吃得喜欢,手中糖葫芦串递到王林嘴边,仰着头等着也咬一口。
王林先是顿了顿,又见她满目含期,轻捏起她手腕,咬下一颗,挑出笑:“好吃的,婉儿自己吃。”
李慕婉收回手,嘴角挂着糖碎,王林给她擦掉了,人流又多起来,李慕婉险些被路人撞过。王林心神一震,逼出一阵无人察觉的灵力,将那厮震退几丈,牵着她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市集拥挤,李慕婉注意力消耗过久容易犯困,采买了物品,得要去成衣铺给她再选几身夏衣,还有她心心念念的小人图。
王林来成衣铺子买过几回,每回买的也多,掌柜认得他,却没看过李慕婉。
“公子今日又来给夫人买衣裳啊。”掌柜热情上前招呼,目光却有意无意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李慕婉略显生怯,抓着他手臂藏到身后,视线不敢四处瞟,只是盯着王林后背衣裳的花纹,手里揪住衣裳后的一根飘带。
王林不允许任何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中冷光射出,掌柜骇然,连忙收回视线,领着人进去。
“公子,今日想要买什么样的款式?”
王林递过一张纸,记的是李慕婉的尺寸,“让你们女使来,按上边尺寸挑几件衣料舒适,样式好看的成衣。”
掌柜立即下去吩咐。
“婉儿不怕,我在呢。”他身量把娇小的人挡严实了,女使到时也没看着掌柜口中样貌惊艳的女子。
直到王林让出一步。
“郎君,夫人,雅阁上坐。”女使们想要接近李慕婉,带她一块去挑选。
李慕婉没与王林以外的人接触过,触碰到的一时,下意识躲在王林怀里,把头藏得极深,恨不得埋进去。
女使们见状略显尴尬,置在半空的动作僵硬,不知作何反应。
王林安抚怀中惊乱的小兔,又与女使吩咐道:“不必,好看的都挑来,包好即可。”
李慕婉不会自己穿衣,无法试衣,他不愿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触碰她,只要求按她尺寸挑选成衣,能不能穿,她喜不喜欢,也得回去后自己来给李慕婉试。
女使见此人装扮温润,可气势凌人,眉眼含凶,销卖的热情也不敢往王林身上使,安分地挑了好几身,也都凭多年售衣眼光,给李慕婉挑的。
二人出了成衣铺子,已过午时,李慕婉有昏昏欲睡的前兆,忽地又闻街边热包子出笼,香味缭绕,她摸着空叫的肚子,委屈地仰头看向王林。
这个时辰,她该进食了。
“想吃包子?”
李慕婉拉着王林走近包子铺,凑近了蒸笼,蒸笼热气烫,王林眼疾手快,抬起掌心给她挡下蒸汽,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幸好,蒸汽没吹到她脸上,倒是王林的手背红了一块,也把包子铺的掌柜吓了一跳。
“娘子小心,这刚出炉的蒸笼可比开水烫,烫花了小脸,你家郎君得心疼啊。”
王林搂紧了人,淡淡道:“来两个肉包。”
掌柜慈目,连忙给他挑了两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着热乎的肉包,王林给了铜板,带着李慕婉离开。
她视线一直落在王林手中的油纸里。
王林还在遐思适才的惊魂,带她出来一回,李慕婉是高兴的,只是这危险无处不在,稍不留神便看不住她,若她伤了疼了,他得恨死自己。
李慕婉迟迟不见王林把包子给自己,她便不愿走了,扯了扯王林身后的衣裳飘带,他才回神凝着身后的人。
“婉儿,怎么了?”
却见她眼神落在下方,王林寻视过去,这才恍然。
他打开了油纸,热气还在,“对不住婉儿,一时忘了。”
两人站在街道旁,王林用身子给她隔开了,她身后是堵墙。
她便靠在墙上,等着王林掰下,一口一口给她喂,路过的行人瞥见二人行迹,不免多嘴议论。
“小夫妻新婚燕尔吧,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腻歪,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走走走,莫要管人闲事。”
“有脚有手的还要人喂,我家娘子若是如此娇气,我早便休妻了。”
“……”
王林充耳不闻,待李慕婉吃好后,又给她擦了嘴角。
李慕婉吃完肉包,眼皮打架。
王林紧着时辰,好在书铺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书铺里王林挑了好一些她没看过的,李慕婉坐在矮凳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有人与她说话,她只会睁着眼看人,不会应。
那人几番试探,察觉李慕婉并非常人。
与同行的好友道了两句:“这么好的一个娘子,居然是痴的傻的,哈哈哈,可惜可惜。”
“娘子是一个人来的?”
“痴傻的不会是被人骗来的吧?”
“长得倒是不赖,甚是娇俏。”
“……”
结完账单的王林回来,正巧听得几人谈话,这话便如千根细丝戳入肺腑,李慕婉如今痴傻,那是为他。
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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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痴傻的人,却是他费劲心血,好不容易从天道手中抢回来才凝聚的肉身。
森冷声音穿透几人耳廓:“自是犬而不自知,何不以溺自照?”
几人奋然转身,瞧见散着寒芒的王林,书生自傲,有风骨却不多。
“此女确实痴傻,我几人又没说错。兄台何必出言辱骂。”
“是你几人口出狂言在先。”王林未睁眼瞧几人,直直走近李慕婉,她趴着桌面已然睡着了。
“婉儿,来,我们回家了。”王林一改适才的冷厉,神色温柔。
奈何身后几人不识时务,口中不敬,言语嘲讽,“痴情与痴傻,倒是天造地设。”
同行好友闻言一道嬉笑,嘴脸厌恶。
王林背起李慕婉,眸光寒冷,一道凡人无法察觉的红光泛出,“找死。”
王林离开书铺,在几人身上留了一道神识,李慕婉趴在他背后熟睡,嘴角起了湿润,浸湿了他一角衣裳。
王林哄着睡梦的人,“婉儿不痴,婉儿聪慧,婉儿不傻……”
那几个自诩风流的文人学子,乘坐马车前往郊外,于半山腰弯处坠入山崖,人亡车毁,尸骨无存。
他是凡人之资陪李慕婉在凡世生活,他不需要化凡那样隐蔽杀戮,杀人不会影响他的心境,但倘若有人冒犯,他还是那个杀伐不会眨眼的王林。
李慕婉醒后,王林一直守在榻沿,一遍遍抚过她的眉眼轮廓,看着安稳的睡颜,有时候王林也在想,或许这样的日子,远离修真生活,不必面对杀戮,待三魂集齐后彻底苏醒的她也会喜欢的吧。
只是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没有了任何记忆,按照几个书生的话,痴傻之人,痴傻之人又怎会有烦恼。
榻前的人深吸一口气,只要她还在就好。
垂下的发丝落在她面颊,李慕婉回来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夏日的白昼长,日落晚,院内的花草上停了不少蝴蝶和蜻蜓。
她睡足了,又被面颊上的发尾戳得痒,抬手拨掉后,又垂回来,小眉毛皱得紧,王林察觉身前人的动作,直起身。
李慕婉正巧睁眼,朦胧地望着他。
“婉儿睡醒了?”
包好的衣裳还置在桌旁未拆,李慕婉视线落在盒子上,王林注意到她的目光,手臂抬起她,李慕婉顺势靠在他臂膀,下巴无力抵着,午后睡醒脑子是沉的,她浑身无力。
“婉儿睡醒了,试试新衣裳?”
李慕婉撑着眼皮,指尖抓了一缕他的发,自顾缠着,也不应他。
王林作力抱起人,忽地往上抬起的动作,让腾空的李慕婉醒了几分,双手攥得更紧了。
他弯唇扬起笑,李慕婉见状也扯着唇角,她总爱盯着王林侧脸看,每当王林看自己出神时,她便也凑近看,好奇他的眼睛里为何会有自己的样子,跟那妆台铜镜的自己一模一样。
王林把她放在椅子上,拆了一盒子,是一身蜜色广绣纱衣,透气舒适,最适合夏日穿,李慕婉喜欢,捧着新衣裳朝他笑,王林便给她换上。
身上的中衣还有余温,尺寸刚好合身,颜色衬她肤色。李慕婉在铜镜前转圈,铺起的长发随风飘动,她满意得紧。
“婉儿还要再试试其他的么?”
见她揽镜自赏,满目的新衣看不过来,又不舍换下,王林收起其他衣裳。
她穿了新衣,又跑出院子玩,日光被桃树遮了荫,鸡圈里的鸡听得动静,挤在一块叫不停地讨吃,李慕婉经过时,心生害怕,特意避得远远的,提起裙摆小心翼翼迈开步子。
王林挺拔身影立在门框,双臂叠胸在前,装着院里玩闹的人影。
“算着时日,婉儿与我的婚日也快到了。”王林自顾念着,还记着李慕婉曾说,要在每年婚日一块植一棵桃树。
夏日炎热,她在夜里有时睡得并不好,王林不得已动用黄泉升窍诀中和了室内温度,她是凡人之躯,冷热都不行。
57.赏莲
夜里王林坐在院中摇椅纳凉,李慕婉便躺在他身侧,枕着手臂,面颊贴出了汗,夜风凉爽,王林手里捏着蒲扇,给她扇风。
夏日繁星闪烁,犹如揉碎的白银。
“婉儿看这星星可好看?”王林抬手指着最亮的一颗。
李慕婉星眸盛着满目星光,抱着他的手沿着手臂的线条滑到指尖的方向。
“婉儿若喜欢,我给你摘下来。”
李慕婉移开了视线,从身侧翻身上去,摇椅压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王林生怕她摔了,双手护在身后,却未曾打断她的动作。
随即,李慕婉就着他正面俯身撑在胸膛,细指抚在王林眉峰,她好奇他的眼睛为何如此亮,就好比他指的星辰还要亮。
与其看那无法触碰的星光,她更喜欢这近在咫尺的眼眸。
眉峰的指缓落下滑,移到眼眶上,她的动作极轻,轻得让王林不自觉呼吸沉重。
他的视线缩小,落在面颊上,李慕婉仿若触碰不够,下颚微抬了些,唇瓣落在一双星眸里。
王林反应茫然,又带了惊喜,沉哑唤道:“婉儿?”
“婉儿?你可是记得我了?”
她的动作不带任何目的,完全出于本能的欢喜。
也不懂王林口中的话,她触碰到了自己喜爱之物,便满心欢喜的作罢。
直起身,坐在他侧身,再抬头望月。
王林还沉浸在她主动的惊喜中,又见她不再理会自己,被现实打回,轻叹一息,“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入夜风凉,打得她面颊和鼻尖都是冷的。
王林大掌扶着她手臂,手臂也是凉的,他起身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又把人环在臂弯里。
院中的蝉鸣混着鸟叫,还有夜莺声响,院子里除了这些鸟兽昆虫鸣叫,便只有王林自言自语的声,他的每句话都得不到任何回响。
身前的肩头耸起,她在打哈欠,王林起身下了摇椅,单臂扛起背对着自己盘腿坐的人。
李慕婉感受一阵力量就落入结实里,即便要控诉也发不出声,但是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乖乖的被他扛着。
身上还披着王林的外袍。
***
六月盛暑,碧玉托盘的莲叶,滚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白粉相间的莲花轻浮于水面,莲香与清风徐入鼻息,惹了花尖停留的蝴蝶。
半开的花苞如少女含笑伫立,盈盈欲滴,娇蕊凝珠。
王林带着李慕婉往湖心乘入,她没见过此等盛景,莲叶遮蔽小舟。
李慕婉手里拿着几枝花苞,还有莲蓬,都是王林采下来哄她玩的。
她端详欣赏起手心攥紧的花朵,靠在他左胸,身后是王林有力的手臂。
俯视时,看见她浓密的睫羽忽闪。
“婉儿可喜欢这些莲花?”
听见他的声音,李慕婉展开笑意,抬头对上他温柔的双目,又把手里的花举高了让王林看。
小舟漾起涟漪,湖面倒映摇曳的花枝,蝴蝶飞过绿意,李慕婉被蝴蝶惊起的动静吸引,起身离开王林怀中,撑着小舟的壁沿。
清澈的眸子随着蝴蝶飞远的方向移动,待看不见了,她再收回视线,跟着小舟前行的方向,压过的莲叶现出一条水道。
小舟身后涟漪未散。
“婉儿,小心些,别栽进水里去了。”
湖水清凉,王林思索片刻,见她出来游玩兴致这般高,心满意足,只要没有危险,多纵着她也无不可。
她不喜欢约束的。
“婉儿可是想玩水?”
李慕婉指着湖面,定定看着王林,双臂环过她腰腹,将她抱了回来,李慕婉坐在他怀中,不知作何。
继而王林给她脱下绣花鞋又褪了里袜,李慕婉迫不及待晃着小腿。
“去玩吧。”王林松开手,她便自己往船沿坐下,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垂下时刚好浸入湖面,凉意袭来,舒适环身。
王林向前倾身,替她拉上裙摆。随后又靠回去,左手枕着脑后。
李慕婉脚尖打着水花,王林的方向只能看见她半张侧脸,绽放的笑容冲撞人心,此刻的舒心让他少有的惬意,手中又拿出酒壶,独自饮下,就这么盛着她玩闹的景。
日光冲过莲花群,射在溅起的水珠里,她踩起的水花越发大,玩到兴头,长发和衣裳都打湿了大半。
早晨出门前王林给她仔细梳好的发髻,佩了她以前喜欢的款式头饰,衣裳也试了几套,直到她满意为止。
小舟晃起的伏度渐大,王林怕她掉下去,施了道法术,护着她的平衡,这回任她荡累了,小舟也不会翻船。
只不过那沉在玩乐的人睡意起来频频犯困,小脑袋坠了好几回又抬起,张着嘴哈欠连连,她一双眼眸含起撒娇之意,红唇嘟起,回眸似在求助王林。
王林挑眉,宠溺温声道:“婉儿困了?”
“那还玩吗?”
李慕婉盯着他无法说话,等了片刻,见王林张开手。
“过来。”
李慕婉这才撑身跑回王林怀里,倚靠在身上时就已经眼皮打架。
王林望着日光,要到午时,她是要犯困了,可感受到她身上的湿漉,只能替她重换衣裳。
“身上都湿了,等换了衣裳婉儿再睡,忍一会儿,好不好?”王林一边言语哄她,一边脱下她的湿衣。
只剩下一件杏色绣着莲花样式的小衣遮住胸前丰腴,半露的白玉堪比湖中盛放的白莲。
王林从储物袋拿出出门前备好给她的换洗衣裳,粉色襦裙绣着水纹,裙边金线勾勒,搭配一件淡青暗花蚕丝外衫。
散落的发铺在身后,李慕婉靠在他胸口昏昏欲睡,换下的湿衣搭在船篷上。
发还未干,耳边轻微的气息传来,王林知道她睡着了。
小舟任风荡,时而缓慢,时而停滞,莲湖好似望不到尽头,漫无目的飘着。
良久,王林躺着一旁,侧身撑着手臂,不停歇地端详起李慕婉睡颜。
不听使唤的指腹蹭上她鼻尖,这样乖顺安详的她,王林忍了又忍,想狠狠的融进去,却只能看着,抱着,就连亲吻也要把持分寸,他饱尝□□焚烧的痛苦,却又甘愿守着这样平静的她,不舍得碰她分毫。
梦里的李慕婉只觉鼻尖痒痒的,忽而睁了眼,半掀起的眼帘,睡意朦胧,但是一张轮廓入眸,驱散了她的困意。
李慕婉往后缩了缩,对这张脸又喜爱的紧,抬指点在王林鼻尖,似乎回应他方才的动作,王林跟着她动作眨眼。李慕婉扬唇,手指沿着鼻梁移到眉心。
她轻按了两下,又摸到剑眉。
似乎这还不够,又两只手捧起王林的脸,用力揉了揉,样子变了。王林肉眼可见她眼神的诧异,随后她又揉了下,又不一样了,小脸上的情绪来回变化,笑意不下。
王林知道她这是又给自己寻了新奇好玩的。
眼见被自己揉成圆圆的脸,又或是奇怪的形状,她更是不亦乐乎,只是似乎无论自己怎么揉,她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恢复轻捧的力道,抬头朝王林唇瓣轻吻。
王林呼吸一顿,又呼出热气,欲要回应她,李慕婉便离开了。
失落尤见,李慕婉却察觉不到,也不会懂他这种情绪。
温润的五官露出一丝苦笑,眼角余光落在旁边的莲花,王林掐了一朵,别在她耳后。
“我的婉儿,生得好看。”
李慕婉还躺着,见王林给自己带了花,本能的想要揽镜欣赏,她寻视了船篷内也无找到镜子,有些不开心。
王林察觉后,带着她一同到了船边,指着湖面的倒影,“婉儿看这里。”
湖面映着双影,璧人相合,她看清自己的装扮,头上只一大朵的莲花装饰,散落的长发垂了几缕在湖面,她好奇水中倒影,指尖往湖面轻戳,波动涟漪,她好似大发现,连忙回眸去拉王林一块看。
不久水面涟漪消失,恢复平静,王林朝她点头一笑。李慕婉再次点下水面,涟漪又起,每点一次,都要回头看王林反应,王林宠爱地抚摸她头。
接连完了几回,又腻了,只听得她小腹咕噜几声。
“婉儿饿了。”王林面泛自责,一时间忘了给她进食。
船上放着不少莲蓬,莲子清甜去火,他拿了一根剥开莲子,再去皮去芯,放入李慕婉口中,她缓缓尝着莲子味道,微甜脆爽,看她表情应是满意,王林等她咽下又剥好一个给她。
只是莲子不好剥,他剥的速度赶不走李慕婉吃的速度,见她张着嘴仰着头等投喂的样子,可爱又好笑。
王林心生痒意,放了一颗入口,李慕婉等到了吃的,专注的嚼,王林朝她小脸落吻,又继续剥。
后面再放入口中的又不见她咬,只是含在嘴里滚着玩儿,眼珠子转动,王林忍不住也起了逗趣。
捏过她下巴,覆唇压上,舌尖顶开唇齿,在里边探寻被她藏在贝齿后的莲子,一卷便入了自己口中。
李慕婉反应不急,察觉口中莲子没了,眨眼无辜又委屈的看着他。
王林得意挑眉,把那颗莲子轻咬在齿间,露出来挑衅地给李慕婉看,她好奇是如何被他夺走的,伸手要掰开他嘴,王林避开了。
她也会动脑,只知道王林亲了自己,她便生疏学着他的样子,张唇和探舌入内都是笨拙的,更别说要把莲子抢回来。
来回好几次,好不容易她才把莲子夺回口中,可王林一双深瞳,早已布满情欲,热火比盛暑的烈日灼热。李慕婉还要玩,王林制止后强忍压下欲望,安抚了自己,却没安抚下她。
李慕婉磨着他,王林无奈只能施法,湖面莲叶瞬间骚动,无数锦鲤跳动,戏在莲叶间,她赏着景,就把方才的事忘掉了。
***
七月十七,王家小院烈日灼热。
李慕婉在寝屋内的摇椅里翻着小人图,王林在院中桃树下挖了小坑,正准备与她一同栽种桃树。
她看小人图正看得起劲,就觉得画的有趣,也并非都看得懂其中之意。
窗户是敞开的,微风徐入,王林的脚步声走近,矮榻上被长发遮住的耳朵泛着微红,动了动。
半掩的门开了,王林身影压着日光,李慕婉听闻动静,又专注手里的小人图。
王林展臂撑在她两侧。
“婉儿,小人图看久了,眼睛得歇会儿。”王林替她收起画本,又弯腰捡起她蹬掉的靴子,给她穿好了。
“我带你去种桃树。”他撑着李慕婉的双腋,像举小孩一样。硌得她痒,她只能笑着撑在他肩头。
王林拿了铁锹,李慕婉蹲在坑边,好奇的打量着坑底。
王林给她扶远了些,“婉儿蹲远一些,别栽进去了。”
他放了铁锹,看她那模样甚是可爱,捧着她小脸认真说:“你可不能掉坑里了,师兄不是要种小婉儿。”
李慕婉眨巴着眼睛怔怔望着他。
王林认真道:“婉儿,今日是我们的婚日,你可知何为婚日?
“婚日便是确定夫妻关系的日子,婉儿说过,每年婚日都要陪你栽种一棵桃树,我都记着,你可记得?”
她认真的看着王林。
“不记得也无妨,以后都会记起来的。”王林含着水雾,朝她脸颊落吻。
幼苗放入坑里,王林握着李慕婉的手,一同拿着铁锹,把坑沿的土都填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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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来年桃花再开,我们多酿一些桃花酒,婉儿喜欢喝。”坑土填满,王林用木瓢盛了水。
李慕婉见水流浸入土里,伸手要去抓,指甲嵌的都是泥,不知何时,裙摆也脏了,正被自己的绣花鞋踩在湿泥里。
“洗手。”王林抓过她手腕,冲净了泥垢。
快夕暮了,鸡叫得响,王林要备鸡食,李慕婉自己在院里玩,桃枝上的秋千被风荡起,她好奇自己坐上去,腿一蹬,秋千晃了。
她便荡得更卖力,秋千晃得愈高,她脸上笑容如烈日明媚,在夕阳余晖下收拢。
“婉儿荡慢一些,摔了会疼。”王林数着鸡圈里的数量,隔三差五便杀一只,先前的吃得差不多,他又买了些小的回来养。
身后秋千慢了下来,秋千架周围散着轻微的灵力,能够时刻护着李慕婉。
炊烟袅袅,厨房锅里烧了热水,李慕婉玩得满头大汗,鬓间发湿透了。王林朝浴桶里调好水温。
秋千架上玩得欢快的人不愿下,王林一把给抱回去了。
“再晚就有风了,出了汗吹风也会着凉。”他声音温柔,抬起浴室的帘子又放下。
里边萦绕起热气,他先给李慕婉擦净了汗,又再试试水温。
李慕婉瞧见浴桶便知晓要做什么,她毫无章法地扯着自己腰上的带子,扯开了,襦裙散下,露出平坦的腰腹,两侧线条优美。
王林见她记着要沐浴,半遮半掩的细腿白如玉柱,他收回视线,轻解罗裳,身上只剩下一件粉白亵衣,潦草的遮住她前后丰腴。
他无法无视欲望的涌出,奈何眼前是他心爱的妻子,即便再想,也无法做一丁点伤害她的事。
李慕婉跨入浴桶内,热水没过她前胸,发丝飘在水面,王林拿了干帕沾水,拧干后给她擦小脸,湿帕沿着脖颈往下,游在肩甲两侧,他不由得咽了两口,再往下的触感,软的如棉花,每回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轻轻带过,李慕婉却突然抓住他手腕,拿了他手里的帕巾,学着样子,拧干了又展开,朝王林脸上擦。
王林木然,她的举动有时不像是没有记忆的。总能猝不及防地挑起他的记忆。
“婉儿……”
她浸泡的浴桶侧还有一个浴桶,那是王林用的,他得在李慕婉泡浴时一道洗,如此能够节省时辰。
李慕婉见他也入了浴桶,靠在桶壁闭眼享受热浴,热浴能够滋养她肉身,他还在里边放了药材。
要泡小半个时辰方能起效。
王林闭目神思,以李慕婉现状,肉身有很大程度的恢复,她嗜睡时辰也短了些。
沉思的人忽听一道起水声,再抬眼时,李慕婉已经跨了半只脚正要入自己的浴桶,而她身上那件亵衣湿湿的贴在身上,凸起的粉珠若有似无地映入他眼底,随着她的动作,丰腴微晃。
王林哑声又怕她摔着,只能扶稳了:“婉儿,你做什么?”
李慕婉另一只脚一并跨入,她要挨着王林一块泡浴。熟悉的钻入他怀里,又坐下,王林上身敞着,线条挂着水珠,下边只一块白布遮挡。
肌肤两两触碰交叠时,他额间汗珠浓密。李慕婉只是喜欢挨着他,这样不着衣物的靠近触感似乎更舒适,她又搂着脖颈上去,搭在王林身上,奈何他想推人,却完全没有拒绝她的能力。
“婉儿,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热浴泡的人发困,靠在他肩头要睡,王林手臂撑起她,看着发热绯红的小脸忍不住想尝,双唇也是水润润的,王林心间悸动难平,怀里熟悉的气息和触感,就这么紧密不分的贴着自己。
他抬了李慕婉下巴,逼得她仰头,又勾稳了王林的脖颈,不知他要做什么。
俯身下来的胸膛压紧她,温柔地朝红唇落去,含着久久未动,就这么感受她的气息,又不敢再探,再探就要泄穿了。
李慕婉被裹得喘不出气,推了他,轻轻的力量便把陷入沉涌中的人拉回,他双眸湿雾浓重,布满血丝,眼尾撩起抹欲红,神色痛苦。
捧着她的脸,心中苦涩难以言喻,李慕婉得空透了气,她不排斥这种感觉,却看见王林眼里的难受,她不知如何抚平,只会学着他。
李慕婉仰头又凑近,朝他双唇吻下,不知如此做是否对错,但见王林反应没有凶色,她便又点缀一次。
王林心中悲喜难平,她的吻能让他平息心中痛意,却又再勾起他的情愫。
骤然间,水中潮浪翻滚,他猛然起身,压下李慕婉,手臂却托着她的后背,没让她沉下去。
涨热难安,“婉儿醒后,都得还回来。”
他朝惊吓后的李慕婉咬下一口,粉肩红痕淡出。
李慕婉便只会瞧着他的脸笑。
“你果真什么都不知。”王林无奈道。
“水凉了。”他抱起人出了浴桶,给她搭了件自己的袍子,从廊下走入内室,又找了件干净寝衣替她换上。
发尾被水浸湿了,王林擦干后给她拿了小人图,李慕婉却反常将图册掷在一边。
“婉儿怎么了?”
李慕婉拉着他坐下,王林坐在榻边,她便钻入怀里,手臂绕过她身后,护着她。
王林只以为她要寻抱,搂紧了她,李慕婉一遍遍抚摸那一张俊朗的五官,蹙紧的眉峰让她莫名生出难言的情绪,柔指轻抚,目含怜惜。
自她醒来后,王林极少看她这种眼神,却在她的触碰之下,舒展眉心。
“婉儿可是能感知我的伤痛,怜惜我?”王林鼻尖触碰到她脸颊。
她歪头无知地望着他,指尖又沿着鼻梁往下,在他眉峰处漫无目的地描摹。
王林就这么静静让她打量,待她玩累了,够了,又才去拿小人图自顾看起来。
58.生人
春夏秋冬,四季更替,李慕婉肉身比之刚来时已然有大幅度恢复。
妆台前铜镜里的人已经学会自己描眉,只是她画的并未有王林的精细,也学会了自己穿鞋袜,可衣裳还总是穿不好。
“今日是婉儿的生辰。”王林推门而入。秋风沿门缝闯入,他怀里抱着几枝山茶。
手里还拎着坛酒。
李慕婉手捏着石黛,回眸时画歪了。
王林尽收她的动作,步子微顿,忍不住轻笑朝她走近。
酒坛放在一侧,又把山茶插入窗台下的花瓶里,再去拿她手中的石黛,俯身去擦净画歪的一笔。
“婉儿的眉画的越来越好了,不过说好往后都由师兄来画的。”他接过手中石黛,“婉儿尽管坐在妆台前即可。”
她仰着细脖,凑的老近,王林看不太清,朝她额前轻吻,又拉开些许距离。
“凑太前看不见的,婉儿别闹。”
“今日给婉儿点个好看的妆,再换一身新衣。”
“又是一年,婉儿长大了,”他话语哄着小孩一般,“婉儿说每年生辰都要给你备礼物的。”
王林拉起李慕婉朝院里去,院里木桌摆放了几块木段。
“婉儿坐这。”李慕婉在他身侧的木椅落座。对那桌上的木段颇感兴趣,王林拿了一块在手中,刻刀现在指尖,下刀时,木碎滑落,李慕婉好奇,见掉落的木碎,弯腰要去捡。
卷起的木削如同一朵花,她瞧着好玩,便捏在指尖里打转。
王林再次下刀,又一块长长的木削将成,还未脱落,李慕婉便要伸手去拿,刻刀近在咫尺,拿刀的手稳稳把握力道,视线捕捉到凑过来的细指,随即收了刀。
“婉儿勿动,这刀锋利,会伤着你。”他语气微沉,有吓小孩的气势,李慕婉见状忙缩回收,稳稳地藏入袖口里。
王林见状好笑,忍不得朝她脸颊亲了一口,她坐得端正,漾着笑懵懂无知地看着他。
坐了小半个时辰,他手中木雕有了雏形,是李慕婉的模样。
端坐的人背早已弯了下去,下颚靠在王林手臂上,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瞧着木段逐渐有了小人样,她喜悦之色露出,双眸滴溜溜地转。
“快成了,婉儿看得出来是什么?”
她想碰,又怕疼,虽说听不懂,但日渐久远,王林常与自己说话,有些东西她能意会,深了不行。
又等了一阵,李慕婉乏困,刚换的新衣落了些碎屑。
“好了。”栩栩如生的木雕小像映入眼底,李慕婉欣喜接过,看着与自己相似的小像,想表达又不会说话。
只是指着自己胸口,睁着眼睛看王林的反应。
王林声音温柔,“是婉儿,这叫木雕,刻的是婉儿的模样。”
也不知她听懂没有,就点了头,爱不释手的抱着小像打量。
“这是我给婉儿今年的生辰礼。”王林手臂揽过她,怀里的人专注那尊小像,心满意足。
“婉儿在这玩着,我给你做长寿面吃。”
王林收拾了堆杂的木屑,又收了刻刀,院子恢复整洁。
他拿了面粉和温水坐在院中,习惯了自己一边忙活,李慕婉便在身侧玩闹,做什么都有她陪着。
小像时而被她放在桌面,她便从椅子上蹲下来,下巴抵着桌沿,视线平在桌面,就这么望着那尊小像。看够了又伸手去拿回来,放在臂弯里抱着。
和面团的人一直专注看着她,对她那些无法理解的举动含满宠溺。
李慕婉忽而注意力被吸走,盯着他盆里白花花的面粉,又好奇探手去戳了戳还未揉好的面团,随即放回口中舔了舔尝味。
“婉儿,生面粉不能吃。”王林拉出她放入齿间手指,又拿小帕给她擦干净。
她看见王林鼻尖沾的面粉,鼻头是白的,指着他鼻子笑。
王林意会,抬袖擦掉,心生挑逗,手里的面粉摸到她脸上,见王林在笑,自己也跟着笑。
“傻婉儿,也不知道躲。”王林觉得可爱,手里的面团还未和完,忽地又玩心大起。
逗逗她。
手中的面粉擦在她脸上,双手托着她小脸,李慕婉懵懂地望着他,不知为何意,但晓王林是与自己玩闹,她便是笑的。
“给婉儿擦脂粉。”李慕婉本就白皙,面粉的纯白把双颊的红润遮盖,李慕婉也要给他擦,手猛地伸入盆里,抓了一把糊在王林脸上。
王林猝不及防吃了一口面粉,连连呼出白沫,俊逸五官染了层白,粉末落入白发里,藏得没影。
李慕婉乐得合不拢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婉儿开心便好。”他用那覆上一层白色的脸去蹭她唇,李慕婉这会儿知道要躲,又被王林拽回来,没让她得逞。
面粉蹭得她半张脸都是,王林也跟着笑,哄她道:“好看的。”
闹了好一会儿,面团好不容易和好了,又切成细长的面条。
煮好的面上边卧了只鸡蛋,香味扑鼻。
李慕婉闻着味道,双手摆在桌面,视线不离面碗。
“婉儿,这是长寿面。”王林用筷子夹起一撮面,吹凉些不烫了再给她送到嘴边。
李慕婉耐着性子长嘴,她还不会嗦面,只会咬断,剩余的又掉回碗里。
“好吃吗?”王林温声。
李慕婉弯起眸子,那就是对这味道还满意。
她伸手要去拿王林的手中的筷子,她如今会使一些,不算很熟练,也能自己喝粥了。
“婉儿要自己吃?”
筷子被她握在手里,还看了一眼王林再去捞面条,一次夹起来的不多,还能掉回几根到碗里。
“婉儿,吹一吹。”王林做动作给他看,李慕婉学着,朝面条吹气。
“不烫了再吃。”
李慕婉小心翼翼试了试,这才放入口中。
王林露出欣慰,可那一张小脸糊的面粉都没擦呢,又觉好笑。
李慕婉安安静静自己吃面,望着这一幕,王林心中感慨万千。
“婉儿肉身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这些时日也能慢慢习得一些生活技能,但只要魂不全,就无法像正常人生活。”
“也不会记起我是谁,记不住我们的一切。”
桃林的生活固然惬意,若能一直与他的婉儿一块在这守着爹娘的牌位,他也知足。只是拓森若是逃脱古神之地,必然回来寻自己复仇,届时好不容易凝聚肉身的李慕婉也要随他一并迎劫。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他的婉儿。
绝不!
***
王林近日做了些机阔给李慕婉玩,她捧着那些有趣的机阔,在矮榻盘着腿专注研究,可是如何都组装不上去,却又耐着性子一遍遍试,木具擦出的声音隐隐传入王林耳中。
时间长了,她小眉皱起又压下,一张小脸鼓得稚气,似乎与这些机阔杠上了。
坐在案前凝息的王林放了一缕神识观察,只见他唇角微提,那缕神识收回,她手上的机阔不知怎么的,骤然腾空飘起,绕了她一圈,又停在她眼前,李慕婉要去抓,机阔便往前游动,仿若故意引着她。
她无助地看向不远处打坐的王林,可他没反应,机阔再次向王林的方向飘去,李慕婉爬下榻追过去。
王林睁眼,机阔落在他手心,又揽住立在身侧的人,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婉儿,怎么了?”
李慕婉要拿他手里的东西,王林放远了些,目光落在裙摆处露出一半的脚丫,“怎得又不穿鞋便下地了。”
大掌轻轻扫过脚底,又掀起自己的长褂,把她的小脚盖在里边,这才拿回机阔给她玩。
“婉儿,我们一起组装,好吗?”李慕婉拿起机阔,王林把她环在胸前,双手轻放,握住她的掌心,拿了一块零件,“婉儿看看这个,能不能装上去?”
李慕婉拿过后研究了几眼,尝试组装,这一回当真成功了,她雀跃的晃着腿,仰头等待王林的夸奖。
“吾妻甚是聪慧。”
李慕婉没听见“婉儿”,又不懂他说什么,但见王林是笑的,她便知晓那是夸她的。
任她玩了整夜,这会儿也该困了,频繁张嘴,睡眼松松,王林抱起她往矮榻放。
“婉儿困了,睡醒再玩,好不好?”李慕婉乖乖躺好,盖了被褥,却紧紧攥着手里的机阔不愿放。
见她这般,王林便又舍不得,轻轻拍着她,“婉儿睡吧。”
没过多久,李慕婉睡着后,他方才把她手里的机阔小心翼翼拿开,放到她褥枕旁。
粉扑扑的脸颊呼出均匀的热气,玩累了睡得也沉,屋外月朗星稀,万籁俱寂,这般盯着一张脸细细端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他心中所向。
翌日晨熹,李慕婉醒来身侧已经空了,王林在厨房里熬粥,她手探在被褥里寻昨夜玩的机阔,没找到又寻了一遍矮榻,才发现褥枕边的木具。
窗台下摆放的花枝传来芳香,她这回下榻穿了鞋,长发批散,立在铜镜前看了一会儿镜中影,又抽开视线望向窗外。
半扇窗户开了,院里的晨风席入,她隐约听见外边的动静,想要寻王林身影。
“婉儿醒了。”王林端了热水跨门而入。
李慕婉蹦了几步向前,把机阔举在他跟前。
“婉儿要是喜欢,我再做些来给你玩。”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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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揽着腰坐榻,“婉儿先洗漱,洗漱后吃早饭了。”
她坐得端正,掌心摆在双膝上,乖乖等着王林拧干湿帕,她盯着帕子拧下的水流浸回盆里,泛起涟漪把装着王林的轮廓打散了,好奇地伸出手浸入盆里,想要去捧着水面的像,发现抓不住。
“婉儿,做什么呢?”王林装着她的动作。
李慕婉抬眼看了一眼他真实的脸,又指着水面的他,便明白了她内心的世界,还是对万物怀有探索,他把帕子放入她手中,静静候着。
片刻,李慕婉举起帕子,竟然真的会给自己擦脸,王林欣慰一笑,抚开她额前的发丝。
哄着她:“婉儿乖,婉儿很棒。”
***
空了王林便带着李慕婉去赶集,每回她出街一次,回来便能高兴好几日,虽不喜外人异样的眼光来盯着李慕婉,但只要能让她开心的,他都会义无反顾去做。
“若要去寻魂魄,一直待在凡间不是办法,婉儿只有百年的时间,只要我寻得第一缕魂,注入婉儿肉身,我便有办法让她继续延续寿命。”
王林沉思着,筹算离开的计划。
前边的包子铺热气腾腾香味弥漫。
李慕婉跑出他的视线,趴在包子铺前眼巴巴的盯着那些肉鼓鼓的包子。
每回上街她都垂涎掌柜家的包子,久而久之,掌柜记住了人。
“小娘子,还是要两个肉包吗?”
李慕婉记得每次她要吃的肉包,掌柜的都是从左手第二笼屉里拿的,她便指着那个位置。
王林信步赶上来,气宇不凡的身姿立在她身后,朝掌柜点了点头。
李慕婉回眸满眼期待望着他,王林宠溺地摸了摸头,又从袖袋里拿出两文钱递给掌柜。
掌柜的醒目,“好,两个肉包子。”
“多谢掌柜。”他替李慕婉接过油纸包好的肉包。
“小郎君又带娘子出来赶集啊?”掌柜也好奇,这十年过去了,两人的容貌居然毫无变化。
王林颔首后领着李慕婉离开。
街边商贩许多都认识二人,只听那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郎君,声声唤着自家小娘子“婉儿”。
却不知那郎君叫何名字。
有些商贩摊子的婶子见着她便喊:“婉儿来了。”
李慕婉听见“婉儿”,便知是旁人唤她。
她扭了头看一眼便又走了。
“婉儿今日可有吃着糖葫芦了?”
“婉儿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她惹人怜爱,婶子们又心善,怜惜好好的一个人是痴傻的,又庆幸她身侧有良人,疼她宠她爱护她。
李慕婉听不懂别人的话,但能感受到她们的善意,她停了步子,定定站在她们摊贩边,立得端正,展开笑颜,似要让婶子们看清自己今日穿的新衣裳和王林给自己点的妆。
“婉儿姑娘真是好看。”
婶子们给她竖拇指,王林也做过一样的动作,她便知道是夸自己的,得了夸奖便回头看王林。
王林上前搂住她,朝婶子们点点头。
“婉儿,走吧。”
“婉儿的小人书看完了,再去书铺给你挑些新新奇的。”
从书铺出来,他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几乎都是李慕婉的。
就在出来时,一位白发老者与二人擦身,故作高深地摇头,细微又略显沧桑的声音落入王林耳中。
“命魂入体,不是凡人,却似凡人。”
王林猛然回头,警戒地朝那老者佝偻的背影低声:“你是谁?”
身侧的李慕婉感知他波动的情绪,不由钻入怀里紧紧贴着他,目露恐惧。
王林恍惚惊了她,心疼地抚了几下背,而望向老者的目光谨慎又凌厉。
王林压根无法探究他的修为。
“化神中期,道侣居然是个痴傻的凡人。”老者轻笑。
“她不是痴傻。”
“魂魄缺失,怎得不是痴傻。”
王林目光再次压下,此人一眼就能看见婉儿体内玄机,而他却无法探查其身上修为。
“前辈与在下萍水相逢,为何要与我说这个?”
“小家伙若想知道,拜我为师。”
李慕婉正面贴着王林胸前,安抚下后又缠了一缕他的白发玩,见王林与人攀谈,她也不闹,只顾自己玩着。
“前辈自便,晚辈告辞。”王林领着李慕婉转身没再多留。
老者捋着白须,朝渐远的身影摇头打量。
“那人能堪破婉儿魂魄缺失,又能看出婉儿命魂入体,而他口中,不是凡人,却似凡人是何意?”王林一路都在思索老者的话语。
59.寻魂
李慕婉手里拿着风车,走累了,王林便背着她,竹林小道,垂下的竹子如同绿色拱门,两边花草盛开,王家村的油菜花盛放,满片金黄,麻雀跻身田地里,飞鹤沿山峰展翅。
吹来的山风拂过,手里的风车转动,李慕婉趴在背上,把转起的风车递前给王林看。
王林陷入沉思未能注意到她的动作,李慕婉发觉王林没理会自己,笑容收起,委屈又失落的低了头,不高兴了。
她把小脸往王林发里藏,挂在脖颈的手臂垂下,渐渐睡着了,手里的风车落入王林手中。
他侧脸朝背上的人瞧,才发觉她睡着了。
李慕婉睡得浅,察觉王林探过来的气息,又睁了眼。
记着王林适才不理自己,小脸还是皱的,王林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知她的情绪。
温声问:“婉儿怎得不高兴了?”
“风车还要玩吗?”他把风车举起,李慕婉趴在宽背,手去拿了风车。
风止了,风车不会转,她甩了两下也不会像方才那样转动。
王林泛起笑,灵力微动,风车转起,李慕婉双眼睁大,适才的失落烟消云散,她又拿给王林看,这一回他给了回应。
面颊贴着她手背,“嗯,婉儿的风车。”
“喜欢吗?”
她困意没了,一路都在盯着风车打量。
回到小院,王林又收拾了院子,把新买的小人书拿出来给李慕婉看。
两人躺在摇椅上,李慕婉靠在他心口,王林手里慢慢翻页,李慕婉看到好玩地便弯唇笑。
王林不会让她长时间看书,日光斜过桃枝时,他合上书,“今日就看到这吧,婉儿该歇息了。”
这些年李慕婉没再那么嗜睡,醒着的时间也长了。
院中花草惹了不少蝴蝶,见王林把书合上,她撑着胸膛爬下摇椅,追着山茶花蕊上停留的蝴蝶,却如何都捉不到。
王林入神望着她的身影,想就此与她长相厮守,不必再踏入修真界的争夺。
桃林上空,一位老者踩着祥云,悠闲地望着院中一幕。
王林布下的结界凡人无法察觉,此人却能一眼堪破,且能无视其存在。
就连他在上空注视许久,王林都未能感受到其存在,直到老者步入结界范围,王林顿感有入侵的灵力波动。
感受到不安的气息后,王林瞬移到李慕婉身边,左手护她入怀,同时右手立刻掐诀连续布下数道禁制,奈何都被老者轻而易举化解,还只是一念间,未动用任何神通。
“别慌张,小家伙。”老者声音荡在上空。
王林指尖还捏着诀,不知来者何意,“此人一路跟随至此,我竟然毫无察觉,其修为恐怕这朱雀星都难见。”
“前辈有何指教?”
李慕婉见着生人,躲过脸不敢看,背对着那老者,从王林肩头抬起的眼睛,望向远处,注意力又被那些五彩的蝴蝶吸走。
老者朝院中打量一番,神识一扫,又见正堂立着的牌位,王林眸光犀利,发丝无风而起。
老者收回视线,落在王林身上,打量道:“小家伙,你化神期修为,带着一个魂魄不全的凡人久居于此,又布下聚灵阵和多道禁制,只为将养她这肉身重铸的缺失吧。”
“前辈神通广大,既能堪破我妻身上的玄机,又一路跟随到此,到底有何目的?”
“老夫路过此地,实属偶然。”
“小家伙守着这副肉身,悉心将养,她也只有百年的寿命,百年于凡人是漫长的一生,于修仙之人不过弹指挥间,到那时还不是要看着她再次消散。”
“你又何苦呢?”
王林面上伤痛泛起,搂人的力量重了些,李慕婉微侧了头,环过他腰侧的手滑在他后背,捧着发尾。
“不过……”
王林紧蹙的眉心稍展,抬了眼。
老者继续道:“世间也并非没有聚集魂魄的方法。”
王林收起半分警惕,不管来者何意,以他修为,若是有心伤人,他恐怕还没有出手机会。
“晚辈愿洗耳恭听。”
那老者摆起架子:“来了半日,倒是口渴了。”
“请。”王林意会后示意老者落座,院中炉子的茶刚煮开。
他倒了一盏,移到老者跟前。
却一直未让怀里的李慕婉离开,他无法探查此人意图,更无法确保不会伤害李慕婉,没有十足的安全,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分毫。
王林坐在主位,李慕婉与他共坐一条长椅。
老者呷了一口,满意道:“这茶香啊,露水煮的,能够清凡人体内杂尘。”
他手里捏着茶杯,却未喝,只是等了一阵,茶温了,才递给李慕婉。
李慕婉懵懂接过杯子,两手捧着,侧头看着王林,王林朝她点头,她方才喝下。
“若说三魂七魄不全,与活死人无异。她七魄虽齐,五感尽在,但七魄不凝,不会说话。”老者摇头又喝下一口。
王林痛心,每回想起李慕婉在怀中消散的画面,心如刀绞。这也是他猜测李慕婉不会说话的原因。
“她体内命魂有被吸食过的迹象,老头子好奇,小家伙是如何把这命魂打回体内的?”
王林不语。
“命魂缺失导致肉身消散,三魂七魄无法凝聚,你又是如何做到凝聚了七魄的?”
王林仍是不言。
老头摸须大笑,“你不愿讲也无妨,不过要寻回三魂,属实不易。”
“前辈可是知道如何能寻回三魂?”
老头看着见底的茶盏,王林朝里又倒了一杯。再而视线落在李慕婉手里,她小口品着味道,即便是魂魄不全,她还是那么爱喝茶。
老头也卖着关子,故作高深。
“即便知晓魂在何处,拿回来也不是件易事。”
“只要能找到婉儿魂处,不计任何代价,我也要取回来。”
桌面的山茶花引来蝴蝶,李慕婉忙放了杯子,要伸手去抓,蝴蝶也不走,就绕在花束前。李慕婉起初还兴高采烈的要去抓,几次三番无果,小脸也垮下去了,垂头丧气捧回杯子,委屈极了。
与老者谈话的王林时刻关注她的情绪,见状他神念一动,那蝴蝶便听话落在她手背。
小脸的阴郁散掉,又绽出笑意。
李慕婉歪头,小心翼翼触碰蝴蝶翅膀,蝴蝶煽动羽翼,即便惊了也逃不掉,身上是一道控住的灵力。
老者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又印证了王林适才那般决绝的话。
也许他真的能探进那处秘境。
“若想窥探魂处,倒是有一地,在那若能请得守护者施展神通之力,便能定位你妻魂处。”
“何处?”
“虚空秘境。”
“虚空秘境?”
“如何才能抵达那里?”
“此秘境不在朱雀星,而是朱雀星外一个虚空之处,要抵达那里,你得先有离开朱雀星的能力。”
“离开朱雀星……”王林沉思片刻,“若能离开朱雀星,要如何才能去往虚空秘境?”
老者摇摇头,“小家伙,即便你能离开朱雀星去往虚空秘境,可那唯有修仙之人方可抵达。”
王林听出其中之意,落寞布满眸子,“我要带着她一起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凡间。”
老者惋惜:“凡人若是踏足,会受虚空法则界限。”
“那会如何?”
“肉身消散。”
王林掌心握紧,眉眼凝紧。
“朱雀星外向东八十万里,有一处桃林,桃林只是虚幻,渡过那就是虚空秘境的入口。”
法则!
王林从域外战场重返现世,也经历过界律法则的界限,可他也出去了,那虚无的法则想必也差不多。
若能撑过法则的攻击,抵达秘境,便有可能得知李慕婉缺失的三魂流落何处。
他只要想办法保住婉儿的肉身不在法则的界限下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即可。
“前辈可曾去过那里?”
“这法则,对修仙之人可有影响?”
老者摇头,“修仙之人通过虚无只需躲避虚空中生物的攻击即可,但是凡人要渡过此处,上万年来,也不曾有过。”
这法则限定凡人通过秘境,王林攥紧拳头。
“前辈为何要与在下说这些?”
老者长啸,喝完最后一口茶,瞬息消失在小院里。
直至院中没了旁人的气息,搂着李慕婉的手方才松开,蝴蝶上的灵力消散了,展翅飞到花丛里。
李慕婉起身要去抓,又被王林带回怀里,他双臂紧紧环在胸前,一手抚在后背,一手护在脑后,面颊贴着她脸侧,眸底是望不尽的伤痛。
他必要做出选择。
呢喃道:“若寻不到三魂,百年后婉儿仍会离去,去那秘境还能有一线生机,我想试试。”
忽地他又捧起李慕婉的脸,抵着她额间,眼含水光:“婉儿能理解我的,对吗?”
“在那可能会有伤害婉儿的东西,可有我在,哪怕冒着元神消散的风险,我也不会让你伤及一丝一毫。”
“婉儿,我们一同去虚空秘境,把你的魂找回来,好不好?”
一滴泪落入李慕婉唇角,她抿唇尝到咸味,好奇地抬起眸,只见王林双眸落泪,面颊淌湿了,面色苦不堪言。
她抬起手,也学着王林捧起他的脸,朝那泪珠轻点,吻在他眼眶,似在安慰他不要哭。
“婉儿?”王林抓紧她手腕,哽咽道,“你听得懂对不对?”
“你愿意去可对?”
李慕婉睁大双眼茫然看着他,唇角总是泛着笑。
王林内心触动,又把她禁锢在怀,自顾笑了一声,“婉儿曾说,我做什么都会支持我的,我又何必再问。”
二人久久坐在桃花树下,王林靠在木椅上,李慕婉坐他右腿,背靠他前膛,腹部的大掌护在她腰肢,盈盈一握。
夕阳打入小院,把草舍的茅草照的朦胧,白衣落了几片花瓣。
远处山峰云霞满照,一行白鹭划过天际,李慕婉雀跃指着远处的景致,回头似叫王林一起看,王林下颚轻抵她肩头。
“这叫落日。”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呼出的气弄痒了李慕婉。
她缩着脖子往后靠,余晖照的人犯困,她一整日从清早醒来至黄昏,都未曾歇息,此刻乏得不行。
随即调转方向,还是坐他腿间,双臂娴熟地挂在王林脖颈,软乎乎的便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王林打横抱起,把睡着的人放回矮榻。
暮色来临,窗外微风卷起,他在床沿坐了大半个时辰,屋内彻底黑了。
李慕婉醒来要吃晚食,他不舍地移开目光,起身点了烛火,屋内逐渐亮起,暖光打在柔和的轮廓上,呼吸清浅,发丝黏了几根在面颊,王林关了门往厨房去了。
睡梦中的人听得厨房远远传来锅碗的碰撞声。
床头的烛火轻摇,慢慢落入眼底,她擦着惺忪睡眼,屋内的暗逐渐清晰。
李慕婉撑身巡视屋内,没有他的身影。
她掀开了被褥起身下榻,蹬了绣花鞋,又推了门。
廊下的灯笼被风搅得晃动,醒后的觉让人身上乏力,她拖着身子缓步从廊下走到厨房,王林的背影在灶前忙碌,一盏油灯被热气环绕。
李慕婉无法出声,但知道与物借声,她敲了敲门框,王林回眸,长发披在宽松的中衣里。刚醒的她还不是那么精神,眼睛也是半睁的,未醒全。
王林下意思扫了全身,怕她又未着鞋袜光脚出来。
“婉儿醒了。”王林放下手中锅铲,挽起的袖口露出手臂缠的绷带。
李慕婉把视线移到锅里,王林轻推了她出去,“饭一会儿就好,婉儿坐院里等等,厨房烟雾大,你莫要守在这。”
入夜风凉,他褪下自己外袍裹上去,又带李慕婉坐好,方才回了厨房。
吃过晚饭,王林给她擦洗了身子,重换下干净衣裳,又给她拿了本小人书,她便裹在被褥里乖乖的自己看。
正屋内,王林上了香,跪在牌位前,“爹,娘,铁柱要带婉儿离开一阵,只有去了那儿,方能寻得婉儿的魂,孩儿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正屋内的香火燃尽,王林才回到寝屋,李慕婉早又换了姿势,躺着时把小人书举得高高的,双腿欢快的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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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落的裤脚把白皙的小腿露出一半,小脸上的笑颜不断。
木门开了,屏风后映着晃动的小脚丫,王林眉宇间的忧郁散去,朝屏风里踏步。
身影压着烛火,走路带起的风摇着烛光,李慕婉的光被遮了些许,她仅仅扭头撇了一眼王林的身影,又落回书里。
王林俯身,双臂撑着榻,“婉儿这么开心啊?”
李慕婉放下书,双手捧起王林的脸,额前发半掩了他那双清澈的丹凤眼。李慕婉喜欢他一双眼睛,指尖撩开他的发,又垂回来。
小脸似有不满,索性她仰头,双臂环过他脖颈借力,唇瓣轻触他眼眸,王林闭了眼。
她喜欢的东西便会用嘴或者鼻尖去触碰,譬如她的衣裳,她的小像,还有王林日日采回来的花。
连同王林,每回她做出这些举动时,便代表她的感情,她的情绪。
她不会驻留太久,动作也是轻的,待她离开距离,王林便擒住她下颚,朝那唇瓣吻下去,探进去。
这些年,他也只敢做到这一步,可她没学会回应,只是眨眨眼无辜地望着他,待他松开了,又会对他扬起笑意。
王林心中五味杂陈,苦涩与酸甜混杂,他已然无法判断这是何种味道,伤痛中的施舍,苦中寻得些许乐,让他更是珍惜。
给李慕婉重新盖了被褥,他再次落座妆台,把她的常用之物收好,路上或许能哄她用,打开最里边的妆匣,竟然还有隔层,王林无意探知,轻轻一按,隔板掉落,这才发觉,有一道微弱的阵法保护起来。
里边是一张纸,折痕来看,是有些年岁了。
这妆匣是李慕婉的,那么这纸?
他朝矮榻的人瞧了一眼,见她侧了身,昏昏欲睡。
王林摊开信纸,是熟悉的字迹。
信纸上明显落了几滴泪的痕迹,应是他的婉儿落笔时染上的,再抚时,一角似还有红色血迹。
落笔一半时,她咳了血,不慎蹭上去的,当时屋外听见他的脚步近了,蹭上血迹也没注意。
“婉儿的信?”王林心口一震,目光湿润,入目显眼的三个字——与君书!
王林小心翼翼触着上面的字,轻念,“夫君王林,见字如面……”
今夕笔端所致,已是命尽之时。
……
“愿君顺遂如意,清风明月,皆顾于你。”
王林眼眶早已糊满泪水,她早就留下这封信,捏着信纸的人失声:“婉儿……”
“婉儿,我好想你……”
他在窗台立了许久,反复念着信中的字,感受她字里行间的情意与不舍,五脏六腑碎裂,痛苦难言。
良久他收好信纸,坐于案前。
李慕婉在矮榻上睡得安宁,小脸还枕着话本,轻微的呼声传入。
王林蘸取笔墨,提信。
***
《与妻书》
吾妻婉儿,见字如晤。
笔落思尔,心如刀绞,此书难启,笔未成字,泪已满纸。
回信时,你已不再如从前。
见你肉身魂魄怀中离散,犹如昨日,吾心如烬,魂魄不宁,余生在此,心死如灰,形神皆空。
昔日共度之时,欢笑盈盈,尔我携手,漫步山水,情深意浓。谁料天道无情,夺走我爱。
自尔离去,我如失魂,生死两隔,心中空寂,无人可依。
尔为我之心,吾为尔之命。每每回想,吾却遗落此生,余生无依,魂魄欲断。若是能悔,何以不早些珍惜,岂料一切已成虚空。
吾与天道屡次对抗,抢回尔之魂魄。天道如铁,命数难违,然吾心犹不甘。吾皆竭尽全力,所愿唯尔再生,重归我怀。
多年感悟,重铸肉身,今与你同居小院,又憾魂魄不全,不能与我抚琴品酒,赏风花雪月。
修魔海以命相护,我不敢受真情,是乃世仇缠身,忍痛割爱,各不相欠并非我本意。
若早明悟有汝同行,又何惧风霜?
云天宗但见你后,故人得以相见,吾心乱如麻,无以自控,才知情深入骨非我所能控。
吾妻授我以爱,渡我烈阳,化我寒冰。
你是世间最会爱人之人,偏我王林有负,让你百年苦守,蹉跎岁月。
失我所爱,是天意弄人,可我不愿臣服天意。
因果皆可舍,唯你最难舍。
吾妻魂不归,修真杀戮不会止,踏征途,聚妻魂,乃我王林此生唯一夙愿。
尔之魂魄,我愿为你再战千回,撕裂苍穹,舍命无悔,直至你再度苏醒。
若此生不能复见,我一人独活,便如行尸走肉,形已存,心已亡。
纵使天命难违,吾心愿,尔之魂魄能归,复生归来,吾定矢志不渝,誓为尔再争斗千回,誓死托得尔魂,重生尔心。
命魂一事,吾自甘为局中人,动心一场,不问前尘,不追过往,不求来世,只求眼下,要与婉儿朝朝暮暮。
百年前我能为父母尸山血海屠宿仇满城,今也能为吾妻,千山万水,刀山火海,闯秘境,抗法则,寻三魂七魄,让吾妻魂归肉身,与我逢春。
吾妻婉儿,再等我一回,待你魂归,此后再不分离。
夫君王林落笔。
***
他将信和婚书,放入荷包,朝矮榻走去,李慕婉小脸挂笑,又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王林朝她额心轻吻。
当初写下这封信时,未曾想过哪日他能看见,那些自己离去后,在他身上的期许,早已在二人相处中,在每一次送别和迎接他归来,倾尽在一字一句的挂念和嘱咐里。
微握的掌心抓着一角被褥,王林轻轻给她展开,将荷包放了进去,宠爱道:“这是我给婉儿的回信,我念给你听,待你魂全苏醒后,再自己看。”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扰不住她,似感到身侧的温度,她往前挪了挪,手指握紧了荷包,钻入他怀里又继续睡。
王林的碎念在夜中断断续续,直到夜莺鸣啼声止,他抱着人缓缓入睡,梦里看见一抹身影,坐在水榭里,轻纱把她身躯遮住了。
他冲破云雾想要去看清那张脸,却只能看见弹琴的背影,他在琴声里迷失,就这么过了整夜。
60.魂处
要计划离开朱雀星,王林本尊需留在赵国地心继续修古神之道,分身带着李慕婉前往虚空秘境,他此行还需稳固星罗盘,确保能万无一失地离开朱雀星。
古神记忆中有储存修复和加固星罗盘的方法,可是修复的材料稀有且及其昂贵。
这十年,他隐居凡间,鲜少进入修真界,这一回,又要去黑市看看能不能寻得所需材料。
庭前打坐的他收起星罗盘,仰头望着晴空万里,沉叹一声。
收起沉重后再露出笑意转身步入寝内,却听闻屋内没有动静,又见矮榻无人,唤了一声,“婉儿。”
无人应答,他又唤,“婉儿在哪?”
忽而屏风后歪出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珠转动,盯着王林眨了眨,似乎在问什么事。
“怎么站在这?”王林走近后,李慕婉收回视线,指尖划过屏风上的图,要王林也看。
“婉儿在看画,可看出什么来了?”
她指着屏风上一棵白梅,又指着窗外,似乎在说,画上的跟院里的树是一样的,她会开始观察身边事物,也会感知,只是微乎其微。
王林就这么搂着陪她继续看,李慕婉把身躯靠在他身上,借着力量,越倚越重,几乎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许是又觉无趣了,注意力散开,视线开始寻着屋内,最后落在王林的喉结上,她指尖轻触,又摸摸自己的,发觉与他不一样,随着他滚动的动作一同滑动,觉得好玩透了。
王林端详着人,忍不住抬起她下颚,吻了上去,又觉不够,再缠着探入。李慕婉感受着暖热,是舒服的,也是熟悉的,四肢开始跟着软发软。
可是王林的索取在加重,以致于她喘不上气,蹙起眉推开了。
软唇和小脸都是红通通的,满眼无辜地望着他。
王林指尖落在她脸侧,轻捏起两颊的肉,鼓鼓地甚是可爱,他宠溺一笑,“怎么换息还学不会,小傻婉儿,好生可爱。”
见他这般温柔,李慕婉以为闹着玩的,傻傻地又笑了。
“不逗你了,吃饭吧。”
入夜后,李慕婉又捧着小人书在矮榻看,时而盘腿看,累了又换姿/势,倒入被褥里,看得开心会晃脚,寝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小腿的白。
王林把屋内的灯又点亮一些,悄声走近后,娴熟地抬手理顺那被她弄乱的寝衣。
“婉儿别着凉了。”
李慕婉听闻声音,坐起身,乖乖钻入他怀里,倚着他又接着看。
王林给她翻页,撑了一会儿,她又开始犯困,哄睡了人,又收拾屋子后王林方才下榻歇息。
枕着手臂,眼前的烛影轻晃,匀称的呼吸从胸膛传来,他抚摸青丝,面颊轻蹭,“婉儿,睡吧,明日咱们暂时离开这里。”
“待你苏醒后,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
晨光打入窗口,院中早雾未散净,李慕婉难得醒来早,荡在秋千架,等着王林做早膳。
倏然,一道黑影落在庭院,周身围绕肃杀之息,眸光凌厉,红发夺目,一双血红眸子微眯。当他目光落在秋千架的人影时,神色也跟着柔和起来。
分身王林感应后立在檐下,视线交汇,又心照不宣。
只见本尊掐诀从心口取出两滴古神之血,背身道:“若虚空秘境法则无法抵挡,此古神之血,能够幻化古神真身抵抗片刻。”
“我需继续沉入大地吸食星脉,只有提升修为,才有更大能力继续保护婉儿。”
分身王林收下古神之血,目光也投射在那秋千架玩闹的人身上,“我会把婉儿的魂带回来的。”
蝴蝶落在藤枝,李慕婉下了秋千,蹦起来也够不着,只能垂头丧气地转回身。
忽而视线被身形遮掩,她抬眸时,本尊拂过发丝,指尖轻柔嵌入脑后,那只蝴蝶已经停在手中。
这是她重铸肉身后,第一次见本尊王林,闯入眼底的鲜红让她本能往后退半步,可一张脸还是日日熟悉的他。
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变,她开始往院里张望,尝试寻找分身王林的身影,分身立在屋檐下,温润一笑朝她点头。
李慕婉什么都不懂,但是眼前人气息与他是一样的,她不知道为何会有两个王林,茫然地盯着人。
本尊将她轻轻带入臂弯,唇角贴着细发,芳香沁鼻。
似抱够了,可眼中情愫难舍,他捧着李慕婉精致的小脸,含着湿润,把不舍与怜惜揉碎。
俯身唇瓣轻点额间,柔软碰在眉心,轻声又暗哑地唤了一声。
“婉儿。”
李慕婉仰头,他的唇又落在鼻尖,她抬指刮着王林挺立的鼻梁,本尊凑前,把这些充斥的不舍和爱意最后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他吻得很轻,含着双瓣,温柔侵入,唇舌缠着她,似要把那些思念都卷人心口。她便乖乖站在那,就像往日分身亲吻自己无二,她开始学会换气,缓缓受着他的气息,只是仰起的脖颈累了,退了半步。
本尊收回动作,眸子柔情难散,“婉儿,我会把你的魂找回来的,让你记起我们曾经的一切。”
李慕婉抓着他红发,蝴蝶盘在跟前,视线又离开了。王林施法,蝴蝶落在她手背,她低眸去观察,本尊身影已然消失在院里。
分身提步搂过李慕婉腰肢,她看见了白发王林,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主动靠在他身上。
“婉儿,来。”
院中已经没了本尊的气息,他又沉入大地,继续吸食星脉,提升修为。
正屋内,两道身影跪在牌位前,王林带着李慕婉朝牌位磕了三个头。
再向小院布下禁制,李慕婉身上着了一件白色斗篷。
起风了,王林给她带上帽子,拉紧系绳,“婉儿,我们要离开这儿一阵,往后再回来。”
李慕婉不懂,只以为王林又要带自己去赶集还很开心。
但见院中蚊兽盘旋上空,王林驱动神念,两人身影立在蚊兽之上。
李慕婉抱紧他腰腹,蚊兽朝最近的传送阵方向去。
王林带着李慕婉在朱雀星盘桓三年,耗尽心血搜齐加固星罗盘所需的材料,在朱雀星四级修真国的一处山洞里,李慕婉躺在矮榻上安睡,身侧五位魔头护法。
王林接连三个月都在加固星罗盘,大成在即。
他一心炼器,其余时间李慕婉若醒了,几个魔头轮流哄她玩,许立国负责去外边寻凡人食物。
她能自己吃,也不需要人喂。
若是无聊了闹性子,小灵给她表演倒挂金钩,大猿的抛果子术法也能哄得她笑。
雷蛙给她吐雷电泡泡,炸开的闪电如同烟火,许立国从外边刚捧了肉包子回来,见李慕婉要触到那雷电泡泡,心跳到嗓子眼,魂都丢了。
“主母,这可不兴玩啊。”许立国让她离远些。
又训了雷蛙,“主母现在是凡人之躯,你这东西她碰不得,赶紧收起来,主子若是知晓,大家小命不保。”
雷蛙一脸委屈,李慕婉懵懵地,又透着一股聪明劲儿,指尖不安分的还是戳到了那个泡泡。
许立国惊吓得张开嘴,下巴险些脱臼了,又见她碰过雷泡后无反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倒在地上摊开四肢,吓个半死。
“主母,你要吓死小许子了。”
李慕婉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王林背影上,他已经许久不曾来与自己说话了,李慕婉想靠近他,魔头们受了命令得拦着哄着。
她手里拿着许立国寻回来的肉包子,自己饿了也舍不得吃,要给王林留着。
许立国怎么哄都哄不好,而那一心闭目打坐的王林终于睁了眼。
加固好的罗盘落回手心,他确认后收回储物袋,起身朝李慕婉走去。
“主子,你可算出关了。”
王林点头,把魔头收了起来。
李慕婉已经入了他怀里,把手里的包子举到他眼前。
“让婉儿等久了。”王林抱着她自己坐在石头上,李慕婉自然往他大腿坐,又把包子蹭到唇边。
王林接过后,掰了小块放入她口中,“婉儿吃,我不饿。”
挨着王林她便不闹了,乖乖的吃起包子,荡起的小腿把王林端坐的身姿一同晃着。
见着李慕婉无忧无虑的样子,心生暖意。
“辛苦婉儿,陪着我颠沛流离。”
这几日没顾上她,发也是乱的,王林手里突然出现一把木梳,李慕婉安心吃着东西,墨发滑入指尖,他贪恋着与她的细碎小事,把长发梳顺后又重新挽了发髻。
“星罗盘已经修好,咱们可以离开朱雀星了。”
李慕婉靠在他肩头,虽听不懂却喜欢听他的声音,似听着后方才有安全感。
王林一切准备就绪,星罗盘启动。
山洞一道光影成了星点,在朱雀星万里外,王林操控星罗盘前往老者口中所说的桃林。
星罗盘上,李慕婉望着近在咫尺的星辰,还有那些从未见过的生物,又好奇又害怕,只敢躲在王林怀里,寸步不离,忍不住又想要去看。
偶有灵兽从眼前游过,她小心翼翼伸手触碰,王林确认生物对她没有伤害,施法给她定住,她有了自己的灵宠玩,一路上也能安分些许。
王林从储物袋拿出几个事先准备好给她补充体力的果子。
“再向东十万里应该就到了。”王林心有期待,又害怕那虚空的法则,这些年他虽想过最全的方法尽量不让她受伤害。
眼前一片粉色入眸,星罗盘停在一片桃花林前。
“这就是那位前辈所说的入口?”
李慕婉看见桃花便想起了桃林小院。
她伸手要接落下的花瓣,花瓣落到手心便消失不见了。
王林看着她手中接过的花瓣,沉思道:“这就是幻像所生。”
“就是这了。”
他神识探入,幽深一望无际的虚空,看着平静,越安静,越是险象环生。
随即他下定决心,把李慕婉揽入怀中,给她穿了一身极品灵石练成的玄龟护甲,又在自己身上布下百道防护禁制,若法则攻击,这些禁制应可抵挡一阵。
“主子,为何不把主母放到天逆珠里啊?”
“这虚空空间不稳,天逆空间许会受着虚空影响,婉儿只有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王林做好最后一道准备,沉思须臾,踏入虚空。
虚空内无法使用星罗盘,且每深入一步,法则的力量便深一分。王林感受到禁制外的法则攻击从浅到深。
往那一路护行的禁制攻击,禁制形成的结界在接连攻击中不断碎裂。
怀里的人毫无感知,只是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王林尚能抵抗这些力量,可是越往虚空走,他步子越发艰难。
布下的禁制也所剩无几,而这虚空还有多远路途,他无法意料。
李慕婉在怀里睡了几次,可能是这虚空法则的影响,她睡得并不好,梦中也总是蹙着眉。
“婉儿,再等等。”
几日后,虚空的法则攻击加强数倍,以王林布下的禁制早已无法抵挡。
“这法则竟然比寂灭界的黑丝还要强悍。”
无数的金光在王林和李慕婉踏入虚空深处,有排山倒海之势朝李慕婉攻击,王林眉心紧皱,惊恐中怒意满腔。
“这一次,谁也不能夺走她!”随着王林的嘶吼,金色元神现出,化作保护光罩,将李慕婉笼在里边,而王林以肉身抵挡打下的攻击光柱。
光柱被神识短暂拦截在外,界律法则的攻击让王林布满伤痕,可他一点血都没舍得让李慕婉沾染。
即便他意志再强,神识再强,也无法抵挡法则的接连攻击,这幅肉身已经接近消散,白袍被血染尽,在李慕婉身上环绕的灵力也逐渐消散,血液流入她衣裳。
王林面容狰狞痛苦,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嘴角和瞳孔溢出血液。而包裹住李慕婉的神识也在透支。
“主子,你这样会元神消散而死的。”许立国忧心道,储物袋里的魔头们也都蠢蠢欲动。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婉儿受到一丝伤。”
薄弱的保护界几乎消散,眼见法则的光柱就要落在李慕婉身上,王林目光决绝,疯狂大笑,只见他从心口取出一滴事先备的古神之血,一具与本尊模样相似的法相在抵挡法则的攻击。
“界律法则,来啊。”
顷刻间,即要消散的元神瞬间回笼,王林趁隙加快穿过虚空的速度。
只是古神之血凝聚的真身也只能短暂抵挡,争取的时间还不够,王林咬牙握拳,望了一眼怀中的人,下定决心。
“主子,你疯了,燃烧元神。”
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呕出,王林双目开始虚弱,怀中的人除了衣裳浸了他的血,完好无损。
李慕婉怔怔地望着他,即便看见这样的王林,她的目光也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恐惧,而是含着疼惜。
她懵懂地抬手去擦掉王林口中的血,若法则再发动一次攻击,他的元神将会彻底消散。
此时的他,似乎听见幽远的虚空中,有让人沉浸其中甘愿沉沦的吟唱,他无法辨别声音的来源和方向。
目光始终在李慕婉身上停留,就这样注视她一双眼。
就在界律法则光柱即将落在王林身上时,李慕婉眉心飘出一缕紫光,体内的七魄凝聚成庞大的力量,把落下的法则光柱挡在外。
这是她魂魄里的本能在保护王林。
而懵懂的李慕婉眼眶流下行泪,滴在王林的衣襟里。
即将消散的肉身在最后一刻感受到她的温度,强大的意志再次凝聚肉身,而在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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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一处山脉底。
本尊的目光露出冰冷和狠厉,因着分身燃烧元神,对本尊元神影响,他身体内的力量瞬息间被抽干。
低吼的声音响彻地底,“婉儿!”
红发疯狂向四处蔓延,本尊再次感受到元神的回归和李慕婉身上凝聚的七魄正在消散,本尊的古神决在不断吸食星脉中的生机补给。
“不,婉儿!”
李慕婉七魄凝聚的结界替王林挡下那一波攻击,难得重聚的七魄在消耗。
“婉儿,不要,不可以。”王林声嘶力竭。
可怀里的人听不懂,只是痛苦的看着王林,那是体内的本能,并非她所能控制。
“我不要你护我。”王林流下眼泪,已经失了声。
若非那玉简损了根基,她即便受命魂影响,也不是全无结婴可能,若她根基未损,以王林修为助她结婴,往后还能有很长的时间一起解决命魂的事。
可当他得知后一切都晚了,晚了。
他几乎哀求,怀里的人捧起他一双血迹布满的面容。
“我不要你护我……”
“婉儿……”
王林疯癫大笑。
“我王林此生只想与心爱之人平安度过一生,有错吗?”
歇斯底里的声音把李慕婉的泪水一并喊出,她温柔地替他擦了泪,含着温婉的笑。
而此时的王林面对无法接受的结果,冲破了生死意境的感悟,达到了圆满,生死意境画轴全开,将李慕婉的肉身护在里边,王林驱动神识,原本要散的元神再次重聚,快速地朝那虚空尽头冲过。
半月后。
流水潺潺,落花随流。
虚空后的秘境,俨如人间仙境。
王林浑噩中睁眼,恢复意识后的他第一反应便寻李慕婉身影。
怀里没有,身侧也没有。
他朝空旷中喊道:“婉儿。”
“不会的,婉儿不会消散……”
一头银发散落,垂在胸前,无助与恐惧将他打落,王林用神识去感应她的存在,却感觉又一股力量在阻碍他,而这股力量来源无法探知。
就在他濒临绝堤时,上空传来悠悠的声音。
“小友。”
“谁?”
“你到此地,不是为了寻本座吗?”一位白发妇人,声音带着沧桑,面容却不见老态,左右跟着两个仙使。
王林警惕,凝眸道:“前辈是此地的守护者?”
“可有看见我的妻子。”
王林颔首,眼中伤痛难平。
守护者挥手,一面光幕落在眼前,王林从镜像中看见李慕婉肉身养护在一处温池里。
王林向前一步,难掩心中急切,“婉儿?”
“你不必着急,虚空对凡人存在法则界定,此处秘境并不会。”
“还请前辈,让我见着她。”
守护者摇摇头,纱袖轻挥,二人身影落在一处悬崖上的温池里,滋养的灵力不断流入她的体内。
“前辈,婉儿她……”
“你在虚空燃尽元神只为带她来这?”
“而她为了你,甘愿把这体内重聚的七魄消散,也不要法则伤害你。”
“婉儿她怎么样了。”王林面色痛苦不堪,即便她没有意识,体内魂魄本能也要护他周全。
“陷入沉睡,需在此处养足四十九日,方可短暂的醒过来。”
王林悔恨至极,指尖嵌入掌心,鲜血流入温池里。
白袍浸入温池中,小心翼翼又旁若无人地将她抱进怀里,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慌,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婉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的,我保证。”
守护者静静望着这一幕,“为何冒虚空法则之险也要前来此处?”
“前辈神通,自能堪破我妻体内缺失的三魂,晚辈受人指点,听闻这里能够窥得人缺失魂魄的神通。”
“想要窥得魂魄所在,必须拿出同等代价,否则即便我有心助你,也无法真正窥得魂处。”
“任何代价都值得。”王林毫不犹豫。
守护者神识扫过他身体,一副欲言又止的作态。
“前辈直说无妨。”
王林指尖抚着沉睡的人的眉眼。
“以你生机施展追魂术,不过所耗灵力庞大,以你修为,无法承受。”
“无妨,还请前辈施法就是。”
在得到王林决绝的肯定后,守护者启动追魂术,阵法不断吸收王林体内的生机,面容瞬间变得血色全无,他本就在虚空里损耗了元神,此刻又要受追魂术吸取生机。
他凭借强大的意志,熬过追魂术所许耗尽的生机。
追魂数日,守护者终于锁定一处。
王林睁眼,阵法内,在那遥远的星球上,一颗蔚蓝色闪着光的球状星体内,他看见了李慕婉的一缕残魂。
他猛地一颤:“婉儿的魂在那里!”
“此处名为蔚蓝星,只是宇宙中一个普通的星体,没有修士存在。”
因消耗过多生机,此刻已经虚弱无比,锁定魂处后王林便立刻调息恢复。
“前辈,我要如何才能取回婉儿的魂。”
“一缕残魂,会在那过完她的一生,之后这缕魂随着她的死亡,又会飘到别处,继续形成生命周而复始。”
王林沉思:“婉儿的残魂,会不断衍出生命,完成她的一生又一生。”
那她的婉儿岂不是与进入轮回没有区别?
“若你愿以心血为引,进入魂处所在,自愿抹掉记忆和前尘旧事,与她的一缕残魂所化修得正果,便可带回这丝残魂。”
“若无法修得正果,会如何?”
“她的残魂会飘向任何一处,重来一生,循环往复。但你若要继续寻得这一缕残魂,需要再次用生机窥视其所在。”
“……”
“我若去了蔚蓝星,”王林看着怀里的李慕婉,“那婉儿的肉身也能一块去么?”
守护者摇头。
“婉儿不能离了我,”王林目露不舍,抚摸着李慕婉无血色的面颊,“我之所以冒死也要带她来渡过虚空,便是不忍让她一个人留在朱雀星,同样,我也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秘境里。”
说罢王林取出一滴心头血,缓缓落入李慕婉眉心,当血液融入之后,李慕婉额间和王林左心口处,淡出呈莲花状的纹路。
旋即他再取出古神之血,凝聚分身,注入神识,朝那进入蔚蓝星的时空通道,将身份和神识送去。
“以我分身,注入神识,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将婉儿的残魂带回来,是你唯一的使命。”
时空穿梭。
蔚蓝星,公元2025年
“铃铃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