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囚鸟》 第1章:惩罚 定远侯府。 谢怀柔被抵在雕花的红木柜子上,避无可避。 她紧咬着下唇,皎月一般白皙的脸颊,酝出了一层淡淡的粉,眸中满是屈辱的雾气。 “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一会母亲派人来找我,看到你在这……不好说……” “既然没有,为何要特意打扮?” 男人低低喘息,有力的手臂揽着谢怀柔不盈一握的腰,全身力量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仿佛是在惩罚她的不乖,骤然加重的力道,让谢怀柔轻哼出声。 “我……没有刻意,是爹……他让我穿件鲜艳点的衣衫。” 身体的疼痛,比不过心中的屈辱,谢怀柔很想哭,但是她不敢。 沈亦之最讨厌眼泪,她若哭了,定会激怒他,想到继兄的狠戾,谢怀柔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时,翠莺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小姐,老爷让你快点,要开席了。” 谢怀柔神情一紧,她强压住心底的慌张,低声哀求道:“我……这就换件别的,哥哥,求你……快点……”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刘子修,实话告诉你,刘子修定亲的对象并不是你,是我的亲妹妹,沈雪嫣。” 沈亦之骤然停下了动作,像是等着欣赏她痛不欲生的表情。 谢怀柔用力的抓住了桌角,拼命的压住了心底的刺痛。 她早就知道沈亦之不可能让她逃出侯府,也知道自己这副残花败柳的身子,无法再嫁刘子修。 若非顾及母亲和年仅六岁的小妹,她于两年前便一死了之了,可她同样不敢,自己若死了,沈亦之怒火便会撒在母亲和小妹身上。 谢怀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何时,却早早就清楚,她这辈子,已经完了。 自从母亲嫁入侯府,逼死了大夫人,她就变成了沈亦之的报复对象。 这个认知,让谢怀柔身子发软,低垂的眼眸,掩藏住了刻入骨髓的绝望。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极轻的说道:“我知道。” 沈亦之睨着幽深的眸子,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兴味索然,抽身离开。 宽大的袍摆遮住了方才的旖旎,转眼又变回了那个相貌俊雅,气度不凡的小侯爷。 “你清楚怎么做,最好!” 沈亦之轻飘飘的抛下了一句,翻窗跃出曦兰轩。 听到窗子关闭的声音,谢怀柔隐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溃不成军。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咽回泪水,今天是继姐沈雪嫣和大学士之子刘子修定亲的大日子,她不能失了礼数。 “小姐,老爷又派人催了,奴婢服侍小姐更衣吧!” 翠莺急的直拍门,学士府的人都已经到了,大户人家最重礼数,即便是继女,也没有不露面的道理。 谢怀柔哪敢让她进来,清了清嗓子道:“就来了。” 她迅速擦掉了口脂,重新换了一套颜色极素的罗裙,又花了一点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推开了房门。 “咱们走吧。” 眼见谢怀柔连步摇簪花都没带一个,衣服也是素到了极致,比她这个丫鬟还像丫鬟,忍不住嘟囔道:“就算小姐害怕抢了大小姐的风头,也不必穿成这样吧,老爷和夫人定会不高兴的。” “没事,这样挺好。” 他们不高兴,顶多骂几句,沈亦之若是不高兴,必然会把她往死里折腾。 谢怀柔脚步虚浮,迈出门槛显着摔倒,翠莺赶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刘公子的事……” 翠莺欲言又止,她知道小姐与刘子修相识在两年前的花灯节,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后来刘子修特意打听到侯府,本以为婚事水到渠成,不想,定亲的居然是大小姐沈雪嫣。 翠莺心里不平,但也无奈。 若非主母嫁入侯府,大夫人就不会死,因为这件事,谢怀柔在府中饱受兄妹俩的欺凌。 翠莺心疼小姐,却也无计可施,或许沈雪嫣嫁出去了,二小姐的日子就能好过点。 谢怀柔挤出了一丝笑。 “不是,你别瞎想。” 她抓着翠莺的手臂,尽量让自己走稳点,却听翠莺问道:“小姐,你的脖颈怎么红了一块?” 谢怀柔吓了一跳。 “很红吗?” 翠莺诚实的点了点头。 “嗯。” 谢怀柔暗骂,沈亦之,你就是个混蛋。 大夏天的,她总不能围个护颈,只能将外衫往上拉了几分。 “许是被虫子咬了,不碍事。” 谢怀柔加快脚步,到了前院,却又慢了下来。 她怕见到刘子修,也怕见沈亦之。 她对刘子修虽然没到爱的死去活来的地步,却依然觉得,他温良仁厚,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如果真能逃出侯府,到也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可惜,没有如果! 她的一生,已经被沈亦之毁的渣都不剩。 “怀柔,快进来。” 谢母已等在了门口,身边还跟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 这个孩子是谢母与沈侯爷所生,是谢怀柔同母异父的妹妹。 “二姐姐,你的衣服一点都不好看。” 沈冰月指着谢怀柔的衣服,皱着个小鼻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谢母这才注意女儿的打扮,连个口脂都没涂,显得气色相当不好。 不由低声斥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你如此打扮,岂不是存心让你姐姐和父亲难堪吗?” 谢怀柔用力的抿住了嘴唇,有口难言。 “我……没想那么多。” “我到觉得这身衣服不错,不喧宾夺主,颜色也雅致,很衬怀柔。” 清朗的声音从厅中传出,一身湛蓝锦袍的沈亦之缓步走出。 正午的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暗分叠的光线,仿佛是谪仙与邪魔的分水岭,一方温润如玉,俊雅出尘,一方嚣狂狠戾,毒辣阴险。 “哥哥,抱抱。” 沈冰月立即伸出小手,沈亦之笑着弯下腰,将她抱在了怀中。 谢怀柔不由攥紧了手指,心里想的全都是自己天真无邪,叫他哥哥模样。 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将沈冰月夺了过来。 柔声说道:“哥哥还要陪刘大人一家说话,姐姐陪你玩吧。” 沈亦之的脸上依然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眉梢眼角皆是兄友妹恭。 “还是怀柔妹妹乖……巧懂事!” 第2章:终会舍弃 “乖”这个字眼,让谢怀柔后背一紧,沈亦之动情的时候,常会在她耳边这般呢喃。 好在后边还有另外三个字,谢怀柔紧绷的身体舒缓了几分。 谢母倒没觉得什么,毕竟沈亦之比谢怀柔大六岁,十六七岁的谢怀柔与沈冰月同样,都是个小孩。 丫鬟们已经端来了饭菜,谢母便拉着谢怀柔进了厅。 侯爷正与刘大人一家寒暄,右侧下首,正是一身月白长袍的刘子修。 他端坐椅上,笑容明朗,犹如阳光一般耀眼绚烂,谢怀柔偷偷瞟了一眼,被黑暗笼罩的心,仿佛都绽出了一线光明。 再看坐在他身边的沈雪嫣,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来做主。 沈雪嫣可真幸福啊,有沈亦之这个哥哥宠着,这是她永远都求不来的羡慕。 晃神间,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谢怀柔的面前,也彻底的隔绝了她的视线。 沈亦之俊面含笑。 “子修兄,别来无恙!” 刘子修急忙站起,欠身回礼。 “见过知行兄。” 沈亦之淡笑。 “用不了多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子修兄自在些便好,不必客气。” 刘夫人眼见沈亦之生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喜爱。 老侯爷百年之后,沈亦之必然要承袭侯爵之位,他与三皇子交好,亲姑姑又在宫中伴驾,种种关系加起来,侯府的地位当称稳如磐石,无人可以动摇。 结了这门亲事,儿子便可背靠大树,平步青云,刘夫人自然是满意的,对沈亦之更是无比顺眼。 正好自己有个待字闺中的外甥女,若能亲上加亲,这曾关系无疑会更加的坚固。 想到这,刘夫人笑着说道:“听闻小侯爷比子修还要长上几岁,如今却尚未婚配,未知可有心仪的姑娘?” 沈亦之目光往远处游离。 “让伯母见笑了,还没有。” 侯爷听到这话就来气,闻言哼了一声。 “二十几岁的人了,整日沉迷声色犬马,向不把终身大事放在心上,还是子修孝顺,不成家,何来立业,当真不让人省心。” 刘夫人赶紧见缝插针。 “我有个外甥女,年方二八,也未婚配,却不知,小侯爷能否看得上眼?” 谢怀柔立即竖起了耳朵。 这些年,来给沈亦之说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没一个他顺眼的,若是刘夫人能说动他,自己便可脱离苦海了。 沈亦之浑不在意的说道:“伯母既然说了“能否”二字,那女子必然十分一般,既知我瞧不上,索性就免了,省得坏了你我两家的交情。” 刘夫人顿被噎住,不过是客气之语,竟被沈亦之一口堵死了。 谢怀柔心头一沉,他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总能想出各种各样搪塞的理由。 “知行!” 察觉气氛有些僵,侯爷低唤了一声。 沈亦之拱手一礼:“知行性情耿直,向来不会弯弯绕绕,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伯母见谅。” 谢怀柔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他若耿直,天下间恐怕就没有揣着花花肠子的人了。 沈亦之就是如此虚伪的人,外表光风霁月,内心狠如豺狼,吃了肉,还得生嚼了骨头,也未必罢休。 刘夫人心里发堵,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小侯爷性子直爽,委实难得,听闻小侯爷还有个异姓的妹妹,怎么没见过来?” 刘府既然能打探到定远侯府,自然早就摸清了底细,如此问,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少些尴尬而已。 谢母忙朝女儿的肩上轻轻地推了一下。 “怀柔,还不去给刘大人和夫人见礼。” 谢怀柔低着头,走到了沈亦之的身侧。 “怀柔见过刘大人,见过夫人。” 瞧她穿的灰扑扑的,头上连个发饰都没有,刘夫人心生轻视,继室之女,能有什么身份,必是个不受宠的,幸好儿子没娶她。 嘴上却道:“原来这位就是谢姑娘,端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听闻是谢姑娘先认识的子修,到是给你姐姐带了一段好姻缘。” 谢怀柔低眉垂眼的说道:“那是姐姐和刘公子的缘分,怀柔不敢居功,唯愿姐姐与公子良缘夙缔,佳偶天成。夫人远来是客,还请慢饮,怀柔笨嘴拙腮,不会说话,望夫人海涵。” 说完,弯腰福了福,便快步退到了母亲的身后。 谢怀柔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每每被人审视,都有一种被扒光了站在人前的感觉。 想起英年早逝的父亲,谢怀柔心头发苦,若他还活着,自己定然也会像块宝贝一样,被爹娘捧在手心。 坐在对面的沈雪嫣不悦的白了她一眼,身在侯府,却养了一身小家子气,当真见不得大天。 她起身给刘夫人到了一杯茶,娇声说道:“我这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鲜少参加酒宴,若有不周之处,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刘子修眉头微皱,反驳道:“怀柔言辞得体,并无错处,她只是胆子小了些。” 谢怀柔咬住唇,鼻腔涌出了一股酸意,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外人,愿意为她说话。 她忍不住偷偷看向了刘子修,刘子修也朝这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即便是短暂的相会,依然让谢怀柔倍感温暖。 却听沈亦之声音发凉。 “刘兄对家妹竟有这般了解,可这称呼未免亲昵了些,以后还是莫要再叫的好,免得让雪嫣误会,掰了她们的姐妹情分。” 刘母也觉不妥,低声道:“小侯爷说的没错,子修切不可再犯,雪嫣为嫡女,你当珍之重之,谢小姐只是个……” 一抬头,就见沈亦之挑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寒意横生。 “莫非侯府中人还要分个三六九等?若这般算下来,刘兄不如去做当朝驸马,定可光耀门楣,一飞冲天。” 谢怀柔躲在母亲的身后,听得真切,不由替刘家捏了一把汗。 刘子修为自己出头辩解,已经拂了沈雪嫣的面子,刘夫人的趋炎附势,又正好踩中了沈亦之的忌讳。 今日她嫌弃自己的身份,他日若遇到更好的,必然也会舍弃沈雪嫣。 瞧着刘夫人那张吞了苍蝇一般的面孔,谢怀柔喜忧参半。 第3章:自罚一杯 刘大人打了个哈哈。 “小侯爷说笑了,雪嫣聪慧可人,爽朗大方,与子修正好取长补短,怀柔姑娘天生丽质,性情温婉,日后必然也能觅得良缘。” 沈亦之一展袍摆,在椅子上坐下,迫人的气势比侯爷还要强上几分。 “侯府的事自有侯府定夺,伯父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听闻皇上近日对内阁起草的诏令并不满意,切莫引火烧身,连累旁人。” 刘大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侯爷亦是眉头紧皱,侯府就沈亦之这一个独子,当真是惯坏了。 “知行,莫要口无遮拦!” 沈雪嫣也嗔怪的喊了一声。 “大哥!” 沈亦之立即拿起桌上的茶水,遥敬刘大人。 “知行失言了,这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刘大人只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在菜很快齐了,未免沈亦之那张毒嘴再出说什么不中听的,侯爷赶紧吩咐开宴。 话题很快就转到订亲的事宜上,之前的不快已经揭过。 谢怀柔坐在一边,直直的盯着碗里的饭,再也不敢乱看,更怕与刘子修对视,可刘子修正好就坐在她的对面,她能感觉到,刘子修总会有意无意,看向自己。 另一道目光,也同样让她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谢怀柔勉强吃下了小半碗饭,起身道:“父亲、母亲,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失陪了。” 侯爷见她脸色不好,点了点头。 “前几日连天下雨,定是着了凉,难得放晴,当多出来走动,晒晒太阳,莫要老闷在屋子里。” “怀柔遵命。” 谢怀柔逃也似的回到了曦兰轩,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心里已经开始条件反射的害怕了。 沈亦之一定会来找她,狠狠的践踏她,再揉碎她所有的骨气和尊严,他向来看不得沈雪嫣受半点委屈,今日刘子修那般称呼,必然会让他觉得,刘子修还没有忘情。 他费尽心机,为妹妹谋此亲事,自是不许别人破坏。 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就将谢怀柔推到了悬崖边缘,就如一只被困在彼岸的荆棘鸟,被扎穿了,却依然要唱着歌,取悦别人。 唯一解脱的办法,便是沈亦之主动放手。 可是,他会吗? 谢怀柔不知道。 她心灰意冷的坐在窗边,瞧着院子里的飞鸟,如往常一般发起了呆。 相比于曦兰轩的宁静,前院依然热闹。 男人们聊着从家事聊到国事,两位夫人则坐在一处,谈论着京中的八卦趣闻。 刘子修陪在一边听着沈雪嫣说话,心不在焉。 他喝下了杯中的清茶,起身道:“水喝多了,这便出去净手,先失陪了。” “我送子修哥过去。” 沈雪嫣也跟着站起,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浓情蜜意。 刘子修急忙拱手:“这于理不合,沈小姐千万不要如此,会让下人说闲话,让小厮引路便可。” 眼见他这般为自己着想,沈雪嫣的脸上升起了两片红云。 “我……等你回来!” 刘子修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房门。 他知道谢怀柔住在何处,想到她离席时苍白的脸色,刘子修实在难以放心。 让下人指了毛司的方向,便顺着小径绕到了后院,刚走到青石路面的尽头,一道湛蓝色的身影,便到背着双手,从旁边的花园中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 “刘兄?” 沈亦之一脸惊讶,复又讥讽。 “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乱走,可不是读书人该做之事,尤其是后院,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刘子修一改方才的温朗,眸子里怒火将燃。 “沈兄为何要对我父母说我喜欢沈雪嫣,你该清楚,我要的是怀柔,即便她不是你亲妹妹,好歹也是自小便入府中,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 “你喜欢谁重要吗?你又怎知我对她的感情不如你,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的废物罢了,再不愿,还不是乖乖来了。” 沈亦之已走到了刘子修的面前,唇角勾着毫不掩饰的戏谑,高出半头的身高差,顿让刘子修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他硬着头皮,迎上了沈亦之冷如寒潭的目光。 “为人子者,当以孝道为先,我自会选个合适的时机,与我父母说清楚,还请沈兄让开,我要去见怀柔。” 沈亦之轻嗤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想做孝子,就别提感情,你既要又要,却没半点争取的本事,宫中的无根货都比你有血性,你这份窝囊气,倒是随了你爹,如今婚事已经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你若给脸不要,休怪我翻脸无情!” 刘子修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咬牙问道:“翻脸又怎样?沈亦之,莫非你还敢杀人放火不成?” 沈亦之把玩着要间的玉坠,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杀别人,我可能还需花些心思部署一番,但若灭你们刘家,不过是弹指之间。” “你……” 刘子修气极,一拳挥了过去。 沈亦之鄙夷一笑,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他的手腕,刘子修使尽浑身力气,竟挣脱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沈亦之手指一送,刘子修顿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还是莫要在这丢人现眼了,沈贵,送这姓刘的废物回去。” 沈亦之拿出帕子,一脸嫌弃的擦了擦手,便施施然然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刘子修眼中的愤恨几乎形成了实质。 沈亦之,这仇,我记下了! 第4章:妄言了 眨眼,太阳便已西沉。 落日的余晖映入窗棂,谢怀柔白皙的脸颊被橙色的光辉所笼,圣洁而又孤寂。 “小姐,你已经在这坐了一个下午了。” 翠莺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犹豫了一下道:“侯爷一直对小姐视如己出,小姐若是真的喜欢刘公子,不如……与侯爷言明,侯爷没准会同意的。” 谢怀柔瞬间回神,怒斥道:“住口,这事切不可让侯爷知道。” 她怕的,从来都不是侯爷。 翠莺吓了一跳,谢怀柔待她如姐妹,很少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忙跪在地上。 “奴婢妄言了。” 谢怀柔觉得过意不去,语气缓下。 “婚事已成定局,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即便侯爷同意,刘家也未必能接纳我。” 谢怀柔自小寄人篱下,颇擅察言观色,刘夫人的神情,她已看在眼中,即便嫁过去,以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正室,何必自讨没趣。 翠莺闭上了嘴,一时间也没了音。 谢怀柔从椅子上站起,这才惊觉天就要黑了。 “我歇一会,你不用在这伺候了。” 谢怀柔刚走到床边,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面罩寒霜的沈雪嫣已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谢怀柔,你和刘子修可有再联系过?” 谢怀柔慌忙弯腰,朝沈雪嫣福了福。 “回姐姐,怀柔已有半年未曾外出,什么人都没见过。” 沈雪嫣怒气冲冲的骂道:“不外出也能书信传情,今日刘子修几次看你,定是对你余情未了,你这个狐媚子,和你娘一样不要脸,专会抢别人的夫君!” 谢怀柔脸色瞬白,她入府的时候,只有五岁,娘是怎么嫁入的侯府,她并不清楚,也从不敢多问,只记得不到一年,大夫人就自尽了。 外人皆以为大夫人亡故于疾病,府内的人却清楚,大夫人死于砒霜。 这件事已成了谢怀柔难以驱散的阴影,她觉得自己该为母亲赎罪,所以,她什么都不敢争,却也不愿意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她抿住失了血色的唇,小声说道:“我自知配不上刘公子,早已死了心,更不敢与他藕断丝连,坏了姐姐姻缘。” “若没有,他为何突然离席,定是你与他定下暗号,跑出去偷偷私会。” 沈雪嫣目光转动,忽然看到了谢怀柔脖颈上的红痕,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 沈雪嫣虽是未出阁的姑娘,却也通过画本小书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一看就知是片吻痕,上边还留着浅淡的牙印。 想到谢怀柔背着自己与刘子修卿卿我我,不由怒上心头,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证据确凿,还敢嘴硬,给我跪下。” 翠莺看的心疼不已,瞧着大小姐没注意到自己,立即跑出去求援。 谢怀柔被打的脸颊发烫,耳朵嗡嗡直响,依然顺从的跪好。 “姐姐明鉴,我真没见过刘公子。” 沈雪嫣用力的捏住了谢怀柔的下颌,瞧着她这副软弱无能的模样,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那你到是给我说说,你脖颈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 “是被虫子……咬的。” 谢怀柔紧攥着手指,说的万分无力。 “虫子能有这么大的牙印,咬你的是驴吗?你这个贱婢,分明就在撒谎。” 沈雪嫣再度扬起手,这时,一道放荡不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亲的。” 沈亦之迈步走入,步态闲漫。 谢怀柔顿被吓傻,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扬着脸,呆怔的看向了沈亦之,冷汗已在不知不觉间冒了一身。 这种背德之事,即便是小门小户,也无法容忍,何况是定远侯府这种高门大户,这话若是传出去,她只能以死谢罪,保全侯府的威名。 沈亦之……是要逼她死吗? “哥哥,你……莫要乱说……” 谢怀柔声音颤抖,惊恐的泪水已涌出了眼眶。 “大哥,你又胡说八道了。” 沈雪嫣白了他一眼,根本没信。 沈亦之瞧了一眼谢怀柔红肿的脸,声音微凉。 “我的话你不信,她说的你也不信,你要如何?” 沈雪嫣哼了一声。 “刘子修突然离开,不是见她又能见谁?” 沈亦之坐到了床对面的锦凳上,语气寡淡。 “刘子修见我了,你想求证,大可以去问他,翠莺,去拿块冰,给你们家小姐敷敷脸。” 沈雪嫣气哼哼的说道:“我这就让人去问,若没这回事,我定要她好看。” 沈亦之转过脸,狭长的眼眸微微压下。 “雪嫣,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沈雪嫣撅着嘴,满脸的不悦。 “大哥这话是何意,我怎么看着是你在纵容她,不过是打了一巴掌,大哥莫不是心疼了?” 谢怀柔后背一紧,凉气瞬间渗满全身。 即便她知道沈亦之不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可这话听在耳中,依然暧昧的很。 她张了张嘴,却被沈亦之清冽的声音盖了过去。 “你觉得呢?” 他侧过脸,挑眉反问。 沈雪嫣切了一声。 “在这府中,谁不知大哥最烦的就是谢怀柔,我才不信你会疼她,子修哥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我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大哥就莫要气我了。” “抓不住是你自己没本事,把气撒在别人的身上,亦是你的无能,你若变成是非不分的疯婆子,我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现眼的机会。” 沈亦之语气森然,即便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依然不留半点情面。 沈雪嫣气的双拳紧握,却又不敢和沈亦之真翻脸,小时候她恶意戳坏了谢怀柔的破布娃娃,被沈亦之知道了,硬是把她关在柴房饿了三天。 她爹亲自求情,沈亦之也没给面。 沈雪嫣不怕他爹,却很怕她大哥。 这人若是犯起混来,就算当今的皇帝,他也敢去论个黑白。 “问就问,我明日就去找刘子修,看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牙。” 沈雪嫣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跑了。 第5章:我不会让你死! 看着沈雪嫣远去的背影,谢怀柔浑身发软,颓然跌坐在地上,雾气层层眸子中,透着一股源自骨髓的绝望。 她若真问了,刘子修必会以为她耐不住寂寞,不要脸的偷了人。 在谢怀柔的心中,刘子修就如旭日一般美好璀璨,即便与他有缘无分,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翠莺正好回来,见谢怀柔面如死灰,不由看向了沈亦之。 沈亦之接下冰块,朝她摆了摆手,翠莺只得躬身退出,将门带好。 他拿出一条崭新帕子,将冰块仔细的裹住,蹲在了谢怀柔的面前,动作轻柔的贴在她微红的脸上。 凉气刺骨,谢怀柔不禁打了寒战。 她猛地推开了沈亦之的手,冰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激起了千层巨浪,两年的隐忍,犹如洪水决堤,瞬间爆发。 “沈亦之,你既然想让我死,何必假惺惺,你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谢怀柔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她居然敢直呼沈亦之的大名,又用如此语气质问他。 沈亦之瞳孔微缩,仿佛也被惊到,片刻,又沉了下来。 “我不会让你死!” 他语调平淡地说。 谢怀柔扬着脸,目光里早已没了曾经的活泼灵动,一双眸子犹如死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她扯起唇角,笑容透着几分癫狂,既然已经得罪了他,索性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确实不会让我死,我若死了,你便没了报复的对象,你这种阴狠毒辣的性子,如何能让我死的便宜干脆,必然要把你日夜想出来的龌龊手段全部用在我身上,将我折磨的不人不鬼,终日遭受千人戳脊,万人唾骂,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沈亦之仍然保持着半蹲姿势,眼神深邃幽远,不见半点情绪的涟漪,让人难以揣测他真正的心思。 “哦?那就说说,我如此做的原因?” “你恨我娘,也恨我,我娘有侯爷爱护,冰月与你有血缘,你能动的,只有我!” 谢怀柔豁出去了,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像是裹挟着冰碴与利刃,带着蚀骨的怨愤。 沈亦之唇角扬起,笑容却毫无暖意。 “既然你如此清楚,就给我好好活着,你若敢死,你娘便是下一个,即便我父亲在,我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她求死无能,求生不得。她若死了,冰月也正好长大,到了你那时的年岁……” 谢怀柔愣怔了一瞬,忽如炸了毛的猫,猛地挺直了身体,眼中怒火喷薄。 “沈亦之,你就是个畜牲,沈冰月是你的亲妹妹!” 沈亦之轻笑。 “那是你娘生的,与我何干?” 谢怀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许她高估了沈亦之,即便他有着光鲜俊俏的外表,骨子里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一瞬间,她生出了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只有沈亦之这个祸害死了,母亲和妹妹才能有好日子过。 她看向了桌子上的精铁烛台,眼中杀机忽闪。 沈亦之已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到坏中,微凉的唇从她耳畔划过,低沉的声音腐骨噬魂。 “谢怀柔,你今天太不乖了,激怒我的下场,你莫非全都忘了?”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翠莺的声音随即传来。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三小姐。” 是娘! 谢怀柔慌忙从沈亦之的怀抱中逃离,擦掉了泪痕,将冰踢到床下,顺便吹灭了两盏油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与沈亦之荒唐的两年里,有过无数次差点被发现的惊险,谢怀柔早已练成了临危不乱的本事。 门正好在此时开了,沈冰月蹦蹦跳跳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二姐姐,哥哥,你也在!” 沈冰月很喜欢沈亦之,看到他就高兴的扑了上去。 沈亦之微微欠身,依然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见过姨娘。小冰月,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睡?” 沈冰月抱着他的腿,撒娇道:“睡不着,除非哥哥给我讲故事。” 沈亦之拉住了沈冰月的小手,神色温和。 “好啊,你想听什么?” 似曾相识的一幕,看得谢怀柔毛骨悚然,她伸手扯住沈冰月,拉到了自己身前。 “冰月乖,哥哥还有事情要做,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沈冰月被吓了一跳,皱起了淡淡的小眉头:“姐姐又不出门,哪里知道好玩的事,不要,我要找哥哥。” 谢母嗔道:“冰月,莫要使小性子,若你哥哥讨厌你了,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了。” 沈冰月立马收回了小手,紧张的看向了沈亦之。 房中光线昏暗,母女俩都没有注意谢怀柔的脸。 沈亦之扫了一眼床下的冰,剑锋般的眉头轻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那就改日,今天算哥哥欠你的。” “好吧。” 沈冰月不情不愿的答了一声。 沈亦之又道:“得知怀柔受了凉,特意过来看看,如今小妹无事,我也心安,这就回了。” 他如往常一样,踏出房门,从容离开。 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怀柔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目光似有火焰燃烧,仿佛要将沈亦之彻底焚尽。 谢母已吩咐翠莺把沈冰月带出去玩,等人都走干净了,才急声问道:“怀柔,雪嫣有没有为难你?” 谢母也是刚听说,服侍侯爷喝了解酒汤,就匆匆的来了。 谢怀柔早已垂下眼眸,藏住了内中恨意,她乖顺一笑。 “没有,雪嫣姐姐的脾气虽然火爆,却不至于对我动手。” 这么多年,沈雪嫣确实是第一次打她。 对她,谢怀柔谈不上恨。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亦之。 他明知道刘大人今天过府,还特意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不知怎么,她竟想起了沈雪嫣那句驴咬的,心里莫名畅快,甚至有些想笑。 这个想法,让谢怀柔感到恐慌。 莫不是脑子真的出了毛病,要得失心疯了? 面对沈亦之这样的妖魔鬼怪,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胡思乱想之际,谢母已把她拥到了怀中,轻抚着她消瘦的后背。 “子修的事,娘知道你委屈,娘也想为你争取,可是仔细想来,你与他并不合适,刘子修是独子,成亲后定会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刘夫人势利,你若为妻,必然不得善待。” “娘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谢怀柔麻木的靠在了谢母的肩头,她也未必非刘子修不可,她只是想离开侯府,仅此而已。 谢母爱怜的叹息了一声。 “你的婚事侯爷会为你做主,若对方因你的身份而轻视,就算是皇亲国戚,咱们也不嫁,侯爷一直视你为亲女,必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谢怀柔没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论设想的如何美好,最终都是梦幻泡影,镜花水月。 沈亦之眦睚必报,如何能放下杀母之仇!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谢怀柔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娘,大夫人……真是你害死的吗?” 第6章:为什么帮自己 顷刻间,谢母双眸陡然转红,瞳孔里有泪光闪烁。 她仿佛被定住一般,怅然惊愕的瞪着谢怀柔,红唇转而苍白,剧烈颤抖起来。 谢怀柔心头一紧,知晓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往回兜,谢母猛然起身。 “怀柔,旁人如何误会我,我都不在乎。可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连你也不相信娘么?”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声音发颤,唇角抽搐,泪珠大颗砸下,一滴接一滴。 “娘,是我不好,娘别往心里去……” “你教我如何不往心里去?在你眼里,娘就是这么不折手段的么!” “自然不是……” 谢怀柔语塞,想解释,却又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都很苍白。 怀疑的是她,反悔的也是她。 从她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说明答案了。 谢母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伤心。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也同外人一般来怀疑她,揣测她,甚至宣之于口,百般试探。 谢母的心,凉了。 “娘,对不起。” 谢怀柔赶忙跪下,“是女儿不好,误听他人谗言误会您,娘打我吧,至少您心里会好受一点。” “可我也想了,外人都以为大夫人的死是娘所为,三人成虎,若哪日侯爷信了,只怕会对娘不利。” 谢母闭上双眸,眉心紧锁,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难以言喻。 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许久,谢母长叹口气,将众多心绪压下,扶起谢怀柔。 “怀柔,外人如何议论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 “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想来近日定有人时时念你耳根。” “可我的儿啊,你如何能怀疑娘?你我母女相依为命多年,这偌大的侯府,娘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侯爷虽对娘很好,但终究是半路夫妻,哪比得你是我的亲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儿啊,谁都可以不相信娘,唯独你不可以,因为我是你亲娘!” “你且记着,以后莫要再提先夫人一事,她的死与娘没有任何关系。” “娘今日只说这一次,若来日你又被旁人诓了去,那娘……就彻底对你失望了。” “是,娘,女儿记住了。”谢怀柔重重点头,心里懊悔莫及。 她不该说那话伤母亲的心。 都说知子莫若母,其实反过来也一样。 在这深海般的侯府里,若她娘俩不可互相依靠,彼此扶持,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 转眼,七日过去了。 日子很平静,谢怀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与世隔绝般沈亦之没来过他也没出去过自然没机会见到刘子修可关于他的消息确实是听在耳边如猫儿抓心般难受。 这样的日子,烦闷透了。 方寸天地间,谢怀柔只觉得呼吸不畅。 她想出去走走,并不只是为了见到刘子修,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这几日功夫里,沈亦之虽未来,谢怀柔却觉得他时时都有可能来。 即便他不在自己身边,却如幽灵鬼影一般常伴左右,片刻不离。 再想到二人的床笫之事,想到自己每每被他折磨的痛不欲生,下不来床,还要编无数理由来圆谎,谢怀柔心中就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而现在,她脱身的机会来了。 刘子修与沈雪嫣定亲时,刘夫人曾说过,她有个外甥女叫宋青荷,容貌端正,品学兼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甚是仰慕沈亦之。 虽然沈亦之拒绝了,但刘夫人却借机让宋青荷跟沈亦之见了面。 二人聊的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宋青荷当真看上沈亦之了,这几日一直想方设法的制造偶遇机会,甚至不惜与沈雪嫣交好,就为了探知沈亦之的行程。 自打谢怀柔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人虽待在家里并未出去,暗地里却派翠莺时时出去溜达,打听情况。 今天中午,宋青荷会出现在顺兴酒楼。 谢怀柔早早的赶过去,给了店谢怀柔一两碎银子,他便说了房间号。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女子,宋青荷将谢怀柔从头到脚打量数遍,眼里划过一抹了然。 “你就是沈家的继女,谢怀柔?” 继女二字,摆明了宋青荷看不上她的态度。 若常人听得此话早就恼了,谢怀柔却不然,甚至面露笑意,温和如玉,浅浅一笑。 “宋小姐,我今日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助我一臂之力?”宋青荷听不懂,“我从不求人,也无需求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谢怀柔不请自来,让宋青荷并不爽快。 且她听说谢怀柔在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因而没几分好脸色。 谢怀柔唇角微勾,眉眼舒展开来。 “我知道宋小姐喜欢我哥哥沈亦之,可他性子古怪,虽已过弱冠之年,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也甚少多看其他女子一眼,想来宋小姐在我哥哥身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怀柔这话戳中了宋青荷的痛处,瞬间跳脚。 她虽是贵家之女,但此刻二人关起门来说话,倒也没那么多礼仪束缚。 “二小姐若是来看笑话的,那让你失望了。” “我这几日和沈少爷见了三次面,他对我印象不错,我相信我总是那个例外。” “假以时日,沈少爷不会无动于衷的。” 谢怀柔唇角笑意越发扩大,不见嘲讽,只有啼笑皆非,和一抹难以察觉的无奈。 “宋小姐如此自信吗?你这番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只有宋小姐自己知道。” 谢怀柔也不再拐弯抹角,立刻将重点奉上。 “我那哥哥喜欢素色衣裳。” 此言一出,宋青荷笑容微僵,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这七日时间里她的确见了沈亦之三次,但每次都是匆匆而别,加在一起也没说上几句话。 宋青荷正为此事苦恼呢,没想到谢怀柔会突然来找自己。 方才她当真以为谢怀柔是来看笑话的,所以才如此言辞激烈的回击。 没想到…… 她真是来帮自己的么? 为什么呢? 还是说,谢怀柔看上自己做她嫂子了? 第7章:有气无力 女为悦己者容,宋青荷每次去见沈亦之时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恨不得将所有首饰一并戴在头上。 她所挑选的衣服自然灿烂夺目,不是金线就是银线,甚至还有掺了银丝的月白丝线,放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夺人眼球。 可遗憾的是,沈亦之并未正眼看她一眼。 宋青荷一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此刻她听了谢怀柔的话,似乎有点明白了。 偏她面上却一副不屑模样。 “小侯爷出身侯府,自然越贵重越奢华越好,怎会喜欢素色衣裳?你这分明是在给我挖坑!当真好恶毒的心思!” 谢怀柔无所谓一笑,“信不信全在你,但我还没说完。” 她略微停顿,继续道:“我那哥哥早年刻苦习武,常常天不亮就起床,不至大汗淋漓绝不散去。” “长此以往,他得了胃病,每逢天冷之时胃病便会发作。” “偏他又是个不爱吃药的,若宋小姐下次见面时能为他端一碗五金汤,定会博得我哥哥好感。” 为了让自己尽快脱身,谢怀柔彻底豁出去了,把所有压箱底的法宝尽数搬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字字金言。 “我哥哥最喜欢月牙白,不爱金银首饰,喜欢茉莉花香。” “若宋小姐只着一根素银簪子与他见面,我哥哥定会多看你两眼。” “还有,我哥哥喜欢会骑马的姑娘,肆意驰骋,畅快淋漓。英气飒爽,是他心头最爱。” 这都是谢怀柔在和沈亦之的相处过程中所获得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自然希望宋青荷能够马到成功。 可她絮絮的说了许多,却换来宋青荷一声嗤笑。 “我以为你当真如此好心想给我指个明路,不曾想你竟将我往弯路上指!” “茉莉花香?素银簪子?呵呵,这种小门小户女子才用的东西如何能配得上我的身份,又如何能配得上小侯爷的身份?” “你这女子当真恶毒,竟如此害我,真是过分!” 宋青荷重重拍桌,“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小姐,你为何就是不相信我呢?” 谢怀柔收起笑容,眼中露出一抹心酸。 “我帮你沈亦之也是在帮我自己。” “即便我会坑害你,我又如何能害我自己呢?宋小姐只需试验一下,便可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少骗我了,真当我傻不成?” 宋青荷重重一哼,柳眉倒竖,“我若试了,只怕小侯爷便再也不会见我了,他对我心生反感,你便高兴了是不是?到时又哪来第二次机会?” “也罢,看在你是小侯爷妹妹的份上,我不同你一般计较,你马上走,不然我便叫人了!” 为保证安全,宋青荷带了两个打手来,就在门外候着。 只听她一声令下,那打手便会进来。 即便谢怀柔现在是侯府的人,宋青荷不能拿她怎样,但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谢怀柔还在念叨,“我与哥哥朝夕相处十余年,他是何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 “且我与宋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如何会害你呢?” “宋小姐当真不妨一试,待有结果后,自然会来感激我。” “我言尽于此,告辞。” 谢怀柔朝她点点头,如来时一般,不曾言语,悄然离开。 只留下宋青荷一人对着面前空荡荡的走廊发呆。 难道谢怀柔说的是真的? 那沈亦之的口味也太特殊了。 素白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自然要花团锦簇才漂亮。 还有那素银簪子,撑死了也就二三两银子。 可她身上的首饰就没有低于二十两的,区区一根素银簪子,如何能体现出她的美? 谢怀柔人是走了,宋青荷却始终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翠莺在酒楼外等着,见谢怀柔出来了赶忙迎上去。 “小姐都跟宋小姐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只是给她指一条明路罢了。” 坐在马车里,谢怀柔长叹口气,闭目养神。 她是真希望宋青荷能成功。 只要能转移沈亦之的注意力,他就不会只盯着自己一个人。 那她也能解脱了啊! 可此时的谢怀柔并没发现,马车前脚刚走,后脚街上就出现了沈亦之。 他盯着谢怀柔离开的方向,再看看面前的酒楼,眼底掠过一抹深思,和骇人的冷芒。 搬救兵? 祸水东引? 天真! 从前他总夸谢怀柔很乖,可今天却这般! 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谢怀柔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无人察觉,却不曾想,一场风雨正朝她汹涌而来。 天色慢慢黑透,谢怀柔用过晚饭洗漱完毕后,只着一袭白衣坐在床头看书。 谢母说读书能知礼,从谢怀柔会认字开始,几乎每日都得读书。 就算她不是谢家侯府名正言顺的女儿,但谢母也没放松对谢怀柔的教育。 夜渐渐深了,外面也没了喧闹。 谢怀柔正准备熄灯睡觉,忽听窗户传来咔嚓声。 她赶忙抬头去看,就见床头不远处的烛火轻颤两下,熄灭了。 同时,窗子被人打开,一个人影利落地翻了进来。 谢怀柔吓了一跳,正要张嘴朝门外的翠莺呼救,下一秒,红唇被一双大手堵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是我。” 沈亦之。 谢怀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 他深夜前来,必然是为了发泄欲望。 可她今日身子不痛快,只想早些歇息。 这可如何是好? “哥哥……” 谢怀柔弱弱出声,却忘了沈亦之的鼻息就在耳畔。 一阵酥麻感传来,谢怀柔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呻吟。 她身子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想捂嘴却来不及了。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沈亦之牢牢压在身下。 白衣滑落,露出香肩,和一小块淡到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吻痕。 那是七日前沈亦之留下的。 明明已经淡的快看不出来了,可沈亦之突然俯身,红唇精准的覆盖住那浅淡的红印,再次加深。 “别……” 谢怀柔无力阻止,身软如泥,素手抬起,却又慢慢放下,使不出一丝力气。 第8章:我今日真的没出门 沈亦之的吻带着侵略性,像是故意惩罚她。 可谢怀柔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一场酣畅结束,沈亦之怒火稍歇,却仍不愿意放过她。 “你今日去哪了?” 谢怀柔心头一颤。 得亏她是伏在沈亦之膝上的,脸部朝下,因而沈亦之瞧不见她的表情。 谢怀柔心中微乱,声音却很冷静。 “我今日并未出门,哥哥为何这样问?” “是吗?” 一阵冷意从头顶传来,谢怀柔手心紧张的出了汗。 她微微抬头,勇敢的迎上沈亦之冷冽的目光,神色的无辜又茫然。 “哥哥,我今日真的没出门。” “莫不是哥哥在外面瞧见和我容貌相似的人,因此认错了?” 她这理由倒找得很好,可在沈亦之耳中却十分拙劣。 既然她不愿意承认,沈亦之也没戳穿她。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谢怀柔的下巴,俊脸突然靠近。 “翠莺是你的丫鬟,你可要好好管教她。” “若她在外闯了什么祸,旁人可是要怪在你头上的。” “哥哥教训的是,怀柔记下了。” 谢怀柔瞳孔微缩,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她心脏紧张到几乎爆炸。 看样子沈亦之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说不定是今日她出门时,被他瞧见了。 可她既然已经撒谎了,那就得装到底。 好在沈亦之手上没有证据,否则早就拿出来跟她对峙了。 刚才一个时辰,谢怀柔累得不轻,沈亦之却精神抖擞,很快便潇洒离去。 谢怀柔拖着疲惫的身子,沉沉入睡。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宋青荷身上,只盼着她能尽快拿下沈亦之。 若真有那一日,也不枉费她这些时日来所受的苦了。 但此时的谢怀柔并没有意识到,若宋青荷真能入沈亦之的眼,又何需她帮忙出谋划策呢? 三日后是沈雪嫣生辰,因与刘家联姻的缘故,人家特地邀请刘家众人来观礼。 这三日里沈亦之不再来过,就像这天晚上的事儿只是谢怀柔做的一个梦一样。 他不来谢怀柔也乐得清闲,养身子的同时心情也越发好了。 但她始终记得沈亦之的叮嘱,管好翠英,别随意出去走动。 如此说来,她让翠英出去打探消息的事儿,肯定被沈亦之察觉到了。 因此这三日里,翠英也不再出门。 主仆二人就如同销声匿迹一般,降低所有存在感。 三日过去,沈雪嫣的生辰到了。 天还未亮时,人家就热闹起来,所有仆人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沈雪嫣就更不用说了,东方天空刚放出一抹晨光,她便起来梳洗打扮了。 虽然谢怀柔并不是侯府的亲生女儿,但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要适当也得出席。 “小姐今日怎的穿这身衣裳?” 翠英从外面打水回来,一进屋便见谢怀柔已换好衣裳了,是一件浅绿色的缕金兰花襦裙。 “这件就挺好的。” 谢怀柔对着铜镜打量半晌,满意点头。 今日是沈雪嫣过生辰,又不是她,自然不必打扮的太过花哨,抢人风头。 说到底她终归不是定远侯的亲生女儿。 白白占了个二小姐的名头,也该懂事些,免得落人口舌。 翠莺却为谢怀柔打抱不平。 “这些年来,侯爷对小姐很好,一直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并无两样。” “小姐也该适当的放松些,不必时时刻刻小心,反倒落了刻意。” “你不懂。” 谢怀柔轻轻摇头,目光暗淡些许。 是啊,翠莺丫鬟哪里能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呢?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深门别院虽比不上皇宫那般勾心斗角,诡谲莫辨但也不多逞让。 若非谢怀柔时时刻刻小心一些,仔细一些,还不知被人骂了多少回呢。 她的身份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又何必在这方面多多饶舌呢? 这身浅绿色衣裳正正好。 既不喧宾夺主,也不是她素日最爱的月白色,以免沈亦之在人群中再次盯上她。 “听说今日子休少爷也会来。”翠莺突然道。 谢怀柔正在梳头,闻言素手一顿,神色微凝。 她又可以见到刘子修了,却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刘夫人对沈雪嫣甚是满意,沈雪嫣更是深爱刘子修 只怕下次见面时,就是在二人的婚宴上了。 谢怀柔心头一阵苦涩翻江倒海般涌来,却又被她强行压下。 半个时辰后,前院放过一挂鞭炮,谢怀柔起身出门。 前院已经在唱礼了。 定远侯府虽不比当年,也被皇帝忌惮,但威名还在,因而巴结侯府之人不在少数。 今日沈雪嫣过生辰,这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斩头露角,希望能入了定远侯青睐,他日得份好差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定远侯府门外大排长队,管家拉长嗓子唱礼,好一派热闹景象。 谢怀柔过来时,瞧的清清楚楚,她并未多看两眼,径直朝大堂方向过去。 刘家众人已经来了,正和她母亲热络地聊着天。 侯爷也在一旁坐着,沈雪嫣更不用说。 虽然谢母并非她的亲生母亲,素日里沈雪嫣也瞧不上她。 但今日众人皆在,沈雪嫣也不会让谢母没脸,哪怕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瞧见谢怀柔来了,谢母目光微微一亮,朝她招手。 “怀柔,快到娘亲这来!” “见过刘夫人。” 谢怀柔乖巧走过来,俯身行礼。 刘夫人笑容依旧。 相比上次见面时,此刻的她春风满面,甚是得意,眼角眉梢尽是喜悦。 她只匆匆瞧了谢怀柔一眼,立刻去看沈雪嫣,言语间全是对她的夸赞。 诸如此类的事经常发生,谢怀柔早已习惯了。 虽然定远侯是她名义上的继父,对她也的确不错。 可她终究不是亲生的,哪比得上沈雪嫣是定远侯名正言顺的血脉。 客套话说个不停,谢怀柔坐在一旁沉默寡言。 她时而点头微笑,做足了大家闺秀的脸面,没给谢母丢脸。 她用余光扫视全场,却未曾瞧见沈亦之。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一向对沈雪嫣也很好,不知这会儿跑哪去了。 第9章:折磨 莫不是他不打算来参加了? 刚转过这个念头,有人从外面进来。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还请谢夫人和雪嫣见谅,子修在此赔礼了。” 来人正是刘子修。 他和刘夫人一样春风满面,看起来心情不错。 谢怀柔心跳突然快了几拍,目光瞬间亮起,嘴角不可控的扬起一抹弧度。 她终于见到刘子修了。 虽然他现在已是别人的未婚夫君,可能见到他,依然让谢怀柔心安。 但她并未多瞧两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怀柔妹妹,你也来了?” 刘子修主动和谢怀柔打招呼,笑眯眯的走过来。 他着一身青色长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大堂内人虽多,可他眼中却只有谢怀柔一人,眼底的笑意如满江春水倾斜而出,遮掩不住。 谢怀柔赶忙起身向他行礼。 “子修哥哥,今日是雪嫣姐姐生辰,不知子修哥哥要给雪嫣姐姐送何礼物呢?” 谢怀柔深知今日的主角是沈雪嫣,话题自然也要围着她而来,绝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别管刘子修如何,她必得做足礼数。 这话引起了沈雪嫣的注意,只见她小嘴一撅,故作嗔怪道。 “还说呢,我昨日去见子修哥哥,他却说并未给我准备礼物。” “这可是他陪我过的第一个生辰,竟这般不重视,当真让我失望。” “子修哥哥,你说你该不该罚?” 她这副娇憨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免心中发痒。 刘子修眼中却并未有太多波澜,嘴角的笑仿佛凝固一般,没有加深也没消失。 谢母赶忙打圆场,“雪嫣这话就不对了。” “子修如此喜欢你,又怎会不给你准备礼物呢?” “只怕他是故意逗你呢,想看你着急作乐,你切莫将这话当真。” 刘夫人也在一旁道:“瞧我这儿子,到了成家的年纪,却改不了贪玩的毛病。” “子修啊,你也真是的,跟旁人玩笑也便罢了,怎能跟你雪嫣妹妹这般玩笑?” “瞧瞧,你都把雪嫣吓到了。” “也罢,你快些将礼物拿出来吧,只当哄你雪嫣妹妹高兴也便是了。” 谢母和刘夫人一唱一和,原本略微僵硬的气氛瞬间被冲散,继续活跃起来。 谢怀柔也在笑。 这种场合她不得不笑。 她心中的苦涩却迅速蔓延,传遍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枯水浸泡过似的,苦不堪言。 她爱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定亲。 今日又要在她眼前亲手送出礼物,接受众人的祝福。 旁人认为他二人天造地设,是少有的佳话,谁又能知道她心中的苦楚? 更何况沈亦之还没出现,不知他躲在哪里瞧好戏呢。 谢怀柔不敢有太多表情,生怕被沈亦之抓住端倪继续折磨自己。 “对了,宋青荷呢?” 谢怀柔冷不丁想起此人来,连忙踮脚朝外看去。 宋家和刘家是亲家,关系匪浅。 再加上宋青荷喜欢沈亦之。 刘子修和沈雪嫣即将成亲,宋青荷跟着来蹭顿饭也不是说不过去。 她如此喜欢沈亦之,肯定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那为何没见到她人呢? 谢怀柔思忖片刻功夫,刘子修已经将礼物掏出来了。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面放着非常精致的臂钏。 沈雪嫣只看一眼便心生欢喜,顾作娇嗔的瞪他一眼。 “子修哥哥,原来当真与我开玩笑呢,倒真将我吓得不轻。” “这对臂钏我很喜欢,我便原谅子修哥哥了。” 大堂内气氛其乐融融,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倒显得谢怀柔格格不入了。 不经意间谢怀柔一抬头,恰好和刘子修对视。 那是怎样的眼神?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还带着一种谢怀柔读不懂的倾诉。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谢怀柔根本招架不住,面色一红,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怀柔,你怎么了?” 谢母察觉到谢怀柔的异样,忙关切的问她。 “我瞧你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谢怀柔连忙起身,神色歉疚。 “让母亲担心了,我只是心口略微烦闷,想出去转转。” “好,那你便着去吧。” 谢母拍拍谢怀柔的手,“宴席快开了,你要早些回来,可别耽误了吉时。” 整个定远和府都对沈雪嫣的生辰相当重视,且看今日前来的宾客数量便知一二。 谢怀柔进来都这老长时间了,外面唱礼还在继续,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谢怀柔匆匆点头,转身出去了。 沈雪嫣忽然收了笑容,冲着谢怀柔的背影翻了个很不优雅的白眼。 今日她生辰,谢怀柔的话也太多了些。 这会儿又身子不舒服,借口外出,她究竟想干什么? 来到几乎没人的后院,谢怀柔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心中好受些。 “怀柔。” 一道清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将她吓了一跳。 谢怀柔赶忙转身,便见刘子修不知何时也跟着她出来了。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羊肠小路上,迎着和煦的风,伴着头顶并不似眼的阳光。 再配上刘子修那恰到好处的醉人微笑,这画面仿佛定格一般,美的让谢怀柔沉醉。 “子修哥哥……” 她情不自禁的喊出声,脚步一动,想朝他过去。 却突然想到沈亦之,硬生生停下了。 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被沈亦之霸占多年,又有何颜面和刘子修私下相见? 他已是沈雪嫣的未婚夫婿,在这见面,若传出谣言来,必会损伤定远侯府的颜面。 她不能这么自私。 思及此,谢怀柔定了定心神。 眼瞅着刘子修朝这边过来,她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子修哥哥不在大堂陪雪嫣姐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日雪嫣姐姐生辰,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到前院做事去了,这后院连个鬼影都没有。” “子修哥哥出现在这,怕是不合理数。” 谢怀柔说的很委婉,但她相信刘子修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实在不想再受沈亦之的折磨了。 为此,她宁愿疏远刘子修。 第10章: 一巴掌 见刘子修不为所动,甚至还朝自己过来。 谢怀柔心中一紧,警铃大作,赶忙离开。 可她刚走两步,就被刘子修抓住胳膊,拉到自己跟前来。 “怀柔,你当真要与我生分了吗?” “子修哥哥……” 谢怀柔欲言又止,眼神慌乱地撇着四周,生怕沈亦之会突然出现。 她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刘子修不知谢怀柔心中所想,眼神中带着无限眷恋。 “怀柔,我知你怨我,恨我,怪我,可我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可以,我的确想和你在一起。” “奈何我母亲不这样想……” “子修哥哥,你别再说了!” 谢怀柔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异常滚烫,听得她心惊肉跳,生怕落在旁人耳中去。 就算沈亦之此刻不在这,但隔墙有耳。 定远侯府里有那么多下人,倘若有人此刻从这里路过,必会传到沈亦之耳中去。 到时她一样受罚。 刘子修依然抓着谢怀柔的胳膊,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挣脱不得。 谢怀柔轻咬下唇,“子修哥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你既然和雪嫣姐姐在一起了,就应当好生待她,切不可做出让她伤心之事。” “方才那些话我只当没听到,还请子修哥哥自重。” “怀柔,你说这话就是在怪我了?” 刘子修好似听不懂谢怀柔的暗语似的,一根筋的解释道。 “我母亲知道我心悦你,从前她对你也好生喜欢。” “奈何你不是定远后的亲生女儿,我母亲又执意要攀上定远侯这棵大树。” “因而我才选择了雪嫣,怀柔,你可懂我心中的无奈?” “自我与雪嫣定亲之后,我和你最近虽见过几次,却遥遥相望,连句话都说不上,你可知我心中有多难受?” “今日我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你言语两句,你却处处拒绝我于千里之外,话语间一片生疏。” “难道你我二人,以后便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是的,子修哥哥。” 谢怀柔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之后趁刘子修愣神之际,赶忙把手抽回来。 “子修哥哥,从前之事莫要再提,往前看便是了。” “你说这些话,只会害人终害己,不要再挂在嘴边了。” 天知道谢怀柔说这些话时,心中有多难受。 可她也没办法,为了保全自己和母亲,这一世她和刘子修只能沦为路人了。 好在沈雪嫣足够优秀,大家闺秀所会的东西她全都会。 她又自小熟读《女则》,《女训》,《女记》,以后一定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想到这,谢怀柔心中也能得到稍许安慰。 “子修哥哥,我出来太久了,先回去了。” 谢怀柔根本不敢和刘子修对视,生怕自己控制不住。 就怕到时二人互诉衷肠,被人抓住把柄,只得匆匆离去。 可刘子修却不愿意放过她。 “怀柔,我今日悄悄溜出来找你,只是想听你说一句你并未怪我,仅此而已。” 谢怀柔猛然停下脚步,心中有苦涩荡漾开来。 她怎会不怪刘子修呢? 刚才他说出那个理由后,谢怀柔心中越发难受了。 可她能怪得了谁? 这真是刘子修的错吗? 若他说的是事实,那她和刘子修都只是利益下的牺牲品罢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与其怪他还不如孤影自怜。 “子修哥哥,我不怪你。” 谢怀柔深吸一口气,放平声音。 “但前事已经铸就,你我都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从前对我心生好感,但那已经是从前了。” “以后你的妻子是我雪嫣姐姐,你一定要好生待她,千万别辜负她。” 说到最后谢怀柔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眼神越发苦涩。 亲已经定了,成亲吉日也说下了,刘子修还来与她说这些事儿有什么用呢? 人活一世,不能只为自己考虑,那太自私了。 父母兄弟,亲足门眉,无一不是牵挂和拖累。 刘子修有他的不得已,谢怀柔何尝不是一样? “哟~好生上道啊。” 一道不阴不阳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谢怀柔心头一颤,赶忙转身寻声望去。 来人正是沈雪嫣。 她面带冷笑,脚步极快,迅速过来。 匆匆瞥了刘子修一眼后,她便盯住谢怀柔。 那恶毒的目光,仿佛在毒药中淬过似的,恨不得把谢怀柔生生挖下二两肉来。 “雪嫣姐姐,你误会了……” 谢怀柔想解释,却被沈雪嫣堵住。 “误会什么?” “你二人避开别人在此处相谈甚欢,乃我亲眼所见,何来误会一说?” “雪嫣,你的确误会了。” 刘子修不想让谢怀柔蒙受不白之冤,主动道:“我与怀柔不过是偶然遇见罢了。” “刚才交谈几句,即便你不来,她也要回去了,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是我说的那样,那是哪样?” 沈雪嫣身为定远侯的亲生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自然是不愿将脾气藏着掖着的。 “子修,你才与我定亲,为何要在此处勾搭别人?” “你有了我难道还不够吗?” “还有你!谢怀柔,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竟敢勾引我的未婚夫婿!” “雪雁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谢怀柔慌忙摇头,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最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原想着到此处透透气,不曾想刘子修跟了过来。 也未曾想到,他二人聊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话,引人误会。 更没想到沈雪嫣会突然出现。 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过来的,更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被她听去多少。 但谢怀柔知道这个误会,若是解释不清楚,只怕以后她在定远侯府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管是沈亦之还是沈雪嫣,都打心眼里不服谢母。 本来她娘俩就举步维艰,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谢怀柔快步跑过去想解释清楚,没想到—— “啪!” 她才刚走到沈雪嫣面前,迎面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竟敢跟我抢男人!你算什么东西?” “雪嫣,你怎能动手打人?” 第11章:你搁这又唱又跳 刘子修急了,赶忙拦在谢怀柔面前,眼神关切。 “怀柔,痛不痛?快让我瞧瞧。” “不……” “刘子修!” 刘子修的动作和话语彻底惹怒了沈雪嫣,她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你怎能这样对我!这个贱人有什么好?你竟然喜欢她?” “雪嫣,别闹了。” 刘子秀紧皱着眉头,眼神不耐,并无半点爱意。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怀柔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只是偶遇罢了,你不相信,还打她巴掌,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 “呸!她才不是我妹妹!” 刘子修这话戳到了沈雪嫣的痛处。 “若不是她母亲害死了我娘,她能进我们定远侯府吗?还不知在哪做乞丐呢,说不定命都没了!刘子修,你太过分了!” “不是这样的,我娘亲没有做这样的事。” 谢怀柔慌忙摇头,“雪嫣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先夫人的死和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冤枉她!”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沈雪嫣冷冷一笑,“孰是孰非,你心里明镜似的,又何必说这些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话呢?” 她又看向一旁的刘子修,“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这个贱丫头?” “雪嫣,你一定要这样吗?” 刘子修抿了抿嘴角,“我已经与你定亲了,我心中自然只有你一个人。” “且我方才说过很多次,我和怀柔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为何不相信我?难道我与你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这番话倒是取悦了沈雪嫣,她脸色好看不少。 “你心中当真只有我一个人吗?” “自然当真。” 刘子修这话说的很快,没有思考时间。 沈雪嫣高兴了,谢怀柔心里却略过一抹酸涩。 她不知道刘子修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只要能息事宁人就好。 对她这样的残花败柳来说,又哪还敢肖想别人。 刘子修三两句话将沈雪嫣哄好,绝口不提那一巴掌的事。 谢怀柔也寻个借口转身走了。 也许她刚才就不该出来。 白白挨了一巴掌不说,还害的沈雪嫣误会。 也罢,以后最好不要和刘子修见面了。 “小姐,您还好吗?” 翠莺扶着谢怀柔,满眼担忧。 谢怀柔勉强挤出一抹笑,“我没事。” “可小姐脸色很差。” 翠莺长叹口气,“二小姐也太不讲理了,怎能说动手就动手,再怎么样你也是这侯府的三小姐啊!” “翠莺,别说了。” 谢怀柔心中很乱,也很累,实在不想再提这些事情。 外人虽称她一声三小姐,但也知道她并非定远侯的亲生女儿。 表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还不知说得多难听呢。 这都是可以想见的事,实在没必要为这事而难过。 唯一让谢怀柔庆幸的是,沈雪嫣出来闹事总比碰见沈亦之来的强。 “小姐,咱们晚些再回大堂吧,若夫人见你挨了打一定会伤心的,这府上就别想太平了。” 是啊,她母亲随时候府的当家主母,却只是个填房,没几个人真正打从心底臣服她。 还是别再惹事了。 谢怀柔回房,让翠莺找了些冰块冷敷。 等脸色好看些了,这才回大堂。 唱礼环节早已结束,大堂依旧很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甚是喜悦。 虽然这只是沈雪嫣的生辰宴道,却办的热热闹闹,锣鼓喧天。 谢怀柔进入大堂时,沈亦之已经来了。 他今日心情不错,着一身月牙白锦袍,颇有几分温润公子的感觉。 可那冰冷的眼神却散发着阵阵寒气,令人退避三舍。 刘子修和沈雪嫣也回来了,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谢怀柔没惊动任何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怀柔,你刚才去哪了?” 谢母一眼便瞧出谢怀柔的不对劲,出声问道。 谢怀柔微微一笑,“方才觉得心中烦闷,故而出去走,走眼下舒服多了。” 刘夫人在一旁接话道:“早先听说三小姐身子弱,近来天越发冷了,可要好好保养。” “女儿家身子单薄,别回头冻出什么毛病来,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多谢刘夫人关心,怀柔会的。” 谢怀柔福身行礼,态度恭敬而谦卑,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小姐来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谢怀柔笑容微收,朝门外望去。 果然是宋青荷来了。 但让谢怀柔惊讶的是,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宋青荷却没按她所说的那样着装打扮,而是穿着一身绯红色襦裙。 绯红色是好看,但宋青荷今年不过十五岁,这颜色穿她身上,倒显得老气了。 光这也就罢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头饰。 谢怀柔瞧了两眼,惆怅地叹息一声,收回视线。 她那天说的话果然白说了。 宋青荷头上缀满了珠宝,各色各样的,各式各款的,密密麻麻,整个脑袋上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这么多头饰加在一起,最少十斤重。 她也不嫌累得慌。 “青荷给谢夫人请安,给刘夫人请安。” 宋青荷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款步而来,俯身行礼,面露娇羞之色,犹如一朵含羞待放的荷花。 好一个粉嫩的小美人! 刘夫人自然欢喜,眼中的赞赏之色几乎遮不住。 谢母虽觉得宋青荷打扮不妥当,却也未曾多言,微微抬手。 “宋小姐有礼了,快快起身入座吧。” 今日是宋雪嫣的生辰宴,宋青荷却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颇有种喧宾夺主的意味。 不光谢母和谢怀柔瞧出来了,旁人亦是如此。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变了。 更有甚者在下面窃窃私语,声音虽不大,但从各色的表情上便能瞧出,他们都对宋青荷的打扮颇有微词。 然而,接下来她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 宋青荷并未落座,而是朝身后一招手,进来一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宋青荷眼中没有别人,径直走到沈亦之面前。 第12章: 谁教你做的 “知行哥哥,这是我精心为您挑选的狐皮大氅,听店家说,这是极寒之地的银狐,猎杀三匹才得这一件大氅。” “您身姿挺拔颀长,穿上一定好看,知行哥哥,您可一定要收下,别辜负青荷的一番心意。” 谢怀柔嘴角狠狠一抽,彻底呆住了。 完了,彻底完了。 宋青荷来这一出,先不说沈亦之是何反应,她母亲也不会容许的。 银狐稀少,怎能随意猎杀?更别说做成狐皮大氅了。 这么残忍的事,宋青荷却公然拿出来说话。 况且定远侯府上下都信佛,每隔七日就会沐浴更衣、诚心祈祷、念佛诵经,这已经是侯府雷打不动的定律了。 按理说宋青荷应该知道这事,可她却挺而走险用这等稀有之物来讨沈亦之的欢心,不得不说她胆大且愚蠢。 谢怀柔为宋青荷狠狠的捏了把汗,偏过头去,遗憾的摇摇头。 也罢,孺子不可教。 她把该说的话都说给宋青荷听了,该如何做手把手的教她了。 宋青荷只需按照她说的那样依葫芦画瓢,即可讨沈亦之欢心。 不曾想她却背道而驰,一切都反其道而行之。 宋青荷并未察觉到大堂内的气氛已降至冰点,脸上依然是娇羞的笑。 她甚至还在心中模拟一遍,想着沈亦之一会儿该如何感激自己,丝毫没注意到沈亦之越来越黑的脸色。 直到她发现身边的丫鬟依然举着那间大氅,沈亦之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宋青荷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知行哥哥,你不喜欢吗?” 一转眼的功夫,宋青荷笑容收起,换成委屈和伤心。 “知行哥哥,您可知道为了这件银狐皮大氅,我跑了多少路子,好不容易才给您弄来的。” “这个冬天您再也不怕冷了,知行哥哥道:“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您穿上这件大氅的模样了。” “够了!” 谢母实在看不下去了,愤怒出声,脸色阴沉如锅底。 “宋小姐,你怎能做这种残忍的事!你!你太不像话了!” 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谢母身为定远侯的续弦。 虽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但府上服她的人并不多。 因此,谢母素日里性情温和很少发怒,也很少对下人严厉,更别说像今日这样将怒气挂在脸上了。 一时间,众人为之一愣。 原本刘夫人想说话的,这下也闭了嘴。 偏偏宋青荷不知所谓。 “夫人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火,我做错了什么了?” “青荷,你还好意思说?” 刘夫人总算找到机会了,疯狂的朝宋青荷使眼色。 “这银狐皮珍贵不假,也是你一番心意,可杀生之事如此残忍,你怎能如此明晃的拿出来?这未免太不像话了!” “你的知行哥哥理解你的一番好意,但你还是将着狐皮拿回去吧,送些别的来也成。” 这么多人都在,刘夫人不能偏袒宋青荷太明显,只能尽力把话往回收。 可即便如此,在座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又怎会听不出刘夫人话中的提醒之意。 若此刻宋青荷顺着她给的台阶顺利下去,再说几句好话,场子也能重新热起来。 却不曾想,她全然没能领悟刘夫人的意思。 “姨母,你错了。银狐皮难得,那店家说今年只到这一件。往年都不曾有过,明年更不知是否还会有。” “若我不拿来送给知行哥哥,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定远侯府是信佛的!” 谢母实在忍无可忍了,直接将这话喊了出来,脸色铁青。 谢怀柔沉沉的叹了口气,却未惊动她人。 她真是看错人了。本以为宋青荷能争气,夺得沈亦之欢心替自己转移注意力。 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没用,还如此挑衅整个定远侯府。 不用问,这事儿一定没有任何指望了。 直到谢母说出这句话,宋青荷才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茫然地看着众人,突然一拍脑袋,赶忙跪下。 “夫人恕罪,青荷愚昧无知,一时大意竟忘了此事。还请夫人不要和青荷一般计较。” 刘夫人也在一旁道,“是啊!青荷年纪太小,哪懂得这些。但她也是好意只是好心办错了事罢了。” “今天是雪嫣的生日,可别让这等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 若是往常,谢母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以前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可今天她不允许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可谢母还没来得及说话,沈亦之突然起身,接过那件大氅,朝宋青荷走过去。 她这行为让众人不解,谢怀柔也是一愣。 难道沈亦之转了性子?要和她母亲对着干啊? 外人不知道的是,沈亦之和沈雪嫣都不喜欢谢母,她兄妹俩总认为自己母亲是被谢母害死的。 否则,她如何能做当家主母的位置? 别管人前还是人后,只要是对谢母不利的事情,沈亦之和沈雪嫣都乐此不疲。 今天是沈雪嫣的生辰宴,而且这事儿的确是宋青荷有错在先。 难道沈亦之也想跟谢母对着干吗? 谢怀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本想站起来说两句话。 可沈亦之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动作一顿。 “是谁教你的?” “什么?” 宋青荷疑惑的皱起眉头,“知行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荷听不懂。” “听不懂?” 沈亦之眉头一挑,“若无旁人教你,你怎会想到在今日这种场合给我送礼。说吧,到底是谁教你的?” 谢怀柔脑子嗡的一声响,差点从座椅上滚落下来。 沈亦之怎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他派人跟踪自己了吗? 宋青荷若真把她供出来,又该如何收场? 若让沈亦之知道,宋青荷今日所做种种行为都是自己指使的,只怕他非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不可! 都已经这会儿了,宋青荷才终于察觉到沈亦之生气了。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刘夫人。 可刘夫人却不跟她对视,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第13章:进入梦乡 这丫头只能这么蠢了,简直蠢到家了,真是让人两眼一黑。 “说,是谁指使你的?” 沈亦之声音很平缓,每一个字都尽力放平声调,并不见任何怒火。 可了解沈亦之的人都知道,这恰恰是他发怒的前兆。 偏偏宋青荷并不知道。 她轻咬着嘴唇,犹豫了好半天开口。 “这些都是谢怀柔是她教我的。她说知行哥哥最喜欢被银狐皮,便怂恿我给哥哥送件大氅来。” “她还说,只要我这样做,你就一定高兴。” “知行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听信三小姐的鬼话,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要怪就怪她好了,千万别怪我。” 说完这些话后,宋青荷狠狠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重新活过来似的。也是刚才那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定远侯府每搁七日,就会吃斋念佛。 佛家从不杀生,也不支持杀生,可她方才却说这大氅是用三条银狐皮才做成的。 这么残忍的事还那么得意的拿出来说,难怪谢母会气成那个样子。 还好,还好,她都推到谢怀柔身上去了。 谢怀柔是谢母的亲生女儿,说到底也是一家人,那就让她们一家人去掰扯。 谢怀柔感觉身上一麻,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各色目光看的她心头发毛。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谢怀柔赶忙解释,可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似的。 这短短几个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只感觉口干舌燥,面色滚烫。 这几个字被她说的底气不足,十分心虚。 “大哥,你别误会。” 谢怀柔紧握着拳头,语无伦次的继续解释。 “我从没有教过宋小姐做这种事,我真没有,你要相信我。” 这下完了,她在心中默默想到。 沈亦之绝不会相信她的话,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别管宋青荷说的多离谱,为了针对自己,沈亦之一定会选择相信。 今天晚上她又要倒霉了。 “好了,都别再闹了。” 谢母及时出声,“今天是雪嫣的生辰宴,这等小事的确不该坏了众人的兴致。” “宋小姐的行为虽有不妥,但念在她年纪尚小,又不懂咱们候府的规矩。” “这事儿到此为止,修得再提。” 这件事草草收尾,但谢怀柔心中并未放松。 因为沈亦之就坐在她不远处,直勾勾的朝这边看来。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可谢怀柔心头就像是挂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她十分难受。 这一整顿饭,谢怀柔都在想沈亦之究竟要干什么。 还有宋青荷,想到宋青荷,谢怀柔抬头朝她的方向看去,就见她正愤怒的瞪着自己。 谢怀柔冷冷扬唇,眼中满是嫌弃的偏过头去。 她居然还好意思这样瞪自己,教她个谱子都谱不成曲儿,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 宋青荷此刻心中别提多懊悔了。 她原以为谢怀柔的确是骗自己的,根本就没打算按照谢怀柔说的那样去做,一切都随着自己的心意。 可没想到沈亦之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虽然她此刻什么都没说,看上去好像很平静似的。 但宋青荷已经能感觉到了冥冥中她闯了大祸,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想着想在沈亦之面前好好的表现,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以后他们也能多多联系,多多接触,不曾想竟弄巧成拙了。 都怪谢怀柔! 宋青荷愤愤一哼,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情。 这顿生辰宴草草结束,被宋青荷这样引导,每个人都像有心事似的,气氛明显比刚才冷淡不少。 谢怀柔食不知味地坐在那,浑身不舒服,仿佛凳子上长了刺儿似的。 生辰宴一结束,她就立刻跑了。 回到小院后,谢怀柔特地朝外看两眼。 见沈亦之没有跟过来,她这才沉沉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今天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沈亦之既然没跟过来,就说明这事儿结束了。 但谢怀柔此时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祸是不是沈亦之带给她的,而是宋青荷。 经此一事后,宋青荷终于发现谢怀柔并没有坑骗她。 她也决定按照谢怀柔所说的那样去做,只等下次再见沈亦之时,她要好好表现。 整整一下午,沈亦之都没露面。 谢怀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根本不敢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定远侯府一片寂静。 谢怀柔草草吃了些饭,便上床休息。 翠莺从外打了热水,来给谢怀柔泡脚。 “小姐,今日之事不知少爷是否会轻轻放过?” 一提这事儿,谢怀柔心口就感觉有点慌。 但她还是安慰道:“别怕,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而且今天的事也不是我教的,沈亦之不会相信宋青荷的话。” “若是这样那便好了,奴婢也很担心小姐。” 翠莺点点头,“小姐早些休息吧,奴婢到门口守夜去。” “等一下!” 谢怀柔突然叫住她,“翠莺,你今晚能否陪我一起睡?” 谢怀柔总觉得沈亦之今晚会来。 中午用餐时,沈亦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若他今晚真的来了,只怕谢怀柔也无处可逃。 她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翠莺是知情的,那便让她陪着自己。 想来沈亦之当着翠莺的面,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翠莺略一思索,“好,那奴婢今晚便陪小姐一起睡一下。” 二人虽名义上是主仆,实则却像亲姐妹那样。 翠莺很小便跟着谢怀柔了,那时她还没灶台高。 她到厨房给谢怀柔端点心,不小心把盘子给弄倒了,还惹得一顿臭骂。 幸好谢怀柔帮她解围,这才作罢。 这么多年来,二人形影不离,谢怀柔有任何心事都说给翠莺听。 有些连谢母都不知道,翠莺却一清二楚。 从这就能看出来,二人除去没有血缘关系,实则和姐妹一般无二。 二人聊了会话,谢怀柔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闭上双眼。 她紧紧抱着翠莺的胳膊就进入了梦乡。 第14章:熟悉的香气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怀柔感觉身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十分沉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慌乱间,她惊醒了。 一睁开眼,便看见面前有个黑影。 同时,她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好闻香气。 难道…… 谢怀柔张嘴就要呼喊,嘴巴却被人捂住。 翠莺呢? 谢怀柔心中警铃大作,伸手往旁边一摸,却是凉的。 翠莺原本就是在这个位置,人去哪儿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在谢怀柔耳边,喷洒出阵阵热气。 谢怀柔猛地打了个冷战,心跳声响如惊雷。 沈亦之真的来了! 她居然真的过来了! 那翠莺呢?翠莺被她弄到哪里去了? 沈亦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把翠莺弄走? 翠莺不会有危险吧? “我在问你话!” 男人恶劣的挑起谢怀柔的下巴,让她跟自己对视。 谢怀柔目光一闪,脱口而出。 “你把翠莺怎么样了?” 她这时候提起无关紧要的人,让沈亦之很不爽。 “不过一个丫鬟罢了,我能拿她如何?自然让她去该去的地方了。” 闻言,谢怀柔心中一松,喘了口粗气。 还好还好,翠莺没事。 她就怕沈亦之因自己的过错,迁怒到下人身上,惹来无妄之灾。 “不要岔开话题!” 沈亦之挑起谢怀柔的下巴。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昨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什,什么意思?” 谢怀柔一紧张,差点咬到舌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嗯?” 沈亦之尾音一扬,眸光危险的眯紧。 “你一定要让我主动说吗?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谢怀柔被他牢牢压在身下,任何变化都逃不过沈亦之的双眼。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谢怀柔很紧张。 半晌过后,谢怀柔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哥哥说的可是我去见宋小姐的事儿?” 沈亦之没说话,算默认了。 “我还当是什么呢?” 谢怀柔心里虽然紧张,面上工作却做得很足。 “哥哥是不是觉得,宋小姐今日种种行为皆是我支持的,因而找我来兴师问罪了?” “不然呢?” 沈亦之声音沾了几分冷意。 “你倒是能耐了,还为别人出谋划策!” “哥哥,你误会我了。” 谢怀柔淡定的推开沈亦之的手。 虽是黑夜,却有月光笼罩着,她能清楚看到沈亦之的表情。 “那宋小姐对哥哥痴心一片,又有刘夫人牵桥搭线。” “她能见到哥哥本就是情理之中。而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么多年来,哥哥从不相亲,身边也没有任何姑娘。” “但哥哥早已到了嫁娶的年纪,依我看,那宋小姐便是合适人选。” “我想着这事是为哥哥好,便擅自替哥哥做主,想着让宋小姐投其所好。” “如此一来,哥哥也能高兴。” 说到这,谢怀柔惆怅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啊,那宋小姐太不受教了。” “我手把手的教她,她却一字都听不进去,反其道而行之。” “近日在雪嫣姐姐的生辰宴上惹哥哥生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说到这时,谢怀柔挣扎着从沈亦之身下起来,俯身行大礼。 “哥哥赎罪,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我的本意是为哥哥好,还请哥哥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切勿与我计较。” 她嘴上说的轻松,心中却捏了把汗,情不自禁的向漫天神佛祷告。 希望自己能够度过,如若不然,今晚沈亦之非把她折腾一宿不可。 黑暗中久久等不来沈亦之的回应,谢怀柔也不敢起身,就只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谢怀柔依然快支撑不住了,双腿酸涩,手指抽筋,差点摔倒。 就在此刻,沈亦之嗤笑一声。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谢怀柔不假思索的抬头。 “哥哥与我是兄妹,我是何心思哥哥最了解了,我又怎会跟哥哥做对呢?” 这话倒是不假,她诚心教宋青荷讨沈亦之的欢心,确实有意将他二人撮合到一起。 自然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只有让沈亦之喜欢上别人,她才有逃脱禁锢的机会。 却不曾想,她这点小心思被沈亦之一眼看穿。 就在谢怀柔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沈亦之突然起身拉住谢怀柔的胳膊,将她拽到怀里。 “你如此精心打算,难不成就只是单单为我?就没有为你自己考虑吗?” 他话中带着笑意,却听得谢怀柔汗毛倒竖,毛骨悚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偏偏沈亦之还在等她的答案。 “告诉我,你是否有为自己打算过?”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热气扑面而来。 本是很暧昧的画面,谢怀柔却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她真想问沈亦之一句,他到底想将自己怎样? 就算她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兄妹。 人伦纲常在那摆着,他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这段畸形的关系也注定不能见光。 况且谢怀柔自己心中也清楚,沈亦之并不喜欢她。 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玩弄作贱,糟蹋蹂躏罢了。 “你到底想怎样?” 谢怀柔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便是,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怀柔,这话你就说错了。” 沈亦之面上还在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我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折磨你?” “宋青荷不乖我自会惩罚她,可你说你是为我好,那我便不会拿你怎样,你安心即可。” 谢怀柔要是能安心就见鬼了。 她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掐住她的心脏。 只要稍稍一用力,她就会死于非命。 每次见到沈亦之时,这种感觉最为明显,就像此刻这样。 “过来。”沈亦之朝谢怀柔招手。 后面要发生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但谢怀柔没有反抗的余力,她任命的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她眼里的挣扎和愤怒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死灰。 第15章:谢谢你 同样的事情做一遍和做一百遍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没有区别的,如果说有,那就是麻木。 谢怀柔知道自己完了。 她陷入泥泞中,无论如何都爬不出来了。 这一夜她再次在痛苦中度过。 鸡鸣响过三声时,沈亦之心满意足的穿好衣衫,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床狼藉。 翠莺并未过来,往日这时候,她都会来给谢怀柔擦洗,今日却迟迟不见动静。 谢怀柔浑身酸痛,几乎使不出一丝力气。 但她还是强撑着,胡乱披了件衣服去查看翠莺的情况。 她被沈亦之打晕直接扔在门口,至今还未醒来。 方才屋里这么大的动静,也未能将她惊醒? 沈亦之好狠的心! 谢怀柔咬紧后槽牙,拳头也随之握起。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了! 可她又能如何? 若是反抗,她有反抗的资本吗? 若不反抗,只怕她早晚有一天,一定会死在沈亦之手中。 谢怀柔拿来被褥给翠莺安顿好,这才回去睡觉。 这样一折腾,她直到中午才醒来。 外面吵吵嚷嚷,不知在闹些什么,谢怀柔并不感兴趣。 睡过一觉后,她不仅没能得到缓解身上的不适,反而更加酸痛了。 “小姐,你醒了?” 翠莺端了洗脸水进来,“昨夜也不知怎么了,奴婢睡了好长时间,险些误了时辰。” “小姐可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谢怀柔咽下所有苦涩,打起精神。 “可能是昨日你太劳累了,因而睡沉些。” “里面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吵闹?” 翠莺叹口气,“奴婢听说二小姐丢了个镯子,正让人满院子寻找呢。” “二小姐可宝贝那镯子了,那是先夫人留给她的遗物。” “若是找不到,还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谢怀柔微微蹙眉,心中暗叹一声不幸。 说起来沈亦之和沈雪嫣都是可怜人,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她娘入定远侯府时,沈亦之和沈雪嫣都很不高兴。 奈何他二人无法改变定远候的决定。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他兄妹俩对谢母依然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维持表面和气罢了。 这事和谢怀柔无关,她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便吩咐翠莺端些饭菜来。 谁知翠莺刚出去,谢怀柔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力敲门。 “把门打开!让本小姐进去!” 是沈雪嫣的声音。 谢怀柔往外一瞧,沈雪嫣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过来。 看那样子,好像谢怀柔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儿似的。 “砰!” 谢怀柔还未出门,沈雪嫣就把房门打开了。 “姐姐,出什么事了?” 谢怀柔满眼担忧和关切,落在沈雪嫣眼中就成了惺惺作态。 “你少摆这副可怜无辜样!说!我的镯子在哪儿?快还给我!” “什么镯子?” 谢怀柔一愣,“姐姐莫不是怀疑,你那镯子是被我偷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 沈雪嫣气的眼眶都红了。 “陈嬷嬷说你昨日出去透气时,去了我的院子,好一会儿后才出来。” “一定是你偷了我的镯子!你快把镯子还给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话还未说完,沈雪嫣的眼泪就先下来了。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是沈雪嫣过五岁生日时,由她母亲亲自给她戴上的。 那时沈雪嫣年纪还小,却深刻的记得这一幕。 自先夫人去世后,她曾在深夜里无数次抱着镯子痛哭,思念母亲。 可现在镯子丢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自然是要查清楚的。 “姐姐,我没有偷你的镯子。” 谢怀柔没做过这种事,自然不怕沈雪嫣质问。 “先夫人留给你的东西无比重要,我怎会做这种事情?” “陈嬷嬷说我去过你的院子,这完全是在扯谎。” “我昨日的确去后院透气,但并没进你的院子。” “许是陈嬷嬷老眼昏花没能看清楚,或看错了人也不一定。” “姐姐可别听信她一面之词。” “胡言乱语!” 沈雪嫣气的跺脚,“陈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一直尽心尽力,她怎会扯谎?” “你说她老眼昏花更是不可能!” “谢怀柔,你别狡辩了,乖乖把镯子还给我,我便当这事没发生过,保全你的名声。” “如若不然,我一定会将这事闹大,以后你就别想在我家立足了!” 在沈雪嫣眼中,她的兄弟姐妹就只有沈亦之一人,谢怀柔什么都不是,自然不必对她客气。 “姐姐,我真没有。” 谢怀柔恨不得将心脏掏出来以证清白。 “我没去过你的院子,更没见过什么镯子,我也不屑做这种事情……” “不可能!” 沈雪嫣都没听谢怀柔把话说完,便直接堵了回去。 “那日我因子修哥哥的事说了你两句,你定然怀恨在心,这才故意针对我!” “谢怀柔,你可知道那镯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怎能做这种事情?” “你若再不把镯子交出来,我就去告诉爹爹,他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姐姐,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谢怀柔满眼无奈,“既然姐姐信不过我,那你便搜一下吧,若能将镯子搜出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是谢怀柔最大的诚意了。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心虚。 就算沈雪嫣真搜了,也肯定搜不出任何东西。 “好,那我就搜搜看!” 沈雪嫣朝身后一招手,“你们快去搜查,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 “今天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镯子给我找回来,否则你们通通都得受罚!” 她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一人犯错,所有人连坐,大小姐脾气耍的淋漓尽致。 谢怀柔无奈的摇摇头,没再理会这事,让翠莺去端些吃食来。 昨夜她被沈亦之折腾了那么久,又睡了一上午,水米未尽,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沈雪嫣那边忙得热火朝天,谢怀柔时不时朝这边看两眼,气定神闲,并不担忧。 但沈雪嫣还不肯放过她,在一旁不停的说风凉话。 “谢怀柔,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 第16章:若她是被人指使呢? “若我真把镯子搜出来了,你就等死吧!” 谢怀柔未曾言语,只低头吃饭。 她料定沈雪嫣什么都搜不出来。 然而—— “二小姐,找到了!” 陈嬷嬷捧着一个眼生的小盒子快步跑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正是沈雪嫣丢失的镯子。 她一把抓过来,迫不及待的戴回手上,对着阳光看了两眼,确定并无损坏这才安心。 “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沈雪嫣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端起谢怀柔的碗,往地上狠狠一砸! 陈嬷嬷也在一旁道:“这镯子是在耳房搜到的。” “想来定是三小姐怕放在身上惹您怀疑,这才故意放在下人房里,以此掩人耳目。” “谢怀柔,你太过分了!” 沈雪嫣美眸一合,眼泪啪嗒落下,气得浑身发抖。 “你如何跟我作对都不要紧,可你怎么能拿我母亲的遗物开玩笑!” 谢怀柔也逮住了,怔愣的看着那盒子,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 “陈嬷嬷,你是不是搞错了?”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雪嫣要被谢怀柔的厚脸皮给气笑了,鼻子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陈嬷嬷亲口说你去过我的院子,也是她亲眼所见。” “今日我又在你下人房中搜出我母亲的遗物,这难道还不算铁证如山吗?” “谢怀柔,你脸皮也太厚了!” “分明就是你母亲害死我母亲,鸠占鹊巢,你才能顺利的入我们侯府。” “没想到你却仍不知足,今天我就要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 “陈嬷嬷,拿鞭子来!” “是!” 陈嬷嬷冷声答应,还挑衅的瞪了谢怀柔一眼,立刻将鞭子奉上。 谢怀柔这才明白,陈嬷嬷是有备而来。 因为她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一直以来谢怀柔谨小慎微,从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在这府上,她也只是自保为主,不愿意任何人为敌,更别说得罪别人了。 可谢怀柔此刻却分明能感觉到,陈嬷嬷对自己浓烈的敌意。 但这时候她已经没工夫去想事情的缘由了,当下还是解释清楚要紧。 沈雪嫣接过鞭子朝谢怀柔步步紧逼,气势十足。 谢怀柔刚要开口,翠莺突然跪下朝沈雪嫣重重磕头。 “二小姐,你一定搞错了,三小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其中肯定有误会。” 沈雪嫣一脚狠狠的踹在翠莺心口窝处,毫不留情。 “我与谢怀柔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插嘴了?” “赶紧滚远些!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嬷嬷很有眼力劲儿的让人把翠莺拉到一边。 翠莺哭天喊地,极力证明谢怀柔清白。 可这些辩词落在沈雪嫣耳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经不起一丝波澜。 沈雪嫣说动手是真敢动手,不像旁人似的雷声大雨点小。 说白了,原因就是这件事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倘若谢怀柔在别的事上冒犯自己,她都未必会气成这个样子。 可泰山崩于前,谢怀柔依旧面不改色。 她撇了那鞭子一眼,突然叹息一声。 “姐姐,你就没发现陈嬷嬷很针对我吗?” “话是她说的,东西也是她搜出来的。” “我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我,但姐姐只需仔细想想就知道。” “若陈嬷嬷有意栽赃陷害我,也是完全行得通的。” “闭嘴!”沈雪嫣冷呵一声。 “陈嬷嬷与你无冤无仇,如何会害你?” “你死到临头,居然还想拖别人下水,真是太不要脸了!” “况且陈嬷嬷是我奶娘,她一直照顾,我又怎会做出这种对我母亲大不敬的事来!” “若她是被人指使的呢?” 一道阴冷略带嘲讽的嗓音从院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愣,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 就见沈亦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沈雪嫣悻悻的收回鞭子,但并未交给下人,而是牢牢的握在手中。 “这死丫头动了我们母亲的遗物,难道不该打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落在我手中总比落在父亲手中来的强。” “若真惹怒了父亲,只怕她会被赶出去呢,又何止挨两鞭子那么简单。” 沈亦之已经走过来了,眼里并没有往日对妹妹的疼惜和爱护,只有冰冷和嘲弄。 “你这丫头还真是蠢钝的很,怀柔都说的那么清楚了,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 “想明白什么?” 沈雪嫣是真的懵了。 她虽然张牙舞爪,气势很足,但这不过是她的保护色罢了。 若真论起来,沈雪嫣本性并不坏,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加上她总以为是谢母害死了她母亲,因而连带着不喜欢谢怀柔,仅此而已。 所以,谢怀柔从不跟沈雪嫣计较。 可今天若不是沈亦之及时赶来,只怕这顿鞭子她挨定了。 沈亦之转头看向陈嬷嬷,虽是面无表情,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压却缓缓释放,化无形为有形,直奔陈嬷嬷而去。 陈嬷嬷身形一抖,赶忙行礼。 “大少爷,老奴是冤枉的,三小姐所说的不过是狡辩之词罢了。。 “那你昨天见宋青荷一事该如何解释?” 她昨天居然见过宋青荷? 谢怀柔猛地皱眉,脑中灵光闪过,什么都明白了。 看样子,应该是宋青荷指使陈嬷嬷来针对自己的。 可她不明白,宋青荷为何这么做。 明明是她给宋青荷出主意讨沈亦之欢心,虽然宋青荷并未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做,但那是她自己的原因,和她有何关系? 她怎能这样不讲理! 沈雪嫣脑子彻底乱掉了,“大哥,你在说什么呀,这事怎么又和宋小姐扯上关系了?” “哎呀,你就别再打哑谜了,说清楚吧。” “我说,倒还不如让她来说。” 沈亦之紧盯着陈嬷嬷,眸光微暗,有冷芒划过。 “陈嬷嬷,你要么自己坦白,要么我替你说。” “可若你选择后者,只怕后果你承受不起。” 陈嬷嬷心神一颤,眸光骤然收紧。 第17章:真相大白 谢怀柔亲眼看见她额头上迅速涌出细密的冷汗。 可她依然还在嘴硬。 “老奴……老奴不知大少爷此话何意。” “老奴自入府便一直照顾先夫人,先夫人离世后,老奴奉命伺候二小姐。” “老奴一直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任何脱离本分之事,大少爷实在是冤枉老奴了。” “是啊大哥,你一定误会了。” 都这时候了,沈雪嫣还没搞清楚状况呢! 她死死抓着沈亦之的胳膊,嘴巴觉得都快能挂油壶了。 “陈嬷嬷一直对我很好,非常尽心,你怎么能说她联合外人做坏事呢?” “再者,那个宋小姐只来过咱们侯府一趟。” “她根本就不认识陈嬷嬷,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一定是搞错了!” 谢怀柔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实则想了很多事情。 她还是不明白,宋青荷为何会跟自己过不去? 明明是她们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做,最后却把过错都推到自己头上来,今日还陷害自己。 最可恶的是这个陈嬷嬷,不知收了宋青荷什么好处,竟心甘情愿的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怀柔性格是软了些,但那只是在沈亦之面前。 除了他,她不会任人拿捏。 “雪嫣姐姐,陈嬷嬷有没有做这样的事,好好审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谢怀柔缓步走来,“姐姐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侯府当然也是一样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既然知行哥哥说陈嬷嬷做了这种事,那就带下去好好审问吧,总能问出来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沈雪嫣狠狠的剜了谢怀柔一眼。 “你这分明是想屈打成招,你看不惯我却又不能对我怎样。便想着拿我身边的人下手。” “先砍掉我的左膀右臂,以后就能更好的拿捏我了,对不对?” “雪嫣,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沈亦之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相信怀柔,难道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相信吗?” 沈雪嫣拉着一张苦瓜脸,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当然相信大哥了,可这也太离谱了。” “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错与不错,你只需问问陈嬷嬷就知道了。” 沈亦之气定神闲,胜券在握。 其实想想也知道,若他手上没有证据,又怎会贸然来说这事呢? 他更不会这么轻易就站在谢怀柔这一边了。 直到这一刻,沈雪嫣才觉出不对劲来。 她从前确实很相信陈嬷嬷,这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个仆人,自然百分百信任。 可她大哥沈亦之,同样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别人。 突然,沈雪嫣利落地转过身来,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陈嬷嬷。 “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态度突变倒把谢怀柔吓了一跳。 真是难得,沈雪嫣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虽然她并不是完全相信谢怀柔说的话,但有这样的变化,已经让谢怀柔很欣慰了。 事实上谢怀柔也很想知道,陈嬷嬷到底是怎么和宋青荷一起狼狈为奸的。 陈嬷嬷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好像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沈雪嫣话音刚落,她立刻哭天抢地。 “小姐,大少爷和三小姐不相信老奴,难道连您也不相信了吗?” “这么多年来,老奴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从未做过任何忤逆二小姐之事。” “如今二小姐却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老奴的话,实在让老奴太伤心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沈雪嫣眉头瞬间拧紧,“这是我大哥,不是别人。” “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即便你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仆人。” “我跟我大哥一脉相连,我自然更相信他了。” “陈嬷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我会念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对你从轻花落。” “可你若再不说实话,就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雪嫣反应是有点慢,但她并不傻。 陈嬷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不停的哭,还不停的磕头。 最终,沈雪嫣的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被耗尽了。 “来人!”她朝外吩咐一声,“将陈嬷嬷拉下去,好好审问!务必让她说出真话来。” 其实从陈嬷嬷东拉西扯的那一刻起,沈雪嫣就已经相信沈亦之的话了。 按照她对陈嬷嬷的了解,若她真未做过这样的事,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自证清白,而不是胡言乱语,避重就轻。 主仆二人相伴十几年,陈嬷嬷很了解沈雪嫣,她也一样很了解陈嬷嬷。 眼看沈雪嫣要动真格的了,陈嬷嬷这才知道害怕。 “小姐,别生气,我说,我说。” “好,那你就慢慢说。” 沈雪嫣用力抽动鞭子,“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镯子长了腿,会跑到谢怀柔这里来吗?又那么巧被你给搜了出来。” “你若不跟我说清楚,侯府地牢就是你的最终归宿!” 在沈雪嫣的恐吓下,陈嬷嬷这才含泪说出真相。 谢怀柔确实是被污蔑的,陈嬷嬷就是主谋之一。 可她却说,这一切都是宋青荷指使的。 沈雪嫣没听太懂,“难不成你以前和宋家小姐见过面?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陈嬷嬷微微低头,不敢跟沈雪嫣对视。 “是,是宋小姐拿出银两来,收买了老奴,只让老奴为她做一件事。” “老奴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了她……” 话还没说完,她再次砰砰磕头。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老奴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如此。” “老奴事后也后悔不已,还请小姐看在老奴跟了您十几年的份上,饶了老奴一回。” “我看你可不是猪油蒙心,而是见钱眼开吧。” 沈亦之突然出声,冰冷的嗓音显得十分突兀,也吸引了沈雪嫣的注意。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你难道没听明白吗?” 沈亦之俊眉微微拧紧,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