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偷听我心声,满朝重臣心态崩》 第八十九章 闭市 “八爷,没有搜到任何异常。” 楚诚望着眼前的市门,又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暗的暮云。 “几时了?” 楚诚下意识的翻了一下手,才想起这个时代没有表,也没有手机。 “即刻戌时。”玉门春观望了下天色,缓缓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悠远的鼓声,伴着沉磬的钟鸣,从闹市里浪席而出,震声几乎掩盖了闹市的一切喧闹,如雷鸣吞没细雨。 “戌时了。” 楚诚的声音好似碎在鼓声里,连他自己都没听见。 雄伟的市楼之上,市吏在擂鼓台卖力挥舞着鼓槌,蹬腿旋腰,一下一下的砸在市鼓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鼓响。 鼓皮跳动间,震出层层好似实质的涟漪,泛过市吏的衣袍,震得皱纹乱舞。 不过三两擂,市吏便已大汗淋漓,只是这样的鼓击,却还要擂六百下,宣告闹市的夜禁。 楚诚和玉门春等众人让开市门,人群熙熙攘攘地朝市外涌出,双脚、马蹄、车轱辘,全然不同频调,却又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摆动,错乱又整齐。 “不要拥挤,推搡!”人流顷刻间便塞满了道路,众巡捕在震声中竭力喊声,分流疏导着人群。 “不要推,不要挤!”一名女孩被身旁的车厢绊了一下,玉门春顿时伸棍一横,拦住身后拥上的人群,再一棍戳入车轱辘的辐条,卡住滚动,不让车轮碾下。 “车慢点,那个马马马!” 众巡捕早已不是第一次疏理人流,但临近夕月的庞大流量,还是令众巡捕有些应接不暇。 “你往那边走!不要往这边来!” 人头绰绰,在楚诚眼前划过,楚诚望着拥堵的街市,眉头却是越加的紧锁。 这般的拥堵却还不是夕月的高峰,如果刺客在此时潜入人群屠杀,楚诚甚至不知道如何止得住。 “别挤!别挤!不要挤!” 鼓声好似震碎了暮云,天色彻底沉暗了下来,人群渐渐稀疏,楚诚探头往里瞧去,还有许多形形散散的行人,以及拢着货商,避在街道两侧让开人流的商贩。 直到人群松散,他们才开始整理货摊,走贩把摊子一压,挑上扁担扛着肩走;货摊把轱辘扣一翻,推着小摊骨碌碌的推走;铺摊把货物隔好分层,一卷地铺,裹作一个吊袋负在身上,驮着走。 还有架着板车的,抓了两把秸秆投喂毛驴,便挥着长鞭驱赶,辚辚的走。 有的高兴;有的叹息;有的嘿呦嘿呦的驮着重物;有的嘻嘻哈哈的舞着空架;有的忙活了一天,此时才有空闲灌几口水;有的攥着仅有的两枚铜钱,不知何去何从。 人头绰绰,从楚诚面前经过,千人千面,众生百态,此刻是无比的清晰。 楚诚有些恍惚,这好像才是世界真实的样子,当皇子当久了,有时候总会忘记,这个被繁华所掩藏的京城真貌。 行商走贩稀稀拉拉朝市外走来。 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因为无论是举着空架子,兜着钱的;还是驮着货物的,空着兜的,都不会与他人贴的太近,最终将人流拉的松松散散。 直到此刻,众巡捕才终于空出手来,抹了额间一把汗,商贩之间的间距很大,基本已经不需要他们疏导了。 “老王,今天怎么样?” “哎呦,亏麻咯。” “亏什么麻了,我瞧你架都空了,嘴都合不上,还亏呢?你可得请我喝两杯!” “哈哈哈,得嘞!” “金兄,咋样呢?” “害,瘪提了,来了好些个外乡仔,客全抢完了。” ....... 众巡捕稍微得闲,便乐呵呵的跟众多熟人打起了招呼,楚诚瞧在眼里,并不意外。 巡捕游街巡逻本就是本职所在,经常会跟这些本地的行商走贩打上交道。 再者,巡捕虽然职权小,但终归是朝廷管制,有足够的威慑力,与合法行武的权力。 对于这些商贩而言,能跟巡捕交好,哪怕是混个脸熟,也是极其利好的,一来不再易受地痞流氓的骚扰,二来便是与其他贩商之间犯了矛盾,也更有底气。 自此无论于情于利,不少商贩都会尽量的与巡捕交好,有些甚至会暗中给出一些小费,好处。 这些楚诚说不上是好是坏,但只要不出现恃强欺弱,欺压百姓,或是逼迫他人索取银两的行为,楚诚并不想太过干涉。 人情世故,总是如此。 “小春子,这两日怎么没见着你。” “哈哈,最近有些忙,你生意如何?” “哎呦,多亏你的照看,好多了,等你有空,咱哥俩必须喝两杯!” “害,说什么照看,当初我们兄弟落魄时又何曾少受你的情!” 楚诚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肩扛货架子的壮汉,正搭着玉门春的肩膀哈哈大笑,两人相谈甚是融洽。 似是察觉到楚诚的目光,那壮汉回过头来,笑着望了楚诚一眼,点点头,虎目如炬。 楚诚也点头回应,这人楚诚有所印象,玉门春有与他提及过,也是一名江湖人,初时玉家兄弟二人在京城卖艺,经常有一顿没一顿,可没少受这位的资助。 两人又谈了几句,随即壮汉拍了拍玉门春肩膀,挥手离去。 不知什么时候,鼓声早已消退,热闹了一日的集市,终于迎来了寂静的时刻。 待到最后一名醉汉摇摇晃晃的行出市门,偌大的金市里,空荡的宛若鬼城,冷清的街道上寒风吹过,呼呼而响。 市吏‘吱呀吱呀’地推着大门,这张大门关上,便是着漫长的宵禁。 “稍等一下,留条门。” 大门将将关上之际,玉门春走上前去,示意了一下巡捕令牌。 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市吏狐疑地瞧了两眼令牌,登时眉眼一撇,喝道:“巡捕营?去去去,别碍着我关门。” 说着,身子一缩,使上劲来,便是要将大门,彻底关上。 玉门春眉头一皱,手中棍棒往前一横,撑住两扇门,不让关上,斥道: “你不识我们巡捕营么?” 市吏一瞧关不上门,立马抻开一边门,持出一柄红缨枪冲出门外,遥指着玉门春大骂。 第九十章 宵禁 “你这看街的,好生无理,你军爷我,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谁给你的胆子阻我关门,犯了宵禁,你担得住吗?” 闻言,玉门春眼中顿有怒色。 巡捕营职能单一,又与其他执法机构脱离,向来不受吏卒的讨喜,又者,朝廷之上楚诚势力薄弱,树敌众多,致使各吏卒上官甚为敌视巡捕营。 自此,众巡捕常受其他吏卒的排斥,多有讥讽嘲弄,而‘看街的’更是吏卒们对巡捕的贬称。 玉门春转头,见到楚诚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顿时一挺棍子,别开市卒的枪头。 “好呀你,还敢动手!”市吏大嚷大叫,自认为持着红缨枪的自己,远比握着长棍的玉门春更有优势。 这般想着,便抖着枪,要朝玉门春扎来。 “你既先动了手,就别怪军爷在你身上扎几个窟窿了!” 不想玉门春持棍往脸一指,虚晃一棍,便已骗开吏卒的架势,棍头撂地一扫,‘啪’的一声,拨开胫骨,给他狠狠扫倒地上。 一阵哇哇大叫,市吏乱挥着枪头,玉门春举棍还要再打,却听门里传来一声: “请住手!” 一名看似领头的市吏,从门里穿了出来,连忙朝着玉门春拱手: “巡捕请住手,上官有令我等要配合众位巡捕行事,只是这位兄弟乃是新人不识调令,故拒绝了巡捕的请求,但这也是为了市内的安全考虑,绝非有意刁难巡捕,还望巡捕宽宏大量,千万恕罪。” “哼。”玉门春持棍往地上一立,一挥手道,“那还不让出门来?” “众位巡捕,请。”领头市卒让开身位。 楚诚白了一眼缓缓爬起的市吏,领着众巡捕成一列行入市内。 “八爷,那哪是什么新人,分明是看我们好欺负,不愿配合!”众人走远了,玉门春方才愤愤说道。 楚诚颌首,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因为先前里正之事,这次他早日便携着令牌四处打点过了,不想还会遇到这种事情。 果然无论行到哪,都还是得靠拳头硬。 昏暗的街道上,悬浮着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黑影,风呼呼而过,黑影左摇右摆,发出轻微的怪响,好似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怪。 “这些灯笼还怪瘆人的。”玉门春微微举高了火把,照出一盏蝴蝶状的灯笼。 相比于白日的热闹,宵禁下的金市没有一丝灯火,空阔的街道冷清的吓人,两边庞硕的楼阁好似伏地的怪物,头顶还悬浮着摇摆的黑影,真有一种好似行在鬼市般的吊诡。 楚诚领着众巡捕,在市中的十字街缓缓巡游着,十字街是连通集市东西南北四门的大道,也是市内最大的街道。 届时楚帝巡游,便是游的十字大道,并不是说楚帝不愿圣临其他街道,而是只有这条大道能容纳的下皇帝巡游的仗仪队。 而作为最火爆,最大的街区,两侧的商铺楼房也尽是林立的高楼,天香楼、天仙楼等等,尽皆是在这一条道上。 楚诚抬头望着周围的高楼,这般高大的楼体,着实很适合作为刺客伏击的要地。 只是正如先前所说,这样的高楼整条道都是,想要揪出刺客伏于哪一截,又谈何容易。 “两人一组,相互照应,分开搜巡!” 行到中心的市楼脚下,楚诚一声令下,众巡捕举着火把纷纷而散。 “刺客依靠暗道能绕开宵禁和门吏,想来在夜晚行事更加容易,这两日加强夜间巡逻,务必不能放过此刻的任何蛛丝马迹!” “没了人流的影响,气味必然更加明然,注意一切怪异,浓郁,刺激的气味,这些都可能是淆水的痕迹!” ...... “希望能有所获。” 楚诚叹了口气,虽然他早已给楚帝预留了计策,但楚诚深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越是复杂或是精妙的计划,越是脆弱。 往往会因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环错,环环错,最终满盘皆输。 只有在夕月前直接抓获刺客,才是真正最为稳妥的方法。 楚诚环身四顾,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剑碧还缓缓跟在他的身后。 风呼呼而响,吹的衣袍乱舞,此刻,这偌大的西市里,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人。 金市,东市,一条暗道。 “二爷,这么晚了,不与娇滴滴的皇妃共枕月色,怎得还有兴致来小人这里?” 淡薄的火光摇摆着,昏暗中的人影似是漫不经心的道。 “楚诚此刻还在严查西市,我特来此地看看。”华贵男子眼神严肃道,“你没有胡乱行事吧?” “感情二爷是不放心我等,特来督察呀。”人影笑笑,不置可否。 “我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华贵男眉目一横,冷冷地瞪着人影,“先前若非你先前对那江湖女子的处理不当,又怎会令楚诚查到风声?以至于常乐至长兴好一条暗道都被楚诚端掉。” “如今楚诚四处严查重审,我的人手已然入城,却因失了暗道不敢贸然行动,我警告你不要在此紧要关节坏事!”华贵男子越说越激动,指头不停地指着,险些戳到人影的额头。 “二爷放心,夕月之前,我的人什么都不会做,你也无须着急,楚诚现在查的严又能如何,一旦夕月到时,光是维持市内治安便能让他捉襟见肘,应接不暇,届时再令你的人手潜入东市便可。” 似是知道事情的紧要,人影收回了闲散的神情,认真道。 随即眼神一阴,好似划过一抹寒芒,又道: “楚诚自以为我等会由长兴里通往西市,却不知我等俱伏于东市,只要他一直死较西市,我等自然安然无恙。” “届时夕月之际,他于西市严加布防,我等却在东市行刺,楚诚必然料想不到,如何能防?” 人影哈哈大笑两声,随即又阴阴笑道: “适时我等与东市行刺之后,待消息传过,楚诚必从西市慌忙赶来驰援,你便于此中设伏,岂不能伏杀楚诚么?” 华贵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喜,笑道:“不错!此计甚好!” 第九十一章 再借兵 华贵男子阴阴笑着,心里想的却是: “蠢货!等你杀了父皇,我杀了楚诚,我就把你这蠢货也捅了。” 人影嘿嘿笑着,心里想的却是: “愚才!等我杀了楚帝,你若杀了楚诚,我便把你也给杀了!若杀不了楚诚,就留你一命与楚诚厮斗!”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好似都看到了对方的死期,顿时仰面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若能除掉楚诚,我必有重谢!” “二爷言重了,此番若能成事,全赖二爷鼎力相助,我等也有大礼相送!” “那我就等着你的大礼了!” “我也候着二爷的重谢罢!” “哈哈哈哈!” ....... 竖日,大将军府。 “柳公子,还望引荐我与大将军一叙。” “欸,好说好说!” 柳下生拉着楚诚走了一段路,回头看看南雪诗没有跟上来,才凑过身来,小声说道: “唉,那个,八皇子,我有件事呢,想跟你商量一下。” 柳下生扭扭捏捏,楚诚瞧在眼里,心中已然有了猜想,眼珠子一转,只是面上仍不动声色,道: “柳下生几番助我,与我亦有恩情,有何我楚诚能帮上的,但讲无妨!” 柳下生舔了舔嘴唇,回头望了一下南雪诗,才悄声道:“那个,八皇子,可能讲出来有些冒昧......” 楚诚白眼一翻,很想说冒昧,那就就别说了,但他不能,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欸噫,柳公子,怎么如此生分,上次借兵全赖柳公子相助,咱俩也算有过交情,柳公子莫非是信不过我楚诚么?” “欸,不是不是,就是那个,诗诗的卖身契是否在你这,我想......嘿嘿。”柳下生讪讪一笑,手掌虚掂了一下,又道,“只要八皇子开价,多少银子,我都能接受。” 闻言,楚诚眉头一皱,虽然极力克制,但声音还是一冷: “诗诗卖身契我早已撕毁,她只属于她自己,柳公子所言此事,我无力定夺,休要再提。” 说着,便一甩袖抖开柳下生,大步向前行去,柳下生一愣,连忙追上,扯住楚诚的衣袖急忙道:“八皇子,我是诚心的,我当真喜爱诗诗,只要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诗诗不是商品,谈何论价,你若喜爱,去追便是,我还能阻拦你不成?” 柳下生闻言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诗诗是自由身?” 楚诚果断道:“正是。” “卖身契当真被你撕毁?” “正是。” “那她为何听从于你?” “你问她便是。” 柳下生疑窦重重,似是不信,又道: “难道你的意思是,她自愿跟你?” “或许。” “那若是她想离你而去,你当阻拦么?” “不会。” “那诗诗若自愿跟我?” “那便祝贺柳公子。” “你当真不会阻拦?” “诗诗若自愿想走,我绝不阻拦!”说着,楚诚眼神一凛,“只是,若你用不轨,行强之举,胁迫于人,即便你是大将军之子,我亦不饶你!” “好!”柳下生大喝一声,双目有神,定定的望着楚诚,“八皇子此番话,我信了!” 说着,一挽楚诚手臂:“不论我能否得诗诗欢心,就凭你这番言语,我便视你为我柳下生的兄弟!此后若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尽管开口!” 闻言,楚诚有些好笑,自己怎得就成你兄弟了,不过多一个朋友,总胜过多个敌人,也不拒绝,耸耸肩,权做不置可否。 “来,我知道你是寻我父亲,我这便引荐你前去!”柳下生一拉楚诚的手,大步向前,倒有几分兄弟义气在。 “大将军!” 楚诚拱手抱拳,朝着帐中那位虎背熊腰的大将军柳随风。 柳随风正于帅案上翻阅战报,闻声一抬头,顿时虎眉一皱,随即眼珠子一转,狠狠的瞪了一眼缩在楚诚身后的柳下生。 等下再收拾你! 柳下生霎时一个哆嗦,朝柳随风行了个礼,缩着脖子,悻悻的退了出去。 “八皇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柳随风望着楚诚,不悦的开口。 “也无他事,想向大将军借几回兵。”楚诚淡淡道,柳随风闻言,眼中更是不喜。 “几回?”柳随风语气一挑,猛地一拍帅案,腾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宛若一尊铁塔,仅仅只是站着,便极具威势。 当真不愧是掌管天下军务的大将军,若非有如此威势,又如何镇的住天下虎兵?楚诚不禁心中赞叹。 能在体格上跟这位大将军相提并论的,楚诚印象中,就只有身体膨大后的凌霜侯了。 “呵,我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法,令下生几番助你坑害我这个亲爹,但想要兵,不借!”柳随风话语猛然一斥,虎目一睁,恍惚间,好似真有虎啸怒视,震人心魄。 只是楚诚何许人也,当年与战场上,炮弹炸于身旁仍面不改色,又岂能被柳随风唬住?嘴角上扬,淡淡一笑,道: “大将军若不肯借我,那我便只能向父皇讨要了,届时,大将军还是得借兵与我!” 柳随风虎目一眯,冷冷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楚诚怎敢威胁横北大将军,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楚诚恭敬道。 柳随风虎目一眯,细细瞧着楚诚,打量道:“横北大将军么,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只是你以为这般,我就会借兵与你么?” 又道:“上次看在令牌的面上,我便借兵援助你捕贼,你可知道此后,朝廷上多了多少弹劾我的声音?” 柳随风虎目一凝,沉声道:“不是我愿刁难你这小辈后生,而是你在刁难与我!” 闻言,楚诚有些讪讪,自知理亏,柳随风被弹劾这事,倒还真是被他所累。 本来众臣便不喜欢他,这些日子里,他仗着楚帝恩赐,行事又是专横跋扈,朝廷上弹劾他的,都不知几许。 只是这些尽被楚帝压了下去,楚诚也不担心,而柳随风刚好这么一冒头,众臣一瞧,纷纷好似找到了目标,都弹劾起柳随风来了。 第九十二章 柳随风 只是楚诚背后有楚帝撑腰,他自是不怕,但柳随风身份本就特殊,众臣这么一闹,楚帝还没怎么样,柳随风反而先坐不住了。 当下连忙拱手,正色道:“楚诚在此谢过大将军恩情,只是如今皇城危在旦夕,还望大将军出手相助!” 柳随风奇道:“皇城怎就危在旦夕了,前日你道抓捕贼人,贼人不都尽已伏诛,何来危机之谈?” 楚诚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便把事情从南雪诗潜宫缓缓说起,说到此时对西市的布局,柳随风霎时恍然大悟,又有些好笑,愤愤想道: “下生这混账儿,只因个女子便把自个给卖了!当真是个好大儿!” “此时夕月将至,届时巡捕营疲于各市之中的治安,必然会让贼人有可乘之机,还望大将军相助!” 楚诚深深合手一拱,见柳随风不答,再次朗声道: “刺客藏于闹市,下到百姓,上到皇上,都将惶惶不安,还望大将军相助!” 见柳随风仍无反应,楚诚又道:“大将军若不愿借我与兵,楚诚便告到父皇那儿,届时父皇令下,大将军仍得借我!” 闻言,柳随风虎眉一皱,沉吟片刻。 楚诚并没有唬他,值此紧急关头,楚诚若告到楚帝那儿,楚帝也会令他出兵,无非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只是此中,亦有差距。 瞧着还在游移不定的柳随风,楚诚长叹一口气,似是失望,又似是惋惜,缓缓道: “不想当年,为民请战,横断长江的横北将军,如今竟只剩苟且之志。” 淡淡一句,这一刻,却好似支利箭,狠狠地扎了柳随风一下。 胸口好似漏跳了两下。 “罢了。” 楚诚一拂袖,转身离去。 “大将军既怕众臣弹劾,那我便求父皇下令便是,也不叫大将军难做。” “只是每每想起,儿时敬仰的英雄,竟是这般如此,不觉有些可笑。” 楚诚此话,虽然不真,却也不假。 大楚两任大将军,众人只知定江候宁定江,却不知横北将军,柳随风。 大楚三帝期间,长江沦落几十年,国力衰弱,被大齐长驱直入,几度迁都,到先帝时,任用宁定江为车骑将军,抵抗齐军。 而柳随风本是江南柳家的侍女之子,生的一身蛮横,颇有怪力。只是出身卑贱,从小不受待见,连父亲都不知是谁,未为有效嘛。 后来江南被大齐攻破,柳家南下逃亡,柳随风被搁落,加入了民兵组织,自己起了个名字,便叫柳随风。 凭着一身神武,柳随风逐渐打出了成绩,多次伏击齐军散兵与小股队伍,夺取资源,一步步吸纳更多难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民兵将军。 后来又几度拦截大齐部队,助官兵击退齐兵,最终与车骑将军宁定江会合,被官家招安封为忠义将军,这支民兵也更名为忠义军。 而一生七战七胜的宁定江,此时,才开始影响他传奇一生的第四战。 宁定江前三战固然全胜,却都是小胜,三次击退齐军的进攻,权是自保,影响不了大局。 直到大齐暗中备齐军马辎重,集齐精锐,欲要大举进攻,一举攻破大楚腹地! 宁定江得知情报,与柳随风兵分两路,想要先一步进攻,扰乱齐军布局。 宁定江携带精兵五万从江上绕路,想要奇袭齐军精锐,直捣江城,而柳随风携兵两万忠义军正面详攻。 谁知柳随风行军途中,却与齐军大将携七万精锐相遇,柳随风布阵迎敌,靠着阵法严密精妙,又凭借一腔神武孤勇,悍不畏死! 最终破釜沉舟,一举击溃大齐七万精锐! 七万齐军士气溃散,战意全无,军马慌乱的向北逃去。 而此时,与江城击退了大齐五万常规军的宁定江正南下回程。 两军相撞,涣散的齐军,不成体系,一触即溃,被宁定江尽数截杀,全军覆没! 此战,杀敌过万,缴马十千,粮草辎重无数,剿灭了大齐南军精锐部队,宁定江一举封侯! 而柳随风二万忠义军余下不到三千,只有些许赏赐,又尽数抚恤给了战死将士家属。 这些忠义军都是跟着他从民兵一路杀来,最是悍不畏死,只是自此之后,便没有忠义军了。 此后,宁定军一战平江南,一战平江东,最终长江决战彻底收复长江,成大将军,封万户侯! 宁定江彻底走上巅峰! 而一个人,一旦什么都有了,他就会开始害怕。 害怕失去,也害怕失败。 此时的长江虽然收复,却还未平定,大齐占据长江几十年,早就有了一支庞大的水军部队,战船无数! 而大楚几十年来,被逼出长江一带,没有了地理需求,几十年来没有一艘大船。 而水上战船,体量便是一切! 宁定江自知难敌,便退居中央,不再出战,又令柳随风镇守长江。 而柳随风坐镇长江以来,先军纪严明,治理有方,又以小船击大船,借风、借火、借水势,边战边拖。 直到大楚养出一批楼船,以船制船,最终攻过长江,彻底毁灭大齐水上力量! 自此,横断长江,北拒大齐,大楚水军遨游于长江东西,大齐再也不能越过一步。 而柳随风也被封为横北将军,取的便是横断大江,北拒大齐之意。 待到楚帝上位,宁定江因为太过张扬跋扈被楚帝罢免,而坐拥长江水师的柳随风被召回京城,续任大将军。 相比于宁定江的张扬跋扈,出身卑微的柳随风则更加小心谨慎,虽然战功卓著,地位尊崇,但从不以权势树党,不干预朝政,更勤恤士卒,颇得人心。 而柳随风的低调谨慎,也让他许多的功绩都被掩埋了,以至于瞧着不显山,不显水的。 但楚诚清楚,无论是如今横断长江的大楚水师,还是打下南凉州的凉州猛人,实则背后都有柳随风的支持与手笔。 相比于更多在彰显功劳,恃功自傲的宁定江,柳随风则更多是在干实事。 第九十三章 小心思 “且慢!”似是被楚诚一番话触动,柳随风一把喊住了楚诚。 “八皇子,言之有理,值此危难之际,身为大将军我理应以皇城为重,出兵相助。”柳随风叹了口气,也不知究竟是为哪般而叹。 “明日夕月,我拨两千武贲军与你,供你差遣,如何?” 闻言,楚诚大喜,连忙朝柳随风拱手致谢,道:“如此甚好,楚诚谢过大将军!” 京城共有四市,金市、阳市、马市、船市,金市与阳市都是平常集市,而金市又有东西两市,阳市为南市。 马市说是马市,实则更多是驴骡牛等等,马在大楚很是稀贵,寻常人一般买不起。船市则是水市,与水河有关的一类,皆在此处。 此番柳随风借兵两千,则几乎全然五市都可以照看到了。 楚诚行出帐外朝柳下生寻去,见南雪诗弹琴作歌,柳下生在一旁端着酒樽,跟着节奏摇头摆脑的,不禁有些好笑。 也不打扰柳下生雅兴,楚诚行出府外,在马车上缓缓等待。 剑碧本来正坐在踏板上似在假寐,见楚诚出来,挪挪屁股,腾开一个位。 两人坐着等候,许久,才见南雪诗抱着古琴缓缓走出,身旁柳下生一直跟着,直到送到马车前,柳下生才有些依依不舍的道别。 “八皇子,走好啊!”柳下生向楚诚也挥了下手,楚诚点点头,权作是回应。 “诗诗,一路走好!” “诗诗谢过柳公子。” 车夫扬鞭,车子缓缓行了起来。 楚诚微微偏头,见南雪诗正抚着琴弦,细细的似乎在琢磨什么,忽地一抬头,瞧见楚诚的目光,登时弯眉一笑。 “公子看什么呀?” 楚诚连忙偏开头,讪讪道:“没什么。” 南雪诗掩嘴轻笑。 “诗诗,你觉得......柳公子如何?”不知怎得,楚诚忽然问道。 “柳公子呀......挺好的。”南雪诗歪头想了会,随即轻哦了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银锭,递给楚诚。 “公子,这是诗诗今日赚得的,交给公子。” 楚诚奇道:“诗诗赚的,给我作甚?” 南雪诗甜甜一笑,道:“诗诗的,就是公子的。” 楚诚摇头,却见南雪诗抓住了他的手,把银锭塞了进来,见楚诚似要推脱,顿时脸色一摆委屈道: “公子莫非是嫌弃诗诗么?” 楚诚连忙摆手,还想说什么,南雪诗又抢着说道:“那公子就不准拒绝哟!” 楚诚有些无奈。 南雪诗却道: “这是诗诗偿还给公子的恩情,诗诗知道公子不是恃恩求报之人,但诗诗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诗诗会留在公子身边慢慢偿还恩情的。” 见楚诚摇头,南雪诗垂眸缓了缓,似是有些失落,又道:“如果有一天,诗诗偿还了公子的所有恩情,届时,大概便是诗诗离开公子之时了。” 会离开吗? 手指没有来的一抖,楚诚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空落落的。 南雪诗瞧在眼里,温婉一笑,轻轻咛喃,好似玉珠落玉盘: “公子是不是,不想诗诗走呀?” 楚诚喉咙一滚,没敢说话。 “公子要是不想诗诗走的话,就让诗诗偿还不清公子的恩情吧,若是诗诗一辈子都偿还不清,那诗诗一辈子,都不会走哦。” 见楚诚面无表情,南雪诗想了想,忽地眼睛一闪,似笑非笑的问道: “公子先前问诗诗如何觉得柳公子......是为何呀?” 南雪诗眼睛眨呀眨,楚诚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避开了。 “随便问问。” “哦,真的吗?” 南雪诗歪着头,探到楚诚的面前,又道: “今天柳公子说要送我好些礼物,还说要带我逛街呢?” “哦?你答应了吗?”楚诚脱口问道。 南雪诗眼睛眨了两下,忽地狡黠一笑,坏坏道:“我答应了呀。” 楚诚面目突地一僵,心头似乎空跳了两下,有点堵。 不知怎么的,脸色就忽然垮了下来,语气也有点冷: “哦,是吗。” “公子要祝我玩的开心吗?” “哦,玩的开心。”楚诚望着窗外,淡淡道。 有些不舒服。 ‘噗嗤’一声,南雪诗拂袖遮唇,忽然咯咯笑起,似是在笑楚诚蠢笨,笑个不停,笑的楚诚浑身有些不自在。 “公子,生气了?” “没有。”楚诚冷冷道。 “公子~”南雪诗娇娇的喊了一声,忽然凑到楚诚耳边,轻轻道: “其实诗诗没有答应啦,骗公子的。” “哦,无所谓的。”楚诚语气稍缓。 “真的。” “嗯,我不在乎的。”楚诚定定的望着窗外。 南雪诗没忍住,‘噗嗤’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公子,好呆!” 片刻,才稍稍缓下来,徐徐道: “其实柳公子挺好的,但就是......” “就是什么?”几是脱口而出,楚诚一顿,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急了。 南雪诗眨眨眼,道: “就是诗诗有些不太喜欢呢。” “那诗诗喜欢怎样的?” 楚诚咽了咽喉咙。 “诗诗喜欢......嗯,诗诗想想。”南雪诗食指轻点下巴,片刻,眼睛倏忽一闪,指着楚诚,笑嘻嘻道: “喜欢公子这样的!” 楚诚脸登时红了,又红又烫,好似烧着了一般。 楚诚连忙偏过头,南雪诗却摆扯着楚诚的身子,要把他拉转过来: “公子,把脸埋起来?是做什么呀?” “别闹。”楚诚别着脸红道。 南雪诗咯咯笑着。 “不准笑。”楚诚闷闷道。 “就笑!” “不准!” “就笑!” 楚诚愤愤的转过头来,故作生气的瞪着南雪诗。 南雪诗却笑吟吟的,浑然不惧,甚至还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庞,好似一块凉玉,点在了脸上,凉凉的。 楚诚怔了一下,有些僵住了,只觉得这丫头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 楚诚还想说话,车帘前却传来车夫的喊声: “八爷,西市到了。” 马车一顿,缓缓停下,车窗外已然一派繁华的闹市景象。 “嗯。”楚诚应了一声,收回表情,与剑碧依次下车。 “公子注意安全!”南雪诗朝着车窗外喊道。 “好。”楚诚背着身,扬扬手。 第九十四章 试探楚蓝 “八爷,今天仍没有发现。” 玉门春叹了口气。 “嗯。”楚诚点点头,面无表情,抬头望向了远处的一座高楼。 天香楼。 楚诚大步走进,屋内人头拥挤,吵吵闹闹。 挤开人群,楚诚朝着楼上走,楼层越高,越是华贵,人流也就越少。 终于到了顶楼,能到这一层的,就没有几个人了。 两侧待客的丫鬟恭敬的朝楚诚行了一礼,端着好听的嗓音,不卑不亢道: “八皇子,这边请,东家已等候许久。” 能到这一层的,就没有丫鬟不认识的。 楚诚颌首,跟着走入这一楼间。 丫鬟领着楚诚拐绕,片刻,打开一间包房,行礼道:“八皇子,请。” 富丽堂皇的包间里,上到堂中的小叶紫檀绣金镶边八仙桌,下到一双金丝楠木雕纹鎏玉筷,空气飘荡着沉香香味,角落燃烧着银鎏金油灯,无不展现着豪奢浮华。 一名极其华贵的男子背对大门,翘着小叶紫檀椅,‘咯’的一声,转了过来,背靠着小叶紫檀桌,抿嘴微笑。 ‘啪’的一声,丫鬟把大门关上,楚诚缓缓朝着小叶紫檀桌走来,拉开一张金丝楠木椅,大刺刺的坐下。 跟着剑碧也抽出一张金丝楠木椅,极其嚣张的坐下,还翘起椅脚,学着华贵男子,摇啊摇。 正翘着椅子的华贵男子眉眼一挑,面色微变,椅子缓缓落正,冷冷道: “老八,你家的侍从还是这么没规矩。” 楚诚淡淡一笑,轻声温柔道: “那是你屁事太多,二皇兄。” 不错,这位华贵男子,正是‘京城第一酒楼’的大东家,也是大楚二皇子,楚蓝。 “你还是这般没教养。” 楚蓝眼神一冷,许多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不过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反正你也快死了,再让你嘚瑟几日又如何? “我只对没教养的人,不讲教养。”楚诚呵呵一笑。 “老八是在说皇兄我?没教养?” 楚蓝哈哈一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整日装痴作傻的老八,也能嘲笑皇兄没教养吗?” “哈哈哈,当真是不知所谓!” 楚诚静静地瞧着楚蓝,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话: “弑父杀君,难道是有教养吗?” 声音不大,但却振聋发聩。 楚蓝笑容突然止住,房间里的气氛急转而下,安静的吓人。 只一霎,阴沉、恐惧、慌张、凶恶、杀意,众多情绪似乎一闪而过,让他的面目那一刻几近扭曲,但只一刹,楚蓝又恢复了笑容。 “老八,你在说什么呢?皇兄怎么就听不懂呢?” 楚蓝皮笑肉僵,虚伪的几乎隐藏不住。 那浓烈的杀意。 楚诚嘴角一抿,淡淡道: “没什么,随便说说的。” 真是你吗? 楚诚心有点冷。 “来,喝茶!” 楚蓝强装着兄弟情深,垂头沏茶,但那对凶恶的双目,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楚诚。 片刻,茶水没出茶杯,淹到了指头,楚蓝才悬停茶壶,抹了一把指头,才将茶水,推给楚诚。 “来,喝!” 楚诚低眸瞥了一眼茶色,幽幽清香已然扑鼻,这只怕是茶中极品的蒙顶石花,就连着茶具也是玛瑙天青釉,华贵之极。 楚诚收回目光,全然没动,直直抬眼,对上楚蓝凶恶的目光,半晌,淡淡道: “作为兄弟的,奉劝你最后一句,早点收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楚诚目光凛冽如刀,直直地刺向楚蓝。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 楚蓝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一下,持握在手中的茶杯里,泛起了一圈涟漪。 楚蓝面色如常的抿了一口气,强颜笑道:“老八说的什么,皇兄昨听不懂呢?” 说着,又补了一句,道: “今日老八邀皇兄来天香楼,不会就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吧?” “还是赶紧略过,说正事要紧。” 楚诚眼神一眯,漫不经心道: “这就是我的正事,既已说完,自当告辞。” 楚蓝一愣,还未反应,就见楚诚腾的站起身来,顿时面目一抽,正要发作,楚诚冰冷的话语,却迎着面头,朗朗而宣: “今日之事,我言尽于此,我所说何事,你自个心知肚明!” 不等楚蓝开口,楚诚又道: “只望你好自为之,莫要早早停手,否则,后悔莫及!” 楚诚一把举起茶杯,朝楚蓝一扬,一翻,杯中茶水倾泻而下,洒在在华贵的小叶紫檀桌上,溅起满桌水花。 ‘啪’的一声,茶杯倒扣在桌上,楚诚淡淡的瞧了一眼楚蓝,转身便走。 “告辞!” 楚蓝的面色渐渐扭曲、阴郁,直至变形,楚诚的脚步声‘哒哒’渐远,楚蓝的拳头越捏越紧,青筋根根暴起。 直到楚诚一把拉开门,‘嗒’的一响,好似隔开的世界被打通,楚诚一步还未迈出,身后‘嘭’的一声,轰然震响。 楚诚脚步一顿,稍等,缓缓偏头,道: “二皇兄好大脾气,这又是何意?” 楚蓝咬紧牙唇,灼热的气息伴着鼻翼的起伏呼吁而出,片刻,才收回红肿颤抖的拳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无事,手痒!” “呵。”楚诚嗤鼻一笑,拉开门,大步行出,‘嘭’的关上。 空荡的房间里,随着桌沿的茶水不断淌落,楚蓝急促的呼吸声越发粗重,某一刻,楚蓝忽然暴起,好似发狂的野兽,攥起拳头猛地朝华贵的小紫檀木绣金镶边八仙桌上不断砸落,一时间,空荡的房间被间接不断的‘嘭嘭嘭’震响和嘶鸣的怒吼充沛。 “混账儿!混账儿!混账儿!” ...... 小叶檀木绣金镶边八仙桌不愧是相当顶级的华贵桌具,不仅材料顶级,做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在楚蓝如此疯狂的锤击下,小叶檀木绣金镶边八仙桌,不仅仍旧巍然不动,甚至桌面连个坑碰都没有,依旧光滑玉润。 “妈的!”楚蓝脸色苍白抽搐不已,捂着红肿成球的手掌,大汗止不住的滴下。 剧痛钻心,霎时怒不可遏,一脚猛然怒踹在桌腿上,登时‘啊’的一声,跌倒在地。 脚也折了。 第九十五章 夕月开始 “怎么弄的这个样子?”望着右手包成了大粽子,走路一拐一拐的楚蓝,刺客首领有些好笑。 “他一定是来试探我的,楚诚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楚蓝脸色发白,颤颤道。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害怕。 刺客首领愣了愣,眼色一肃,疑窦道: “你的意思是?” 楚蓝瞪了刺客首领一眼,愤愤道: “你这几天给我小心小心再小心!切莫不要被楚诚抓到辫子!不然我完蛋了!” 刺客首领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今天才会来试探我!”楚蓝自顾自的说道,“但他肯定没有证据,不然我就不会在这了,所以你手脚最好给我小心点,不要被抓到辫子!” 刺客首领瞧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楚蓝,翻翻白眼,不做应答。 楚蓝咬着左手食指,心里发虚,直到现在他的心还是砰砰乱跳个不停。 他先前失智般的发狂,很大程度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他全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会被楚诚盯上,明明他的手脚都做的很干净。 “你在酒楼有人手吧?为什么当时不把他拿下?”刺客首领疑惑的问道。 说着眼神一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冷冷道:“既然他已经察觉到了,把他当场解决不是更好?” “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我,肯定是在等我出手。”楚蓝白着脸,沉声道,虽然又害怕又愤怒,但他显然还没有失去理智。 “我如果当时对他出手,不管拿不拿的下,我都暴露了!” 楚蓝紧紧的捏住左拳,当时他几乎就要喊出周围的伏兵了,几乎是最后一刻,生生压了下去。 楚诚现在没动自己,肯定是因为手里还没有证据,一旦他动手了,便是把证据往楚诚脸上送。 况且就是当场杀死了楚诚,谁知楚诚有没有后手,楚诚在这个时候失踪,那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天香楼肯定逃不脱嫌疑。 届时搞不好便跟楚诚一换一,最终让楚峰渔翁得利。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届时你杀不杀的掉楚帝都不论,你一定要先助我杀掉楚诚!”楚蓝望着刺客首领,认真道。 刺客首领面上点点头,心里不以为然。 “哼,蠢货,被一个楚诚吓成这样,真没用!要是助你先杀楚诚,那我届时还有什么机会刺杀楚帝,做梦吧你!”刺客首领心里暗暗骂到。 嘴上却说:“可以,但是你得听我调令。” 楚蓝眼神一冷,狰狞道:“只要能杀死楚诚,听你调令又何妨!” “给我查,东市有多少商铺属于二皇子和宁家的?全部给我标出来,随后这些商铺全部给我重点严查!” “明日夕月一到,这些商铺全部给我派兵驻守!” 楚诚望着面前的玉门醉,玉门春,下令吩咐道。 “是,八爷!” 楚诚眼神闪了又闪,有种莫名的意味。 虽然之前早有猜想此事跟楚岚有关,但直到彻底确实,楚诚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自是对楚蓝没有任何好感,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楚蓝竟能如此大胆,勾结外敌,杀君弑父。 况且若非当初楚蓝将他骗到城外破寺院那一场围杀,楚诚又怎么能通过当初的刺客,兜兜转转,最终在此时查到楚蓝身上。 当初的回旋镖,终在此刻回响。 “明日便是夕月了。” 楚诚叹了口气。 竖日,寅时,五更。 天色昏沉,未见天光。 楚诚缓缓抬头,此时按现代的时间来算,还只是凌晨三点,许多人还在熬夜的时间段。 但此时,集市门外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和各种各样的车马坐骑。 有牵着双峰骆驼来自大凉的西域商人,有骑着蒙古野驴的匈奴人,还有驾着马车的大齐人,坐着牛车,赶着驴车的乡下人。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在探头探脑,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等待着集市开启的那一刻。 楚诚抬头,远远的市楼上,好像有人影错动,旗亭上,扬起一片旗帜。 到时间了。 只一霎,震天的鼓声伴着沉磬的钟声轰鸣而响,人群霎时躁动起来,坐着的,休息的,躺着的,纷纷起身,喧腾着,将地上的坐骑也抽赶起身。 一时人群熙熙攘攘,轰轰动动,一阵‘嘎吱’声缓缓响起,两扇厚重的市门向内徐徐打开,待到大门彻底张开,只一霎,人群如潮水涌入,空荡的街市即刻便被人流吞没。 华灯初上,市吏将灯笼一一点亮,悬上吊绳,火光从内到外依次燃起,各式各样的灯笼款式,发出稍有不同的光亮,将昏暗的闹市逐步点亮,照的金碧辉煌,灯火璀璨。 离黎明还有段时辰,但此刻的京城,早已热闹起来,张灯结彩的,好似不夜城。 闹市外不断的涌入人流,楚诚令一部分巡捕疏通指引人流,领着另一部分巡捕开始巡游四处。 从现在开始,人流会越来越多,直至彻底饱和达到巅峰,但现在还远着。 夜色渐渐褪去,黎明爬上天边,只一刻,天色便亮了,灯火也缓缓褪去。 楚诚行在街上,忽然感觉好似有道目光,一抬头,就见天香楼的高层上,楚蓝正靠着窗,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隔的有些远,楚诚稍微看不清楚蓝的神情,但见他扬起茶壶,揭开盖子,便猛地往窗外一泼,茶水倾洒而下。 ‘哗’的一声,楚诚当然没被泼到,只是楼下的行人过客却遭了殃,好几人直接被淋了个透彻,但是一抬头瞧见楼层,都是悻悻的垂下头,自认倒霉,不敢张扬。 楚诚眉头一皱,知道楚蓝这是在向他示威挑衅,先前他倒楚蓝的茶水,现在楚蓝便当着他的面也倒茶水。 轻哼一声,楚诚直接领着人马直闯天仙楼,令牌一示,开始朗声逐人: “巡捕营,收到举报天香楼有窝藏危险人员,请立刻停业,接受盘查!” 这一声斥喝,酒楼里顿时乱了起来,掌柜还没开始闹,客人先闹了。 第九十六章 盘查天香楼 本来天香楼的宴席就难定,更何况是夕月佳节,那更是难上加难,为了抢到一个桌位,哪个不是这打点那打点,花了好不少银子呢。 结果现在这么来一盘查,好咯,桌位又没了,现在满大街的酒楼,哪个不是早早便预定满了,这要没了桌位,直接回家吃得了! 况且能在天香楼吃饭的,可没有穷人,一个两个可不比常人这般惧怕官吏,谁还没点关系呢? “这位官爷,你瞧这大过节的,哪有在这个时候抓贼的,通融通融,有啥过了节再说,别闹这么不愉快嘛,大家都好。” “就是就是,哪有在这个时候要求停业的,怕不是吃了同行的银子喔,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官爷,来来来,官爷吃没,一起来吃一顿,这天香楼的菜啊,可真叫一绝。” ...... 难怪楚蓝敢这么嚣张,楚诚眉头轻挑,就感觉他都感觉到好些位客人,往他手里塞钱袋了,都说天香楼里没穷人,果真不假。 但楚诚可不管这些,直接挣开围着的众人,大喝道: “天香楼掌柜,请出来一叙!” 见没人应答,楚诚直直的便朝前台行去,只是还没走两步,周围的客人就把他们围住了,全然不给过去。 “请让开,不要阻挡公务!” 楚诚大喝,但是众人浑然不理睬。 “这位官爷,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我舅舅是朝廷官员,还请通融一步!” “嘿,你舅舅是官员,我爹也是啊,这位兄弟还请通融一步。” ...... 楚诚有些恼火,这些人推推搡搡的,有些还故意暗中使些力道和手脚,就刚刚这一会儿,不知道谁踢了他好几脚,还掐了他几把,胸口也挨了几拳,当下一挣,大声喝道: “如果再不让开,莫怪我等以妨碍公务动武了!” 众人嚷嚷,浑然不惧。 “动手!” 一声令下,身后恼火的众巡捕登时施开棍棒,抽打在拦路的众人身上,顿时一阵痛呼哀嚎接连响起,又伴着一阵哭爹喊娘。 “打人啦!打人啦!” “妈的,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 一片扭打中,有些客人抓起桌上茶壶,酒坛就往巡捕身上砸来,众人一见,纷纷有样学样,一阵噼里啪啦声响,大堂里直接乱作一团。 满地碎片残渣,伴着四溅的水花,有些客人一滑直接摔倒在地,被碎片一划割血来,有的茶壶直接力气不够,砸在客人脸上,各种争吵喊骂声四起,这会客人之间自己也乱了。 楚诚扬臂一挡,一个水壶破裂而开,水花直接打湿了整片身子。 楚诚一甩袖袍,抹开脸上一把水渍,眼角一瞥,余光却瞧见了楼道上的一条人影。 楚诚冷冷的瞪了一眼,楚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走。”楚诚挥挥手,示意众巡捕撤退。 走出大门前,楚诚回头望了一眼,楚蓝正得意的扬着头颅。 呵,楚诚冷笑一声。 “等下你就知错了。” 楚诚刚踏出大门,就听见身后众人一片欢呼声,脚步登时一顿,片刻,又迈了下去。 “大将军的两千武贲军到哪了?给我叫周中郎领一百军士过来。” “是。” 半晌,一片黑压压的武装战士,穿过人影,迎面踏来,冰冷的铠甲,寒锐的枪尖,黑色庞硕的身躯,这一切,仅仅只是望着,强大的气场便油然而生,令人不寒而栗。 所过之处,街上行人纷纷惊惧退避,缩身低首,皆是目不敢视,声不敢言。 “八皇子。”周武柳恭敬的朝楚诚拱手,并没有在乎众巡捕湿漉漉的样貌,“受大将军之令,特来受八皇子调遣。” 楚诚点点头,望着一旁的天香楼道: “天香楼疑似有危险人员潜藏,但其东家不仅不配合,还煽动群众阻碍执法,还请周中郎出手镇压。” “明白了。”周武柳拱手,随后转身大手一挥,大步闯入天香楼。 “天香楼疑似有危险人员潜藏,请即刻停业,接受盘查!” 黑压压的一片甲胄闯入,众人一瞧,适才站起的身躯,顿时一颤,纷纷缩头坐下,到嘴的谩骂,也打碎了吞回肚里,众人低头垂首,皆不敢声。 就好像现实中遇到的警察保安,未必会令人多么害怕,但是一旦看到一排特警部队拿枪指着你,你还敢稍微硬气一点么? 武贲军作为精甲精兵的京城禁军,职权极其之大,又有哪个京城人敢说不认得,不害怕? “请掌柜出来!” 周武柳一声呵斥,前台立马颤颤巍巍的跑出一个肥头大耳的胖掌柜,点头哈腰,委屈道: “军爷,我们冤枉呀,我们都是良好市民,怎么可能潜藏什么危险人员。” 周武柳不为所动,冷冷道:“有是没有,一查便知,还请掌柜速速遣散客人!” “这,这......” 胖掌柜慌慌张张,有些手足无措,眼神又慌又乱,焦急的朝着楼道望去,汗水止不住的淌下。 “嗯?还不行动?”周武柳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 “啊?是是是!”胖掌柜圆圆的脸上全是汗水,胡乱的抹了一把,就在这时,楼道上却走下一人,大喊道: “周中郎且慢!” 听到呼喊,胖掌柜顿时缓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活了过来,不管怎么说,这事总算不用自己担责了。 “二皇子。”周武柳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一眼。 “周中郎,此事略有蹊跷,还请......” “我可不管你蹊跷不蹊跷。”周武柳冷冷的打断他,又道,“我受到的命令是天香楼疑似藏有危险人员,请二皇子配合盘查!” 闻言,楚蓝脸色顿时一变,很不好看,还待张口,周武柳却先一步说道: “还请二皇子配合!否则,我只能武力驱赶了!” 说着,枪杆一震地板,登时,‘哗’的一声,身后武贲军齐踏半步,长枪微挺。 大堂里一阵纷乱,众人哗然不安。 楚蓝脸色猛地黑了,心里怒骂道这人怎得如此死板,不懂变通! 第九十七章 封查天香楼 “天香楼查封,无关人员速速退场!” 周武柳大喝一声,震声如雷,说罢,枪杆跺地,一扬手,身后武贲军纷纷站开两侧,中间留出一条大道。 周武柳身形一偏,楼中客人立马一窝蜂的冲出,好似逃命般朝着街外奔逃。 人群绕开中间的楚蓝,从他身边穿过,楚蓝站在人流中,人影绰绰,只觉得自己好似根杆柱,呆呆的立着。 有人影往楼上跑去,随即楼上一阵震动,一连串的‘哒哒哒’声响起,楼上又是一波人流涌出。 不稍片刻,酒楼内只剩一地杂乱的桌席,各种餐盘菜肴碰倒在地,椅子胡乱的摆着,躺着,歪着,斜着,还有在桌上立着的。 “二皇兄,开心呢?” 楚诚抖了抖湿漉漉的衣袍,从他身边穿过,淌下一路水渍。 楚蓝脸色一阵抽搐,随后忽地一白,身子一颤,捂着胸口大口喘起气来。 “混账儿!” 脸色陡然一狠,楚蓝爆喝一声,攥起拳头猛地朝楚诚身后砸来,却见楚诚脚步一顿,侧身一脚便给他踹倒在地。 “你跟我动手?”楚诚有些好笑,“招笑呢?” “你敢封我酒楼!?”楚蓝趴在地上怒喝道,楚诚居高临下望着,只觉得他像一条乱吠的死狗。 夕月佳节酒楼封停,即便只是一日,那损失都是天文数字,就是天香楼,也难以承受这么一笔巨大的损失,楚蓝当然急。 “搜!” 楚诚懒得理会,身后武贲军鱼贯而入,踏踏踏的脚步声久久不绝。 外头阳光刺眼,楚蓝望着紧闭大门上赫然在目的‘封’字,只觉得天都塌了。 “暂时停封闭业,解封待议。” 一旁的官吏‘唰唰唰’的写着,随后一个潇洒的回锋,收笔,便把一张公证拍在楚蓝身上。 “麻烦了。”楚诚朝官吏拱拱手,官吏一瞧,急忙回拱,慌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你连我们上头老爷都敲打了,我一个小小官吏,怎么敢跟你客气,官吏悄悄抹了一把汗。 说完,缩着颈,小心翼翼的从黑压压的武贲军中飞快的穿出。 “二皇兄,好好反省,若是积极配合调查,指不定能争取早日解封。” 楚诚拍了拍呆若木鸡的楚蓝,领着众人神气扬扬的走了,只留下宛若雕塑的楚蓝,在渐渐围上来的吃瓜群众嘴中,变得越发离奇曲折。 阳光扎眼得很,楚诚抬起手挡在额前,直到市楼高大的墙体,遮挡了太阳的暴晒。 市楼脚下这一大片区域,圈出了一块地,地面堆满了酒坛,实则装的全是水。 “八爷,照你的吩咐,已经备好了这许多水坛,只是当真如八爷所说,会起火么?” 玉门春四顾望了望,有些将信将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楚诚道,既然已经知道刺客携有淆水,那必然要防备一手,若是待到事发再来后悔,可就太迟了。 而市楼作为居中建筑,正好位于闹市的中心,无论往哪边救援,都不会有所耽误。 “东市那边也备好了,若是西市的水坛被毁,也能迅速从东市借水。” 玉门春又补充道。 楚诚点点头,东市紧靠着一条漕河,这水坛里的水,便是从漕河运到东市,再运到东市。 “此地看好了,一定有可疑人员靠近,即刻抓捕,切莫让歹人破坏了水坛。”楚诚严肃道。 虽是圈了一块地,隔绝路人,但还是总有人往这探头探脑的,还向着巡捕调侃、打探这些何物。 身着布衣且长期游巡于集市的巡捕,总归是没有武贲军那般的威慑力。 “是!”众人应诺。 只是说话间,一名醉醺醺的醉汉,踉踉跄跄的,便钻了进来,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还未见人,便先闻味。 “酒,酒......好多酒......” 醉汉扑的一倒,趴在堆叠的水坛上,一把拨开了坛塞,便伸手往里边勺水。 “这酒,这酒......怎得没味......” 似乎是觉得不过瘾,醉汉一把抱起水坛便往头上灌,坛水倾洒而下,只一霎,便把脏乱的满是漏洞黑球的短衫淋个透彻。 ‘啪’的一声,水坛砸在地上,顿时碎作碎片,醉汉摇摇晃晃,又走了两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嘴里嘟囔着: “这酒,这酒......好没味,烂酒,烂酒......” 话音未落,七八条棍子倏地穿来,下搭上压,直接把醉汉四肢躯干全部架住,醉汉茫然四望,使劲挣扎着,却全然动弹不得。 “这,这怎么了......我怎么了......” “扰乱公安秩序,押走!” 巡捕的呵斥,大声响起,几位巡捕上去,粗暴的缚住双手,一把把他提起来,一脚踢着屁股上,醉汉趔趄两步,头脸朝地的摔在地上,叫一个狗啃泥。 街上人顿时阵阵惊呼,连连闭开,退让,巡捕压着醉汉一路推搡,一路宣喊罪名。 霎时,街道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路过水坛的路人都掩面低声,避瘟般的拉开距离,贴着街道的另一侧,绕着走。 两位巡捕一路押出集市,直到周围再没有行人,两人顿时一改先前凶恶,连忙给醉汉解开缚绑,恭敬抱拳道:“多有得罪,王师傅!” “无妨。” 醉汉扭动一下手腕,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精光流转,哪还有半分醉意? 此人,正是王荼! “换个装扮,去东市再演一回。” 王荼撩起湿漉漉又沾满泥尘的衣摆,往脸上一抹一涂,片刻,另一张脸赫然露了出来。 太阳过中,缓缓向西垂落。 市楼的告示牌上,一张字墨未干的公告贴了上去,官吏正站在一旁,大声宣朗着文上内容。 众人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今日不巡游了,改到三日后?” “改呗,扑街皇帝佬,爱巡不巡。” “嘘,你不要命啦!” “害,本来就堵,一巡不是更堵,况且都是人看人,挤来挤去谁看的到皇帝?不巡更好。” ...... 楚诚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好笑。 第九十八章 胡髯大汉 看来大家对看皇帝都没有什么热情,不过也是,见着了皇帝又能如何?底层还是底层,穷人还是穷人。 对于这些游离于底层的百姓来讲,比起见到那什么狗屁皇帝,还不如多口饭吃来的实际。 不过也正常,毕竟皇帝离他们着实太高太远。 官吏又宣读了两遍文书,最终瞪了两眼人群中出口不逊的汉子,转身离去。 前面的围观群众也一哄而散,随后便是后来人瞧着告示,扯着旁人问东问西。 “哼,说的没错,皇帝老儿,有什么好瞧的,就是要我瞧,我也不爱瞧。” 楚诚正好笑呢,耳边传来一声,顿时笑不出来了。 闻言,周围众人纷纷转头瞥了一眼出声的玉门春,一瞧见身上服饰,连忙转过头,不敢搭话。 别说众人不敢搭话,就是身后的巡捕听见玉门春这话也不敢搭理,纷纷撇过头,装作没听到。 楚诚啧了一声,道:“你讲这话,好歹换身衣服,装着官服骂官家,我们那叫‘端着饭碗骂娘’,可不是什么好话。” 玉门春轻哼一声,也不答话,楚诚还待再说,却忽地感到一道充满敌意的注视,陡然抬头,只见市楼上一人靠着扶栏,正瞧着他,随后猛然撤退。 “楼上巡捕,拦住那个人!”楚诚指头一指,大声喝道。 市楼乃是市吏候望、侦查之所,寻常人上不去,此时楚诚这么一指,楼上顿时传来一阵打斗声,一个巡捕挥舞着双手,直接被从楼上丢了下来。 “闪开!”玉门春一声斥开行人,猛地一脚蹬在告示墙上,两步上墙,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冲天而起,一把拎住了飞下来的巡捕。 另一边楚诚已冲入市楼,朝楼梯冲去,听着打斗声越发激烈,楚诚一把冲出楼廊,只见楼廊中一个高大的胡髯汉子,左冲右撞,打倒一个又一个巡捕和市吏。 转头见玉门春在一旁的墙上蚂蚱似的翻跃,便时不时丢下两个人,令玉门春分心救援。 一瞧楚诚,眼中顿时冒出凶光,挺了挺壮硕的胸脯,俯身作势,好似冲锋前刨腿蓄势的斗牛。 楚诚心头一紧,左望右望,周遭巡捕市吏已尽然倒下,当下一指大汉,死马当活马医,大声喝道:“剑碧,上!” 大汉一见冲出来的是个侍女,嗤笑一声,没当回事,喉中一声怒吼震出,塌肩蹬腿,宛若一尊铁塔,横撞而来! 只是下一刻,扶栏猛然爆裂而开,木屑飞溅,断木狼藉,汉子被一脚踹偏,直接飞出楼廊,朝街区撞了下去。 楚诚双目圆睁,大吃一惊,剑碧竟这般生猛?随即又担心汉子摔死,不过转念一想,江湖人大多都会些许轻功,应当没这般脆弱吧? 连忙靠近扶栏一看,只见那汉子在地上打个滚,跟没事人一般腾身而起,周围的巡捕持棍纷纷围了过来。 嗖的侧身一避,钳住扎来木棍,汉子一脚给巡捕踹飞,长棍挥舞,左打右击,几下便把五六个巡捕击倒,长棍一指,就要突围而去。 “棍!”玉门春一喝,一名巡捕立马丢棍而来,玉门春一夺,长棍一抖,好似游龙穿山,直挺而来。 长棍一交即错,两人施开棍法,碰敲撞打,棍影连绵一片,玉门春塌肩一提,抖棍浑圆,硬朗的长棍竟似软木一般,荡头摇身,扎刺挑挭,直接荡开棍围,猛搠而来! 汉子立马翻身旋棍,划圆抡防,棍身好似风车一般抡转翻旋,舞出圈圈棍围,头上头下,身前身后,护得个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两人棍身交碰错打,身形穿来错去,游走挪移,几番转换,一阵噼里啪啦一连串的碰撞震响,楚诚远远的瞧着一脸吃惊,手里揣出弹弓,瞄来瞄去,总是自己人,这下是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 但玉门春越打越顺,汉子却是越打越惊,玉门春棍头远打,汉子抡棍近防,一者尽攻,一者尽防,汉子几番想拉开身位,却玉门春被死死粘住,完全脱身不开,眼瞧着好似难分难舍,实则被压的喘息难有! 该死! 一个小小巡捕营怎么会有此等高手! 汉子沉心怒骂,紧咬着牙关拼命提劲,棍风呼呼咆哮,却越发力不从心。 玉门春的节奏越发快疾,他已然有些措手不及了! 脚跟往后一探,忽地一碍,棍势霎时受阻,刹那间,玉门春棍似穿云薄雾,猛地破开棍围,棍头朝天一指,猛然照头劈下! 汉子脚步一碍,才发现自己悄然间,竟被逼到墙头!适才那一脚,是被墙根碍住了! 心下大惊不已,这一棍,着实避无可避,双手陡然一横,欲要横棍架挡! 却见劈棍一招未到,猛然变劈为提,棍身骤然向上一弯,棍头下啄,棍弯如勾! 这一招,凤点头,摘盔势! 可他没有盔,棍头,直啄脑门! 汉子失魂大愕,说时迟,那时快,使出了几乎是平生最快的一个偏头,棍头侧着耳廓,穿在了肩颈,钻心之痛透骨钉肩! 玉门春若是持枪,这一击,便已杀敌,可惜他使的是棍,汉子一声痛呼跌靠在墙,玉门春收棍向前,却见汉子忽地一声唿哨,急促的马蹄声突然由远到近,弹指间,便似身后! 哪来的马蹄声? 玉门春一转头,就见身后一匹红色骏马疾驰,呼啸着风声,几乎要踩到面前! 玉门春心头一惊,电光火石间,纵身翻滚,几乎是擦着马蹄翻身而出。 只一霎,汉子竟蹬墙腾跃,于红马擦身之际,拽扯缰绳,横身而上,一脚踩镫,一脚跨鞍,人马配合间,勒马急旋!在玉门春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几乎是贴着墙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滑铲大漂移! 冲锋! 漂移还未尽,马蹄仍不停,踩着烟尘奔腾而来,玉门春不敢抵挡,连忙滚身躲避,险些被汉子长棍撩到。 汉子一番冲锋,本来想驾马急逃,却见玉门春毫无招架之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登时大悟大喜,下垂的嘴角忽地一勾。 “这南人不会马战,不如先授他首!” 第九十九章 追击大汉 不如拿下他再走!这般高手,必为大碍! 绝不是因为想要讨回场子。 汉子冷冷一笑,顿时勒马回身,朝着玉门春再度冲锋,玉门春慌忙避闪,几番冲刺下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好些招数都被汉子轻易破开,被撵的翻来滚去,狼狈不堪。 楚诚在楼上瞧得又急又奇,适才优势正好,怎得忽然就急转而下,落得这般狼狈不堪? “南人。”身后剑碧淡淡吐了一句,听得楚诚一脸茫然。 南人?什么南人? 随即又忽地明然,茅塞顿开。 南方少马,马少则贵,马贵则稀,马稀则骑者少,骑者少则善骑者少,善骑者少则善马战者少,善马战者少则击马之技艺少,故南人不善马战,也不善于对付马战。 若是对上马术平平无奇者,凭借着自身过硬的素质自然不怕,可是对上汉子这般马术精湛者,却是全然不知如何下手了。 当下眼神一凛,知玉门春当真落了下风,不再犹豫,手往兜里一探,掂石拉弓,‘呼’的一声,石丸携着劲风爆射而出,汉子忽地闻声抬头,登时‘哒哒’两声闷响,人摇马晃,几乎要撞上墙去! 一弓二石,一中人头,二中马头! 汉子急中求稳,猛的扯转缰绳,马头一偏,紧贴着墙面奔驰而走,裤管擦着墙面发出‘沙沙’之声。 还有高手! 汉子心头一惊,望着楼上的楚诚,心中极快思忖,知道不能再留了,连忙一拽缰绳,掉头朝着玉门春发动最后一次冲锋,把玉门春冲的狼狈不堪,随后趁势冲出,扬长而去。 楚诚缓缓放下手中拉伸的弹弓,站在断裂的扶栏上,往下瞧了瞧,有点高。 但是为了赶时间,咬咬牙,陡然跃下,只见地面好似突地升起,耳边风声呼呼,口中急忙大喊着: “救我!” 玉门春闻声一瞧,不作他想,立马蹬墙纵身,冲天而起,一把揽住空中飞翔的楚诚,啪的一声,双脚沉稳,安然落地,当真可靠。 楚诚拍拍胸口,这跳楼还真有点吓人,不等细细回想,又急道: “牵我白马来!” 闻言,躲起来的巡捕纷纷跑出,火急火燎的跑去市楼旁的马厩,急急忙忙的牵来白马。 不等巡捕牵到面前,楚诚抢上几步,夺身而上,挥鞭策马,只一霎,便似风驰电掣,飞驰而去! 楚诚马术确实算不上好,但他的马好! 耳边风声呼呼震响,两侧街景蓦然倒退。 先前打闹起来巡捕便已驱逐行人,此刻行人要么就躲在店里,要么就跑到了别的街区,街上顿时宽阔了许多,既不需要马术,驱驰起来也没有顾虑。 快马奔腾,好似流星逐月,只片刻,前方疾驰的红马便已浮现眼前,还有远处围堵的众巡捕! 汉子一回头,瞧着楚诚疾追而来,胯下白马神骏非常,当下一愣,随即怒骂道: “草,大楚怎么可能有这种马!” 又正过头来,瞧着前方围堵的众人,眼神一狞,猛地纵马飞跃,直接撞开众人,继续奔驰而去! “让开!” 楚诚大喝一声,白马不慢反快,突地纵身一跃,好似踏空而起,直冲云天,直直从众人头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飞跨而过! 即便此时情形紧急,众巡捕仍忍不住惊呼一声:“好马!” 落地疾蹄,奔腾不止,汉子一回头,只见白马好似踏风而行,马鬐飞扬,电光火石间,便已不断逼近。 汉子心下一紧,持着长棍转身一搠,便要朝楚诚的马头扎来,却见楚诚微微一笑,掏出了弹弓。 弹弓也是弓,你个近战兵跟我比射程? 掂石拉弓,‘呼’的一声,呼啸而过,汉子连忙挥棍要挡,不想‘嗒’的一声,一颗石丸被弹飞,另一颗却穿过棍围,携着劲风破风而起,猛地打中了马头! 红马一声嘶鸣,猛地晃荡了一下,汉子立马扯绳勒马,想要平稳方向,但楚诚岂会让他如愿? 当下手中掂石不断,‘呼呼’一阵连响,或击马头,或击人头,或击后背,破风呼呼而起,汉子手忙脚乱,身下马匹也越发失控,东摇西摆,忽左忽右,好几次险些一头转入街边商铺! 楚诚见有成效,霎时一喜,当下更不吝啬,手中石丸接连不断射出,伴着闷声不断,前方人马都越发的难受。 弹弓不能像弓箭那般一箭致命,但其威力也决然不小,便是汉子这般壮硕的人,在几番轮射骚扰下来,也是头昏脑涨,晕天倒地,难以控制平稳。 片刻,终是一个剧烈晃荡,再也平衡不住,马身一偏,撞入一间商铺,顿时一阵木屑飞溅,轰然震响,直撞得人仰马翻! 店铺掌柜慌忙的跑出来,楚诚即刻勒马悬停,一把翻身下马,示意掌柜赶紧躲开。 这间商铺不大,门口便是前台,汉子直接撞烂了整个前台,此刻被埋在碎石烂板之下,半晌,汉子拨开碎板,从一片狼藉废墟里爬了出来。 楚诚不等他反应,掂石拉弓,‘呼’的一声,劲风爆射而出,汉子握棍猛一个翻滚,避开石丸,腾的一下,跃起身来,舞着棍花便要抢上前来。 但汉子冲上去来,楚诚又岂会愚笨到站着给他打? 此刻,他只要拖着等人过来便行。 当下撒腿就跑,反手还‘呼呼’射出两道劲风,被汉子舞着棍花啪啪挡开,接着纵身一跃,忽地飞扑而来,手中木棍陡然扫出,好一招‘横扫千军’! 楚诚矮头一缩一穿,猛地一闯,好似弹簧般撞入怀中,猛然侧身顶肘横砸钻打,脚下一道劲风踹出,搓提踹胫,踏脚碾足,紧接着沉肩拧腰,伴着一声怒喝,横肘轰然入腹,宛若雷霆一击! 汉子双眼一鼓,脚趾、腹部好似钻心痛楚,陡然发出一声怒吼,猛的顶膝,撞开楚诚,后撤一步,抽棍便打。 却见楚诚旋身连翻,脚步连环,疾身避开数棍,顺着棍的来势突地提腿一踏,直接踏住棍身,一拳便朝脸面打来。 第一百章 大汉飞渡 “来的好!” 汉子大喝一声,忽地松手,侧身一避,一撞,便已穿进内门,脚步不停,庞硕的肩膀直接顶入胸怀,楚诚只听胸脯轰然一声,好似一座大山撞在胸口,顿时飞了出去,砸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草,好像有点打不过。 楚诚有些狼狈的爬起身,一道脚影已然飞来,心下一紧,连忙翻身一滚,头脚打个旋,头后脚前,双脚一开一错,钳住大汉立地的那条腿,似剪刀一剪,轰然震响,直把汉子一招错倒在地。 见汉子挣扎凶猛,楚诚不敢追击,慌忙爬起身来,捡起汉子丢落的长棍,一扬一挺,直指大汉。 我有武器,对面没有,优势在我! 楚诚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实则慌得一批,体质差距有点大,这种感觉,就好似之前打宁碧史一般。 楚诚暗暗咬牙,仅凭八皇子目前的体质,想要跨越素质对打,还是太难了。 汉子爬起身来,见楚诚握着长棍,也有些忌惮,不敢上前,二人稍微踱着步子,都绕着对方缓缓转圈。 妈的!这小子好生邪门! 汉子大口喘气,暗骂了一声,先前弹弓便射的心头窝火,现在更是被他几番挫倒,着实有些心魂未定。 见楚诚持棍虚戳了几下,汉子也脚步虚探,作势要冲,两人你试我,我试你,全是虚招,没有一点实招,都对对方充满了忌惮。 半晌,突见远处几匹快马奔驰,楚诚心中一喜,知是援军来了,立马抢上一步,持棍猛地搠来,却见汉子侧身一避,一把便夺住棍子,手上蓦地使劲就要夺来。 楚诚哪肯?双手一扯,青筋根根暴起,也使上劲来,要跟汉子叫板,两人一拉一扯,片刻,身后马蹄声近。 汉子一回头,倏地一惊,知道大事不好,双手一甩棍头,也不争抢了,连忙逃命似的冲墙跑去,在楚诚惊愕的目光中,踩着墙面连蹬三脚,扑的一跃一抓,攀住屋檐脚上连踹助力,‘扑扑’几下,便翻上屋头。 ‘嗒’一声,立身一定,汉子回头瞧了一眼,却见楚诚掂石拉弓,正瞄着他呢,疾的一个缩身,‘呼’的一声,弹丸真正擦着脑袋射了出去。 好险,差点又被他暗算了,汉子匍匐着身子抹了把汗,不禁心中暗暗庆幸,随即又暗骂楚诚的阴险。 “贼人,休走!” 下方一声暴喝响起,玉门春猛地纵身下马,照着汉子也蹬墙连踏三脚,便冲墙而上,汉子一惊连忙施开身法,纵身奔逃,身后玉门春一跃而上,紧追不舍。 两人在屋顶上你追我赶,踩在屋瓦上哒哒作响,街道上众人策马急追着,汉子听着呼声阵阵,心下又慌又急,忽往另一边一瞧,只见一道横墙的对面,便是另一条街道,街上人潮拥挤,熙熙攘攘。 心下登时一喜,心生一计。 ‘呼’的一声,汉子本能的一缩,石丸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在脸上,顿时又红了一片,当真是窝火的很,见楚诚还要掂石拉弓,更是怒不可遏,脚下一扫屋瓦,飞沙烂瓦铺泻而下,直把楚诚笼罩其中,这下是射也不能了。 只是多了这么些个动作,速度便慢了这么些许,身后沉闷的喘息声顿时贴近,直给汉子吓了个激灵,一转头,就见玉门春满脸怒色的脸庞不过几步之遥。 这下当真的是急如火烧。 汉子憋劲狂奔,身后喘息却越发接近,他偏斜的余光一瞥,却见一只手离他的肩头不过寸厘之遥! 慌乱中,眼神却瞥见一处极好的地势,汉子登时一喜,急中生智,身形陡地斜得一冲,大步流星,飞踏而出,脚步猛地点在屋檐,沉身腾跃,好似弹簧一般,纵身而起,宛若大鹏展翅一般,冲天而过,直直的越过了横墙,双手一搭,一把抓住了后方的屋檐。 双脚拼命的刨在墙上,半晌,才攀上屋顶,汉子站起来时,与对面的玉门春隔着这么一条鸿沟,遥遥相望。 玉门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错过了最好的跟跳时机,此时没了助跑,显然是不可能直跳而过了。 汉子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颚,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向下一垂,嚣张道: “走了,别送。” 说罢,转身跃下屋檐,涌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街道已经封了许久,此时一解封,人潮涌动,不一会,又恢复了热闹景象。 “这般,是么?” 风不随沾着笔墨,案上一张画像油然而生,画中人样貌几分相像胡髯大汉。 楚诚挤过脑袋,瞧了又瞧,只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半晌,叹了口气,道: “便如此吧,把通缉令贴满各处,严审重查。” 风不随到底没见过胡髯大汉本人,而当时在场几人又没有极其善于描述之人,风不随通过只言片语,能画出如此几分意像神韵便已不错了。 说着一指地图上的西市,又指向长兴里,说道: “四面出口皆有守卫严查,即便贼人通过暗道通往长兴里,长兴里中亦有重兵把守,令一条暗道也在掌控之中,固然贼人定还藏于西市之中。” “贼人既已出现,说明贼人团伙已然开始布局,把重心都调过来,严查西市,一定要抓到他们的马脚!” 金市,东市,一间酒楼。 包间里,两人靠窗而桌,望着街上行人嚷嚷,还有急急掠过身穿制服的巡捕。 楚蓝喝抿了一口茶,握着茶杯很不高兴的敲在桌面,嘭的震响:“你在做什么?不是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吗?” 刺客首领挑挑眉,只觉得面前这位皇子,情绪越发的无常了。 “皇帝巡游延迟了。” “什么?”楚蓝微愣。 刺客首领抿了口茶,缓缓道:“你没瞧着公告吗,皇帝巡游推迟,直至夕月第三日。” 楚蓝眉头一皱,忽地问道:“父皇身体无恙,何故推迟?” 只是这话刚出口,连他自己的笑了,显然是楚帝察觉到了什么,在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