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狱卒,隐藏身份世间无敌》 第901章 肖金自得的笑着。 一副想要显摆又想要克制,想要表现得云淡风轻,又迫切地想让人知道他结识了贵人的纠结表情。 “说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结识了贵人这是好事。多少人想结识贵人还没机会。说说是哪家府上,我认不认识?” “小的也不知道大人是否认识,但肯定听过那人的名号。” “哦!让本官猜猜,莫非是你本家,肖长生肖大人府上?” 啊? 肖金一脸惊诧莫名,表情显得很震惊,“大人早就知道啦?” “哪能呢!刚才福至心灵,随口一猜,没想到竟然猜中了。不是吧,真是肖长生?你小子竟然跟肖长生认识了。赶紧说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他身为陛下跟前的宠臣,也能折节下交?看来外面的传言不实,肖长生没有传言说的那么不堪。” 陈观楼完全是一副八卦爱好者的模样,催促着肖金吐露更多的真相。 肖金想要显摆,偏要表现得深沉含蓄,含含糊糊地说道:“肖大人跟外面的传言真的很不一样。我跟他认识,也是巧了,我们都姓肖,两家祖上竟然有渊源。我问了族中的长辈才知晓。” 陈观楼很是意外,“你们结了宗亲?” “没没没,没到那个地步。祖上有渊源,是因为我们两家祖上竟然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只不过不同祖宗。” “那更应该结宗亲。” “那怎么好意思。我就是一个狱卒,岂敢高攀。”肖金连连摆手。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眼神却透露出渴望。 陈观楼蛊惑道:“你可以求他,给你换一个差事,更有前途的差事。如今你也读书识字,虽然比不上正经的读书人,但是一般的公文书写阅读都不成问题。完全可以在衙门里面找个轻省的差事干着。身份地位提升了,将来结宗亲,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肖金明显心动,砖头又说道:“大人放心,小的只愿意在天牢当差,永远跟随大人。” “别别别!你如果有更好的前途,本官只会替你高兴,岂能拦着你上进。当狱卒,除了有点钱,没什么出息,地位又低。外面都说狱卒是贱业,此话也有几分道理。既然结识了贵人, 若是贵人愿意提携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千万别犹犹豫豫耽误了前程。” “大人真的支持我?” “自是当然。你们几个,是本官一手带出来的。我只盼着你们个个都前程似锦,证明本官有眼光。哈哈……” 他爽朗一笑,肖金也跟着笑起来,气氛欢快又融洽。 一个字没提天牢的事,更没有提马满他们的死,全程都在聊肖长生,捎带着聊一聊宫里的肖贵妃。 一顿闲聊,别的没怎么样,喝茶喝了个半饱。 事后,穆医官问他,“怎么样,有聊出点东西来吗?” “舔狗!”陈观楼说出两字评语,“肖长生施舍他一个笑脸,自个就舔上了。完全忘了,当初他是如何嫉妒辱骂对方。至于肖长生为何为认肖金这个本家,暂时还没弄清楚。不过,肖金应该不是下毒的人,但,事情多少跟他有点关系。” “你怎么确定?” “直觉!” 陈观楼言简意赅,穆医官目瞪口呆。 “你靠直觉断案,你可真是……我看啊,既然查不到就别查了。这么大个案子,一口气把工部的犯官给灭口,很明显来头很大啊。” “我知道他们的来头。我就想找到这条线的尾部。想找出藏在甲字号大牢内部的鬼!” 真是气煞人也,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他们来头是谁?” “还能是谁,无非就是工部那几个头头脑脑,亦或是钦天监那帮神神鬼鬼,或是刑部那帮收人钱财体热消灾的蛀虫。”陈观楼随口说着。 穆医官脸色变换不定,“刑部那边不追查此案,显然是得了吩咐,有人给刑部下了封口令。工部跟钦天监,谁有本事跟刑部下封口令?怕不是宫里的人。” 陈观楼眉眼微微一挑,他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大管家说要为孙道宁分忧,彼此之间勾兑勾兑。莫非从那时起…… “等等,还有一个人,我还没有调查。” “谁?”穆医官好奇。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我的族兄弟陈观栩。” “你怀疑他?” “我谁都怀疑。我看谁都不像好人。”陈观楼板着脸。 查陈观栩,找陈全没有用。 好在他在天牢这么多年,不是白干活,跟后勤那帮龟孙子多少有点交情。再说了,身边还有个穆医官。 穆医官跟后勤的人更熟悉,关系老好了。 毕竟药材开支可是大头,钱多多的。这东西还不好查账。犯人的伙食的定量的,药材的用量可不是定量的。 药材多了少了,好了坏了,全凭那帮龟孙子一张嘴。穆医官老好人一个,谁也不得罪,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会拆穿对方。 “老穆,我那族兄弟,就拜托你了。你找人帮我好生问问。” “你怎么不直接问?”穆医官不太乐意。得罪人的事,他不太想干。 “没证据的事情,我怎么问?我还要不要做人。我姓陈,陈氏家族的陈。只要我不出面,我跟他还是族兄弟。我如果出面,必须要有确实的证据,才方便我翻脸。” 穆医官一脸的一言难尽,“你真怀疑他?这没道理啊。他一个后勤,从不下大牢,怎么可能?” “为啥不可能。”陈观楼嗤笑一声,“下毒,又不是非得自己动手。当然,我也只是猜测,或许猜错了。” “肯定猜错了!”穆医官笃定道。虽说心头不乐意,还是答应了陈观楼的要求,帮忙找人查一查,旁敲侧击问一问。 之后,陈观楼又找来卢大头,让对方发动人脉,打听陈观栩过去数天的行踪。尤其是马满他们死之前的行踪。 “此事要保密,不可告诉第二个人。你找来的人,务必口风紧实,脑子灵活,别什么都往外嚷嚷。我查自家兄弟,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不找任何人,我就专门找你,专门收拾你。” 卢大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将陈观栩过去数天的行踪查得清清楚楚。 第902章 这段时间太忙,好长时间没找杜夫子吃饭。 下班之后,陈观楼提着下酒菜,晃晃悠悠来到杜家。 自从杜夫子歇了回老家养老的心思后,又恢复了精气神。人虽老,精神头却足。 陈观楼见面就说,“看样子京城这地旺你,跟你八字相合。你瞧你,精神都好多了。当初你纠结要不要回家养老那段时间,哎呀,肉眼可见的苍老。我估摸着,你老家跟你八字相克。” “你这么一说,仔细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杜夫子乐呵呵的,他早就习惯对方说话直率,有一说一的性格。挺好! “老夫早年在老家厮混,各种门路都走过,却诸事不顺。每每眼看着事情要成了,总会遇到小人。来到京城后,除了一开始因为没钱吃了点苦头外,后面基本上顺风顺水,连带着老家人都跟着受益。老夫以前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经你一提醒,老家跟我果然八字相克,京城才是我的福地。” 陈观楼闻言大乐,“京城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能保证你的下限。你在京城的下限,都比你在老家的上限高。你老家那地太贫瘠,所以不养人,也养不出福气。有限的福气都被当地豪强给占据了,留给普通人的连渣渣都不剩下。还是京城好啊,人多资源多,上面的人吃肉,总有点汤汤水水留给下面的人。” “你这说法有趣。老夫老家那地,正如你所说,真是贫瘠之地。不仅土地贫瘠,人也贫瘠。几根葱葱蒜苗都要斤斤计较,更何况其他。来来来,喝酒!老夫不走了,等老夫百年后,你给老夫烧一炷香,盯着我那大儿子,好生将我送回去。老家再不好,总归死后还是要回去的。” 杜夫子说起生死,显得很坦荡,完全没有活人不能说死后事的顾忌。这叫豁达。 陈观楼默默点赞,人生就该如此豁达。不要一说死,就要死要活,这不吉利那不合适。道法自然!想到什么说什么,别被世俗的,不知从哪个棺材板里钻出来的破规矩给束缚住思想。 敢想,敢干! 人活一世,早一天晚一天,早一年晚一年,能有多大区别。去年的你跟今年的你,昨日的你跟今日的你,也就那么一回事。 “侯府最近忙些什么?” “忙着嫁闺女娶媳妇!”杜夫子言简意赅,“你一个姓陈的都不知道侯府的事情,还得问我一个外姓老头子。瞧你混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上侯府,肯定以上宾待你。” “不稀罕是不是上宾。” “怎么啦,跟侯府闹矛盾了?” “算不上!”陈观楼自嘲一笑,“侯府是什么地,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就是吧,有的事情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偏偏我却想将事情挑破,你说怎么办?” 杜夫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吐槽道:“凉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轻率之举。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年轻,做事不能冲动。” 陈观楼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嘴上却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有时候吧,我这张嘴真憋不住,就想往外吐点什么。” “多吃韭菜管住嘴!”杜夫子很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没问题的。” 他闻言,哈哈大笑出声。 过去他总是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挂在嘴边,没想到今儿反过来被人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讽刺啊! 他默默举起酒杯,敬杜夫子。 难得糊涂,方能长久。 “不纠结了?”杜夫子问他。 他点点头,“没什么可纠结的。” 查还是要继续查,要不要说其实不重要。主要是为了不做糊涂人。表面可以糊涂,内心得清楚明白,不能真糊涂。 一顿酒,一直喝到半夜才散。 特意路过侯府大门,将值夜的陈观祥叫起来,跟对方说道:“你告诉大管家,别太过分,否则我翻脸不认人。好了,回去继续睡吧。” 陈观祥:…… 啥意思?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是听还是不听。 陈观楼一眼看出他的想法,伸出手指点了点对方的心口,“务必将话带到。要是阳奉阴违,见你一次打一次。” “楼哥儿,你别太过分啊!大家都姓陈,没有谁比谁高贵。” “你问问陈观清,如今他见了我,是不是跑得比兔子都快?我说过,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从不食言。” 陈观祥:…… 疯子,全都是疯子! 陈观清那个垃圾,难怪这两年表现得还算安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亏他差点信了对方的鬼话,什么年纪大了要养生。 “行行行,保证把你的话带到,这下你总放心了吧。我能回去睡了吗,楼爷?” 陈观楼哈哈一乐,“回吧!告诉老家伙,别逼我半夜夜探侯府!” 说罢,潇洒离去。 陈观祥狠狠吐槽了一句,“没半点规矩!” 连侯府都威胁!到底姓不姓陈?没有侯府的庇佑,陈氏族人能过上好日子吗? 陈观楼回家后,呼呼大睡,休整了两天。 回到天牢后,各方消息汇总。 陈观栩当差期间表现得很勤勉,也很识趣,差事做得很漂亮,跟同僚相处得也不错。主要是舍得花钱请大家吃吃喝喝。并无异常情况。 真要说异常,他不拘后勤还是狱卒,不管什么身份,只要脾气相投就能来往。 至于他下班后的行踪,也很正常,要么回家,要么勾栏听曲,要么呼朋唤友。过的都是正常男人的夜生活。 穆医官就说道:“你肯定是疑心病犯了。我就说陈观栩不可能有问题。” “逻辑上说不通。” “怎么说不通?”穆医官不明所以。 陈观楼神秘一笑,“我之前告诉过你,陈观栩是侯府大管家亲自开口安排进天牢当差。区区一个书办,侯府大管家至于亲自操心吗?人家操心的,至少都是五品官员起步。书办,就是吏,连个官都不是。” “还不是因为都姓陈。”穆医官小声吐槽了一句。 “有道理!但是……陈观栩跟肖金之间可有接触?” 一旁的卢大头懵了一下,“好像有吧。陈观栩经常呼朋唤友,遇到肖头,实属平常。” “到底有没有?我要确定的答案。” “哥,你别急,我翻翻记录。” 第903章 “有了!” 卢大头一番辛苦,终于翻到了记录,“二人在十三日这一晚,于酒楼共饮。因为只查了前后十来天的行踪,所以记录只有一条。” 陈观楼拍着桌子,兴奋道:“我就知道这两人私下里有勾兑。” “这也不能证明,他们二人就有问题。狱丞大人,要老夫说,此事干脆算了。事已至此,掀开盖子对谁都不利。不如就做个糊涂人。” 穆医官在天牢多年,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做糊涂人,办精明事。 他身为医官,不知看见了听见了多少秘辛。能够平平安安活到今天,全靠难得糊涂四个字。 陈观楼挑眉,“谁说我要掀开盖子!你老人家误会我了。卢大头,此次你有功,你去钱富贵支取银子。” “多谢哥!哥你可真好。下次还有类似的差事,你再叫我,我保证完成!” 卢大头欢欢喜喜离开。 陈观楼没找肖金陈观栩二人谈话,也没找二人的麻烦,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直接跑到刑部找孙道宁。 孙道宁见到他就绕道走。眼看躲不过去,直言道:“本官政务繁忙,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工部那几个犯官……” “什么犯官?案子已经结了,还有什么问题。” “一晚上死七八个人,老孙,你装什么傻。” “谁装傻了,你别胡说八道。小王八蛋,别仗着本官看重你,就一天到晚没规没矩。人家家属都没追究,工部也没追究,都察院也没过问此事,大理寺那边也没吭声,就连锦衣卫都没动静,你操哪门子心?” 孙道宁这番话,相当有道理。 各个衙门罕见的达成了统一战线,一致保持沉默,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他一介小小的狱丞,瞎操哪门子心? 捞过界了! “人是在我的地盘出的事,我过问两句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你到底想问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陈观楼也没客气,直接问道,“陛下是什么态度?事关帝陵吉壤,负责督造的官员死了,陛下就没点反应?” “这些人本来就该死,陛下听见后,高兴都来不及。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钦天监的人也死光了,就死在诏狱,同样是一夜毙命。你瞧,连钦天监都守口如瓶没有过问此事。” 孙道宁摊手。 陈观楼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默契,官员之间,衙门之间的默契。 帝陵吉壤泥石流一事,从此掩埋,谁都不许提起,权当没发生过。谁提起,谁就是叛徒,背叛了整个官僚阶级,将被开除阶级队伍,自绝于仕途,自绝于士林。 陈观楼啧啧两声,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孙道宁听不得那嘲讽味,狠狠批评道:“你太幼稚!” “并非我幼稚,而是你们实在是太敢想,太敢干!佩服!” “哼!”孙道宁大为不满,“你与其来问本官,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侯府世子爷,问问他想做什么。” “我不问他,我就问你。甲字号大牢,究竟哪个是你安插的眼线?你告诉我,此事就此揭过。” “既然是眼线,本官当然不能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赶紧回去好生当差,否则治你渎职的罪名。” 陈观楼追问道:“这么说,你确实在甲字号大牢安插了眼线。这次的事故,意外,难不成是你安排的。” “修要胡说八道!滚滚滚,本官天天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闲聊。这么好奇,多看几本话本小说解馋,别来骚扰本官。” 孙道宁态度强硬。 陈观楼试探无果,一个字都套不出来,只能先行告辞离去。 要验证心中的怀疑,其实并不难。 六月,陈观栩接到调令,调离天牢,前往六扇门当差。此次升迁,由吏到官。下一步应该就是升任刑部官员。 这升迁速度,打破了天牢有史以来的记录。别说陈观楼咋舌,天牢上下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有个好出身,人生路径跟普通人果然不一样。普通人坐在书办的椅子上,能坐一辈子不挪窝。 有好出身的人,只需区区三两个月,就开启飞升模式。 整座天牢,也就穆医官敢打趣陈观楼,“你的族兄弟都升迁了,狱丞大人,何时轮到你升迁?” “我要是想升官发财,早八百年就已经升上去了,还用在这里羡慕别人。人各有志,他有他的道,我有我的选择。” 趁着最后一天班,陈观楼在公事房置办了一桌酒席,宴请陈观栩,祝他高升。 陈观栩欣然赴约,依旧是稳重大方的模样,说话风趣又有分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观楼出其不意,突然出声问道:“杀工部犯官,是你安排肖金做的?” “我……”陈观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放下酒杯,抹了一把脸,“大人刚才说什么,杀什么人?我没听明白。” 呵呵! 陈观楼嗤笑两声,“我的问题你听得清清楚楚。是你做的吧。” “我做什么了?”陈观栩重新端起酒杯,眼角带着一抹笑。态度十分笃定,隐约透着一丝挑衅,“我实在是不太明白。楼兄弟,你要不说清楚一些。” 陈观楼冷冷一笑,不疾不徐地骂道:“赶紧滚吧!一来我的天牢,就搅风搅雨,一个个当天牢是什么地方,是你能肆意撒野的地方吗?看在同为陈姓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下回别让我逮住把柄。” “没有证据的话,楼兄弟可不能乱说。” “你确定要我拿出证据?”陈观楼似笑非笑,“你要逼我拿出证据,只怕后果你无法承受。我出手,必须有人死!谁死,你来定,好不好?” 陈观栩的笑容再次僵住,他的手哆嗦着放下酒杯,尬笑了一声,“楼兄弟说笑了。你的意思我全然明白,就此告辞!我会尽量避免打扰你。” “你最好说到做到。告诉老家伙,下次再想安排人过来,先想想后果。凡事可一不可二不可三!纵然是同姓,该杀的时候我也绝不手软。” 第904章 眼看着离张道合定下的八月十五越来越近,陈观楼是一点都不着急。 他已经有了长生道果。 他不贪心。 张道合说的那个机缘,得不得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在他眼里,天下间所有的机缘加起来都不如他的长生道果。 反正迟早他会踏入宗师境界。 不像世间之人,寿命有限,要抓紧时间在有限的寿命里早一日踏入宗师境,努力延寿,做人上人。 最多就是去凑个热闹。 要是赶不上趟,热闹没凑上也不遗憾。 区区百年而已,他等得起。 他不急,有的是人着急。 大虞早期古墓一事,基本上已经传遍了整个武林江湖。别说七八九品纷纷行动起来,想要抢夺机缘。就连二三品的小虾米们,也都掺和一脚,来个人多势众,说不定能浑水摸鱼。 天下间有限的宗师,貌似没动静。那是因为宗师们都不出来活动。估摸着,等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天下间所有宗师都将汇聚一堂,那场面,必须拿人命填。 得死多少人啊! 张道合下这么大一盘棋,他扛得住吗?他是不是高估了自身的实力,高估了白莲教的实力,低估了江湖群豪们的实力? 高估自身,低估他人,是要吃大亏的。 他很想面对面吐槽对方一句,“瞧你能的,这下死了吧!” 奈何找不到人。 没有人比白莲教教匪更懂藏身。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跟武训那老头联络一下,常居赌坊的老朝奉死了,连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两个美婢也没能幸免于难,倒在了血泊中。 谁做的? 仇杀? 背后老板卸磨杀驴? 有人秋后算账? 亦或是也是最不可能的可能:发生了意外情况,被波及。 跟老朝奉打交道多年,如今人死了,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看看。 来到赌坊,赌坊果然关门歇业,一副凋敝败落的样子。 后院搭起了灵棚,他去上了一炷香。 “为何在赌坊后院搭建灵棚,而不是在老朝奉的家里?” “身为阉人,哪有什么家。在哪里当差哪里就是家。”一个小黄门轻声解释道。 陈观楼微蹙眉头,“我以为老朝奉早就脱离了宫里。” “一日是阉人,终身是阉人。只要宫里头需要,就算还剩下一口气,也要替宫里头卖命。” “老朝奉的死,查清楚了吗?”他问小黄门。 小黄门摇摇头,“早晨来开门的时候,人都死透了。当晚当值的护卫,也都被人割了喉咙,一个活口都没有。” “寻仇来的?” “不清楚!” “那些赌客呢,没人见到凶手?” “赶巧了,出事那晚,赌坊盘账,内外隔绝,早早关了门。无人看见凶手进出。哎……都是命!”小黄门一边说着都是命,一边烧纸。顿时就有一种宿命感扑面而来。 陈观楼拜了拜,果断出了灵棚。 半路上,遇到丫鬟拦路。 “我见过你。你以前在老朝奉身边当差,后来就不见了。” “年纪见长,另有差事在身。陈狱丞,老朝奉有几句话留给你,不知你是否有空?” “有话留给我。不是说老朝奉死得很突然吗?” “老朝奉临死前几天,似有预感,将我叫到跟前,叮嘱了一番。其中有几句话是专门带给你的。老朝奉说,他死后,你若是来祭拜,就将这个小木匣交给你。你若是没来祭拜,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陈观楼从对方手中接过小木匣,扁平的木匣子,里面应该是放着纸张文书一类的物件。 “想必以陈狱丞的能耐,打开木匣不在话下。我就不寻找钥匙。” “木匣里面是什么?”他很好奇,老朝奉为何会有这番交代。 丫鬟摇摇头,“奴婢并不知晓。老朝奉说,这些年,你一直在追查一个姓齐的人。这个木匣,或许能帮到你。” “他当真这么说?” “奴婢不敢隐瞒。老朝奉的确是这么说的。” 陈观楼很是激动。 他追了人贩子老大齐老板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对方的踪迹,甚至连真实身份至今都没弄清楚。 万万没想到,老朝奉竟然藏了这么一手,竟然临终才交给他。 他轻抚木匣,“多谢姑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能帮的绝不吝啬。” “多谢陈狱丞。奴婢自有去处!看在老朝奉的面上,只求陈狱丞以后莫要再为难我等。小本生意不容易。” 陈观楼嘴角抽抽,赌坊也好意思自称小本生意,世上谁还敢称自己做的是大买卖。 “姑娘客气了。本官只负责看守犯人,不负责查案。只要你们没惹到我头上,我保证不会踏入一步。告辞!” “奴婢恭送陈狱丞。” 陈观楼迫不及待地回了家,就差焚香沐浴。 洗净手,捏着锁头,轻轻一扭,化为灰灰。 打开木匣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张薄薄的上等宣纸,却只写了一个字,“京!” 什么意思? 人在京城? 人是京城土著? 人是京官? 京城知名人物? 没头没脑,他该如何查起。 最讨厌谜语人!老朝奉临终前,都不肯将话说明白,非得玩他们那套谜语。 看来,他有必要再次前往赌坊,找那个丫鬟问一问。 他去而复返,丫鬟并不意外。 早早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陈狱丞请坐。” “你早就料到我会再回来。” “斗胆一猜,没想到猜中了。陈狱丞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我能回答的会直接回答你。我若是回答不了,整个赌坊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了解老朝奉的人。” “姑娘怎么称呼?” “陈狱丞称呼我为红袖即可。” “红袖姑娘,请问京,代表了什么?” “还请陈狱丞将字条给我一观。” 陈观楼没有拒绝,果断递上匣中字条,“请看!我不明其中含义,望红袖姑娘替我解惑。” 红袖姑娘展开字条细看,直接说出答案,“这个京,是京官的意思。” “京官?你确定?” “我可以拿我的人头担保。在我们这里,同一个字有不同的写法跟解法。这个字,在别处就是普通的京。在我们这里,就代表京官。若是陈狱丞还想知道更多的内容,恕我无能为力!我所知晓的就只有这么多。” 第905章 京官?! 人贩子齐老板,万峰山弟子竟然京官! 完全在意料之外! 仔细想想,又在意料之中。 只有官,才能盘下这么大的买卖,遍布全天下。只有官,这么大的违法买卖,这么多年一直无事。他不需要保护伞,他自个就是自己的保护伞。 呵呵! 官员亲自下场干这个损阴德的杀头买卖,真有追求。 既然是京官,那么齐老板肯定不姓齐,齐老板只是一个化名,一个身份。任何人都可以是齐老板,但真正的齐老板只有一人。 老朝奉留下的信息,增加了找人的难度,却缩小了范围。 京官很多,但比起天下江湖人士,人其实很少。一个一个查,总有查出真相的一天。 “多谢红袖姑娘,我信你!不知贵地以后还会继续这行买卖吗?” “这事不好说,得看上面的意思。”红袖烹茶,虚虚抬手做了个请。 陈观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副享受的样子,“红袖姑娘烹茶手艺一绝,水好茶好人也好!” “都是老朝奉教得好。”红袖提起老朝奉的时候,语气微微低沉,似有哽咽,“我本是孤儿,若非老朝奉看重,如今哪有资格坐在此处烹茶品茗。” “红袖姑娘是想替老朝奉报仇?” 红袖自嘲一笑,眼中都是苦涩,“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报仇。陈狱丞莫要打趣奴婢。” “红袖姑娘谦虚了。你在老朝奉身边伺候多年,想来也学了一身的本领。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与老朝奉多年交情,他人突然没了,我心里头也难受。总得给离去的人,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我真不知道谁是凶手。我怀疑过很多人,却都被排除了。”红袖望着他,郑重说道,“我有很多猜测,如今只剩下仇杀。然而,我们这一行,本就容易得罪人。仇人多如牛毛,实在是无从找起。” 陈观楼点点头,算是赞同对方的说法,仇杀的可能性的确很大。这案子让他来查,他肯定也会集中精力查仇杀。偏偏仇杀方向又是最难查的。 “红袖姑娘眼下有思路吗?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红袖却缓缓摇头,“多谢陈狱丞好意。老朝奉的死,我会慢慢查。有生之年总有机会查到真凶。就不麻烦陈狱丞。” “红袖姑娘不必客气!今儿收获颇多,茶水也很好,告辞!” 齐老板的事情暂无头绪。 侯府大管家派人请他过府喝酒,他不去,严词拒绝。 本以为拒绝后,对方就该明白他的意思。 没想到,大管家提着酒菜,亲自来到他家里堵人。 陈观楼:…… 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大家都要脸。 怎么办? 只能把人请进门。 大管家一脸乐呵呵的,“找你喝酒,真不容易啊!” “大管家想喝酒,说一声,多的是人愿意,能从这里直接排到城门口。喝不过来,完全喝不过来!” “想跟老夫喝酒的人是很多,可是老夫只愿意跟你喝酒。你说怎么办?” 凉拌! 将桌椅板凳摆在院子里,酒菜备齐。 陈观楼给自己还有对方斟满酒,“来,你是长辈,我敬你!” “一起一起!” 连喝三杯酒,喝得又比较急。 大管家擦拭嘴角,“慢点来,慢点来。年轻人,气性就是大。一言不合,就要翻脸。” “这么多酒菜都堵不住你老人家的嘴,干嘛,我都没生气,你还抱怨上了。”陈观楼狠狠吐槽,“你老人家算计我,我没所谓,这句是真话。我真没所谓。我在意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说来听听。”大管家态度随意地说道。 陈观楼冷哼一声,将筷子放下,曲指敲了敲桌面,“天牢是我的地盘,没错吧。” 大管家点点头,赞同。 他接着说道:“你们在我的地盘搅风搅雨,事先却不知会一声,事后也不派个人来说一声,把我当傻子戏弄,很好玩吗?” “这……” 大管家张口结舌,缓缓说出一句,“都是为你好!” 他嗤笑一声,一张脸就写着五个字:你看我信吗? “有的事知道了并不好,偶尔无知才是最安全的。老夫说为你好,这话真不掺假。如果按照你说的,事先知会你,你会如何?你会配合还是从中阻碍?动手的狱卒,你是睁只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将其开除?到时候为难的人是你,难做的也是你。不如从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当一个彻底的无辜者。无辜,最多就是渎职,但不难受,也不必经受良心的拷问。” 大管家此番话,不得不说有几分道理。 陈观楼默默翻了个白眼,冷声道:“这么说,你老人家承认那些人的死,是你们做的?” “非也!” 都到这个时候,还否认! 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所谓的‘你们’,是指哪些人?是指世子,老夫?还是别的人?‘你们’二字可不能乱用啊!” 这下子轮到陈观楼瞠目结舌,“这里面有很多个‘你们’吗?” 大管家哈哈大笑出声,“当然有很多个。只不过这一回,大家非常有默契的达成了一致而已。但不妨碍以后彼此互相下绊子,继续斗争。” 陈观楼琢磨了一番,“你们,别管哪个你们,总之就是你们这么干,宫里头如何能容忍?真就不管?” “管什么?本就是一群该死之人,区别无非就是死在刑场上,还是死在牢房里。早死晚死有区别吗?”大管家反问道,“这些人如果真的上了刑场明正典刑,老夫问你,陛下的脸面搁哪里?帝陵吉壤泥石流一事,转眼间就会传遍天下。 眼下南边正在集结兵力,要跟楚王干一场大的。这个时候明正典刑,等于是官方出面证实吉壤泥石流一事属实,岂不是等于给楚王输送弹药,帮助他在舆论上打压朝廷。陛下在南边的威望本就不足,再主动给楚王输送舆论话题,这仗还没开打,就先在人心上输了一筹。不吉啊!” 第906章 真能扯!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真让这帮人扯在了一起。关键是宫里头那位真信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诡计都是徒劳。” “话是这么说,可是能顺利打赢的仗,何须另生波折。”大管家呵呵一乐,“你要相信朝中众臣,若是齐心协力想做一件事,九成九是能做成的。” 陈观楼微微挑眉。 为啥朝中众臣如此齐心协力? 帝陵选址究竟有何内幕。 总不能整个朝堂所有人都盼着建始帝嗝屁吧。 再昏庸的皇帝,身边总有几个忠臣。 建始帝跟昏庸二字,貌似还有点距离。这是为啥啊? 大管家一脸神秘兮兮,不肯多讲。 他呵了一声,“也就是我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 大管家:…… 就他这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也敢自称脾气好。根本是大言不惭,毫无自知之明,令人啼笑皆非。 “是啊是啊,你脾气在年轻人中算是不错的。”大管家不得不捏着鼻子附和两句。想他,堂堂侯府大管家,何曾如此委屈。 “你放心,等南边的仗打完了,朝堂也能风平浪静一段时间。无人会干涉天牢。说好天牢是你的地盘,肯定是你的地盘。” “陈观栩愿意当狗,所以侯府大力提拔他?”陈观楼口无遮拦,直接骂人。 大管家哼了一声,“什么狗不狗的,说话特难听。人才,都是人才。” 陈观楼嗤笑一声,反驳道:“哼!这年头谁都是当狗。王公大臣给皇帝当狗,皇帝给世家权贵当狗。所有人都摆脱不了给人当狗的命。 区别无非是有的狗是金贵的,身边一堆人伺候。有的人只配当野狗,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面临被人打死的风险。 我是朝廷的狗,你老人家是侯府的狗。陈观栩,依着我看,他是想当侯府的狗,没打算给朝廷当狗。” “你卖命给朝廷啦?”大管家没有争辩,而是调侃了一句。 当狗也好,当人也好,他老人家已经过了凡事都要争辩,都要争一个长短的年纪。无论是人是狗,图的无非是一日三餐,一年四季的温饱。 “我没卖命给朝廷。但我确实是拿的朝廷的俸禄。” “非也!你拿的是犯官们上缴的平安钱。朝廷的俸禄,呵呵,才几个钱,而且常年拖欠。天牢后勤的账目你不清楚,三座大牢的账目总该一清二楚。公账上的钱粮,有多少是朝廷拨下来的,有多少是你们从犯官身上要来的,你自己最清楚。别说什么给朝廷当狗,都是图的安身立命之所罢了。哪天,朝廷真让你当狗,估摸你跑得比谁都快。” 大管家一眼就看透了本质。 陈观楼一时间都有点心虚,有点不好意思。 当狗是不可能当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当狗。 那么说,无非是想跟大管家争一争长短。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之色,说道:“跑不跑,现在谁都说不准。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我比谁都坚定。” 大管家似笑非笑,“你啊……这辈子就坏在这张嘴巴上。要是没生这张嘴,侯府保举你当封疆大吏都使得。” 陈观楼呵呵冷笑,“你老人家错了,我觉着我浑身上下就这张嘴长得最好。” 大管家闻言,哈哈大笑,“果然是反骨仔,非要对着干。年轻真好啊,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带怵一下。 罢了罢了,总归你要知道老夫的一片心意,绝无害你之心。你也要相信,侯府同样没有害你之心。侯府保护你都来不及,宝贝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害你。 之前的事,瞒着你,也确实是为你好。只不过,我们之间观念有冲突,我们以为的好对你而言属于欺瞒属于轻视,让你心头不舒服。以后,若是有事,老夫知道该如何跟你沟通。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 这话说得漂亮,听在心里头舒服极了。 早干嘛去了? 早点这么说话,何至于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陈观楼略显傲娇地说道,“好吧,勉强接受了你老人家的说法,就当做你在道歉。” 大管家一大把年纪,笑呵呵的,也不跟他计较。 “行行行,就当是老夫道歉。既然接受了老夫的歉意,就莫要半夜叫人带话,整日阴阳怪气,叫你喝酒你也不露面,侯府请客吃饭你借口忙,只安排你大姐出面。瞧瞧你这小心眼的,真爱记仇。” “我当然要记仇。我又不是棒槌,人家打我一巴掌,我还没感觉,还要将右脸贴上去。有那么贱吗?”陈观楼反驳道。 “你老人家仔细看清楚了,我是谁,我是九品武者。别拿对付陈家其他人的手段对付我,我不吃那一套。你们做事我从不过问,但是要在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必须提前知会我。我最讨厌搞阴谋诡计那一套,整日里鬼鬼祟祟,不像个人。” 他义正辞严,严肃批评大管家做事方式有错,必须深刻认识到错误。争取下次改正。 大管家一脸哭笑不得,果然多余长了一张嘴。没那张破嘴,楼哥儿简直完美! “你啊你,这辈子坏就坏在这张破嘴上。” 陈观楼鼻孔朝天。不管谁来,他都认定自己最棒的就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多好啊,怼人从未输过。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创飞所有人。 这顿酒,勉强算是宾主尽欢。 反正他是欢了。 大管家有没有欢,他不清楚。看表情,应该是满意的。 大管家喝得六七分醉,小厮跟车夫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陈观楼将他老人家亲自送出门,扶着上马车,“你老悠着点,不能喝还逞能。行了行了,下回想喝酒,我去侯府找你。我年轻力壮,喝多了撒一泡就好。你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子跟侯府交代。” “那就说定了。半个月后,侯府宴请,务必早点到。小少爷一直惦记着你。” “你尽吹牛。陈梦诏怕我都来不及,还能惦记我。” “男孩子嘛,怕归怕,心头还是惦记的。你答应带他去天牢长见识,可别忘了。” 第907章 大管家做事有头有尾。 知道陈观楼爱钱,喝完酒第二天,就派人送来一叠银票。说是略表心意! 陈观楼:…… 这份心意他很满意。 可以多表一点,他真的不嫌多! 这通气总算是撒完了,浑身通透。顺毛捋算是捋到位了。 做人做事,还得是老一辈的人更周到。 那个陈观栩,吹得那么牛叉,聪明稳重大气,结果三两句话一激,就露出了马脚。 呵! 一大早去上班,哼着小曲走进公事房。只要有脑子的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他心情好。有什么要紧事这个时候上前汇报,保证通过。 穆青山最积极。 陈观楼一见对方,顿时露出嫌弃的眼神。他可没忘记对方将他当门神当护身符的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公文处理完了吗?账目核对了吗?没事别来骚扰本官。” “东翁……” “叫大人!”陈观楼不待见。 穆青山:…… 犹豫了两三秒,扭扭捏捏叫了一声,“大人!” 哎呦,这可将陈观楼舒坦坏了。今儿是好日子啊,事事顺利。 他清了清耳朵,“说吧,又有什么破事。” “大人放心,这回不是多出来一个犯人。乙字号大牢狱卒紧缺,张狱吏说了好几回,大人一直没发话。学生就想问一声,补还是不补?” “张狱吏让你来的?”陈观楼轻声询问。 穆青山点点头,“不管补还是不补,总要有个说法。一直把人吊着,这样好吗?” “知道我为什么吊着他吗?” “学生愚钝,学生不知。” “既然不知道,此事你就别过问。下次他再来找你,你就装傻。装傻总会吧。” 穆青山懵了一下,回过神来,点点头,装傻他会。无非就是一问三不知。 “还有别的事吗?”陈观楼开始翻阅想新出的话本小说。最近书商们竞争激烈,为了获得高额利润,推出了彩印。技术很厉害啊,画作很逼真啊!书商准确抓住了客户的喜好。很好,非常好。就算五两银子一本,他也要支持。 精装套装三十两一套,也可以多来几套。要是有私人订制,就更完美了。 “有!” 陈观楼:…… 他盯着对方看,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就知道顺杆子往上爬。 “还有什么事?”他随口一问。 “启禀大人,丙字号大牢犯人斗殴的情况加重。报上来的医药费明显多于之前几个月。学生认为,有必要狠狠整顿一番。” “许富贵怎么说的?” “许狱吏让我别多管闲事。学生有理由怀疑,斗殴就是丙字号大牢的狱卒挑起的,目的是为了借此名义克扣药费,中饱私囊。大人,要不要派人查一查许狱吏的花销?” “哦,这事我知道。许狱吏儿子大了,要娶媳妇。” “这不是他中饱私囊的理由!”穆青山掷地有声地说道,“至少不应该搞得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好歹也该遮掩一下。” “像乙字号大牢那般遮掩吗?”陈观楼放下手中的话本,“你错了!站在我的立场,我更欣赏许狱吏的做法,贪,贪得明目张胆,有迹可循。这可比乙字号大牢一藏就是数年强多了。许狱吏的事,你就别管了。他再闹腾,也闹不出大动静,捅不了天。反倒是张狱吏那边,你多盯着点。” 丙字号大牢最大的问题,就是经常发生越狱事件。 好在,关押的都是一群江湖败类,逃了还是死了都无所谓,不影响大局。许富贵乱折腾,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敲打一下,对方就会老实一段时间。 就跟癞疙宝似的,戳一下跳一下! 能接受! 反之,如果乙字号大牢跟甲字号大牢爆发越狱事件,那才是真正的大祸事。 “甲字号大牢没问题吗?”他随口问了句。 “启禀大人,甲字号大牢的陈全狱吏,是大人亲自培养出来的,做事很谨慎也很仔细,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账房那边有没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甲字号有几个老年犯官因为中暑离世,已经上报刑部。刑部那边还没有批复。停尸房需要更多的冰块,否则臭味散出来,影响整座天牢。” “你去找钱富贵,让他批钱采购冰块,不要吝啬。这么热的天,刑部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一直没批复,知道原因吗?告诉他,三天一催促,不用有没有用,务必让刑部那边了解到,天牢的困难。” “会不会是因为那几个中暑的犯官,死亡原因有异,刑部才会拖着不批复。” 陈观楼顿生怒气,警告道:“能有什么异常?中暑就是中暑,板上钉钉的事实。你别给我乱搞啊!” “并非学生乱搞。而是,大牢一半在地下,本就阴森。中暑……这个死法,恐怕难以取信人。”穆青山试着解释。 “人老了,身体机能下降,热一点冷一点,死几个人很正常吧。你别疑神疑鬼。不相信仵作,难道还不相信你叔。穆医官亲自查验,岂能有错。” “学生自然不会怀疑我叔的医术。只是,万一,看漏了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观楼干脆打断对方,“别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穆青山斟酌了一下言辞,郑重说道:“中暑死亡的几个老年犯官,都是在泰兴五十年入狱。也就是陛下登基那年。太巧了些,学生忍不住多想了想。” 陈观楼闻言,微蹙眉头,“去将你叔请来,我跟他聊聊。至于你,老老实实给我办差,别想搞东搞西。你上次一搞,死了几十号人。要吸取教训啊。再出事,你拿我当门神也没有用,迟早吓死自个。” 警告了一番,把人赶走。既是敲打,也是保护。 片刻之后,穆医官来到公事房。 “大人有事问我?” “是你侄儿怀疑,那几个中暑离世的老年犯官有点异常。到底有没有异常,你是医官,我信你的判断。” 啊? 穆医官明显怔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是为了这等小事。 “死亡症状的确符合中暑过世。要不,老夫再去瞧一眼?” “多瞧两眼。我跟你一起去。” “这天气臭得很。大人将这个药膏涂抹在鼻翼下,能起点作用。” 第908章 半路叫上老张头,三人一起前往停尸房。 穆医官的药膏很好用,涂抹在鼻端,基本闻不到臭味。 停尸房内放置着大量的冰块,整间房,包括院落都透着一股冷意,阴森森的。天然的恐怖场面。 尽管闻不到味道,陈观楼还是拿出手绢捂住口鼻,问道:“看出问题了吗?究竟是不是中暑死亡?穆青山有句话说的有点道理,甲字号大牢一年四季都阴森森的,大夏天都透着一股凉意,这几位犯官为何会先后中暑离世?就算身体不行了,中暑……莫非给他们烤火了吗?” 牢房不能烤火,这是规矩也是常识。 封闭的空间烤火,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不瞒大人,确实符合中暑迹象。”穆医官如此说道。 “没看出异常。”老张头也这么说,“要不剖开看看内腑,应该能知道得更多。” “别跟我提剖腹。”陈观楼很嫌弃,“家属不会同意,刑部那边也不会同意。现在的结论是,这些人的确死于中暑,对吧。” “没错,的确是中暑死亡。” “很诡异啊!”陈观楼嘀咕了一句,“以甲字号大牢的环境,你们相信会有人中暑死亡吗?” 不冻死就算命大,怎么会发生中暑呢? 偏偏看不出任何异常。 古怪! “是不是,剖开一看,一清二楚。”老张头明显对剖腹检查有着强烈的执念,恨不得立马提刀子上。 话是没错,但是不符合规矩。 死者为大,死后留下全尸,这些在这个时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不好,官司打到御前,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死的这些人都是犯官,人死了,不等于家族灭亡。家族在,人脉在,打官司不在话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别添乱!”陈观楼烦躁地挥手。 难道他不想剖开看一眼吗?他也想!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会催促刑部那边尽快勾划批复。” 等家属将尸体一领,此事彻底了结。 他只管看守犯人,不管查案,这事虽然明知道有蹊跷,但他并不想追查下去。 一群大龄犯官,死就死吧。 或许是上面在清洗官员队伍,或许是利益纠葛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亦或是就是正常死亡。 中暑? 就是中暑怎么啦? 谁提出疑问谁举证! 又拖了两天,刑部那边总算有了反应。派了个官员并两仵作到天牢验尸。确定没问题后,画押! “这次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害得冰块都多用了两倍。这钱你们得补上。” 一见面,陈观楼直接问罪,要钱!半点没惯着。 刑部官员面色冷漠地说道:“陈狱丞有所不知,最近朝堂乱糟糟的,大家都忙。一时间腾不出人手,这才耽误了。” “忙什么?” “自然是忙着查案!南边打仗,以防奸细作祟,刑部配合锦衣卫,将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摸排调查。届时,若是人手不够,还要从天牢调派一部分狱卒。不出意外,最迟明儿,就会有公文下来。事情办完,就此告辞。” 刑部官员来去匆匆,却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京城上百万人口。 所谓摸排调查,就是挨家挨户上门登记,这是个大工程啊。 真的只是为了预防奸细作祟? “大人,犯官赵明桥求见。大人要见他吗?”狱卒来报。 “见!当然要见!” 陈观楼下了甲字号大牢。 赵明桥三进宫,关押天牢就跟回家似的。 但是,他过得并不好。不是有人苛待,天牢上下都知道他是陈狱丞的朋友,对他极为客气,饮食也尽量给好的。主要是他自个想不通,精神一直萎靡不振,也不收拾打理,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一脸的胡子乱糟糟的。加上同样乱糟糟的头发,整个人跟大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换一身破烂衣衫,就可以上街讨饭吃。 “你至于吗?” 陈观楼一见到他,一脸的不忍直视? “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想通?你能不能别钻牛角尖。” 赵明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没钻牛角尖。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不适合继续领导青年社。是不是该退位让贤?陈兄,你的思想,你的眼界,你的胸襟,你的格局,我认为你才是青年社最适合的社长。不如就由你担任青年社第二任社长,如何?我以你马首是瞻,绝对服从你的安排。” “你疯了吧?让我看看,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我好好的狱丞不干,跑去干你的那个破青年社,我是疯了吧。” 他很嫌弃! 路走偏了啊! “你怎么能说他是破社。”赵明桥显得很愤怒,他嘶吼道:“青年社从一开始,秉承的就是你的思想,你的计划,你设计的蓝图。如果说,我是青年社的创始人,那么你就是青年社的奠基人。没有你奠定的基础,就不会有青年社。 如今,青年社走到了十字路口,你岂能不负责任的说他是破社。他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要嫌弃他。就算做错了走错了,你应该耐心的纠正,而不是挑三拣四。你太令人寒心!陈兄,人不能背叛自己的阶级,这是你说的。同样的话,我送给你,人不能背叛自己的社团。” 陈观楼听对方胡扯完,耐着性子反驳道:“停停停!第一,青年社不是我的社团。第二,我只是随口说了那么几句,提供了一点思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强行将我拉上青年社这艘破船,还说什么奠基人。你可真够扯的。第三,路走错了就重新规划,做错了就反省!” “我反省了,我做了深刻的反省。”赵明桥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道:“反省的结果就是,我发现我根本不适合做青年社的社长。其实,我最适合的是做二把手,不用去掌舵,不用去计算方向路线格局。 就像你说的,我没有状元的脑子,我被赶鸭子上架,一路磕磕绊绊,终究是走到了瓶颈。前进无能,后退不得。不上不下,我难受啊!陈兄,你忍心看着青年社就此沦为笑柄,沦为他人的工具吗?” 第909章 陈观楼当然不忍心! 他曾对青年社抱有极高的期待,比对任何人的期待都要高。 社会的变革,从下而上太残酷。最可怕的是,忙活数年,死了无数人,发现什么都没改变,还是在走以前的老路。 从上而下,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亦或是力量权势的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在对抗中彼此妥协,彼此让步。社会的进步可能非常缓慢,但至少僵固不化的社会格局,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慢慢往里面渗透,从质变到量变。这种方式,属于安全,效率低下,死人少。 青年社的组建,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推动朝堂的变革,进而推动王朝皇权的变革。将一潭死水的社会搅动起来。 设计是美好的,开局是顺利的。奈何,走着走着,总是会有无数新的问题产生。每一次的斗争,都要拼尽全力。 又有多少全力可拼? 失败一次,就要后退数年。 青年社在天子脚下,在权臣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发展啊。 此刻,陈观楼完全能理解赵明桥想要将责任丢弃的想法。当他不支持! “你别胡思乱想。你是青年社从建立以来,最适合的社长,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那个位置。你现在是陷入了自我怀疑,陷入了负面情绪的漩涡中,暂时被困住了。洗漱一番,好好睡一觉,等睡醒后,你就会发现现在的想法幼稚又可笑。” 他试图劝解对方,语气和缓,循循善诱。 赵明桥这会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陈兄,你执意不肯吗?你为何如此冷酷,如此绝情?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青年社垮掉,被人毁灭,或是变成他人手中的傀儡。” “你别恐吓我,也别往我头上戴高帽子。就一句话,只要你在青年社,青年社就不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这一点,我一直坚信不疑。” 陈观楼掷地有声,坚决不上套。 他疯了才去接烂摊子。 如果他真的有心做个社会变革家,早八百年他就行动起来,何至于等到现在。他只想混吃混喝,偶尔当当狗头军师。千万别将高大上的目标志向安插在他头顶上。他脖子脆弱,承受不起。 赵明桥极为愤怒,他捶打着墙面,“陈兄,你太令我失望。你的责任心,你的企图心,你的抱负,都要丢弃吗?” “你别胡说八道啊!” 陈观楼连连否认,显得十分急切。 “我什么时候有责任心?就算有,也只针对天牢。我也没有企图心,更没有抱负。我就一普通良民,昏天度日过日子。偶尔牢骚几句,胡扯几句。你可别将我的胡扯当真。我这人属于嘴炮强者,嘴巴比谁都厉害,实际动手能力为零。一点手都动不了。你明白吧。” “我不明白!青年社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陈兄,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觉着很好笑吗?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好笑。” 陈观楼捏了捏鼻子,轻咳一声,“你别急着愤怒。我就问你一句,这一切跟我有关系吗?” “你……”赵明桥一脸不敢置信,愤怒的质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陈观楼,你看看你现在,你堕落了。” “我就是我,从始至终我都是这副模样。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没有区别。区别的只有你的眼界。”他板着脸,严肃的告诉对方,“纵然有一天,青年社沦为了他人手中的傀儡,我也可以当做视而不见。 是你们这群读书人无能,你们这群青年官员无能。既然明知道现在的做事方式有问题,为什么不吸取教训改进?为什么要给别人拿捏你们的机会? 无能就无能,大方承认即可,我不会笑话你。但是你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是万万不认可的。多大点事,干他就完了。你至于在这里发疯发癫,要死要活吗?” “我要死要活?我为了青年社殚精竭虑,每晚焦虑得睡不着。你却大言不惭的说我要死要活。”赵明桥出离了愤怒,恨不得爬出牢房,跟姓陈的干一架。死了,就一了百了。 陈观楼叹了一声,放缓了语气,“之前我的话重了点,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不至于如此。” 赵明桥冷笑一声,蹲坐在地上,不想理会他。一副生无可恋,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又无辜又绝望,还透着点可怜兮兮。 啧! 陈观楼当机立断,叫来狱卒,靠牢门,将人提溜着去净房洗漱。 洗干净,吃一顿,睡一觉,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赵明桥想反抗,结果反抗无效。被狱卒们压在澡盆子里面,狠狠刷了又刷,换了好几桶水。 这待遇……其他人都没资格享受。花钱都不行! 亏他是陈狱丞的兄弟,才有这份不花钱就能享受的待遇。 赵明桥:…… 好似煮熟的虾子,任由人摆布。 什么前程,什么青年社,什么尊严,在这一刻统统被丢弃。 死了算了! 陈观楼暗自嘀咕了一句,“就是矫情!” “那个青年社,以老夫看,就是一个祸害。大人理应尽早切割为好。” 穆医官从旁建议。 老一辈的人,见不得年轻人瞎折腾。好好的朝堂,每天都是乌烟瘴气,三天两头闹出乱子。 “没有青年社,朝堂就能好吗?”陈观楼反问对方,“混乱中寻求秩序。秩序之中,制造混乱。唯有如此,普通人才有一线机会啊!” 板板正正的社会,普通人是完全没有机会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唯有秩序中的混乱,方能让普通人有机会突破自身阶层的限制。 “大人糊涂!你吃的是公家饭,管他混乱还是秩序,管他有没有机会,都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需好生当差即可。” “有道理!”陈观楼自嘲一笑。 有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以前他每每看到这句话,总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凭啥能力越大就得担负更多的责任?凭啥?就不能安生过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今……他隐约理解了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 当你有能力做到某件事,并且不损害自身利益,且这件事有利于大多数人,也符合自己的处事原则,做还是不做?这份责任担还是不担? 第910章 陈观楼当然不会接手青年社。 等赵明桥睡醒后,他置办了一桌酒菜,招待对方。 “赵兄,感觉如何?有没有好点?” 赵明桥洗净了全身,头发梳洗了,胡子剃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清清爽爽,一副随时都可以走出天牢,回归官场的体面模样。 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多谢陈兄关照,让我在天牢享受到别人都没有的上好的待遇。” “客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这点关照算不得什么。” “无论如何承你这份情!说起人情,这些年,我欠了你甚多。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你人情。陈兄,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尽管开口。否则我心头难安。” 陈观楼微微挑眉,盯着对方,怎么着,改性子了吗? “我能有什么事情给你做。钱我不缺,事有下面的人操心。我好得很,你别胡思乱想。” “你总是这么豁达,总是这般容易满足。可惜我做不到你这般,哎……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那些话。你说的对,青年社不是你的责任,我不该将青年社轻率的甩给你。” 赵明桥抹了一把脸。 “我想通了。等我出去后,我就想办法外放。青年社光是在朝堂,干不出成绩。要去地方上,造福地方的百姓,实践我们的理念。若是能在地方上取得成绩,证明我的理念没有错,错的是人。若是在地方上一败涂地,毫无建树,只能证明从一开始青年社就错了。” 他态度严肃,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绝非一时兴起,想了这么一出。 陈观楼略微错愕,怔愣片刻,问道:“你确定要去地方上任官?你可要想清楚,外放容易,回京难!朝堂方能决定全天下的走向,决定大局方向。” 赵明桥自嘲一笑,“陈兄莫要取笑我。你看我是能决定全天下走向的人吗?再给我十年,我在朝堂上也不会有多少建树。最多就是留下一个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名声。人人对我敬而远之。 不如从小处做起,践行自己的理念。至于外放后,回京难一事,无所谓!能在一地践行理念就在一地,能在十地践行理念就在十地!我赵明桥只要还有口气,就不会认输!” 陈观楼顿感热血上涌。 这才是他认识的赵兄,永远热血,永远坚定,永远不被打败!纵然头破血流,也要勇往直前! 他举起酒杯,“赵兄,我敬你!我一直都说你才是青年社最适合的社长,就因为你这份坚持,这份热血,这份不怕死的精神。而我只是一个庸俗的人,但我愿意为你摇旗呐喊!干了!” “干了!” 两人一起热血,一起激动。 他当即决定,要拿出一笔钱支持赵明桥践行理念。 “我钱多,放着也是落灰。不如拿出一点支持你的想法。莫要拒绝我的好意!你是知道的,我挣钱很容易,躺着就能把钱挣到手。” 他爱钱,心疼钱,但他从不吝啬钱财。该花花,该省省,该计较的时候就要较真,该潇洒的的时候就要大方撒钱。 都是撒钱,撒给青楼是撒,给哥们的理想添砖加瓦也是撒。纵然这份理想最终以失败告终,至少存在过,经历过。结果很重要,过程同样重要! “我就不客气了!”赵明桥一口干了杯中酒,心头暖洋洋的。“好兄弟,每一次我身处绝境,迷茫的时候,都有你在身边开解。大恩不言谢!若有一天,我赵明桥站在那山巅上,你居头功。” 陈观楼哈哈一乐,“是否头功无所谓!等你站在山巅的时候,切莫忘记初衷。否则,我会亲自提醒你。” “以刀剑提醒吗?” “你知道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做了决定,接下来就要琢磨如何出狱。少不了花钱走人情关系。 赵明桥这人在官场上属于搅屎棍的存在,但这些年好歹也攒了些人脉关系。加上青年社的影响力,放出他打算外放为官的想法,愿意捞他出狱的人不少。 政事堂那边,甚至有人亲自关照 “小赵一时糊涂!既然他已经知错,还愿意到地方上历练,朝堂理应给他一个机会。人才难得,莫要寒了广大士林学子的心。” 有大佬发话,赵明桥出狱手续办得很快。 半个月后,刑部那边就有了动静。 一大早,陈观楼亲自送他出狱,并调侃道:“你可别再四进宫。” 赵明桥闻言,哈哈一乐,“如果我真的四进宫,必定是有大事发生。此次外放,我特意选了东边。那边因为闹教匪,一直比较混乱。此去,不做出成绩,我是不会回来的。陈兄,记得写信!我们兄弟情义长存!” “别肉麻了。我这人不擅长写信,要不你写信,我给你回信。” “也行!”赵明桥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生出许多豪情壮志,誓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让世人刮目相看。一时间诗兴大发,即兴赋诗一首。 陈观楼赶紧命人记录下来。 等将来赵兄功成名就,做了朝堂大佬,这诗必将名扬千古,价值千金! 这是诗吗? 不! 这是财富! 在场所有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一辆马车接走了人。 穆青山酸溜溜地说道:“这诗也不怎么样嘛,四平八稳,并不惊艳。” “这是是否惊艳的问题吗?”陈观楼严肃批评,“这是历史的见证!脑子放聪明点。” “大人凭什么认定姓赵的此次出去后,一定能有一番作为?我看他做官做人,也没比我强几分。我要是坐在他的位置上,说不定干的比他好。”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我上我也行! 陈观楼呵呵冷笑,“你有情怀吗?你有理想吗?你会为了一个人人都称之为不切实际的理想坚持一年两年三年,年年坚持吗?你会在失败无数次,遭遇打击无数次之后,仍然坚定自己的理念,不改其志吗? 纵然是面临性命之忧,也绝不退缩,你能吗?如果以上你都做不到,或者只能做到一两条,你不配跟他相提并论。你说的没错,从某个角度来看,赵明桥的确不会做官,甚至不会做人。但是,这世上可以没有你跟我,却绝对不能没有他。这就是区别!” 第911章 瘟神! 半夜,陈观楼看着突然闯进家里的周墨白,心里头默默骂了一句。 周墨白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喇喇的坐下,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上下打量他,“小子,知道老夫为什么来找你吗?” “晚辈愚钝,请前辈指教。” 陈观楼很干脆,果断弯腰如烂泥,软得哦……比青楼女子还要软三分。 武道世界,实力为尊。 宗师之下皆为蝼蚁。 在宗师面前低头弯腰,不丢人!这叫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 人家武训,一大把年纪,还是武家老祖宗,在宗师面前都要弯腰如孙子。他一个年轻人,莫非还比不上老家伙。 不! 他比老家伙更懂弯腰,身段要柔,语气要软。把自己当成青楼的姐儿,准没错。 “你身上有秘密。自老夫第一次见你,就很好奇。前面几次总有人阻拦,今晚上,呵呵,你最好老实交代。” 陈观楼心中了然,对方果然是盯上了他身上的长生道果。 “前辈说的没错,晚辈之所以境界提升如此之快,是因为晚辈有一个大秘密。” 哦? 周墨白略显意外,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就承认了。 “说来听听。” “不瞒前辈,晚辈当初之所以要去天牢当差,不顾狱卒身份低贱,就是冲着牢房里面那些武林人士去的。前辈莫要笑话,那个时候,晚辈就是一普通人,连武道的边都没摸到。 从小到大,文不成武不就。眼看着读书读不出名堂,不甘心就此当个普通人,任由他人欺凌,这才舍了脸面进了天牢。靠着狱卒的身份,跟那群江湖人士做交易,从他们手中换取功法,秘术,心法。没想到,还真叫我淘换到了一本心法秘籍。这才有了今日!” 韦小宝说过,说假话的最高境界,九分真一分假。 陈观楼深以为然。 刚才所说内容,句句属实,全都发自肺腑。纵然是用最精妙的仪器来探查,也查不出丝毫差错。纵然是修仙世界可以搜魂,他也敢保证这番话能完美通过测验。 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啊! 当初进入天牢,就是冲着武功秘籍去的,半点不掺假。 他在丙字号大牢淘换到心法秘籍,同样是真的,不带一句假话。 周墨白心头微动,“天牢那等肮脏之地,关押一群江湖败类,果真能淘换到真东西?你莫要哄骗老夫。否则,老夫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观楼一五一十地道出真相,“前辈明鉴!我如今修习的心法,是从一个死刑犯那里淘换来的。死刑犯自从得到秘籍,一直藏着不敢修炼。为了家人平安,临终前方肯拿出来交易。 一开始,晚辈也以为是路边货,没放在心上。人都死了几个月,才将秘籍起出来。这一修炼不得了,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一日千里!不怕前辈笑话,自那以后,我便认为我乃天赋奇人,武道奇才,天赋绝顶之辈。以前,是人们有眼无珠,没发现我身上的闪光点。我能有今日,全靠心法秘籍。” “哦?”周墨白半信半疑,“一本心法秘籍,就能让你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何不拿出来给老夫瞧瞧。老夫倒是要看看,这世上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能速成的心法秘籍。” 陈观楼面色犹豫,略有不甘心。 “怎么,不舍得?”周墨白嗤笑一声。对方若是干脆答应,他倒是要怀疑一二。瞧姓陈的小子一脸肉痛不舍的模样,看样子之前那番说辞,有几分真实。他越发感兴趣。 此刻,陈观楼脑子正在迅速转动。 周墨白就是个疯子,性格癫狂! 之前顾忌魏公公,鸟和尚,才肯放过他。 这回没有魏公公,没有鸟和尚,只能靠他自己度过难关。 姓周的一看,就是疑心病极重的人,且极为自负。对付这种人,绝不能一味顺从。 他面露为难之色,“前辈,这个要求……不是晚辈不舍得。晚辈是怕……” “你是怕老夫杀人夺宝吗?”周墨白先是嗤笑一声,紧接着脸色一垮,屋内压力倍增。整座房屋似乎都在扭曲,要变成怪物,绞杀屋里的一切。 陈观楼额头冷汗直冒,身体被迫弯曲往地上跪下。全身承受着犹如泰山压顶之威势。他想硬扛,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根本扛不住。 那句话没有说错:宗师之下皆蝼蚁! “前辈饶命!” “如何能饶你。你这小子,数次戏弄老夫,老夫杀你犹如杀一只蚂蚁!” “前辈不能杀我。我,我有魏公公赠送的玉佩!” “区区玉佩,能保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 “前辈不想知道张道合的机缘何在吗?” “放肆!” 话音一落,狂风陡一起。 陈观楼却感觉身上顿时一松。没有丝毫迟疑,他急忙后退,退至屋外,喘息如牛,时刻准备着搏命。 “进来!” 周墨白一声令下,“否则,死!” 陈观楼:…… 迅速权衡利弊,他还是选择了进屋。 “前辈!” “交出来。莫要让老夫说第三次。或许应该先杀了你,将此房舍夷为平地,照样能找出你口中的秘籍。” “前辈不必脏了自己的手,我去取出秘籍。” “哦?”周墨白似笑非笑,“不是舍不得吗?” “性命攸关,如何取舍晚辈自有主张。只求前辈得了秘籍之后,能留我一命。好歹我还有点用处。” “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别耍花招,别妄想隐藏秘密,老夫不会大开杀戒。如果你心存侥幸,说一半留一半,试图蒙混过关,老夫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你们陈氏一族,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观楼:…… 呵呵! 实力不济,今日暂且忍姓周的。 他日待他晋升宗师境界,他必杀此人! 他前往厨房,取出藏在洞窟内的秘籍,双手奉上! “前辈请观!这就是我目前修炼的心法秘籍,如有神助!” 周墨白一把抢过秘籍,只见上书《升天录》三字。 他急切翻阅,面露惊疑之色,似是不敢置信。 “这本秘籍,你果真是从死刑犯手中得来!” “千真万确!晚辈不敢有丝毫隐瞒。” 第912章 “好好好!非常好!” 周墨白越是翻阅秘籍越是惊喜!这本秘籍,他为何没有早点得到,白白浪费许多时间。 一开始,他就不该听从魏无病那个阉货。如此,他便能早几年解决身上的麻烦。 “老夫苦苦寻找的答案,没想到竟在你手中。” 抬手就要杀人。 分明是要杀人夺宝。 陈观楼早有防备。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皇宫方向逃跑。 “前辈言而无信,杀人夺宝,非人哉!” “小子,你找死!” “魏公公救我!”一声急切的救命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何人如此喧哗!” 魏无病陡然出现在皇宫外,阻住陈观楼的去路。 “请魏前辈替晚辈主持公道。周前辈夜闯寒舍,以武力相逼,逼迫晚辈交出心法秘籍。晚辈交出秘籍后,周前辈言而无信,要杀人夺宝。晚辈无奈,暂不想死,只求活命,故而半夜叨扰魏前辈。请魏前辈救命!” 陈观楼声泪俱下,句句控诉。已然化身为弱小无助的普通人,只求活命啊,多么卑微的请求。 贵为宗师,也不能随意杀人吧。 更何况还是在天子脚下。 若是惊扰到天子,吃罪得起吗? “魏无病,又是你这阉货,让开!” 周墨白追逐而来,厉声呵斥,一副非要将陈观楼杀之而后快的态度。 魏无病也起了三分火气,“周墨白,又是你。简直荒唐!夺宝就算了,还要杀人。咱家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吗?” “魏阉货,有了这本秘籍,我必将更进一步。从今以后,我不再怵你。当初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从这小子口中逼问出此本秘籍,不至于耽误到今日。你误我多年,还敢质问我。你找死!” 周墨白果然是癫的。 他应该不是魏无病的对手,可是他的口气比谁都大,比谁都狂。 陈观楼躲在魏无病身后,一副随时搏命随时逃命的样子。瞧着癫狂的周墨白,他嘀咕了两句,“魏前辈,那本秘籍是我在天牢当差时,无意间淘换来的。我并不知道秘籍对周前辈有帮助。我还以为以周前辈的修为,看不上世俗间的心法。早知道会有帮助,我就应该早点拿出来。今日,我应周前辈的要求,交出了秘籍,不求别的,只求平安顺遂。还望魏前辈成全!” 一番话既解释了秘籍的由来,又卑微的求救,态度恭敬。 魏无病常年在宫里,虽不当差,但是脾气性子早就磨炼出来,比暴躁的周墨白好说话,情绪也很稳定,做事不急不缓,不会一言不合就杀人。纵然贵为宗师,还秉持着不要轻易挑起纷争的原则。 这才是令人敬佩的武道前辈。 周墨白就是个疯子,狂得没边了。来个宗师,杀了姓周的吧。 比如程灵子前辈。 魏无病一脸不慌不忙,“咱家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秘籍,竟然惹得你大动肝火。” 周墨白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嗤笑一声,“你不配知道。” 这语气,真是讨打啊。 魏无病也没动怒,而是朝陈观楼看去。 陈观楼知机,当即张口背出《升天录》第一篇。 魏无病闻言,了然点点头,“你可了解其中含义?” “晚辈囫囵吞枣,并不了解其中深意,还望前辈指教。” “咱家指教不了你,咱家也只听出其中对于修炼有些许好处。更深的含义,还需细细参谋。你说你有今日,全乃此本秘籍?” “不敢欺瞒前辈,的确如此。晚辈虽囫囵吞枣,却修炼得还算顺畅。” “没有领路人,没有师父指引?” “并无!” “真是天赋异禀!”魏无病半信半疑,一边感慨。 陈观楼心头突突乱跳。反正他咬死了,他有今日成就,全靠《升天录》这本秘籍。身怀长生道果的秘密,绝不能被发现。 损失一本《升天录》,无所谓,他承受得起。 只要有命在,有长生道果,迟早他会突破宗师,迟早杀了周墨白报今日之仇。大不了就是熬,熬时间!熬死所有人,他就是地表最强! “你信他?”周墨白质问。 “为何不信。”魏无病反问道,“这本秘籍,你初一见,就要杀人夺宝,可见其中内容很是令人惊叹,必有无比玄妙之处。” “魏前辈若是想要,晚辈可以默写下来。”陈观楼顺杆子往上爬。 上辈子网络上有一个梗,林平之如何避免灭门,答案是将《辟邪剑谱》传遍江湖,人手一份! 他深感有理! 当一个宝贝被人惦记,且威胁到自己的性命时,干脆就让所有人都拥有这个宝贝。如此,方能转移视线,将真正的宝贝藏起来。 魏无病没有表态,既没说要接受,却也没有拒绝。 陈观楼心头一笑,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保住了。魏公公也稀罕《升天录》,想要参详参详。 他自个其实也很意外,虽说他一直都知道《升天录》很高深,很牛叉,来历必然不凡。却没想到连两位宗师都会稀罕。此事有趣。 如此,便验证了他的猜想。 《升天录》并非只是一本单纯的武道秘籍,莫非是修仙界传下来的?岂不是说,从一开始,他就走在修仙大道上! 想想都激动! “老魏,你想跟我抢?”周墨白似乎冷静下来,称呼都改了,从魏阉货改成了老魏。表现得勉强像是一个正常人。 魏无病轻声一笑,“误会!咱家只是想借来看看,参详一二。这本秘籍未必适合咱家的功法。倒是对你,应该是有帮助的。 这位陈小友,乃是平江侯点明要保住的人。咱们身为陛下的人,多多少少也要替陛下着想一二,给平江侯几分面子。还望周兄莫要狂性大发,肆意杀人!拿了秘籍就回去吧,还要杀人,略显欺人太甚!” 陈观楼:…… 他才知道,平江侯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竟然点明保他。难怪呢!之前他还在奇怪,跟稷下学宫的齐大师打了一架,事后竟然无人来找他挑战,无人来寻他麻烦。 他不在江湖,不知江湖早就得到风声,有人保他。连皇室供奉的几位宗师,都要给平江侯一个面子。 大老爷威武! 侯府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