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原谅,假千金断亲后全家悔断肠》 第十六章 主母撑腰 祖母在给柳疏月撑腰! 柳二郎忽然想起来,自己来找柳疏月的目的了。 柳疏月有祖母给她撑腰,但雪儿就只有他能给撑腰了。 “柳疏月!”他快步朝着柳疏月追过去,“你给我站住!” “小姐!”听见身后怒气冲冲的声音,坠儿心里发慌,扶着柳疏月快走两步。 柳疏月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坠儿的手停下来。 “小姐,我去找老夫人!”坠儿转身就要跑。 柳疏月一抬手将她拉回来,“别去!” 她已经从柳家的族谱除名,和柳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祖母是心疼她,才会将她留在身边。 可说到底,祖母是柳家的人。 上次柳依雪落水一事,要不是她阻止得及时,柳夫人都要说出分家的话了。 当时能说出来,定是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和府上其他人产生纠纷,祖母一定会不由分说护着她,府上其他人怕是要与祖母离心。 真的一时气急之下,分了家,也未必就没有这种可能。 她终有一日是要离开伯爵府的,到时候祖母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能解决,不要惊动祖母。”柳疏月按住坠儿的手。 坠儿早知柳疏月的打算,此时看着柳疏月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她的小姐是多好的人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其他人着想,怎么这一座府邸,上上下下几十人,就只有一个老夫人和一个她能看见小姐的好呢? 其他人,是都眼瞎了吗? 那个新找回来的柳依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都能看出来,老爷夫人还有公子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柳疏月!”柳二郎快步赶上来,指着柳疏月的鼻子,“谁准许你欺负雪儿的?” “敢问二公子,我怎么欺负她了?”柳疏月气定神闲,可看着柳二郎这般模样,心中说没有波动,也是不可能的。 但方才那棋盘碎了,棋子也散落开来,寻不见了,这些过往的情分,上辈子就该断了,如今更不该继续强求了。 柳二郎看不出柳疏月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情散尽,满脑子都只有柳依雪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柳疏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柳二郎一脸失望地看着柳疏月,“雪儿为了维护你,连你做了什么都不肯和我们说,一个人躲在亭子里黯然落泪,要不是她身边的丫鬟是个懂事的,我还不知道你又欺负雪儿了!” 柳疏月扬了下眉头,浑不在意道:“黯然落泪,应该多躲在屋子里吧。” 这府里来来往往的主子下人的,好几十人,老夫人这边伺候的下人更是不少。 柳依雪坐在亭子里哭,但凡不瞎的,都能看见。 司马昭之心,偏偏柳二郎看不出来。 “柳疏月!”柳二郎厉喝一声,“雪儿没有说你一句坏话,你还要如此恶意揣测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柳疏月瞥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心累, 先入为主,不管她说什么,柳二郎都会以为她在狡辩。 她的所有解释,在柳二郎看来,都是在构陷柳依雪。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不欲继续纠缠,柳疏月转身离开。 可她才走了两步,柳二郎就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抓住柳疏月的手,“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柳疏月猛地把手抽出来,“二公子,自重!” 柳二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柳疏月的意思。 他比柳疏月大三岁,柳疏月从小就是跟在他的屁股后边玩的,兄妹两个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 就在柳依雪回家前一个月,柳疏月病了一场,还是他彻夜守在床边照顾的。 兄妹俩从来没顾及过男女大防。 可如今,两人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 柳疏月不再是他的妹妹了,这男女大防,也该守起来了。 柳疏月后退两步,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好像他是什么调戏姑娘家的登徒浪子似的。 “柳疏月,你心思龌龊!” 柳疏月“呵”了一声,“二公子心思单纯得很,岂不知瓜田李下的道理?行事不端,言行无状,柳大人就是这样教导你君子之行的吗?” 柳疏月骂完就走,柳二郎站在原地,一双拳头都捏爆了。 行事不端,言行无状,没有教养! “小姐……”回到房间,坠儿一脸担心地看着柳疏月,“你今日,怎么那么说二公子?” “你觉得我做错了?”柳疏月偏头,眼中含着盈盈笑意。 坠儿“哎呀”一声,“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小姐,二公子到底是府上的主子,万一……” “万一他因为我今日之言恼羞成怒,将我赶出府去,又当如何,是吗?” 坠儿“诶?”了一声,“小姐都想到了,怎么还会那么做呢?” “他不会的。”柳疏月摇摇头。 虽然至今仍然想不通上辈子柳家为何会对她那般绝情,但她对柳二郎还是有些了解的。 此人行事冲动莽撞,有勇无谋,还极好面子。 今日她言语之间那般不客气,柳二郎定是气坏了,但就算再生气,他也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给旁人听。 事实证明,柳疏月猜对了。 柳二郎气愤离开,去寻了柳依雪。 柳依雪已经演完戏,这会儿正坐在屋里试一早给她送过来的新衣服呢,身上只穿了一身中衣。 柳二郎来得太快,她来不及换衣服,只能让小草把衣服收起来,快步到床榻上倚坐着,随手拿起一边的启蒙书籍,以手掩唇,轻咳两声。 “咳咳……” 柳二郎走到门口,正好听见里边传来的微弱地咳嗽声,当即心头一颤,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门进去,一进门就见到柳依雪弱柳扶风地倚在床头看书,锦被盖在身上。 “雪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快步来到床边,自己扯了个绣墩子在床边坐下。 柳依雪轻轻摇头,“没有不舒服,二哥别担心。” “说谎!”柳二郎一脸急切,“我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你咳嗽了。” 柳依雪脸上浮现出一丝说谎被拆穿的窘迫,“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但不舒服也不能忍着!”柳二郎扬声朝外边招呼,“去请大夫!” 第十七章 祖母相送 “不用麻烦了。”柳依雪急切地开口,“只是方才吹了会儿风,有点不舒服。” “什么吹风!”小草的声音从旁边斜插过来,“小姐分明就是被那谁给气的!” “小草!”等到小草的话脱口而出之后,柳依雪才低低呵斥一声,“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柳二郎一听小草的话,脾气就冲上来了,但对柳依雪,他向来是忍着自己的脾气不会当场发作,“小草不说,你还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柳依雪讪讪地垂下头,“我只是不想爹娘和哥哥们,为了我和姐姐争吵。” “我回来,已经抢走姐姐很多东西了。” “胡说什么?”柳二郎一脸严肃,“这些本来就是你的,是她强占了你的东西,现在就该还给你!” “不,不是的,如果我没回来,这些就还是姐姐的,爹娘,还有哥哥们,还有这伯爵府千金的身份,都是姐姐的。” “不许胡说!”柳二郎按住柳疏月的手,一脸认真地说:“这些本来就是你的,是她不要脸,强占了你的东西,相比你从前受的那些苦,她现在算什么?没把她赶出去,还让她留在府里,已经是伯爵府对她开恩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柳依雪心底笑开怀,面上却还是一副愧疚的模样,“可是……” “好了!”柳二郎打断柳依雪的话,“别说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有二哥在呢,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了。” 柳疏月也不行! 柳依雪羞涩地微微垂眸,“二哥,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对你好,难道还能对那牙尖嘴利的恶人好?” 柳依雪闻言,目光闪了闪,“二哥,心情不太好?” 柳二郎一听这话,脸色一沉,刚才都忘了的事情,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柳疏月那毫不留情的诋毁辱骂,还有那毫不作假的嫌弃的目光,历历在目。 “二哥?”柳依雪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方才他定是在柳疏月那里吃了瘪,心里暗骂一句“废物”,面上却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可是出了什么事?” 柳二郎这才回神,“没什么。”他豁然站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来。” 他走得太快,自然没看见柳依雪脸上一闪而过的算计。 蠢货也不错,可比聪明人好用多了。 时间悄然流逝,女官擢选的报名时间结束,马上就到初选的时间了。 第一关是文选,比试的是题词作诗。 说是比试,其实更像是寻常的诗画会,位置在城外的一处百花园之中,据说,是皇后娘娘的私产。 两辆马车同时停在门口,一辆马车边上人群围绕,热闹非凡,另一辆马车冷冷清清。 坠儿愤愤不平地往另一辆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悄然红了眼眶,替柳疏月委屈,但转过身看向柳疏月时,又迅速扬起笑脸,“小姐,有老夫人亲手给你准备的笔粽,小姐一定能被选中的。” 柳疏月勾勾唇角,她哪能没看见坠儿的变化,但也只当没看见,“那就,借我家坠儿吉言了?” 坠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柳疏月低声吩咐一句:“走吧。” 柳家人不会来送她,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 马车的轮子碾在地上,柳疏月才拿出棋盘,准备摆一局残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等等!” 柳疏月眼前一亮,马车停下来,她掀开车帘往外看,“祖母!” 柳老夫人拄着拐杖,快步走过来,雷厉风行的样子,看着精神矍铄,“不是说不让您来送了嘛,这会儿风正大着呢。” 柳老夫人慈爱地抚摸柳疏月的脸,“我本来寻思着,文试就是比诗词歌赋,依你的才学,定不会有失,就不来送你。” “可又一想,旁人都有人送,我的孙女儿哪能没人送呢?就过来了。” 柳疏月闻言,脸上平静的表情险些挂不住,红了眼眶,“祖母!” “月儿不用担心,以你的才学,这文试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可不能这么说。”柳疏月微微摇摇头,“京中贵女,哪个没有真才实学,不能小觑的。” “你能这么想,就成功一半了。” 柳老夫人转头看了眼另一辆马车,柳依雪正靠在柳夫人的怀里撒娇。 她看得一阵眼睛疼,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再想到这段时间那一家子的所作所为,更是忍不住心塞。 伯爵府是养不起一个女儿了吗?皇后擢选女官,又到底是什么好营生?能让那一家子绞尽脑汁地给柳依雪铺路? 若只是寻几个名师前来辅导,多花点银子也就算了,伯爵府的女儿,确实不能目不识丁。 可他们都干了什么! 带着柳依雪出去各种参加宴会丢人现眼! 她能理解胡氏想尽快让自己的女儿进入权贵门阀视线的想法,但一想到柳夫人在外人面前贬低柳疏月抬高柳依雪,她这心里就愤恨不已。 柳依雪论学识,论规矩,论处事,处处都不如柳疏月,这一点不用说,全京城都知道。 柳夫人也是心中有数的,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夸奖柳依雪这些才开始启蒙的微末本事,而是称赞她人品贵重。 这一对比,她人品贵重,不就是说柳疏月为人卑鄙。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柳疏月是个鸠占鹊巢的恶毒小人了。 偏生他们竟然还想着瞒着她,要不是她那几个老姐妹与她打听,她还真要被骗过去了。 这样一个放任母亲贬低姐姐的人,能是什么人品贵重的人?也就只有那一家子瞎了眼。 她不是看不上柳依雪,那是她的亲孙女,她能不心疼吗? 这段时间,她这里的好东西,也往柳依雪那里送了不少,但凡给柳疏月的,就没少过柳依雪那一份。 可那孩子,连每日的请安都没往她院里来过。 她不是非逼着孩子过来请安的人,家里的几个儿媳妇,她也没强求必须过来晨昏定省。 可就连十五那日,一大家子都来了,唯独柳依雪没来,说是病了。 第十八章 轮不到旁人管教 早晨说病了,下午就到安寿堂来找柳疏月的麻烦,还挑拨了二郎过来。 柳疏月自己解决了,她就没插手,但不代表她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出来。 见老夫人动了怒,柳疏月赶忙扶住她的胳膊,“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莫操心了。” 柳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不想这些了,你快去吧。” “祖母也快回去吧,门口风大,我让陈嬷嬷给您炖了养身的药膳,可别又耍小孩子脾气不肯喝,不然等我回来可是要生气的。” “行了,啰哩啰嗦的,比我还像个小老太太,赶紧走吧,等你走了我就回去。” 柳疏月低笑一声,回到马车上,吩咐车夫启程。 柳老夫人目送柳疏月的马车离开,站在原地看了柳依雪那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拄着拐杖走过去。 柳依雪见到柳老夫人,故意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激动得热泪盈眶,“祖母,您……您也来送雪儿了吗?” 柳老夫人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头,她活了一把年纪,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走那么可能看不出来,柳依雪此举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挑拨离间。 她并未发作,也犯不上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到底流落在外这么长时间,心神不安,想要抓住所有关注,把父母和兄长当成依靠,不想被人分去宠爱,也情有可原。 对她这个待她并不算热络的祖母有些冷淡,更能理解。 但怀揣着这样不干不净的算计,在府上终究是个祸害。 柳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柳老爷和柳夫人听完柳依雪的话,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柳老夫人的眼神中,带了些微责备。 胡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柳万生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看着柳老夫人的眼神中也满是不赞同。 “母亲,雪儿才是您的亲孙女,您怎么能这样里外不分呢?” 里外不分? 柳老夫人脸色一沉,没有解释,而是看着柳依雪,“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是想着让大家等你吗?” 柳老夫人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柳万生和大儿媳一定要让柳依雪去参加这场女官擢选。 她承认柳依雪是有点小聪明的,柳万生和胡氏为了给她铺路也花了不少心思,但是要和那些高门大户从小培养的千金闺秀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但凡柳万生和胡氏还有一点理智,都不会同意让柳依雪去参加这次的女官擢选。 这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不仅柳万生的清名受损,就连柳依雪,也会任人指摘嘲笑。 可偏偏这夫妻两个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劝说的话,只当劝说他们的人,都是瞧不上柳依雪,想要阻止柳依雪的前途。 柳依雪被柳老夫人呵斥一声就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看向柳万生和胡氏:“我知道自己不成器,让爹娘操心了。” “说什么胡话呢?”胡氏一看到柳依雪红了眼眶,就心疼地直掉眼泪,她将柳依雪抱在怀里,转头一脸怨怼地看着柳老夫人,“母亲,雪儿是我的亲生女儿,要教训也是儿媳亲自教训,轮不到旁人!” 旁人? 柳老夫人身体虚晃一下。 陈嬷嬷目光一凛,“大夫人,您说什么呢?” 柳老夫人伸手拦住陈嬷嬷,没再看胡氏,而是转头看向柳万生,“你就任由她们胡闹?” “母亲!”柳万生的语气重了些,“雪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已经亏欠她良多,如今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想给女儿一些补偿,在母亲看来都是胡闹吗?” 柳老夫人深深看了柳万生一眼,“随你们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搭着陈嬷嬷的手,“回吧,风大了。” 陈嬷嬷一言难尽地看了柳万生和胡氏一眼,目光始终没往柳依雪的脸上落。 在她看来,这个找回来的小姐,处处都不如月儿小姐。 一肚子花花肠子,她这个做下人的都能看出来,怎么老爷和夫人就看不出来呢? 月儿小姐多好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承欢膝下十七载,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 还有老爷和夫人,竟然能为了柳依雪,这样对待老夫人! “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就是一时糊涂了……”心里再怎么想不通,该劝的,还是要劝,不然真把老夫人给气出个好歹了,可如何是好? “哪是一时糊涂啊。”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个最成器的儿子,竟然是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老夫人?”陈嬷嬷一怔,伯爷从前其实也不是多好的人,但老夫人从来没说过这样的重话,这还是第一次,老夫人用这样苛刻的词来形容伯爷。 这是,真的被伤了心啊! “不提他们了。”老夫人摆摆手,“回安寿堂,以后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陈嬷嬷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老夫人。” 柳疏月的马车到百花园门口停下时,周边也有几辆马车同时停下。 柳疏月还没下车,就听见外边传来议论,“这是哪家的马车,怎么没挂牌子?” “不会是哪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吧?你们是知道的,皇后娘娘仁善,此次擢选女官,并不限制门第出身,只要有志,便是平民女子也可报名,吸引了不少想要飞上枝头的野鸡呢。” “这可是擢选女官,又不是选妃,单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够了,真不知道这些平民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该不会觉得,凭借她们那点养鸡种菜的本事,就能让做女官了吧?” 柳疏月听着马车外边的议论,心中未起波澜。 本朝高门大户,或是富商巨贾的马车,大多都会在马车外边挂上牌子。 或是自家的名姓,或是显而易见的图腾,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马车上的人的身份,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端和冲突。 就比如避让这个问题,自然是身份低的让身份高的。 至于没挂牌子的,要么是身份高到就算不挂牌子,人家也能一眼认出马车所属,要么就是身份低贱到根本没资格挂牌子。 第十九章 熟人见面 议论了一会儿,忽然有一人提步朝着柳疏月的马车边上走过来,“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可否下车一见,就当交个朋友?” 路上,柳疏月觉得烦闷,摆了一局棋,这会儿正在收棋。 方才这几个姑娘在外边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是瞧不起平民家的姑娘,让柳疏月心里不喜。 柳疏月并不愿意与她们产生纠葛。 说人是非者,亦是是非人。 如今她的是非已经够多的了,不想再因为旁人,被卷入旁的是非之中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认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柳疏月没有回应,只当没听见外边的说话声。 马车外边那几个人等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人出来,又议论开了。 “什么人啊,竟然这么大排场,连胡姐姐亲自去请都不肯见一面的吗?” “就是,胡姐姐的姑母可是永安伯夫人,她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跟胡姐姐摆谱!” 胡媚儿,永安伯夫人胡氏的内侄女,柳依雪没回来之前,柳疏月还是永安伯府嫡女的时候,要叫胡媚儿一声表姐的。 但她这个表姐……柳疏月不是个爱说人是非的人,她对这个表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没听说哪个大人物过来啊,这么大排场吗?” “能是哪个大人物,这次女官擢选,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没有报名的,肯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报名,现在临到地方了,怯场了呗。” “我估计也是,诶!武安伯家的千金来了!” 一声惊呼之后,几道交错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没多长时间,柳疏月听见一道跋扈的声音,“滚远点,这个位置我家小姐要了!” 马车进不去百花园,只能依次停在路边。 柳疏月来得还算早,虽然没下车,但也占据了一个比较靠近门口的位置。 她的车夫出自永安伯府,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人吓到,“我家小姐先到的,凭什么你家小姐说要,就要让我家小姐让?” “就凭我家小姐是武安伯府大小姐!” 那人的声音极其倨傲。 柳疏月听到武安伯府大小姐这说之后,也愣了一下,知晓此事她不管出不出面,都不能善了了。 先前在门口说人是非的那几个姑娘,此时已经围在赵卿葳身边,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还没下来呢,估计是吓坏了,呵呵呵……” 胡媚儿掐着嗓子笑得很是乖顺,“是啊,马车停在这儿有一会儿了,连个动静都没有,我们几个是没能让人下来见面,不过,赵小姐可是武安伯千金,赵小姐的面子,她一定不敢不给的。” 赵卿葳被胡媚儿恭维了两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这京城还没有几个人敢不给我赵卿葳面子呢。” 赵卿葳上前一步,“马车上的是谁,下来一见!” 柳疏月挑了下眉。 这京城中确实没有几个人敢不给赵卿葳面子,但恰巧,她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这马车还是得下,不然依照赵卿葳那个莽撞性子,怕是能跳上马车来抓她。 “是何人吵吵嚷嚷,扰人清梦?”柳疏月打着哈欠,声音中带着几分倦意。 “柳疏月?” 正如柳疏月熟悉赵卿葳一般,赵卿葳对柳疏月的声音也极其熟悉。 两人都是伯爵府的千金,但从前两人的名声可谓是大不相同。 柳疏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名门闺秀的典范。 赵卿葳是琴棋书画痒痒稀松,唯爱舞刀弄枪,也算是虎父无犬女。 勋爵都是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才能受封的,祖上都是马背上的武将。 柳疏月其实也会些防身的功夫,但小时候练基本功的时候,胡氏担心她练多了,会长成虎背熊腰的样子,就没让她多练,只让教了她一点好看的防身功夫。 赵卿葳则完全不同,武安伯府到了赵卿葳这一代,只有三个女儿,没有男子,是指着赵卿葳招婿顶门立户的。 赵卿葳自小习武,并没有像胡氏所担心的那般,长成五大三粗的模样,端的是英姿飒爽。 不过也不只是自小习武的缘故,还是她本人就不爱读书的缘由,她舞刀弄枪是一把好手,从小就是压着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们打的人物,是京中出了名的女阎罗。 不过这女阎罗,只对那些公子哥们下手,遇上姑娘家,则是温柔有礼,从不为难半分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 柳疏月就是赵卿葳的例外。 两人算是死对头。 至于原因嘛…… 那就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两人小时候关系还是好的,都是同龄的小姑娘,家世也相当,自小就是在一起玩的。 产生分歧,是在五岁那年。 西席启蒙,柳疏月因为胡氏的原因,只能在家中读书,不让她习武。 而赵家在连续生了三个女儿,武安伯夫人身体受损之后,武安伯终于暂时放弃生个儿子的想法,将赵卿葳当成儿子养,起了让她顶立门户的想法。 赵卿葳开始习武。 柳疏月看着赵卿葳习武,心中羡慕,就跟着学,结果才偷偷学了两日,就被胡氏发现了。 柳疏月因此挨了一顿戒尺,勒令柳疏月以后不许再和赵卿葳来往,还带着被打了戒尺的柳疏月去赵家告了状,将赵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自那之后,赵卿葳和柳疏月的关系就不好了。 一直到现在,赵卿葳见到柳疏月还是要刺几句。 “赵小姐,好久不见啊。”柳疏月捏着帕子被坠儿扶下马车。 赵卿葳瞧见柳疏月,神色变幻了一瞬,认真看了她两眼,才冷哼出声:“还有脸出门呢?” “柳疏月!”胡媚儿见到柳疏月的一瞬间,声音就尖锐起来了,“柳疏月,我刚才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 柳疏月轻轻叹了口气,“胡小姐说什么?方才来的路上在马车上睡着了,没听见。” “柳疏月!”胡媚儿最看不上的就是柳疏月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从前就看不上,但那时柳疏月是伯爵府千金,她全家都要仰仗着姑姑,连带着她也只能对柳疏月巴结奉承。 第二十章 卿卿 可偏偏她都想尽办法曲意逢迎,柳疏月对她还是不冷不热,从来都没有将她这个表姐放在眼里。 甚至就连姑姑帮她说话,柳疏月对她也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柳疏月,你还以为你是伯爵府的千金呢,还敢在我面前摆谱!” 柳疏月抬头睨了胡媚儿一眼,没理她,反而转头看向赵卿葳,唇角含笑:“赵姐姐是心疼我了?” 赵卿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态度冷硬地说:“谁心疼你了,少自作多情!” 柳疏月微微勾唇一笑,并未多说。 上辈子,她也以为赵卿葳是真的恼她,一心只想和她作对呢。 可后来她被关进庄子里的时候,从前交好的那些小姐妹一个个都疏远了她,从未前来探望过,只有赵卿葳一人,托人给她送了衣服银子还有吃食。 赵卿葳还不让送东西的人说出她的身份,要不是她与赵卿葳不对付多年,对赵卿葳极其了解,怕是就算重生,都不知道赵卿葳对她的好。 思及此,柳疏月忽然又觉得,上天让她重生一次,其实也是对她不薄了。 上辈子后来虽然过得凄苦,但总算知道身边的人到底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哪个是真心中藏着假意,哪个是假意中包裹着真心。 她提步往百花园里走。 胡媚儿被无视,在小姐妹面前丢尽颜面,当即冲上前去,拦在柳疏月面前:“柳疏月,我让你走了吗?” 柳疏月差点没停住脚,一头撞在她身上,稳住身形后,一脸无奈地看着胡媚儿,“胡小姐这是做什么?” “我没让你走,你怎么敢走?” 柳疏月眨了眨眼睛,“胡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了不得大人物不成,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了?” “你!”胡媚儿指着柳疏月,“你要是敢走,我就……” “你就怎样?便是天子,也不会如你这般拦着路不让人走,你莫不是觉得自己比陛下还威风?” 胡媚儿就算是没有脑子也知道柳疏月这种话不好接茬,但她只知道不好接茬,却不知道该怎么借,众目睽睽之下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抬起巴掌就朝着柳疏月的脸上挥过去。 柳疏月皱了下眉头,她学过点微末的防身功夫,但从未在人前出过手,这会儿也不想和胡媚儿动手,因此她只后退两步,打算避开胡媚儿的巴掌。 但胡媚儿还没到她面前,就被一枚石子击中脚踝,摔倒在地,没来得及落下的手掌杵在地上。 “啊——”一声哀嚎响彻天地间。 柳疏月不自觉皱了下眉头,微微偏头。 太吵了!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胡小姐怎么就摔了,快来人,送胡小姐去医馆!” 胡媚儿被赵卿葳身边的丫鬟仆妇拖着往外走时,还在拼命挣扎,“我不去,嘶啊——” 挣扎一下,手脚的伤就疼一下。 只听她喊一声不去,就要倒吸一口凉气,哀嚎两声。 终于被带下去,柳疏月慢悠悠地走到赵卿葳身边,“谢谢卿卿。” “卿卿”这两个字,是小时候叫的,自从当年胡氏闹出那一遭之后,赵卿葳就不许她再叫了。 此时再听到柳疏月口中吐出这两个字,赵卿葳怔愣片刻,眉头微微蹙起,但最终,并未阻止。 柳疏月看着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上辈子给她送衣服银子和吃食的,就是赵卿葳。 她被发配到庄子上之后,依旧给予她善意的,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祖母,另一个就是赵卿葳了。 “卿卿。”柳疏月与赵卿葳并肩,“以后不用为我出手。” 赵卿葳原本因为“卿卿”二字而好转的脸色在听到她后半句话之后,瞬间阴沉下去,加快脚步,“谁为你出手了!” 柳疏月被落在后边也不恼,慢悠悠跟在赵卿葳身后,“那就是我自作多情喽。” 赵卿葳猛地站住脚步,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嘴!” 柳疏月“诶”了一声,不仅没有闭嘴,还快走两步追上赵卿葳,“卿卿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拒绝你的帮助。” “我如今的境况,你能帮得了我一时,总不能帮我一时,我可是要参加女官擢选的,若是连胡媚儿那种水平都应付不了,如何能在皇后娘娘麾下做事?” 赵卿葳听她这么解释了,才松了一口气,白了她一眼,语气中仍旧有些嘲讽:“读书的人,想的是多啊!” 上辈子,她们两个斗了一辈子,柳疏月早就习惯了赵卿葳冷嘲热讽的态度了。 尤其是在知道这嘲讽之下,其实是一颗真心之后,断然生不出一丝恼火,只觉得赵卿葳这别扭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两人到底还是并肩进了百花园,迈过门槛时,赵卿葳还下意识抬手想要扶柳疏月一把,不过手还没搭到柳疏月手上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抽回来。 结果还没抽回来,就被一只带着点凉意的手给握住了。 她偏头看过去,眼中含着错愕。 就见柳疏月歪着头朝她笑,“谢谢卿卿。” 赵卿葳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收回手,任由柳疏月握着了。 “手怎么这么凉?”赵卿葳面色不虞。 “我自小身子就不太好。”不然上辈子也不会那么快就受不住折磨,香消玉殒了。 赵卿葳皱了下眉头,“你这样可不行,可用了什么药?” “用着呢,只是一直不见好,大夫都说是身体虚弱,若是能强健些,或许会好一些。” 说到这儿,柳疏月微微垂下头,至此时,长这么大了,她已经能够明白大夫所说的强健些是什么意思了。 无非就是让她适当习武,就算是不习武,也可练一些养生的功夫。 不过胡氏执意认为,功夫这东西就不是女孩儿该学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习武。 在胡氏看来,女孩儿家,就应该端庄娴静,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 所以,哪怕曾经有好几次,柳疏月病重差点没能熬过来,胡氏也一直没有松口让她习武强身健体。 第二十一章 态度转变 赵卿葳是知道胡氏的厉害的,听见柳疏月这么说,也知道她的无奈。 不过,如今柳疏月已经不是柳家女,也不是胡氏的女儿了,自然不必再受胡氏的管制。 “回头我给你拿两套养生的功夫,你先照着练,你这个年纪习武,太晚了,但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柳疏月朝着赵卿葳笑弯了眼睛,“我就知道卿卿对我最好了。” “少贫嘴了!”赵卿葳脸上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柳疏月看出她害羞,并没有紧追不舍,只慢悠悠地跟在赵卿葳身后。 自觉拿捏住赵卿葳的软肋,在赵卿葳走远之后,她就以手掩唇,装着咳嗽两声,赵卿葳自己就慢下来等她了。 等到她快要追上的时候,赵卿葳再加快脚步。 如此往复,两人是一前一后抵达文试场地的。 两人的心思都在对方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有另一道目光,一直在柳疏月身上,不曾移开过。 “世子?”随从无名好奇地看着站在风口里,好半天都没挪动脚步的谢琨一眼,“怎么不进去?报名人应该都快要到齐了,时间也快到了。” 无为顺着谢琨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之前总是追着世子跑的柳疏月正在前边。 一想到柳疏月之前对公子穷追不舍,偶尔还要送一两封情诗的模样,无为瞪了无名一眼,“有没有点眼力见儿,没看见那个谁在里边呢吗?” “那个谁”这三个字一出来,无名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他和无为之间,对柳疏月的称呼。 因为世子不喜欢柳疏月,但之前两人是未婚夫妻,柳疏月经常给谢琨送东西,送东西总要经过他和无为的手。 谢琨心中厌烦,不愿意听到柳疏月的名讳,他和无为就想了这么称呼,一说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她也报名了?”无名愣了一下,才转头看向无为。 无为点点头,“也说得过去,虽然现在有柳家老夫人护着,她不至于无家可归,但依照柳家人对她的态度,她现在在柳家也该是举步维艰,柳老夫人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她总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女官擢选,是她的出路。” “柳家人对她的态度?”听到无为的话,谢琨微微皱了下眉头。 “世子不知道?”无为一愣,随后想起来,前段时间世子出京当差,错过了永安伯府的事情传得最沸沸扬扬的时期。 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官擢选上,倒是没有多少人再关心永安伯府的真假千金一事,谈论的人少了,世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无为将京中关于柳疏月和柳依雪之间的传言说给谢琨听。 谢琨听得直皱眉,他不是蠢货,哪能看不出来,柳疏月落得现在的名声,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至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谢琨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与柳疏月上次见面的情形。 柳家找他去,说是他和柳疏月的婚约不作数,要将柳依雪嫁给他。 那时的柳依雪,楚楚可怜,站在柳夫人身边,瞧着最是善解人意。 如今看来,当初他恐怕是看走眼了。 柳疏月再怎么不好,他曾经和柳疏月有婚约,也是每隔一两个月就能见上一面的,自问对柳疏月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流言实在是夸大了。 他虽然不喜欢柳疏月,但这些流言蜚语,确实是编造污蔑。 那日他被柳疏月几句尖酸刻薄的话给激得失了理智,莫名就同意将婚约落到柳依雪的身上,如今看来,也是昏了头了。 看来回头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心绪纷飞之时,柳疏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道上。 说曹操,曹操到。 谢琨才盘算着和柳依雪的婚约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柳依雪就一路小跑着到他面前停下,“世子!” 含羞带怯的声音,让无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谢琨转头,冷脸看过去。 无名瑟缩了一下,退到无为身后。 “文试快要开始了,柳小姐快进去吧,莫要让考官们久等了。” 柳依雪还想再和谢琨说两句话,但碍于时间不足,也不敢再耽搁,只在心里暗骂:出门之前被那些人耽搁太长时间了,要不是他们耽误事,她现在能连和谢琨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谢琨并不知道柳依雪心中所想,不等柳依雪反应,他已经率先迈开步子走进去了。 柳依雪见状,也顾不上恼火,小跑着追上谢琨的脚步,和谢琨并肩而行。 谢琨脸上有些不悦,但想到柳依雪现在到底还是他的未婚妻,不好落了她的颜面,到底没做出别的举动,只是脚步不自觉加快。 柳依雪是在乡下长大的,乡下的姑娘就算再怎么受宠,柳依雪不用下地干农活,但家里的活计还是要做的,养出了一把子力气。 这会儿竟然能勉强跟上谢琨的脚步。 谢琨见状也有些诧异,但脚步不停。 文试比得很宽泛,题诗作对皆可,用的是飞花令的法子,谁跟不上谁就淘汰。 近千人报名,今日比试之后,只会剩下百人。 柳疏月诧异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赵卿葳。 赵卿葳注意到她的目光,冷哼一声,“怎么,只许你读书识字?” 柳疏月摇摇头,依照伯爵府的门第,赵卿葳就算再不愿意读书识字,也不会目不识丁。 “我只是忽然有些好奇,卿卿为什么会参加女官擢选?” 她之前虽然和赵卿葳不和,但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武安伯已经准备为赵卿葳招婿了,在此之前,武安伯会为赵卿葳请封。 赵卿葳可能会成为本朝第一个女伯爵。 已经有了这种身份地位,她为什么还要来参加女官擢选,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赵卿葳没好气地瞪了柳疏月一眼,“用你多嘴?管好你自己得了,可别第一关都没过,就被筛下去。” 柳疏月微微一笑,“我只怕第二关就没办法和卿卿同行了。” “你们读书人,说话真难听。”赵卿葳瞪了柳疏月一眼。 柳疏月也不恼,依旧笑嘻嘻,“谢谢夸奖。” 第二十二章 考场作弊 她巧笑嫣然的模样,让赵卿葳一愣,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要知道,自从胡氏挑事儿后,她们二人感情大不如前,见面也是针锋相对。 可才短短数月时间,仿佛又和自己回到了两人金兰之交时。 “卿卿。”柳疏月略显调皮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发呆啊,认真点。” 赵卿葳眉头微动,回过神儿来,随后专心答题。 这边两人下笔如有神,毕竟都是官宦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十几年的用心教养不是白费的,自然是得心应手。 反观柳依雪可就惨了,她虽是柳家亲生女儿,可是从小就不爱好读书,只想着怎么偷懒,如何耍心眼儿,肚子里没有半点儿墨水。 她的那些做作伎俩,在柳家一家人身上或许受用。但这毕竟是皇后选拔女官,题目清晰明了,现场更是严苛无比,哪儿轮得到她使手段。 看着周围世家贵女一个劲儿地填写,她却连字都写不好,不由得开始紧张害怕起来。 “怎么办……”虽说这女官她也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想到就疏月会借此压自己一头,心里就格外不痛快。 京都才女,秀外慧中,这些词明明是自己的! 念及此,柳依雪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柳疏月给比下去,千万不能丢了这个人。 只见她眼底一抹算计之色浮现,随后竟捂着肚子轻呼起来:“哎哟,我的肚子……好疼啊。” 监考官闻言,疾步来此。 “怎么回事?” 柳依雪满脸痛苦之色,似乎下一刻就要撅过去了。 “大人,我实在是腹痛难忍,大抵是吃坏了肚子,可否容我去方便方便?” 众人都被她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住了,纷纷侧目而看。 有人小声嘀咕起来:“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这是什么场合啊,也不注意些。” “就是,我看啊,还不如那个假的呢,起码人家上得了台面。” 这番话自然落进了柳依雪耳中,她紧扣掌心,将这一切羞辱通通算到了柳疏月身上,待日后要全部加注于其身上。 监考官轻叹一声,摆摆手:“去吧去吧,记着一定要赶紧回来,若错过了考试,可就完了。” 她虽表面上应和,内心却十分鄙夷。 不过一个女官罢了,自己可是永安伯府嫡女,怎么瞧得上这伺候人的差事呢? 眼见柳依雪从身边匆匆离开,柳疏月细眉微蹙,只觉得有些疑惑。 这几日来,柳家上下将她当成心肝宝贝捧着,一日三餐都是小心再小心,怎么就吃坏了肚子呢? 莫不是…… 就在柳疏月疑惑之际,对面传来赵卿葳的提醒声:“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动笔!” 她心里也清楚,当上女官,是柳疏月如今唯一的一条出路。 回过神儿来,少女对其甜甜一笑:“谢谢卿卿。” 两人奋笔疾书,不分上下。 另一边,柳依雪刚出考场,竟发现身后有两名侍女同行。 “你们是谁?做什么!” 侍女微微拱手:“回柳小姐,此次女官选拔,乃是皇后娘娘亲提。为防止出现纰漏,只要考生离开考场,就必须有人随行。” 柳依雪心里咯噔,什么随行,不过是派人监视,怕人作弊罢了! 可恶! 她这点子如意算盘,也只能打在柳家人身上。 动了动眸子,她随即上前,握住两人的手。 “两位好姐姐,是这样的,我啊着实是肚子不太舒服,这……需要更衣。” “两位可否去给我拿一件新衣,再带点儿通肠茶水?” “我柳家,日后定会记得两位姐姐的大恩。” 说罢,她便将自己腕间的翡翠手镯取下,又从发间摘下一枚金钗,递到二人手中。 人哪有不贪的?两人对视一眼,便明白柳依雪所求何事。 不过是行个方便,只要三人都不说,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侍女轻笑道:“柳家小姐果然非同一般,既如此,我们二人自当遵命。” “不过奴婢还是要提醒小姐一句,此事切莫被旁人知晓,以免生祸。” 柳依雪连连点头:“这个自然,两位请放心!” 侍女拿上好处,随即离开。 不过片刻功夫,丫鬟小草就从假山后蹿了出来。 “小姐,这是誊写的文章,只要您按照这个抄上去,定然是文试第一名。” 柳依雪清楚自己的本事,所以早有准备。 她拿上纸条,得意挑眉:“柳家才女这个名头,她占了十几年,如今,也该换换了。” 这一幕,被假山之上的谢琨看的一清二楚。 他不免一笑:“这个真的,还不如假的呢。” 一旁的无为摇摇头:“哎,都说鱼目混珠,也不知道谁才是鱼目,谁才是珍珠呢。” 高下立见! 回到考场,大多数贵女已经写的差不多了。 柳依雪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纸条从袖口中抽出,开始奋笔起来。 监考官来回巡视,走到柳疏月身边时,不禁被她的诗句所吸引。 “柳小姐这诗,字字珠玑,句句锦绣,读来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诗句清新脱俗,用词精准,真乃佳作也。” 能够被监考官当众夸奖之人,唯有柳疏月。 她微微颔首,不骄不躁:“多谢大人。” 然而,这一幕可让不远处的柳依雪恨红了眼。 若自己未在乡野,自小成长于柳家,这些荣耀就该是她的! “咯吱——” 气愤之下,她的双手在桌面上划出声响。 安静的环境下,自然引起了监考官的注意。 “什么动静!” 被这声吓到,手中的纸条不自觉地飘了出去,正好落在监考官脚边。 “这是什么?” 监考大人将其捡起,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勃然大怒。 “放肆!此乃皇后娘娘最为重视的女官选拔,居然有人作弊!” “是谁!站出来!”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贵女们都紧张不已。 众人也在心里暗自猜测,到底是谁这么不知死活,居然敢在女官选拔考试上作弊! “大人,我知道是谁!”就在这时,一轻蔑的声音响起。 第二十三章 月麟香的味道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胡媚儿。 她从医馆回来过后,便一直怀恨在心,务必要找机会狠狠羞辱一番柳疏月不可。 这不,机会来了。 闻言,柳依雪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和这个表姐可不熟悉,难不成……真被她给瞧见了? 监考官上前,一脸严肃询问:“是谁?” 待他查出此人,定要将其逐出考场! 胡媚儿嘴角微扬,眼中带着一丝显然易见的得意:“就是她!”手指突然指向了柳疏月的位置。 什么! 众人皆惊! 这些贵女都知道,柳疏月可是京都中有名的才女,笔试作弊……不太可能吧。 一时间,院内议论纷纷。 “肃静!”监考官怒斥。“笔试之中,嘀嘀咕咕成何体统!” 贵女们噤声。 柳疏月挑了挑眉头,不禁一笑。看来,又是冲自己来的了。 “你还笑!”赵卿葳低声提醒。“明摆着不是你的,若是这罪名真的栽赃到你头上,接下来的选拔可就不能参加了。” 再者,此事万一上报皇后,只怕还会牵连家人。 见其如此为自己担心,柳疏月只觉得心头温热,有挚友如此,她这一生也不算枉活。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卿卿,莫要着急才是。” 赵卿葳恨铁不成钢,这些小人一个个墙倒众人推,不过才几日的功夫,竟这般诬陷柳疏月。 若不是碍于今日是女官选拔考试,她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群小人! 监考官眉头紧蹙:“你确定吗?有何证据?” 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必须拿出铁证才行! “这……”胡媚儿一时语塞,她哪儿来的证据,不过是想趁机诬陷罢了。 眼见其半天不开口,监考官顿时明了。 “胡说八道之人,也是会受罚的。胡小姐,你可想清楚了。” 此话一出,胡媚儿只觉得浑身一软,两只眼睛滴溜转个不停,准备给自己找借口。 一旁的柳依雪松了一口气,真是好运,被这个蠢货给摊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自己添把火,说不定就能将这罪名给柳疏月安上呢。 到时候她参加不了女官选拔,用不了多久,只能灰溜溜地滚出柳家! 念及此,她眼眸微抬,装出一副无辜模样:“姐姐,原来今早你就是在写这个东西啊?” 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柳依雪说这话,无疑是将这罪名安在柳疏月身上了。 这个混蛋! 赵卿葳气得准备起身,却不料被柳疏月一把按下:“卿卿莫急,我有办法。” 刚刚她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在思考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整场笔试下来,只有柳依雪一个人出了百花亭,除了她,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至于胡媚儿,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 她缓缓起身,来到了几个面前,向监考官微微行了一礼。 “大人,可否容我说几句。” 见其如此谦卑有礼,监考官也生出几分好感。 “当然,有何话,但说无妨。” 柳疏月浅浅微笑,随后接过那张作弊的纸条,一股熟悉的香味儿淡入鼻腔。 “这是……月麟香的味道。” 柳依雪眉头微皱,什么月麟香?听都没听说过。 “轻罗造梨花散藥,裏以月麟香,号袖里春,所至暗遗之。”柳疏月淡淡开口。 在座众人,皆知此香唯有万香阁可以制出,且每月只有一盒。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柳夫人疼爱柳小姐,所以这个月一早,就去万香阁把这香订了,送给了柳小姐。”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更有人嘀咕起来。 “是柳依雪干的?怪不得呢,在这儿推卸责任。” “栽赃嫁祸?好厉害的手段啊。我看啊,这柳疏月怕不是她的对手呢,柳家可有好戏看了。” 当然了,也有其他看法的。 “这可说不准,柳疏月也不是个好招惹的。” 此刻,柳依雪眸子瞪大,满脸震惊。前几日,她确实隐隐听柳夫人提起过什么香,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段日子,柳家几口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日日往她院子里送各种金银珠宝,一盒子香,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这个没见识的,岂不知,这一盒香,比她院中许多珍贵宝玩都要名贵。 柳疏月轻叹一声,来到她面前:“柳小姐,这你该怎么解释?” 众人的目光皆聚集于她身上,柳依雪只觉心口一堵,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 “不是我!明明是你,是你想选上女官,所以才作弊的!” “啪!”拍桌声一响,将众人震了一震。 “放屁!”赵卿葳终究是按耐不住。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跟这小人啰嗦什么… 她疾步来到柳疏月身前,厉声开口:“满京都谁人不知,疏月才情甚高,是有名个才女。” “今日的笔试于她而言,不过是小意思,她何苦作弊?” “再者!”赵卿葳拿过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禁冷笑。“这内容,和今日的飞花令可是毫无关系!” “只有无知者,才会连作弊也作错了!” 话已至此,究竟是何人所为,想必不用再说了。 胡媚儿缩了缩身子,赶紧退到角落里,生怕和自己再粘连上。 看着眼前如此维护自己的赵卿葳,柳疏月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她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将其视为此生知己,绝不辜负。 “哼!柳依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监考官厉声质问。 居然在女官选拔上作弊,还如此没脑子,简直是丢尽了柳家的脸。 如此一对比,这柳疏月才像极了柳家女儿。 “我……我……”柳依雪赶紧向亭外的丫鬟投去一个狠毒的眼神。 小草见状,虽是害怕,却不得不站出来。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还请大人恕罪!这东西……是奴婢带进来的。” “奴婢无知,只不过是想同贵人们一同学习一下罢了,却没想到会闯下这样的大祸!” “大人恕罪,千万不要牵连我家小姐啊!” 现在出来的倒是及时,怎么刚才一句话没有? 第二十四章 被当流氓打 柳疏月回身,拱手行礼:“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发话。” 监考官深深叹出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沉默片刻,最终做出决断。 “既是丫鬟不懂规矩,便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柳小姐、胡小姐,没有证据便胡乱诬陷他人,本官自然会派人将此事告知两位的父母,好好管教一下你们!” 这样的惩罚对于柳疏月而言,也够了。 一切慢慢来,急不得。 “啊——啊——” 院外传来小草被杖责的声音,一声声凄惨无比,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柳依雪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柳疏月!你给我等着!” 屏风之后,谢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 经过这次,他也算看清柳依雪的为人,此人心思深沉,绝非善类。 至于柳疏月……似乎并非他印象中的人,看来,自己对她的了解还真是少之又少啊。 柳依雪主仆被责罚,柳疏月深呼一口气,也算是给自己出气了。 她转过身,一眼便瞧见了屏风后的壮硕身影……是男子! 这是女官选拔场,男子禁入,谁这般大胆! 难不成,是登徒子? 念及此,她扯了扯赵卿葳的衣袖,两人只对视一眼,便知对方想法。 只见她俩一左一右,慢慢向屏风后而去。 “一、二、三……上!” “打流氓啦!” 一阵乒里乓啷声传来,将监考官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快!快来人啊。” 侍卫们应声而入,将几人拉开。 待看清来人后,柳疏月顿时愣在原地:“怎么是你!” 谢琨!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赵卿葳扯了扯嘴角:“疏月……这就是你说的登徒子?” 她咽咽口水,刚才自己那几拳似乎还挺重的。 谢琨咬牙切齿,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似乎已经肿了些许。 “赵小姐是武将女儿,我可以理解。可是……柳小姐!你这弱柳扶风的身子,下手也够狠的啊。” 柳疏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误会,误会啊。” 等等!误会什么!他也是男的啊! “谢世子,你在这儿作甚?这可是女官选拔!” 眼见闯下大祸,监考官直道:“姑奶奶,你这是作甚?” “太后听说皇后娘娘选拔女官,特意派世子前来看看情况的,你这……” 啊?柳疏月挠挠头,声音细如蚊蝇:“我不知道啊。” 她这乖巧知错的模样,倒是让谢琨不忍再责怪。 “罢了罢了,也是本世子不好,没有早日现身。” “不过今日,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啊。”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柳依雪。 少女身子一软,眼眶微红,作势便走上前来。 “世子,依雪实在是想不到丫鬟会这么做,真是没脸见人了。” 事到如今,她依旧将自己扮作无辜模样。 好一个心机深沉之人。 谢琨无视眼前的心机女,转身对院内众人道:“今日笔试已经结束,结果会通知到各位府上。”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不过刚走两步,却转身对柳疏月露出意味深长一笑。 笑?笑什么笑!柳疏月白了他一眼。 出了百花园,柳疏月依旧跟在赵卿葳身边。 “卿卿,今日多谢你为我出头。” 赵卿葳无奈叹气:“你啊,可要加油。” “我看柳家这架势,是不会让你长久留在府上的。若你想为自己争一条出路,唯有考上女官。” 顿了顿,她又轻笑道:“若想当废物也可以,我安伯府不缺你一口吃的,准保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闻言,柳疏月眼眶一红,上前轻轻拥住眼前人。 “卿卿,谢谢你。你放心,我会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的。” 而且,还要活的更好! …… 柳府。 柳疏月刚进府,就见下人们个个脸色难看,时不时打量着她。 “怎么回事?这些人看什么啊?”坠儿奇怪。 这段日子里,这些下人大不了不搭理柳疏月,或者背后嚼舌根,却从未有过这般神色。 然而,柳疏月却隐隐有所猜测。 门口停着柳依雪的马车,她比自己先回府,想必是恶人先告状了。 只见她长舒一口气:“坠儿,准备好,咱们一会儿又要面对恶言恶语了。” 不想话刚落,柳夫人身边的丫鬟便来传话。 “小姐,夫人请你去一趟翠玉院。” 那是柳夫人的院子。 该来的,逃不掉。 坠儿闻言,低声道:“小姐,要不我去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来……” “不!”她一口打断。“祖母年事已高,怎能再来为这些事情操心劳力?放心吧,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她早就料到柳依雪会回来闹事,心中已经有所准备。 很快,主仆二人便被带到了翠玉院。 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柳二郎的暴怒声。 “这个柳疏月,真是该死!她居然敢栽赃陷害于你!” “今日,我非要将她赶出柳家不可!”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坠儿双手发抖,为其担心不已。 不过下一刻,一温暖的手心覆于她的手背。柳疏月温柔笑意:“不怕,我心里有数。” 见其眸间的坚定和从容,坠儿咬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两人踏入主屋,迎面便见柳二郎疾步匆匆向这边而来。 至于柳依雪,自然是满脸委屈地窝在柳夫人怀里,泪水不止,惹人心疼不已。 “柳疏月!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再欺负雪儿!” 那巴掌抡圆了朝这边而来。 一阵掌风呼啸而过,柳疏月身形一闪,堪堪躲过。 可那人却一头栽到地上,鼻子瞬间红肿起来。 “哎哟喂……我的鼻子啊。” 柳夫人猛地站起身来:“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二公子扶起来。” 丫鬟们着急忙慌将其扶起,红肿的鼻子顿时引得柳疏月笑了起来。 就该给这没脑子的一些教训,不然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 “柳疏月!” 柳二郎气急败坏,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丢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第二十五章 拔簪对峙柳家母子 若换做以前,但凡柳二郎有个头疼脑热,柳疏月都会关心急切,可如今……实在是不必为这烂污东西费半点儿心力。 眼前男子暴跳如雷,活像只狮子狗。 柳疏月淡淡一笑,尽显疏离:“柳二公子这是怎么了?连路都走不稳了。” “若是有什么隐疾,要赶紧请大夫前来医治才是。” 隐疾…… 柳二郎闻言脸色骤白,他从未想过柳疏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他作势抬手就要打,却不料柳疏月直接将脸凑了过去。 她不慌不忙道:“来,打!如果二公子不怕丢了永安伯府的脸,就尽管打!” “别忘了,我今日才参加完皇后娘娘的女官选拔考试,若被伤了容貌,你们该怎么解释?” 柳疏月语气威胁意味儿明显。 女官选拔考试还未结束,今日只是笔试而已,下次出门,她若是把这些事情往外一宣扬,永安伯府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看着眼前淡定从容之人,柳二郎气得牙痒痒,举在半空中的手半天落不下去。 好一个柳疏月! 柳依雪满脸不甘,此人竟是如此口齿伶俐。 眼见气氛有些凝固,她赶紧上前做好人,温柔地抚下柳二郎的胳膊。 “二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下人无方,才会惹出这样的祸端。” 小草跪在地上气息奄奄,却还要配合柳依雪演戏。 “不……二公子,根本不关小姐的事。” “小姐不爱奢侈之物,所以便让奴婢将那珍贵的月麟香收了起来,以至于身上才会沾染了香气。” “那纸条……奴婢根本就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考场。” “当时情况危急,众人都在怀疑小姐,奴婢只能出此下策,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奴婢想……能够沾染上月麟香的人,怕只有府上之人了。” 她这话不言而喻,不是她,不是柳依雪,就只能是柳疏月了。 “夫人,公子!奴婢已经被杖责,实在是不必说假话啊。” “还请夫人公子做主!” 真是一张颠倒是非的嘴啊。 柳疏月气极反笑,果然是主仆一条心。 她淡淡看着这一屋子人,看她们今日到底要唱多大一出戏。 果然,一听这话,柳二郎再次暴怒,指着柳疏月便开始责骂起来。 “你这个女子,心肠实在是歹毒至极啊。” “雪儿如今回来是碍你眼了,所以你才这般针对于她。” “若不是小草出面让此事平息,受苦的怕就是雪儿了!” 柳夫人起身,缓缓来到两人面前,她脸上的寒意尽显,显然是对这番说辞完全相信。 “母亲,二哥,你们不要怪罪姐姐,她……也只是太想要有一个家罢了。” 见自己女儿如此委曲求全,柳夫人怒意又增添几分。 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冷开口:“柳疏月,你若是今日肯跟雪儿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算计于她,那此事就作罢。” “如若不然,我便是冒着忤逆母亲的罪名,也要将你即刻赶出柳府!” 在她看来,自从自己亲女儿回府后,柳疏月为了自己的地位,一再使小手段,以此陷害柳依雪。 若继续让她在柳府待下去,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要受多少委屈呢。 柳疏月沉默不语,想让她道歉?做梦! 不过她之所以如此沉默,也是在拖时间,算着时辰,该是差不多要来了。 “我让你道歉,你没听见吗!”胡氏突然暴怒。 她实在是想不通,此女为何如此狠毒! 柳二郎亦是,只见他轻蔑一笑:“呵,果然是假身份用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过劲儿来。” “怎么?你还以为是永安伯府大小姐吗?少在这儿装腔作势!道歉!”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语言羞辱,实在是令人难堪。 反观角落里的柳依雪可就开心了,她早就知道回来会有人给她做主,便将这戏继续唱下去。 “母亲,二哥,你们别这么对姐姐,我明白她的心情……” “没有亲人在身边,寄人篱下的日子实在是难过极了。” 这哪儿是在为柳疏月说情啊?分明是在影射自己在乡下时的日子。 果然,在她的挑拨之下,母子二人更是气愤不已。 “雪儿,你莫要再为这个人求情。今日母亲非要为你做主不可!” 闻言,柳依雪湿红的眼眶中掠过一丝得意之色。 只要有柳家人撑腰,她始终都会踩在柳疏月头上! 眼见胡氏要动真格的,坠儿赶紧下跪:“请夫人明察!我家小姐真的和此事无关啊。” 她又看向柳依雪质问:“柳小姐当时在百花亭的时候为何不说清楚?偏偏回府后才这般冤枉我家小姐,其心必异!” “放肆!”柳二郎大怒。“你一个丫鬟,凭什么质问嫡小姐!简直没道理了。” “来人,把这死丫头给我拖下去,痛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就在家丁准备入内时,柳疏月霸气开口:“我看谁敢!” “坠儿是我的丫鬟,谁敢动她一下,我跟你们拼命!” 说罢,她猛地从发间拔下一枚簪子,直指门口家丁。 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动。 “你……你做什么!”胡氏声音颤抖,她从不知道,自己养了快十七年的女儿,这性子居然这么烈。 “小姐……”坠儿红了眼眶,“你快放下,别伤着自己。” 柳疏月眼神镇静,她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若不是这里人欺人太甚,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 “坠儿,你起来!” “记住,你是我的丫鬟,跟他们府里人没有半点关系,也用不着跪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丫头对自己如此忠心,那她也绝不会让其受半点儿委屈。 胡氏被气得心头疼,指着柳疏月:“你……这是什么话!” “人话!怎么?柳夫人听不懂?”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用对这些冷血无情之人存有半点亲情。 柳疏月环视众人,语气冷淡:“此事究竟如何,我已不想再争辩,反正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讲道理,纯属是浪费唇舌。” 第二十六章 笔试救场 众人一惊。 她们实在是看不清楚,这柳疏月如今为何这般清冷?有种看透世俗的通透感。 “你……你当真不在意?我们可是和你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柳二郎颤抖着声音。 “家人?”柳疏月闻言,只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哈哈哈,柳二公子莫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在你们准备将我赶出柳家时,在你毫不犹豫踢我那一脚时,我们之间的亲情早就断裂!” “现在来谈家人二字,是不是太可笑了?” 柳疏月心里明白,自从柳依雪回到府上后,她们便没有再把自己当做家人。 刚刚所言,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再在乎她们罢了。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对其毫无感情,任谁都会不满。 “好啊!好啊!”胡氏咬紧牙关。“既然你如此薄情寡义,就不用再待在府上了。” “来人,把她给我丢出柳府,不许再踏进府内一步!” 不想话刚落,柳万生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老爷,你可来了,快为咱们的女儿做主啊。” 翠玉院动静闹得这么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想身涉其中罢了。 对于柳万生而言,后宅妇人之间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实在是不用他出手。 柳二郎迎了上来:“是啊父亲,柳疏月乖戾可恶,不但陷害雪儿,还拿簪子准备威胁我和母亲。” “这样的人,留在府中就是个祸害!” 柳疏月闻言淡淡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她算准了时辰,这个时候,想来消息已经送入府中了。 果然,柳万生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 中年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夫人,二郎,此事就算了吧。天色不早了,都好好休息。” 什么? 母子二人脸色骤变,事情如此严重,怎么能够轻易就算了呢? 柳依雪眸子一怔,甚为不理解。 这几日以她对府上人的了解,除了安寿堂那个老太婆之外,其余人都被自己哄得团团转,柳万生不可能会帮着这个贱人啊! “老爷,你糊涂了吗?她可是……” “我说够了!”柳万生不满地瞪了胡氏一眼,随后瞥向柳疏月。“回去吧。” 正合自己的意思。 柳疏月冷笑一声,随后带着坠儿离开了翠玉院。 到底怎么回事! 出了翠玉院后,坠儿满家疑惑:“小姐,怎么会这样啊?老爷他……心里还是向着您的?” “呵,怎么可能。”柳疏月不由得摇摇头。 还记得前世,自己被赶去庄子上后,柳万生某次来庄上查看账目。 在看见她过得凄惨无比时,眼中尽是冷意,毫无父亲的慈爱。 甚至于还交代庄子上的管事,一日只给一碗清粥即可,不用为自己费太多功夫。 这世间之人,太多见人下菜的墙头草了。 她身子本就弱,在这些腌臜人的折磨下,终究是不堪重负,郁郁而终。 “他之所以赶来阻止,是因为担心柳家的面子。” “想来,宫里已经来人传旨,我的笔试过了。” 既然已过,便会进入下一轮女官选拔。若她出了个好歹,柳家可没办法向宫里交代。 “原来是这样啊!恭喜小姐!”坠儿打心里为她高兴。 两人回到安寿堂后,正好看见老夫人从里屋急匆匆地出来。 那着急的模样,让一旁的陈嬷嬷都有些追不上。 “老夫人慢点儿,不会出事的。” 老夫人急切不已:“你个老货,再不快些,我孙女就要被人给欺负死了。” 两人刚出门,迎面便看见柳疏月主仆二人。 “祖母,您这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儿啊?慢着点儿,别摔着。” 她赶紧上前,顺势扶住老夫人。 看见自己的乖孙女无恙,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担心死我了,听小丫头说,你被老大媳妇叫去翠玉院,又闹得挺大的。” “你这丫头,怎么也不让人来给祖母送个信儿?” “坠儿也是,不放机灵点儿。” 柳疏月一把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扶着她往里走去。 “祖母,您多虑了。哪儿就闹挺大的啦?不过是夫人有些事情想要问我罢了。” “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又没掉块肉,还是跟小胖猪一样呢。” 她两三句话,就将老夫人哄得哈哈大笑。 “小丫头,就知道哄祖母开心。” “好啊,你没事儿就好。记住,若之后再遇此事,定要赶紧让人来给祖母通信。” “祖母就不信了,他们还敢跟我彻底翻脸不可。” 此话一出,柳疏月眼底浮现一抹愁意。怎么不敢呢? 那对夫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和祖母分家了呢。 既然分家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又如何不会翻脸? 她虽心里这样想着,但面上还是笑意盈盈。 “好啊!有祖母这棵大树给我靠,我是什么都不会担心的。” “春雨,扶老夫人进去歇歇,别被风扑着了。” 丫鬟应声而上,扶着老夫人进了主屋。 一旁的陈嬷嬷眸子微动,两步上前:“小姐,可是有什么话想对奴婢说?” 她是看着柳疏月长大的,若真要扶老夫人进屋,大可以吩咐自己,不必去叫春雨。 显然,是为了将老夫人支开,好同自己交代什么。 陈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伴其数十年之久,自然是活的通透,柳疏月亦是对其尊敬有加。 “嬷嬷,今日之事,想必你也已经有所耳闻。” “依我看,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要让祖母知晓,我可以应付的。” 陈嬷嬷一愣:“可小姐,你……”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更担心的是祖母。” “祖母本就年龄大了,若是再因为我的事情急出个好歹来,我岂能安心?” “他们那几个口子,不过是嘴上羞辱罢了,我左右不听进耳中便是,切莫让祖母生气。” 陈嬷嬷轻叹一声,如今放眼府中的主子们,也就柳疏月是真正关心老夫人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恨不得牢牢靠紧这棵大树呢。 “既是小姐的吩咐,老奴听从就是。” 第二十七章 不会再掉一滴泪 “对了!”柳疏月忽而又道。“我还有一事,要拜托嬷嬷。” 陈嬷嬷微微颔首:“小姐只管说,老奴定当听从。” 柳疏月眉头紧蹙,前世,自己去了乡下不过数月的时间,祖母就病重离世。 可是祖母平日里注重保养,又没有什么大病大灾,怎么可能突然离世呢?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她左思右想,便猜测是有人做了手脚,所以……不得不防。 “陈嬷嬷,这几日我要参加皇后娘娘的女官选拔,有些分身乏术。” “祖母年纪大了,还需要您多费心,千万别出岔子才是。” “出入安寿堂的东西,一定要检查再检查。饮食方面,先分出部分拿去给后院的大黄狗吃,再让祖母食用。” 一听这话,陈嬷嬷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你的意思是,这府上有人会害老夫人?” 她没有否认,只道:“还请陈嬷嬷费心。” 毕竟她不可能天天守在老夫人身边,所以只能拜托陈嬷嬷。 陈嬷嬷向来做事稳妥,她应下:“小姐只管放心,老奴就算是拼尽一身,也会护老夫人周全。” 有了陈嬷嬷的话,柳疏月也能放心一些,安心准备接下来的艺试。 女官选拔赛一共分为四轮,第一轮,笔试,第二轮,艺试,第三轮德试。 最后一轮,由皇后娘娘亲自出考题,如今还未得知内容。 ……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银辉轻洒,为静谧的夜晚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纱幔。 屋内烛光微亮,窗外圆月皎洁。 柳疏月身着一身淡雅寝衣,发髻微松,几缕青丝不经意间垂落在肩头。她静静地靠在窗边,凝视着那轮遥挂天际的明月。 重活一世,不再在乎柳家人的感觉可真好。 若是上一世自己也能如此通透,想来也不会郁郁而终。 “小姐……”坠儿拿着一袭薄毯上前,轻轻给她披上。“夜里凉,别吹着了。” 柳疏月笑意浅浅地握住她的手:“怎么还没睡?” 小丫头叹了口气:“小姐,你是在难过吗?” 她见柳疏月这么晚了都还没睡,怕她一时想不通。 这几日府中上下的行为,着实是让人寒心不已。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愁意的柳疏月竟笑出了声。 “难过什么?为这府上的人难过?怎么可能!” 她的泪水,早在上一世已经流干了。 重活一世,绝不可能再为这些薄情寡义之人掉一滴眼泪。 “傻丫头,别想太多了,去睡吧。” “我啊,是在想该怎么通过艺试。” 原来如此。 坠儿轻笑道:“我家小姐蕙质兰心、心灵手巧,一定会拔得头筹的!” 她眸子微动,但愿吧。 若能在这几次考试中取得不错的成绩,想来定会被皇后娘娘重用。 到时候,这些小人根本不够看的。 翌日。 百花园依旧热闹,官宦人家的贵女们个个打扮贵气非常。 只可惜,这样的场合,打扮得再隆重都没用。 “疏月!”一熟悉的声音传来,柳疏月下意识转身一看,露出会心一笑。 “卿卿,我正找你呢。”她迎了上去,挽住少女的胳膊。 两人都通过了笔试,太好了。 正当她们闲谈之时,一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 “呀,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说话之人正是黄可儿。 “可儿!”柳疏月一手拉住她。“昨日笔试都没有看见你,在隔壁考场吧?” 黄可儿颔首:“是啊,可惜咱们没在一处。” 她赶紧介绍两个顶好的女子相识,都是性情中人,自然合得来。 不想就在此刻,传来一不屑笑声。 “雪儿,你悄悄,这有的人啊,真是够不要脸的,还真当自己是真千金呢?那做派,够恶心的。” 这熟悉的语气……呵,胡媚儿。 站在她身边的,自然就是柳依雪了。 两人狼狈为奸,各自利用,很快结在一处。 赵卿葳眉头紧蹙,有些不解:“她怎么来了?这人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怎么通过第一关的?” 这样的事情,柳疏月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她低声道:“柳大人为了自己女儿能有个好前程,可是打点了不少门路。”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保她进了第二轮。” 几人对这样的做法都很鄙视,不过第二轮更加严苛,且监考官是京都出了名的严厉,想必不会再有这类事情发生。 柳疏月柔声:“咱们只算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成,到时候一起入宫,岂不妙哉?” 说的对! 三人收回目光,一心等待艺试。 岂料她们的无视,竟惹得胡媚儿十分不满。 “可恶!这两个人还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呢?不来巴结雪儿你,居然去跟一个假货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 柳依雪冷冷瞧着那背影,手背扣出一道印痕。 这样的交情本该是自己的,一切的好处都该是她的!却被此人活生生的夺走了! 她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无妨,迟早都会拿回来的。” 胡媚儿哼了一声,一脸谄媚:“雪儿,你可是永安伯府嫡女,是正儿八经的千金。” “这个假货迟早会被赶出柳府,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这般蠢货,倒是一把好刀。 柳依雪微微一笑,以做回应。 “哇!你们看,是国公世子!”人群中有人惊叹一声。 顺着视线看去,谢琨缓步踏入,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袍上绣着繁复的云水图案,于日光照耀下泛着淡淡光泽,更显其气质非凡。 其身姿挺拔,步伐从容,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心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视。 就在众人惊叹于谢琨的身姿容貌时,柳疏月却瘪了瘪嘴,暗暗发着牢骚。 “搞得这么大张旗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相亲呢。” 赵卿葳知道两人曾有婚约,又因着昨日之事,碰见了难免尴尬,便想带着她先行离开。 “疏月,要不咱们去隔壁亭子等着吧。” 黄可儿连连点头:“我看行!” 两人这般为她着想,柳疏月很是感激。 “好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