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主母!》 第1章 妾室 姜琮月站在门外,听书房里的叫声。 “侯爷,侯爷,您轻点!” “你这样美味,叫我如何忍得住?”李延德的声音满是急色,又听得里面笔落了满地,书案相撞的声音。 姜琮月听了会儿,面无表情说:“走吧。” 丫鬟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 侯爷也太荒唐了! 嫁过来就早知道有这一天,可真经历时她还是喘不过气。 姜琮月回正房去洗把脸。 雕花窗棂下,盛着脏水的铜盆里,李府的丫头敷衍地扔了块帕子给她洗脸。 “夫人别挑,侯府上有老下有小这么多主子,您省着点用是应该的。” “您都听见了,书房也忙着要水呢。” 春花翻了个白眼,一双爪子上白白净净的,透着名贵的玫瑰香气。 那是侯府主子才能用的西洋香膏味儿,作为侯夫人也没分到几两,姜琮月一闻就知道给她偷了。 不过是李延德一阵子没来正房,下人就敢这样作弄她。 春花是家生丫鬟,仗着被李延德调笑过几句,就觉得她不配当主子。 春花本来等着看这位高贵的夫人受屈辱的表情,侯爷都几个月没来过夫人房里了,她身为人妻拿不住侯爷的心,凭什么当夫人? 再说,侯爷这就纳新人了,到时候姜琮月是不是主子还不一定呢! 可没想到姜琮月根本没如她所愿有表情。 只是不疾不徐地用葱白的指尖拨了拨水,说:“放那儿吧。” 于是她便看着姜琮月慢条斯理擦干净了手,拿起篦子梳自己的鬓发,理得整整齐齐。不过一个庶女,竟有嫡妻的做派。 春花心里多少滋生出不甘心,还要再讽刺她两句,大丫鬟谈书就啐了她一声:“出去!” 把那个眼高手低爪子脏还瞪着眼的丫鬟赶走了,谈书才抱着水盆,快步走去下人屋里,哗一声泼在春花的床上。 “呸,真把自己当东西了!” 谈书翻着白眼,手脚麻利地把春花的被子又团了几团,争取让每一块布都浸透脏水。 另一个丫鬟论琴打了井水回来,姜琮月就着洗了脸,描眉上妆,容貌秀美端庄,依然如以往的任何一日一般严谨得体。 她俩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姜琮月,怕她为侯府要纳新人的风言风语难受。 姜琮月却平静地说:“今日估摸着侯爷就要提新人的事了,趁着公爹婆婆都在,他也好过了明目,把人抬进来。” “……夫人!”论琴忍不住道。 “我不在乎他纳妾。”姜琮月目光清醒,“只要他把我当正妻,我有侯夫人的位置,就永生永世不用回姜府。” 对于侯府这些乱麻来说,姜府才是真正的地狱。 两个丫头露出苦笑。 可做好了准备,等姜琮月真见到人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 “见过姐姐。” 赵秀雅粉面微红,透着初为人妇的娇羞水嫩,身躯盈盈地向她见礼。 姜琮月片刻后才缓过来,开口:“是你?” 赵秀雅立刻垂下双睫,盈盈欲泣:“姐姐是怪小雅了吗?小雅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为姐姐和表哥分担……” 姜琮月一阵天旋地转。 想过是任何身份,唯独没想过,是她! 她怎甘心做李延德的妾室?! 赵秀雅是李延德的表妹,也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只不过这些年家中没落,前阵子孤身一人上京投亲。 她柔弱貌美,路上又险些被非礼,引了不少闲话。京中贵妇都说,一副狐媚样儿,看严了各家爷们别让她靠近了。 姜琮月出身世代清流的姜家,家风严正,从不信人有这些不正之态。 她镇压了家中下人议论表小姐经历、品行的流言,发对牌时向全家训话,不可议论表小姐的过往。 她请了裁缝给赵秀雅做合身得体的新衣,取缔那些过于修身、布料便宜的衣裳。 她教赵秀雅梳贵女的发髻,把鬓边散落的发丝都梳上去,用金簪束之。 告诉她,行己有耻,人有所操,仪容为言行之表,你自己要有矜持,别人才看得起你。 赵秀雅泣涕涟涟地抱着她的衣裳,说:“表嫂,你是唯一看得起小雅的人。” 后来,甚至亲昵地叫她姐姐,要她教她这样那样…… 姜琮月一下子恍然间清醒了,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赵秀雅要上前拉她的手,姜琮月往后果断地退了一步。 “姐姐,你果然怪罪小雅……”赵秀雅抹着眼角泪珠,“可是小雅难道不为自己打算吗?姐姐,你有了好人家,可小雅怎么办?小雅是名声有损的人,难道学姐姐名声贤良,就能嫁得贵婿了?” 她语气中的不甘在哽咽中一闪而过,姜琮月这才意识到她听话学德行礼仪,只不过是觉得这样能像她一样高嫁。 而赵秀雅现在又换上了贴身的衣服,鬓发楚楚可怜地垂落。 是啊,有什么高嫁比近在身边的云安侯更便捷呢? 她只需做回她自己,就能让李延德心猿意马,不用再寄人篱下,而是成为侯府真正的主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秀雅还要哭两句,姜琮月就平静说:“不用哭了。” 赵秀雅一愣,差点噎着,姜琮月继续道:“今日就谈谈进府的事吧,家中所有人都在,正好给赵氏定个名分。” 赵秀雅心里一凸,不舒服极了,什么赵氏定名分,说得她跟上不得台面的贱妾一样,她明明是表小姐…… 她心里又一梗,更难受了,若是此次表哥算计不成,那她以后还真就不是什么表小姐,只是个赵氏了。 赵秀雅咬牙,梗得回头催丫鬟:“快去告诉姑母姑丈,还有把表哥叫来!表嫂要发难了!很难对付!” 姜琮月进了正堂,公婆两口子正在谈笑。 “给公爹、婆婆请安,儿媳给您敬茶。”姜琮月敛目屈膝,礼节规整得如同模范,挑不出丝毫错误。 谈笑的两人却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姜琮月照旧接过茶,送到老侯爷面前:“公爹,请用茶。” 云安侯府的情况不一样,老侯爷尚在世就让李延德袭了爵。这是因为李家还有个御封的将位,老侯爷自身已是将军,有意抬高儿子的身份,便将侯爷爵位给了儿子。 整个京中,除了薛家那样一门忠烈,祖孙皆战神的世代名门,没多少能像云安侯府这样父子皆食俸禄。 所以当年姜琮月嫁云安侯府时,所有人都说,是高嫁。 老侯爷和夫人对视了一眼,最后没接请安茶,清清嗓子说:“放那儿吧。” 姜琮月心里有些不妙,这是要不给脸面的意思。但她面上依然冷静,答了声:“是。”便回身把茶放回了桌上。 她身姿笔挺地在凳子上坐下来,甚至并没因为这给脸色而有所动摇,开门见山地说:“侯爷在外面有了女人,儿媳想着养在外面也不是事,若是有了血脉不好计较,所以儿媳的意思是把她赶紧抬进来,免得多生事端。” 本准备应对好姜琮月撒泼的老侯爷二人差点从太师椅上摔下去。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章 嫌弃 “咳咳!”老侯爷清了清嗓子,找回场面地狐疑道,“你可知道妾室是谁?” 姜琮月一脸泰然:“自然是表小姐,除了她还有谁有机会这样和侯爷日夜相处?” 赵夫人脸都青了,手都抖了。 这话说的什么似的,好像她们赵家家教净教出些不要脸的人一样!等意识到这是真的,她脸色更紫了。 “姜琮月,慎言!你堂堂一个侯夫人,怎么能这样说表小姐与德儿无媒勾结?!”知道这名声不好听,哪怕是真的,赵夫人也憋不过这口气,硬是责怪了一下。 姜琮月平平静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公婆在,自然不算无媒勾结了。” 赵夫人和老侯爷脸已经憋绿了。明明姜琮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是在给他们苟合找台阶下,可因为丑事真是他们做的,所以好话听着都像坏话,心虚。 好像是他们帮着暗中偷情似的,岂有此理。 “算了,儿媳妇,你既然知道,觉得给秀雅什么名分好?” 赵夫人不太待见这个儿媳妇,她总是温和有礼,从不强词夺理,可就是这样的态度总是衬托得他们不够像名门,礼节还不如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出女。 迎姜琮月进门的时候,她可从没想过会被这样门第出身的儿媳衬托得无理! 姜琮月愣了,又平心静气道:“侯爷的爵位只能有一正妻,一侧室,若正室无德犯了大错,侧室又家世、贤德、后嗣上出众,可抬侧室为平妻,其余都是妾室,表小姐还能适合什么名分?” 公婆的话又一次被她堵了回去,赵秀雅可一样都不符合。 他们发现姜琮月是认真在问的。 本来准备了一堆教训她贤德的话,却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说贤良?她够贤良了,连醋也不吃,他们本来都头疼地准备好应对她酸天酸地了。 只要姜琮月有一分不满,他们都可指责她善妒,没有正室的容人之量。 可这要怎么办? 李延德从外面快步赶来,还没听清里面在说什么,就皱眉低声喝道:“姜氏!你在胡闹什么?” 姜琮月愣了下,回过头去。 她没胡闹。 她有阵子没见李延德了,看上去他又被酒掏空了不少,这次似乎还有色,眼下格外青。 姜琮月是精于修养身体的人,看见李延德这样不顾身体底子的难免有些排斥。这排斥也不明显,被她贵夫人的得体素养压着,只能感觉到她似乎一点也不想往丈夫身边凑。 李延德看见她没闹,也愣了,心头一梗。 李延德不喜欢自己的夫人,当初不过是姜琮月她爹政绩出众,可处境危险,皇家需要人表示对姜大人的支持,以免寒了老臣的心。 所以随意点了一个勋贵,娶了素有贤良之名的姜家大小姐姜琮月。 外面的人不知道,李家却知道,她是庶出。 一个乡下养大的女孩,哪来的资格做他们府的侯夫人? 姜琮月嫁过来的时候很不受待见,琐碎的家务事全让她管了,对牌的权力却一点儿不在手上。 李延德看她的容貌也就算清秀,毫无情致,不像会讨好他的人,同房也十分勉强。 而更丢脸的是,他和姜琮月洞房,竟然死活不入其门,脸都涨得滚烫。 姜琮月只是轻叹了一声,也不怪他:“不碍事,侯爷。” 李延德脸都紫了。 从此再没进过姜琮月的内室。 姜琮月公婆要侍奉、弟妹要管教,因为她能干,侯府的事务也渐渐交给了她管着,两人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更是很少相见。 直到有了表妹,李延德才发现情爱是如此销魂蚀骨滋味…… 所以不管姜琮月怎么闹,他都要让表妹进门。 李延德脸色变了几回,才重重地攥住姜琮月的胳膊,把她拉出去:“跟我出来!” 姜琮月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头上的钗子都落在了庭院里,小臂生疼。 “侯爷,您直说就好了。” 姜琮月没什么情绪,只是皱了下眉。 “我要抬秀雅进门的事,你都跟爹娘说了什么?”李延德压着怒气问她。 “妾身说尽早把表小姐抬进来为好,免得出了子嗣上的事,外面风言风语不好听。” 李延德都听笑了:“你少跟我阴阳怪气,不管你多不待见秀雅,秀雅都是要进门的,你阻拦不了。” 姜琮月眉皱了一下:“我没有想阻拦。” “再跟我斗气,信不信你的侯夫人之位也保不住?”李延德冷冷道。 姜琮月嘴唇张了一下,最终还是抿上了。 “秀雅这些年受了委屈,过几日的宫宴,你就不用去了,秀雅代你去。” 李延德说完这句,姜琮月就蓦地抬起眼。 “侯爷,宫宴我父母也在,你叫我如何自处?” “我管你父不父母,这次宫宴许多亲贵都会出席,连薛家小姐都在,自从薛小将军出征后可是许久没有薛家人露面了!这样的大好机会,让各家夫人小姐都认识秀雅,秀雅以后好跟贵夫人们交往,你要是去了,秀雅又是什么身份?别人会跟她相交?你从来不为别人想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延德冷冷嘲讽,甩袖离开。 姜琮月握着生疼的手臂,深深抽了好几口气。 可是他又岂曾为她想想了? 不行,她得去宫宴!不然好不容易维持出的体面便全都破碎了。 她往前快走了几步,追到正堂外面,还要求情,却听见李延德的两个弟弟妹妹也在。 平时李延德不管他们,是姜琮月在管他们俩读书学习,呕心沥血,维系师傅。 她听见里面的议论声传出来: “我才不要那个死板苛刻的女人当我嫂嫂,我要秀雅表姐当我嫂嫂!” “就是就是,秀雅表姐从来不会逼我们读书写字,还会带我们出去集市里玩!给我们好多好吃的!” “我讨厌姓姜的,我要秀雅嫂嫂!” “好好好,良哥儿、淑姐儿说得是,秀雅嫂嫂才是和你们亲的,是娘的亲侄女呢。” “当年娶亲就该早早定下秀雅,知根知底的媳妇多好?偏偏没赶上,让陛下指了个外人,还是庶出。” “不要庶出!庶出下贱,就是想逼着我们干这干那,淑姐儿才不喜欢她。” 姜琮月猛然间愣住了,心口一阵阵抽疼。 李延德的弟妹几乎是她带大的。 他们俩顽皮,气走了不少师傅,没人愿意上侯府教书。是姜琮月拿了厚礼上门请罪,为他们说情,师傅才愿意回来上课。 弟弟李延良过几年要童子试,李家盼望他拿个功名,好找陛下请封。 妹妹李延淑要参加选秀,德容言功都要修习。 姜琮月费尽了心血为他们的前途打算。 多年心血,却比不上几口好吃的,就让他们认为亲人。 姜琮月浑身的力气都失尽了,说不出一句话,浑浑噩噩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夫人!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侯爷那边怎么说?”谈书论琴赶紧迎上来,看见姜琮月手腕上的淤青,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姜琮月摇摇头,握住她们的手。 “苦了你们了,跟着我,什么都挣不到。”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担心地说:“夫人不是不争,只是不能争,没有人……为咱们撑腰。” 这些年她从乡下庶女到侯府夫人,有多战战兢兢,她们都知道。 姜琮月拉着她们的手,笑着流下泪来,不说话。 她没有想斗嘴,也没有想吃醋,她什么都不想。 她就想有一个家。 李府再难她也能维系下去,只要给她容身之所。 “把我的东西搬进去!” 正院外吵吵嚷嚷,姜琮月立刻抬手擦掉了眼泪,恢复了端庄,问:“怎么回事?” “夫人,不好了,表小姐要住进正院来!” 姜琮月闭了闭眼,瞬间露出冷毅的表情:“让她进来跟我说。”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人妇 “呀,姐姐。”赵秀雅装模作样地行了行礼,肩颈锁骨雪白清晰。抬起头来,媚眼转动,煞是勾人。 “赵秀雅,你想干什么?” 姜琮月平平静静,一点儿没有表现出难过。 赵秀雅抿嘴笑了:“姐姐明知故问,您惹了侯爷生气,侯爷不想和您一起住正院里,自然要去偏院,我来正院了。” 姜琮月看见她身后的婆子小厮已经抬了家具过来,掐紧了手心。 谈书怒了,上前便道:“岂有此理!夫人才是正室,你一个无媒苟合的外子也敢越俎代庖?” 姜琮月抿了抿唇,侧头,伸手拦她:“谈书,去收拾东西。” 谈书愣了,委屈道:“夫人……” “偏院也是住,走吧。”姜琮月回过身,裙摆在地面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赵秀雅本来被谈书说得怒起,准备给她一个耳光叫她知道看眼色。可姜琮月如此退让,倒让她满意了,于是收下脾气来,得意洋洋地抿着鬓角,打量正院里的装饰。 “姐姐懂事就好。” 侯府荣华,京都富贵,从此都是她的了。 姜琮月一声不吭,将陪嫁收拾了箱子出来,把宽大的袖子卷起,往箱子里放东西。 “小姐,您受委屈了。”谈书收着东西,一阵眼酸。她知道姜琮月是护着她不被赵秀雅打。 “这么多年,我们受的委屈还少吗,别说这些。”姜琮月心如止水,将箱子抱在了怀里。主仆三人抱着背着行李出去,从得意的赵秀雅身旁路过。 “姐姐保重,这宫宴就由小雅替你去了,还得多谢姐姐从前教小雅的礼仪,在宫宴上定能叫她们欣赏。” 赵秀雅笑眯眯的,拙劣地模仿姜琮月曾经的教导,行了个福礼。 姜琮月懒得再指点她手放反了方向,也不再指导贵人们最在意这些细节,那是她自己不尽心学习该承担的后果。 搬进了偏院,论琴抱着盆子,违心地说:“小姐,这院子还不错,比咱们从前住的乡下好多了。” “有何区别?”姜琮月抱着小箱子望向四方院子之上的蓝天,“日子都是一样的,我们好好过就是了。” 两个丫头叹气点点头。 “对牌都交出去了,这侯府谁爱管谁管吧,二少爷、大小姐的学业交给老夫人,账本还给李延德了,赵秀雅想做主,就让她做主吧。” 姜琮月淡淡地走了进去。 下个月就是侯府每年最忙的一个月。 田庄铺子要来盘账、交租子,账房一团乱麻,需要人坐镇。宫中、各家节庆生辰不断,宴饮请帖纷至沓来,向来分身乏术。她正好可以脱下担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歇一歇。 该忙的,就让李家人忙去吧。 李延德和赵秀雅此时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在正房中互相喂酒作乐。 “侯爷,你说姐姐会不会正哭得厉害?” 李延德想了想姜琮月的脸,感觉她不会哭,可他不想承认。 “哼,管她的,我们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两人白花花地倒下去。 千里之外,西北望城。 薛成琰收回明月戟,单手驾着马缰,利索地踏马回来。 “你可输了十三招,再耍赖我就找你爹告状了。” 薛成琰淡淡挑眉,在马上看着地上躺着的好兄弟。 好兄弟浑身汗都湿透了,头都抬不起来,虚弱道:“薛哥哥,你就饶了我吧!” 薛成琰踩镫下马,充耳不闻,俊秀的脸上有汗水滑过下颌。 好兄弟突然抬头:“好哥哥,要不我送你两个美女!你饶了我行不——” “唰”一声,薛成琰侧身,明月戟寒光闪闪地抵在了他咽喉。 薛成琰身长玉立,脱下贴身软甲之后腰细而劲韧,目光泛冷,微微挑眉:“别拿我开玩笑。” 好兄弟立马屁都不敢放了。 他爬起来,狗腿地跟在薛成琰身后,薛成琰再也不管他,迳自走回营帐,脱了外衣去梳洗,高大雪白而宽细有致的身材,线窝分明的肌肉很是叫人眼馋。 “薛哥,你那白月光一样皎洁的心上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啊?”好兄弟好奇心害死猫,一再探问。 薛成琰道:“不是你该问的事。” 他将水泼下来,好兄弟还要打探,薛成琰抬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水流在他身上冒着热气。 薛成琰拿着外衣,安静半晌抬起眼来,闭眼出了一口气。 算算日子,她已经成婚三年了啊。 其实不用算,每一日他都记得挺清楚的,信手拈来。 “将军,薛府来了信,请您看看。” 薛成琰梳洗毕,淡淡坐在军机房里看邸报。都是些没营养的家书,薛府没什么事,照旧过得好好的,挺热闹,百忙之中抽出闲工夫关心他一下死没死。 薛氏劳苦功高,是大周第一大族。薛家主支更是与皇室亲密无间,薛成琰是这一代的长子,本是大周头一号贵公子,权势滔天。自从自请来了边疆,百战百胜,早已成了大周生民仰慕不已的保护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人,却也有得不到的晦涩企望。 “薛成瑶要去宫宴?”薛成琰翻了一页,“她们从来不搅和这些宴会,突发奇想什么。” 送信的家丁点头哈腰:“大小姐是听说姜姑娘也要去,这是姜姑娘成婚三年第一次赴宴,担心她被人看不起,去给姜姑娘撑腰的。” 薛成琰顿了顿,越过邸报抬起眼来,心中的猜测很不好。 “姜小姐……过得,不算好吗?” 薛成琰语气淡淡,家丁也揣测不出这位主儿的脾气,继续点头哈腰:“不算好,不算好,云安侯府虽然百足之虫,可毕竟也没落了,那李延德也不是个好丈夫,听说还养了个狐狸精表妹做外室,京中传闻都挺难听的,不过姜姑娘是个体面人,不让人议论那个表妹,还教她行止礼仪,给她做衣服,改了轻浮气性。” “自打您出征前交代过,姜姑娘帮过咱们薛家的忙,有事帮衬着些,瑶大小姐就替您注意着,咱们薛府上下都知道姜姑娘的事迹,时时商量讨论,只是不好贸然帮忙,一是姜姑娘不知道帮的是咱们薛家,二是担心坏了姜姑娘的名节。”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瑶大小姐做了万全准备去和姜姑娘结识为密友,以后有事好出手……” 薛成琰修长的手早已不知不觉捏紧了邸报。“噌”的一声,上好的纸都碾裂开了。 家丁吓了一跳,不知道哪儿触他霉头了,赶紧绞尽脑汁换了个话题: “……老太君还说,近来边关无战事,您要是没事儿也该回京了,您到年纪了,回京也该说门好亲事,只是还没看好哪家的名门闺秀合适嫁进薛府,等您回去参谋参谋,家中都想要娶个您喜欢的……” 薛成琰慢慢放下邸报,慢条斯理地拿起笔,写回信,才抬起眼来。 “若我说,我喜欢的,已成人妇呢。” 家丁乓一下摔跪在地上,傻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顶罪 “什么?!成琰喜欢人妇?!” 薛老太君颤颤巍巍,捏着回信,手抖得像筛糠。 家丁硬着头皮道:“老太君睿智,少爷向来不动凡心,石头一样的心肠,这次难得有了心思,您就别责怪他了……” “人妇,人妇。”薛老太君喃喃念着,走来走去,眼里失去了光芒。 家丁叹了口气:“少爷打小就刚强独立,有了弟妹之后更是不贪图家中怀抱,早早就有了主张,从小儿什么事都是他自己做主,连去边疆也是少爷自己的主意。老太君就是生气,也得好好考量,若是少爷知道家中不支持他,赌气之下不回京了,或是直接上门抢了人家回来,那就闹大了……” “少爷的婚事,老太君可要好好参谋啊!” “这,这……”薛老太君一咬牙,坚毅地抬起头来,“也不是不能参谋。” “去,去去,快把老大的幕僚都叫过来!参谋参谋怎么娶别人家的媳妇回家?” 家丁:“?” 进了冬月,田庄进府来交租子,铺面回京来盘账。侯府上下车马如云,茶房烧水都没个歇气儿的,蒲扇都快冒火星儿了。 李延德急得嘴巴冒泡,大冷天的拿起扇子给自己扇风。 “就这么点账,怎么就平不了?”他气急败坏指着金铺大掌柜,“这金子还能平白无故化了不成?” 大掌柜无可奈何:“侯爷不知道啊,这账都是要慢慢算的,或许有些单据没计上,差了哪里多了哪里,都是要一一对账的,哪是一两天能下来的事,往年盘账,都要半拉月,天天看着他们算。” 李延德两眼一黑,想到还要听这群人打半个月算盘就绝望。 “从前你们的账都是怎么算的?” “侯爷有所不知,从前是夫人管账,自然是夫人看着;再从前是老夫人管账,就是老夫人看着。” 李延德心知赵秀雅没读过什么书,字也认不明白,叫她盯着算账是不可能的,一阵糟心。 要把这烂摊子甩给亲娘,又拉不下脸。 再看了看往年的账本,姜琮月进府以前账都是乱糟糟的,她进府之后竟还扭亏为盈了,记得条理分明。 李延德脸黑着看了半天,终于抬抬手说:“拿去,去交给偏院里的夫人。” “她不是要管家的权力吗?我也给了她脸面了。”李延德找补了一句。 姜琮月收到账本的时候,正在画画。 她只看了一眼,就问:“侯爷什么意思?” 小厮尴尬道:“侯爷说管家的权力还是给您的,就把账本送过来了。” “放那儿吧。”姜琮月笑了一声。小厮也不敢看,觉得脸皮不够厚,一溜烟跑了。 姜琮月成婚之前的爱好不少,绣花样、画画、写字算账、做衣服、看地契都会,甚至知道田里庄稼怎么长,也种过不少花花草草。成婚之前,都送给别人了。 嫡母说你做正妻不需要那么多闲情逸致,替侯爷管好家下才是正事,不要暴露你的喜好,都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生母说这些闲事又不能给我捞到好处,你要时时想着你娘在乡下受苦,要讨好侯爷,让我过好日子。 她一直战战兢兢,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 进了侯府,她以为总算是有了容身之处。 孝奉公婆,应该的;抚养弟妹,职责所在;算账管家,不应出错。 何为贤妻,姜琮月诠释得淋漓尽致,有人知道她是出身乡下的庶女,都还要惊一下。 现在她不想管了。 姜琮月画完了画,叫谈书:“把账本送回去。” 谈书有些担心:“可是侯爷若问起来……” “就说我看过了,他送过来又没说叫我做什么,看一眼也是看。” 姜琮月卷起了画轴,谈书会心一笑:“这就去!” 李延德皱眉看着账本:“这么快就送回来了?” 小厮回禀:“是,谈书说夫人看过了。” 李延德大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就这么平了,拿走吧!” 谈书回来之后,还带回了八卦:“据说正房闹起来了,赵秀雅和春花闹得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论琴很感兴趣。 谈书卖了个关子,忍不住捧腹大笑:“原来那春花也侍奉过侯爷,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和赵秀雅身份不差多少,知道赵秀雅竟是新主子,登时就气死了,而且啊……” “她那日用脏水给小姐洗脸,我把脏水泼到她被窝里去了,当天赵秀雅就鸠占鹊巢,春花还以为是赵秀雅看不惯她被侯爷宠幸干的,气不过在正房外面也泼了一盆水。” “把赵秀雅摔了个狗吃屎!现在正房在厮打呢!笑死人了!” 姜琮月也没忍住笑出声。 “这下好了,宫宴不知道她还去不去得了呢,跟个瘸腿鸭子似的……” 说着就来了个丫鬟,尴尬报道:“夫人,侯爷说了,让您明日和赵小姐一同进宫去。” 姜琮月顿了顿,冷淡抬眼道:“知道了。” 李延德是认定要给她难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她去不去,只要赵秀雅在,她就始终会成为京中的笑话。 姜琮月也不在乎,她只盼望在父亲和嫡母面前不要失了得体就好。姜家虽不容她,可也是她的根基,若姜家也不再认她有用,那姜琮月当真是无处可去了。 姜琮月敛目,到底梳了妆。 为了体面,李延德还是和她同乘一车。赵秀雅在后面的小马车里。 一路上姜琮月坐得笔直,身姿挺拔如秀松,耳朵上一朵小小的银杏,仪态无可挑剔。李延德看了她好几眼,终究沉着脸别过头。 就忍这一次,他才不愿和这个管家婆装什么恩爱夫妻。 “见过敬王妃。” “安国公夫人,好久不见。” “林小姐,令妹又长高了。” 姜琮月从容自如地和贵眷们打招呼,根本不理和赵秀雅站在一起的李延德。 一抬眼,看见马车上下来姜家的人,才心头一紧,眼神暗示谈书去请李延德过来。 “父亲,母亲。”姜琮月绷着脖颈,屈膝行礼。 姜大人是个严肃的中年人,一副诤臣的典型面相。姜夫人也面盘丰满,眼神严厉,略有些刻薄。 他们带着唯一的爱女姜如珍,转头看见姜琮月,生疏得像两家人。 姜如珍巧笑倩兮:“姐姐怎么一个人来,姐夫呢?” 姜琮月笑了笑:“他在应酬,刚让谈书喊了他过来。” 李延德终于被叫过来了,在岳丈面前他还是老实,顾及颜面行礼,没看出什么异样,姜大人才冷峻着脸点点头,去了外臣的席位。 姜如珍似笑非笑,满是挑衅:“还希望姐姐是真的与姐夫相敬如宾,不要在满京的贵戚中失了脸面才好。” “自是不会的。”姜琮月泰然抬手,“入席吧,二妹妹。” 姜如珍冷哼一声,姜夫人刮骨刀一般的目光也才冷嗖嗖从姜琮月脸上掠过了。 只有谈书发现,姜琮月始终是紧绷着的。 宴席还没开始,御花园里就“啪”的一声耳光响,有人吵起来。 “怎么了?” 姜琮月抬了抬眼,看见风暴中心的是赵秀雅,霎时手里的茶都倒洒了。 她又干什么了? “你是云安侯府的?!”淑妃疾言厉色道,“万福礼也不会行,云安侯府便是这样看不起本宫?” 赵秀雅瑟瑟发抖:“没、没有啊娘娘,妾身不知道……都,都是姜姐姐教的!” 淑妃冷冷一笑:“好,既然是别人教的,就叫她一起过来,你就说你们是不是不敬本宫?” 姜琮月皱眉,淑妃虽然得宠且跋扈,可也不至于这么点小事就当众闹起来。她越众上前行礼,问:“淑妃娘娘得罪了,云安侯府的新人不懂礼数,还望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娘娘生气。” 淑妃挑起一抹笑来,说:“好啊,你说这不值得本宫生气,那你们云安侯府前几日送本宫的生辰礼呢?” 淑妃拍了拍葱根一样的手,宫女捧上来一个盒子,姜琮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完了,赵秀雅这脑子,竟然给淑妃送了送子观音。 淑妃前年才小产伤了根本,再难有孕了,送这个根本是戳她痛处,怪不得要当众发作。 姜琮月一闭眼,正在飞速筹措词汇,就听见淑妃问:“你们云安侯府是谁做主送的礼物啊?” “是夫人,是她!娘娘明鉴,我们侯府都是姜姐姐管事的!”赵秀雅马不停蹄跪下,瑟瑟发抖。 姜琮月一怔,睁开眼回头看她,又转头,看向李延德。 李延德面色难看,咬紧牙对她眼神示意,皱紧眉摇了摇头。 这是叫她认下来。 叫她,认下来。 姜琮月突然觉得浑身有什么东西,像氅衣一样往下落。 冷得像冰,冬月的石砖地透进膝盖骨,要把她扎根在那里一样。 她言行谨慎,完美无缺地做了三年侯夫人,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睛,只恐出任何疏漏。 可只要有人想让她认罪,她做得再好也不行。 就如同这二十年,她无论如何、费尽力气、宵衣旰食,别人不喜欢她,不容她,也不行。 姜琮月指缝扣紧石砖。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声音:“薛、薛大小姐?薛大小姐来了?” 人群一阵喧哗,纷纷震惊转过头去。 薛家大小姐的身份特殊,可比公主也不遑多让,淑妃也要笼络几分,可薛家从来不理她。 薛成瑶路上耽搁了,刚下了马车,提着裙子急匆匆赶过来,松了口气,欣慰又急迫地地环顾着周围人群: “姜琮月小姐在哪?快,快替我引荐引荐。”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掌脸 正在冷冷睨着云安侯府那对妻妾的淑妃也是一愣。 她话音才刚落:“既是你对本宫不敬,那该有的罪罚便是难免的,立刻收拾东西滚出去,以后不准你再出入宫宴,本宫看见这样没眼色的人就烦。” “要是不会管家,那就让别人管家。” 那云安侯夫人竟然也不求情,只是垂下头,扣紧了面前的地砖。 最后徐徐说:“是。” 淑妃心气才顺了点,抬头便听见薛成瑶来了。 在场这么多人,谁也没敢主动跟薛大小姐搭话。 那是薛家! 再往上两辈,薛家乃柱国之族,代代出辅政大臣,悉心牵引初登基的新帝至掌权。 薛家女儿不做太子妃的唯一原因,就是为防将来辅政大臣和新帝是郎舅关系,有错处不肯开口劝谏皇帝。 薛家儿郎,陛下叫“子侄”,薛成琰更是和皇子们在一处养大。 京中贵族即便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可也不过在他出征时有一次见到他的机会。 平时人家都和他们不出入同一处地方的。 薛家是一等贵族,他们只能算二等。 薛家小姐们也十分神秘,据说那座庞大轩峻的“薛园”之中,饱藏了举世未见之奇珍异物,足不出户便可观览天下趣玩。 薛家人见的世面,早就富贵到不敢想象。 对于他们很稀奇的宫宴,薛家人其实不便来。 他们根本不需要借由这等宴会与皇家维系关系,反倒是会因为攀附讨好之人太多,烦不胜烦。 薛氏根系,更是如千年老树一般盘根错节,深入朝野之中…… 犹如蹲在深潭中闭眼的老兽一样。不知道睁眼的时候,爪下匍匐的会是谁。 在场的勋贵们,大多都是畏惧的。 就如这场一年一度的冬宴,他们早早就到了,唯恐失礼。可薛大小姐却姗姗来迟,也不需要请罪,直接进来便是,没有人会怪她。 薛成瑶的确也不在乎迟不迟到,这些人得罪了又会怎么样?她在乎的是姜姑娘。 本来薛成瑶想在宴席开始之前就借着公主引荐和姜姑娘认识,可没想到路上被人拦住请了半天安,她听说是姜姑娘的娘家人就没拒绝,倒是和蔼说了几句,夸她们家教好,夸得那对母女喜笑颜开。 她可从来不这样。 晚了一会儿才入席,公主就躲懒去了。这会子,叫她找不到姜姑娘了。 薛成瑶的侍女拨开人群,薛成瑶左右环顾:“姜姑娘呢?” 她这才发现似乎在场正在训人。地上跪着两个年轻女人,一个妖妖调调,瑟瑟发抖地求着淑妃,一个离她们很远,跪在那里脊背笔直,像一株在寒意料峭里生长的松竹。 其他人似乎表情惊愕,综合一种惶恐和不敢置信在内,还有种大戏临头的梦幻感。 薛成瑶抬起眼来,看向人群里唯一认识的淑妃:“淑妃娘娘,你可曾见到二公主了?我刚叫她给我引荐姜姑娘,她就跑了,倒叫我一顿好找。” 淑妃虽是宠妃,可大周皇朝的风气不一样。 皇妃固然是内宠,可没有血缘关系,是低这些真正的贵戚、世族们一头的。她也不过是选自普通小官家庭,仗着恩宠给云安侯府脸色看还行,对这些头一等的世家,淑妃心里还是有种隐隐的畏惧。 难得听见薛大小姐这么亲近地说话,淑妃也有意亲近,便收了脾气,也不管那什么云安侯府了。 “薛大小姐难得来,是本宫让你看笑话了。对了,姜姑娘有人认识吗?谁快把姜姑娘引荐给薛大小姐?” 淑妃喜气洋洋地环视了一圈贵妇们,却见她们好似有难言之隐似的。 甚至有人被她目光扫到,还低头敛裾,被烫到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淑妃见没人应答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抬声道:“这么多人,就没人知道姜姑娘在哪的吗?” 姜琮月这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茫然,更是莫名其妙,意识到淑妃在问候薛大小姐。 可薛大小姐要引荐给她?这是哪门子关系。 姜琮月想不出来是什么事,不过听起来不像讨厌她,她终于抬头起来,转头看着淑妃手上张扬的蔻丹,平静说:“妾身——” “多嘴!叫你说话了吗?” 淑妃瞧见她张嘴的苗头,就不耐烦地喝止,“这里这么多夫人小姐,除了你就没有认识姜琮月姑娘的了?别跪在这儿了,赶紧出宫!” 姜琮月张了张嘴,终究是站起来,裙摆从膝头垂下去。 她礼貌地对着身后来的薛大小姐屈身,礼数标准,目光垂视地面,语气平静。 “妾身姜琮月。” 淑妃张开的嘴一时间没能闭上。 恍惚间,眼中一闪而过后知后觉的意识。 那行错万福礼的小妾好像确实叫她姜姐姐……是吧? 怪不得……没人应答她。 淑妃一时间血都涌到了头顶,已经不敢想别人眼中的自己是如何像个丑角了。 上蹿下跳,却没想折腾的正是薛大小姐要找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浑身燥热,她动都不能动弹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薛成瑶彻底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她。 盯着那张雪白端庄的脸看了半天,一时喃喃地脱口而出:“姜姐姐……” 薛成瑶本有些激动,可她忍不住回味这场景有多怪,姜琮月凭什么在这儿跪着? 她“噔”地转头看淑妃,耳朵上的坠子晃出一道银光,少女怒目:“谁让她跪的?” 一声喝下,淑妃背后冷汗都渗出来了。她未必怕薛成瑶,可是不代表她就想得罪她啊! 况且还不知道薛成瑶找这个侯夫人干什么呢! 淑妃口干舌燥,转眼余光看见跪在另一边,已经傻了的赵秀雅,顿时灵光一闪。 她走上前,劈手就给了赵秀雅当面一个大耳刮子。 “身为妾室,不安于室,栽赃推脱,令主母为你受过,云安侯府什么教养!” 淑妃体态雍容,手劲大,赵秀雅那为了迎合男人审美的柔弱身姿哪经得住她当头一掌。 “啪”一声,就歪过身去,颤巍巍摸着红肿的脸颊,火辣痛感这才涌上来。 “淑、淑妃娘娘!”赵秀雅不敢置信,摸着肿老高的脸,屈辱得眼泪下意识流下,“妾身都说了,都是、都是姜姐姐教的礼数啊……” 淑妃正愁没法缓解尴尬,刚顺过去的手反着又是一耳刮子。 后宫宠妃,手上难免戴些彩宝。淑妃的戒指生生刮在赵秀雅脸上,把她颧骨划出血痕,可见力气有多大。 “姜夫人礼仪周全,从未出错,可见是你学得不尽心,还好意思怪主母,罪加一等!” 淑妃一手拎着裙摆,一手还要扬起来,大宫女赶紧有眼色地阻止:“娘娘,这戒指可是陛下御赐的!” 淑妃高扬的手这才停顿,缓缓往下放。 放到一半,又扬了一下,这动作吓得赵秀雅又是一瑟缩。 淑妃回身,这才兜出个明艳的笑来:“薛大小姐见怪了,本宫这儿教训不安分的小妾,连累姜夫人一同受累,快去歇歇吧。” 这天上地下的转折震惊了所有人。 连云安侯李延德也说不出话了,震惊地看着淑妃打爱妾,这会儿才恍然露出羞耻和愤怒。 但也不敢声张,就捏着拳头阴沉地站着。 薛成瑶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姜姐姐,我们先去拜见太后吧。” 姜琮月微微屈膝:“是。” 她们正要走,李延德就在身后大叫:“姜氏!” 愤怒地喊完就停下,像是期待着她来解决淑妃的事,一如既往地接下李府的烂摊子。他的声音,就像是在说“你就这么走了?” 姜琮月双手交叠在腹前,一直看着前方。 这时才终于侧过眼睛,再抬起来看了看李延德。 眼神淡淡的,情绪淡淡的,像在记住什么。总之,记住的不是好事。 她看见李延德压抑着愤怒的脸,只是嘲讽地轻轻笑了下。 一如既往地说:“不碍事,侯爷。” 就如新婚夜那次,李延德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候。姜琮月如此轻飘地说了声不碍事。 李延德的脸迅速变青,又由青转紫,觉得她叹的那口气像一把千钧还重的锁,压得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气得要吐血、气得心里郁结,但还是只能无法违抗地看着薛成瑶带着姜琮月离开。 薛成瑶心事重重地拉着姜琮月走出御花园。她也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探出了手抓住姜琮月的手腕。 薛成瑶都要气死了。 淑妃那儿是怎么回事,她一看就明白,立刻就去找太后算账。 姜琮月和她拉手走了一段路,才问道:“薛小姐。” 薛成瑶一怔,咽下嗓子眼的愤怒转头看,才见姜琮月看着她,一双眼睛有看进人心里的力量,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薛成瑶一呆:“我……”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伸冤 她要怎么说?从亲哥薛成琰那里从小听到大的? 她要敢这么说,薛成琰回来就能活剥了她。 薛成瑶“呃”了一下,难得的有些失言,看着姜琮月这张白皙莹润的脸,总觉得不真实,绞尽脑汁想着说法。 她哥,薛成琰,从十三岁的时候就屡屡在家里提起她。 姜琮月,御史姜大人家的长女,性子稳妥,行事大气周全,总能关照每一个人。 “她什么都会,做什么都特别从容。”那时薛成琰屈膝枕臂躺在墙头,薛家的几个小辈在下面苦哈哈地罚抄,而唯一过关的老大就躺在上面讲来讲去。 “你们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她是在街上,她被人冤枉了,可是她不失态,不生气,拿过算盘打,不疾不徐把账算明白了,臊得那个无良老板被街坊骂了几年。” “我觉得好厉害,怎么有人被冤枉了都不着急的,她年纪也不大吧。” 那位薛家的天之骄子,举国上下仰望的文武双全的天才,就这样躺在墙头,兴致勃勃,眼神明亮地讲着自己观察许久的女孩。 “第二次看见她是二公主落水,是那次赏春踏青,二公主非要微服出门,结果被人趁机推下湖,差点没给她淹死。” 又是在一场丹青课上,薛成琰被师傅请托来看着他们练习。 少年在四面来风的水亭里抱臂靠柱,看着湖面晃动的荷花,恍惚讲起上次见她的事。 他眉目已有锋利漆黑之像,目如波尖的光,长发高束在脑后,袖口绑在护臂之下。 “她也被推落水了,被人栽赃,她被救上来后不怒不急,顶着湿衣慰问同时落水的人,给她披上大氅,即便不知道她是二公主。” “她总是冷冷淡淡的,关照别人,为自己解围。” 薛成琰一手指尖没进水里,拂过平静的水面,抬起来看了看,握进手心。冰冷刺骨,和那日的水一样。 我想知道她冷淡之下是什么样子。 也一样冰冷吗?是因为什么? 这句,他没说。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想法。 薛成琰是薛家这一代,乃至整个大周,众多少年中最俊最出彩的一个。 父母恩爱,期望高,从小幸福又辛苦地长大。 生下弟妹之后,他自觉负担起责任,快速变得成熟稳重,细心记得家中所有人的事。 周全细密,谦节礼让,但又锋芒四溢。所有人看他都是得意的少年郎,不好接触,连薛家其他人也只能望他背影。 他总是跟薛家人描述姜小姐有多好,从兴致勃勃到越来越沉静。 薛成瑶小时候不明白,只当大哥当真很欣赏那位小姐,可是以他的身份,那么欣赏的话,直接上前肩膀一拍,结交不就好了? 整个大周的所有少年人可都争着抢着认识他,连他出行时隔壁的游船座次,都能卖到千金之价。 他有什么交不到的朋友? 直到日渐长大,她才隐约明白了。 看着越来越沉静的大哥,背对着他们站在竹影窗下,发丝垂下,看着手里的丝带,一声不吭任竹影晃漾在其上。 他还真有交不到的人。 薛成瑶只觉得心头一个咯噔。 她跑去问娘:“哥哥是不是要说亲了?” 娘刮她的鼻头说她鬼机灵,又说还不急,薛家儿郎终究要上战场历练,等他能健全平安活着回来,再说这门亲事,不耽误了别家姑娘。 薛成瑶用力点点头,怕薛成琰死了,于是把这个秘密死死地瞒下来。 再往后,薛成琰出征,踏马出陇关。他成了大周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纵马提缰的天之骄子。 可他的心事总是淡淡压在心头,笑不起来。薛成瑶也替他记着,他走之后便是薛成瑶替他讲姜琮月的故事。 薛夫人也惊讶:“哦,这就是成琰总提的那个姑娘。” 她们母女出席宫宴时,耳尖听说姜家来了,霎时间便耳聪目明,不动声色地同时看向姜家的位置。 可惜姜家总是带那个二女儿出来,大小姐很少出面。 唯一一次和姜大小姐见面,是三年前,姜大人终于带了长女出席。 薛家的座位离陛下太近,离姜家有点远,隔着整个大殿什么也看不清,就只能看见那位小姐白白的,像一尊玉雕似的,莹莹有辉。 薛成瑶激动地在桌案底下疯狂拽母亲的袖口,薛夫人也盖住她的手用力一压,喜色都压不住地频频打量过去,身旁的贵妇同她客套都答非所问。 “薛夫人看这双铜箸如何?” “是啊,可真白净。”薛夫人眼睛都没挪回来。 真漂亮哇!虽然看不清。 宴席上陛下点了姜大人,道听说他女儿到了待嫁的年纪,可有择婿的要求? 薛夫人母女精神一振,眼也不眨地紧张看着姜御史。 “回陛下,小女择婿,样貌齐整、门当户对、年龄相差五岁以内即可,若能读书做文章更是上佳。” 母女两个当即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惊喜。 那天薛夫人回府的路格外急迫,拿起笔家书便一蹴而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琰在塞外,刚从战场回来,看信说姜大小姐竟在为嫁人发愁。因为姜御史直言上谏得罪了不少人,落得她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文官不娶、武官不识,问他该怎么办? 薛成琰一怔,想也不想,觉得那嫁给他不就好了,没人敢有意见,哪用得上什么低就。 这样一想,薛成琰霎时浑身愣住。 嫁给他? 僵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发热。 他竟然想的是,姜小姐嫁给他…… 家里来信问这个,难道是早察觉了……么。 薛成琰站了好半天,才强装镇定地坐下来,冷静地翻后几页信纸,把薛夫人寄来的条件都看完了。 少年脸红了一夜。 他发现那些条件,他全部都超过。 全部。 他心想,姜琮月,你的要求还可以再高点。比如五岁能诗,七岁能文,收复西戎,封狼居胥,再要求下对你一心一意什么的…… 嘴角微微地扯着,想压,却压不下。 怕不够庄重,太轻浮,薛成琰用最好的纸亲笔写了求亲书,构思了十多版华丽的辞藻,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做文章的才华,最后却还是用镇纸压住,言辞恳切地写了最后一版: 愿请姜氏长女为妻,以予薛氏上下百口,珍之重之。即欲前行,薛府便为舟。如欲为荫蔽,薛府便为树。 薛夫人收到信,也赶紧在薛成琰伏波将军的钤印后,落下象征薛府的钤印。 他们薛府上下都那样欢迎她。 薛成瑶猛地回神,看见姜琮月的脸就在眼前,一时唇舌干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那时正准备提亲,却惊闻陛下已经赐婚姜家长女和云安侯的消息。 薛成琰就在雨里站了一夜,竹影晃荡打在他纹丝不动的脸上。 晚了一步…… 这是薛府始终的遗憾。 可姜姑娘都成亲了,总不好再提这些事,以免伤了她和云安侯夫妻情分……等等。 刚才那个叫姜氏的是谁来着? 妾室? 薛成瑶脸色猛然变了变。 这时,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找好的借口:“哦,哦,我是……二公主的好友,是二公主想见你,我听闻了姜姐姐的故事,便也想来认识一番。” 姜琮月愣了一下:“二公主怎么认识我?” 薛成瑶抿唇,道:“姜姐姐见了就知道了。” 姜琮月不解,但也微微颔首,又由衷地道谢:“谢谢薛小姐为我解围。” 薛成瑶听着一阵眼酸,抱着她的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就是解围了,要是没人为她解围该是什么样。 这要是她嫂嫂,谁敢这样欺负她…… 她哥不把那些人弄个半死,他都白长这么大,白听薛府那么些家训。 她在侯府都过的什么日子? 薛成瑶迅速抬起手抹了抹眼角,却见姜琮月低头望着自己,眼神清净,有些询问。 须臾后,她愣愣地看见姜琮月摘下系在腰间的绢子,尾指翘起,在自己脸上轻轻仔细地沾了沾。 绢子淡淡的有股兰花香气,柔得不像话,薛成瑶呆了。 姜琮月在府里照顾两个小孩惯了,薛大小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姜琮月习惯着便上手了。 “大小姐上了胭脂,只怕擦到手了。” 她垂眼,把薛成瑶的手接过去,习惯地一只手抬着,一只手擦去上面的脂粉。 薛成瑶小孩儿似的被她擦着手,脸都快红透了。 要是她哥知道,不知道有多嫉妒她!她今晚回去就跟家里几个混球都说一遍。 她嫂——姜姐姐怎么人这么好? 她还叫她大小姐?岂可这么生疏?! 薛成瑶急了:“姜姐姐叫我瑶瑶就行……啊,要是觉得腻歪,叫我……叫我妹妹也可。” 姜琮月顿了顿,颔首微笑:“瑶妹妹。” 薛成瑶心花怒放。 这活活就像是嫂子会叫的。 薛成瑶听了这个名字五年了,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见姜琮月本人。 她果真很白,清秀端庄,长相大气。体态也十分合度,轻盈又窈窕,肌肤雪白柔软。 像一粒白玉果实,莹润又通透。 薛成瑶的嘴角也压不住,抱着她的手便去太后宫里找二公主。 “姜姐姐,那个淑妃是不是欺负你啊?” “没有。” 以姜琮月如蹈水火的谨慎,并不可能会在任何时候说贵人的不是。 薛成瑶心头一抽:“啊?那,云安侯是不是纳妾了?” “是。” 薛成瑶暗自翻了一个白眼,眼珠子转回来,却突然眼前一亮,突然有了打算。 云安侯那贱人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能和离? 她状若无意地轻声道:“这男人真没德行,若是我哥哥的话,才不会纳妾呢。” 姜琮月笑了笑:“瑶妹妹的嫂嫂好福气。” “啊!我还没有嫂嫂!” 薛成瑶立刻打断,自言自语道:“我哥哥到现在还洁身自好的呢,他要是喜欢上谁,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必定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好的都送给嫂嫂。” “你哥哥真好。” 薛成瑶听得又是心花怒放,嘴角压了又压。 “姜姐姐,我跟你说,我和二公主从小在太后膝下长大,在太后那儿做什么都不用顾忌的,她老人家会为我们撑腰。” 姜琮月道:“太后娘娘很疼爱妹妹和公主。” 薛成瑶:“若是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就好了,太后老人家很爱主持公道的。” 姜琮月只是笑笑,眼中有些微淡的羡慕,却并不强烈。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喜欢她,被人偏心更是不可能的事。 “有些羡慕瑶瑶妹妹。” “姜姐姐。”在太后宫门前,薛成瑶却停下来,抿着嘴唇,转头看着姜琮月,神情从未见过的坚定。 她张口说着陌生的话:“我不是想叫你羡慕,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也可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章 家教 姜琮月愣了一下,随后便被薛成瑶一把拉进了太后宫里。 李延德那日也是这样拉着她,可把她手腕攥得淤青,一把金钗也掉在了庭院里,再没找到。 可薛成瑶拉着她的力道却不大,甚至是像头小牛似的,赌气要带她去见识见识。 进了宫里她便找了个姑姑问:“太后娘娘呢?” 姑姑笑答:“哎哟,薛大小姐,真是稀客,太后娘娘在后殿按跷呢,请了个女先生说书,听得正乐呵。” 薛成瑶浑身的气势松懈下来,道:“那太后娘娘按完了,姑姑便来叫我。” 姑姑笑吟吟的,随后目光转过来:“哎,是。这位小姐是……” 被太后身边的姑姑极感兴趣的打量着,姜琮月礼数不缺,颔首道:“姑姑有礼,妾身是……” “这是我姐姐,好了姑姑你别再多问了,快告诉我二公主在哪?” 薛成瑶一通撒娇,终于叫姑姑无奈地把二公主喊了出来。 二公主掩面困倦地出来:“薛成瑶!你就不让我躲一会儿。” “人都给你找来了,躲什么?”薛成瑶和二公主差不多大年纪,一看就是关系非常好。 她抱着姜琮月的胳膊,得意地说:“你看,这就是姜姐姐。” 二公主一愣,这才抬起头来,一张雍容的小脸上,缓缓透出惊喜。 姜琮月这才觉得有些眼熟。 略一思索,只在须臾间便抬眼:“是您?” 二公主露出笑脸:“是我呀!那年湖边掉下去,你把我捞起来的那个!” 两个小女孩捂着脸小鸟儿似的大笑,不知道是哪儿让她们笑了。 姜琮月记得这事儿,三年前在莲花海,她被推下湖,带着嫡母的镯子。 被救起来后,她把大氅给了同样掉水的一个小姑娘,理了理她的头发,叫她别慌张,等她的家人来接她。 那小姑娘满脸泥泞,瞪着大眼睛就往她怀里钻,呜呜地哭。 姜琮月就一直拍着她的背,等来了她的“家人”——或者说是家丁,恐慌不已地把她带走了。 姜琮月粗看便知道,小姑娘身份不凡,但她不欲与之有牵扯。 等她走后,独自再系上披风,回家里去认错。 是嫡母的幼子顽劣,在游船上奔跑打闹,嫡母让姜琮月去看着他。 谁料他偷偷拿了嫡母的陪嫁镯子,在船头上故意伸手吊着,问她:“大姐,要是镯子丢了,娘会不会罚你啊?” 姜琮月心头一紧,哄他下来,可最终他还是撒手。 姜琮月只来得及弯腰去够,噗通一下,便整个人落入了莲花海中。 莲花海偌大一片,夕阳之下如汪洋一般,波光金黄。 她沉下去,泥沙飞起,身下是淤泥,眼前是盈盈金光。她觉得,这样死了未尝不好。 可是真的,未尝不好吗? 姜琮月只闭了下眼,就从那年肥润的湖水之中回到眼前。 二公主和薛成瑶一左一右,抱着姜琮月的胳膊,你一句我一句就说起来。 这样的亲密,叫姜琮月一时间有些无措。 “那是我这辈子最新奇的一次经历,出宫了不说,还穿了常人的衣裳,还看了莲花海,还掉进去了!” 二公主兴致勃勃,问薛成瑶:“你总说你经常出府玩,可你的经历可有我精彩?” “我当然没掉过水,但我哥哥可带我去过珠宝坊,带我玩过能工巧匠做的木马,还去京郊冰窖做过冰。”薛成瑶得意地昂着头。 这下换二公主眼红了:“薛成琰怎么那么会玩!” “岂止!他还要带我冰戏呢!只可惜那时我身子不好,我娘不让。”薛成瑶说起来就一脸傲然的小模样。 听到这个京都众人如雷贯耳的名字,姜琮月也只是顿了一下,反应淡淡的。 薛成瑶悄悄打量她的表情,心里觉得不妙,不禁为自己亲哥捏了一把汗。 若是其他人,听见薛成琰的名字怎么也不得多听两句啊? 谁知,这时一无所知的二公主竟然助力了一把:“对了,薛成琰什么时候回来啊?” 薛成瑶心头一喜,却是淡淡的,把持着小女孩古灵精怪的别扭:“他现在可是伏波大将军,就是回来了也没法带咱们出去玩了,你就别想了。” 二公主面露难色:“可惜了,我还想他带着我们仨一块去莲花海泛舟呢。有他带着,父皇肯定不担心我再掉水里了。” 说着,二公主转头问姜琮月:“对了,姜姐姐,你知道薛成琰吗?” 薛成瑶心头一跳,屏息凝神等着回答。 姜琮月顿了一下,说:“知道。” 二公主:“薛成琰虽然不好接触,但接触了人还是蛮好的,不像外界传播的那么高高在上,你要是和我们一起玩,不必怕他。” 薛成瑶暗中给小姐妹猛猛鼓掌,就听见二公主继续道: “呀,不过前几年听说他有了个心上人,恨不得和所有人划清关系,我忘了这茬,估计是不能带我们出去玩了。” 薛成瑶真想把她嘴捂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咳,没有这事,都是外界虚传的,我哥洁身自好着呢。” 薛成瑶清了清嗓子,说:“阿昭,你不是一直想向恩人报恩吗?现在有机会了。” 二公主本来狐疑地看着她,怀疑“心上人”这事的真假,听了薛成瑶新的话题,又来劲了。 “怎么回事?姜姐姐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薛成瑶噼里啪啦把云安侯纳妾、淑妃殃及的事讲了一遍。 二公主气得脸都红了:“淑妃那个狐狸精!我看是她得意了!我知道她的个性,不就是想找个由头耍威风,正好看着侯夫人比妾室更有派头么?” 二公主拉着姜琮月就走:“走!现在便去大殿里,本宫亲问淑妃的话!” “我们来为你出头!” 姜琮月都没反应过来。 出头,好陌生的字眼。 为她出头? 姜如珍母女得了薛大小姐几句夸,喜气洋洋地走到大殿。 “却没想到薛小姐这样亲和,竟然与咱们家有缘,珍儿,要是你有心思,合该多和薛小姐走动走动才是。” 姜夫人语重心长地拉着女儿的手叮嘱,姜如珍抿嘴一笑:“娘不用说,我也会去给薛小姐下拜帖的,那可是薛家啊!要是女儿能进薛园去做客,整个京都都要高看我们一等!” 母女俩掩不住笑,又道:“刚才我来时听说,御花园那边起了冲突,是云安侯府和淑妃的事儿。” 姜如珍也果然如此地轻蔑道:“我知道内情,还以为姐姐多有本事,能在侯府高枕无忧三年呢,也太看得起她了。原来侯爷已经纳妾了,那妾室还能骑在她头上,叫她顶罪,就这本事,娘您要是不高兴,让她回来跟玩儿似的。” 姜家母女两个并不介意养个庶女在家里,她们介意的是姜琮月本身。 无他。 姜琮月太容易被人看见了。 小一些的时候,只要她站在一边,别人来夸了姜如珍之后,都忍不住还要夸一句姜琮月。 姑娘家养在深闺,外人是不知道嫡庶的。只肖姜琮月有个名声传出去,太容易嫁得好人家了。 我有人有,岂不同等。 人有我无,则必诛之。 唯有我有人无,她们心里才能舒坦、痛快,不折腾姜琮月。 可姜琮月有些东西,天生就“有”,她们想尽了办法,也很难剥夺,顶多是让她越来越收敛、内秀。 得知姜琮月的婚姻,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好,姜如珍母女俩心里轻松多了。要是能让她更“无”,比如彻底被休,被迫回姜家做个老姑子什么的……一辈子深居简出,青衣素服,再不能被外人发觉,消磨此生…… 她们才真的舒服。 当然,这也只是想了想,她们知道姜大人需要这段联姻来维持地位,就她们俩的想法,上不得台面的。 姜夫人在丫鬟身边耳语两句:“去告诉老爷姜琮月的事儿,就说她很不得云安侯喜爱,云安侯已经要抬妾了。她今早装的恩爱样子,都是糊弄我们的。” 讨厌极了一个人,她甚至不肯叫她的辈分。 李延德也脸色阴沉,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他俩不认识薛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琮月就走了,留着他们两个人应对淑妃的怒火,丝毫不负担侯夫人的责任。 赵秀雅破了相,只能先送回去,这场宫宴只能当没来了。 “没了我这个侯爷支持,看她怎么应对淑妃!”李延德咬牙切齿。 宫宴内一阵骚动。 突然有太监报:“二公主到!” “淑妃到!” “薛大小姐已至!” 殿里的人一凛,纷纷起来行礼。 姜如珍母女也夹在人群中,有些蠢蠢欲动。蹲身下去之后便悄悄抬起头来,意欲在人群低头之时,和刚刚打过招呼的薛大小姐对个视线。 姜夫人含着笑正抬起头来,便笑容蓦地一收。 随后,她一番算计,厉声道:“姜琮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在淑妃二公主身旁进来,岂非要借贵人威势,让满殿的贵眷向你行礼?” “将你个庶女嫁出去,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有辱我们姜家的门楣!” 姜夫人出声突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本来她也不是如此鲁莽的人,只是现在她有七成把握,可以借这个机会训姜琮月一顿。 其一,淑妃才刚罚过她,肯定不愿意看见她太得意。 其二,薛大小姐与他们家有缘,刚才才说过他们姜家家教好,这一喝,正好可以显得她有眼力见、礼数严谨,而姜琮月并非她所出,没有礼教也是应该的,更是衬得她们嫡庶分明、身份凛然…… 其三,这是最重要的,她要在这样的场合,告诉所有人,姜琮月并非她所出。 从今往后,姜琮月这个侯夫人做的就是个笑话,没有人会当她背后还有姜家。 再加上今日云安侯带着爱妾进宫的事传出去,姜琮月必将孤立无援。 姜夫人收敛起志得意满的嘴角,端着姿态,正侧身再行了一次标准的礼节:“见过薛小姐,还记得我们早上——” 话音未落,薛成瑶就走上来,抡圆了手,给她脸上来了一巴掌。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不原谅 “啪!” 薛成瑶这始料未及的一下,打得极狠,几乎是把所有人胆子都吓出来了。 老天爷! 大殿里霎时间就静了。殿内所有贵眷均是一震, 而后便目瞪口呆,惊恐至极地看着这场景。 薛小姐,当众打姜御史夫人? 怎么回事? 姜夫人先是懵了一会儿,捂着脸,先感到火辣辣的疼,好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姜御史虽然不算什么高官,可她这么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尤其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又有庶女和姨娘任她搓磨。 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被打。 周氏呆呆地歪着头看地面,甚至没明白在这样的场合被打,象征着什么。 可她就敢当众让姜琮月下不来台。 “本小姐看你是作威作福惯了,在什么人面前都敢放肆,谁给你的资格,当着二公主和本小姐的面问话?!” 薛成瑶尽管才十五岁,可气势已经初有雏形。 她声音拔高,凌厉得有了将门虎女的派头。 姜琮月也愣住了,但她没有开口,只是一直静静盯着薛成瑶的背影。 她觉得恍惚,一时间想了许多事,虽然没能相信有人这么为自己撑腰,但她选择信赖薛成瑶。 从小到大,姜琮月一直被人讨厌、为人不容。 薛成瑶对她叫她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感觉不到讨厌她。 她攥着手心,铭记着这一刻。看着嫡母受辱的脸,姜琮月竟然觉得陌生,又觉得奇怪。 好像本就该是这样,可她从未感受过这样。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捂着脸抬起头,颤颤巍巍说:“薛,薛小姐打我?” 她做错了什么! “是本宫让姜姐姐跟我们一同进来的,你有意见吗?” 二公主上前两步,昂着下巴,冷冷地蔑视着她,“你是哪家的人?敢对本宫的恩人如此嚣张,谁又给你脸了?” 姜夫人眼瞳一缩,连带着身后的姜如珍也如遭雷击似的。 什么?谁是二公主恩人? 姜琮月?她什么时候救过二公主? 她把姜琮月看得那样严,成婚之前不可能出门去的啊?! 难道云安侯府对她管得这样松?今天是救人,明天还不知道是干什么…… “臣,臣妇不知,臣妇只是教导家中庶女,因为臣妇向来看重礼仪……” 二公主冷喝:“好一个看重礼仪,你看重礼仪没见得你学会在贵人面前闭嘴。” 周氏脸一白,话彻底被堵了回去,脸红一阵白一阵,抓紧了衣裳。 薛成瑶继续道:“就算是姜家的女儿,姜姐姐现在是侯夫人,有诰命在身,岂容你放肆!” 侯夫人! 周氏最大的心结被薛成瑶捅穿,心都要呕血了。 她死死瞪着地面,几乎要把地面瞪穿,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刚才明明薛小姐还对她们赞誉有加,笑脸相向,现在就这样作践她们! 为什么、为什么她给姜琮月做的局一点用都没有? 为什么、就如她一直想问的为什么,为什么姜琮月就那么好命,就因为她是长女,就能在老爷情势危急之时,被陛下顺手指婚给侯府? 如果姜琮月没出生,当时被赐婚的,就是她女儿了。 姜琮月婚后的这些艰难处境,她是一点不提,眼里只盯着侯府的荣华富贵,眼红得滴血。 薛成瑶不屑地看着这个姜夫人,区区一个云安侯府就让她闹得难看成这样,要是真嫁进了薛家,还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她又暗自后悔,只道姜家家教严格,家风清正,还以为姜姐姐父母都是十分正直之人,在路上还听了这人一通屁话,当真是恶心。 没想到姜姐姐从前在家的日子是这样的…… 父亲有这样一个夫人,姜琮月从前有多不好过可想而知。 薛成瑶厉声道:“还不给姜姐姐赔罪,你是傻了吗?” 周氏掌心都被自己掐出血了,她哪里想道歉,可情势不由人。 她抬起头来,略上了些年纪的脸上屈辱又隐恨,十分不甘心。许久才缓缓低头,梗着脖子咬牙道:“是……是臣妇冤枉了琮月。” 二公主看够了这副恶心人的模样,直接转头问姜琮月:“姜姐姐,这人所说的话,你可原谅?” 周氏抬起一双吊眼来,阴恻恻地盯着她,像阎王殿里斜眼瞧人的罗刹。 这样的眼神曾是姜琮月的噩梦。 在她做得比姜如珍好的时候,在她做得不如姜如珍好的时候。 在她得了父亲夸奖的时候,在她被父亲斥骂的时候。 在她思念生母的时候,在她说不敢思念生母的时候。 …… 一切又一切,只要是她在姜家的时光,一直被这样的眼神死死盯着,好像冤鬼一般缠人,不论她做任何事,都会不得好死。 姜琮月静静看着嫡母,想起小时候有一次。 姜如珍非要和她打闹,却在推搡姜琮月时不小心撞上了她的手肘,没站稳,摔了一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晚上姜如珍便闹着胃疼,要爹娘给她看。姜夫人一掀开她的衣裳,看见肋骨处有一块红,怒极了,把姜琮月叫过去好一顿打。 她折下院里的树枝,扬着手大开大合,一下一下鞭在姜琮月身上,力气太大把人打得往前趔趄,她便抓回来继续打。 “叫你欺负如珍,叫你欺负如珍!” “这么小就敢欺负你妹妹,长大了还得了?” “如珍还小,你做大的不让着她、护着她,还还手,你像话吗?我们姜府的家教就教出这么个东西?” 姜琮月一开始哭泣着躲,后来便躲不开了。 成年人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攥着她,如李延德一般淤青了她的手臂。 满头扎丫髻的金环被打得散落,丁零当啷掉在地上,她披头散发地被嫡母死死抓着,想回头去捡,可再也捡不到了。 那是她爹唯一给她打的几个金环,小小的,是把她认回姜府时给她的礼物。 姜琮月这辈子第一个金饰。 再后来,姜如珍顽劣,扯坏了她及笄礼时,绣娘新做的衣裳。 姜琮月本该在那时就进宫赴春日宴,同适龄的勋贵子弟说亲。可难得的好衣服坏了,她没能进去。 那天她静静坐在嫡母下位的椅子上,手放在膝头,仪态已然很端庄,有后来的风范。 嫡母微带讪笑,客气地说:“琮月,如珍还小,又不是故意弄坏你的衣裳,她只以为你还有别的,所以没怎么注意,你可是姐姐。” “你原不原谅她?” 这句话如同上天的惩罚,又似是菩萨开眼,将五年前本应出口,却含着血吞咽下去的话,又送回了她嘴边。 姜琮月端着袖子,静静地对上那双眼,她已经不再害怕。 她笑着,说:“不原谅。”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章 训斥淑妃 姜夫人一时脸上血色褪尽。 她从没想过姜琮月还敢反驳她,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连台阶都不让她下。 她自己养出来的人,她自己最清楚,姜琮月本不该有胆量反抗她的。 姜琮月什么时候生的悖逆之心? 薛成瑶已经脸色一变:“还不滚出去!” 二公主也给自己的嬷嬷一个示意:“把她拉出去,脏了本宫的心情。” “二公主!二……” 姜夫人母女惊慌叫着,被几个嬷嬷捂住嘴拉下去,整个大殿都沉默了。 而后,纷纷如无事发生一般交际起来。 只是大家心里都知道,以后,这位姜夫人是不可能再踏入贵妇的圈子了。 在宫宴上被薛大小姐当众掌掴,还被二公主训斥,谁还愿意接近她?谁还会给她好脸色? 只怕等贵太太们回家一说,此事传播开了之后,连姜御史也会在朝中受排挤。 周氏此时,还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太后这时才按完了脚,和女先生说说笑笑走出来,便看见殿里这副奇怪的模样,抬声问:“这是怎么了?” 贵眷们纷纷赶紧向太后行礼。 二公主懒得把姜家母女这点儿事跟太后说,那种人还不配叫太后听个八卦。她瞥了眼淑妃,灵机一动,便回禀道:“皇祖母,孙儿前些年掉水里,您可还记得?” 太后是个慈眉善目、略显圆润的老太太,刚落座,听得哈哈大笑: “记得、记得,你跟个猴儿似的,你哥哥都不如你皮,这样丢人的事,咱们皇家几十年才出一回!” 二公主声音甜得像黄莺:“那皇祖母可知道,是谁救了孙儿?” 太后觑着眼,往前探了探:“哟,不是哪个侍卫?你这丫头,该不会要给我来套公主看上侍卫的戏码?” 她不仅不责怪二公主,还兴致勃勃地开玩笑,是个十分慈和的老人。 二公主“哼”了一声,转身抱上姜琮月的胳膊:“才不是什么侍卫,是这位姐姐!” 太后惊奇了,捡起自己的西洋眼镜,凑在眼前看了一看,招手说:“你们过来。” 姜琮月一怔,但也没露怯,跟着二公主走上去。 虽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可她礼数丝毫不错,垂首问候道:“臣妇见过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拉着她的手在手里,仔细地看了看:“不一般。这么瘦弱的姑娘,能救起你这么沉一小丫头,可见是使了劲儿了。” 下面的贵眷们噗嗤一笑,又捂着嘴。 太后又转头问姜琮月:“你是哪家的孩子?多谢你,替阿昭操心了。” 姜琮月低头,不卑不怯地答道:“臣妇云安侯之妻姜氏,不敢劳太后一声谢。” “哦,云安侯……”不是什么地位高的勋贵,平时都没有家眷到她面前来请安,太后没什么印象,“你闺名叫什么?” 姜琮月这倒是愣了,从来叫她都是云安侯夫人、姜氏,从未有上位之人问过她的名字,即便是婆婆也不知道。 她垂眼,轻轻答道:“琮月。” 太后拊掌笑了:“琮月好,琮月好,这名字好听,哀家就喜欢好听的名字。你可知道,阿昭的名儿便是哀家取的,所以她从小就赖着哀家,跟粘豆包似的。” 这位太后娘娘最爱开玩笑,又爱听八卦,没事儿就喜欢替哪家主持公道,听了不少贵族家里的妻妾兄弟之争,听得津津有味,宫里养着好几个很出色的说书娘子。 二公主也不介意太后开自己玩笑,哼了一声,小女儿似的贴在姜琮月身上:“皇祖母可不知道,当时姜姐姐也落水了,起来便把大氅让给我,我抱着她哭了好久。孙儿就想要姜姐姐常进宫陪我玩,皇祖母答不答应?” 太后讶然:“哀家有什么不答应的,便是不答应,你也要偷偷跑出去啊!” “那可跟这没关系!”二公主瞪大了眼,“我本想常常叫琮月姐姐进宫玩,可刚才淑妃说,再也不准她进宫来呢~” 二公主瞥了下面一眼,淑妃脸色都变了,她继续阴阳怪气:“皇祖母,你说可怎么办呀?” 太后奇了:“哦?” 她看下去,淑妃立刻冒冷汗,赶紧出席跪下。 “太后娘娘误会,臣妾刚才并非怪罪姜夫人,只是责罚一个妾室。” 太后放下眼镜,说话跟嘲笑似的:“哀家也不是傻子,你要是没对她说,阿昭怎么就听得了?” “臣妾,臣妾……” 淑妃慌了神,谁知道这事儿还没完,不就是一个云安侯夫人,怎么还跟二公主这难缠的扯上了关系? 她到底什么人! 薛成瑶见状,也赶紧道:“是啊,我可是亲眼看着呢,淑妃娘娘给了琮月姐姐好一顿羞辱,又是叫她滚出宫,又是叫她不准再进宫的,也不知道姐姐哪里得罪了淑妃娘娘?” 太后问:“淑妃,琮月怎么得罪你了,你这样动气?” 淑妃当真是百口莫辩,她要怎么说?因为那尊送子观音生气?那只怕满朝的贵妇都要背地里嘲笑她小产这回事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硬着头皮道:“是云安侯府的妾室行礼不恭敬,臣妾一时生气,以为姜夫人教导不好所致,所以责罚那妾室时,对姜夫人有些迁怒。” “妾室不听话,责罚妾室不就好了,迁怒命妇,你又何来的身份?”太后冷冷道,“仗着皇帝宠你,淑妃失了分寸了。” 淑妃脸一白,这话传到陛下和皇后耳朵里,别说皇后疑心她逾越,她也要失宠一阵了。 她浑身发软地伏下身去:“太后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还望……” 她想到刚才姜御史夫人被拖出去的模样,觉得自己还算好至少没那么丢脸,于是干脆地改口:“对不住姜夫人,臣妾一时小性儿了。” 二公主立刻问:“那她以后进宫,淑妃还阻不阻拦啊?” “不阻拦,不阻拦。”淑妃强笑着说,“公主喜欢,怎么都是应该的。” “姜夫人,实在抱歉。” 姜琮月别过了头,没再看她。 短短一会儿,便已拿下了两个人。 连一向难缠的二公主和一向高傲的薛大小姐,都为这个姜夫人出头。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云安侯府虽然一门两爵位,可老侯爷那个将衔不过是虚职,根本不能比上薛家这样真正的将门。在场的夫人们还真没有了解过多少,这姜夫人称得上是横空出世。 况且这一时半会儿看下来,她也没什么出众的性格,相反倒是有些沉闷。除了喜怒不形于色一点儿、稳重一点儿,还有什么优点不成? 底下的夫人们暗自思忖,真是奇了。看来以后,请帖名单上要多一个人了。 打发了淑妃,太后招手:“琮月,把你的席位安排到前面来。” 姜琮月起身:“是。” 就是这样的殊荣,她也没露出失态的表情,依旧是柔和的模样,礼数也十分周全。进餐时,动作轻盈优雅,不输那世代贵族的贵眷。 姜琮月倒也没什么好喜悦的,只是郑重地向二公主、薛成瑶和太后道了谢。 即便回府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场景,可现在她们为她撑腰,已经是姜琮月这辈子最新奇的体验。 对于之后的生活,她倏忽间有了些力气。 原来帮过别人,是可以有回报的,也是能被人记得的。 宴后,坐在太后身边听着聊天的姜琮月,是第一次参与进这种活动。 以云安侯府的身份,即便是她婆婆,在最鼎盛的时候也不曾陪同过太后。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的薛成瑶…… 她越过中间的小香炉,看向坐在对面的薛成瑶。 她总觉得,不止是薛成瑶说的那样。 太后让姑姑喂了瓣橘子,听着闲话,忽然提起来:“对了,瑶瑶,你家成琰也去塞外三年了,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太后戴着彩宝戒指的手随意一指桌上的画像:“哀家娘家有个侄女儿,很是爱慕他呢,都入魔了,成天求着她娘进宫向哀家求情。哀家说你别烦我,薛成琰的婚事哀家做不了主,谁的话他都不一定听,这婚事得听他自己的,这死丫头就是不信。” 这是姜琮月今天第无数次听见薛家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的事儿。 李延德说,连薛小将军的妹妹都会来宫宴,多难得。 薛成瑶说她哥哥才不会纳妾。 二公主说盼着薛成琰带她们出去玩。 如今太后又说娘家侄女爱慕她。 姜琮月替太后剥着果子,修长的指尖白白净净的,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到底有多斐然。 却并未注意到,薛成瑶听到这话,就心头一跳,立刻抬头心虚地看向她。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休妻 薛成瑶真的是心里一咯噔。 禁不住叫苦。 方才二公主说薛成琰心上人的事就算了,如今太后也提娘家侄女爱慕他。人的印象都是先入为主,要是让琮月姐姐心里对他留下了“以后可能会和太后侄女联姻”的印象,那可就坏了。 虽然接触得不多,但这么些年的观察,早让薛成瑶明白,姜琮月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 云安侯那迟早被扔的货色就算了,早晚得和离,不是个障碍。可现在,她可千万不能让姜琮月和薛成琰生出界限。 薛成瑶当机立断道:“太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十头牛拉不回的倔性子,他早就说了,不是他亲自决定的人,谁也不会娶。” “您看他这些年,何曾在娶妻上动过心思了?” 太后让人捶着腿,吃着姜琮月剥的橘子,歪在榻上道:“倒也是这个理儿,那小子今年也十八了,要有合适的,也该说说看。不过要是没有合心意的,也不用强求。” “好男不怕晚,成琰那样的资质,便是再留久一些也是有人不嫌弃他的!” 太后说着,哈哈大笑。 二公主吃着姑姑夹开的瓜子,也跟着笑,想起来薛成瑶说的那回事,不禁又顺嘴提起:“喂,薛成瑶,你哥那心上人到底有是没有呢?怎么神神秘秘的,难道跟我们也藏着掖着?” “我哥,呃,我哥……”薛成瑶真是绞尽了脑汁,要是说有,那他为什么不求娶? “其实啊,是这样的,我哥只是说过,喜欢这样的人,是别人误把标准当成真的有这么个人了。”薛成瑶终于想好了借口。 太后又八卦道:“哦?他竟然有喜好?深藏不露啊,那成琰是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喜爱主持各家公道的太后极其感兴趣,腿都不让人按了:“正好哀家这认识许多千金,他要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哀家指不定能给他找出来!” 薛成瑶移了移目光,见姜琮月正垂着眼,耐心地剥着橘子。睫毛的阴影垂在眼睑下,柔和得像一幅仕女图。 她心虚地张口道:“性格沉稳,不怒不急的。” 正在这时,宫女来上茶,不小心碰在了姑姑身上,水洒了一地。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夫人恕罪,奴婢一时不小心的!” 水洒了些在姜琮月裙摆上,她提起裙摆看了看,平和道:“不碍事。” 她跟众人告罪,下去更衣,并未生气。 太后和二公主继续凝神听着薛成瑶讲条件,薛成瑶硬着头皮继续说:“总是先关心他人,再在乎自己的。” “你没摔伤吧?那块地是汉白玉的地砖,摔了跤更疼。” 姜琮月的声音轻轻地从殿外传来,太后和二公主跟着看过去了一眼,那宫女惶恐地道谢:“没有没有,多谢夫人关怀。” 两人又收回目光。 薛成瑶又道:“呃,最好什么都会,算账啊画画啊刺绣啊……” “见过太后。”姜琮月回来了,太后瞧过去,说:“哎哟,这裙子脏了,可要怎么出宫去?要不便的话哀家那儿还有些新衣裳。” “不是大事,臣妇看了一看,向姑姑借了把剪子,将裙角裁掉了一些,原本是拖地的款式,如今露出鞋面倒更年轻些。” 姜琮月依照礼节回禀,“臣妇近来闲时正在作画,待回府画些花样绣上去,正好不浪费其他裙子来试验了。” 殿内霎时间耐人寻味地静了。 太后三人目光缓缓对上。 而后,那对祖孙又都徐徐看向了姜琮月。 薛成瑶汗流浃背。 二公主声音都轻了些:“我觉得薛成琰不急着说亲也有道理……” “……嗯。”太后也吃了一瓣橘子,心事重重地看着姜琮月道,“这样的姑娘,也不好找。” 此刻,她们三人的心声都是—— 那可不不好找吗。 能找到的都嫁人了! 姜琮月不明所以,微微挑眉,不解地看了看她们,不知道怎么自己回来就不说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只是笑着附和道:“是不好找。” 她们仨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像被噎了一样。 太后轻咳一声:“成琰那孩子,也是大周几十年难有的出众少年了,若论上军功,只怕历朝以来,还未有这样的少年将军。” “他出征的时候,才不过十五岁,这三年,已是屡立奇功,留名青史。” 她抬眼看向姜琮月,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琮月大约也就和成琰差不多年纪吧?” 姜琮月颔首:“臣妇年二十。” “喔,你比他早生两年。”太后沉思了。 “罢了,哀家有些乏了,你们该回家的便回家吧,散了散了。” 太后摆摆手,众人便告退。 薛成瑶刚要拉着姜琮月一起走,就被太后身边的姑姑叫了进去。 “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事?” 薛成瑶不解。 太后歪在榻上,拿玉轮按着额头,不复刚才乐呵呵的模样。她指了指薛成瑶,才说:“成琰要是回来了,别让他看见琮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瑶一口茶差点喷出去,呛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后娘娘怎么这么说?” 她心跳如鼓,差点就以为太后知道什么了,太后才说:“你这呆子,成琰喜欢的便是琮月这样的人,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为国为家,周全礼让的,其实最离经叛道。” “琮月这孩子哀家都喜欢,别说成琰了,要是他看见了,你猜他会不会做出更离经叛道的事来?” 薛成瑶真是差点呛死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太后一无所知就已经把薛成琰看穿了。 她忍不住低声嘟囔:“离经叛道又怎么了……” 太后敲了一下她的头。 “他离经叛道是没事,可琮月呢?” “琮月的礼数那样周全,对待什么事儿都不骄不馁的,便知是最循规蹈矩的人。” “你难道不知道,朝野上下多少人盯着成琰?” “你觉得,琮月会喜欢因为成琰,打破如今平静的生活,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吗?” 薛成瑶一怔,咬紧了唇。 “可是,琮月姐姐的丈夫对她很不好……” “成瑶,你出身薛家这样的豪族,又不曾嫁人,你自是不知道的。”太后眼中透着语重心长,恍然像看见年轻的时候,“普通人家的女孩,出嫁之后是没有机会改命的。” “一场婚事,便是重新投胎。嫁得了好人还好,遇人不淑,便是脱了一层皮。” “琮月的遭遇,哀家也很同情她,哀家可以时常叫她入宫来作伴,再有你们两个撑腰,再是什么高门也不敢欺负她,顶多是暗处受些委屈罢了。” “这委屈,也不过是丈夫偏心妾室,可有人撑腰,她的侯夫人之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丢掉的,对一个门第不够高的女人来说,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太后怅惘的眼神消失,又警告说:“知道你喜欢琮月,可你也要考虑实际,难道还能让侯夫人和离了嫁进将门?没这个道理。况且婚姻是大事,琮月她本人,也未必有这个决断和离。” “既是这样,一开始便不要去想这些。” 薛成瑶咬唇半晌,最后只是梗着脖子低头。 侍女提心吊胆地上前来,扶着她出宫。薛成瑶直到上了马车,都还在反复地想这回事。 她好像隐约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三年前薛成琰未曾上前和姜琮月认识上一次。 那时,他担心姜琮月不喜欢自己,担心自己在战场上活不下来。 既然无法确定能给她最好的,那便一开始就不要去想这些。 可是琮月姐姐呢? 她要怎么办? …… 姜琮月回了侯府。 侯府一片静悄悄的,也没人迎她回来了。 刚进院子里,灯火就从正院那边烧过来,很快亮得通明。 姜琮月停在门口,一大堆人便乌泱泱地走过来了。 “姜琮月,你还知道回来!” 两个仆人高高地挑起灯笼,李延德扶着母亲,身旁跟着破了相的赵秀雅,还有侯府的两个小少爷、小小姐。 姜琮月侧过脸,对峙着他们。 李延德阴沉怒目,赵秀雅又畏惧、又是仇视,一向万事不管的婆母,也满脸审视、厌憎地盯着姜琮月。 淑姐儿贴在母亲身侧,看敌人似的看着她。 稚嫩的声音,曾经在姜琮月身边困懒又不耐烦地背书。而现在,陌生地问着她: “娘亲,是不是她找人打了秀雅表姐?” “巫婆!哇哇哇!” 赵夫人把女儿一搂,防备又记恨地瞪着姜琮月。 “姜氏,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叫宫里的娘娘给你当枪使,竟然趁秀雅刚进内院,就破了她的相。你这内宅阴私手段也太狠毒!” 谈书霎时怒起,可姜琮月终于侧过身,对着来势汹汹的这帮李家人。 “淑姐儿。”她平静地说,“你十二岁了,十五岁及笄,要进宫选秀,不是在家里装傻卖痴便会让别人容下你的。” 李延淑霎时小脸一变,十二岁是该懂事的年纪了,可她为了撒娇躲懒,总是用小孩儿的语气跟家里人说话,家里人也都纵着她,把她当小孩似的童言无忌。 赵夫人气得把女儿往后一挡:“你竟还污蔑我女儿!姜氏,你是不是要我赵家女人去死你才会满意?!” 姜琮月置之不理,又看向赵秀雅:“万福礼,左手在右手之上,你记不住,淑妃的耳光是赏你的,免得你以后冲撞了更多贵人。” 赵秀雅捂着脸一栗,又羞又怒,当时开口:“还不是你送的送子观音——” “李延德。”姜琮月跳过了她,看向了这一切闹剧的最大祸首。不叫侯爷了,也不是她的夫君,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 “送子观音是你送的吧?” 这一句话落下,满院都静了,李延德脸一青,本欲破口大骂的话也噎住了。 “赵秀雅以为自己只是行错了礼,这些日子侯府的事务是你在管,你是男人么,自然无法感知小产对淑妃是多痛的事。” “找了个送子观音,还以为自己聪慧。”姜琮月声调平平,情绪也不带,可李延德满脸涨紫,差点让她气得喘不上气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想让我背锅,那样愤怒,原来不是为了赵秀雅,是为你自己遮掩啊。” “我走了,你就那样害怕吗?” 姜琮月声音轻轻的,“一个账本,你就看不明白吗?” “盘账这样日常的事,你做了侯爷十几年,就是做不明白吗?” 李延德气得喘着粗气:“闭嘴!” 院子里的仆人们大气不敢喘,风吹着灯笼一下一下的晃,红光波涛似的在姜琮月毫无表情的脸上掠过。 黑夜里,姜琮月突然露出一抹笑。 二十年战战兢兢,二十年汲汲营营,二十年间对这个世道的规则毕恭毕敬。 她不敢做错,只敢做对,无论责任骂声,照单全收。 来不及委屈,只来得及殚精竭虑如何解决;不敢变色,唯恐他人察觉她毫无后盾的恐惧。 当年被父亲从乡下接回府,嫡母阴沉地站在她面前,向她宣读规矩。 出嫁之前,仍是嫡母站在喜堂之上,告诉她,你要是行差踏错,等着你的只有万劫不复。 直到今天,她才终于知道,有冤可解,有人相助,不必忍气吞声。 李延德见了姜琮月三年贤良淑德的面貌,第一次被她这样刺耳地批驳,愤怒得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可是侯爷,姜琮月可是高嫁! 她这样的身份,怎么敢同自己的夫君争执?怎么敢违抗他的心意?怎么敢将他说得如此矮小,甚至不如她,甚至一无是处! 李延德胸膛剧烈起伏,怒火熊熊烧红了眼,咬紧牙根大叫:“姜琮月,你信不信本侯立刻就能回禀圣上,休了你侯夫人之位!” “你这辈子,再也别想做命妇!” 夜风簌簌吹过树丛,姜琮月两手压在腹前,裙摆和下襟如浪一般起伏。 好像有一口气,终于从她笔直的肩脊里钻了出来。这一刻的轻松,甚至让姜琮月笑了起来。 “好啊。”她的眉眼前所未有的舒展,在月光下莹莹生辉,终于有了活人的面相,“不碍事,侯爷。”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京都,我们不呆了 命妇,从夫从爵。行为妇范,动则有仪。 男子读书立业争功名,为的是头顶的官帽;女子能争的来自皇权的最高荣誉,便是夫君官爵带来的凤冠霞帔。 李延德愣了,连带着院子里所有李家的人都愣了。 他们像是不敢相信姜琮月说了什么。 只是如出一辙,惊悚地瞪着她。 李延德说,要休了她的侯夫人之位,再也做不成命妇。 姜琮月说好啊。 像以往次次应对李延德的错一样,她轻飘地对他说“不碍事”,竟然真的不要这命妇身份。 可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她对李延德次次的原谅,其实是轻蔑。 李延德张大嘴巴,抖着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你,姜琮月!” 姜琮月只是轻轻动了下嘴角。眼神已经平静,没甚情态,悲天悯人一般看着他。 “民女姜氏,与侯爷成婚三年,今日恩尽矣。” “无论和离休妻。” “尽数奉陪。” 她的手从袖中抽出来,轻轻将一只撸下来的金镯撒在草地上。 金镯丁零当啷落地,仍在地面震颤了一会儿,是成婚次日赵氏给的。 姜琮月转身,裙摆长长地拖曳着,消失在了庭院中。 * “姜琮月、姜琮月,她跟本侯赌什么气!” “本侯不就是跟她说休妻,她还真答应了!” 云安侯倒是气急败坏的那个,在书房里又摔又打。 看见书案不顺眼,上前也踹了一脚,挂着的毛笔稀里哗啦倒下来。 赵秀雅脸上贴着药膏,上前心疼地把那个镯子抱在手里,侧过头说:“侯爷!这可是上好的虾须镯,一看就是姑母宝贝的珍藏,姜琮月就这样将姑母的心意丢在地上,已经犯了七出之条中的不顺父母!如何休不得?” 云安侯大袖一挥:“随手给她的镯子罢了,我娘柜子里多得很,你看她都没要回去。”他不耐烦得很,背着手走来走去,看见挂大氅的架子又不顺眼,上前一脚踹翻。 赵秀雅脸色一尴尬,镯子又放了回去。 原来姑母怒而拂袖离去是气姜琮月让她丢了面子,而不是心疼镯子。 看来姜琮月也心知肚明李家对她什么样…… 她抿了鬓角,清清嗓子,眼神心虚地问:“那侯爷气什么?” “你以为我真想休她吗?”云安侯回头瞪眼,咬牙带恨,不敢置信,“我是想让她同意你做平妻!再说今日的事,我是气她不肯向淑妃认错。她低头认个错也便罢了,竟然真跟我闹这么大!这让本侯如何收场?如何收场啊!” 赵秀雅回头,不甘心道:“那侯爷就没想过如她所愿吗?她可都把侯爷的脸往地上踩了!侯爷是逼她低头,姜琮月又何尝不可能是激将侯爷?难道真要让她这样得意了?” 云安侯一滞,踱步都踱不动了。 说的简单,休妻二字,好像不过是府里少了个人,多了些空间。 可是又何尝简单啊。 他和姜琮月是御赐的婚事。当初陛下让姜御史的女儿嫁过来,就是为了向朝臣表明,陛下一点儿没为姜御史直言上谏、参了一流世家而生气。 不仅不生气,还把姜御史的女儿指婚给了勋贵。 他和姜琮月的婚事,是陛下给姜御史的保护伞。 并不是他们两个人能自行决定的,若他休了妻,便会有很多人以为陛下对姜御史有意见,姜御史就会处境危险,这不是陛下想看见的。 况且…… 今日姜琮月所说之所以让他如此怒火,就是因为交际周转,送礼看账之事……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替不了这个管家婆。 他可不想再出淑妃这样的事了。 李延德这些年对姜琮月的所做所为不闻不问,不予嘉奖感谢。 甚至是近来宠妾灭妻,也是知道姜琮月身负使命。她就是为了自己爹的前途,也会在侯府忍耐下来。 可没想到姜琮月竟然跟他翻脸了! 这难道是看穿了他嘴上说得厉害,其实不敢休妻了?她不过一个内宅妇人,竟还反倒来拿捏他了? 她不该一直忍耐,唯恐犯了七出毁了自己名节,被世人轻视、被父亲责骂吗? 她凭什么能这么轻松地答应休妻? 这世道能容下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一个女人,敢应对那些怀疑她不贞无节的目光? 李延德目光沉下来,看了眼桌上的镯子,气得狠狠一甩袖子。 不懂事的妇人,他去找姜御史说。 婚姻大事,岂是她能给意见的。 姜府。 这边也是一片混乱,周氏和姜如珍一回来就唉声大叫,闹得姜府人仰马翻。 姜御史皱眉下了马车,他区区一介小官,在宫中没有人脉,也没有宫人会特意来转告他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对太后那边女眷之间的事,毫无察觉。 只知道周氏遣了身边的丫鬟来说,长女和云安侯的恩爱是假的,糊弄他们的。 他进屋解着官袍,借着烛火问周氏:“你说琮月那边被妾室压了一头,云安侯已经要宠妾灭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氏的脸在烛火下阴惨得似鬼,本想说姜琮月不知道何时救了二公主一事,听见这话,又心念一动,咽了回去。 “老爷有什么看法?” 她的巴掌印微红,在烛光下看不清晰,只是把灯罩揭起来,用钩子挑了挑烛芯。火焰一颤,皱纹和吊眼中深深淹着仇恨。 姜御史没注意,解着衣袍,眉头深皱:“要是云安侯要休妻,那可就麻烦了,本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暗算……琮月长得也不差,怎么就这样不讨男人喜欢?” 他露出失望的严肃状,无语道:“她为了为父,竟然连讨好男人的招数都学不会?” 身为父亲,他将姜琮月骨头说得轻贱。 这样严肃刻板的姜御史,为了前程,让从小端庄的姜琮月为了他去曲意讨好,迎合男人,这样带点情色的话题,也似乎是应该的。 他希望长女行为端庄持重,名声在外,能得以高嫁; 又默认她应该私下媚骨天成,自知任务,让云安侯对她欲罢不能。 姜御史大失所望地叹了口气,背手道:“是为父太高看她了,算了,再找个人送去云安侯府吧。” 周氏眼神一动,又是想开口,又是心情复杂。 送谁去? 她第一时间就想起自己女儿姜如珍,侯门可是错过了就不能再有的。可是难道要让如珍低姜琮月一头? 周氏还在心情复杂,家丁就来报了:“老爷,夫人,不好了,云安侯大半夜上门来了!” 俩人一愣:“女婿这么晚来干什么?” 家丁抬起头,慌乱不已:“侯爷说,大小姐让他休妻!” 两人都是“腾”地站起来:“什么?!” … “琮月她说什么了?女婿,你别上火,慢慢说。” 姜御史比云安侯还急,亲自端了茶给他,一点儿不复白日里言官那严肃持重的模样。 这两人都是平时摆脸色,真遇到事儿了比谁都怕出事。 云安侯一口气说完,姜御史也脸色铁青。 “谁给她的胆子!她竟然要你休妻?她不知道她的婚事是陛下赐的?不知道她嫁去侯府,是通两姓之好,让我们两家在陛下面前都有面子?” 他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她还把不把云安侯府放在眼里,把不把姜府放在眼里!” 转瞬又拉着云安侯承诺道:“女婿,你放心,我们姜府不容她这样任性的女人,绝不会收容她和离回府,你放心地跟她闹!” “叫她明白,什么是女人的责任。出嫁女进了别人家的门,是不可能再有家的,更不可能不想过了,就回府躲着!没人会支持她!” 云安侯喝了茶,这口气才顺下来,说:“行,岳丈大人,我知道你们姜府的态度了,回去便会好好教训她。”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女婿堂堂侯爷,还这样好好地教导她,她也是该知足感恩。” 姜御史坐在椅子上转头,对家丁招招手。 家丁很快带了个娇美的丫头上来,送到云安侯眼前行了礼。那丫头丰腴漂亮,眼神又柔又怯,看得云安侯眼神都直了。 云安侯府虽然奇葩,可毕竟也是贵族,从小的教育也是不要过早碰女色。 有了正妻之后,又顾忌是陛下赐婚,再加上新婚夜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总是不爱接触女人。 还是表妹主动,让他感受了滋味。 眼下这个丫头,又是不一样的吸引力。 姜御史颔首,伸出手笑说:“女婿带回去,享用即可,就当是我为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赔罪。” 两人密谈了一晚上,自顾自达成了共识,云安侯气势汹汹地来,志得意满回去了。 而他们自然不知道,一句话离不开的主角在干什么。 姜琮月收拾了一个小箱子,把值钱的陪嫁都放进去,锁扣一扣。 论琴抱着箱子,目瞪口呆地看她拉开床头的小抽屉,拿出一堆契书。 姜琮月认真展开看了看,她仔细做事时会抿紧嘴角。除了一些用不上的之外,拿出了薄薄的几张纸,谈书一看,是钱庄的贴票。 姜琮月从来知道陪嫁不是自己的,是姜御史的面子,要是有一日她不合心意,这些都会瞬间消失。 这几年间,她操心将陪嫁铺子经营起来,与掌柜订契商定超出额定利息的存入钱庄,全部归她。要是不好,她自己来贴补。 她赌的就是自己长远的定力。 一开始亏了两年。 几乎要把她亏空,但她忍了下来。 忍到了第三年,一把赚回了前两年的亏损,还余利不少。 如果要和离,这些足够支撑她度过一段时间难关。 那些钗饰,从前都是姜府给她的黄金。姜琮月熔了一部分,自己从古书上找灵感画花样,打了首饰,卖出了溢价。 她暗地里托陪嫁铺子的大掌柜替自己卖了不少,多出来的价钱,足以在补回那些黄金之后,还有盈利。 这是她能借着管理侯府中馈和打理陪嫁产业的空隙,为自己做的有限的事。只是自由太小,本金太少,赚出的利润,只能保证生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况且她一旦和离,姜府和侯府必定会千方百计骚扰她,拦着她做生意。反抗两家势力,她并不抱有信心。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她带着仅有的一切回到乡下去,不算没活路。 只要下定决心。 姜琮月将契书一齐,抬起头,说:“你们愿意和我回乡下,我们就得过从前的日子。若你们不愿意,这是你们的契书。” 她把契书一放,说:“拿走自己的,以后山高水阔。” 谈书论琴沉默,而后摇了摇头。 姜琮月一笑,也不逼她们现在决定,说:“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都注定是一场恶仗,还有得打。就是离开了,也得脱一层皮。” “我是做好准备了,即便日后像老鼠一般活着,我也不会再留在侯府。” 谈书论琴是银山村农家的丫头,姜琮月的亲娘是银山村小地主家的女儿。 她们小时候就在地主家干活,后来姜御史接姜琮月进京,她生母王氏把两个丫头也塞在了姜琮月身边。 王家就一个独女,嫡支凋零,老爷太太去世后,王氏独守着越发微薄的家产,日日怀念幼时优渥的生活。 姜御史在外游宦,认识了王氏,生下了姜琮月。 王氏本以为要进京过上官太太的日子,谁知姜御史根本不打算带她进京。 贵妇梦破灭,王氏就疯了。 “你要记得你娘在乡下过苦日子,等你在侯府站稳了脚跟,一定要把你娘接进京,做太夫人!” 京都是她一辈子的梦,张牙舞爪,夜半睁眼,梦了二十年。 姜琮月听这话都累了,她要是回去,面对的不止是侯府和姜府的压力,还有银山村里,那个永远穿着整齐的华服,浓妆珠翠,坐在阴暗的正堂里,扯紧绢子盯着外面的女人。 她总是在等着一辆来自京都的马车。 等着她的凤冠霞帔。 忽然间,谈书哭出了声:“小姐,我们回去吧。” “不呆了,京都,我们不呆了!” 姜琮月一怔,抬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眉眼如此工整,吉服如此华丽,雪白的妆容和金灿灿的头面,正是王氏梦里的贵妇模样。 她抬手,扯下发间的金钗,一汪黑发水一般溅下。 可是她不想做那样的人。 姜琮月笑了笑,抬手抹掉了嘴唇的胭脂。 “嗯,不呆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生意 一旦开始放下,便会发现没有什么不能放的。 很奇怪,从前命妇身份在她心里那样紧要,一旦失去了云安侯府的庇护和姜府的支持,她就好像没有立足之地了一样。 可是现在横眼一扫,她能活。 不论是离开侯府,还是姜府,她都能凭她自己,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原来她不敢抛下的,只是别人的期望而已。 她把银票交给谈书:“明日去找铺子的大掌柜,告诉他替我赁一处隐秘的房子。” 谈书用力点点头,抱紧银票在怀里,转头撒腿跑出去了。 薛成瑶回府路上,心事重重。 “女人嫁了人之后,是没有后路的。” “这对姜琮月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婚姻是大事,你琮月姐姐本人也未必有和离的决心!” 这些告诫声声震耳,回荡在她心头。 薛成瑶的眉头越来越沉,表情越来越失神。 是真的吗?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马车到了薛府,车夫停下来,刚搬来杌子,喊了声:“大小姐……” 薛成瑶就掀开帘子钻下来,飞一般地跳下杌子,跑没影了。 看得所有人一傻。 “娘!” 薛夫人正在房中看信,琢磨薛成琰捎给她的这段话什么意思,怎么这次还独独给老夫人送了密信呢,不信她这个亲娘是怎的? 当然薛夫人婆媳和睦,她只是心中哂两句。 听见薛成瑶喊她,抬起头来:“怎么了?哎呀,你慢慢说。” 薛成瑶着急忙慌地抓着她,气都没喘匀:“我,我今日见到姜姐姐了。” “什么?”薛夫人登时抓着她的胳膊,“快,你快些说!” 薛成瑶:“……”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姜姐姐,在侯府与丈夫并不恩爱!”薛成瑶快急死了,“那个蠢货云安侯,竟然宠幸妾室,给姜姐姐脸色看!” “不仅如此,那个小妾做错了事,他还让姜姐姐背锅!” 薛夫人听了半天,眼睛都瞪大了,气得要命,一向端庄的她手都在抖。 “疯了!真是疯了!” 他们薛府期待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珍重的聘礼,都没娶到的媳妇,竟然被一个区区云安侯这样搓磨! 竟将珍珠当鱼目,薛夫人真是有种自家的藏珍被泥腿子糟蹋了的心痛感,气得直拍桌子。 “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君,叫老太君进宫找太后主持公道!” 云安侯府的内宅他们插不了手,可不代表他们没办法让云安侯难受! 薛成瑶急忙拉住亲娘:“太后娘娘她……” 说了一通太后的告诫,薛夫人一顿。 “成瑶,难道你也这样想?”她挑眉问。 薛成瑶一怔:“我倒是不……” “咱们听了这些年姜小姐的故事,便是后来不私下了解,从成琰讲的那些事里面,也足够了解姜小姐的为人了。” “成琰可是最会识人的,他在战场上看人一看便清,点兵点将从未出错。” “你说姜小姐,真的会没有决心和离吗?” 薛成瑶沉默了,随后眼前渐渐一亮:“……她会!” 薛夫人说:“老太君只怕已经睡下了,明日早晨便去请老太君,这个恶人我们薛家做了。” “即便姜小姐不愿与我们薛家有牵扯,或是看不上成琰,她都曾经帮过咱们薛家,和离上帮她一把,就当是报恩也是应该的。” 两个人都激动起来。 次日,老太君听说了这事。 顿时,睁大了昏花的眼。 “什么?!云安侯夫人?”她失声,颤颤巍巍道。 薛夫人母女还不知道老太君为何反应这么大,绞尽脑汁说服老太君:“娘,成琰这辈子可就对一个人动过心,姜小姐如此出色,即便成过婚又怎么了?咱们百年将门,从来不屑那些循常习故的。” “况且老太君可还记得几年前,先帝亲手照料,赐给公公的那盆兰花将要枯萎了,陛下思念先帝,向咱们家换回那盆兰花,咱们都没有办法,后来却是成琰带出去救活了。” “您可知道是谁救活的?就是姜小姐,她比旁人都更耐心。甚至并不知道是咱们薛府的事儿,也帮了忙,还并不在意回报。” “可是咱们薛家难道就真不回报了?” “我凭我的脸面向娘保证,见了姜小姐,绝对不会后悔。” 老太君呆呆坐着,像在回忆什么。 半晌,捂着额头,抬抬手:“这事我来吧,你们就放心好了。” 薛成瑶一喜,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 殊不知,老太君早就收到了薛成琰的亲笔密信。 “人妇……” “成琰,原来你是喜欢这位小姐啊。” 薛老太君喃喃道。 “早说么!既然有确定的人选,告诉家里不就好了?害得我还以为你就好人妇这口,更胜曹贼呢……” 和离改嫁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老太君嘴里跟没事似的。 这事儿她也不准备告诉太后,太后有个娘家侄女,想嫁成琰好几年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成瑶单纯,不过脑子,以为太后只是随口说说。谁知她就是在薛家人面前提起来,刷刷存在感,打量他们的反应呢。 和太后多年好友,薛老太君对她的秉性再清楚不过。太后实际上是很想和薛府联姻的,不论是从亲疏上论,还是身份上论,都没有比薛府更好的亲家。 瞅着这个位置的人可太多了! 可他们偏偏就不遂别人的愿。 成琰喜欢谁,他们就喜欢谁。那姜小姐,必然是个极好的姑娘! 薛老太君大手一挥:“快找几个有身份的太太,去云安侯府,请姜小姐做客!” … 姜琮月的陪嫁铺子在珠宝坊。 这一带,里里外外都是售卖珠宝首饰,香囊衣料的地方。 外街价钱低廉,内街则昂贵不可攀。不论平民小户,还是高官家眷,都能找到自己的天堂。 姜琮月的铺子在中街,叫浣玉新。 掌柜收到了主家的消息,皱眉思忖,随即抬头叫谈书:“姑娘跟我来。” 小二接了他的眼色,替他上去看店。掌柜则带着谈书在巷子里穿梭,满目的珠宝琳琅不暇,看花了人眼。 “这珠宝坊一带恰有不错的房子,且屋主是大户人家,向来痛快,价钱也合宜,主家要赁一处房子暂住,还最适合不过。” 掌柜拎着袍子回头低声道:“姑娘可知道薛家?这一整条街的房产都是薛家的,从前是薛大少爷管着,大少爷出征后,便是薛家其他人在看着。” 谈书一怔,没想到这么巧。 “既然是薛家,那我和小姐便安心了,掌柜看着找便是。唯有一点,小姐只住两个月,处理好了事宜便要回松宁乡下,掌柜一定要说清楚,我们不长租的。” “是,是,这些小事肯定替主家办好。”掌柜点头,又涎着脸问,“小姐近来可有画新花样?那批头面不卖了,好多贵人向我打听呢!咱们浣玉新在珠宝坊,也是打出了一些名气。” 谈书心头一动,说:“小姐最近事忙,没有闲工夫画花样。不过等搬出来之后,也许就有时间了。” “对了,那些贵人们当真很喜欢么?” “那当然!还供不应求呢!小姐画的花样,又端庄,又新巧,一整套都十分好看。有个小姐买回去爱不释手,还来打听过能不能做一套出嫁时的头面呢。” “出多少银子?” 谈书心怦怦跳。 掌柜比了个数:“二十两。” 啪!谈书心里跟放烟花似的。 二十两银子,两斤黄金。寻常一套头面,耗用的最多不过一斤黄金,这一打就是一倍的利润。 小姐的花样也太值钱了! 卖一套头面,就够她们赁一月的房子了! 她急忙道:“要是那小姐再来,掌柜你将她稳住,就说小姐还会再画的!” “真的?”掌柜惊喜极了,“那不用等以后了,那小姐留了信儿,立马就能上门。” 谈书飞快地跑回了侯府。 “小姐!”她看姜琮月正在画些古书上的异兽,连忙讲了此事。 姜琮月也有些惊讶,从前卖首饰,最多不过一成的利润,与铺子一分,也就余下五分。 这一套就抵了往日十套。 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新婚么,自然是不一样的,成婚一辈子只有一次,自然肯出更高的价格,把头面拿到手。” 她念头又一转,若有所思:“京都这样大,日日成亲的人不知有多少……” “若是,专做新人的生意呢?” 姜琮月知道,自己没背景。 兴许御史之女和侯府夫人的身份,在外人看来十分高贵,可内里都是空架子。 先祖开国时功臣多,百年来授爵也阔绰,整个大周的勋贵不知凡几,统统挤在这繁华的长京。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京都,她算不上什么。 如果要做生意,她能拼的就是她自己。她出人的耐性,上见过宫廷、下历过市井的见识,还有她女人的身份。 在珠宝坊做生意的大多是男人,只有内街会请一些娘子向贵族小姐们交谈、售卖。而画花样、打首饰的,从上到下全都是男人。 即便再精通画技,再巧夺天工,簪子也不会佩戴到他们头上,工匠们也不会亲眼看见贵妇少女们,如何将首饰珍爱地融入自己的服饰之中。 姜琮月从小就静静的。不论出席什么场合,总是静静地观察别人,很早就看明白乡下的妇女们最喜欢将头巾绑一个圆结,显得又利落又好看。 十几岁的少女们则喜欢货郎卖的绒花,鲜艳讨喜。 进了京都,又将京都贵眷们佩戴的首饰流行看得一清二楚。她们喜欢佛像,喜欢祥瑞意象的谐音,越精细越光彩,沉甸甸的珠络垂在她们鬓边。 硕大的彩宝被金戒托起,重叠的璎珞压在颈间,大周流行华服,珠宝坊的存在便可见一斑。 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她也未必需要回乡下才能安身。 姜琮月说干就干,找出前些日子得闲画的花样,亲自给掌柜带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掌柜惊喜不已,拿图纸给预定的小姐看了看,小姐当即就把定金送了过来。 手里拿着银票,姜琮月霎时笑了出来。 她喜欢钱。 尤其是留给自己的,别人无法夺走的钱。 姜琮月当即看好了房子,趁着几天去铺子里看生意,渐渐把行李都搬走了。 而侯府还一无所知,只当她与李延德在赌气。 李延德宠了那丫头好几天,赵秀雅才觉出不对来。 她还没出声,春花先闹了。 赵秀雅听到春花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之后,春花就是之前给她泼水的那个丫鬟,让赵秀雅狠狠地打了一顿耳光。 而这次又是嫉妒同为丫头,新来的那个竟然如此受宠,春花又给她下泻药。 李延德气得把春花罚跪在外面,那个新宠丫头娇滴滴地哭着。 闹了半天,赵秀雅才明白,原来那丫头竟然是姜府来的! 姜府太不要脸了! 姜琮月说要休妻,他们就眼巴巴送个丫头过来,生怕勾不住侯爷的心! 赵秀雅牙关紧咬,在李延德面前上了几次眼药,奈何他都不听。 实在没办法,赵秀雅只能出下策—— 去找姜琮月联手。 可到了偏院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 这下不仅赵秀雅傻了,李延德,乃至整个侯府都傻了。 人呢? 姜琮月人呢?? … 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家众人正在着急忙慌之时,敬王妃来下帖,请侯夫人做客。 这下又把李府炸傻了眼。 敬王妃,那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李延德只好硬着头皮说:“姜氏不在。” 敬王妃的人走了没一会儿,安国公夫人又来了! 这也是个不能得罪的! 李延德一天下来什么事儿没干,就顾着在外院接待来下帖的人了。 而且来的一个比一个身份尊贵,全都要请侯夫人去府上做客! 李延德傻眼地看着这些平时接触不到,腆着脸上去讨好也不见得搭理他的勋贵,一个接一个地上门,就为了找姜氏。 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怎么了!姜氏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没有人告诉他!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李家丢脸 “哥,听说林首辅家太太来下请帖了?!” 李延淑忙不迭地跑过来,头发都乱了,扶着发髻问他。 “那林公子呢?林公子可有消息?” 李延淑眼里都是紧张,林首辅家的公子风姿出众,京都出名,她在一次随表姐赵秀雅去集市偷逛时,见过一面,就此春心荡漾。 听闻心上人家里来帖,李延淑什么礼节体面都顾不得了,立刻就上书房找李延德。 谁知道林家的人还没走。 李延淑迫不及待一问,林家的管家就抬头看过去,书房里一时间分外尴尬。 林家的管家眼里含着轻蔑,他们家是簪缨世家,看不上这样没礼数的丫头。 但他也很礼貌,并未将轻蔑表现出来,管家只是拱手道:“小姐慎言,这样提起公子,只怕坏了小姐和公子的名声。” 这个什么小姐的名声不要紧,他们公子的名声坏了可就不好了,纯属无妄之灾。 李延淑尴尬极了:“我,我……” 李延德赶紧丢脸地挥手让她回去:“这没你的事,快回去练字!” 李延淑又羞又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让林家的管家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了,要是林公子知道了她这样着急,会不会对她有不好的想法…… 李延德赶紧转移话题道:“敢问林府来下帖,是为何事啊?” 管家收了轻蔑的眼神,周到地说:“我家夫人为了请姜夫人去府上做客,特地来下帖,不知夫人可在?” 门外还在偷听的李延淑,听到这话终于听不下去了,心头重重地堵住了。 她一跺脚,捂着脸哭着跑了。 凭什么是姓姜的! 林管家听到门外的声音,心中更加不屑,心想回去可得好好跟大家摆摆这个李家小姐的言行。尤其是他们公子,最重礼数的,喜欢言行端庄、大方持重的女子。太太之前还盛赞了姜夫人的言行稳妥,可惜嫁人早了。 至于这个李小姐,这辈子是别想了。 李延德胸口真是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 他倒是想和这些门第的人结交一下,来日他弟弟下场,妹妹选秀,这都是十分珍贵的人脉。 可只要他说了姜氏不在,这群人便一点儿不留恋,转头就告辞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敢问林管家,拙荆是出了什么事,叫这许多人请她上门做客?” 林管家看上去惊讶极了:“侯爷身为姜夫人的丈夫,连这也不知道?” “姜夫人乃是二公主的救命恩人,连太后娘娘也十分器重姜夫人,要请姜夫人时常进宫陪伴,正是京中的红人呢。” “更别说,薛大小姐更是与姜夫人一见如故,听说薛府也在筹备请姜夫人去薛园。来日,只怕想请姜夫人也不好请了。” 李延德听着跟晴天霹雳似的。 他以为他在做梦。 姜氏不就是个御史之女吗?成婚三年,她也就应付些身份相当的女眷,这还是第一次进宫参宴,还遇上了淑妃这回事。 她怎么会救了最得宠的二公主? 连太后都喜欢她? 还有什么?薛家要邀请她进薛园? 若是这话让姜琮月告诉他,李延德肯定以为她发梦了。 可是现在,不清醒的好像是他自己一样。 “既然姜夫人不在,那在下便告辞了。”林管家听见人没在,也不留恋,转头就走。 “哎,哎,林管家!本侯想问问你们家老爷国子监的事——” 李延德本想问问国子监能不能破例收了他弟弟,本来走个人情是不难安插进去的,只是他平时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文官。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林管家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扭头就走了。 李延德真是气得跳脚。 他气急败坏地叫着人:“快去查查!姜氏是什么时候偷偷出了侯府救了二公主的?去查!” “还有,去查她人在哪里!” “林首辅家、安国公家、敬王家都要请她做客,她都不在家,这像话吗?!” 管事连连应是,赶紧出去找护卫找人。 老夫人赵氏那边,听了赵秀雅的话,也是气得叫起来:“什么?姜氏竟然不见了?” “这么多贵人找她,还有林首辅家的上门,她竟然都不在?” 赵氏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就差气哭了。 这可是入国子监的机会啊! “家门不幸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媳妇!关键时刻却不在!” 李延良被她搂在怀里,也嚷嚷说:“都怪嫂子!竟然认识林首辅家的人,还不为我说说进学的事。” “她这样的做法,哪配得上做你嫂子?” 赵氏气急,“这次要是她还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侯府她就真的别想呆了!” 赵秀雅连忙提醒道:“姑母,她本来就说了要侯爷休妻!” 色厉内荏的赵氏一僵。 她心中责怪赵秀雅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可到底是自己的侄女,也是自己为儿子看中的平妻,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她要是再不回来,去向林首辅家请罪,我们就如她所愿休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秀雅狂喜! 这可是姜琮月自己作死,要是她被侯爷休了,这个侯夫人就是她的了。 赵秀雅出身不好,名声又有损。本来以为凭借亲戚关系,和自己的手段,能在侯府做侧室就已经最好了。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做正妻的机会! 赵秀雅不禁得意地笑起来。 姜琮月啊姜琮月,这个位置,可是你抓不住,才让给我的! 赵秀雅赶紧讨好姑母:“姑母别着急,就算姜氏不回来,以我们良哥儿的资质,别说进国子监了,就是下场考试,也是很容易出人头地的。” 李延良也骄傲地附和:“就是就是,秀雅表姐最看好我了,哪像嫂子,总说我要好好学习,可是娘和表姐都说我这么聪明,难道还需要跟那些寒门子弟一样辛辛苦苦读书吗?” “只要我肯读,童子试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赵氏虽没读过什么书,可对下场考试还是保持着基本的敬畏心。 她看着李延良自信的面容,也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勉强笑道:“或许吧。” 却不知,林管家一出门,云安侯的笑话便传遍了整个勋贵圈子。 “李家的小姐极没礼数?也难怪,上次在宫宴看见云安侯便是那个样子,他竟然偏宠小妾,让姜夫人替小妾背锅,这样的人家教养能好到哪儿去?” “那个小妾也不知道什么出身,连个万福礼都行不好,妖里妖气的,头发也不好好梳,衣裳也极不得体,看着很不正经。” “对啊,一个妾室,竟然敢当面指证侯夫人!也不知云安侯那混账把她宠成了什么样。” “啊,那个妾室这么说,不会是云安侯那个背景不干净的表妹吧?” 有人一提起,其他人顿时想起来了。 “还真是!早就听说过云安侯府来了个名声很差的表妹,看见老爷们就柔情似水,欲拒还迎的,看见贵太太就给看脸色,真叫人膈应。都叫看好了各家老爷别往云安侯府去,免得被那恶心人的缠上了。” 其他人顿时为姜夫人可惜。 “也真是倒了大霉!云安侯也是,连这都抵不住,啧啧啧。” “不知道在府里,他们有多恶心姜夫人呢。” “姜夫人这样的资质,真是嫁错人了!” 林首辅家夫人听说了,也对正在身旁请安的长子说:“那李家的小姐,可千万不能做咱们家的媳妇。” 林公子一怔,虽然没见过这个李小姐,但听着也不太对,随后低头道:“娘放心,儿子有底线的。” 林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可惜李延淑,还在家里费尽力气琢磨,怎么在春日宴上一举出头,让林公子注意到自己呢。 殊不知,这一面就让她被排除在林家说亲的范围之外了。 李家人找得气急败坏,甚至通知了姜家去要人。姜家也跟着一头雾水地找起来。 姜琮月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京都的亲人,也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她还能去哪? 都见过了京都的世面,侯夫人都当了,姜家人不信姜琮月还能逃回乡下去。 姜御史头疼得很。 “不就是送了个丫头过去,侯爷说要休妻,她就耍上脾气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脾性,她怎么配得上做侯夫人?要不是侯爷脾性好,哪有男人忍得了她动不动就和离、失踪的?” 周氏却心头慌得很,跳如擂鼓一样。 她想起了帮姜琮月出头的二公主和薛大小姐。 莫非这两个人,帮她藏起来了? 可是,她们怎么会同意啊!姜琮月可是成了亲的女人,成亲的女人,哪有和未成亲的少女相交的? 又岂是能去别人家中住的? 这样有失体面的事,那两位贵人也肯做? 可是周氏不敢告诉姜御史,她怕姜琮月有了后台,姜御史会对她偏心一些。 要是那样,岂不是整个姜家都是姜琮月的了,还有她们母女什么事。 周氏心事重重地瞒下来。 而姜琮月对他们乱成一锅粥的样子,一点儿没有在意。 她搬进了珠宝坊的新居。 房子不大,也就左右两间。但陈设古朴,屋里亮堂,价钱也合宜,即便是向人赁来的,她也有种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一落居,姜琮月就开始画花样,先把那位要成亲的小姐头面画好了。 出于她要成亲,还在头面里添了许多祥瑞的意象。 第一次当成认真生意来做,她画得很认真。谈书论琴收拾着屋子,看着她画,也忍不住笑起来。 从小就看见小姐在地上画,在绢子上画,蘸水在桌上画,她们只知道好看,却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可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姐画得这样好,果然是什么都会。 姜琮月把花样给了掌柜,听见他说那位小姐爱不释手,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从小独自拥有的那些“上不得台面”,“讨好不了侯爷”的爱好,竟可以让她有尊严地活在世上。 … 薛府因为姜琮月失踪一事,差点闹翻了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这孩子别是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吧?”老太君急得团团转,拍着手背唉哟直叫。 “都怪那云安侯当众给她没脸,还偏宠这么个玩意儿,要是把姜小姐给气坏了怎么办?” 薛夫人急忙道:“不会的,姜小姐不是那想不开的人!兴许是她看透了云安侯,不想见他,也未尝没可能啊!” “别管那么多,先找人!”老太君大手一挥,“要是姜小姐在京城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辈子都没法给成琰交代了。” 薛成瑶也是心乱如麻,连即将出嫁的堂妹找自己聊天也听不进去。 “瑶姐姐,瑶姐姐!你看见没有,这是我找人新打的花样!” 薛成瑶敷衍地点头,堂妹却对那花样很满意,左看右看。 “这可是我在珠宝坊偶然发现的,我从不去中街,可内街那些玩意儿我都看腻了,有次随意走到中街,竟然看见一家叫‘浣玉新’的小店头面十分新奇,而且价钱实惠,忍不住便买了许多。” 堂妹拿起一支步摇在自己头上比划,得意极了:“看看这兰花,做得多灵动!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这画师想必很懂女人。” “只是掌柜说,画花样的是他东家,平时事忙,不常出手,近来才开始屡出佳作。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供不应求了!” 听到“兰花”,薛成瑶想起几年前姜琮月救活的那盆兰花,她那手帕的香气又在鼻尖浮现。 薛成瑶抬头看了看,这一看不禁有些惊奇:“咦,你这花样真的挺不错的。” “就是怎么有些眼熟……” 薛成瑶皱眉想了想,突然眉头一跳。 这怎么,看着像是琮月姐姐手帕上的花样?! 再仔细一看,的确是很少见的样式,平时看到的兰花都不是这样画的,她唯一一次看见这样的画法,就是姜琮月的手帕。 再一想堂妹说的话,东家……平时事忙……最近才开始画。 她立马拿着簪子站起来,失声道:“这是在哪里买的?” “珠宝坊,中街?” 堂妹点头:“是啊,瑶姐姐,你也喜欢这个簪子?那我带你去逛逛?” 薛成瑶立马拉起她:“走,现在就去!”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凤凰金钗 薛成瑶这样的出身,只怕一辈子都没去过珠宝坊中街。 平时她要首饰,都是工匠上门画花样、量尺寸,量身定制的。 上次去珠宝坊,还是几年前薛成琰还没出征,带她去玩。 不过这家伙不解风情,只管自己盯着那些端庄、大气的名贵首饰看,根本不管她这个十岁出头的妹妹。 薛成瑶都丁零当啷买了一大堆了,薛成琰还抱着胳膊,站在廊下,看着那支凤凰金钗出神。 薛成瑶当时也看了一眼,凤凰打造得极好,每一根尾羽都是拉细了金丝,用手缠出来的。 造价不知几何,只是摆在店铺里镇场,路过的夫人小姐们都是狂热又欣羡地看了许久,还是出不起价。 薛成瑶禁不住问:“大哥,你看那金钗干嘛?娘又不喜欢华贵的首饰,其他的姐妹们年纪也都衬不上啊!” 薛成琰看也没看她,对着她脑袋一推:“去让丁三给你结账。” 薛成瑶冷哼一声,包了一大堆粉嫩碧绿的珠翠。 等她兴高采烈抱着包袱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薛成琰在柜子前,与掌柜交谈。 掌柜诚惶诚恐,而后将一个匣子递给他。 柜子里的凤凰金钗不见了。 后来赶来观赏的太太小姐们都遗憾不已,据说那是传世名匠打磨多年的新作,本是在珠宝坊内街展览的。 根本没想过,有人能出得起价。 薛成瑶当时还不知道,大哥买这钗子干什么,他有人送吗? 现在一路走,一路看着珠宝坊琳琅满目的风景,她的记忆才一点点地复苏过来。 ——有。 他那些年,买下的东西,一直都有想送的人。 薛成瑶到了“浣玉新”门前,忙不迭带着堂妹下车进店。 “哎!瑶姐姐,你慢点!” 掌柜听闻声音一愣,抬起头来,算盘都不打了,赶紧笑脸相迎:“哟!薛小姐,贵客啊!怎么了,前日送去的头面还喜欢吗?” 堂妹喘着气点头:“很是喜欢,你们家做的首饰很不错,这不,我堂姐看见了立马就要我带她过来。” 薛成瑶抬头看着店里摆放的首饰,通天的柜子上琳琅满目,珠光宝气。 每一样都似乎比外面的首饰多一分精巧,可见老板是心思细腻的人。 “掌柜,我很喜欢你们家的首饰,自己也想做一套。”薛成瑶状似无意地说,“啊,对了,我们能见你家的画师吗?” 掌柜愣了愣:“这个……小姐恕罪,画师乃是我们的东家,平时不大见人。” 薛成瑶点点头:“你们东家,姓什么?” “东家姓姜。” 薛成瑶心头狂喜,作哀求状:“掌柜,我妹妹也是你们的老客户了,特别喜欢你们家的首饰,她都要成亲了,真不能见一见吗?” “这……”掌柜为难了一下,“小姐稍等,我去问问东家。” 薛成瑶赶紧点头:“不着急,不着急,我就在这等着!” 堂妹这才纳闷道:“瑶姐姐,你有那么多名贵的首饰,怎么这样急着要这家打的?” “没什么,我只是喜欢他们家的画师。”薛成瑶煞有介事。 堂妹也点头:“这家店的画师的确很出彩,听说这家店在中街开了许多年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直到换了这个画师,才吸引了一批顾客。” “不过,他们家开价也良心,手工钱也就占一成,只怕赚不了什么。我看着喜欢,这次特地开了高价。要是他们因为开价良心办不下去,那可就是罪过了。” 薛成瑶听着陷入沉思。 原来一直以来,没听说过姜姐姐经营这家店铺,是因为利润不高吗? 如果盈利高起来,姜姐姐是不是就更能下定决心和离了? 薛成瑶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哥。 她哥的产业在京里也是惊人的,这珠宝坊,似乎有一大片都是他的。那年在内街,那个掌柜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叫他:“少爷,您怎么来了?” 薛家给每个后辈按照亲疏远近,都分有产业。 薛成瑶也有,不过她不爱打理这些,留作陪嫁已经够她享受几辈子。 可薛成琰从小就对一切有挑战性的东西很感兴趣,拿到手了产业之后便想法经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扩大了好几倍。 连薛家长辈都咋舌:“成琰真是天资过人。” 虽然将产业经营得这样好,但薛成琰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他仅仅是对寻找一件事情的规律很感兴趣,并且很有耐心。 且也舍得耗费时间和成本,去寻求一个答案。 本来薛成琰对珠宝坊这一片的产业没多大关注。 可若是跟姜琮月搭上关系,他估计就会不一样起来了。 薛成瑶打量了一圈,比如给“浣玉新”多开几家分店什么的,这样好的花样,肯定得被更多人看见! 再就是内街那个最大的铺面,她看着就挺好的,适合放姜姐姐的新设计! 内街那间乃是大周最出名的金店,客人如云,分店满天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还不知道,这就被薛大小姐给自己心中的嫂子盯上了,连未来都安排好了。 掌柜去后街拜见了姜琮月:“小姐,那位大客户想见您,您见是不见?” 姜琮月想过,做这门生意早晚有一日会抛头露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但那位小姐给了她极大的支持,姜琮月也不想拒绝她,颔首道:“我不方便去珠宝坊,如果那位小姐方便的话,请到后街来。” 掌柜回去告诉了薛成瑶。 薛成瑶大喜,对堂妹挥挥手:“你回去吧!我去见就行了。” 堂妹:“?” 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 我也想见画花样的大师啊!你们要聊什么我不能听的! 姜琮月听闻人到了,放下画纸,起身出去接。 “客人到了,有失远迎……”她抬头,一愣,看见了薛成瑶。 “薛小姐?”姜琮月诧异道,“是你?” “啊对,对,是我!”薛成瑶满口应声,转瞬又反应过来,赶紧否认,“不对,不是我!打首饰的不是我,是我堂妹!” “我是跟着她来打首饰的,没想到这家店铺的东家是你呀,姜姐姐!” 姜琮月也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见到了熟人,笑了,如冰消雪融一般,让她进去坐。 “进来说。” 为了和离的事,姜琮月时刻要保证自己周全思虑,日夜连轴转许多天。 要防止李家人找到自己,要画花样给店铺上新,还要发展新客源,每天夙兴夜寐。 况且,等到姜家知道她要和离之后,肯定会收回铺子。 她必须在此之前攒够本钱,如果不能自己重开一家店,就只能回松宁乡下去。 难得看到一个熟人,她才能松口气。 薛成瑶试探道:“姐姐,我从未听说过你开店,这店铺可是你想好好做大的?” 姜琮月含笑点头:“是呢,这本是我陪嫁的铺子。不过,我就快要和离了,这铺子很快也不属于我了。只希望赶紧积攒客源,能重新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薛成瑶心脏差点跳出来—— “和离!!” 她没听错吧,真的要和离! “是啊。大周律法有言,夫妻不相安者和离。” 姜琮月早已做好打算,有条不紊地说:“我离开侯府,便是夫妻不相安的证据,再有日前宫宴上,云安侯叫我背黑锅的事,我收集好了证据,便可以名正言顺和离。” 姜琮月虽然性格淡淡的,但并不是什么都不争的人,她只是没有背景,只能忍下来。 可是能争和离,她绝不会忍让李延德肆意妄为休妻。 休妻的名声可比和离难听多了。 她以后要做生意,还要过日子,这一步就不能让。 薛成瑶听得高兴极了,蠢蠢欲动,整云安侯一家的几百种方法都想好了。 她娘说的果然没错,琮月姐姐当真是有决心和离的人! 不怪薛成琰喜欢她那么多年,这样果敢的人,谁不喜欢呢? 太后还说什么,嫁给云安侯,忍耐小妾,已经是姜琮月最好的结局了,她未必有勇气离开。 真是笑死人了。 太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薛成瑶立刻拉着姜琮月的手:“琮月姐姐,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你放心,我就代表整个薛家,你开口,我们肯定帮!” 她迫不及待让太后看见姜琮月和离的样子了! 姜琮月一怔,有些生涩地回握她的手,轻拍了拍。 笑道:“谢谢瑶瑶妹妹,我知道你热心肠,但薛家这样的豪族,哪怕有一个人在我和离一事上出面,事情也会变得很大的。” “何况薛家各位大人、夫人们并不认识我,平白扯上薛家的大旗,只怕长辈们会不高兴。” 薛成瑶那个抓耳挠腮的啊。 她好想说你就别担心这个了,薛家现在所有核心成员都在眼巴巴地盯着你这件事,只要你一个点头,巴不得个个都冲上去把云安侯打一顿。 但如果不说清楚原因,只怕姜琮月说什么也不会接受帮助。 薛成瑶想了无数理由,终于灵光一闪。 “琮月姐姐……” “其实,我不止是因为你是二公主的救命恩人,才喜欢你的。”薛成瑶认真地说。 姜琮月怔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她真这样说,还是没想到。 “我从前和瑶瑶妹妹有什么缘分?” 薛成瑶摇了摇头:“姐姐是和我们薛家有缘分。” 姜琮月确实没想过,自己寡淡的人生、稀少的交际,到底是怎么能和薛家这样传说中的家族扯上关系的。 薛成瑶说:“这还是从一盆兰花说起……” 事情的始末,还是薛成琰后来对他们讲的。他们只知道因果,却并未清楚细节,只知道那盆至关紧要的兰花是在姜琮月手里救活的。 若非遇上姜琮月,只怕薛家还要面临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事还要追溯到三年前。 先帝喜欢兰花,自己也善养兰花,当年曾赐给薛家老大人一盆亲手养出来的名贵兰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家是将门,没几个人有那文雅的爱好,只是侍弄着。 后来先帝病危,遇上宫变,身为太子的当今皇帝险些败北。 好不容易在薛家护驾下登基,太旬宫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先帝养的奇珍兰花也都付之一炬。 新皇思念先帝,想向薛家把那盆兰花换回去。可那盆花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冬天濒临枯萎了。 薛家上下都为此着急,又不便大张声势寻找花匠,只能私底下想办法救活那盆花。 薛成琰带着花去京外拜访一位老花匠,可花匠老眼昏花,只说救不活。 他抱憾回程的时候,正好有常客去老花匠那里拜访。 正是姜琮月。 薛成琰心头猛跳,和她擦身而过,定在当场。 而姜琮月却没看见他,只是披着笠帽冒雨前来,掀开斗篷,放下怀里的一盆花。 “老先生,我养活了!这盆花活了!” 少女的声音清亮,在寒雨瑟瑟里犹如古琴揉弦。 她斗篷里是素白色的衣裳,衣袖轻似纱,珍惜地抱着花盆。 眼睫上还有水珠,脸颊上雾蒙蒙、湿漉漉,好像没有什么比那盆花更珍贵。 薛成琰定定站了很久,发现她没有认出自己。 可他对她太熟悉了。 从第一次在街上看见她被人冤枉,不慌不忙地打算盘; 到在莲花海救了二公主,抱着哇哇大哭的阿昭哄她。 她总是那样静静的,透过水雾,有一双坚定的、毫不撼动的眼。 不论面对任何事,是天大的困难,她总是这样坚决地寻找解决办法。 求生的意志无比强烈,从未想过放弃。 老花匠喜出望外,看了又看,说:“唉哟!这你都能养活,你可真是出师了,比我还厉害了!” 又指了指薛成琰手里的那盆:“琮月啊,那位公子家里有一盆很重要的花,你看看能不能救救啊?” 原来她叫琮月。 雨雾清风里,薛成琰第一次对上她的眼睛,忽而心头一紧。 姜琮月并未多看,垂下头去,伸手接过花盆:“公子,我试试。” 他将花交到她手里。 姜琮月接过去,抱在怀里,斗篷又披下来,把她整个人笼住。她屈膝告辞,在雨雾中飘然远去了。 风雨寒天,他和她第一次相见。 可于他,早已是第千万眼。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回报你 薛成琰在雨中看着她离去,手臂仍垂在雨中,黑色的坚硬护臂被雨水打湿。 他修长的手上青筋泛着微微的轮廓,无知无觉地凸起,雨水滑进他的指缝中。 他来时一身黑色,头发高束。披风很长,肩头鳞甲硬挺,不像善类,淹没在黑暗里,一手抱着花盆。 又比她个高不少,姜琮月接过花盆时抬了抬手。 冷静说:“公子,我试试。” 花被接过,他心头是为什么而紧?他不知道。 回过头,薛成琰看向眯着眼松土的老花匠,又看向那盆放在他身旁的姜琮月送回来的花。 “哎哟,这姑娘家里不让她伺候这些玩意儿,每每来帮了忙就走了。” “回头看看,有哪个买家喜欢她刚养活的这盆花。” 不知道是什么在冲动了那一下。 薛成琰捧起花盆,抬头问:“一百两金,能买下吗?” 老花匠推了推头上的发巾,迷惑地看着他。 又一掷千金,薛成琰买下了一盆花的所属权。 不过他知道薛府没什么人会养花,仍旧把它留在花匠那里,只是嘱托老花匠好好照看它。 她好不容易才把它养活,不要落于不懂爱护之辈手中。 薛成琰纵马回京。 黑色的披风,在马身后激荡起如旗帜,雨水洗涤得黑漆发亮。 挺拔的少年人,面庞是肃然而浓烈的英俊,衣着显现他已然身份不凡。他握紧缰绳,伏身在青石铺就的入京大道上往前疾驰,马蹄铁亮如流星。 驿道上的人赶紧恭敬地避让,畏惧他的身份。 暴雨中,薛成琰脑海里却只有一盆盛开的,不被雨露所打的花。 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可是他心跳很快。 后来他经过几次,姜琮月没有出现。没过多久,恢复了生机的兰花被老花匠送到薛府。 他带着花进宫献给皇帝,他受封将军,他出征,他没有再听过姜琮月的消息。 薛成琰忽地睁开眼,在黑夜的营帐里支膝坐起来。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侧脸,被月光镀得坚硬俊美,唇角抿得紧紧的,有些冷。 沉思了很久,终于仰头,看向帐子外的月亮。 姜琮月。 我还知道你很会养花。 我会以我所有能力,护你所有花开。 他呢? 你的丈夫,知不知道。 他怎样,让你养的花开呢。 …… 又是冷冷的一个早晨,薛成琰收到薛府的家书。 明月戟如银风在庭院中划过,薛成琰放下,照旧没甚表情地擦着汗,取出信。 忽然间,他一怔。 「哥,我已经和姜姐姐讲了兰花的事!她知道是你委托她救花的啦! 还有,她要和离了!!不过还有点困难,那云安侯只怕要施压…… 对了,她还对你有个请求……」 “老大,看看我新收的这玩意儿,新不新奇——”好兄弟喜滋滋地拿着东西走进来,抬头一看,人愣了,“老大,老大?” 他忍不住看着薛成琰的背影,大喊:“你跑那么快干嘛!?” 薛成琰跑到书房里翻出密函,皇帝来书问他何日回京。 他微微闭眼,轻轻吸了一口很长的气。 而后面无表情,睁眼,抬手在回折上写下—— 即刻。 他拿起布擦了擦手,抬眼看向角落里的心腹,说:“准备启程。” 心腹抱拳:“是,将军之前安排的事还照办吗?” “一切照旧,对了。”薛成琰停顿了一下,“关于云安侯李延德,有个安排。” 心腹听得心中为那个云安侯啧声,这可真是活该啊。 “是,将军,属下这就联系林首辅,给他好好造一场梦。” 他们将军的安排很简单,但也狠辣。云安侯不是想让弟弟入学么?让林首辅示好,使他误以为能对弟弟下场有帮助就好了。 最好再暗示他和离了就能和林家联姻,然后等到云安侯以为一切具备的时候,再让云安侯失去一切。 这可都是他自己误会又自己选择的。 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活该啊。 边疆如此动了起来,京都也随之转动着。 姜琮月这才知道:“那一盆花,是薛府的?” 薛成瑶赶紧点点头:“是啊!多亏琮月姐姐,才圆了陛下的心愿,也让薛家解决了大麻烦。” “如果姐姐有什么要帮忙的,别说薛家了,就是向陛下提出这事,陛下也是会格外开恩的!” 姜琮月一怔,她没想到过随手接下的一盆花会有这样的背景渊源。 历经两朝,经过无数贵人之手,又在她手中复生。 就如她上次在宫宴才知道,她救下的小女孩是二公主一样。 没想过她早已在京郊一间朴素无奇的小院,见过扬名天下的伏波将军,薛成琰。 她对薛成琰的印象不深,但也记得。 在那个小院,他一身漆黑肃穆,眉眼似乎墨点的一般,融于清朗的雨中。 似乎不好打交道,姜琮月只是接过花,没有多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喜欢种花,拜了常来往的一位花匠为师父。因为耐心,读过一些古书,她在种花上倒有少许的天分。 姜琮月始终觉得自己做好一切都是因为“耐心”。 她又抬眼,说:“薛将军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薛成瑶心里一咯噔。 “……呃!是那位老师傅说的,我们薛家便记住了,一直想着有机会回报你!” 姜琮月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大事,谢谢你们惦记着。” “哪里有!会养兰花可是很了不起的!”薛成瑶睁大眼睛,“若是先帝还在,就凭会养兰花,也能得个不低的封爵了!这可是帮了大忙!” 她又灵光一闪,赶紧问:“琮月姐姐,是不是以前你帮过别人,都没有人谢你?” 姜琮月顿了顿。 她好像想随和地笑一下,可有处地方似乎正在如流沙般塌陷。 她惶恐地抓着,却抓不住方向。 想说话,连话也被胸中的流沙吞了,说不出口。让她茫然,又困惑。 薛成瑶咬着唇,终于说:“不管以前那些人有多讨厌,姐姐,你相信我哥哥吧!” “他会回报你的。” “一定一定,他会尽最大的可能,回报你。” 给他一点信任吧。 他会倾自己所有,给你,很多很多的。 姜琮月扯了扯嘴角,终于笑了出来。 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位薛小将军,可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他是个靠谱的人。 “好啊。”她尘埃落定地说,“那,拜托薛小将军,帮我和离。” “可以吗?” …… 薛成琰认识姜琮月第六年。 终于收到了来自她的第一个请求。 迫不及待的,为她奔赴万里。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王氏进京 松宁县。 王氏收到了姜府的信,气得手发抖:“姜琮月,她竟然同意侯爷休妻?!” “没出息的东西!这侯夫人怎么做的!” “这可是有诰命的命妇!” 王氏气得又摔又打,家里的小丫头也瑟瑟发抖,看着她入了魔似的发疯。 “这死丫头,真是命贱的!她以为谁都能当侯夫人?” “她娘我谋尽机关才谋到一个侯夫人之位,她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有这个诰命,什么不能忍?就是纳妾,纳妾又怎么了?哪个男人不纳妾?” “她娘不就是她爹的妾室吗?!男人要是不纳妾,她就不会出生了!” 王氏歇斯底里吼了一大通,手不正常地抖,最后脱力地在门边摔坐下来。 丫头吓坏了:“太、太太……” “不行,我绝对不可能让她被休妻,她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侯夫人的位置上!” 王氏麻木地盯着眼前,镯子在痩得伶仃的手腕上颤抖。 她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死死掐着丫头,抹粉抹得惨白的脸,也掩不住眼色的灰暗。 有了这个冲动,她虚透的身子竟然也冒出一股狠劲,丫头想抽手都抽不出。 “去,去叫马车!” “我要进京!” “是……是!太太。” 王氏在乡下呆了几十年,从来没有离开过银山村。 哪怕家里有驴车,去松宁县城也不过几十里,她也从未启程过。 王家耕读传世,家风传统。王氏在闺阁时,住在老屋的夹层,吃喝有丫头送上来,恭桶有长工洗刷,她在那个阴暗的阁子里度过了十七年。 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祖母去世,她被带到院子里,磕了个头。 嫁人是她唯一离开老屋的可能。不管嫁的是自己,还是女儿。 若没有丈夫或女婿将她接出去,王氏是到死也不可能踏出这个门槛的。 如今她气得牙关合不上,浑身哆嗦,竟然有了勇气离开银山老屋,去遥远的京城。 这一路,陌生得叫她害怕。 可是对侯夫人的执念还是战胜了守旧的恐惧。 她要去揪着姜琮月质问。 你,凭什么不要侯夫人之位? - 姜府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个姨娘王氏,可是早闻大名。 据说生在风气守旧的松宁,性格古怪,是以姜御史当年并未带她回京。 周氏只是膈应她,可对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子,也没什么好争的。如今听说她要上京,是为了劝说姜琮月一事,也没有阻拦。 王氏一路十分惊险地到了京都。其实对常人也就是正常的困难,比如查问路引,遇到乞讨,偶有野兽出没,车轮陷进泥潭里…… 这些都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对外面的世界越加恐怖。 硬凭着一腔执着挺到了京都。 周氏得了消息,暗藏下不屑迎接她进府。 姜御史也难得提前回了家。 王氏的丫头掀开车帘,小心翼翼说:“太太,下车了。” 在乡下,没有嫡妻管束,丫头都不叫她姨娘,叫太太。 周氏心里一堵,暗自翻了个白眼。但毕竟是个半疯的婆子,计较这些也没意思。 才这么想着,王氏就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周氏一时间表情僵在了脸上。 姜御史即便不喜欢她的个性,看见王氏如今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 关怀了一句:“你来了。” 王氏捏着绢子,畏缩地点头,有些木讷。 周氏怎么也不敢相信,死死盯着这女人,捏紧的拳头发抖。 不是个疯婆子吗?! 不是已经神志失常,好坏不分了吗?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样的模样??! 周氏气得浑身都绷紧了! 王氏十分清瘦,衣袍宽宽大大的,手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晃晃悠悠。一张脸涂得雪白,虽然重了些,可模样很出众,有时看着她,竟会觉得太过单纯,以至于在这个三十多岁的年纪,有些骇人。 府里的下人忍不住暗自嘀咕:怪不得大小姐长得那样好看…… 这南方的血脉,就是格外灵秀些。 周氏眼睁睁看着王氏畏怯地被姜御史扶了进去。 眼睛差点滴血。 姜琮月和王氏长得不算太像,只是继承了王氏过白的肤色,和鹅蛋脸。 性格也不如王氏对外怯懦,对内狠戾。 王氏在夫君面前,是守着规矩,怯怯软软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弹。就压着衣襟,睁着大眼睛看着夫君, 姜御史虽然觉得她毫无话题可以谈论,但毕竟貌美又实在顺从,十足的南方旧式娇儿模样,一点儿性格也没有。 也就是夫君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看着看着,他倒也有两分愧疚:“这些年把你丢在乡下,是对不住你了。” 王氏认真是羞怯地低头,幸福含笑:“夫君肯接我来就太好了。” “琮月要有你两分温顺,如今本官也不至于如此头疼了。”姜御史这样说。 他是不知道王氏侍奉丈夫和对女儿是两种面孔,是如何的精通折磨姜琮月,用自己生在阁子里那些潮湿的滞郁和痛苦,施予给她,欣赏她痛苦,让她继承。 姜琮月的痛苦,能让她感觉到快乐。 让她嫁给不喜欢的人,抛弃一切喜欢的东西,永远走不出阴暗的内院,就像欣赏着一道烂疮化脓。 越是被腐烂,她和姜琮月的母女情缘越深。 要是姜琮月痊愈了,她宁愿这个女儿去死。 都是她生的,凭什么和她过不一样的日子。 姜御史皱眉道:“你可知道她能躲去什么地方?” 王氏乖巧地回答:“我知道,她最喜欢做首饰,画画,养花。若是有能做这些的地方,就是她的藏身之所。” 姜御史一惊,恍然大悟。 “——陪嫁铺子!”他忍不住拍大腿,“就是陪嫁铺子,她肯定在那里!” 王氏微微笑起来,眼神依旧那样单纯,好像不知道姜琮月被找到的后果,又或许她一直都在找到她。 不论她躲在哪里。 “找回了琮月,让她去联系林首辅夫人,为侯府二公子入学说情,我就可以留在这里的对不对?” 姜御史满口答应:“对!” 王氏正过了歪着的头,微微笑着说:“好,那我会找到她。”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黑鳞卫 薛家上下都轰动了。 所有人坐在一起,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薛老太君颤颤巍巍看了一圈底下的后辈们,觉得那几个往日调皮得不行的小子,都顺眼了起来。 姜小姐要和离了! 等了三年了!本来都已经放弃希望了! 可谁又能想到,真的能等到别人家的媳妇,不再是别人家的媳妇那一天? 到时候公平竞争,谁还管那个云安侯死的活的? “成琰当真要回来了?”老太君颤颤问。 “是啊,他已经上路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南安,到了南安,京都也近了!” “好,好!”薛老太君连声道好,提起拐杖指着幕僚,“成琰嘱咐你的,你都记得了?” “是,老太君,和离的事都和官府打了招呼。在下通读过大周律法,夫妻不相安者,恩断义绝,只需两家长辈出具文书,即可和离。” 幕僚心中腹诽,自己堂堂一朝榜眼,六品上辞官,入幕薛府,竟然第一件动员了所有同僚的大事,是替薛大少谋虑如何娶别人的媳妇回家…… 读了那么多年书,最后却忙着找律法的空子! 当然了,他只是想想,毕竟薛府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是很想做个文人。 他熟稔地翻了一页手里的律法:“双方父母出具文书这个容易,只需向他们施压即可。云安侯再写一份放妻书,姜小姐签字画押,便可以成功和离。” 薛夫人皱眉:“不妥,不妥,若是让姜小姐知道我们施压,只怕还以为我们薛府是什么横行霸道的人家,还得从暗地里折腾他们才好。” 幕僚早有预料,点点头又翻了一页:“大少爷有计划如何使云安侯写下放妻书,按计划行使,李家父母也会同意,如今只需要操心姜家人了。” 薛成瑶接口道:“还有个问题,这门婚事是皇上赐下的,要皇上同意和离,那姜府便没办法了。” “对,对对,关键就是那盆兰花!”老太君精神一振,“只要皇上知道了先帝的兰花是姜小姐救活的,和离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 …… 薛府所有嫡系聚在一起,为姜琮月和离的事儿探讨了一通。 姜琮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官女儿,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勋贵。 她低调地处理和离一事,却在被这么多大周顶尖的勋贵紧张地注视着,期待着她的下一步。 薛成琰带着大部队行军慢,先派了人快马加鞭回京。 “去保护好姜小姐,若她出门,跟在她身边。”他直视着前方,眼中渲染着野心,更是一种年轻的头狼一般,蓬勃又奇异的兴奋。 “我信你们,若有人要对她不敬,你们会让他知道下场。” “是,属下知道!” 被派回京的都是他身边的黑鳞卫,个个都是手上沾满血腥的武学天才。 历经无数选拔才能走到他身边,被他选用。 即便是被安排以这样的任务,也没有任何人觉得自己大材小用。 黑鳞卫最出色的是忠心,把薛成琰的话当作第一指令。 薛成琰长腿一跨,骑上通体纯黑的高头大马,冷厉俊秀的面容格外贵气,压迫得所有人不敢抬头。 离京三年,姜琮月成婚三年。 今天,他终于可以回去,正式地面对姜琮月。 以追求者的身份。 以,想要迎娶她的身份。 她终于,要认识他,叫作薛成琰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生出无限的期待,冷风一般向前飞驰。 …… 薛成瑶对姜琮月太有信心了,她日日佩戴着从她店里拿来的钗子,出入宫廷。 和众多嫔妃公主们交谈时,都刻意把右脸多露一会儿。 金钗上的绣球花须颤颤巍巍,含苞欲放,里面还有蝴蝶,精致漂亮得不行。 许多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终于,陈贵妃没忍住,开口问她了:“薛大小姐,你这钗子……” “是在珠宝坊一家叫‘浣玉新’的店铺!哎呀,近来这家店可出了不少新奇的首饰,我爱不释手呢!” 薛成瑶不等她问完,早有准备地回答了。 陈贵妃:“……” “好,好。” 薛成瑶又戴着钗子去各宫晃了晃。 到了第二日,采买出宫的时候,不少人都暗中嘱咐:“去,去那个‘浣玉新’看看,都有什么好看的?” 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一套头面是重要的时节才会打。 毕竟少说也是一斤金子,十分昂贵。 要是买金,更宁愿买素镯,或是攒金锭子。 可对于宫中嫔妃来说,价钱不重要,好看才是稀有的。 何况,以薛家这样的身份,连薛家大小姐都在佩戴,那岂不是说明这家店要成为京都不久之后的流行了? 她们当然要先别人一步赶上流行。 等到了“浣玉新”,大宫女们才发现果然花样十分新奇,平时很少看过,而且价钱也不贵!一套头面下来,竟然只要五十两银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还是薛成瑶强行要姜琮月给定的。她信誓旦旦,说二十两的价格太低了,起码得翻个倍,贵人才更爱买。 “她们就是爱买那些溢价!要是这首饰与金价同等,她们才不爱买呢,非得贵的,才称得上有面子。” 姜琮月刚上新的十套头面,一眨眼就被抢购一空。 后来的大宫女还十分遗憾:“哎呀!这就没有了?这叫我如何去跟主子交代?” 姜琮月微微一笑,代替掌柜向她们解释:“姑娘别慌,三日后还有新上的,又是别样的设计,不会与前人重复。” 大宫女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其实姜琮月大可以一口气在店里摆上几十套头面,她这些年攒下的图纸只多不少。 可是有求必应,便不能让人惦记了。 惦记得越久,得到一件心爱的首饰的时候,才会越珍重。 她看着掌柜做了这些年生意,第一次自己上手,倒也无师自通。 三日过后,宫女果然来了。 姜琮月推出了自己的新设计,宫女买下了一堆之后,眼神盯着最后推出来的,金光熠熠的首饰,眼睛转都转不动了: “这个好!老板,这一套要多少银子?我们主子说了,如有好看的,都给咱们留着,出多少也出得起!” 姜琮月微微一笑:“这是本店优惠老顾客,在本店买过五套首饰以上的,可以送一套全新的。” 宫女本来只买了四套,一看就差一套,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套。 最后,带着六套美滋滋地回宫了。 其他娘娘听说了这事,也十分好奇那个要买够五套才赠送的首饰有多么华美。 陈贵妃戴着那一套通体粉翠的头面去向皇后请安。 别说嫔妃们,就是一向端庄的皇后也忍不住问:“贵妃,你那头面倒是十分新奇。” 陈贵妃得意地抚摸着鬓角,起身行礼:“回皇后娘娘,这是京中近来十分流行的‘浣玉新’,样式都十分出众呢,且每套头面只做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再不可能和人相同的。” 嫔妃们轰地议论开了。 内廷成日无事,能有个首饰需要抢也算好玩。 掌柜一整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生意平平的一家店,突然间就来了这么多贵客。 一个个也不讲价,哪个好看买哪个。 若有两个人看上同一款了,还比着谁给的价格高,有排面。 若是对方出不起,还要被嘲讽:“位份低就是小家子气,这点钱也要抠抠搜搜……” 稍微再阔绰些的,直接五套拿下,只为那个赠送的珍藏款。 几日下来,掌柜一盘账,直接瞠目结舌。 这比他们前几年加起来的进项还要多啊! 再补点银子,完全够盘下这个店了! 掌柜能在铺子里干这么久,也是有眼色、看得出谁有前途的。 他看着账本思前想后,终于忍不住去找了姜琮月。 “小姐,您看看,要不我出点银子,咱们一块把这铺子从姜家手里盘下来?” 掌柜合计道:“您是要和离的,和离了之后只怕姜家不会让您回去,咱们的生意如今做得这样好,难道让姜家平白吃利润?” “这些日子的生意红火,已经入账了不少。我再添一些,占一成股,与您一块儿盘下来,以后便不用顾及姜家了。” 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是想为未来打算,一直为姜家打工,没前途。可是小姐您不一样,跟着您干,前途长远多了。” 姜琮月心念一动。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把铺子盘下来。 掌柜和她合作多年,清楚底细,做生意又周到,是个靠谱的人。 前两年铺子亏损的时候,也是耐心听她的吩咐来做,并未看不起她。 她没多犹豫,就果断做出了判断:“买。” 手印一盖,去官府过了文书,将全部身家,几乎倾其所有地投在“浣玉新”上。 姜琮月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 从此一切费尽心思的收益,尽归自己了。 而姜府。 姜御史不通庶务,家里的产业不多,都是管家在管。 他只管着每年收年租,也不知道怎么经营。 店铺出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 姜御史忙着姜琮月的事,怕云安侯府着急,王氏一进京他就上门去跟李延德说明情况了。 “女婿放心,我叫了她生母进京,有她劝着,琮月定然不会跟侯爷倔强。” 姜御史满口自信:“琮月向来最听生母的话,而且我们姜家不可能接受一个和离的女人,就是放归,她也无处可去,只能回生母的乡下。” “若是生母也不收容她,侯爷就等着她来跟你道歉吧!” 李延德气急败坏了几天,终于舒心了不少。 “几日后就是国子监入学的日子,老大人何时能让姜氏回来,去和林首辅家请罪啊?” 他斜睨着姜御史,姜御史自知对不住他,赔笑道:“三日,就三日,侯爷等着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日后,国子监入学之前,定能把琮月带回侯府!” … 王氏这辈子第一次上街。 她坐在马车里,本来惴惴不安,可想到能留在京都的可能,还是兴奋不已。 只要把姜琮月送回去! 这么简单的事,她这些年做了无数次,还不简单吗? 小时候,姜琮月不想读《女德》《女训》,不想被她摁在绣绷前绣花。 就悄悄地躲起来,躲在从前老祖母住的后屋里,死活不出声。 王氏一看就知道她躲在哪儿,拖着裙摆,静静走进后屋里,关上门。 看见她的头顶从老式箱柜后冒出来,王氏就幽幽一笑。 姜琮月听到脚步声消失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就看见她依然未走,站在前面看着自己。 无论躲到哪里,她都逃不过她。 毕竟她,是她的女儿啊。 王氏下了马车,头上盖着一大顶笠帽,把脸重重地裹起来。 掌柜看见这个太太,愣了一下,上前迎接:“太太,可是要买首饰?” 王氏点点头,语气虚虚地说:“掌柜,你可知道东家的小姐是谁?” 掌柜愣了:“您是……” 王氏笑道:“我想见你们东家的小姐。” 掌柜客气道:“咱们东家是不随意见人的,太太如果喜欢,可以买下头面,如果再有问题,可以再请东家出面……” 王氏皱眉,重复道:“我要见你们东家的小姐,不是东家。” 掌柜一脸莫名其妙。 这人在说什么? 本来掌柜还要再耐心地说两句,王氏就看见了店铺后面一闪而过的影子,顿时体面也不顾了,尖声叫道: “姜琮月!” “姜琮月!!” “我看到了是你,你还躲着是不是?连你娘也要躲着了?” “还不快出来见我!” 王氏含着气,咬牙看着周围。她索性上手,把柜子上的金的玉的全部摔在地上,摔了这边又摔那边,整个店里正在看首饰的人都惊呆了。 “给我滚出来!” 王氏手里拿着一只华美的凤冠,顿了顿,最终还是咬着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啪! 七彩凤冠摔得粉碎。 刚来取货的陈贵妃宫女惊得目眦欲裂:“我们的凤冠——” “吵什么!”王氏难得如此有底气,昂着头看着宫女,“摔了你的,找我女儿赔就是了,都是她害的!” 门外的黑鳞卫一愣,迅速对视了一眼。 为首的道:“去,向首领禀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妇道 “摔了你的,找我女儿赔就是了,都是她害的!” 王氏的话一出,整个店里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外面的大街上也有不少人被吓到了,呆呆望着里面。 王氏有了底气,端着袖子,昂头看着店铺后面的身影,声音凌厉。 “姜琮月,你若是不出来,老爷有的是办法把这陪嫁铺子收回去!” “等老爷收回了铺子,看你还能躲到哪里!” “嫁了人竟然还逃出来,你这样不守妇德的东西,我是怎么教你的!”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哪还有男人愿意娶女人!”王氏越说越傲然,想突出自己的贞节和教养,被路过的男子刮目相看。 即便她是乡下出身,可教养也十分严格,从来不会叫她去追求“自由”、“独立”。 若是女人都自由独立了,男人怎么办?他们娶什么媳妇?这世道还像话吗? “我跟了老爷二十年,什么都没求过,你这不知足的,嫁了侯爷还善妒,逼迫侯爷不纳妾!”她越说越是愤怒。 “你像个人吗?你当真是我教出来的女儿?” 王氏本来虚弱,可这话她实在是在心里堆了太久了,且也是发自肺腑的。 竟然让她说得中气十足,口口声声、振振有词。 姜琮月终于听见了,从后院走了出来。 三年来,她第一次看见生母王氏。 她的声音一出现,就如同儿时每一次下场明确的“捉迷藏”一样。 有一种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她找到的恐惧。 刻入肺腑,惶恐至深。 可经历过这些天的一切,姜琮月看着她跨越千万山水,强撑着一口气站在自己面前。 竟然没再感觉到那种害怕。 反而是发现王氏如此瘦弱。 她的衣衫下,几乎是皮包骨的身形,华丽的衣袍空空荡荡地贴着。 又发现自己这几年长高了不少,比王氏高出了大半个头。 她竟然俯视着王氏。 从前,王氏怕她长得太高,维持她纤弱盈盈的体态,不让她吃饱,吃到一半便打掉筷子。 姜琮月十几岁时总是瘦瘦弱弱的,孤僻寡言。 到了京城,发现哪家小姐都是吃得足足的,个子高挑,精神饱满。 她连比她小几岁的姜如珍都打不过,推一下便摔个跟头。 更别说王氏在已经不流行缠脚的今天,特意让她穿小一号的鞋子,只为了让她“柔顺”“好看”。 姜琮月跑不得、跳不得,永远关在院子里绣花听训。 她本以为自己及笄之后不会再有变化了,可没想到这几年还长得更高、更健康了。 这才想起,她嫁人的时候,似乎也才十七岁。 姜琮月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客人,颔首说:“今日打扰各位雅兴,各位可随掌柜到楼上细看。” 王氏被她第一时间并非害怕、畏惧颤抖的模样气得不轻。 王氏抖着手,厉声喊:“姜琮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你是不是要置孝道于不顾?你要是这样,可还有男人敢娶你?” 姜琮月终于回头,从高处看着她。 她笑了下,一字一句说:“我才不在乎别人想不想娶我。” 王氏一震,随着姜琮月往前走,她竟然后退了一步。 “你,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王氏震惊了,颤抖大喊,“你占着姜家小姐的身份,就敢看不起你娘?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要是没我,你做得成姜家小姐吗!” 姜琮月听得太倦了,她不想再为这些话做出丝毫的反应。 “要是你不想生我,大可以当初便把我溺死在井里。” “要把我生下来,是你想做姜府的妾室,有个依靠,可不是为了给我身份。” 姜琮月步步前行,王氏后退着,越来越抖。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回云安侯府,继续做侯夫人吗?” “姜大人想必给了你很满意的条件吧,只要把我劝回去,就能让你留在府里?” “姜琮月!”王氏的目的被揭开,她目眦欲裂。 周围心惊胆战看热闹的人这才明白了。 天哪! 这竟然是最近红火起来的“浣玉新”的老板?竟然是一个准备和离的侯夫人? 她生母,不同意她和离,所以来闹事? 这是什么母女啊! 竟然闹成这样,真是罕见! “老爷可是你的爹!侯爷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弃他们于不顾,又置他们于为难之地?” 王氏不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了,拿父亲和丈夫绑架姜琮月。 她大声尖叫:“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任性,侯府得罪了林首辅家,没能让二公子上国子监!” 姜琮月挑了挑眉,冷笑:“李延良可是亲口说的,我太严厉,不要我管,只要那个会陪着他去集市玩的表姐即可。” “他哪里来的脸面,让我为他的学业打算?” 姜琮月几乎笑出声,她难得说不留情面的话,可心里却觉得无比痛快。 看着王氏,她只觉得嘲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因为我得罪了林家?我烦请姨娘和侯府都动动脑子,若非请我上门做客,林家会和云安侯府有任何关系吗?” “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还当成自己的了,真是脸皮厚比城墙!” “林家要是觉得我得罪了他们,侯府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即可,我亲自给他们道歉!” “哦,当然了,我只说道歉的话,什么国子监我是一概不知的。” 姜琮月对王氏好整以暇地笑了:“他们要是有胆量,就让林家的人单独来见我啊!” 王氏彻底把话掐在了喉咙里! 要是姜琮月真得罪了林家的话,他们就不会想把她找回去了,巴不得她和离。 可现在就是因为林家喜欢姜琮月,想和她认识,云安侯府需要姜琮月替他们说情。 可是又拉不下脸求她。 对他们来说最爽的方式,就是甩锅给姜琮月,把这件本来就跟她无关的事,说成她的责任。 这样,姜琮月迫于流言压力也会回府帮忙了。 可谁也没想到,姜琮月竟然根本不接招! 甚至拆穿了侯府的真面目! “啧啧啧!这个亲娘也真是脸皮厚,竟然帮着外人逼迫自己的女儿,是她亲生的吗?” “是亲生的也利欲熏心了,没听见刚才说,只要她把女儿逼回去,就能留在府里做太太吗?” “作孽哟!” “那个云安侯府,也是荒唐,他们那二公子都说了不许管了,竟然还有脸叫嫂子给自己帮忙?” “小小年纪,就如此无耻,真是未来可期啊!” “整个侯府的家教都令人匪夷所思……” 王氏听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她竟然都没能如愿,姜琮月竟然如此说她,完全不顾她母亲的脸面和威严。 她气得指着那些议论的女人:“嘴贱什么!高官私事,也是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能议论的?” 被她指着的人不屑地笑了,身旁的人都同情地看着王氏。 “你算个什么东西,姜御史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傲然把王氏指着她的手打了回去,步步逼近:“刚才就听你说话烦得要死!哪里乡下来的老东西,满口半截入土的腐朽言论!” “你以为还是前朝呢?你做梦没醒?” “我堂堂贵妃身边一等女官,你家老爷见了我都要行礼,你在我面前还敢放屁!” 王氏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意识里女人如果不梳贵夫人的发髻,那不可能又什么高贵的身份。 她瞳孔一缩,震惊道:“什、什么女官!女人岂能做官?!” 陈贵妃的女官实在是听烦了,一巴掌掀了上去。 啪! “我告诉你,我不打你是看在你是姜老板的亲娘面子上,不是因为你真的有这个脸面不挨打。” 女官欺身迫向王氏,嘲笑:“你啊,活在上辈子的老古董,满身都是土,还是回你该待的泥坑里吧。” 她指着地上摔碎的凤冠:“那可是陈贵妃要献给皇后娘娘的凤冠!” “订制了许久才做好,皇后娘娘正在宫里等着呢,若让娘娘知道被你摔碎了,你……” “哼,还有你家老爷,可就等着娘娘发怒吧。” 女官冷哼一声,跟姜琮月告别:“姜老板,告辞了。” 姜琮月颔首:“今日招待不周,来日去向贵妃娘娘赔罪。” “赔不赔罪不要紧,我自会将今日的事与娘娘说清楚,姜老板只需做多些好的首饰出来就行。” 女官轻蔑地睨了跌坐在地的王氏一眼,大步走了。 王氏撑着地面,狼狈地抬头,浑浑噩噩地看着她离开,还是不敢置信。 这一切,都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怎么会发个脾气,明明是要惩戒姜琮月,却摔了皇后娘娘的凤冠?! 这怎么可能呢?! 姜琮月走过去,微微弯身,说:“娘,你从来没走出过银山老屋吧?” 她声音轻轻的,一点情绪没有。 “从前有人要带你出去,也有人跟你讲过,外面的世界和银山不一样,可你就是不肯听,不肯信。” “若非族老拦着,你死活要给我缠脚,要把我在阁子里关到出嫁。” “明明你知道啊,其实村里其他女孩儿也不用受这种苦的。” “坚守这种苦楚,能让你觉得你仍然是银山名门王氏,高出别人一等,是么?” 王氏浑身一颤,眼瞳缩小了,浑身绷紧了。 “还有啊。”姜琮月凑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不是东家的女儿,我就是东家。” “这个铺子,是被我盘下来的。” “从头到尾,都属于我的产业,和姜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听见了吗?别人叫我姜老板。” “我只是我自己,不是云安侯的夫人,也不是姜府的小姐,更不是你任由折磨的女儿。” 姜琮月又笑了笑。 “你想不到吧,从前被你撕掉灌进井里的东西,从来不准我碰一下的东西,现在让我活得很好。” “你哪怕为李延良的学业努力,也不曾为我努力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我自己在努力,改变我的命运。” “至于你的命吗,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姜琮月直起身,回过头抬起手,手指招了招。 “送客。” 掌柜心头一凛。 他一向觉得东家行事有条理,又冷静,比常人不同。 可她总是温和的、宽容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东家如此果决冷毅的眼神,想来这些年,她真是经历了许多磨练。 而今终于露出难掖的锋芒了。 掌柜点点头:“是,东家!” “姜琮月!你怎么这样对我!姜琮月!我是你娘——” 王氏大叫大喊着被拖了出去,惊慌失措。 姜琮月只觉得她跟上次宫宴上被拖出去的嫡母很像。 张牙舞爪,声势浩大。 其实脚下空空,毫不坚定,只是为虎作伥。 她转身拍了拍手:“各位客人,热闹都看完了,若有兴趣,也进来看看店里的首饰吧。” 街上看热闹的路人对视了一眼。 那可是宫里娘娘都要买的首饰! “我正想看看,什么头面这样好看,连皇后娘娘也要买!” 有人带头进来,后面便蜂拥而至。店里一下子挤满了人,惊叹声此起彼伏。 果然好看! 姜琮月把生意交给掌柜,自己去了后院算账。 管了这些年家业,她算账比寻常商人更明白,掌柜也自认不如。 过些日子的春日宴,许多夫人小姐都要出席,只怕首饰又是一笔大开销,他们得赶上这个市场。 今日暴露了行踪,姜家和侯府想必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姜琮月现在手里有钱,也不介意比预想中更快开始打官司。 她紧锣密鼓地算着账,却不知道今天的一切很快就传了出去。 不比上次宫宴,毕竟范围小,夫人们嘴都严。 淑妃被训斥、还有姜家母女被打耳光一事,只是小范围传播。 这次可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京都也就是眨眼的事儿。 尤其是本在暗中守着她的黑鳞卫。 看见事情发展之后,便愣神了。 这根本没有他们发挥的空间,姜小姐自己便解决了。 一群人挠了挠头,继续穿着便衣行走在周围,卖糖葫芦的卖糖葫芦,卖炊饼的卖炊饼。 整个珠宝坊也迅速传开了—— 中街有一家,是侯夫人开的店! 她准备和云安侯和离了! 哪怕是为了看八卦,也有不少人来店里逛一逛。 宫里的娘娘们也听说了。 皇后和陈贵妃坐在一起,陈贵妃脸色格外尴尬。 “本宫给皇后娘娘定做的凤冠,竟然被一个疯婆子给摔了?” 女官愤愤不平:“正是,娘娘!奴婢亲眼见了,金碧辉煌,十分华美!皇后娘娘若是佩戴了,定能在春日宴上叫所有人开眼的!” 陈贵妃恼了:“你替本宫教训了那个疯婆子没有?” “教训了!只是时间紧,只赏了她一个耳光,真是叫人不解气……” 皇后反应过来,道:“好了,既然老板说还会再做,本宫也不是等不起。” 陈贵妃连忙低头:“皇后娘娘大度。” “就是那个老板,是……姜氏?”皇后一问,就觉得有些耳熟。 “上回太后娘娘那儿办宴,是不是留了她下来陪同?” 陈贵妃道:“大约是的,不过太后娘娘不喜欢和咱们说话,平时也就淑妃那个厚脸皮的非要去蹭一蹭,所以臣妾也不清楚。” “您上次又还病着,所以也没见成。” 皇后心念一动,道:“既然是母后喜欢的人,那照顾些生意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姜小姐和离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大周虽然风气还算开放,但和离也不是常见的事,尤其是发生在贵族之间。 陈贵妃纳闷道:“兴许就是开那间店吧……皇后娘娘是说?” 皇后笑了笑,想到了自己妻子去世,做了鳏夫的弟弟。 她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本宫只是为弟弟想想。” “娘娘也是对她好了,您的娘家弟弟身份可比云安侯强,即便是续弦,也比做个云安侯夫人得意多了。” 陈贵妃一拍手:“到时候臣妾就去帮您说亲!这成人之美的事啊,只怕她要好好感谢您呢!” 皇后也笑了。 虽然她不是很看得上和离的女人,但能得太后喜欢,姜氏也还算入眼。 说给她弟弟,也是机缘巧合,走了运了。 若是再嫁,她弟弟可是顶级的人选,没人能比她弟弟更好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疯癫 皇后说着,又道:“对了,上次二公主可是训斥了一对母女?” 宫女回答:“正是,就是那位姜小姐的嫡母和嫡妹,据说是她们要给姜小姐脸色看,二公主便把她们赶了出去。” “这位姜小姐,还是二公主的救命恩人呢。” “连薛小姐,也对她格外喜欢,为她打了她那个嚣张的嫡母一巴掌。” “哦?”皇后有点惊讶。 二公主是元后独女,向来受宠,皇上总怕亏欠了她,把她捧在手心长大的。 皇后是继后,对二公主也要和颜悦色,担心皇上以为自己苛待元后的遗珠。 二公主和薛大小姐二人,在京里是打遍无敌手。 一个纵横皇家,一个勋贵尽低头,就是干了什么别人也不敢追究。 有这两个人护着,姜琮月怕是干什么都无往不利。 皇后喃喃道:“这姜小姐还有这本事……” 她更想介绍给她弟弟了。 听起来,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她弟弟就是人木讷了点,不会与人交往。 家中亲戚又多,各种想抢家产的,她弟弟很吃亏。 要是娶了这个姜小姐,以后家里乱糟糟的琐事都有人管了,还能催着她上进,就更好了。 若是有这样的用处,姜氏的已嫁之身也不算什么污点。 她又问:“姜小姐是为什么要和离的?” 宫女道:“奴婢听说了,是云安侯要抬表妹为平妻,公然带表妹进宫赴宴。表妹愚蠢得罪了淑妃,还要叫姜小姐承担。” 皇后沉思:“这么大点事,虽说是给她没脸了,可这就能和离,可见有些善妒,脾性也算不上好。” “唉,不过人难免有缺点,她能主持云安侯府这么多年,又能得几个贵人器重,也不是一无是处。” 皇后道:“下次春日宴,陈贵妃把她请进宫来,本宫亲自看看。” “若是不错,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说。” 陈贵妃笑道:“是,姜老板只怕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好运吧?” 皇后又说:“至于姜家那对母女,春日宴就别给她们发帖了,免得闹得不得安宁。” 姜如珍和周氏还不知道,她们盼望了许久的一场说亲宴会,就这么把她们排除在外了,不给参与的资格。 什么嫁入高门,胜过姜琮月,根本就是没机会的事。 这可都是她们自己作的。 而李府,也还不知道笑话传了多远。 李家小姐礼数缺失,竟然公然上门问林家公子的消息,像是恨嫁似的,闹了个大笑话。 林首辅夫人走到哪里都被人打趣,也是烦死了那李家人。 她儿子是出众,看上她儿子为婿的高门也不少,可人家也都是派长辈和好友来隐晦地说亲。 哪有小辈自己出面,跟上赶着似的! 这一日,林夫人又收到请帖,是云安侯府请她去做客。 她一听就想把帖子扔了:“还有脸请我上门!自己家的小姐不检点,连累我儿子被人议论,这都有人说我儿子和他们家那个蠢丫头私相授受了!” 管家无奈赔笑道:“夫人别生气,云安侯府这次说请了姜夫人回来,有要事与您相商,还希望您务必到场。” 林夫人动作一顿,把白眼收了回去:“当真?姜夫人回来了?” 她又狐疑道:“可是我不是听说,姜夫人已经离开侯府多日了,还有人传她在珠宝坊开店,打算和离吗?” 管家也莫名其妙,只能说:“那云安侯信誓旦旦的,也许终究是夫妻,姜夫人还是被劝回去了。” 林夫人无语地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好吧!看在姜夫人的面子上,我就再去一次。” “对了!少爷的亲事要早些定下来了,我看安国公家的女儿就挺好的,你拿上庚帖去叫他自己斟酌斟酌。” “再不定下来,只怕有的人又要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了。”林夫人十分嘲讽。 王氏回了姜府,就浑浑噩噩的,像被人害了似的。 谁叫她都不回神,有一点儿声音都惊一跳,见鬼似的防备着。 “不要过来!” “别碰我!” 她声音凄惶地叫着,丫鬟想拉她也不敢碰。 只能面面相觑,看着正堂里的姜御史和周氏。 姜御史皱紧眉头直拍大腿:“这又是怎么回事了?不是叫她去劝姜琮月回侯府,怎么倒是她撞了鬼似的?” 周氏拿起帕子,嫌恶地掩住嘴角:“看来王氏是真的有些疯了,神智失常,不能呆在府里。” 姜御史一抬头,声音拔高:“那姜琮月怎么办?谁去劝她?” “难道要本官亲自去吗?还是你去?” 周氏一噎,眼神慌乱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没接话。 姜御史好面子,身为朝廷命官,必不可能亲自去珠宝坊,和自己的庶女推拉和离的事。 让她去,她也害怕那薛大小姐和二公主再次出现,给她耳光啊! 上次薛成瑶打的耳光,她现在还疼! 周氏一想起来就十分屈辱,因为身份之差,她别说还手了,甚至连表现出不满都不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就是薛家的威势,并不比皇家差。 “老爷何苦这样教训我,不就是王氏说不清楚吗?问问丫鬟不就得了。” 周氏讪笑,严厉叫过王氏的丫鬟:“你陪着王氏去找姜琮月,还不说说是怎么回事!” 丫鬟扑通一下就跪下去,说:“大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都听得?我们听不得?”周氏厉声问。 丫鬟瑟瑟发抖,咬牙许久,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小姐说……说……” “说老爷一定给了王姨娘很好的条件吧,是不是只要逼她回侯府,王姨娘就能留在姜家?” 周氏顿时变了脸色! 她凄声道:“老爷!你怎能让这个疯婆子留在姜家!” 姜御史面上也有些尴尬,咳嗽两声遮掩:“咳咳,本官只是敷衍她,好叫她用心劝说姜琮月。” 周氏仍然警惕地瞪着他:“不论如何,老爷都不能叫这个疯子留下来!若是她闹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向别人交代?” 姜御史都不太爱听了,只是不耐烦地带过去:“知道,知道。” 他又问丫鬟:“还有呢?那个不孝女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说……” “侯府要是想让她去跟林首辅说情,就让林家人亲自去见她!她必不可能为侯府说一句话!” 姜御史脸色霎时一青。 “姜琮月真是这么说的?” “她必不肯为侯府说一句话?不为二公子的学业着想!” 他脸色十分不可思议,在他的观念里,怎么会有女眷如此不识大体,不分轻重,不肯为家中的男丁付出的。 “还有!”丫鬟硬着头皮,干脆一起说了。 她指着疯疯癫癫的王氏,说:“王姨娘还摔了店里的凤冠,那是皇后娘娘要买的!” 姜御史眼一瞪,差点昏过去。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姜御史被打 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姜御史算是体验够了。 不过是让王氏去劝姜琮月回家去,她竟还能翻出些新花样来! 姜御史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怎么会在姜家的陪嫁铺子里买凤冠?!” 丫鬟赶紧埋头:“奴婢并不知道,只是看着、看着大小姐那店铺似乎生意很好,许多贵人都来买首饰。” 姜御史此刻急坏了,也顾不得细想那小破店铺是怎么生意兴隆的了,满脑子都是砸坏了皇后娘娘的凤冠。 “不行,本官必须出面了。” 姜御史坐不住了,终于站起来。 “把王氏看好,本官亲自去找姜琮月!” “这事在皇后娘娘面前,可不能出了疏漏!” 他回头,狠狠看了王氏一眼,眼神狠得,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先把她关起来!若是皇后娘娘问罪,就说她是个疯婆子。若是没人问罪,就把她送回乡下去。” 王氏一心给姜御史帮忙,得到他的认可,能够留在姜府。 可没想到姜御史转眼就翻脸,丝毫不留情面。 一直疯疯癫癫的王氏听见“回乡下”的字眼,忽然间一凛,好像清醒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老爷!” “我是为您去做事的呀老爷!” “您怎么可以抛弃我?我等了您二十年——” 姜御史看也不想看她一眼,一挥手:“带回去。” 他大步离开,周氏送别了丈夫,这才转身看向奋力挣脱丫鬟的王氏。 她居高临下,神态莫测地笑了笑。 “王氏啊,你一个姨娘,是上不得台面的。”周氏掩了掩唇,笑了,“若是你上得台面,老爷二十年前就把你带回来了,岂会连你女儿出嫁,都不让你进京看看?” 王氏软软跌坐在地,害怕地仰头看着她。 她能欺负的只有姜琮月,哪怕周氏现在都不敢在姜琮月面前放肆,被护着姜琮月的人狠狠打了耳光。 可王氏还是对她保持着对正室主母的敬畏。 觉得周氏是自己要尊敬的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周氏看不起她,十分轻蔑道:“老爷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你怕是看不出来吧?老爷是读书人,你这样的乡下女人,什么书都没读过,大字不识一个,做不了老爷的解语花。” “又不懂京城的规矩,无法跟太太们交际,只怕冒冒失失,得罪了贵人。” “死守着你那乡下的老规矩不放,还想把你女儿也教成那样。” 周氏鄙夷地瞥着她:“要是听你的,只怕姜琮月还嫁不进去侯府,可惜了。” 王氏跪在地上,浑身一颤。 什么? 如果听她的教训,姜琮月甚至还嫁不进去侯府?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她明明是最柔顺、最听话的妇道啊! 应该人人都欢迎才对,应该男人们都很喜欢才是啊! “现在可没人喜欢你这一套,畏畏缩缩,小家子气!像别人都要害你似的!” 周氏拔高了声音,叫丫鬟:“把她带下去,别出现在我面前!” “不——夫人,夫人!” “求求您,求求您了夫人——” 王氏的声音越来越远,周氏冷哼一声,回头走了。 给了她走出家门的机会,她也走不出去。 有的人就是,神仙难救。 姜御史登上马车,催着车夫急匆匆赶去了珠宝坊。 正逢傍晚时分,珠宝坊店门前都挂起了灯笼。 马车停下来,他一时还没准备好下车,在车上拍着掌构思怎么叫姜琮月去和皇后娘娘解释。 还有李家的事! 他可跟云安侯府打了包票,三日内必定能把姜琮月送回去的! 眼看着三日就要到了,事情不进反退。 姜御史脸色阴沉,也不说下车,咬牙半晌。 又对车夫说:“再转转。” 车夫也不敢问,埋头围着珠宝坊中街又转了两圈。 守在各个街口的黑鳞卫却是注意到不对了。 黑暗间,有几个小贩打扮的人抬眼,互相对视看了看。 卖糖葫芦的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一个小巷里。等他出来,手上已经没有糖葫芦,目光透出冷冽的野性。 犹如夜行的狼群一般,这群人盯上了姜御史。 “琮月,你姨娘砸皇后的凤冠,你就不能拦着?” “她好歹是你亲娘,做错了事你也不知道教教?” 姜御史在马车里喃喃自语,转瞬又猛地摇头:“不行,不能这么说。”这没有父亲的威严。 他又想了一句:“姜琮月,连你父亲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你娘可是听我的命令来找你的!” “混账!” 姜御史刚喊完,突然间眼前就一黑,感觉自己被连人带马车踹了一脚。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马车里飞了出去,狼狈地趴在地上,肺腑剧痛。 “哎哟!” “谁!” “谁暗算本官?!” 姜御史起初慌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之后又愤怒了,转回头左右打量。 可这贼子根本不给他打量的机会,一脚就把他的脸踩了回去。 “哎哟!” 姜御史又听见一个冷冷低沉的男人道:“麻袋。” 下一瞬,一个麻袋就毫不客气地套在了他这个当朝御史的头上! 姜御史瞪大双眼,悚然一惊! 随即,果然一闷棍“当”地敲了下来! 逆贼! 有逆贼!! 有人突袭朝廷命官!! 姜御史冒着剧痛挣扎着,还想喊动群众救命,那人便低声道:“打晕他。” 来不及反应,姜御史眼睛一凸,脖子被手刀一砍,就重重地晕了过去。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叫赵秀雅搬出来 不知道晕了多久。 朦胧中,姜御史听见男人法外狂徒的声音: “留不留?” “瞧着官袍也就是个四品官,暗中处理了没事,主上会善后的。”那声音淡淡的,就翻看猪肉一般把姜御史踢翻了个面。 姜御史心神大震。 “就四品官”。 他骇然极了,这是何等狂妄之辈! 他经营多年,四十多岁,才做到了这个位置! 竟然被这贼子如此不屑! 他又惊又怒,正要勃然坐起,却察觉自己手脚被捆住,嘴里还堵上了! 麻袋黑漆漆地罩着他,恐惧这才如期降临。 他被绑架了。 这帮人有什么目的?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姜御史感受着后脑勺仍然袭来的钝痛,决定闭上嘴,慌乱地听他们的口风。 他们还有主上?主上是谁?难道远在四品官之上? 那折磨他做什么? 姜御史极尽思虑,觉得兴许是自己身为御史,平时说话太直,上谏弹劾得罪了不少人。 他稍许得皇上器重,从姜琮月赐婚侯爷一事上就可见一斑。 这莫不是哪个达官显贵不忿他进献忠言,要教训他? 姜御史顿时生出皇上重臣的骨气。 宁折不弯! 就是如此折磨他,他也不会改口,去讨好那些权贵的! 殊不知,自己眼巴巴地把姜琮月送回侯府的模样,已经被不少人嘲笑了。 说是清正的言官,一样想攀高枝。 头目背着手,淡淡俯视着地上的姜御史:“查清身份了吗?” “是,他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姓姜,是姜小姐的生父。” 头目皱了皱眉。 既然是生父,为何不敢进去见女儿,而是这样猥琐地绕着珠宝店,意图不轨? 他立马就明白父女关系只能是差到极点。 黑鳞卫在塞外几年,不曾听过京里的事。 就是有京都的消息传去,也是顶层勋贵之间的纠纷和推拉,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御史。 姜御史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们讨论自己的身份,又狐疑起来,莫非不是针对自己? 那是什么缘故?莫非自己打扰什么大人物的机密了? “原来是御史啊……” 头目静静看着他,若有所指。 姜御史心头一雀跃,心想莫不是怕自己日后弹劾,带官兵追究,这帮人要放过他了? “再打一顿。”头目淡淡说。 “是!” 姜御史眼球一凸,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又是哐一顿砸,彻底昏死过去。 头目转身出去。生父又怎样?骚扰姜小姐,他都该往死里打。 剩下的一分情面,是他不确定姜小姐还想不想要这个生父。 再说…… 虽然黑鳞卫不通人情,却也大概明白,主上对姜小姐的感情非比寻常。 万一呢,他是说,万一有那一天,主上想娶姜小姐。 那姜御史死了,姜小姐岂不是还要守三年孝。 他就不自作聪明给主上添麻烦了。这样一个小人物,什么时候死不能死,非要趁尘埃落定之前? 姜御史活活被打了一夜,打到快天亮才停下来,有人把他抬去了姜府后门,噗通一丢。 姜府等了一夜,也是灯笼高挂,不知道老爷出了什么事。 “这么大点事,老爷怎么去了这么久?” “就算没劝下来,也不可能在外面过夜,不送消息回来啊?” 周氏越嘀咕越不对,心乱如麻地走来走去。 姜如珍打着哈欠:“娘,你就放心吧,爹都出面了,姜琮月不可能不回来的。” “能出什么事?我看啊,爹兴许是劝完她,正好去上朝了。” 说话间,就有小厮连滚带爬跑进来,帽子都歪了,一边爬一边扶正帽子,大叫道: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老爷回来了!” 周氏一喜,忍不住责怪道:“你这夯货,老爷回来了是好事啊,你哭丧什么呢?” “哭就哭在这里啊夫人!”小厮声嘶力竭,“老爷是被丢回来的!” 周氏一个趔趄,姜如珍更是被茶水呛得差点过去。 “什么?!老爷怎么了!” 姜御史鼻青脸肿,气息奄奄地被丢回了姜府后门。 姜府人仰马翻,又是哭又是尖叫,而此刻的云安侯府,则显得有几丝成竹在胸,优势在我。 “延良,这次哥哥可是拉下了好大的脸替你请回来的人,你有机会进了国子监,可要好好学习,明年是要下场的。” 李延德正在教训弟弟。 “我们侯府虽说现有两个爵位,可爹的将衔是袭不了的,将来我的嫡子袭了侯爵,你就得靠自己用功让皇上看见。” 李延良乖巧地点头,赵氏就忍不住心疼了。 “哎哟,良哥儿还小,才十二岁,德儿你没必要对他这么严厉。” 赵氏搂着小儿子,说:“就算他没考出好成绩,可只要肯读书,皇上未必不会高看一等。毕竟勋贵子弟比寒门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的。” 李延德一愣,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拆台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满道:“娘说的什么话?国子监里也是人才云集的,二弟现在不用功,来日被人抛下了,那该怎么办?” 李延良撅了撅嘴:“不就是功名吗?等我进了国子监,一时半刻的事儿。” “那些寒门子弟,有我这么好的师傅吗?有我这么聪明吗?” 李延德更不满了:“要谦虚!国子监可不是什么一般书院——” “哥,你就别训我了!爵位都让你和你的儿子袭了,我读个书,你还指手画脚的,我还要怎么办?这侯府难道就没我的事儿了?” 李延良大声嚷嚷:“就是不读那国子监,这侯府家财也有我一份!我做个富贵子弟也过得好好的!” “你!”李延德气得脸青了。 他多年不管教李延良,没想到竟然这么说话! 赵氏见势不妙,赶紧挡在小儿子面前,和稀泥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有错,德儿太严厉,良哥儿,你也不能对你亲哥哥这样说呀!” 李延良撇撇嘴:“我说的都是真的,哥自己非要逼我,那么严厉,跟嫂子似的,我才不理你们呢,我去找秀雅表姐玩去!” “李延良!” 李延德脸色铁青,气得想动手。 然而赵氏死死拦着他,叫李延良快走快走,转过头还说李延德:“你说你对小孩子那么苛刻干什么?” 赵氏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挥袖走了。 李延德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看着空荡荡的书房,气得想把笔墨纸砚都推到地上。 他辛辛苦苦去找人,都要给姜琮月低头了,就为了联络林首辅,混个进国子监的名额。 亲弟弟却如此不识好歹,还说这等不知感恩的话! 连亲娘也是,居然拉偏架! 李延德气了半天,终于意识到,姜琮月之前的处境也是如此。 他竟然感受上姜琮月的待遇了。 李延德一阵脊背发寒,赶紧甩掉这个想法。 不行,他可不能管这些家事! 要赶紧把姜琮月叫回来! 他就是稍微退让点也行,给姜琮月脸面都行,他甚至可以不计较淑妃的事儿了。 他就想别管这些破事儿了! 李延德脸色阴沉,大手一挥:“去正院,叫赵姨娘立刻搬出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请人 让姜琮月重新住进正院,是李延德能想出最好的条件。 那时不就是让姜琮月搬出去,赵秀雅住进去,姜琮月才跟他闹脾气么。 她气的是他不给她正夫人的面子,带赵秀雅出席宫宴,让她丢脸了。 她想要这个脸,他还给她不就是了。 李延德大手一挥,小厮只得去找赵秀雅通知这事儿。 赵秀雅这几日也是寝不安席,食不下咽。 姜府那个丫鬟真是个狐狸精!一来了侯府,就死缠着侯爷不放,好像她是先来的似的。 那个春花,也服侍过侯爷,十分可憎!竟然敢跟她争! 赵秀雅每日夜里气得揉烂了绢子,白天却还笑脸相对,讨好两个少爷小姐。 李延良顽皮,李延淑骄纵,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货色。 她也就凭着从前在老家,父亲有不少子女的经验,琢磨出了对付他们的方法。 从前姜琮月在的时候,对他们看得很严。 这两兄妹早就心生不满,整天想出去玩。赵秀雅只需要顺着他们就是了,带他们出去逛集市,买花样玩意儿,看闲书。 嘴上,就用好听的话捧着他们。 一会儿说良哥儿天资聪颖,一会儿说淑姐儿样貌可爱。 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达成姜琮月要他们达成的效果,姜琮月完全是白操心。 这两货果然被她糊弄得十分高兴,还当真了。 赵秀雅好不容易拍完了李延淑的马屁,哄着她“仪容无双,娇俏漂亮,林公子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结果李延良又来找她了。 赵秀雅真是差点骂人! 她勉强笑着哄李延良:“哎哟!良哥儿又是怎么了?” 李延良当即把亲哥和亲娘的话一通倒,赵秀雅才明白他是受挫了,不相信自己需要如此努力,才能获得哥哥本就有的封爵。 平时哄哄他还行,这种事上赵秀雅还是要站在侯爷那边。 “二公子别多心,侯爷是心疼你才这样告诉你的……”赵秀雅心力交瘁,努力找了话来说。 谁知李延良顿时变脸:“表姐,我看错你了,你也和他们站一边儿!” 李延良扭头就走,赵秀雅愣了:“哎,二公子,二公子!” 赵秀雅怒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登时把茶盏往地上一摔! “给你脸就当脸了是吧!还以为谁真想捧你呢!不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等我当上侯夫人,有你好看的!” “赵秀雅!” 身后,不敢置信又含着愤怒的声音响起来。 赵秀雅一僵,吞了苍蝇似的,慢慢心虚地回过头。 李延德带着李延良,满脸盛怒! 赵秀雅一颤,顿时慌了,他们怎么回来了?! 李延德真是没想到,看见弟弟怒气冲冲跑出来,得知他冲撞了赵秀雅,还带他来跟赵秀雅道歉。 一进来,两人就听到这样的话。 “赵秀雅,你什么意思!莫非你在本侯面前的样子,都是装的不成!”李延德疾言厉色! 李延良也气疯了:“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本公子废物?你竟然骗本公子!” 赵秀雅腿都软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啊,侯爷,二公子!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本侯已经听清楚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李延德脸色铁青,他从来没想过温柔贴心的赵秀雅私底下竟然说他们这种话。 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竟然只是为了当上侯夫人,一直对他们屈意讨好! 屈意讨好也就罢了,李延德很享受别人因为自己的身份对自己谄媚。 可你竟敢背地里,嘲讽他们,羞辱他们? 哪怕赵秀雅是母亲的侄女,李延德也忍不了了。 本来就一肚子火,他彻底冷声爆发:“滚出去!别住本侯的正院!” 李延良也气不过,上前踹了一脚,赵秀雅噗通一声摔下去。 李家小公子一向对她很亲近,赵秀雅没想过他一翻脸竟然就这样踢自己。 她瑟瑟发抖,跌坐在地上,眼泪湿了妆容,连最擅长的卖可怜都卖不起来。 看着李延良阴沉的脸,她才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权贵。 原来她从来都在侯府没有地位。 哪怕李延德好像那样离不开她,可若是她说了一句不好听的话,李家人就能要她死。 她勾引李延德的时候,可从没想到侯府生活有这样不易。 赵秀雅战战兢兢,捂着疼痛的肩膀爬起来,委委屈屈地去收拾行李。 走出正院的时候,她看见姜家那个丫鬟穿着一身崭新的漂亮衣裳,比她还像姨娘,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赵姨娘,慢走啊。” 姜府丫鬟志得意满,抿着嘴角笑道。 “这正院啊,不是人人都配得上住的。赵姨娘忝居这些时日,也不知道,会不会折寿啊?” 她的面庞极尽刻薄和挑衅,像极了不久之前的赵秀雅。 地位置换,赵秀雅忽然间浑身发凉。 原来这个胜者位置如此容易失去。 根本就没有什么是真的。这荣华富贵之中,做攀附别人的藤蔓不可取,随时都会被扯下去。 她的胜利不是真正的胜利,只是掌握权力的人把目光落向了她,她就侥幸以为是自己的。 赶走了赵秀雅,李延德看了李延良一眼,冷冷走了。 再咬牙切齿,再恨他不争气,也终究是一家人,他还是要为这个弟弟谋算。 他问了问管家:“林首辅夫人可说了什么时候上门?” 管家连忙道:“正是今日,午后便要过来了。” 李延德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压不下内心的烦躁:“姜家呢?还没把姜琮月带回来吗?” “已经派人过去问了,姜大人既然说了今天把夫人送回来,就肯定会送回来的,侯爷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管家安慰道:“对了,既然林夫人要来,何不叫些相熟的夫人也来做客?正好,叫别人都看看咱们和林家也是有交情的。” 李延德点点头:“你去办,咱们就等着姜大人过来吧!”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是谁打的?! 姜家早已人仰马翻。 周氏差点晕过去,围在姜御史床前哭嚎道:“老爷!您是怎么了呀!怎么就成这样回来了?” 姜如珍也急坏了,姜御史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一切优渥的生活都来自他。若他出了什么事,那她们娘俩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姜御史气息都微了,鼻青脸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模糊地看着她们俩,嘴角颤动,流着口水。 小厮一跪,连忙说:“老爷这很明显是被人打了呀!不知道是哪个贼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打朝廷命官!” 被人打了! 周氏抽了口冷气,急坏了,颤巍巍地看着姜御史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打他的人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啊! 若是再伤及一些要害,只怕他都活不到回家了! 大夫终于来了,小心翼翼问候:“姜夫人,让老夫来看看。” “大夫,你快些看看老爷可有性命之忧?” 周氏赶紧让大夫上去,又看了几眼,自己才叫上小厮和管家快步走到外面。 “老爷好好的去劝姜琮月,怎么会被人打?” 她眼神犀利,要命一般盯着小厮,小厮赶紧跪下:“夫人饶命!小的并不知道,还要问车夫才稳妥!” 周氏迫近道:“还不去把车夫叫进来?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是!” 一早就颤颤巍巍的车夫,好像终于等来了死期似的,进来就匍匐着趴在周氏脚下。 “夫人恕罪啊!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的带着老爷到了珠宝坊,老爷叫小的多转转,谁知突然背后袭来凉风,小人便晕了过去。” “醒来小人便和老爷一起在姜府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小人是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那你们路上撞见了谁,遇见什么可疑的人,也一概不知吗?”周氏疾声道。 “你坐在前面,有什么人路过,应该看得很清楚才对!” 车夫瑟瑟发抖,只管磕头:“小人是真没看见!前面好好的,什么也没有!歹人是从后面袭来的!求夫人明鉴!” 周氏暗恨,半晌,只能一咬牙甩袖回去。 只是他们不知行事的是黑鳞卫,若黑鳞卫出动都能叫他们看见,那也不用干了,收拾东西回老家吧。 周氏把姜御史的那些政敌都想遍了,还是想不出哪个如此胆大包天。 官府可不是吃干饭的,要是查出来此事背后有哪个官员的手笔,皇上只怕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周氏急道:“赶紧报官!让顺天府来查这事!” “是,夫人!” 等小厮去了,周氏又忍不住暗骂姜琮月那个丧门星。 真是一沾上她准没好事! 老爷出门还是好好的人,回来就这样了,说不定就是给她克的! 这边正在着急,门房又来报了:“夫人,云安侯府来人了。” 周氏一愣:“云安侯府?这会儿来人干什么?” 门房道:“是侯爷派人说,老爷不是承诺了三日之内必定把姑奶奶送回去吗?如今三日到了,侯府来请人呢!说是林首辅夫人已经到了,还请了许多夫人作陪,就等着大姑奶奶!” 周氏两眼一翻。 她被丫鬟扶着,好险才没昏过去。 她手心发汗,慌得都站不住。 “什么?客人都请好了?”周氏声线发虚,“就等着姜琮月?” “是啊!侯府的管家连马车都带来了!还说侯爷把正院给大姑奶奶收拾出来了,就等她回去住呢!”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切都如此糟心、一切都如此巧合,偏偏是在这个最紧要的时候,姜琮月也没找回来,老爷还被人打成重伤! 周氏真是要慌死了! 他们也是文官人家,自然知道林首辅在朝中的地位,请了人家去做客,说好的主母却不在,林夫人肯定要发怒的。 说不定,结仇都有可能! 周氏慌了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砸手:“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上哪里去变个姜琮月出来!” 在姜御史床边守了半天的姜如珍这时却心念一动,抬起头来,轻声说:“娘,我有个主意。” 周氏一愣,看着女儿眼里透出紧张和狂热。 …… 云安侯府。 难得宴请各位高官家眷,侯府里喜气洋洋,花厅都重新擦了一遍。 管家脸上带笑,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地招待各位太太。 “林夫人!贵客啊,许久不见您了,终于有幸请您上门做客,快请进,快请进!” 林夫人没什么好脸色,生怕那个李家小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又闹出些不好听的。 上次的风言风语她还记忆犹新呢。 她勉强笑道:“客气了,你们侯夫人呢?” 管家殷勤笑道:“这就来,这就来,您先坐一坐,我给您奉茶。” 管家招待了林夫人坐下,又见几个贵太太也来了。 他给几位都上好了茶,才转身出去,赶紧催丫头:“咱们夫人呢?快去问问侯爷,人到了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丫鬟连忙跑去正院,管家抹了把汗,光看着心焦。 这姜府也真是的,说好了把人送回来,现在还没见到。 贵客可都到了! 李延德也在书房里背着手转圈。 “岳父怎么还不把姜琮月送回来?莫非还要我去请不成?” “罢了,请就请吧。” 面子不及利益重要,李延德一早就吩咐人赶紧去姜府接人。 过了半天,马车总算回来了。 李延德听到门房一报就立刻跑出去,发冠都跑歪了。 “姜琮月,姜琮月,你回来了吗?” “啊?” 上天作证,李延德还真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期待过见姜琮月。 他看着马车半天不动,心里着急,直接上手拉开车帘: “好了,是本侯对不住你,可以下来了吧?林夫人还等着……” 话音未落,李延德就看见里面的姜如珍怯怯地抬起头来。 她还特意打扮了,一身娇俏红妆,脸上红晕浮现,垂着头紧张地轻声喊:“侯爷。” 李延德看着这人一身隆重的样子,都傻了。 “你是谁?” 他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找错了马车,毫不犹豫地退出去往后看。 “姜琮月呢?” “谁家马车和我们一个样?” 他甚至怀疑是马车一个样,都不肯相信是把姜如珍给接来了。 姜如珍气一滞,当时就差点泪盈眼睫了。 “侯爷!”她哽咽着,还有几分委屈,“您难道不认得我吗?” 她自恃娇艳美貌,见过她的人应该都有印象才对。 即便是不喜欢她,见她这么梨花带雨,也会有几分虚荣心。 可李延德急着找姜琮月,此刻就是来了个天仙都没用。 他毫不客气地迷惑道:“你谁啊?我从没见过你,等等,你真在我们家的马车上?” 他这才意识到车是自己的,于是赶紧把这女人拽下去: “下去下去,闲着没事坐别人家马车干什么,好玩吗?” 把打扮得娇艳的姜如珍拉下了车,李延德就一头钻进车厢里,把坐垫箱子都翻遍了,就只恨没在地毯下找到姜琮月。 他霍地转身,探出头来,瞪大眼,粗声粗气质问:“姜琮月人呢!” 姜如珍一颤,委屈说:“侯爷您凶我做什么……” “哭什么哭!我问你姜琮月人呢!人呢!” 李延德把她眼泪给骂了回去,毫不客气地跳下马车,逼着她往后退。 “你不是姜府的人吧?姜琮月呢?你看到你们家小姐了没?” 李延德狐疑,上次姜琮月跑了姜御史就送了个丫鬟糊弄他,这次不会还来这一招吧。 他竟然以为她是丫鬟! 姜如珍这下是真要气哭了,她怎么可能像丫鬟! 她脱口而出:“我不知道姐姐在哪啊!” “你不知道她在哪你还敢过来?!” 李延德越说越大声,越来越难以置信,随后好像才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姐姐?” “你是姜府二小姐?” 见他认出了自己,姜如珍这才松了口气。 她这次谋算颇大,既然姜琮月不肯回侯府,那她就只好接手了。 今日有许多贵妇人来访,正好她借着代替家姐待客的理由,出面招待。 姜家家风严正,看重古礼,她行事端庄一些,定能让那些贵夫人刮目相待。 到时候风声倒逼云安侯府,他们就正好娶了她为侯夫人了。 李代桃僵,她划算得很。 “正是,侯爷,我闺名如珍……” 谁知李延德又一次打断她:“谁问你叫什么了?你们姜府是不是想耍赖,姜琮月人呢?你只告诉我她人在哪就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谁想听了?” 姜如珍的话又又又一次噎在了嘴里! 其实也怪她来的时机不好,若放在平时,李延德还指不定心猿意马一下,只是现在为姜琮月的事火烧屁股,他能有那闲心就怪了。 姜如珍真是没想到李延德是这样的人。 她脸色一白,许久才弱弱地说:“侯爷,别等她了,姐姐她不会来的。” 李延德大惊失色。 “不来?她怎么会不来呢?” 他可连林夫人都请好了!还有那许多太太看热闹! 若是他现在出面,说一句“不好意思啊,家妻有事今日暂不能出席,还请各位夫人慢用”,岂不是放她们鸽子? 李延德差点就要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不禁深恨那姜御史,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的,还以为你们是父女,有什么妥当的法子呢! 原来你也拿她没辙! 那还敢打包票,你是要害死我! 姜如珍那边也在埋怨他,姜府这边还没给确信儿呢,你人都请上了,也太轻浮。 现在这场面,难道怪他们吗? 但她毕竟要入主侯府,还是耐下脾气道:“侯爷莫生气,姐姐倔强,爹爹去三请四催她也不回来,可见是铁了心了。” 李延德心想你净说那不中听的干嘛?这二小姐也太没眼色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如珍浑然不觉,继续道:“我有个办法为侯爷解围,不知道侯爷可有意啊?” 李延德已经彻底不信姜府了,不耐烦道:“你有什么办法不能早说,磨磨唧唧的!” 姜如珍被呵斥,又一次委屈地咬了咬唇。 才弱弱说:“是这样,侯爷可以让我代替姐姐,去招待夫人们……” “反正都是姜家的女儿,姐姐会的我都会。” “而且我是嫡女,比姐姐更有礼数,更懂与身份高贵之人交际,定不会出错的,还能比姐姐招待更好。” 说完,姜如珍期待地看着李延德,等着他拍板自己进去。 谁知,话音落下,李延德便宛如看什么脑子缺失的人一般,好奇地看着她。 甚至急都不着急了。 “嘿,我还真是很好奇。”李延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盛装打扮的姜如珍,看得她都不自在了,正要开始羞赧。 “你脑子有病不是?太太们要看的是你吗?你有什么好看的?” 李延德一通喷,把姜如珍都喷懵了。 “打扮得跟个媒婆似的,无缘无故就上来,说我要替你们侯府招待客人。你谁啊?你做我们侯府的主?” “人家那些夫人来,是为了看姜琮月的!要是随便来个歪瓜裂枣的都能上阵,我找你们姜府干嘛?我侯府没有老婆子?” 李延德最后啐了一声:“去你的!” 他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姜如珍傻眼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说她打扮得媒婆似的? 他说随便找个老婆子也能顶上? 姜如珍气得快倒过气去了,眼泪扑簌簌就直掉,捂着胸口气得不行! 什么意思?李延德难道不是正常男人吗?!为什么看见她不动心思?! 李延德背着手,气急败坏地回了书房。 本来就够坏了,这二小姐还添乱,给人招笑呢。 可难道姜琮月真的回不来了? 那国子监的事怎么办? 说实话,经历了今天这一通,李延德内心里都不是很想管弟弟了。 可是他也不想就这么得罪了林夫人,思忖半晌,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花厅。 林夫人正挂着勉强的笑容,和其他人应酬。 这侯府实在是太乱了,像没有人管家似的,随便来个什么丫头仆妇都能下指令,屋子里一团乱。 给每个客人上的茶水竟然还不一样,茶盏都有明显分别,好几个夫人一来就不太高兴了,以为故意给自己没脸呢。 林夫人只能闲话道:“姜夫人那样懂规矩,怎么这侯府像没规矩似的?” 其他几个夫人也暗自白眼。 说话间,听到丫鬟报:“侯爷来了!” 林夫人精神一振,想起老太君交代自己要跟姜小姐说的事,不由得期待地望了出去。 她还以为姜琮月会跟着云安侯一起进来,可云安侯身边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李延德如芒在背,走进来之后,只得硬着头皮讪笑道:“诸位夫人不好意思啊,家妻今日有事,暂不能出席,还请各位夫人慢用……” 林夫人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李家故意的? 人都来了,云安侯才冷不丁说这个。 林夫人都先愣了一下,随后怒意爬上脸颊。 她忍着怒气,沉声道:“云安侯什么意思?说得好好的,姜夫人怎么会突然不来了?” 云安侯表情心虚了一下,林夫人越看越是愤怒,越发觉得自己被糊弄了。 “云安侯说得好好的,姜夫人在府里,才叫我们过来做客,人一来便告诉我们姜夫人不在了,岂非是戏弄我们的?” “莫非云安侯早早就做好打算,用这个借口糊弄我们不成?” 云安侯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道:“实在抱歉,家妻确实有事……” 正在这时,李延淑狼狈地提着裙子赶来,在在座之中看了几眼,锁定住林夫人,才欣喜道:“哥,我来了,各位夫人安好!我是侯府的小姐,我……” 林夫人看到她,仿佛便想到了什么,勃然变色,打断李延淑。 她站起来,高声道: “莫非云安侯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让我偷偷相看你们家小姐?” 别说在场的夫人愣了,李延德和李延淑自己都愣了。 李延淑还没意识到严重,暗自想着难道自己的目的如此明显,已经让林夫人看出来了?那她对她印象如何…… 李延德想林夫人怎么又生气了,这是说些什么话题,他都没提这回事呢,他想的是给弟弟说情进国子监…… 云安侯在京都的人缘不好,之前李延淑和林公子的八卦传了个遍,也没人告诉他。 而在座的夫人却是多少有所耳闻,当时就脸色各异了。 难道这云安侯府当真如此奇葩,为了给自家妹妹相看,竟然还偷偷做局,假借姜夫人回府一事,把林夫人请来做客? 这也太过分了…… 知道林公子十分受欢迎,可你也不能戏弄人家啊! 林夫人忍着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 “云安侯不要打那歪算盘了!我们林家虽非勋贵,可也是世代读书,簪缨世家,这亲事不是你说想看便要看的,上回你们家小姐言行不佳,便致使流言纷纷,这回莫非是想叫流言坐实了不成?” “我在这里便直说了,我们林家和李小姐没有任何私相授受的关系,我儿子也和李小姐素无往来!” “我儿子的亲事,自然要在春日宴上,由皇后娘娘亲自看过,再行指婚!还请侯府自重!” 林夫人拂袖而去,连茶也不喝了。 余下的夫人惊愕地看着她果断离开,都没想到云安侯府如此没面子。 这实在也是云安侯府做事不好看,夫人们的聚会,竟然还把小姐送上来。 先前流言甚嚣尘上,他们肯定不能不知道。 那把李小姐推出来,不就是故意的吗? 再一传出去,就要传成林夫人都上门相看了,肯定两家要成了。 林夫人脾气可不好,且是最爱子的人,把林公子看护得跟心肝一样,也就觉得顶级世家,公主郡主能配得上她儿子。 现在满京里都觉得她儿子跟一个毫无才貌、家世平平的李小姐暗中联系,可把她给气死了。 李延德都傻了,看着管家大惊失色地追上去,被林夫人的仆从挥开,径直离去,感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消息。 他回头看了看同样傻眼的妹妹,又看了看神色微妙的各位夫人,顾不上丢脸了,赶紧出声问道: “不是,各位夫人,什么流言?林夫人这是生气什么?” 一个夫人看不下去他的蠢样,暗自白眼,出声说:“侯爷难道不知道,你家小姐心悦林公子已久,公然打探林公子是否安好的事儿,已经传遍京城了吗?” 李延淑脸色一白。 不,不可能吧,她在家中问的,怎么就传遍京城了?! 那林公子岂不是也知道了? 李延淑简直晴天霹雳,头晕目眩。 李延德目瞪口呆,这样的事怎会传遍京城? 那夫人掩了掩唇,不屑地告辞:“先前就听说姜夫人下定了决心要和离,自己的店铺都开得十分红火了,乍闻云安侯请我们来做客,还以为云安侯有办法,叫姜夫人回心转意呢,原来只是为了妹妹,苦心孤诣。” “本来还欲问问姜夫人有没有新花样,看来我等都不过是被侯府利用的,真叫人扫兴,告辞了。” 一个人走了,其他人也先后跟着离开。 李延德什么也没说上,就眼睁睁看着她们走了。 他脑子里轰鸣的。 什么意思? 姜琮月开了自己的店铺? 生意还十分红火? 他怎么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他? 转瞬间又意识到,若是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都知道了,那岂不是早已传遍京城了。 李延德失力地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来。 “姜琮月会做生意?”他喃喃说,“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做得十分好呢,生意是男人的事啊。” “不可能!” 李延德当真十分困惑,不知为何,更是茫然不已。 紧接着,他想到姜琮月来到侯府之后,骤然便清晰了的账目。还有那些铺子,收成竟然有明显增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心头一紧。 难道是真的? 这个管家婆,竟然真的有经商的本事?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姜琮月怎么会突然间就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难道她真不需要侯府了? 李延德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存在,一时之间感到巨大的荒谬,随之而来的才是脸上重重的难堪。 姜琮月当众说,她下定决心和离了。 不是他提的,不是侯府提的,也不是因为什么德行有亏的传闻。 姜琮月单纯就是,不想要侯府了。 让他们侯府反而被人指责。 李延德手抖了半天,忽然抬起头,看向不知所措的李延淑。 好像怒意和丢脸,都有了发泄之处: “谁让你来的?” 李延淑一愣,本就委屈林夫人如此说自己,还沉浸在被她羞辱拒绝的荒唐之中。 被亲哥一吼,更是浑身一抖。 她哥从没吼过她! “哥,我……” 李延淑手足无措,可李延德怒火更盛:“不是让你呆在房里,谁让你来见夫人们了?” “我,哥,我就是想见见林夫人……” “上回就是你自作主张,跑出来问林公子的消息!若非你不顾礼数,我们家又怎会为整个京都耻笑!” 李延德已经不敢想以后出门是什么场景了,到底有多少人在嘲笑他们侯府? “你岂非不知道今日是为了给延良进国子监说情的?你一出来,别人都以为是我们云安侯府,为了给你说亲才安排的宴席!” “延良的国子监泡汤了,还和林夫人结仇了!” “这下你高兴了!所有人都知道你迫不及待嫁给那个林公子!” “连你弟弟的前途也可以不顾!” 李延良本来也不太在意进国子监这件事,但他蛮横惯了,见不得李延淑坏自己的事。 他听说花厅出了事,刚走来一瞧究竟,就听到亲哥说的这话。 气得他和李延淑立刻理论起来: “李延淑!你要出风头就真不知道找个别的时候?” 李延淑本来被李延德骂得畏畏缩缩,感觉自己闯了祸。 可她生性骄纵,哪里受得了弟弟骑在自己头上。 当即破口大骂:“你根本就不想去国子监,还怪起我来了?平时都不读书,机会没了你就爱读了?装什么?” “你分明就是为了嫁心上人,连亲弟弟也不顾,还把责任甩给我?” “怎么林夫人一走你就想进国子监了?你不就是想踩我一脚吗!” 两个人说着,甚至要扭打起来。 从前两人虽然各自被惯坏了,但也不至于如此喊打喊杀。 李延德越看越气,心头烦乱如麻,只觉得一切都蠢透了。 “够了!” 他袖子一挥,大步离去。 什么姜府的丫鬟,赵家的表妹,他都想赶得远远的,一群晦气东西! 还有姜琮月,竟然已经将和离传得到处都是。 好,他就要看看,没有他出具的文书,姜琮月要怎么和离! 皇上又是凭什么答应她的要求,受理此事! 李延德恼羞成怒,李延淑姐弟两个厮打不休。赵夫人听说了这事,也差点晕过去。 醒来之后,就拍着大腿直呼作孽,家门不幸,怨天怨地。 而林夫人回家之后,却被林首辅叫了过去。 “你可是去了云安侯府?” 林夫人回答:“正是,怎么了?” 林首辅递给她一封信,说:“你去云安侯府,是薛老太君暗示的,现在这封信,是薛小将军送的。” “薛家支持我为宦这么多年,区区这点小事,我们替小将军做了便是。” 林夫人看完信,愣了。 要想办法,使云安侯出具和离文书? 没多久,林首辅的手书便送到了李延德手边。 他书上说:内人爱子如命,还望理解她的发怒,现下有一事可以补偿侯爷,烦请一阅。 李延德看完,愣了。 林首辅有个寡居的侄女,想要再嫁个好人家,但寻常读书人家不喜二嫁女,若能有勋贵愿意迎娶,便是为他解决了大难题了。 随书附上了国子监入学文书。 李延德琢磨了一夜。 直到天亮,眼睛才亮起来。 对啊。 他本来就嫌弃姜琮月的出身,既然姜琮月想和离,那他堂堂侯爷,难道还续娶不到更好的? 虽说黄花大闺女,是娶不到门第相当的,可这再嫁的难道还娶不得? 林首辅可是当朝肱股之臣,势力半朝,权势颇高,连皇子都向他学习。 娶了林首辅的侄女,那就是和林首辅站在了一派。 这怎么看都比拖着不和离、报复姜琮月划算多了。 而且林公子那般品貌,这位林小姐肯定也是仙人之姿。 李延德强自内敛地收起手书,问来人:“……林首辅可有其他安排?本侯再看看合不合适。” 林首辅的人极好地压下一抹冷笑,和李延德进书房密谈。 而林府那边,则是把克死了三个丈夫的堂侄女接进了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伯父,你真要我嫁给侯爷?” 堂侄女身型健壮,行为不羁,诧异地问林首辅。 她习过武术,家道中落时女扮男装走过镖,在当地颇有几分名气。 她这人就是有一个爱好,喜欢喝酒打男人,因而从来没有人敢娶。 只不过还是有人眼馋林家威势,和她成亲以求讨好林首辅。 外面说是克死的,其实林家人心里知道怎么死的。 不都是出去喝花酒,招妓,背后满嘴狂言,被这位堂小姐扇的。 有时她喝了酒收不住力气,不经意间打重了,就出事了。 林夫人满口道:“是啊,那云安侯可是好人家,若是有哪里对不住你,你也不必留情,我们林家自会为你撑腰!” 堂侄女若有所思,看着李延德的画像,瘦瘦长长的,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看就打不过她。 这天,姜琮月也收到了薛成瑶送来的陪嫁单子。 “让我替你管理?” 姜琮月看着厚厚一页册子,讶然了。 薛成瑶忙不迭地点点头,卖可怜:“是啊,姐姐,我们家人人成年之后,都会接手一份产业,我哥那份啊都是他自己在管,做得蒸蒸日上,可我最不喜欢这些,只想找人帮我管。” “我想着,别人我都不信任,那些管事都是男人,我才不喜欢和他们说话,只有姐姐你了。” 薛成瑶是真心的,姜琮月的出现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她根本不想自己打理这些产业,她才没薛成琰那么好的耐心。 见着姜琮月没过多久,就把一个珠宝店做得有声有色,她是真的心动了。 在听见姜琮月要盘下这间铺子的时候,她就很心动。 如果想要铺子的话,薛家多得是。 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怕姜琮月不会接受。 薛成瑶的嫁妆单子实在是丰厚,姜琮月看了一遍,大约梳理了个眉目,感叹不愧是顶级世家,家底深不可测。 她沉吟片刻,答应了:“如果薛家信任我,那我便接手。” “给我三年时间,如果没有进益,再行问责就是。” 薛成瑶连忙摆手:“不不不,哪能让姐姐承担!是我求姐姐的,便是效益不好也无需担忧,我哥的产业不久就赚回来了。” 她心道要是敢让姜琮月赔偿,薛成琰不得跳脚。 自己有那么大的产业,遍布全国,却让心上人过这样谨慎勤俭的日子。 姜琮月只是笑了笑,没多说。 她知道薛成瑶是为了帮她,她接下,也是有了决心,要打理出一个结果。 没有人的好是白来的,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毕竟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本金和施展的机会,薛家都能给她,姜琮月不能不感恩。 薛成瑶嘿嘿一笑,继续道:“对了,还有个庄子,姐姐也一起帮我管着吧!” 心中却腹诽。 薛成琰,你是真不要脸! 我请琮月姐姐管我的嫁妆,你把你那最大的庄子塞进来干什么!!想让琮月姐姐去看你从小练武的那些木头人和兵器吗?! 还是想让琮月姐姐看你亲手做的那些东西!! 不料姜琮月却很感兴趣:“庄子?我能去看看吗?” 薛成瑶:“……” 还真要去看。 姜琮月生在乡下,对村庄很感兴趣,与大不大无关。 她只是想到如果在京都附近有庄子,她或许可以去借住一下,以免面对姜家人的骚扰。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大军回京 “琮月姐姐想去住一阵子?” 薛成瑶惊讶,暗自想道还真让薛成琰那小子得逞了,怎么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那有什么不行的,这庄子离京都近,还有温泉,我哥……嗯跟我娘最喜欢去泡了,姐姐要去,也可过个暖冬。” 薛成瑶把令牌交给了她。 “我已经派人去说过了,姐姐去庄子,管事便知道了。” 姜琮月无不感激地接过来:“多谢,瑶瑶对我真好。” 薛成瑶讪笑,心想,还有对你更好的呢。 那人还在路上。 …… 薛成琰从望城出发,到京都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带着队伍进了越西关,他就静静等着变故发生。 他的参谋,也是被丢到军中来锻炼的一个纨绔子弟,叫做顾西望,便是前些日子和他试炼耍赖求饶的那个。 顾西望往四周瞧了瞧,驾马跟到薛成琰身边。 落后他半个马身,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欲望:“薛哥哥,你这么急着回京干嘛?” 他表情促狭:“不会是你的心上人云英未嫁,家里张罗着说亲事了,你急了吧?” 薛成琰理也不理他,驾马往前去了。 顾西望耸耸肩,转头对副将说:“你看,你们将军就是这个冷飕飕的臭脸样子,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他?” 副将尴尬笑笑,不好插话。 前面的薛成琰不知道听到哪一句,僵了一下。 另一边的老将却是薛成琰的长辈,豪爽地哈哈大笑:“成琰这孩子,可招姑娘喜欢了,西望,你别小瞧人家。” 顾西望说:“呵呵,我家中姊妹多,我自然知道,她们是仰慕成琰哥,但这过日子么,肯定不能和这样没情调的人过,还得是我这样知情识趣的。” “他可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知道平日里未嫁的姑娘家都在干什么?” “他还冲着心上人回去呢,礼物也不给人家带一个,人家能看上他吗?” 前面薛成琰握住马缰的手骤然收紧了。 老将说:“欸!那可不是,成琰前阵子到处求一件宝物,不是整个西北都知道吗?” “他求的宝物?”顾西望瞪大了眼睛,“他求的那个,原来是给女孩子带的?我还以为送给薛家哪个弟弟呢。” 他不禁鄙夷:“就这玩意女孩子能喜欢?你也不送点香薰衣料、胭脂水粉……” 冷飕飕臭脸的薛成琰抓着马缰,转身走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顾西望身后。 “女孩子喜欢什么?” 他冷飕飕地问。 顾西望差点把心吓出嗓子眼。 路上经过许多大城,都与西域有贸易。薛成琰买下了许多花里胡哨的奇珍异宝,波斯国的毯子,夜明珠,金缕衣,异花种子,玛瑙琥珀…… 甚至还买下了一只波斯猫。 猫有两色的眼睛,雪白的毛,懒懒打着哈欠,漂亮极了。 一群大老爷们一眨不眨地围着它。 薛成琰把猫抱起来,冷冷一个眼神:“起开。” 其他人当即飞速散开。 过了二十来天,陇关近在眼前。 长京近在咫尺,在西北日思夜想了多年了将士们都泪如雨下。 京城啊,亲人啊。 终于活着回到故里了! 当晚,大军最后一次安营扎寨,在离京都几百里之遥的平原。 众将士点起篝火熊熊,载歌载舞,饮酒庆祝。 顾西望也乐颠颠地举起酒尊跳舞一曲,博得满堂喝彩。 众人欢饮达旦之中,只有薛成琰静静坐在主位,手里的杯中酒没动几口,一言不发。 他知道,今晚就是时候了。 如果那些人要动手,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去往西北安插间谍,对于铁桶一样的军队来说太难,只有在离京都最近的时候,他们才有可乘之机。 想要他命的人很多。 如果有本事,诸君尽可来取。 薛成琰抬着酒尊,眼瞳中静静倒映着篝火的红光。 忽然间,有人大喊:“有贼人闯入!警戒!” 他眼一抬,披风下的剑已然出手,压在了身旁人的喉间。 是白日里与他们玩笑的副将,被剑抵着,错愕地出声:“将军……” 薛成琰毫不犹豫地一抽肘,热血喷溅,日夜相伴的副将瞪着眼倒在他身后。 副将一倒下,斗篷下藏着的拿刀的手也软下去,短刀当啷落地。 老将错愕不已:“这,这,成琰!” “随我迎敌。” 薛成琰只背身留下一道指令,便举剑走上前去。 飞霜剑出鞘必死人,它的锋刃是敌人的颈间血护养光滑的。 薛成琰迎着杀出了一条血路,剑锋上泛着淡淡青色,鲜血横流。 夜色里,他像一只埋伏丛林中的狼王。 不知道往前杀了多久,他周围好像已经没有活人了。 营帐里的火把渐次亮起来,有人举着火把跑过来,禀报:“将军,已经全部清理干净,活捉了几个。” 薛成琰点点头,说:“叫郭将军去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双手支着剑,等到小卒跑开之后,才失力地扶着剑单膝跪下,轻轻喘气。 此事事前不能打草惊蛇,他还没确定是谁在准备偷窃军机。 直到对方暴露之前,谁也不能透露。 天上亮起焰火,是顾西望在告诉他一切如计划行使。 薛成琰慢慢站起来,在树林中找到了事先牵在这里的马,翻身上马。 这些人肯定还有后招,他早已做好计划,在此地便与大军分开行动。 那帮人肯定以为军机都在他身上,被他带着先行回京,会派人来追他。大军就不会再被骚扰。 星夜中,薛成琰摸了摸胸前的匣子。 是带给她的礼物。 他纵马,俯身疾驰。 先去自己的庄子里躲着,完成下一步。 …… 姜琮月说干就干,带着行李去了京畿的庄子。 她才发现这处十分大,比她从前住的银山村大上不知道多少。 良田一层层垒下去,溪水穿行而过,农户们在其间耕种,一派祥和。 庄子里还有温泉水,薛家在最大的泉眼附近修了一座屋子,外面低调无奇,里面却十分古朴高雅,绕过内室便是泉池。 姜琮月问陪她来的管事娘子:“玉姑,我住这里,没问题吗?” 管事娘子一来就把她往这里带。 此处太过奢华,姜琮月只是想来暂居一段时日,找状师写和离书,没想过主人家如此好心。 管事娘子忙不迭道:“没事的,没事的,姜小姐,这宅子空了很久了,平日没人来,只有大少爷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不必担心有人打扰的!” “啊,那些都是大少爷小时候用的陈设,都是年年清扫的,被褥、坐褥也是新换的,若是姜小姐不喜欢,咱们庄子里还有别的。要是庄子里的都不喜欢,还能进京去采买!” 管事娘子十分殷勤,薛家的人叫她都不叫侯夫人,而叫姜小姐,这让姜琮月很感激。 她歉意笑道:“未免太过隆重,我只是客居,现下已经很奢华了。” 管事娘子“哎”了一声,眼里藏不住的慈爱,脸都笑出了褶子,揣着手看着她。 这就是姜小姐啊!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姜小姐!! 果真十分出众,脾气也好,对她也轻声细语的,多好的姜小姐啊。 谈书和论琴带着行李走进去,惊讶地对视一眼,才发现什么都是现成的,庄子里什么都准备好了。 她们本准备去铺床,可发现床褥都是最柔软的料子,屋里插着时令的鲜花,在温泉催发下,开如暖春。 要知道,冬天里的鲜花可不好找。 姜琮月左右看着,总觉得太隆重,几乎不差薛家小姐少爷的待遇了。 她暗叹了一口气,救了一株兰花,薛家对她也太涌泉相报了。薛家上下,只怕都是很好的人呢。 午后,她在管事娘子热情相邀下,泡了一趟温泉。 石砌的池子,上面盖了亭子,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花木,丝毫不显萧条。 泉水从一只麒麟口中吐出来,又徐徐流向远处。 姜琮月趴在岸边,枕着双臂,感觉视野里的一切都很模糊。 这里的每一样装饰,都有很明显的另一个人的影子。 麒麟是男孩常佩的装饰,想来是薛家为了那位大少爷细心打造的。 院子开阔,铺着平整的石子。 靠墙边甚至还有一把漆黑的架子,看上去像是放兵器的,比寻常的小一些,应该是给小孩儿用。 现已擦干净了,留给姜琮月挂衣服。 莫非从前这儿的主人还在这里练武?累了直接便泡温泉不成?也太便利了。 姜琮月想到这个,甚至笑了一下。 在她眼里薛家大少爷是个和成瑶差不多大的小孩儿,还挺会找便利的,练完武就可以直接泡温泉。 对于京都人人畏惧的少年将军,姜琮月因为并没有见过他出征,只是隐有耳闻,后来又是在成瑶和二公主口中听说的,他不难相处,还会带她们出去玩。 她并没有他已成人的概念。 下午用膳,管事娘子热情带她去庄子里转。 因为有温泉,庄子里并不显得冷,夕阳西下,农人们回家吃饭,憨厚地笑着向她们打招呼。 有人问管事娘子:“大少爷何时回来啊?我那家里的果子都熟了,等着大少爷回来尝呢!” “我家新晾了腊鱼,大少爷出关那么久,肯定馋了家乡风味!” “军营里吃不好睡不好,大少爷回来可别变了样啊!我给大少爷新做了鞋,不知道他还穿不穿得下?” 管事娘子都笑了:“大伯,大少爷这几年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哪里还是三年前的尺寸!” 大伯憨厚摸头笑笑:“大少爷要是穿不上,就给我孙子穿!” “等着吧!大少爷回来,肯定吓你们一跳!”管事娘子乐呵呵地笑,与有荣焉,“听了府里信使的话,大少爷现在又长高了,出落得英俊非凡,早已是大人了!” 他们谈论起薛成琰,不像外人般敬畏仰慕,都是家人一般的态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觉得有些奇怪,不说李延德兄妹几个了,她从前在银山见过一些地主家的儿子,也不曾和农户管事们平心静气地说话。 更别说这样,好像人人都非常熟悉、爱戴一般。 薛成琰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不是那个外界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而是会等着吃树上果子、思念家乡腊鱼的少年。 别过几个农户,管事娘子指着远处说:“那位秦大伯家里的山墙最高,大少爷小时候常常坐上他们家的山墙去,俯瞰山下。” 她笑容里带着长辈一般的慈爱:“大少爷小时候年年都来庄子里,农户们都熟识他,他也不摆架子,和大家关系最近的。” 姜琮月听着有点愣,随着她的手看向远处的山墙,田野边缘,人家冒起炊烟。 好像能看见一个俊朗的少年,自在地坐在那里,看着山下的人烟。 她忽然之间有点羡慕。 好像每个人眼里的薛成琰都有他的另一面。 包括连她也看见了,夕阳下的少年残影。 日头渐沉,姜琮月长途跋涉累了一天,早早便歇下。 趁着夜幕遮掩,一匹骏马疾驰在乡间小道上。 薛成琰一言不发,俯身拉动马缰,终于跑进了庄子。 他几乎是滚下的马,却还记得把马栓在槽里,喂了一把上好的粮草,摸摸它的脸。 “辛苦了。” 马低低嘶鸣一声,薛成琰一瘸一拐走进宅院。 他没有光明正大回京,先在他的庄子里藏一阵子,杀那群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座庄子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很熟悉。 他的屋子除了时令节庆清扫,从没有人踏入,藏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 即便有人进来,他也熟知布置,藏匿还是反击,他都有十分把握。 疾驰两天两夜,躲过了追兵,薛成琰终于回到了家乡,倒有诸多感慨。 只是伤有些重,来不及想那么多,得先处理。 他在黑夜中踏入后院,脱下上衣,找到药粉倒在伤口上。 忽然间他愣了愣,夜视极好的双眼,看见泉眼的麒麟旁边放了一瓶鲜花。 薛成琰皱着眉,走过去,弯腰拿起来。 一个小小的紧口瓶,纤疏插着几朵高低有致的花,很素净,花香淡淡的,在雾气中温暖清新。 谁放的? 薛成琰一怔。 电光石火之间,他好似眼前飘过了什么,却没抓住。 他静静地将花瓶放回去,靠着墙,倒在草地上。 星夜如洗,偶有一颗流星划过。 薛成琰闻着花香,静静抬起手描着流星划过的痕迹。 民间有传说这是扫把星,可薛成琰却听将士说过,这是圆梦的星屑。 他身边有人在一场必死之战中,向落下的星辰许愿,让我活下来。 后来他真的活到了回家见亲人。 或许是一粒星辰,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圆满了凡人微渺的心愿。 那么。 薛成琰静静想着,这份心声在心里也轻得近乎呢喃。 星星,我好想见到她啊。 流星在指尖一划而过。 随之同时亮起的,是他屋里的灯。 薛成琰一顿,静滞在空中。而他屋里亮起的一盏烛火轻轻地向他走来。 昏冥里,有人拉开木门,手扶在门上,另一只手擎着烛盏。 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静静问: “你是,谁?”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相见 我是薛成琰。 薛成琰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这样。 而后,他滞住,迅速在脑海里拉回了整整三年的光阴,定位到了某一个雨天。他在檐下,听见那句: “公子,我试试。” 薛成琰猛然坐起身,被雷劈中一样。 一身黑色的束袖劲装只是虚虚披在身上,还隐隐露出他上药的雪白胸膛。 他迅速拢紧衣裳掩住皮肤,猛地一连咳嗽了许久,停不下来,他甚至慌乱到想往后退。 灯光在黑夜里照亮姜琮月的脸,皎洁得像云层里的月亮。 她怔了一下,犹疑地问:“你是庄子里的人吗?” 薛家的庄子看守严格,一般外人进不来,应当不可能是贼人。那些小毛贼的三脚猫功夫,庄子里的家丁可不是吃素的。 这天将亮的时分,姜琮月只能揣测是庄子里来清扫温泉的人。 她几年前进京时住过旅店,知道这些都是夜里做的,白日便有人要使用,只能趁着晚上。 薛成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烛火里忽明忽灭的面孔良久,那面容甚至有些慈悲。 他真在做梦? 薛成琰终于放下掩唇的拳头,慢慢说:“我是从小在庄子的长大的,秦伯家的晚辈。” “你……” 他喉结动了动,艰涩地说出来:“从未,见过你。” 听见秦伯的名字,姜琮月放心多了,说:“原来是秦伯家的人,我是成瑶小姐的朋友,客居在此,白天才刚来,所以你不认得我。我姓姜。” 薛成琰看着她,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几乎是随着意识终于说…… “初次见面,姜小姐。” 这句话,他等了六年。 演习了许多遍,竟然在此时,也能流利地出口。 恍惚间许多年尘埃落定,他心口蓦地一阵蜷缩起来的抽疼。 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薛成琰飞快垂下眼睫,反应过来,不能把她带入局中。 只说:“我负责守卫宅子安全,姜小姐有事可以叫我。我叫……阿大。” “多谢你。”姜琮月每一句话都是由衷的,“你们薛家每一个人都太好了。” 薛成琰手指擦过鼻尖,长长闭了闭眼,才把涩意咽下去。 我保护你。 他早就想对她说这句话。 我有能力保护你,比任何人都有。 你不必被人欺负,不必遇人不淑,不必忍耐脾性,不必贤良大度。 都是我的错。 我不敢听见你婚后的消息,现在才知道。 他是最对不起她的人。 他想给她的太多,而她得到的太少。其间的差异,足以让薛成琰心痛如绞。 忽然间,薛成琰便敏锐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这里。 驻边多年,风吹草动,极其细微的声音他也能听见。 薛成琰立刻便变了眼神,匍匐黑暗中,犹如野狼一般。 他顾不得多说,轻声抬眼说:“有人。” 姜琮月愣了下,旋即庭院中簌簌被风吹过,院外脚步声疾奔,踩着院墙一跃而起。 寒光在月下一闪,姜琮月看见了,那是刀。 她抽了口气,蓦然便警觉地往后缩,而那人直盯着她杀来,长刀高举过头顶。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年撑地爬起,回身在那兵器架上一摸,抽了根棍子出来,往前一梭,重重打向了匪徒的手腕。 “啊!!” 刀拐了方向,歹人趔趄着擦着姜琮月摔过。 而后迅速回身,狠戾地盯上她,姜琮月精神一凛,立刻挥起手里的灯盏用力砸向他。 灯里有灯油,滚烫的几滴油甩到歹人脸上,他又惨叫了一声。 薛成琰趁此空隙横棍一扫,歹人的后颈便响起咔嚓骨裂的声音,瞪眼倒下去。 他从来不多费招式,次次毙命。 刚才多余的那一棍,是怕他刺到姜琮月。 薛成琰伤口忍着剧痛,面不改色地转头:“还有。” 姜琮月惊魂未定,呼吸有些发颤。 她第一次见有人对自己执起凶器,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太刺激。 但她尚还能保持判断,知道现在得跟着这个少年,也不多问,于是镇静道:“好。” 薛成琰长棍一压,抬眼戾气十足地看向墙头。 追杀他的人追到了这里? 你们必死无疑。 墙上很快又跃进来几个人,手里均拿着刀。 薛成琰立刻上前应战。 看这个少年的身手似乎处于上风,可好像右手有些不稳,也许难敌这么多人。 姜琮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这人刚刚脱在地上的外衣。 她迅速捡起来,泼出灯油,用火点燃。一件衣裳顿时成了火器。 她道:“往右走!” 薛成琰毫不犹豫便听她的往右侧闪去,姜琮月奋力将火衣丢出去,盖在两人身上。 那两人登时一声惨叫,急忙挣脱火焰,就这功夫姜琮月已经捡起了刚才第一个人掉在地上的刀,没有犹豫的功夫,求生意志让她径直冲着两人挥去。 她力气不大,可也拼尽了全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重重的惨叫之后,两人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薛成琰对战中,将火衣一挑,飞到了另外几人身上。 队形霎时乱开。 姜琮月手上沾着血,危险让她越发冷静,甚至更能清晰地判断此时的局势。 阿大那边还有六个人,她要负责分开两个。 一敌四,他没问题。 可刀太重了,她能趁其不备攻击那两个被火衣缠住的人,却没法向那两个人近身。 姜琮月飞速地思考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飞速拿起兵器架上的一个小小弹弓,拔下头上的钗子,用尽全力拉紧皮筋! 薛大少爷的弹弓也是上好的皮筋,为了便利小孩儿的力气,不用太吃力就可以拉开。 姜琮月对准一个人的脖子,手霎时松开。 噗嗤! 钗子深深扎进了那人的肉,鲜血飞溅。 那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姜琮月再次拔下自己头上最后一支钗子。 头发散下,她的面庞在火光中满是求生的意志。 嘣! 钗子划过长长的流光,再次扎入另一个人的脑门。金色的海棠花,带着流苏从他太阳穴的血流中盛开。 薛成琰趁机一劈长棍,回身一砍,将剩下的人径直推到了墙角。 而后,拔出腰间的匕首,终于有了近战的机会,利落地反手抹过。 那一瞬间,他回首,只见满院的火光里,火风带动着长发,姜琮月拿着弹弓,对准地上倒下的人,缓缓放下手。 她喘着气,看着地面,终于说:“叫人。”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惊杀 姜琮月是薛成琰见过最冷静的人。 从少年时至如今,他始终这么想,不曾动摇。 她的冷静是不分处境的,不管是受宠还是受辱,她都波澜不惊。 甚至,越面对危险,她越冷静,好像把自己的情绪冰凝了一般。 这是她初到庄子的第一天,便半夜遇到了突然出现的他和这群穷凶极恶之辈,她甚至也没有丝毫失措和掉链子。 在危险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拿起刀和钗子,向匪徒掷出火衣。 薛成琰发现他对姜琮月的印象明明已经很厉害了,可姜琮月还是每次都能刷新印象的上限。 怎么这么厉害? 姜琮月怎么这么厉害? 她怎么这么厉害! 兴许是薛成琰的眼神透出些许藏得很深的狂热,姜琮月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从来没人这么看着她过,姜琮月有些疑惑。 不过她很快就把头发顺过来,在肩头挽成一个结,拉紧,飞快上前弯腰用桶舀水。 薛成琰也赶紧拿起水桶,将院子里的火扑灭。 幸好是冬天,就近又有泉水,两人忙活没一会儿就把火扑灭了。 姜琮月洗着手,抬头问:“我们一起去叫人,还是谁去?” 薛成琰单膝跪在池边,捂着肩膀,有些吃力地说:“叫不了,抱歉。暂时不能大动干戈。因为……” 他顿了顿,说:“薛将军在路上遇刺了,有人偷窃军机,现在一切都不能声张……对不起。” 姜琮月静了静。 竟然第一时间没有责怪,而是惊讶:“薛将军遇刺了?” 随后,她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那他们是以为这屋子里有可能藏着军中机密,而我是看管之人,所以才冲着我来?” 薛成琰讶异地抬眼看着她,惊讶她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刚才进来的第一人并未冲着他去,而是直奔姜琮月,可见并没认出他。 他们要找的是屋子的主人。 平白无故牵连了姜琮月,薛成琰懊悔欲死:“对不住,牵连了姜小姐……” “没事,是我自己要来借住的。”姜琮月坦然道,并未责怪别人。 “薛小将军护国卫民,我为大周人,被薛小将军牵连算什么牵连。” 她一用力,终于洗掉了手上的血迹,垂着眼说。 “薛家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从未有人帮我这么多。” 薛成琰肩臂微微一僵,抿紧了唇。 仅仅是这些而已。 仅仅……是这些而已。 姜琮月在井里打了冷水,薛成琰抬眼,赶紧接过水桶:“我来。” “我要把外衣上的血迹洗掉,你知道怎么洗吗?”姜琮月看着他。 薛成琰垂眼,快速说:“我知道。” 他打了井水,将姜琮月的袖口铺在台上,从随身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些上去。 然后便静静地搓洗起来。 姜琮月倒是愣了,她伸着手臂,看着人给自己洗衣服。 她只是平静的反问,没想到这少年真的会洗。 月光下,他的眉眼变得清晰,逐渐有了些轮廓。 姜琮月有些心惊,这孩子也太英俊了。 甚至没有任何疑义,就是一张正派的英俊脸。他压着眉,似乎也压着滔天怒火和戾气,但在她面前收敛着。 水很凉,他甚至乖巧的、避让着她的手,认真地把她袖口的血痕搓洗掉了。 本来,姜琮月还想了一瞬间“他是不是薛府的哪位少爷”。 可薛家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哪里会让少爷洗衣服。 她收回思绪,也把手臂收了回来。 进屋子里去换了身衣裳,“阿大”已经把院子里的尸首处理掉了。 姜琮月讶然看了看,连取出来的兵器也已归位了,院子里的血迹被泼洗掉,似乎还用了什么祛味。 乍一看,几乎什么痕迹也没有。 薛成琰正在后山训人。 “黑鳞卫这么多人,为何没看护姜小姐。” 离开了姜琮月面前,薛成琰声音冷淡,叫黑鳞卫迅速跪下。 “属下万死!因为、因为姜小姐院中有温泉。” 所以他们躲得远远的,没敢靠近,就这个空档出了事。 薛成琰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该选一批女暗卫。 这问题真蠢! 顾西望骂他的话没错。 这夜,有许多人辗转难眠。 薛成琰多处伤口撕裂,挺到现在,终于重新上了药。 那剖肉削骨的剧痛,他也能冷冷淡淡地忍着。 可想到今夜的一面,他还是难以抑制情绪,流着冷汗,忽然睁开眼。 他终于认识了姜琮月。这一面,早已期待了六年。 是流星吗? 他想着那个愿望,默默地在心头念着。 若真有此奇迹,那我把这个愿望,换成姜琮月平安。 请你不要怪我贪求。 如果别的太难,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 一觉醒来,姜琮月看着床顶的帐子,感觉自己还像做梦一样。 可手腕的酸疼很快便告诉她,很遗憾,这不是做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真的杀了四个人。 整整四个人。 姜琮月还是感觉难受,胸口一阵闷胀,想呕吐。 她已经尽力把那些画面从脑海赶出去,可还是感觉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朵海棠花是她亲自画的,最初的作品,经由工匠之手打造。 她不爱新首饰,那把钗子她佩戴了很久。 昨夜被她用弹弓射进匪徒的脑袋里,海棠花像从头颅中冒出来,盛开出惊人的血滴。 谈书和管事娘子来送过早饭,她说放在外面即可,没有胃口。 如今揭开盒子看,里面菜色丰富,她还是没有胃口。 但姜琮月谁也没问。 她知道时间会消弭一切问题的,就像她看见嫡母和王氏也不会再害怕。 等到自己饿了,会吃下去的。 今天少点,明天多点,早晚会恢复正常。 等到第三顿,后院的门终于被轻轻敲了下。 姜琮月起身去开门,看见庑廊上放着一块垫巾,上面小心翼翼地放着一只鼻烟壶。 她拿起来嗅了嗅,清凉的味道涌入鼻尖。 她将鼻烟壶拿好,垫巾折起来放在原地。 等她次日再出去的时候,垫巾已经消失了。 如此这般,她也没有叫那个护卫她的少年,也并未出现在后院中。 只是每日或许会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隔了一阵去开门,总会有人给她留下些东西。 像是家猫往主人身边叼自己的藏品一般,每次一样。 姜琮月接连收到了盆栽、药丸、风轮、香料,后来便是酥沁斋的罕见点心,听说要排队几个时辰;白净的海螺,放在耳边会听见海浪的声音,据说在南海收来,北方十分少见。 屋子里的陈设很快变多了,管事娘子来都纳闷。 最后,姜琮月收到了京里流行的话本。 她颇有兴趣地看了半本,找了管事娘子求来画纸,给话本画配图,认认真真画了一下午。 下一次听到敲门声,她又收到了满满一匣子笔墨纸砚。 第二天,薛成琰刚敲完门,还没走,姜琮月就开门了。 他惊了一下,动作稍显磕巴了一瞬间。 她说:“谢谢。” 薛成琰俯身,微微僵住。 姜琮月从袖口抽出纸卷,展开给他看。 “我昨日画了庄子。”她蹲下来,对着庑廊下的薛成琰说,“阿大,你看看。”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章 万里镜 薛成琰心头飓风抽卷似的。 他手放在匣子上,眼睫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 心跳快得他胸膛嗡鸣,耳廓微烫。 她跟他说谢谢? 他只是放礼物赔罪,并未有要让她谢谢的想法。 薛成琰这些日子还要躲着,没法准备太多,只能趁着找人联络旧部和皇上的时候找一些合宜的小东西。 等到大军回京,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给她…… 少年将军即便身在庑廊下,也肩宽腰细,长相从哪个角度看都俊冷非凡。 可他恍然不觉,认真地欣赏着心上人的画作,姜琮月画的庄子是夕阳西下的场景,田野一层层垒下去,农人繁忙耕作,一片金黄。 他由衷地脱口而出:“画得很好!” 姜琮月定定看着他。 许久后,忽然笑出了声。 她眼睛有点湿润。 好像这连日的压抑终于有了解脱,又像是她惊觉,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细看自己的画。 她胸中涌动着难言的情绪,鼻尖终于红了。 薛成琰抬眼看见她平静地闪动着泪光,一时惊慌失措了,绞尽脑汁地问:“怎么了?呃……姜小姐。” 抬了抬手,又仅仅抬起半分便停止、放下, 姜琮月静了一会儿,说:“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是,我要和离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薛成琰蓦地一滞。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抽痛。 “我很感谢你们薛府,还有薛小将军,能接纳我,让我躲一躲,歇口气。”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来这里干什么的,是不是看护我的,都行。” “如果有机会,想跟薛家各位说一声谢谢。” 她平把头埋在臂弯里,圈在膝上,轻轻说:“我累了。” 薛成琰呼吸屏住了。 有一种被攥住心肺,无法大口呼吸的钝痛感。 只有薛家收容她,她说。 即便因为来到这个庄子,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误伤她也没关系。 她甚至只是感谢薛家。 她规行矩步地过了二十年,真的,累了。 薛成琰闭了闭眼。 忽然间,熠熠地抬起了眼,视线坚定地看着她:“姜小姐,你留白了一块没画完。” “是,这是从秦伯家的山墙上看下去的视野,我不知道看下去是什么样的。”姜琮月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远处的秦伯家,说。 他眼中酿着疯狂的微焰,说:“跟我来。” 姜琮月愣了一下。 傍晚时分,农户们都在各自归家的路上。 薛成琰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以免引起骚乱,但他还是带着姜琮月走了自己熟悉的小路。 他觉很新奇,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姿态带着姜琮月行走在自己小时常走的路上。 就像他从未想到,竟然会在自己的庄子里看见姜琮月。 她甚至住在他从前布置的宅子里。 到了秦伯家的山墙下,他让姜琮月踩着自己肩膀坐了上去。 随后自己跟上来,轻松蹲在墙头。 姜琮月坐稳,惊愕地看着山下的风景。 原来下面什么也没有,仅仅是良田铺出去,铺到山脚下,没入大江。 薛成琰支着膝盖,看了一会儿,指着大河说:“那是大运河,转过这个山头,就能顺流直下,一直到东海。” 东海是很远的地方,几乎具有传奇色彩,姜琮月怔愣了,就这样双手扶着墙顶,看着江流奔腾。 薛成琰摸了摸衣襟,终于鼓起勇气,把那个最想送的礼物送给她。 他找遍整个西北,无数次交易,终于找来的。 薛成琰一手递到姜琮月眼前,自己却没敢看她。 “这是给姜小姐的赔罪礼。” 他看着冷静,其实紧张得不行。 姜琮月看见细长的匣子被递到面前,抬了抬眼,转过视线,制止说:“这些日子已经送得够多了。” “……最后一个。”薛成琰还在嘴硬。 姜琮月呼出了一口气,接过来,说:“多谢,我都很喜欢。” 薛成琰的手僵了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来。 姜琮月小心地揭开盒子,仔细地观察:“这是什么?” 匣子里是一个细长的金筒,两头装着琉璃。 薛成琰看过来,语气平淡的像是不知道这宝物的珍贵和稀有,只道:“万里镜,商人叫‘佛眼’,放在眼前,可以看见远处的景色。” 姜琮月没太理解这么个小玩意儿要怎么看见远处的景色,但也随着他的话放到了眼前。 一瞬间,远处的运河便忽然近在眼前,近得吓了她一跳。 姜琮月久久地看着河上滚滚的水流,好像能拍在自己脸上。 行船悠然地沿河而下,紧接着看见河边有幼童玩闹,被母亲训斥,抓着胳膊带回了家。 运河边的芦苇荡漾着绿浪,古道已经被踏出马蹄印,通往远处的驿站。 河水东去不复返,此路千载空悠悠。 她呆呆地抬起万里镜,凝视着商船转过山消失在天际。 这么远? 她能看到这么远的风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琮月在银山长大,能看见最远的就是门外的乡路,如果上了楼上的阁子,能看见的就是隔壁那家的屋顶。 进京时她经过几重山,在驿站看见过山间的风景。 很高,官道修得不容易,常有农户挑着担子经过。 再就是京都的莲花海,她再没看过别的景色。 莲花海就是她见过最大的水泽,不知道东海又是何种样子,更大更远的南海呢? 姜琮月久久地看着,怔愣着。 而后忽然意识到,问:“这个很贵重吧?” 薛成琰一愣,随即立刻意识到,她很喜欢。她喜欢到,甚至觉得自己不配。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酸涩还是什么,或者是满足,松了口气。 他如实说:“还好,是有些贵重,但我都差点没保护好你,让你面对性命危险了,这个赔罪还是太轻了。” 我本就想送给你的。 他心想。 姜琮月看了看他,说:“等我以后会送你个更好的。” 薛成琰又愣了,嘴角动了一下。 他都还有更多更好的没送完……怎么就要开始还礼了? 他还想要把这些年准备的东西一一补偿给她,怎么能现在就满足了,于是急忙道:“其实这个不算什么,还有更珍贵的……” 姜琮月语气很坚定,也不扫兴,只是如实表达收到这个礼物的喜悦:“多谢你,我太喜欢万里镜了,现在对我来说,没什么比它更好。” 姜琮月拿着万里镜不舍得放下,她一次感觉到有不能让给别人的东西。 姜琮月恋恋不舍地看着运河远去的方向,喃喃说:“东海,是不是比莲花海大好几倍啊?” 莲花海只是一个湖,自然难以企及东海。 而她上一次出现在莲花海,甚至是淹没在了水里,受尽苦楚。 薛成琰听见这个问题只能走神,僵住,而后压抑着苦涩,十分轻快一般:“是啊。” “东海是莲花海的好几倍大,站在海边只怕都看不见对岸。” “那南海呢?” 姜琮月发自内心地问他,她觉得这个少年似乎知道得很多,让她由衷地羡慕。 薛成琰顿了顿,侧了侧眼,看见姜琮月手里拿着万里镜,歪了歪头,十分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脸上难得有天真的姿态,接受着自己未见过的一切空白。 “南海……” 他停了下,认真说:“南海据说能航行到远方的国家,那里的人样貌与大周不同,制度也与大周不同。有的国家甚至没有皇帝。” “真的?”姜琮月有点惊讶,“那他们也没有爵位,没有官员?” “真的,他们也没有科举,你知道古时候的察举制吗?有的国家仍然任用类似的古法。” “啊,还有,我听说沿南海直下,有一国家修建高耸的山形塔,作为国王的墓室,就在沙漠之中。” 薛成琰说得认真,姜琮月也听得很感兴趣。 “那他们选陵寝不求背山面水、环抱聚气?” “不用!你知道越西关一带有一族人,他们会选择天葬吗?” 薛成琰表情沉静,却兴致勃勃和姜琮月讨论自己的见闻,地之大,物之博,若是通了南海航线,寰宇之内皆可通达。 自他被授爵以来,身份地位越发难以企及,越发冷淡寡言,震慑三军。 若让军中看见伏波大将军如此竭尽全力地想把自己的见识都共享给姜琮月,只怕要吓掉了下巴。 这还是我们杀伐果断的小将军?! 姜琮月听着、笑着,很是神往,举起万里镜继续看着远方,说:“兴许百年千年后,大周后人就能去异邦见闻了。” 薛成琰顿了顿,想了想,手摸上胸膛,在衣服里找了找。 而后找出了一个小圆盒,说:“这个。” 姜琮月看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在与西域贸易的市集里找到的,几粒种子,叫番茄。” “据说番邦种了很多,与我们的茄子不同,成熟后能结又红又圆的果子,酸酸甜甜,只是到了咱们这边,很多人养不活。” 薛成琰看着手心的圆盒,无比庆幸自己带在了身上。 姜琮月眼神立刻变了变,他能看出来是惊喜和期待。 薛成琰故作无所谓地说:“反正也没人种得活,还不知道谁能拿去看看?” 姜琮月只礼节性忍了片刻,就接过来:“那我试试!” 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眼睛都在发光。 薛成琰手上的东西被抢过,无声地笑了笑,低着眼看她认真地钻研那几粒种子。 姜琮月抬头问:“我要是种坏了,要怎么赔你?” “啊?”薛成琰没反应过来,实在难以面对她的客气和偿还之心,只能心虚地闪了下眼睫,淡定说,“不用赔,这种子西域到处都是。” 姜琮月点点头,说:“那我种出来了,第一个果子给你尝!” 薛成琰有点无措了,耳廓连着脖颈飞起微微红色,他无事一般僵硬地转过去:“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竟然吃第一个。 薛成琰臊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强装镇定地抓紧了两侧的房檐,碎瓦从他手下掉下去。 太好了,他准备的,姜琮月都喜欢。 薛成琰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还知道她很喜欢种花。 最近还发现了,她喜欢画画,会在后院洗砚,又有东西可以送了。笔墨纸砚,画册颜料,大师真迹…… 他准备的一切,都是他最想满足姜琮月的。 他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无论别人觉得高低贵贱。 他希望她救活的花永远落在懂得爱护之人手里。 万里镜珍贵就珍贵,可他还是想送给她。 他希望她登高望远,不被尘世流俗遮蔽。越过万丈红尘,看见至新天地。 薛成琰想起那支凤凰金钗,嘴角又抿了抿。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那支金钗光明正大送给她。 忽然间,薛成琰察觉到远处有人过来,浑身一凛,迅速翻身贴在墙下。远处的人已经看见了姜琮月,大声喊:“琮月姐姐!我来找你了!你怎么在墙上?” 差点被薛成瑶看见了,她肯定瞒不住事儿。 薛成瑶还一无所知,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你也喜欢这儿啊?好多人都爱爬上这墙玩,我还以为琮月姐姐那么稳重不爱玩呢!” 她也想爬,可惜今日的裙子不方便。 姜琮月愣了愣,不知道阿大怎么就消失了,她拿着万里镜转回头一看,墙下也没有他的身影。 难道他是薛家的暗卫? 姜琮月也觉得值得思忖,阿大怎么连薛小将军遇刺这么机密的事都知道,身手还那么好,有那么多珍稀的东西,而且庄子里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薛成瑶兴冲冲地说:“我哥他们到陇关啦!消息已经送到了,大军那么多人没法进京,只能驻扎在外面的基地,也就是再过不久我哥安顿好将士,就要回家了!” “我听顾西望说了,他们买了好多西域的珍奇玩意儿,人人都分到了一把,我就等着挑呢!” 姜琮月须臾间打消了疑虑,将盒子收起来,笑道:“那太好了。” 或许真是薛小将军的亲信。 薛成琰藏在阴影里,松了一口气。 没白带薛成瑶玩那么多年,不知不觉替你亲哥解围了。 紧接着,他又听见姜琮月问:“顾西望又是薛家哪位亲眷?未曾听说过。” 姜琮月与人交往谨慎,怕落下哪个重要人物不知道、不恭敬,仔细问了一句。 薛成瑶毫无心眼子,直说: “哦!顾西望啊,是我哥的好朋友,不过是个花花公子,倒是长得不错。要是他回京,肯定整个珠宝坊都惊动了,他又要来一掷千金了。” 薛成瑶挽着慢步走下来的姜琮月的胳膊,说:“他说要比我哥先一步回京,我是来接你回去的——等顾西望到了,咱们让他出点血,狠狠敲他一把……” 薛成琰脸都青了。 薛成瑶!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章 薛家姊妹兄弟 不怪薛成瑶,她和这几个人一起长大,根本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在她意识里,姜琮月已被当作她嫂子处了,那认识认识她哥的好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完全没有替她哥警戒的想法。 其一,顾西望这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花花公子。 扔出去锻炼了几年,还是不改本心,在望城那边都有不少红颜知己。 他是个没底线的东西,人妻他也能撩拨两句,把人家少妇惹得心池荡漾,转头又给人忘了。 每年顾府门前都有不少老仆颤颤巍巍地哭嚎,说要见顾大公子,他们娘子问他那年的约定可还算数? 顾西望急匆匆回来,进门时路过,奇道:“你不是成亲了吗,怎么还要和我双宿双飞呢?” 人家傻眼了。 其二,他行事毫无常理。 大公主也和他们几个一起长大,前些年人家成婚,驸马没多久就敢纳妾。 大公主脾气温软,跟他闹不起来。驸马被人不齿,还信誓旦旦地说:“夫妻平等,公主也不能干涉,此乃正常人欲。” 顾西望转头就给大公主送了一批八尺美男过去,个个十八岁,精干嘴甜,能文能武,跳起舞来还不惮衣着清凉。 驸马怒火冲天赶过去,顾西望却道:“夫妻平等,此乃正常人欲。” 驸马只能眼睁睁看着裸着半边上身的美男给公主喂葡萄。 他的事迹太多了,什么花楼一掷千金,为名妓解围;赌坊输尽私财,拎着鸟笼、穿着中衣泰然大笑出来。 薛成琰是真怕这货没自己的震慑,敢对姜琮月说什么。 他扶了扶额,叫出守在暗处的黑鳞卫:“那天潜进来的人是谁,查出来没有?” 一离开姜琮月面前,他就换了副面色,冷冷淡淡的。 下属汇报:“正在追查,将军可能要等几日,闯进军中的人已经有了眉目……” 薛成琰一颔首,随后道:“你们去守着姜小姐。如果顾西望言出不逊,不必对他客气。” 黑鳞卫都愣了,看着主上远去,才赶紧道:“……是。” 薛成瑶挽着姜琮月,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去庄子外乘车。 一个年轻男子守在车前,模样有些青涩,颔首道:“姜小姐,成瑶妹妹。” 薛成瑶介绍道:“这是我家的堂哥,娘不放心我一个人到处跑,叫他来护送的。” 薛二公子笑笑,等他们上了车,自己转身上了前面一乘。 姜琮月客气了一句:“薛家有很多姊妹。” “那是了!我家这一辈的姊妹可多了!”薛成瑶满口道,“啊,不过琮月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们大家都对你很……” 薛成瑶卡住,半天才卡出一句:“……很是感谢。” 姜琮月才刚想问,她担心什么?她为什么要担心薛家的姊妹对她什么看法。 身份差别太大,并不会接触太多。 但她知道是薛成瑶的好意,便感激地笑笑。 她笑道:“顾公子常到珠宝坊?平时都买些什么?” “他啊?他红颜知己可多了,但凡新上的首饰他都要过目,看上了就买。以前他在京里的时候,年年还要办一次大赛,选出最出彩的首饰,然后一掷千金,送给他那一年的红颜知己。” “京里许多人都爱看这门热闹,不少才女、名妓都以收到他的首饰为招牌呢。” 薛成瑶如数家珍,尽管顾西望被丢出去时她才十二岁,可也对当年的热闹记忆犹新。 这公子行事作风还真是……闻所未闻。 姜琮月想了想,她确实有一样作品,兴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推出。 姜琮月是十二岁的时候才来的京都。 前面的几年,都被关在家里学习嫁人所需的能力,及笄后便开始备嫁,她人生中属于自己的时候很少。 大多数时候,也都是闷在家里,没人会告诉她外面发生的故事。 对京都勋贵的熟悉,也是到了侯府之后,一次次交往人情里摸索出来的。 对外界不了解,让她吃了很大的亏。 越是上流的阶层,风气越开化。她在大周的贵族门第里,显得过于保守,因而李家弟妹一直也不喜欢她。 其他的夫人和她没话说,李延德很少跟她讲话,公婆只是晨昏定省时训诫。 成婚之后,她便只是沉默,习以为常的沉默。 顾西望在京里这么大的名声,她也是第一次听见。正如今日,她也是第一次听见,比莲花海大许多倍的东海是什么模样。 没见过的地方,再怎么也只能画出一片空白。秦伯家山墙下的景色,她之前一直空着。 她活了二十年,有许多地方都是空着的。 但她以后不一样了。 她要画出自己的人生了。 姜琮月抬了抬眼,虚心求教,扯了扯薛成瑶的衣角:“成瑶,能请你多讲一些京里的轶事吗?” 这话问得薛成瑶怪心酸的,愣了下,心都软成水了。 她像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儿,求知若渴地期待着外面的光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啊!”薛成瑶满口答应,正好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我哥有个朋友,叫王少,是从前学院里学业最好的一个,他写的文章我哥都比不上,不过就是有点书呆子,还有,他特别爱写东西。” 薛成瑶信手拈来,“这人心里特别脆弱,一出了事儿就才思泉涌,回去一蹴而就,开始写话本子……呃,风月话本。” “京里的事儿么,难逃他一笔。顾西望没少被他编排,年年新本子上市都被他气得跳脚,去找他要说法。若是姜姐姐感兴趣,回头我就把他的本子送来给姐姐看,他送了我全套……” 姜琮月心念一动,听着有些耳熟,“不会是《京城书院奇谈》的作者吧?” 薛成瑶一惊:“原来姐姐已经看过了!” 姜琮月笑了下,没说是阿大送她的,饶有兴致看了半本。 薛成瑶来劲了:“我跟你说,那林首辅家的公子,其实家世样貌都不错,为何如今还没定下亲事?还不是林夫人把儿子看得太重,觉得谁都配不上她儿子!” “更好笑的是,林夫人和皇后是少年时密友,现在是等着春日宴上让皇后亲口指婚呢。你猜她最想要的儿媳妇是谁?” 薛成瑶表情八卦,这个问题也不难猜,姜琮月想了想,道:“二公主?” 薛成瑶惊讶了:“不是吧,姜姐姐你这么聪明!” “对,正是阿昭!我俩知道了,都笑了半夜,不知道春日宴上皇后会怎么处理!” 薛成瑶期待着看热闹,丝毫没有担心会被赐婚给谁的担忧,以二公主的身份,这种事确实只能算是看热闹。 姜琮月问:“皇后娘娘有意吗?” 薛成瑶满口否认:“皇后不敢,她是继母,后母难为,她向来怕皇上以为她苛待公主,婚事更是不可能动的。”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人,瞎指婚的事儿干了不少,从前也想过给我哥说亲,不过我哥态度强硬,她没敢多说,我倒是记得了,就等着看她碰上硬柿子呢!” 薛成瑶捧腹大笑了半天,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 “对了姜姐姐,你知道云安侯府闹笑话了吗?” 姜琮月没听说这回事,奇道:“怎么了?” “哈哈!就是那李延淑!上回林夫人不是想去侯府请姐姐做客?但姐姐不在,李延淑就忙不迭跑上去,问人家林公子的消息。” “这事儿都传遍了,大家都传李延淑和林公子私下交往,把林夫人气得够呛,一个侯府怎么配得上她要尚公主的儿子!” 姜琮月还是刚知道这事儿,离开云安侯府之后侯府的消息她一概没听。 此刻她身不在局中,第一次以外人的身份听云安侯府的糗事,心无丝毫波动。 “后来呢?” “后来,云安侯又说要请林夫人去做客赔罪,还说把姐姐找回去了,结果林夫人到了却不见姐姐的人影,登时大怒,把云安侯骂得很难听,说他就是为了给妹妹说亲才忽悠她。” “现在京里都在笑他们呢!” 李延德敢打包票她已经回了侯府,姜琮月一估摸就知道是他找了姜御史。 姜御史又找了王氏,王氏是她的生母,一想便知道她在哪里。 一切都说得通了,只是王氏被送回去后,姜家竟然没有亲自来找她?这倒是叫姜琮月很意外。 她淡淡笑了下,对云安侯府做了评价:“咎由自取。” 进京路上,他们擦肩而过了一列队伍。 队伍很长,几乎望不见头。个个身着戎服,挺拔森严、气势慑人,他们很远就停下来让路。 “那就是伏波军!”薛成瑶兴奋地指着,掀开帘子看了看,“大军有几十万人,是不能全部进京都的,一些队伍从陇关便开始清点、解散,最后咱们只能看见一部分伏波军。” “伏波军?”姜琮月想到她在二公主面前提过,薛小将军已是伏波大将军,不由好奇之间的联系。 “是啊,也就是大军中最核心的一队,大约八千人,个个都是精兵猛将。平定风波,一匡天下。” 薛成瑶看着队伍走得差不多了,才缩回来。 薛二公子指挥车队继续往前走。 “我哥出征的时候我还小,看着他骑着高头大马可羡慕了,他马术特别好,年年春日宴之前就是春猎,他自从第一次上场就是头筹,许多人都看着他,想要他猎到的猎物。” “他也就缠不过我们,丢给我们一些,我小时还跟着顾西望一起悄悄拿他的猎物卖给别人……” 薛成瑶怀念地想着童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尴尬地停下来,干笑了一声。 “姜姐姐,你要是见到我哥可别跟他说!他会揍我的!” 姜琮月笑了,“别怕,薛将军身边大概围着许多人,我没什么机会见到他的。” 薛成瑶:“……” 这事,要怎么说呢。 可真是把她给噎得慌。 姜琮月是真没觉得自己会见到薛成琰,近来许多人都在她耳边讲了这个名字,时常出现,连带着薛成琰在她印象里也立体了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她并没觉得薛成琰就是近在咫尺的熟人,也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对话。 哪怕她借住在薛成琰的庄子、危急时用过他的弹弓,甚至也坐在他小时候爱去的山墙看过风景。 甚至,之前和薛成瑶说过一声,能请薛成琰帮她和离吗? 姜琮月也始终觉得是客气话,玩笑一声,他仍然是个遥远的人,哪里会百忙之中在意这些。 她和薛成瑶、哪怕二公主的相识,也是有情可原的。 薛成琰回京之后,处处忙碌,周围人人环绕,也没有机会和内眷们打交道。 她届时已经和云安侯和离,更是不属于勋贵圈子,连太后娘娘只怕也不会再将她叫入宫陪伴。 什么也没有,一切清零。 姜琮月要学会抱守初心,不沉湎在水月镜花里。 薛成瑶也只能把话憋了下去。 现在人还没回来,一切都是空谈,唯有行动,才能见人心。 薛家的马车到了珠宝坊,薛二公子先下车:“姜小姐,成瑶妹妹,到了。” 她们下车进去,薛二公子却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这边。 不过他也无所谓,薛家的马车前带着一个“薛”字灯笼,路上的人看到了都会避让。 驶进珠宝坊,也十分显眼。 他们今天驾着来就是为了给姜小姐撑腰的。 薛二公子收回视线,上了马车,回薛家。 而躲在暗中窥视他们的,正是失意的赵秀雅。 她错愕不已,愣愣地看着那马车远去,眼神都呆了。 薛家? 那是薛家的马车? 赵秀雅要进京寻找归宿,也是对京都的名门打听过的。 自然对薛家这个一等的勋贵家族如雷贯耳。 许多人都似有若无地提起这个庞然大物,隐晦地摇头,说:“惹不起。” 都警诫她千万不要招惹。 可姜琮月为什么和薛家人有联系?还是一个薛家的公子,亲自送她回来? 赵秀雅眼红极了,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这位沉闷无趣的主母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薛家人也另眼相待? 她暗自拉紧了手绢,因为不甘和自己也想上,而微微发抖。 从前只是没有接触薛家的机会。可与她同属一个起跑线的人都接触到了,那她就觉得自己也该有了。 本来赵秀雅来找姜琮月的目标,是告诉她侯府的内情,让她知道危险,赶紧回去。 如果能和她联手,那她以后在侯府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一些。 不过现在,她的目标换了一个。 赵秀雅重整仪容,快步走进了“浣玉新”。 “娘子,可要看什么首饰?” 铺子里忙,掌柜没空搭理她这个没见过的生面孔,伙计上来问道。 赵秀雅一时忘了说话,傻傻地看着漫天漫地的首饰,布满了架子。 这就是姜琮月的店铺?她以为就是小店面,没想过竟然有这么大,这么多人,这么叫人目眩神迷。 想到这些全都是姜琮月的,她又有一丝不甘。 算了,先和她联手再说吧,等和姜琮月混成了队友,指不定也能混上一些好首饰。 她清了清嗓子,说:“叫你们东家出来。” 伙计愣了一下:“东家?娘子可知道我们东家是谁?” 一向只有贵客才需要他们老板招待,这个人什么也没买过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开的口。 赵秀雅心思细,都要被他气炸了。 这口气,像她不认识他们老板,来攀近乎的一样。 她气势汹汹,道:“你们东家,李夫人,你们也不认得吗?” 赵秀雅等着看伙计赶紧低声下气,向自己赔罪的样子。 谁知伙计迷惑地看着她,想了半天李夫人是谁。 随后看赵秀雅都准备拿起柜台上的头饰看了,赶紧一凛,拿帕子一甩:“出去出去!哪来的疯婆子,我不认识李夫人!” “什么李夫人,你是发癔症了。想偷东西直说!”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章 怎么,本公子不行吗? 这女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 伙计做了这么些年,也是有些眼界。 赵秀雅神情鬼祟,态度傲慢,一来又说什么李夫人王夫人的,他听都没听说过,他们东家可是姜小姐,明明白白的姓姜。 李夫人是哪路子人? 他当即就警觉地把人赶了出去。 赵秀雅还没被这样赶过,毫无防备就被伙计重重推了一个趔趄。 她一站稳,都震惊了。 “你这臭打杂的,竟然说我偷东西?还敢推我?” “我偷你们什么了!信口雌黄!就是白送给我,我还看不上呢!” 太荒谬了,知不知道她是谁! ——云安侯宠妾!从前可是能压在姜氏头上的人! 要是姜琮月还在府里,正院都要让给她住,只能灰溜溜地去偏院。 甚至还被她的宠爱挤出了侯府,挤得侯爷说出了休妻…… 怎么现在姜琮月出府了,这个输家周围就这么戒备森严、高人一等了。 她赵秀雅可才是内宅斗争里的胜者。 伙计看也没看她一眼,不屑又可怜地笑了笑:“这一套最少是五十两,若是真要算起来,你摸脏了都不够你赔的!” 什么,五十两?! 赵秀雅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睛。 前些日子,李延德送她一副头面,她喜欢得紧,到处戴着去招摇,那一套就要七八两银子。 寻常小富人家,就是成亲这样重要的事,也不过打几两的首饰罢了,还不见得有李延德随手送她的这个贵重。 当时赵秀雅很是得意,她年纪轻轻就戴上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可见侯府当真是泼天的富贵。 手里头随便漏下来一点儿,都是寻常商户人家不可企及的。 可是姜琮月这里,不就一个首饰,怎么会要五十两?五斤金子,你知道是多少吗! 赵秀雅感觉荒唐极了,转眼一看整个店铺这么多首饰,个个五十两,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银子,好多的银子! 她不禁目眩神迷地想,姜琮月有这么多银子,那她回了侯府,侯府岂不是也能进项大增? 那她也能分一杯羹,吃好的喝好的。 主母的产业,也是夫家的脸面。 赵秀雅承认,这方面她确实不如姜琮月对侯府的作用大。不过,既然好处能分到她,她也不计较这个了。 伙计懒得理她,转身进去,满脸堆笑招待另一个贵客。 “哎,太太慢请,回头我们就把订好的首饰送上门来……” 看那前倨后恭的样! 赵秀雅脸色又难看了。 不过,赵秀雅经过这几日,已经明白了固宠没那么容易,她胜过一次,也不是永远就能胜过姜琮月。 如今内忧外患,她更该和姜琮月联手才是。 赵秀雅沉住了气,轻浮了多年,这次硬生生把这口气憋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会讨李延德宠爱,姜琮月又是姜府的小姐,能压制那个姜府送来的貌美丫鬟。 她们两人联手,简直完美无缺,里应外合。 能把李延德锁在她们两个人手里。 而一旦锁在她们两个人之中,李延德又毫无疑问会选择她。 到时候她有宠爱、姜琮月有位份,岂不两全? 再说,现在那些贵太太都想见姜琮月,只要她跟姜琮月说一声,好姐姐我不会再对侯爷说你的不是了,正院都还给你了,姜琮月估计就有台阶下,能回府了。 那她也能成侯府的大功臣,李延良上国子监的事也解决了。 这样侯府就不会再生她的气。 还有那漫天的银子,也会向她招手。 原来一切的关窍,只需要自己低个头而已。 赵秀雅按捺下这口气,重新进去说:“好了,你去告诉姐姐,就说别生小雅的气了,是小雅不知好歹,辜负了姐姐的教诲。之前在宫中,在府里,都是小雅做得不对,叫姐姐受委屈了。” “现在小雅已经明白事理了,姐姐从前对我那样好,现在可不能生我的气了,等她回府,我们以后还是以前那样相处。” 赵秀雅自认善解人意地说完,还撒娇,更是有几分得意。 笃定地催伙计:“你去和你们老板说,小雅来了,她就肯见我了。” 从前人人都不喜欢她,只有姜琮月对她好,教了她那么多礼仪、行事,又是给她这样那样的。 她就知道姜琮月是最心软的一个人,多求求情,让她想起在自己身上付出的,就难免会动摇。 毕竟她能看出来,姜琮月是真把她当妹妹。 若非真的对她好,她又怎敢给姜琮月那么多欺负受。原先姜琮月再怎么也是侯夫人、姜府的小姐,赵秀雅压的就是那份感情。 伙计却只被她恶心得不轻,皱眉重重挥开她:“我呸!什么东西!”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就敢对我们老板说三道四的!装什么认识我们老板?你要是认识我们老板,会不知道老板姓什么?” “况且,什么姐姐不妹妹的,我们老板认定的妹妹只有瑶大小姐一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伙计嘲讽的声音毫不客气,如果声音有实形,估计这话已经扇在了赵秀雅脸上。 掌柜也注意到了,皱眉看过来,哪里来的疯癫货? 赵秀雅脸色青了又青,终于恼羞成怒地指着伙计,说:“好啊,一个个的,给你脸不要脸!等你们老板见了我,有你们好看的!” 前面吵闹的声音太大,在后院和薛成瑶看着图纸的姜琮月也察觉到了。 她从图纸上抬起头来,对薛成瑶说:“我出去看看。” 薛成瑶点点头。 等姜琮月出去,她也好奇地伸着脖颈往外面望。 “谁啊,那么疯疯癫癫的。”薛成瑶暗自嘀咕。 姜琮月一走到店里,就看见赵秀雅在对着伙计发脾气。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疼我!” 姜琮月嘴角抽了抽,平静的表情,逐渐变得怀疑。 她是真的怀疑,李家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了。 一回京都就被这些疯疯癫癫的人找上门来骚扰,真是烦不胜烦,薛家的庄子里真像是世外桃源。 不过正好,她早就不想惯着赵秀雅这个蠢货了。 赵秀雅拉扯中,看见了姜琮月从后面撩起帘子走出来。 她眼前一亮,赶紧上去拉住她的衣袖。 “姐姐~” 她正要出声叫姜琮月为自己平复被冤枉的憋屈,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长长教训。 可却发现姜琮月变得好不一样。 赵秀雅拉着她,竟然愣了愣,一时间没能开口。 原本她觉得姜琮月容貌一般,不过端庄,再就是白了些,哪及得上她风情万千。 可离开侯府之后,姜琮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身上常年淹没于后宅里的沉闷死气一扫而空。 明明并未有命妇的浓郁妆容,却称得上,有几分……美…… 是一种不需讨好他人的,从容自如的美感。 她不再沉默退让,不再宽容别人的一切得寸进尺。 长长的眉一挑,眼中竟有几分锋利的冷光: “你说谁疼你?” 姜琮月看她,仿佛已是俯视。 “赵秀雅,你对着李延德不要脸就行了,他会给你好处,可别对我也不要脸。” “我,不吃你这套。” 她抬手,把赵秀雅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去,顺手一甩。 赵秀雅往后连着趔趄两步,猝不及防地撞在柜台上,撑着身后的台面。 赵秀雅傻眼地看着她。 “姐、姐姐……” “谁准你这么叫我?”姜琮月眼也不眨,声音变得冷厉,“我若认了你当表妹,你岂非还要做我的平妻啊?” 如雷轰顶! 赵秀雅像脸上被扇了个耳光似的,脸颊重重的紫涨起来,十分难堪。 过了半天,她一向当作利器的眼泪才酝酿出来,在眼眶里打转了。 “夫人……夫人果然埋怨我夺了您的宠爱,我,我知道错了……只要您回府,我会向侯爷说多去您房里的……” “谁跟你说要回府了?” 姜琮月噙起一点似乎是嘲讽的笑意,“你当云安侯府是什么好地方,人人都想去的?” “看来你在侯府过得很好啊,一点儿烦恼也没有,都想起来请我了。” 这话像掐中了赵秀雅的死穴,一时间像被堵死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她要是过得好,怎么可能叫姜琮月回去! 一句话就把她脸皮打破了,赵秀雅难堪得发抖。 “也许你是没见过更好的地方,云安侯府对你便已是人间天堂,使尽手段也巴不得留下来。” “我倒是好奇,是什么给你的脸,让你觉得能把我当作筹码,向云安侯投诚?” 姜琮月平平静静地说着,话却像刀子割肉般让赵秀雅难受。 她看着赵秀雅,眼里却像没有她。直到赵秀雅泪下,她才笑了一声。 “眼泪留着回去掉。” “还有,如果你不怕李延德对你迁怒什么的话,大可以把我的话转告给他。” “让你们云安侯府,滚远点。” 她将赵秀雅一推,赵秀雅便似承受不住似的,瑟瑟发抖地倒在地上。 她跪坐在地上,仍然不敢相信,姜琮月竟然真的对侯府毫不留恋。 还有更不愿意相信的是。 那次她勾引李延德上位,怂恿他贬妻为妾,让自己做侯夫人。 真的彻底让姜琮月对她没有任何情分。 原来她真的能干脆利落地断绝关系,毫不犹豫地离开侯府。 她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需要依附别人而活。 想到那日自己察觉的,做依附别人的藤蔓不可取,而姜琮月真的做到了。 赵秀雅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伙计熟能生巧,像赶走王氏一样把赵秀雅赶了出去,这次还更不留情面。 “去!别脏了我们店的地儿!” 短短一段时日,铺子里又来了一个人发疯。 姜琮月琢磨着大概是需要聘几个护卫了,不然老让伙计做赶人的事,也影响生意。 想着,她也很快下了决定,拿起笔墨写了份招聘公告,走到前门去,贴在店门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纸卷“哗”地一落下,路过的人都看过来,只见告示上写着: “召身手好者,为本店护卫,资十两。” 路人一时间都耸动了起来。 资十两!这可不算小数目!寻常百姓家庭,一年二三十两便足以养活。 即便是走镖、做大户人家护院,拿命去拼,也少有这样可观的报酬。 姜琮月转身,道:“大家都看见了,本店常有这样的人骚扰,护卫需要为本店清场,留客人一个清净。” “若各位街坊邻居有人推荐,尽可以报来,找我家掌柜。” 掌柜一愣,也赶紧反应过来,挺身出声道:“是,是!我家童叟无欺,说多少银子便是多少银子,从不缺斤少两!” 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不少人跃跃欲试,还有人拉了朋友亲戚来,一同嚷嚷着要应聘。 最后人太多,还有人提议干脆比个武。 谁身手好,谁就领这个差事,为姜老板做事! 姜琮月也很清楚,有些银子省不得。 十两银子的差事对于京城的普通人,也算是个肥缺,况且铺面就临街开着,若护卫做得不尽心、人品不行,街坊邻居肯定会检举。 空出一个位置,就能叫自己家亲戚来试试,何乐而不为? 花钱买清净,对她来说是合算的。 人群里的黑鳞卫看着这变故都傻了,随即,几个人对了对眼神。 首领眼神示意,让身手最好的人去报名。 这可真是奇了,竟然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姜小姐竟然公开招护卫,那他们不是能光明正大守在姜小姐身边了? 掌柜的见热闹,赶紧说:“郑大、刘武、宋三等报名,还有谁?” 黑鳞卫摩拳擦掌,刚推出去两个,人群中就有人举起手来,懒洋洋一道声音,漫不经心地传出来: “我。” 大概是这声音太年轻,又太不像个武夫,陆续有人回头看去。 一身素白长袍,个子高、扎着金冠的玉面郎君,在人群后面的茶馆前找了把椅子坐着。 跷着二郎腿,大冷天还扇着扇子,这才徐徐放下手来。 咧嘴一笑:“怎么,本公子不行吗?” 一时寂静后。 黑鳞卫脸都青了。 ——难怪! 怪不得!! 怪不得将军说要注意顾西望这货!! 他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章 准备和离 顾西望在那边看了半天了。 他比伏波军还要先一步回京,昨日已向皇上禀报了路上的情况,皇上也说他进步惊人,如今竟然能独当一面了,拍着大腿给了他好一通赏赐。 顾西望回家,全家恨不得把七大叔八大姨全部叫过来,围观这在关外三年摔打磨砺的公子。 “我们西望啊,可不是纨绔了!你看,他如今懂事着呢!” 他娘迫不及待地跟亲戚们展示,拉着顾西望在花厅里转圈。 “看看,这身板多结实,这胳膊,哎哟,他娘都握不过来!” 顾夫人拍着他梆梆响,亲戚里各种姨婆姑奶们也磕着瓜子两眼放光,拿着瓜子的手指指点点,交谈不息。 “俊后生啊!” “这身板真好!” “以前可就是个小鸡崽子,我还记得那身板子瘦得跟排骨似的!” 顾西望任搓任捏地站在里面,被娘拉着转来转去展示自己的变化,满脸神气地左看右看,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还好吧?我倒是觉得自己皮肤粗糙了点。” 顾夫人喜坏了,喜洋洋抬头问他:“这回回来,可要认真说亲了吧?不再去什么花楼喝酒,认什么义妹干姐了吧?” 他出去这三年,府里年年来认亲的义妹简直无法胜数,隔一阵子就上来一个说思念义兄,搞得顾夫人看见顾西望留下的东西就烦,干脆给他屋子里的摆件全都发散出去了,来一个送一个。 “聊遣了思念之情”,义妹们喜盈盈含泪回去了。 顾西望回来却屋子里洗劫一空,吓得他以为进了江洋大盗。 “娘我屋子呢?!” 他退步出来,他娘让人伺候着吃瓜果,抬抬手说:“都给你义妹们送去了。” 顾西望也一时哽住,没说出话来。不过,义妹们如此思念自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时候红颜知己太多,确实有点太缠人了。 此刻,他听见顾夫人的问话,便飒爽地点了点头。 “是啊!” 顾夫人得到肯定,脸上一喜。 顾西望转头说:“我正准备去寻一个真正的真爱,那想必是我在这红尘之中真正的知己。” 顾夫人的脸色一瞬间从喜悦坍塌成地狱。 他年年都是这个说辞,信了他才有鬼了。 好吧!顾家今年又准备多认一个义妹了。 顾西望收拾了一身就直奔珠宝坊。 他娘连衣裳都送给义妹消解思念之情了,他翻箱倒柜差点找不出一件衣服,差点穿着戎装上街。 最后,好不容易才找他堂弟抢了一件,拾掇出京都贵公子面如冠玉、俊朗潇洒的模样。 珠宝坊就是他的老家,他心痒难耐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新首饰。 顾西望从外街开始逛,也不管那些小摊是不是能出什么好东西。见着一个感兴趣的,便拿起来对着太阳打量,身后的小厮便警醒地赶紧递上银子。 “给,店家,我们少爷要了!” 他扫了一条街,小厮也扛了两个麻袋。 沿街的店主面面相觑,纷纷口耳相传,流言如长脚一般—— “顾公子回来了!!” 顾西望走到三条街交叉的街口,摊开双臂一笑,阳光潇洒地洒在他脸上。 京都。 这才是小爷的天下啊!! 而不是拿着长枪,被薛成琰打得像狗一样。 顾西望走到中街,看见人群聚集,一群人围着一家店看热闹。 他奇了声,也背着手走过去,凑在人群后面看。 原来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妾,来这出找人戏码。 他饶有兴致,本来当个热闹看。可没想到,那夫人掀帘出来之后,他就惊了惊。 看面相还以为是个沉稳大度、忍气吞声的,没想到说话这么利索。 不受气! 不给她脸! 就这果断的气度,不知道过得比京都多少夫人爽快。 他的好姐妹,大公主,成亲之后也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肯为自己出头,非要拿捏什么贤妻做派。 谁让你当贤妻了? 你就纵情男色,你丈夫又敢怎么样?他不过就是个驸马。 顾西望看了半天,可谓是非常欣赏这位老板的态度。 甚至戳了戳小厮:“去找个位置给我坐着看。” 小厮满脸无语地说:“是少爷。” 顾西望在对面的茶馆坐下来,跷着二郎腿倒了壶茶,手里的杯子也就啜了一口,就优哉游哉地刮着茶叶,眯眼看着对面。 没一会儿,那老板竟然把人赶走了,还出来挂告示。 顾西望“咦”了一声,坐直了点。 这字不错。 他手里的茶碗放下,拿起扇子一抖开,饶有兴致地慢慢扇着。 招护卫啊。 这警惕心,这开价的决断,这当众宣告的胆量,能成大事啊。 顾西望满眼欣赏,看着这位老板。 只觉得她是个十分想结交的人,做事干脆利落,不扭捏不退缩,还能拿出勇气,当众说夫家是什么东西。 太有骨气了! 于是,掌柜一问:“还有谁要应聘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顾西望扇子一收,慢悠悠举手:“我。” 小厮差点一脚滑摔下去。 青天大老爷! 我的大少爷你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顾西望咧嘴一笑:“怎么,本公子不行吗?” 他放下扇子,站起来,展开双臂,低头看了看,又转着圈跳了跳。 “这不是很灵活吗?我来试试身手?” 姜琮月看见他,一怔。 她不知道这个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人应聘护卫干什么。 掌柜脸色一变,表情霎时都扭曲了。 顾公子?! 在珠宝坊常干的人,哪里能不认识他。掌柜正在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拒绝还是答应,姜琮月就道:“一视同仁。” 她看着招齐了人,就转身进去。 顾西望直乐。 人人平等!看看这老板人家多会做生意! 掌柜满脸头痛地举起袖子捂住脸。 片刻,听见顾西望问“在哪儿比武呢”的声音,又转过头笑脸迎上去:“哎,这边儿呢,公子请——” 顾西望卷了卷袖口,看着场上几个身材健壮的武夫,对比了一下。 自己在西北摔打了多年,好歹也是薛成琰亲手打出来的,身手不能差到哪儿去。 于是他招手道:“谁先来?我比第一场。” 人群中的黑鳞卫也崩溃了。 顾西望认识他们啊! 首领坐在街边看着,面无表情,重重搓了把脸。 他捂着眼睛压下白眼,叹了口气,道:“找老七去。” 老七是新来的,在顾西望面前出现得少,又大众脸,这大少爷应该不记得。 一开始上场的是个干过屠夫的壮年人,满身横肉。 他一走上前,作势对上顾公子,谨慎说:“顾公子,我可不留情的。” 顾西望摆摆手:“不用留情,来吧!” 屠夫往前冲刺:“呀——” 顾西望两下收拾了他,拍拍手,问:“下一个?” 屠夫趴在地上喘气,泪流满面。 没人说顾公子现在这么能打了啊! 顾西望又打了一个干过捕头的、一个走过镖的,仍然很自信,虽然满头是汗,但风姿潇洒。 “还有谁啊?来打一打?” 他纵目一望,指向了候场的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的人。 “来来来,你来。” 老七一惊,悚然抬起头。 看见顾西望好像没认出自己之后,他暗自叫苦不迭,硬着头皮上去。 “顾公子,承让了。” 顾西望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拉开架势:“来吧!” 为了姜小姐护卫这个差事,老七只能默默提起拳头。 顾西望还在笑。 当对方拳风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 等到拳头怼到了自己的肚脐眼,顾西望都往后凹进去了,才徐徐消失了笑容,眼睛圆瞪。 “我次——” 小厮们惨不忍睹地齐齐捂上眼。 “算了算了,公子,咱们回家吧。”他们利索地上去扶起顾西望,顾西望捂着肚子艰难地坐起来,小厮熟练地说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了。” “是啊是啊,再打就要请大夫了,不好看不好看,公子咱们回吧。” “夫人都等着你了,叫你回家吃饭!” 顾西望爬起来,靠在小厮身上,声嘶力竭地说:“你是哪来的!怎么身手这么好!” 老七那个慌啊,背心直流汗,只能拱手尴尬道:“京外人士,自幼习武,承让了。” 掌柜也拦道:“哈哈,胜负已定,看来顾公子不该做这个护卫呀!今日也是英姿飒爽……” “不行。” 顾西望却像牛脾气犯了,非要拐这一下,靠在小厮怀里叫。 “我就要当护卫!” “你们老板可没说就招一个!” 掌柜:“……” 黑鳞卫首领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怪不得将军从前老爱揍他,顾西望这人确实招揍。 好好的让他回京,跟皇上禀报情况,他不知道怎么就浪到珠宝坊来了,还偏偏要凑这个热闹,当姜小姐的护卫! 让将军知道了,你看你怎么挨揍吧。 掌柜无法,只能领着俩人去姜琮月跟前。 头疼地说:“东家,最后这两位胜出了。” “两位?” 姜琮月诧异地抬头,看向两人,尤其是那个贵公子。 她问:“公子为何要来做护卫?” 他身上挂的玉坠都不止百两银子了,应聘自然是别有所图,不可能图那十两的报酬。 顾西望咧嘴一笑:“我就喜欢珠宝店,身手也还行,当护卫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他抖开扇子,转头看着这家店里的首饰。 刚才没细看,这才发现竟然款式都很新颖,他走了一条街才收到的那些玩意儿,看着还没这一家店里出彩。 顾西望又“咦”了一声,当真对这个老板很惊讶了。 如此出众啊,这样的人怎么她成婚前,在京里都没有名声呢? 照顾西望的情报出众程度,但凡老板从前有几分才能,性格气度容貌有一丝出众的,他绝对能清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这个人好像是横空出世的一样,毫无铺垫。 他更加感兴趣了,靠在柜台上,说:“老板,你们这首饰,有没有员工价啊?” 小厮:“……” 大少爷你够不要脸的吧! 私房有多少银子了,皇上才刚赏赐了你那么多,你竟然跟人家叫价! 姜琮月吸了口气,对他也有些无语,不过她一向冷静,只是平和道:“没有。” 顾西望遗憾了:“那我得掏空我的小私库来买了,这些怎么都好看啊?我今年还扫不扫内街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姜琮月忽然间,记忆被触发,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眼神一凛,仔细看了看这人,脑海里的信息对上。 顾西望拿起柜子里一把流光溢彩的凤冠,摸出银票,结了账,往姜琮月跟前推了推。 “老板,这今年最出彩的首饰啊,就送给你了,别见外。” “以后我就是你家的护卫了。” 也正是此时,等久了的薛成瑶终于耐不住,掀开帘子跑出来: “琮月姐姐,外面在干嘛呀?要不要我帮……” 薛成瑶的声音一出,立刻卡在了嗓子里。 顾西望原本收放自如地靠着柜台仰头看上面的首饰,手里的扇子一扇一扇的。 忽然间,动作也顿住了。 须臾后,两人愣愣地对上眼。 两声大叫爆发在浣玉新的店面里。 “顾西望!?” “薛成瑶?!” 顾西望像条件反射似的,霎时扶着柜台躲在后面,好像随时准备着与薛成瑶猫抓老鼠。 薛成瑶登时拿起东西劈头盖脸地扔过去:“你这死东西!你干什么!你又想欺负我琮月姐姐?” 顾西望激灵地避开,非常纯熟。 “什么琮月姐姐?我不认识啊!” 一道利器从他身旁飞过,他眼睛差点对到一起,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跳脚抬头道:“薛成瑶你想杀了我!” “我不杀了你,我哥……嗯跟我家里说了也要杀了你!” 姜琮月都傻眼地无能地拦着两人。 看薛成瑶气得跳脚的模样,顾西望终于咂摸过味儿来了。 他扶着柜台,眼神看向姜琮月,小心翼翼道:“这是你琮月姐姐?” 姜琮月终于有空插嘴:“是。” 第一次见这位顾公子,就如此鸡飞狗跳,着实令人印象深刻。成瑶对他的每一句评价都是发自本心的,看来好像还保守了。 顾西望立刻两手抬起来,以示无辜。 “对不起啊琮月姐姐,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我没眼色,打扰了,打扰了。” 他也是嘴贱,顺嘴就跟着喊琮月姐姐。 薛成瑶又怒了,摘了个香囊扔过去:“琮月姐姐也是你能喊的!” 顾西望没躲过,香囊打在他身上掉下来,他伸手接住了,还看了眼:“怎么像是阿昭的手艺,还是那么丑,也只有你会戴。” 薛成瑶差点跳上去掐他的脖子。 跟在后面的老七:“……” 这什么日子这是。 …… 一阵混乱之后,薛成瑶终于消气了。 问:“你在这干嘛?” 顾西望松了口气,大小姐可算愿意听他说话了,摊手道:“我这不是闲着没事,来应聘护卫吗?” “我信你想当护卫,还是信我能当太子?” “话不能这么说。”顾西望好不容易才能坐下来,脚刚才不知道和谁比试的时候被踩了,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找椅子。 一找到椅子,他就吊儿郎当地坐下去,椅子矮了点,他个子高了点,跟躺着似的,就舒舒服服地晃着晒太阳。 “我这好不容易回京,可不得找点事情消遣嘛。” 姜琮月静静看着,低头给他们俩都各倒了一杯茶。 “成瑶,消消气。” 看着薛成瑶喝茶,又见茶碗落在自己眼前,顾西望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份儿,登时坐起来,接过茶,满口道:“哎哟,谢谢老板姐姐。” 姜琮月道:“不客气。” 薛成瑶戒备地看着他:“谁让你这么鬼鬼祟祟的,你要是正儿八经来逛街,谁会把你当个贼看?” 顾西望莫名其妙,也是百口莫辩:“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我是见老板姐姐气度出众,行事潇洒,特地想来结交。” 姜琮月倒着茶顿了一下,没想到还会有人这样评价自己。 她问了句:“真的?” 表情有点茫然,看得顾西望一愣。 她并非别人反问只是想调侃,或者等一句更多的夸奖。 她就是在求证这一个肯定。 “真的啊。”顾西望茫然道。 姜琮月呼出一口气。 从前别人评价她,都是她无趣、狠心。已经做了很多,可还是有人说她不识大体。 而今接连遇见了许多人,都说着她从没听过的评价。 姜琮月突然间,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或许,是她从前遇见的人不行。而非自己不行。 薛成瑶看了她几眼,总觉得心疼。 于是,她立刻站起来,拉着顾西望说:“姐姐,我带他去办点事,回头再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琮月愣了下,笑道:“好。” 顾西望被薛成瑶拽着衣领出了门,走到院子后面,薛成瑶看了看,问:“你家马车呢?” 顾西望莫名其妙:“在前面儿停着呢,你干嘛?你还没跟我说这是你哪个姐姐呢,薛家没有别的姐姐了吧?不然你能是大小姐?” 薛成瑶不说话,一路把顾西望塞进了他的马车里,才扶着帘子说:“你真要知道吗?” 大抵是薛成瑶的脸色太不好看,顾西望心里的猜测也不敢猜,只是莫名其妙的。 难道薛伯父老来失节,从前在外留下风流韵事……? 薛成瑶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可不能把首饰送给她,让人知道了,你就完了。” “我有件事正用得上你,近来皇上不是常叫你进宫陪同吗?” 顾西望点头如捣蒜。 “你去给皇上带个话,想办法让琮月姐姐面圣。” 顾西望瞪大双眼,猜测顿时呼之欲出。 “不会吧……” 他声音都轻了,呢喃道,几乎抽了魂儿。 薛成瑶以为他猜出来了,只点头道:“我也不好多说,说多了我哥要揍我,总之,这事儿你看着办,可以找阿昭帮忙,你们俩想办法让琮月姐姐见到皇上就行了。” “见到皇上,皇上自然会想起这事。” 薛成瑶说的是先帝的兰花,她想借这个由头,让皇上同意和离。 她刚才听说了,云安侯府那群蠢货还在对琮月姐姐纠缠不休,她也不想看姜琮月如此辛苦地找状师写文书,还有可能被打回来。 顾西望呼吸一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我懂了……” 他喃喃道,“原来,她不是你的姐姐,是二公主的姐姐……” 薛成瑶话一滞。 随即对他一顿暴揍:“顾西望!” “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顾西望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躲避着她的拳头,暗道你们薛家果真是将门,这一脉相承的身手啊,这一脉相承的爱揍他! “哎呀哎呀,说错了别打人嘛!我哪知道你姐姐到底什么身份啊?我就知道她是云安侯夫人!” “她是我哥的心上人!” 薛成瑶就这么一吼。 顾西望顿时软了。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车辕上,还是不敢置信,失神地看着薛成瑶,期待她给自己一个否定。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哥等着琮月姐姐和离三年了!” 顾西望发冠都歪了,柔弱无力地跪着,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章 和离?面圣! 完了,全都完了。 顾西望如遭雷击,失魂落魄地往后一栽,跌坐在马车上。 薛成琰的心上人? 真是?! 不会吧,他也不至于就这么好运,回京第一天就撞上这等好事了吧! 然而,薛成瑶笃定的语气,愤怒的眼神,还有种种细节在他脑海里演变。 他心拔凉拔凉的。 好像没错啊? 琮月,她名字里就有个月字。 他总是调侃薛成琰的心上人犹如白月光一般,就是因为薛成琰总是在夜里行军路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如盐,洒在他身上,骑着马走在大军之前,有十足的孤寂。 这么一说起来,薛成琰为何一直没求娶就说得通了。 他根本不是害臊,也不是图自由,一直不想成婚。 根本就是人家已经成亲了…… 顾西望实在是呆了又呆,简直难以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再说了,这位老板姐姐,确实像是会喜欢薛成琰送的万里镜的人。 薛成琰找遍了西北,人人都知道他在找一件宝物。他还嘲讽他,女孩子会喜欢这玩意儿么?你不如买点胭脂水粉…… 现在顾西望有点想打自己的嘴巴子,这看着真会啊。 人家自己都有这么一店铺的精美首饰了,你若是送些庸脂俗粉,哪里能打动她?! 唯有真心,唯有实意,才能投其所好。 薛成琰倒似是唯一了解她的人。而这了解,他又不知在她成婚的这些年里,做了多少,隐忍了多少。 顾西望禁不住暗叫,薛成琰你小子,平时看着不近人情,万事不动心。 可没想到你第一次上心,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你居然喜欢别人的老婆! 顾西望狐疑地看向薛成瑶,甚至怀疑姜琮月和离是不是有薛成琰下黑手的成分在。 他脸色变幻莫测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往前一爬央求道:“……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告诉薛成琰,求你了!” 薛成瑶看向别处,只把手摊给他。 “好处呢?” 顾西望:“……” 他肉疼地掏出了自己仅剩不多的私房银子,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 薛成瑶清点着银票,问:“就这些?” “够了够了!我还要给阿昭淘个礼物呢。”顾西望敷衍说。 薛成瑶听了也沉默下来,半晌道:“你要是能带阿昭出去玩就好了。” 顾西望一愣。 薛成瑶又数了两张银票回来,拍给了他。 薛成瑶回了店铺,姜琮月抬眼,问:“成瑶生顾公子的气了?” 薛成瑶长长叹了口气,抱着膝盖坐下来,说:“也没有吧。” “我早就知道他那个不靠谱的样子,回来一准要闹出动静。” 姜琮月笑了笑,说:“没事,既然是薛家的亲眷,闹一下也挺热闹的。” 薛成瑶感动了:“琮月姐姐,你对薛家也太宽容了!” “是薛家对我宽容。” 薛成瑶看着她微微笑的脸,只觉得美不胜收,并下定了决心,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和离顺利推进。 如果姜琮月不能做她嫂子,那这辈子也太遗憾了! 顾西望则呆呆地坐马车往皇宫走。 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是进宫,右边是回家。 车夫小心翼翼地停下来,问他:“公子,左边还是右边?” 顾西望猛地醒了醒神,摆摆手,道:“左边左边!” 早上刚见过顾西望的皇帝听闻他又来了,奇了,批了会儿奏折,才让太监带他进来。 “见过皇上。”顾西望老老实实地行礼。 皇帝“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停笔,抬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阵。 顾西望都被看得有点扭捏了。 皇帝才道:“奇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又有什么事要朕的批准?” 顾西望讪笑道:“皇上怎么这么想我,是这样……我还真有一件事求皇上。” 皇帝都懒得给他眼色,意料之中地继续批奏折。 又把顾西望晾了会儿,才头也不抬道:“说。” 来之前,薛成瑶已经把事情经过都给他讲了一遍,现在顾西望打了一遍腹稿,已经成竹在胸。 “皇上可还记得大公主的驸马?” “记得。” “那人十分不像话,刚成婚就敢纳妾,把大公主置若无物,简直把我气得够呛!” “朕记得你已经找人打过他的闷棍,拐走过他的马,给他下过连续二十八天的泻药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顾西望卡了下,嘿嘿一笑:“皇上好记性,一样也没忘。” 皇帝“嗯”了一声,“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女儿。” “那哪儿敢啊,我只是为大公主鸣不平!这样的好女儿,所嫁非人,要是没人撑腰,那就是毁了一辈子的事!” 皇帝头也没抬,“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正义感。” 终于,顾西望步入正题了: “可若是没有娘家撑腰,没人帮她出头的人呢?”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扔下笔,端着手揣在腹前,靠在龙椅背上看着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微微有些发胖,但气势足以压制整个上书房。 “说吧。你又看上了哪家的新娘子,待嫁女,小寡妇?” “……不是我啊!”顾西望立刻否认,“这人说来和皇上渊源比我更深呢!” “哦?”皇帝依然平静,仿佛在看着他表演。 “皇上可还记得,先帝爷曾经留给薛家的兰花?” 提到先帝,皇帝眉眼动了动,露出几分怀念。 等听完顾西望说完这事,他倒有点儿惊讶。 “原来是这姑娘救活的?”他淡淡斥道,“薛家也真是的,养不活就说养不活了,他们一家子将门,也没指望哪个有那舞文弄墨、侍弄兰花的雅兴。他们没养死,朕还惊讶了一阵。” “那不还是不敢辜负先帝爷的期望吗。”顾西望嘿嘿笑,“您可知道她是谁?” “谁啊。” “——姜御史长女,云安侯夫人!”顾西望绘声绘色地说,又描摹了一遍那日宫宴,云安侯的嘴脸。 “云安侯?”皇帝听到这里,便挑了挑眉,看着顾西望,“你可知道,云安侯的婚事,是朕亲赐的?” “莫非你这是说,朕眼光不行,害了两家人,成就一对怨侣?” “不不不……”顾西望道,“皇上当年赐婚,自然是眼光如炬,看见他们俩身份合适,有您自己的考量……不过么,世事轮转,人总会变的,就是这些年云安侯辜负了您的期望,也辜负了姜小姐……” 皇帝不置可否,说:“你别是看上了人家,特地想来搞黄她的婚事吧?西望,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不然你成了婚,不比云安侯好到哪儿去!” 顾西望差点一跟头摔下去,这哪跟哪的事!又找上他的麻烦了。 他小声反驳道:“我要是成了婚才不会找什么红颜知己呢,那不是没遇到真爱吗……” “算了,你不靠谱,要是成琰来跟我说还可信点。” 皇帝继续批奏折,不再抬头看他。 顾西望又差点喷了,心道天大的冤枉,这次可不就是薛成琰的事儿!他自己来无影去无踪,查什么案子,倒叫我来背锅。 顾西望都不敢想日后皇上知道了这是薛成琰的意思会是什么表情,心痒难耐,他到时肯定要好好得瑟。 “她若是真想和离,你让她自己来见朕。”皇帝最后拍板定论。 顾西望傻眼了。 让她自己来……面圣? 人家可没见过圣颜啊,到了皇上跟前不得被压得大气不敢喘才怪!还提和离呢! 但事情也就转圜到这了,他只能讪讪道:“是。” 顾西望累极了,歪七扭八地躺在马车里回了顾府。快到家门前,才想起来还没去看阿昭。 他猛地坐起来了一点,拍了拍脑门。 “她肯定要怪我……”顾西望喃喃道,“可是一个公主,什么好的贡品没见过,我这一趟就拿了些西域的珍玩,皇上肯定会拣着贵重的给她的……” 话到此时,顾西望才一惊,猛然间意识到薛成琰这厮确实远见卓识,已经吊打了他。 他也就能想起些庸脂俗粉了,薛成琰却能带她们出去玩,去滑冰,去做木马! 甚至还会给姜老板送万里镜! 顾西望皱紧眉头“啧”了一声,输了,这次输了。 顾府也早已是人仰马翻了。 小厮从顾西望踏入“浣玉新”店门的那一刻起,就连滚带爬地跑回了顾家。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顾夫人司空见惯,撑着额头让丫头捏肩,问:“西望又惹上什么风流债了?” 小厮崩溃了,一个滑跪:“大少爷去给人当护卫了!!” 顾夫人皱紧眉毛,神情十分迷惑。 小厮声嘶力竭大喊:“还是要和离的年轻女人!!” 顾夫人一骨碌从榻上滚了下去。 翻天了!!顾西望,你这涉猎范围越来越惊人了!!! 你是不是要你老娘的命!! …… 姜琮月找了状师,愁眉不展地写了许多版文书。 最终都说:“姜老板,咱们这和离,不一定能和离得了啊。” 姜琮月平心静气地说:“先生不用担心,我总得先尝试。” 状师抿了抿笔尖,继续写。 姜琮月拿着纸细看,微微叹了口气。 御赐的婚事,又是功勋贵族,哪怕官府敢接,也不敢判。 她知道难,但此道难如登天,也得知难更上。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姜琮月抬头,谈书把门一拉开。 京都下着好大的雪,顾西望哆哆嗦嗦拍着胳膊上的雪进来,呲牙说:“老板,和离的事儿,有眉目了。” 姜琮月愣了下,没明白他怎么就跟自己和离有关系了。谁告诉他的?成瑶? 顾西望打了个喷嚏,继续哆哆嗦嗦:“你别管,我有人脉!总之,你得进宫一趟,皇上要见你。” 皇上要见她?! 这下姜琮月是真不知所措了,她站起来,倍觉奇怪地看了会儿,才问:“顾公子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别——啊秋,跟我进宫就对了,不过皇上面前你得自己回话,有什么好话都给自己说——啊秋……” “实在不行,你就扯薛成琰的大旗吧,告诉皇上是——啊秋,薛成琰叫你和离的……” 姜琮月心头动了动,仿佛书被翻开了一页,不解地问:“为何,要报薛将军的名头?” 顾西望打着喷嚏愣住了。 这么见外,不是,这,她难道不知道薛成琰喜欢她? 顾西望猛然一个激灵,差点说漏嘴了。 他立马决然解释:“那当然是薛成琰最得皇上信任,皇上觉得他最靠谱了!你说他让你和离,皇上肯定会好好想想……” 姜琮月被推着上了马车,还没反应过来,掀开帘子问:“顾公子怎么想起去向皇上为我说情?” 顾西望爬上另一辆马车,粲然一笑:“我不是你家护卫嘛。” 你还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大嫂啊。 帘子放下,姜琮月呆呆坐在马车里。 手里还捏着那份不一定能成的文书。 这一切的发展好像有人在后面助推似的,姜琮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这一路上的人又对她没有丝毫嫌恶,甚至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善意,叫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的蝴蝶一扇翅膀,激起她身边的万重风浪。 她压下心底对皇帝的畏惧,又渐渐恢复了冷静的模样。 不管是谁在帮她,她都不能让之丢脸,令其失望。 皇帝也是很少单独召见命妇,不过这次特殊,他倒有些好奇这个出口要和离,还救了先帝兰花的姜氏。 御史是四品官,在上位者眼里自然是小门小户。 他预计这姜氏行事畏怯小心,不过只怕十分貌美,才能让顾西望那小子特地来说情一趟。 可人一进来,他就愣了下,有点意外。 “民女拜见皇上。” 进来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气度十分出众,极其沉静,样貌倒不算绝顶美人。 可就是那样清凌凌地跪在那里,就已经十分让人移不开目光。 “起吧。” 皇帝问:“你就是救了先帝兰花的姜氏?” 姜琮月一怔,才知道原来顾西望是借着这事让皇上愿意见她。于是叩首道:“是。” 皇帝本以为她要借着兰花对自己解释夸耀一通,但她也没有,就如实回答,便沉静地跪着。 看着不像邀功的人啊? 但这门婚事,皇帝确实另有作用。他道:“你可是十分不满云安侯所作所为,想与他和离?” “和离为真。”姜琮月答道,并不瑟缩,只是垂眼道,“不过民女所想和离,不是为了恨云安侯,而是为了自己。” 这个回答有几分意思,皇帝点点头,继续问:“那婚后如此不顺,你可恨朕让你所托非人啊?” 上面的人语气淡淡的,威压却让人抬不起头。 这个问题,昨天顾西望也插科打诨地答了。 让皇帝收回成命,是叫他朝三暮四;不满皇帝安排,是对他心有怨恨,无论如何都是禁区。 姜琮月低着头,闭了闭眼,在此刻,也许是自由的欲望太过于强烈,叫她已经冲破了畏惧和束缚的藩篱。 “民女生在民间乡下,少年时在御史府中,成婚后在侯府,皇上对于臣女而言,犹如天王菩萨,向来只曾听闻,不曾见过。即便是指婚那日面圣,也十分遥远,好似梵音天降。” “民女见识短浅,只能见眼前人,只能记眼前事,实在难对皇上有所怨恨,只是知道,若要和离必须得皇上同意。” 这个回答新鲜,皇帝眉头跳了跳,有些失笑。 确实,他对于内宅命妇来说事实上十分遥远,活了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有所接触,自然也不会怨恨。 皇帝最后问:“那你可觉得朕眼光不行,为你找了个行事难看的夫婿?” 姜琮月深吸了一口气。 “山逢月后方明,水过泥池不清。万事万物皆有其周转变化,因缘际会,人所见的样子,不是它本身能决定的。” “再高的山,在黑夜里也要逢见月亮映照,才能显现形状。” “我见池水清澈,可别人见到的却是经过泥池之后的水,自然觉得浑浊不清。” “若在白天和黑夜都见到高山,污浊前后都见过池水,谁又是真正的模样?” “可见错不在人眼,变化只在本身。” 皇帝久久地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间,说:“不错。” 姜琮月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来,心口的石头落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过关了。 却听上面又问:“你就是救了阿昭那个姑娘?”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章 当廷和离! 提起阿昭,皇帝的声音慈爱了许多。 话题跳得太快,姜琮月顿了一下,才埋头道:“是。” 皇帝点点头,不见之前审视威压的模样,松弛了下来。 “三年前,阿昭央求了朕许久,一定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是什么样子,恰逢赏春踏青,朕便默许了。” “没料到竟然被人暗中注意,蓄谋推下了水。若非你及时将她救上来,只怕阿昭就危险了。你要什么赏赐?” 姜琮月第一次知道内幕,背后一凛,对于宫廷秘辛也不欲多听,只道:“顺手而为,幼子无辜,不敢称功。” 皇帝也笑道:“是啊,幼子无辜,可惜有的人心狠到连幼子也可以下手。” 又转口道:“你也并未用此事大肆宣扬,若非阿昭在太后宴会上所说,只怕你这个恩人就要隐姓埋名下去了。有时,有功劳大可以宣称,以免别人欺上头来,还不知道你的底细,一味欺压下去。” 姜琮月静静听着,如蒙点拨,若有所悟。 她的确不喜欢宣称自己做过什么,因为从前在姜府,要韬光敛迹,不敢让人知道。 她是做多于说的性子,可如今的经历也渐渐在告诉她,不必藏着。 她本该光明正大地活着。 皇帝随口说:“有该借的势,就要借,明白吗?” 姜琮月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皇上亲自点拨,民女明白了。” 皇帝见她理解,也不再多说,挥手道:“阿昭正想见你,你也没什么机会进宫,去找她玩吧。对了,别让顾西望见她。” 姜琮月行礼退下,恍惚地出来,等走过一整个空旷的大殿,来到外面的阳光下时,目光已经清晰镇静了。 顾西望看见她出来,赶紧迎上来,活蹦乱跳地问:“老板,皇上怎么说?” “皇上叫我去找二公主玩。” 顾西望一愣,然后拍腿大笑:“哈哈哈,那妥了!圣旨估计不久就下了!” “走,我带你去找阿昭玩!” 姜琮月看向他,歉意道:“不过皇上说,别让你看见她。” 顾西望:“?” 他脸顿时垮了。 等姜琮月见到二公主时,二公主正在树下看着宫人救鸟。 “哎呀,过去点儿!左边左边!差一点就够到了!” 她急得提着裙子指挥,下面的宫人赶紧挪动梯子,上面的宫人也赶紧伸手去抓。 姜琮月静静看了会儿,等宫人抱着鸟下来,送到二公主身边,她才过去问好。 “二公主。” 二公主抬头看见是她,一喜:“琮月姐姐,你进宫来玩啦?” 她拉着姜琮月的手,指着宫人手里道:“快看!天下大雪,这只鸟辨不清方向,撞到屋脊上了,差点冻死了。” 灰白的一只小鸟,圆啾啾地躺在宫人手里,伸着小脚抽搐着。 姜琮月看了看,说:“它冻僵了,把它放到暖阁里,化掉身上的雪,记得不要让水流进它的口鼻,然后给它些米汤吃就好了。” 阿昭摸了摸小鸟的背,仰头说:“真的?” 又回头急着招招手:“那赶紧去吧!” 宫人行礼,合拢手带走了鸟,阿昭才兴高采烈地牵着姜琮月的手,“琮月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会?” 姜琮月慢慢说:“我从前长在乡下,在南安府的松宁县,那里有很多鸟。一到雪天,一只只鸟停在枯枝上,好像是树上长出来的一样。” 阿昭“噗哧”一笑,还是很感兴趣:“北方冬天的鸟可都不见了,兴许是去南方过冬了,我还从没在冬天见过那么多鸟。姐姐,你们南安,是不是很好玩啊?” 姜琮月说:“我不知道。” 阿昭愣了下,她歉意地说:“我没出过家门。” 阿昭恍然大悟,同病相怜地说:“我也没出过。” 真是难得,她俩少有的一次出家门,就齐齐掉进了莲花海,在那里相遇了。 姜琮月脑海里一动,想起阿大跟她讲的话,于是道:“不过有个人和我讲过,在南安府更南的地方,还有许多州府……大周之外是南海,南海之南是南洲,中有昆仑奴……” 阿昭听得颇有兴味,说:“这么新奇!我所知道的人,只有薛成琰跟着船队南下过,我从来不知道南边还有这么多奇事!琮月姐姐,想来你的朋友也是见多识广之人。” 姜琮月心想阿大也许真是薛小将军的亲信也说不定,竟跟着他去了这么多地方。 阿昭可惜地叹气:“薛成琰怎么还不回来,他回来了,父皇就放心有人带我们出去玩了。” 说着她咬牙起来:“可恨顾西望,天天干些不靠谱的事,若非他在父皇那里信用告急,我还可以找他带我出去的!” 姜琮月算是知道为什么皇帝不让顾西望见阿昭了,顾西望看起来确实能干得出这种事,甚至带她去珠宝坊一掷千金也是有可能的。 她失笑,从系紧的手帕包裹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阿昭:“这是顾公子说,皇上不让他见你,让我转交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昭随手拆开,不抱希望。打开果然离谱,就一个焦黑的石头。 她眉头紧皱,满脸嫌弃:“这是什么?” “是在天山脚下捡的石头。”姜琮月复述着,顾西望说这话时嬉皮笑脸的样子犹在眼前。 “那一带都是终年不化的冰雪,据说经历了万万载融化又冰冻,这石头坚硬无比,千磨万击还坚劲。” 姜琮月复述着都笑了笑:“他说,希望你心如磐石。” 阿昭果真满脸无语。 她不出所料地把石头塞回小袋子,没好气地说:“谢谢他!” …… 赵秀雅回了侯府,钗环散乱,狼狈不已。 找姜琮月联手这招是败了,姜琮月竟然告诉她,她看不起侯府。 她汲汲营营的侯夫人之位,为此脸面都不要,可姜琮月竟然能弃如敝屣。 赵秀雅不甘极了,凭什么争宠争不过自己的人,转头就能另有出路?! 有时候最难受的不是输家反败为胜了,而是输家已经脱出了她这一局,不在乎与她的胜负,而是在更高的层面过得更好了。 赵秀雅心里难受得跟溺了水一样。 她立刻就去找李延德。 李延德正在码聘礼,喜色都藏不住,筹谋着如何娶林小姐。 林首辅的侄女,自然要郑重对待,不像当年对姜琮月一般随便抬了几抬就作数了。 下娶和上娶到底不一样,姜府当年为了侯爷女婿,虽说不待见姜琮月也费力理出了六十四抬嫁妆撑面子,怕云安侯府丢脸。 当然了,其中有不少是滥竽充数的,婚后一理没多少能用。 云安侯府也确实看不起她,说就是“那个在嫁妆里放了一抬红薯干充数的夫人。” 侯府给的聘礼也是了了,甚至不如姜家的价值。 就是成婚第二日,婆母给的见面礼,也是她用了多年,放在那里落灰不爱戴的镯子。 这次要续娶林小姐,府里一下子轰动了,赵氏翻箱倒柜,要找自己的珍藏,李延德绞尽脑汁地写着嫁妆单子,连李延良和李延淑都被勒令学好规矩,林小姐是书香世家出身,一定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侯府虽说是先祖亲封的勋贵,可承袭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出彩的后人,早已是勋贵中的边缘人物。 可首辅却是真真正正的权倾朝野,皇帝倚赖的重臣。 甚至若将来新帝登基,林首辅是极有可能被托付为辅政大臣的。 两家自然不是一样的份量。 赵秀雅急急忙忙地进去,一进去就跪下哭道:“侯爷!” 李延德吓了一跳,回头看她,从前感觉娇艳欲滴的面孔,看多了姜府丫鬟之后,好像也没那么惊艳了。 如今又要娶林小姐,他看着赵秀雅哭得皱巴巴的脸,只觉得丑陋。 李延德嫌弃问:“又有什么事?” 赵秀雅嚎道:“侯爷!我亲眼看见了,原来姜姐姐不肯回侯府,是因为另有了归宿!” 李延德霎时睁大眼:“你说什么?!” 赵秀雅抹着眼泪:“妾身想为侯爷分忧,特地查问出姜氏踪迹,去她店里找她,可没想到,一去就看见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把她从马车里送下来!” 李延德双目圆瞪,他不敢相信姜氏敢还未和离就勾结别的男人,更不肯接受的是她只是对他死心,还没伤心欲绝多久呢,怎么可能就有心思勾结别的男人了? 他当即抓起赵秀雅,大叫道:“什么时候的事!你细说!” 赵秀雅哭哭啼啼道:“就是今日的事啊!妾身亲眼看见的,那公子看着十分年轻,和姜氏差不多大年纪,模样俊俏,等姜氏下了车,还在车上看了她许久,那目光恋恋不舍的!” 虽然她隔得有几丈远,但就是说得振振有词。 年轻! 俊俏! 李延德年纪比姜琮月大一些,模样也就算是周正,不能说俊朗。 他听完真是要气死了,说:“哪家的!” “不、不知道啊!”赵秀雅留了个心眼,没说薛家的事,怕李延德不敢追究了,继续为他着急道:“侯爷,姜氏这才离府几日,哪里有功夫认识这样的人物,但凡寻常人要和离,那都是如丧考妣一般,哪里有欢欢喜喜认识新人的!” “侯爷,可见姜氏早有预谋啊!说不定她从前就和那奸夫说好,要共谋和离,双宿双飞,还把侯爷的名声搞臭,叫别人说您亏待发妻!” 李延德气得眼都红了,开始摔东西。 “好啊姜琮月,我就说你前些年那么低眉顺眼,讨好本侯爷,这下不过是抬个平妻就要闹和离,我说你哪来的底气!原来是野男人给你的底气!” 他把桌子一踹:“不要脸!已为人妇,还去勾结男人!” 赵秀雅急忙道:“侯爷,难道就让她这样和离了吗?若是她日后改嫁,侯府的脸面该何存?别人岂不是要说侯爷被人戴了绿帽子,这样窝囊?” 李延德重重喘着气,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肯定不能让姜氏就这么得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不把她赶出去,林小姐又如何进来? 李延德正在怒火滔天地沉思着,管家突然把门一撞,跑进来:“侯爷!出大事了!” “姜氏已经告到了顺天府,要与侯爷当廷和离!” 李延德差点气晕过去。 赵秀雅赶紧扶住他,着急地提醒他想办法:“侯爷!” 她可不想看见姜琮月脱离婚姻苦海,从此山高水阔了,还得回来跟她争,归于内宅被她赢才行。 李延德气得手抖了半晌,终于掐紧了赵秀雅的手,掐得赵秀雅差点尖叫出来。 “好,她想和离是吧?” “呵呵,本侯爷偏不让她如愿!” “没有本侯的允许,我看谁敢判离御赐的婚事?!而且,她就是回来,也只能做侧室!” 李延德双眼通红,怒意滔天,想到姜琮月的下场,竟然笑了。 “贬妻为侧,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 赵秀雅心头一喜,连忙扶着李延德上马车。 赵氏听闻了消息,差点晕过去,赶紧叫人扶着自己跟上去:“本夫人也要去!我看那姜氏敢怎么诋毁我孩儿,我非要当廷扇她耳光!” 众人鸡飞狗跳之中,唯一忍着笑的只有赵秀雅。 姜琮月啊姜琮月,你可别妄想跳出这个牢笼了。 谁准你走了? 等你回来,保管过得比以前惨上百倍! 云安侯府的马车一路跌跌撞撞去了顺天府。 在大门口,撞见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围着,早已在议论纷纷。 “什么?侯府要和离?” “是啊,听说是侯夫人亲自告到官府的,痛陈了云安侯的罪状,只言恩断义绝!” “天啊,大热闹啊!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侯府和离呢!” 李延德听得脸都青了。 就在这时,对面那条街终于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青色车帷,不算高调,但也可以看出身份不凡。 人群让开,马车便面对面的停下。 李延德握紧了拳,放下车窗的帘子,起身踏出去。 他叫道:“姜琮月,你做的那些事,敢不敢出来见我!” 人群静了下来,因为这引人遐想的话题。 须臾,青色的马车一掀,一道苗条的身影缓缓站起来。 她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袄,领口和袖口绣着绣球花纹,底下露出马面裙的金色底襴。 织金的花纹工艺精美,连同身上浅色的缎子,映着太阳,流光溢彩一般,即便颜色低调,也能看出身价非凡。 李延德愤怒的眼睛看见她抬起头来,猛然一怔。 她不再梳妇人的发髻,不再收敛朴素,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竟然如此好看。 她嘴角一动,比以往更轻蔑,更不在乎他张狂暴怒到了什么有失体面的地步。 竟然笑了。 说: “当然敢。”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打脸云安侯 当然敢。 她当然敢。 姜琮月毫不闪躲,迎头而来,以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将话如同耳光一般打在了李延德脸上。 李延德猛地一怔,瞳孔缩起来。 以他的认知,自然无法想到,都做了偷男人这种事,姜琮月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对他说话。 她不该心虚吗? 谁料,姜琮月接下来甚至不是问他“我做了什么?” 而是淡淡开口道:“李延德,你做的那些事,敢听我一样样说出来吗?” 有什么不—— 李延德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在嗓子眼里卡了又卡。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不是该他来质问这个心肠狭隘、背地偷人的妒妇吗?怎么她倒问上他了。 他若是不说敢,气势上当然是他输了。可要是说敢,刚才姜琮月已经先说过了,他再说就像效仿似的,更是输一头。 李延德气得脸色铁青。 然而,姜琮月也不是问他意见。 她只是开口说:“崇平二年,侯府迎我入门,姜家陪嫁六十四抬全副嫁妆,李家上下只道夫人身份低微,嫁妆上不得台面,岂知侯府聘礼大半以次充好,滥竽充数,价值不如陪嫁十中之一?” 李延德立刻跳脚:“你胡说什么!侯府哪里没给你聘礼?” 人群霎时哗然,从没听说过这事,堂堂侯府竟然聘礼都出不起,白贪人家的嫁妆! 姜琮月淡淡道:“这事不容你说了算,我皆已让状师写在状子里,堂上自然见分晓。” “李延德,你多年来不会算账都丢给我就罢了,连这些也点不清楚么?” 李延德又被踩到痛脚,暴怒了:“姜琮月,你如此斤斤计较,心眼狭隘,可知是早盯着我们侯府的家业,见得不到便恼羞成怒了吧?” 姜琮月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波动,最后甚至笑了笑。 “侯爷,你以为,侯府这些年产业是谁打理的?” 她竟有些怜悯。 “一切账本都从我手上过,难道有谁,比我更清楚侯府的亏空,和虚张声势?” 李延德一怔,忘了这回事,他平时不管家务,根本什么都不懂。 此时有些慌了起来,姜琮月说的难道是真的?侯府早已经空得不像样了? 听见人群嗡嗡的议论声,李延德这才反应过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再和姜琮月这样说下去,只怕这笑话会越闹越大了。 他阴沉着咬牙切齿道:“在外面大叫大嚷,像什么女人样子!姜琮月,进去说!” “好啊。”姜琮月爽快地答应了他,偏了偏头,看向他身后的马车,目光毫无所谓。 “倒是叫你后面来势汹汹的人,也下来啊。” 怒气滔天跟着来的赵氏和赵秀雅一愣,突然间有些瑟缩。 她们来的时候以为这事很好拍板,姜琮月怎么看都不可能和离成功的,说不定侯府可以借着这次机会,一扭在京中的名声。 可是这刚来姜琮月就把李延德怼得满头满脸,好像比他们还有把握一般。 赵夫人有点慌了,抓住侄女的手:“秀雅,姜琮月不会真有咱们侯府什么把柄吧?” 赵秀雅也有点不安,更是有之前被姜琮月打出来的阴影。 但此刻有李延德在,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没事的姑母,姜琮月小家子气,也就心心念念着那几抬嫁妆的几个子儿了,再怎么说,和离都是她不对的多,我们有把握的。” 赵氏这才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刚抓着赵秀雅的手颤巍巍下车。 对面就不慌不忙道:“李延德,你和离还带妾室来,当真是京都第一热闹啊。” 赵秀雅面色一变,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该在这。 侯爷和主母的婚事,不是妾室能掺和的。别说妾室,哪怕她之前如愿做了平妻,也不可能说得上话,在这种场合出现,更是越俎代庖。 赵秀雅躬身卡在车帘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满脸紫涨。 姜琮月又看了一眼,笑道:“原来还带了亲娘,离了女人你倒是真不能活,像什么男人样子。” 这句话,她照样还给了他。 李延德气得差点动手。 然而他才刚刚捏紧拳头,姜琮月身边就一个护卫拿着刀挡了上来。 那人身高背阔,面色不善,眼神狠厉,好像身经百战。 李延德还没动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姜琮月毫不在意地将目光从他身上转开,转身,提着裙摆进了衙门。 那护卫还在她身后,冷冷地举刀看着他,叫李延德心头一个寒颤。 奇了怪哉……姜琮月,姜琮月哪里找来的这样杀气腾腾的护卫? 赵夫人颤颤巍巍赶上来,抓住李延德的胳膊,道:“延德,我们侯府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吧?” 李延德回神,压下对护卫的忌惮,立刻大声说:“不可能有!” 这段时间他所做的最多就只有纳妾,哪有什么把柄让姜琮月抓。 也不知道姜琮月怎么那么自信,难道她真相信御赐的婚事可以和离?就因为这点狗屁倒灶的小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未免把皇上想得也太闲了吧! 就是把这事报到皇上跟前,皇上估计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李延德一甩袖子,大步往衙门里走。 气势汹汹,然而一到了门口,护卫把刀一抬,他就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两步。 外面的围观群众一阵嘘声。 护卫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老七战场上杀出来的气势,自然让李延德这种富贵子弟觉得倍受威胁。 当然,他是肯定想不通的。 李延德满头冷汗,这才强忍着丢人大步走进去。 本以为进了里面就没有人围观了,不论撕扯成什么样,都不会闹到大庭广众之下。 可没想到,这和离案居然能让人旁观! 李延德才刚走进去,身后的围观群众又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纷纷挤在围栏之后,你一言我一语地看热闹。 “你猜云安侯今日能不能和离?” “我看肯定能,你看姜老板那么笃定,云安侯倒是慌里慌张的,谁心里有数一看就知道。” 李延德气得手都在发抖。 堂上的府尹终于和师爷一起出来了,平时断婚姻案子,都不用他出马,师爷看过就知道怎么判了。 可这次要和离的人身份特殊,连府尹自己也想看热闹。 他整了整官帽,走进来就吓了一跳,哟呵!这么多人! 这怕是整条街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吧?哪来这么大阵仗? 府尹清清嗓子,坐下,示意安静。 等议论声小下来,他问:“云安侯夫人姜氏,是你提出要与丈夫和离?” 姜琮月敛目道:“正是。” 府尹看了看状子,抬头问:“夫妻不相安者,恩断义绝,你可有证据能证明你们夫妻早已不相安啊?” 姜琮月给了个眼神,谈书立刻押了个丫头进来。 侯府的人一愣,看清是谁才惊了。 春花! 李延德怒骂道:“春花!你怎么在姜琮月那边!” 春花上回被李延德罚后,就怨恨他不顾旧情。 她不似赵秀雅心眼子多,就是单纯的坏而已,谁对她不好、看不起谁,就要给谁好看。 从前她看不起姜夫人,给她打脏水洗脸。 现在她怨恨李延德为了新的美人责罚她,也能反脸就指认李延德。 倒也算得上是不畏强权。 春花看也不看他,梗着脖子跪道:“回禀大人,小人是云安侯府的奴婢,自从夫人进府来侯爷就只和夫人同房过一次,鲜少去看夫人,更是一个住内院,一个住外院,奴婢甚至怀疑并未有夫妻之实。” 李延德实在是没想到春花这都能说,脸色青紫,身后的人群也哗然议论开。 我的个天! 都成婚三年了,居然只同房过一次? 这姜老板如此美貌,在他们眼里如同仙子一般,云安侯竟然要与她分居? 这不禁引人遐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身有什么隐疾…… 顾西望从人群里艰难地钻出来个脑袋,歪着身子听着。 他好不容易才从亲娘手里挣脱出来,他娘在家里念叨了半天,说他要是看上和离的女人,那她真是老命都要折在顾西望手里。 顾西望诧异地敷衍:“我怎会看上姜老板?我是仰慕她。” 气得他娘无话可说。 听见这话,顾西望汗津津的头上,耳朵动了动。 什么,竟然夫妻关系如此差劲?三年不同房?! 他不禁开始思忖,是不是薛成琰下的黑手。如果不是的话,这小子不知道嘴角要咧到哪里去。 他继续听着堂上说话,伺机而动。 为了大嫂,拼了! 他挤在人群之中,突然憋足气叫了一声:“哪里来的马粪?” 周围的人霍然散开,捂着鼻子挥挥手,顾西望在这空隙中从容不迫地往前穿行,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府尹愣了愣:“三年不同房?” 这,确实有些……十分的不合啊。 他清了清嗓子,问:“还有呢?” 春花也不管李延德要杀了她似的眼神,继续道:“还有前两个月,表小姐想爬床,侯爷正好抵挡不住,两人在书房里暗行苟且,被夫人撞见,而后更是要夫人搬去偏院,让表小姐住正院!” 侯府的人脸色大变,尤其是赵秀雅。 她急忙斥道:“你胡说什么!你一个丫鬟,怎么敢诋毁侯府!” 春花磕了个头,继续道:“小人也是爬床的,自然清楚别人怎么干的。”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在鸦雀无声、一时愣住的群众之中,顾西望也颇感震撼,甚至都有些欣赏这个通房丫鬟。 别看这云安侯府不大,可真真是出人才啊。 府尹愣了半天,这才继续道:“哦,哦,是这样……” “还有。”春花再次一击毙命,磕头说,“冬月恰逢淑妃娘娘生辰,侯爷因为把夫人赶去了偏院,只能自己处置事务,给淑妃娘娘挑了个不合时宜的寿礼,被娘娘斥骂,赵秀雅当即怪给夫人,侯爷也叫夫人替他顶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次不待人问,春花就确定道:“此事千真万确,礼物是侯爷叫小人去买的,还知道店在哪里,大人大可以查问。” 这丫鬟实在是令人难忘,有什么知道的她是真说,并且她还是参与者,只要能报复李延德,她也不惮把自己拖下水。 女中豪杰啊! 李延德已经气得恨不得掐死春花了,大叫道:“春花,你可知道你这一指认,以后云安侯府便再不可能容你了!” 春花白了他一眼:“侯爷本也没容我,有了新侍妾就喜新厌旧,我在侯府难道过得很舒坦?” 李延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本以为一个姜琮月够气人了,可没想到这府里还有个更气人的内奸! 见外面群众议论如沸,神色兴奋,府尹只得再次叫堂中肃静下来。 他问李延德:“姜氏这边说完了,云安侯又有什么想说的?” 李延德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狠狠瞪了春花一眼,却发现不论是春花还是姜琮月,没一个人搭理他的时候,他终于要疯了。 对他无所求的女人,竟然真的能把他这个侯爷蔑视至如此。 什么爵位夫纲,主家威严,一旦不被他的威胁吓到,他就真被当成个屁。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李延德阴沉抬头,说:“姜氏,与外男私通,早已是有目共睹!” 哗然声中,姜琮月眉峰抬了抬,终于看向他,在等他又能搞出什么离谱的笑话。 李延德指着门外,大声道:“姜氏在外与年轻男子勾结,还叫人亲自送她回去,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想来许多人都有看见,她真是明目张胆,当别人是瞎子一般!” “这岂非苟且私通?” 所有不明真相的人又愣了,这又是什么发展?哪里又钻出个野男人来? 顾西望也有点傻眼,挠了挠头,还在想莫非是自己? 姜琮月好似真的很惊讶,抬眉看着李延德。 李延德冷笑着指着姜琮月,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方才忍了你那么久,就是要叫你知道,什么叫跳梁小丑,想不到本侯爷这都知道吧?” “姜氏,你还不认罪?!” 姜琮月淡淡地转回眼去。 府尹问:“姜氏,此事可为真?” 李延德又被姜琮月轻描淡写的样子刺到眼睛了。 他呼吸起伏,两眼发红地等着看姜琮月被判定出墙,只能忍气吞声跟他回府做侧室的模样。 可现实总是一再地不如他所愿。 姜琮月平静无比,甚至一点着急都没有,说:“这事只怕云安侯被瞒在鼓里很久了。” 李延德一愣,才刚被她这毫不在乎出墙的态度激怒。 姜琮月就说:“去请薛府大小姐,一问便知道。” “薛公子是来送她和我回京的。” 皇上都说了,有势就要借。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章 好巧啊!我们成琰也喜欢别人媳妇 李延德一愣。 场上其他人也没想到,怎么居然还有薛家的事。 薛家的名号一出,府尹态度也顿时一凛,郑重起来,问:“姜夫人,说的可是薛小将军的薛家?” 姜琮月颔首道:“是。” “薛家大小姐与我有些渊源,那日薛二公子是送薛大小姐来接我,落在有些人眼里,自然是自己做什么,便看见别人做什么。” 李延德脸色铁青,猛地回头看赵秀雅。 姜琮月怎么又和薛府扯上了关系?! 上次听说她救了二公主,这事就够让他堵心了,姜琮月怎么又和薛家认识了? 赵秀雅也有些慌乱,不会姜琮月真的和薛家公子没关系吧? 若她和薛家只是跟小姐相交,那她急头白脸地供上证据岂不是个笑话。 她脸色发白,不敢看李延德,只是往赵夫人身后退缩。 赵夫人不解地抓着她,到了此刻也像冰释前嫌了,不在乎她背后说自己小儿子的事:“秀雅,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和离,还要请薛家的人来作证啊?” “我……我不知道……”赵秀雅尴尬地避开她的眼神,本来嫉恨姜琮月能勾搭上薛家公子,可现在只盼这事最好是真的。 不然,李延德有她好看的。 顾西望也才知道是薛成珏。 他“啧”了一声,往旁边又躲了躲,免得被薛家来的人发现了。 薛成珏是薛家旁支的公子,单是他来这云安侯府就这么跳脚,若是薛成琰来日回来,还不知这云安侯府什么表情。 府尹只好道:“呃,既是如此,那便要去薛府请人了,敢问姜夫人可有什么证人,能随衙役一起去请人?” 他也不敢贸然上薛家,要是薛家不认这回事,那他就麻烦了。 姜琮月点点头:“谈书,随大人派的人去请下薛小姐。” 然而,不待她请,薛成瑶已经不请自来了。 她忙不迭地跑进来,提声道:“本小姐就在这里,我看谁敢污蔑我姜姐姐!” 顾西望在人群里只露出个头,腹诽道果然,薛成瑶的消息比自己还灵通,只怕早就在等着了,一听声就跑出来了。 就薛家上下那个风气,只怕都在迫不及待等着娶别人家的媳妇回家呢。 薛二公子也大步走出来,朗声道:“我奉大夫人之命,护送妹妹去接姜小姐,何人有意见?” 他进场环视了一圈,放下袍子,向府尹拱了拱手。 府尹赶紧站起来,向他还礼。 “薛小姐、薛公子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薛二公子淡淡道:“大人不必多礼,姜小姐是我们薛府的恩人,自然不能容忍别人说三道四,信口雌黄。” 此话一出,底下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薛府的恩人?! 本来觉得这姜老板能得薛府认识,就已经够吃惊了,可没想到,她竟然对薛府有恩! 这是什么概念?薛府可是当朝第一世家,什么人能帮得上薛府的忙?更别说到有恩这种程度了。 这姜老板到底做了什么! 一阵哗然之中,薛成瑶抓住姜琮月,满脸激动:“姐姐,你总算肯叫我们帮忙了!” 她提过许多次,若是姜琮月有需要,大可以上薛府找人。 那都并非玩笑话,薛家全家都眼睁睁盼着她上门呢,可是偏偏姜琮月越是被优待,越不想他们多为自己麻烦。 姜琮月越不想麻烦他们,他们就越心痒难耐,越想被她麻烦。 肯出口叫他们帮忙,那是亲热,与他们关系近的表现。 要是不肯,那才是真客气了。 姜琮月笑了笑:“辛苦成瑶来一趟,这次,要麻烦你为我做主了。” 薛成瑶心里那个暖啊,美得她冒泡。 她转头看向李延德,嫌恶地扫了一眼,叫李延德浑身不自在地退了半步。 他怎么也没想到薛府真的来人了,在不敢置信之中,又生出一丝事情超出自己预料的隐隐恐惧。 “云安侯自己行事低劣,看别人也都如自己一般,若是自己没有奸情,怎么看别人就一眼想到奸情了呢?” 薛成瑶牙尖嘴利,丝毫不给人留情的。 “连我二哥都不是同一辆马车下来,都能被你说成这样,那你和妾室私通又如何论处啊?” 姜琮月上前一步,道:“宫宴那日,云安侯送错了礼物,以致娘娘发怒;赵氏行错了礼数,亦被娘娘责骂。两人不约而同,均让我替之负责,是薛小姐为我解围,才免于责罚。” “回府后,云安侯却因我没有替他揽责而欲休妻,我在那时便已同意,搬出侯府自居。” “而后,云安侯又为利用我结识林首辅夫人,为弟弟入国子监说情,轮番找人上我店中闹事,更是砸碎了皇后娘娘要的凤冠,又与贵妃侍女争吵。” “前日,更是叫赵氏来我店中,大吵大闹要我回府,不仅偷摸要戴店里的首饰,还大言不惭只要我去向林夫人说情,侯府便能容我继续呆着。” 姜琮月冷冷抬起眼来,扫视着云安侯一家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随着她的话,李延德脸色越来越愤怒,越憋越青,由于被揭穿,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浑身发抖。 赵秀雅的事情,可没向侯府说实话,还有姜御史找人去闹竟然也怪在他头上,实在是欺人太甚! “那不是——” 没待他说完,姜琮月已继续道:“这样的婚姻,实在是让人劳心劳力,失望疲惫,更不愿意为早已放弃我的丈夫利用,做他的踏脚石。” “因此,民女姜氏,自请和离。”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这一段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所有人都没想到,侯府竟然这么不要脸。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人能想出来的。 听着都觉得目瞪口呆,这侯府竟然还有脸叫嚷,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青天大老爷!这姜老板的经历,我听着都气得慌,要是今日不和离,我都想揍云安侯一顿!” “还是官宦人家都受这样的欺负,我们小门小户,若是女儿嫁出去受委屈,都是要叫她回娘家的!可见姜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安侯实乃男中耻辱!不仅不建功立业,还对发妻如此刻薄狠毒,谁还愿意进他们家门!” 听到身后嗡嗡的议论声,李延德才意识到,自己还要娶林家小姐。 他浑身发冷,这些刁民竟敢如此骂他,要是传出去让林小姐听见了,不肯嫁他怎么办? 他慌张起来,大叫:“一派胡言!全都是一派胡言!” “姜氏,你为了和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等着瞧,御赐的婚事,我看你怎么和离!你若是如此不知悔改,就是你回府也只能做个侧室!” 姜琮月冷笑一声。 她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卷轴,高高举起来,道:“我已去请了皇上手谕,侯爷,你听着吧。” 她收回眼,头也不回地把手谕交到府尹手里。 府尹傻眼了,一个和离没想到还能等来皇上手谕。 这一波三折、峰峦叠起的,把他小心脏吓得够呛,赶紧双手揭过来,展开看了看。 “皇上手谕!这确是皇上的笔迹和印章!” 府尹哆哆嗦嗦抬起头来:“……兹尔姜氏,言行淑均,行为妇表,而珠光暗投,委身不淑,嫁于彼家。今朕知其受屈,特许其请旨和离,从此一别两阔,自行安好。” 赵夫人腿软了,愣一下坐下去。 圣旨? 这是圣旨?! 姜琮月怎么会有圣旨,她怎么请到皇上的旨意的?她怎么可能见到皇上? 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啊,怎会赐婚让她“自行离去”呢? 皇上还说知道“委身不淑,嫁于彼家”,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摆明了说他们侯府的问题吗? 那以后京都人要怎么看他们?林家又怎么看他们?还会让林小姐嫁过来吗? 赵秀雅也恐惧至极,和赵氏互相扶着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 “她要是有圣旨,怎么不一早拿出来……” 要是一早拿出来,就看不到他们这样跳脚的嘴脸了。 李延德愣了神,还是不敢相信已经锤音落定了。 他要和离了。 怎么会呢? 姜氏请到了圣旨,让皇上打了他们侯府的脸,还她一个自由。 …… 他,再也无法束缚姜氏了。 李延德混身的劲儿泄下来,脱力地后退两步,却被身后围观群众不知道是谁扔的鞋砸中脑袋。 他吃痛,怒而回头! 其他人却受到了启发,接连把东西向他砸去! “不知廉耻!” “恶心!” “还好皇上慧眼识珠,不然真要气死人!” “皇上圣明!” 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股脑砸在李延德身上,他慌忙抬起胳膊遮挡也挡不住,愤怒大叫:“谁敢砸本侯爷?本侯爷治你的罪!” “哎哟!” 然而激起了民愤,谁还听他的。 顾西望趁乱也弯腰脱下身旁大汉的两只鞋,一闻果然奇臭无比,憋着气皱着脸,一使劲砸在了李延德脸上! 他捏着嗓子道:“不要脸!” 身旁大汉一个趔趄,光着脚怒骂:“谁脱我鞋子?!” …… 官府的钤印盖下。 双方盖了手印。 这婚事,便算是和离成了。从此,姜琮月和云安侯府,再无瓜葛。 李延德满脸青紫,全是被愤怒的群众砸出来的淤青,然而人太多,他想抓人也抓不到。 府尹喊了几次安静也没人听,法不责众,只得赶紧让人先散了,带姜琮月和李延德去后面过文书。 有皇上圣旨在,双方父母也不必同意了。 师爷去库房里找来了姜琮月的籍贯资料,从云安侯府的纸封里取出来,婚契写了作废,更籍成功,归还给她。 又问:“姜小姐可有门户入籍?” 姜琮月道:“自行立籍。” 师爷惊讶地看着她,而后点点头,抿抿笔尖给她写上。 李延德像是被灌了毒药似的,死活咬着牙不开口。按手印还是官府的人拉着他,强行摁上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摁完他就狠狠一甩胳膊,像是要砸了这里。 他见姜琮月转身就走,立刻喊道:“姜琮月,你别得意!” “本侯爷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请来圣旨,哪怕你妖言惑众,本侯爷也告诉你,你一个和离的女人,只能任人欺凌看低!不会过好的!” “本侯爷就看着你落魄回来求我那天!你别后悔!” 姜琮月收好籍册,往前走了几步,笑了笑:“我过得好不好已经有目共睹,侯爷气急败坏,也于事无补。谁不想和离,谁在这场婚事里得到的好处多。” “侯爷还是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吧,若是新婚,可别再丢人了。” “妾室怕你,别人可不见得再说,不碍事。” 她转头走去,只留下李延德满脸铁青,拿起东西想砸过去,却立刻被府尹拦住,大喊:“破坏公堂,合该论罪!” 李延德猛地一顿,满脸狰狞地停下来,气得肺都要炸了。 好,他就看他娶林小姐时,其他人是怎么个表情。 离开顺天府,姜琮月感受着外面的阳光,如新生般温暖。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把这脏污剖出了自己的人生之外。 这欢喜,叫她不自禁露出笑容。 人生聚散实难料。 而如今,她也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了。 薛成瑶赶紧上来牵着她的手,道:“姜姐姐,可终于和离了!” 姜琮月笑起来:“多谢瑶瑶和薛家相助,回头还要向顾公子亲自道谢。” 薛成瑶点点头,赶紧期待道:“那如今都没有身份牵绊了,姐姐可能来薛府做客?我娘她们都等着呢!” 姜琮月怔了怔,也不再回避,只笑道:“好。” 顾西望了了一件心事,大摇大摆地穿出人群,悠游自在地回家去了。 “唉呀,又替人主持了一次公道,本公子咋这么能干?” 他喜滋滋地摇着扇子回府,他娘却没影了。 他问丫鬟,丫鬟却说:“夫人去薛府了。” 顾西望点点头,有点纳闷,不过也不意外,左不过是去叙旧什么的。 而顾夫人久违地来到了薛府,发现薛家张灯结彩,一片红艳,到处喜庆得不得了,还以为谁要结亲了似的。 顾夫人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除了年节时都不张挂的灯笼,旁边就有人往地上泼了一盆水,连外面的砖地都要清洗。 她吓了一跳,问那媳妇:“这是怎么回事?薛府要举办婚事不成?” 她记得堂小姐不从薛园嫁出去啊。 再说她也记得不是这几日的婚期。 媳妇抿着嘴笑:“顾夫人见笑了,这是有贵客要来,老太君和夫人特地交代我们好好收拾呢。” 什么贵客?能让薛家这样招待。 莫非皇上要微服私访了?住薛园,就在京都里私访啊? 顾夫人摇了摇头,顾不上纳闷,赶紧去找薛夫人。 薛夫人正和老太君在一块儿。 她指点着丫鬟,把喜鹊挂在房檐下,看见顾夫人来了才笑着迎她进去坐下。 顾夫人喝了一盏茶,火急火燎的,赶紧开口道:“我有要事要和姐姐还有老太君商量!” 薛夫人也笑盈盈道:“哎,我们也正有喜事要告诉你。” 顾夫人说:“可急死我了!西望又看上个红颜知己!还去给人当护卫!” 薛老太君哈哈大笑着杵着拐杖,“年轻人嘛,总是为情冲动,我们家成琰还不是。喜欢个姑娘,都回京了!” 顾夫人也不顾多惊讶这件机密,一心都是自己儿子的惊世骇俗之举:“可是再红颜知己,也不能离经叛道啊!” 薛老太君继续笑:“离经叛道怎么了?我们成琰的离经叛道,说出来吓死你!” 顾夫人急了:“西望他看上了一个别人家的媳妇!还带人家去和离了!” 薛老太君拍着扶手大笑:“我们成琰也喜欢别人家的媳妇,这刚和离呢!” 话音刚落,屋子里三个人骤然静下来。 安静得可怕。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章 出大事了 那一瞬间,屋子里生动展示了什么叫鸦雀无声。 这条件相同的概率,实在也太小众了。 半晌,薛夫人小心翼翼问道:“不是今天和离的吧?” 顾夫人沉默了。 她想否认,可又觉得否认毫无用处,只能强迫自己道:“……正是今天和离的。” …… 坏了。 出大事了。 薛老太君急了,忙不迭拄着拐杖起来:“你们西望,怎么也喜欢姜小姐呢?” 顾夫人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老太君!我情愿是假的啊!” 薛老太君急得团团转,“莫非姜小姐,已经与你们西望见过了?” 顾夫人脸色更苦了:“是啊!才一见面,他就争着抢着要给人家当护卫,还进宫去了一趟替人家说情,现在人家已经和离了!” 顾夫人绷不住了:“老祖宗,这可怎么办呀!” 薛老太君真是两眼一黑。 顾西望那臭小子,你倒是够有眼光的,却叫我这老人家心里一惊一乍。 成琰还没到京都,你都见过姜小姐了,还都近水楼台了。又在明面上帮了她和离,保不齐姜小姐心存感激,若是先看上了顾西望怎么办。 薛老太君急得直转,伸着手大叫:“快,快去把老大的幕僚叫来!” 顾夫人眼睁睁看着老太君健步如飞地进了书房,瞠目结舌地看着薛夫人。 终于从对自己儿子的着急里反应过来,醒悟到这一路薛府的不同寻常。 “姐姐,你们薛府……不会是正在迎接这位姜小姐吧?” 薛夫人沉痛地一点头。 两个人都心想:完了。 老太君急得团团转。 幕僚献计道:“老太君莫急,从适合做夫婿上看,姜小姐刚经历过云安侯摧残,想必不会轻易对谁青眼,顾公子暂时还没机会的。” 老太君急了:“那不是说我们成琰也没机会吗!” 幕僚赶紧改口:“并非如此!姜小姐内心受此大恸,只怕对伸出援手之人更易好感,咱们薛府肯定更为优先的……” “顾西望不都去做护卫了吗!成琰可都还没见上她!” 薛老太君越说越觉得绝望,只恨薛成琰怎么回家得这么晚。 “好女百家抢,我们家真是不容易。” 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扶着丫头决然道:“罢了,无碍,无碍!此事,我们薛府必不会输几分!” 关于此事,几个正主还一无所知。 顾西望回家就倒头大睡,浑然忘了这回事。 姜琮月为表郑重,去薛府之前想送些伴手礼。 薛成瑶和她一起去了京畿的庄子。 姜琮月听说了兰花的事,知道薛家大概没人常常侍弄花草,便选了些好养活、又好看的,只需有人浇水便能好好长大。 她去花匠那里选花,老花匠听见她来,还愣了一下。 “文伯。”姜琮月在门口对他笑了笑。 老花匠赶紧起来,笑得满脸褶子:“琮月,你怎么有空闲来了?” 打从她成婚,已经三年没再来过。 姜琮月没多说,只是道:“以后自由了。” 她和花匠打了招呼,在花房里看着,上下挑选着花。 红的、绿的、粉的、白的,正是冬日里,不是百花开的季节,还在开着的都是极好养活的,也可见老花匠精心伺候。 姜琮月从架子上选了一盆长寿花,这花冬天常开,一大团一大团红艳艳的,很喜气。名字也吉利,送人再好不过。 她听薛成瑶说了薛家的人,想把这花送给老太君。 将花从架子上搬下来,衣角拂过,她却看到了角落一盆君子兰。 看花盆和花型,有些眼熟,像是她三年前救过的那株。 姜琮月抱着花盆蹲下身来,放下长寿花,小心地摸了摸君子兰的叶片。 她回头提声问:“文伯,我上次送来的花,还在这里吗?” 老花匠的声音从花房外传来:“是啊,我一直照看着呢。” 姜琮月回过头,有些淡淡的惊喜,虽然没人要这盆花,但焉知不是在等着她呢。 从前在姜府她养不了,现在她可以养了。 她问花匠:“我可能将它买走?” 花匠惊讶道:“这君子兰,三年前就有人花重金定下了,叫我好生照料,不要落于别人之手。” 姜琮月愣了愣:“已经被买下了?那位主顾,为何不带走?” 老花匠想了想,说:“他说他不会养花,但知道怎么对花好。那就是让懂花的人精心照顾,若自己不懂,远远看着就好了。” 姜琮月遗憾地把君子兰放了回去。 “这位主顾的确是爱花之人。”她看着君子兰茂盛的叶片,道。 老花匠想起来:“喏,不过今年冬寒,这君子兰开得艰难,你若是有办法,不妨把它带回去养养,你也不算不懂花之人对吧?” 姜琮月带着君子兰去了庄子里,借着温泉的热气催开它。 一下马车,进了屋子,她便叫道:“阿大,阿大!你在吗?” 离开庄子有些时日,她还深深记得这个少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把花放下,抬头看了看,宅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人回应。 姜琮月呼出一口气来,感觉到自己有些不知为何的失望。 他是薛小将军的亲信,大抵本就有许多事忙,不是时时都会在这个小院子里的。 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到。 但她一向平静,须臾便缓过来,坐到书案旁,继续看上次未看完的话本子。 心中有些闷,像是那条运河堵住了。 翻了两页,她提笔去画时,却见笔筒里多了一支新笔。 笔杆光洁如玉,碰了一下,在笔筒里滴里搭拉地乱转,敲着竹筒。 她被那声音愣了,忽然间,又笑了一下。 这新笔的确不同凡响,画起来走笔格外顺畅,留墨清晰,是她用过的笔里最上乘的。 过了不知多久,风吹廊下铁马,发出丁零的声音,后院的那扇门被敲了敲。 姜琮月站起来,拉开门。 薛成琰这几日在别人庄园里潜伏。 查出了副将是谁安插进去的,他索性亲自去收集信息。对方是隐世不闻的大权臣,表面不如林首辅出风头,内地里却暗自将势力盘布整个朝堂,叫他很恼火。 事情有了进展,他终于也听说姜琮月去了庄子里。 他赶紧策马回来,还是稍晚了一步,让他有些懊恼。 姜琮月一见他便笑了,说:“阿大,我正等着告诉你好消息!我和离成了!” 薛成琰心念一动,其实他早就听说了,此刻却得装着刚知道的样子,发自内心地恭喜道:“太好了!” 他专注地看着她,姜琮月抱了一盆花出来,他的视线才落下去。 忽然一僵。 “这是我三年前救活的一株花,很难养,不过我家人不叫我继续养它,我便把它送到了我师傅那里。” “没想到这些年竟没有人带走,倒是有一位主顾花重金买下了它,交给师傅照看,正好今年冬天太冷,师傅托我好好培育这朵花,我才能又见到它。” 她越说薛成琰的动作越僵硬,恨不得来八百个假动作。 姜琮月目光专注地看着花叶,说:“这是君子兰。” 薛成琰都难以想象被她发现了自己三年前干的事会做出什么反应,他自己当时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就想让这盆花留下来,便照着意思做了。 后来他倒是渐渐明白了什么。 爱人如养花而已。 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幸福美满,但我知道怎么对你好,那就是让你成就所愿,平安坦荡。若我做不到,远远看着就好了。 他脖颈后淡淡发着红,不敢抬头看她,面上假装冷静,说:“这花真好看。” “还要多谢那位主顾呢,若非是他,只怕我也圆满不了。” 姜琮月笑了笑,抬起头对他说:“还有不到一月就过年了,若是赶巧,它能在过年的时候开。” “不过,今年我是要一个人过年了。” 薛成琰张了张嘴。 又闭上,没出声。 这太过冒昧,他也想邀请,想见姜琮月在他们家过年。 如果能成真就好了。 他垂睫,低声道:“近来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过些日子大抵就会由太医宣告,到时在京中生活,要多些注意。” 姜琮月愣了愣,接触到此等秘辛,她立刻皱起眉来:“娘娘如何了?上次贵妃来要凤冠,听说娘娘身体还好。” “向来不好。”薛成琰简洁道,“这些年劳心劳力,她早已殚精竭虑,如今也是强撑,连太后设宴她都不曾前往,是当真非常体弱了。” 他认真道:“各家难免有人探听宫中的事,若真有一日不好,为了空出来的后位,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果来得及,最好早日避出京城,以免被当作枪使。” 他交代得仔细,姜琮月也在迅速思考。 的确,她刚刚闹了这么大一场和离,又传说是二公主救命恩人、薛府贵客,还给宫中娘娘都售卖过首饰。 更重要的是她父亲是御史,得罪过不少人。 若是有人要在谋夺后位的时候算计什么,她有很多能利用的地方。 假若她的首饰被人动手脚,栽赃嫁祸给谁,致使宫中出事,那她也要遭殃。 她一遭殃,还能牵连个姜御史。 姜琮月很快想明白,点头道:“好,阿大,多谢你告知,我回去便闭店一阵子。” 薛成琰道:“你可有什么朋友在京外,可以让你暂住一阵?” 姜琮月愣了愣,也认真摇头:“我没有朋友。” 薛成琰默了默。 他好像想抽自己一耳光似的,又对她说:“如果当真有事,我……在南安有一处宅子,可以接你去暂住……如果……” “姜小姐不介意的话。” “我自然不会介意,只是我们认识不久,已经麻烦你许多,我怕会给你带来祸患。” 姜琮月也是真心的,阿大其实也就和她见过几面,但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就共历生死,到后来便不似陌生人,总觉得像是久别的朋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琰愣了一下。 第一次有人说怕给他带来祸患。 大多数时候,他才是身上纷争最多的那一个。 “不会!”他脱口而出。 又遮掩一般,垂下眼睛,说:“南安府是你家乡,想来回去对你更好,等事情解决了,再去哪里都方便。” “府城连通大运河,只需少许银钱便可随商船南下,不需多年,皇上大约会出兵开拓南疆,一路到南海都十分安全。” “船舶司也已启动,五年内预计造出一艘能横渡南海的大船,十年内与南洲通商,届时要去看看南洲风光,也并非不可能。” “……等等。”姜琮月打断他,奇怪道,“阿大,你怎么交代这么多?” 像再也见不到了似的,连五年十年后都说明白了。 薛成琰停了停,暗道糟糕,姜琮月果然敏锐。 “是……”他沉沉道,“皇上已经意动,打算派遣……薛小将军南下出征了。” 姜琮月愣了:“又要南征?可是将军才刚回朝。” 薛成琰抿了抿唇角。 “平定四海,开疆拓土,是皇上一直的祈愿。”他平静地说,“为人将领,便是做自己该做的。” “那,你要随将军再次出征吗?” 姜琮月问他。 “……是。” 姜琮月静了静,问:“阿大,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薛成琰也想知道,他刚回京时一腔的孤勇都几乎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他想回京来娶她,可若是此番还要出征,南疆凶险,他未必能活。 等到大船修好,他还极大可能会随船去南洲。 再说,难道让她再等三年?还是无休无止地等下去,不知归期? 薛成琰不想让姜琮月吃一点苦头。 也不想让她守着那点看不到头的期望,再次回归内宅,日复一日。 他想,远远看着也好。 更宁愿她自由,对自己无所期望。 如果满足不了她的期望,薛成琰会恨自己。 姜琮月静下来,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所想了。 的确是奇怪,她当真和阿大认识不过数面,可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似的,他太懂她,懂得让她吃惊。 他让她太喜悦,有过此生未有,第一次经历的喜悦。 他甚至给了她期待。 这二十年生活里,她从未期待过什么,只盼望从眼下的泥潭里挣脱出去。 可如今有人却让她看见了远方。 姜琮月忽然问:“阿大,我们用了你们将军的武器,不会有什么吗?” 薛成琰一愣,抬起眼看她。 须臾才道:“不会。” “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可我怕他追究。”姜琮月说,“你得跟我一起承担着,若是有一日将军问起来,你也得跟我一起答话,不能消失,好吗?” …… “你就记着我这个约定,来日在将军面前,我也会为你申辩的。” 姜琮月笑道:“我要去薛府做客了,下回再见。”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章 薛府激动 薛府。 一派张灯结彩的喜气里,隐隐藏着紧张和沉重。 薛夫人一大早就起来,还以为自己够早了,谁知刚出了院门去请老太君安,就猛地看见老太君精神矍铄地在花园里指导丫头布置。 “那个腊梅啊,快把那个腊梅搬过来!” “门洞那里,还差一盆花!” 丫头们行走如飞,薛夫人张口结舌。 “……老太君。” 她叫了一声,和老太君对上目光。 视线纷纷落在彼此的衣裳上。 薛夫人本来还担心自己的衣裳暗自带了这么多红,有些过于明显。 可谁料老太君也同样把一身暗红团寿纹的衣裳穿上了。 一院子喜庆的,跟办婚事似的,连丫鬟衣裳都换了。 俩人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去跟丫头管事们吩咐:“……那里!那里再打整打整。” 整个薛园连假山上的石头都擦了一遍。 姜琮月也是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到别人家做客,在路上还有些忐忑。 薛成瑶怕她紧张,赶紧把薛家上下介绍了个遍: “姐姐不用担心!我们薛家虽然人多,但平时就两三支住在薛园里,其他叔伯姊妹都是分家了的!” “我们家啊现在辈分最高的便是老太君,是我们的祖母,人很风趣,比太后娘娘还好相处,她肯定特别喜欢姐姐的。” “再就是我娘和我爹,我娘再好相处不过,我爹么,平时在算学馆和那帮博士研究,不在家,不会碰上他。” “再就是二叔父家的姊妹,成莹就是上次来订头面的那个,还有二哥成珏,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了。” “另外,就是咱们府里还有个小霸王。” 薛成瑶扶了扶额:“是咱们三叔父的遗腹子,今年才五岁,特别鬼灵精,不过姐姐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这小子闹腾你!” 姜琮月掩唇笑了笑:“薛家真热闹。” 马车在薛园门前停下来。 姜琮月本以为要从侧门进,没成想正门大开,径直涌出来一大堆仆从分列两队,等她们进去。 她刚要下车,就有人赶紧上来掀开帘子,姜琮月道了声谢,车下就震耳欲聋: “欢!迎!姜!小!姐!” 她愣了,抬起头只见看不见头的人队,一个个挺胸抬头,满脸激动,好像等着检阅似的。 姜琮月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薛成瑶。 薛成瑶忍住拍额头的冲动,干笑道:“哈哈,哈哈……我们家迎接客人就是这样热情。” 姜琮月谨慎地笑笑,慢步下了车。 谈书呆滞地扶着她往里走,总感觉哪里不对。 姜琮月一路往前走,一路有人向她问好,她只得一一颔首回过去。 走到前面似乎后面还有灼灼目光,她回了回头,大家又都站得笔直,好像没看她似的。 姜琮月走着,低声问薛成瑶:“府里是喜事将近吗?我看都换上了红色的新衣裳。” 薛成瑶恨不得捂脸,继续干笑:“啊!也许是成莹要成婚了,大家喜庆喜庆吧!” 转过影壁,进了二门,姜琮月打眼看见偌大的花园里站着一簇衣着更加喜庆的人。 其中一个略雍容些的身影被簇拥着,回过头,登时眼睛都亮了似的:“……姜姑娘!” 老太太颤巍巍喊了一声,立刻就乌泱泱围上来了。 她穿着一身暗红团寿纹衣裳,平时一般只有过寿才穿这么隆重。 薛成瑶捂着眼睛,真是没眼看,转眼一瞧,她娘也穿得跟个灯笼似的! 她忿忿地放下自己大红洒金的裙摆,暗道:“穿这么隆重也不叫我!” 姜琮月不知所措,上来就被老太太握住了手。 她估摸其模样,赶紧问候道:“老太君。” “哎!”那一声叫的,让薛老太君听的那个舒坦,满脸都笑开了。 薛老太君慈爱无比地抓着她的手,仰起头努力仔仔细细地看,哪里看哪里欢喜! 她拉着姜琮月的双手,叫薛夫人都没地儿下手。 但薛夫人到底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手段也不差老太君半分,立刻站到姜琮月身边,把薛成瑶挤开,拉上她的胳膊。 “姜小姐一路劳累,快进去,快进去!” 薛老太君“哎”了一声,这才满脸是笑地拍着她的手,死活不放地携着她走了。 姜琮月往前走了几步,还无措地回头看薛成瑶。 薛成瑶:“……” 老太君,娘。 看你们那把持不住的样儿! 一堆人乌泱泱夹着姜琮月进了薛园,穿过轩峻的花园,里面小桥流水,梅树上还挂着雪,如画一般。 老太君经过荷塘,往东边若有似无地一指:“那是成琰的屋子。” 姜琮月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是被两位长辈夹着,远远看见一眼,茫然地点点头。 她还不知道给她介绍薛小将军的屋子干什么,叫她不要乱走? 一堆人熙熙攘攘进了正堂,姜琮月刚要正式拜见,膝盖还没弯得下去,薛夫人就已经把她摁在了椅子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坐老太君下首第一个,薛夫人都坐她对面。 褥子似乎新换的,又暖又软,扶手上搭着锦缎,脚底下放着脚炉,屋子里暖意融融,腊梅开得红艳无比。 薛家人太隆重了,姜琮月到现在还没摸清头脑。 难得脑子是迷糊的,茫然道:“见过老太君、薛夫人。” 老太君连忙道:“好好好,不必行礼了,姜姑娘,别客气!只管当自己家里就是!” 薛夫人也道:“是啊,姜姑娘不必拘礼,我家老爷不在,这府里就他一个臭脸的,咱们其他人,可都是最和气不过的!” 话音刚落,外面一个身影顶着寒风急匆匆进来,穿了一身红色官袍。 还没进来就问小厮:“姜姑娘来了没有?” 人一走到门口,就愣了,和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薛大老爷一时僵住了,过了片刻,才赶紧清清嗓子,十分严肃一般向老太君行礼。 “老太君今日安泰,儿子安心了。” 薛家祖孙三人:“……” 他不是说不回来吗。 这还有个更藏不住的!谁让你把吉服都穿上了! 姜琮月急忙站起来,又要行礼。 薛大老爷吓了一跳,隔空就做了个扶的手势,然后愣住,再度清清嗓子:“咳咳,今日有贵客在啊,那我先不打扰了,老太君和夫人慢慢招待。” 姜琮月赶紧道:“薛将军慢走。” 薛府众人都跟她渲染过这位大人的脾气,她也怕行事不恭敬。 薛大老爷又想去扶,又赶紧收回手,道:“不必如此拘礼!既然贵客在,那我便先走了。” 他急匆匆来,又急匆匆出去,等走出了正堂才强压不住嘴角,拿起手挡住,又清了好几下嗓子。 他一走,丫头们就赶紧上茶。 姜琮月接过茶,对丫头说了声:“多谢。” 丫头一个激灵,嘴角的笑都藏不住,用尽力气抿下去:“不用不用,姜小姐!” 揭开盖碗一饮,是梅花雪水泡的茶,清香悠远。 薛府众人紧张地看着姜琮月喝茶。 等她放下茶盏,才纷纷收回目光,状若无事地自己饮茶。 姜琮月道:“这茶真好。” 众人的笑又藏不住了,一个个嘴角直跳。 薛府上下一帮子人,没一个文雅的,捯弄了半天才琢磨出这最清雅的做法,小心翼翼地给姜琮月上了,力图一个书香世家的好印象。 薛老太君赶紧念出自己背的词:“这茶啊,是采梅花上的雪水……在那寒山巅上……” 姜琮月果然很感兴趣,听了道:“老太君好清雅。” 哎!没白背。 姜琮月回过神,谈书和论琴搬上来一个花盆,簇簇拥拥一大盆火红的花球,送到正堂中间,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 “这是长寿花,在冬日常开,岁寒愈艳,芳姿不胜。” 姜琮月专注地看着花介绍:“民女身无长物,唯有此花送给老太君。” 薛老太君简直嘴都要笑烂了。 她看着姜琮月的侧脸,心里美得不行,恨不得马上把这盆花八抬大轿供起来,抬去给所有老夫人们看看。 “好好好,赶紧送到我屋里去,摆起来!” 薛家人的态度,叫姜琮月有些摸不清头脑。 但再摸不清头脑,她也能感觉到。 似乎……大家都很喜欢她。 这让姜琮月有些琢磨不明白,只是救了一盆兰花而已。 她预想过薛家或许会很客气、很和蔼,但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副景象。 她只能觉得,受宠若惊。 一群人围着她闲聊起来。 “姜姑娘近来吃住可还好吧?”老太君慈爱地问她。 姜琮月本以为会问问自己和离的事,毕竟满京里都风言风语的,可谁也没问,就只关心她本人。 “很好,多谢老太君关心。” “哎,那近来可有什么烦恼?听说,你在珠宝坊做生意,若有什么要提的,尽管开口!” 老太君笑眯眯的,看了看薛夫人,想起来:“珠宝坊那一片似乎是成琰的产业?” 薛夫人也想起来了:“正是,这成琰也是,大军都到了他还不回京,倒叫他给姜姑娘安排几个铺子开分店啊!” 姜琮月没想到珠宝坊竟然是薛成琰的,惊讶得急忙道谢:“老太君和夫人客气了,不过是小本生意,将军回朝事忙,不敢劳将军出动。” 这话一出,屋子里却诡异地沉默了会儿。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心道——他巴不得。 薛夫人清清嗓子,赶紧为自己儿子刷印象:“没事,姜姑娘啊,你可别以为薛成琰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这小子,也就在外人面前装个样了!回了府,那是脾气最好不过的。” 薛老太君赶紧点头:“是啊是啊,他要是成了婚,只怕媳妇指哪他打哪,说东不敢往西,叫狗不敢撵鸡!” 薛成瑶实在是绷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个个的话术,比她初见姜琮月时更低级啊! 薛成琰知道你们背地里这么说他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要知道了,也不知道是无语还是好笑。 姜琮月也不欲对薛小将军多评价,只笑笑:“将军人很好。” 借着这个话题,大家又来劲了,赶紧围绕着薛成琰一通介绍,力争在她心底压过顾西望的印象。 “成琰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十四岁就打遍京都难有敌手,师傅都说他是文武双全的天才。” “他才十五岁,皇上就令他随军出征历练,本来没人看好这个毛头小子,谁知他硬是凭一身本事,在西北屡立奇功,叫一帮老将都看傻眼,直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老子这个前浪啊,只怕是要被淹过去了。” “他不仅聪明,写字也好看,哎哟,来来来,去把成琰那幅字拿上来!” 听薛成瑶说了,姜琮月喜欢书画,老太君也是早有准备。 她淡然拿出薛成琰写的字,是一幅往日名家的《兰亭集序》。 写这幅字时他应该年纪还小,可行文之间已有几分从容,像是已经把文中的意蕴读透。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姜琮月也很喜欢这篇帖,小时家人不让她读书,她是后来才自己找得书籍所见。 她经历多年婚姻,起伏波折,深有所感。 不论人生如何,终究欣于所遇,快然自足,才是好事。 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在窄小的偏院里读书画画,也比身着锦缎在命妇朝会上起坐快乐。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作者所说,也是她的愿望。 她当真是很欣赏当时才仅仅是少年的薛小将军,已经能把这篇帖读明白。 想来他是很洒脱的人。 正堂里正言笑晏晏,忽然间有小孩的声音吵嚷进来:“我要看姜小姐,我要看姜小姐!” 屋子里的人一愣,纷纷看出去,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墩子挣脱乳母的手,跑进来,脸蛋红彤彤的。 小大人似的利落地行礼:“老太君安,大伯母安!” 他圆眼睛扫视了一圈,立刻锁定在唯一陌生的姜琮月身上。 小脸蛋立刻露出惊喜,大叫:“你就是薛成琰说的——” 薛成瑶猛地扑出去。死死捂住他的嘴,小墩子捂得脸都红了,奋力挣扎。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可有再寻如意郎君的想法? 这小子!又是谁没看好他,一来就出事! 薛成瑶发觉自己反应太激烈,转而捏着小兔崽子的脸,满头冷汗地哈哈笑道:“哈哈,薛成琪,好久没见你了,你真可爱呀!” 薛成琪小墩子对她怒目而视。 “薛成瑶,你捏我……呜噜噜噜……干什么!” 薛成瑶捏着他两颊雪白腮肉,揉面团似的:“没有呀!我就是觉得你真可爱!” 薛成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红了脸蛋挣扎。 “不准捏我!” 薛成瑶表面笑着,实则阴恻恻地在他身后低声说:“小子,别把薛成琰供出来。” 姜琮月愣了一下,想问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片刻还是道:“薛将军……说什么?” 薛成瑶一僵。 她绞尽脑汁地在肚子里搜刮编造之词,最后突然一个灵光一闪,急忙道:“他说!这就是薛成琰常说的,天仙下凡吗?” 薛府众人:“……” 看把成瑶给憋的。 姜琮月将信将疑,但对成瑶的信任也让她不多想,只是笑道:“小公子跟着将军,见过许多美人呢。” 薛成瑶失声了。 “……不不不,没有那回事,都是我哥平时念什么诗词歌赋,让这小子给听见了!其实我哥平时对美人不感兴趣,都是这小子人小鬼大。” 薛成瑶利索地抱着他起来,摁着他跟自己一块坐到椅子上。 薛成琪还是气鼓鼓的。 薛成瑶的位置就在姜琮月旁边,姜琮月看着他坐下来,不高兴地耷拉着嘴角,便转了转视线,看向小几子上的茶点。 姜琮月擦净了手,拿起一个橘子来,三两下剥掉橘皮,摘了一瓣给他。 “小公子,来。” 衣袖往下滑落,露出白净漂亮的手,手指像葱根一样,给他喂橘子。 薛成琪呆了,然后张开嘴吃下橘子。 姜琮月笑了笑,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夸他:“小公子真乖。” 薛成琪感觉身旁春暖花开。 他刺溜从薛成瑶膝上滑下去,立马扯住漂亮大姐姐的衣角。 “姐姐,我要你抱!” 小墩子声音甜蜜,又亮又软,乌黑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姜琮月讶然,而后抬头见薛家众人没有反驳,便弯腰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膝头。 她柔声问:“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桂圆!” 姜琮月垂眼给他喂。 “哎哟,怎么能让客人这么忙碌,成琪,到祖母这里来!”老太君急得直招手。 “无事,我从前也常常看小孩,何况小公子这么乖巧。”姜琮月笑了笑。 薛成琪觉得顺耳得不行,仰起肉嘟嘟的脸,亮晶晶地说:“姐姐,你真好!你给我做嫂子好不好!” 姜琮月手一抖,手里的桂圆一下子滚落下去,薛成瑶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薛老太君和薛夫人瞠目结舌,冻僵了一般看着她。 完了,没想到竟然是薛成琪第一个揭开他们目的的。 她们紧张得手抖,等着姜琮月的反应。 姜琮月讶然过后就笑出来,说:“只怕是不行呢。” “……” 沉默,就是死一般的沉默。 薛成琪委屈了:“为什么不行呀?” 姜琮月十分耐心:“姐姐比薛府公子年纪大,而且啊,姐姐已经成过亲了。” 她话外音委婉,却已经暗示了自己对这乱点鸳鸯谱的荒唐,甚至只当是童言无忌,没有当回事。 薛家人心里那个紧张啊,薛夫人差点就忍不住说“这算什么大事”了。 薛成琪就声音清脆,好奇道:“姐姐,为什么你成过亲就不能再成一个亲呢?” 几个长辈眼睛一凸,还以为薛成琪语出惊人。 谁知他继续道:“潼潼是我的好朋友,可素素也是我的好朋友啊?你的丈夫跟你玩得好,那你就不能和我哥哥一起玩吗?” “……” 薛家人忍不住拍脑袋。 他还停留在幼童想法,有了一个玩伴怎么就不能有第二个玩伴了? 还以为夫妻就是一对一起玩的成年男女。 姜琮月失笑,掩了掩唇:“小公子,成亲与朋友不同,大周律法,是不让人同时有两门婚事的。” 薛成琪郁闷地点点头,忽然又道:“姐姐,那你能和你现在的丈夫绝交吗?” 他不认为自己语不惊人死不休,已经快把几个长辈吓死了,反倒认为自己出了个极聪明的好主意。 “你别和他玩了!我哥哥肯定更好!我跟你说,我哥哥的身体特别好——” 薛老太君几个人心脏都差点要跳出来了,什么虎狼之词! “——他玩捉迷藏可以找得最久!找一天都不累的!”薛成琪话锋一转。 薛成瑶口里压惊的茶呛在了嗓子里,差点把她呛死。 “我哥哥,还特别特别有力气!”薛成琪绞尽脑汁的举例,屋里的一帮子人啊是随着他的话心潮起伏不停。 “他可以把我举在头上!还能徒手制住发疯的马!皇上都夸他厉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琪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觉得这事可太有吸引力了。 “对了!我哥哥还特别会讲故事!” “我小时候,他就常常讲,在莲花海——” “薛成琪!你话怎么这么多!快下来,别累着琮月姐姐了!” 薛成瑶终于忍不住了,夺手把他抱下来。 薛成琪还在讲:“……唔唔喂!” 姜琮月怔了怔。 薛成琪被抱走,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裙摆。 有什么想法一划而过,但太过荒谬,让她不敢相信。 莲花海。 薛成琰说的。 再不愿多想,姜琮月也由不得不多想。 她曾以为,只和薛成琰在花匠那里见过匆匆一面。她是未婚女子,不好见年轻外男,只是掠了一眼便离开,对他的印象很模糊。 可是,莲花海? 难道那日救二公主时,薛成琰也在附近? 他见过她? 姜琮月觉得事情荒唐了起来,好像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但也情愿是她想多了。 世人闻名的薛小将军,出身顶尖豪族,文韬武略,无不是当世拔尖。 他持枪纵马,长缨宝鞍,意气风发地出征,名震一时。 而她仅仅是陷溺于内宅,看着账本盘算枯燥琐事的妇人。 醒来空对烛花红,日晚倦梳头。 侯府事忙,她连那年大军出征也没去看一眼。 可现在让她想,薛小将军其实早就认识她。 这怎么可能呢? 乳母把十分不乐意的薛成琪抱走,老太君这才小心翼翼问道:“成琪的话,虽说冒昧了点,可他也说的有几分道理。” 话都到这了,老太君一咬牙,硬着头皮问了。 “虽说对姜姑娘有些无礼,不过我仗着年老,便任性一回——” “姜姑娘还年轻,所遇非淑,实在遗憾。不过以后,可有再寻如意郎君的想法?”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赐婚人选 他们薛府要什么不行,泼天的富贵权势也有。 最怕的,也就是一个姜琮月不愿意。 其余人都不敢喘气,紧张地看着她。 姜琮月垂下眼,道:“多谢老太君关心,其实我多年来,于李家劳心劳力,不敢对不起任何人,殚精竭虑,却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实在是不敢再期待,也不愿再将未来寄托在他人身上。” 薛老太君听得心里一阵叫疼。 “哎哟,乖乖……”她期待道,“可若是,有好人家呢?” 姜琮月愣了愣,笑了:“有好人家,也看不上我呀。” 薛老太君差点就脱口而出了——看得上!太看得上了! 姜琮月道:“况且并非有了好人家,便有好结局,我对夫妻关系实在失望,只能辜负老太君关心了。” 姜琮月心知肚明,她成亲这三年,也见了不少夫人。 有出嫁前满心欢喜的,婚后被搓磨成了怨妇。 有和夫君少年夫妻,两情相悦的,最后还是妻妾成群,怀里抱着庶子。 大周不兴妻妾之风,虽说不禁止纳妾,但体面人家纳妾的并不算多,为图名声,许多人也要打造一个修身自好的形象。 可李延德从前又何尝不是呢? 变化无常,兰因絮果,她看得也算多了。 并不觉得,其他人会比李延德好到哪里去。 姜御史家风清正,游宦在外还不是有了王氏。 老太君嘴唇嗫嚅,许久没说出话来。 …… 姜琮月带着薛府送的一大堆还礼离开,临别时,薛夫人满口叫她多去庄子里住一会儿,冬天冷,泡温泉暖和。 姜琮月感激道谢,又收了东西被送去庄子。 她在屋里将薛府的礼物清点入库,日后还礼,点了几样却发现里面还夹着一个小木偶。 看着笨拙可爱,雕工虽然粗劣,但活灵活现,像是小孩子自己雕刻的。 姜琮月会心一笑,以为是薛成琪把自己的玩具塞进来了。 看着看着,又发现了一幅字画。 展开一看,竟然是薛成琰的那幅《兰亭集序》。 她拿着卷轴看了半天,上面枯笔的墨迹清晰可见,因为年岁而包上些莹润的黄色,仿佛可见那个少年意气风发,挥笔写下的样子。 但他用的是上好的宣纸,仍然不显褪色,对着光细看,纹路流金一般。 薛小将军确实写得很好,枯索飞白,快意畅然。 也许是看见她喜欢,薛老太君便将这一幅字画塞给了她。 也不知道薛小将军回来会不会无语。 姜琮月笑了,想了想,去找管事娘子玉姑:“我可以把这幅字挂在屋里吗?” 玉姑一个激灵,看见是大少爷的字迹。 不禁纳闷哪来的?府里连这都掏出来了,看来姜小姐是八成要做主家了。 她赶紧道:“挂便是!挂便是!” 也不要人帮忙,姜琮月就将它挂在了案头,一抬眼就能看见。 看着“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的字样,就觉得内心平静下来。 薛成琰是半夜来的。 他终于把要事处理完,要重回陇关,整齐余下军队,各自遣送回家了。 可临别前还有件要紧事要立刻告诉姜琮月。 冬夜,他冒着雨纵马疾驰,从后山飞奔进庄子。 守在院外的老七一个警醒,立刻拔剑,却看见是他,赶紧无声下跪。 薛成琰一挥手,他点头隐去,而薛成琰自己湿淋淋地进了院子。 大约姜琮月睡下了,可此事实在紧急,他在廊下站了片刻,伸手敲了敲门扇。 还是懊恼,觉得来得突然,可等不了了。 却没等到他再多想,屋里的一豆灯火就移过来,姜琮月忽的拉开了门。 “阿大,怎么了?” 为了防雨,这屋子的地基做得高,庑廊也高出一截。 她看见他一身湿淋淋的样子,拉了他一把:“快上来。” 薛成琰一愣,接触到她的指尖。 她的手有点凉,不像他在雨中也灼热。 他手心有点发紧,只稍微借了点力,低头跨上了庑廊。 而后便放开了手。 姜琮月扔了条帕子给他,他草草地擦着头颈的雨水,压下眉眼道:“皇后病危了。” 外面一声雷响,白光照亮他的面孔。 姜琮月吃了一惊:“已经这么严重了?” “宫里在准备冲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薛……薛将军已经脱离了追杀,回陇关去调遣队伍,我也要去,最快过几日才能回来。” 薛成琰擦净了下颌的水滴,低着头,拿着帕子的手紧攥着垂下去。 “姜琮月,你要当心。”他忽然说。 阿大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姜琮月都愣了一下。 她好像并未告诉过阿大自己的名字,好像上一次也是,她并未说过自己家乡在南安府。 她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 她皱眉道:“阿大,你……” 薛成琰忽然间抬起眼来,长眉压下墨如点漆的双眼,薄唇紧抿。他身形高大,下颌上,犹自下滴着水珠,让他的脸在俊美之外,又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从何处,他拿出了一支长盒,在她眼前揭开。 他小心地看着盒子,不敢看她。 里面是一支金钗。 用金丝累成凤凰,万缕千丝,尾羽飘逸,用金子做出了随风而动的形态。这个手艺,只怕价值连城。 “……阿大!” “姜琮月,你说你没有朋友。”薛成琰静静垂着双目,眼皮颤了下,没有看她,双手却护着那支金钗,“我不知道你从前经历什么,也不知道你往后经历什么。” “我能做你的朋友。” “你不要……”他干涩地说,“害怕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我出京后,若有事找我,只需……” “阿大。”姜琮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像是审视,可又不冷漠,只是静静看着他,最后才似乎有些迷惑地说:“我们才见过几面。” 薛成琰鼻梁涩了一下,眼尾有些发红,静静地垂下眼。 “是,只见过几面。” 他从五年前,到如今,其实也只见过姜琮月几面而已。 只是一遍遍回想,几眼复刻成千万遍。 每一眼到下一眼,都漫长得清晰,他格外记得清楚,总是在满怀期待下一眼。 他总能想起那道幽微的词。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少年时读不觉得,只呷弄在齿间,春日洋洋,懒生春草,尚觉词人为赋新词强说愁。 于是许久后才知下文。 是他见姜琮月时,眉间一惊,转回身去。 春寒落雨。 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他抬眼,眼瞳在冬日难得的雷雨夜里,泛出坠星一般的微光。 “若出了事。” “只管凭此钗到军中找我。” “我以阿大的名义,保你一世平安。” 姜琮月怔了。 …… 凤梧宫。 皇后病重,脸色犹如将死一般。 皇帝看了不忍心,说:“你劳碌了。” 皇后惨淡一笑:“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不敢称劳……” “你我夫妻之间,不需多言,后母难为,朕知道你为皇子公主们费心费力,劳苦功高,是个好母后。” 皇后笑了。 她咳了咳,道:“皇上,臣妾怕自己实在不长久了,如今一切皆好,唯独惦记娘家弟弟。” 皇帝眉心动了动:“你是怕他没了你护着,被族中人欺负?” 皇后虚弱道:“臣妾的弟弟心思单纯,一直为亲戚欺压,若非臣妾坐镇,只怕他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如今,臣妾将死,遗愿也就是,替弟弟找个继室,能如他的新娘一般,为他操持家务,不再为亲族忧愁烦心……” 皇帝叹息:“朕知道了,会好好替他挑个人。” 皇后又道:“其实,臣妾倒有个人选……”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侯府要有新主母了! 皇后做了继后之后,一直谨慎克制。 对待皇子公主也好、对待嫔妃也好,都十分尽心,提心吊胆。 这样殚精竭虑,难免忧思过度。 皇帝也大约知道她为什么身体每况愈下,这点愿望,也总不能不给她实现。 于是温声道:“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你说,说了朕给你弟弟赐婚。” 皇后努力一笑:“并不是哪家未嫁的小姐……说来,皇上也许还有印象。” “是,刚刚和离的云安侯夫人。” 皇帝大为讶然:“什么,你看上了她!?” 皇后含笑道:“正是,虽然姜氏是和离之人,但她为人稳重,能得太后娘娘喜爱,又与二公主亲近,可见人品不错。” “况且,云安侯府她能打理得下来,又颇会做生意。有了这些经验,那臣妾娘家的乱事,想必她也能得心应手。” 皇后也是有自己的心思。 二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她弟弟娶了姜氏,二公主也会和他们家更亲近一点。 姜氏是她的恩人,姜氏的丈夫自然也是她的恩人。 可她看着皇帝的脸色,却觉得这门婚事,好像没自己想的那么十拿九稳。 她惴惴不安道:“皇上,可是不满意臣妾的安排?” 皇帝沉沉道:“你容朕想想。” 皇后没想到,这只是赐个婚而已,两人都是再婚,有什么好斟酌的,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她脸色尴尬起来:“……是。” 皇帝考量的却不一样。 姜氏赐婚是他下的旨,和离也是他下的旨,如今又要再婚,还要他下旨? 免不得被人置喙,说他拿别人女儿的婚事当儿戏。 他问:“姜氏才刚和离,皇后可还有别的人选?” 皇后脸色发白,她还真一时想不出来,又愿意嫁给她弟弟,她又看得上的。 她苦笑道:“臣妾知道自身人微言轻,不敢多求什么,唯有这一个愿望,皇上也不肯叫臣妾安心吗?” 皇帝无奈而去。 皇后对着空荡荡的床榻咳了咳,宫女担心地道:“娘娘这样说,难道不怕皇上生气吗?” 皇后有气无力一笑:“你是不知道皇上,他只是好面子,况且最重视别人评价他重情重义。” “所以啊,这么多年来一直怀念元后,疼爱二公主。” “若是我要死了,他会答应的。” 皇后目光深远,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 皇后病重的消息第二天就传了出去。 各家勋贵都惊了,纷纷暗中打听起来,得知她似乎大限将至之后,都赶紧忙活了。 有婚事的,赶紧办; 没过门的,先抬进门再说。 新婚的小夫妻连忙努力着要孩子,唯恐皇后丧讯一下,就要举国守丧。 平民百姓自然不用顾虑,可勋贵们至少要为皇后守足三个月。 若是关系更亲近的,守足三年也未可知。 李延德气了几天,都要靠喝药调理,才能让自己个儿不被气死。 听闻了这消息,药也不忙着喝了,赶紧大叫:“什么?!” “快,快去林府商讨婚事!” 得赶紧把林小姐娶进门来才好,迟则生变。 林府倒也很爽快,没为难他什么,很快就过了庚帖。 看来是诚心结亲,李延德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嫁妆单子,越发满意了。 比姜琮月的还多!侯府就算准备了那么多聘礼,也不亏了。 而林小姐第四次备嫁,也是轻车熟路。 “伯父,嫁妆真要这样准备吗?” 不过,这件事她还是稍稍有点拿不准。 林首辅眼也不眨:“就这样啊,怎么了?我们林府可是给云安侯占便宜了。” 林小姐挠挠头,指挥丫鬟: “成吧,把那一箱兵器加进去。” “那一抬箱子啊,一边放个枕头就够了,装得多了不够气派!” …… 姜御史昏迷了多日,终于姗姗醒来。 周氏熬红了眼,立刻扑上去:“老爷!你醒了!” 姜御史张开嘴却无声,嘶哑地叫她。 周氏连忙给他端水,可端了水他的声音还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一请大夫,才道:“坏了!姜大人伤得太重,嗓子坏了!” 周氏两眼一黑。 姜御史可是言官,就靠嘴说话的。 这无异于砍了将领的双手。 她颤巍巍扶起姜御史,哭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姜御史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去珠宝坊叫姜琮月回侯府,被人从后面偷袭。 伤得太重,竟然昏迷了好多日子。听闻自己嗓子毁了,他两眼一瞪。 抖着双手叫过周氏,用嘴型问:“姜琮月……回去了吗?” 周氏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姜御史急了:“她回没回去,侯爷还要她吗!?” 姜如珍破门而入。 看见姜御史的样子,她气道:“爹,你还惦记她做什么!姜琮月都向皇上请旨和离了,现在京里正热闹着呢!” “人人都知道,姜家出了个弃妇!” 听到和离两字,姜御史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什么?和离了,不可能,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皇上怎会给她圣旨?!” 姜御史不顾身体虚弱,爬起来,忙道:“我要去找云安侯,问个清楚!” “爹!” 不管别人阻拦,姜御史已经匆忙上了轿子。 到了云安侯府,他差点被伤口痛死。 姜御史滚下轿子,连拍带叫,叩着侯府大门。 “侯爷,侯爷!” “我是姜伯崇!” 门环让他叩得跟催命似的,好不容易有下人开了门,瞪眼一看是他,立刻把人推了出去。 “你还敢来!” 管家怒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叫我们侯爷丢了好大一通面子,现在竟还敢找上门来?” 姜御史傻眼了,急忙问:“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前几日被人打了,昏迷至今才醒过来啊!” “姜琮月她做什么了?若是她不懂事,得罪了侯爷,我替她赔罪!” “哼,你女儿可当众指责我们侯爷,什么都敢往外说!现在满京里都在看我们侯爷笑话呢!” 姜御史张口结舌,还要说什么,管家就猛的把门关上。 “别来了,我们侯府要有新的主母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姜御史被抓了 姜御史失魂落魄走在回去的路上。 轿夫抬着他,一上一下地颠着,经过市集,他听见有人议论。 “那是不是姜家的轿子?” “看上去是的,写了个姜字的灯笼!” “莫非,是那和离的姜老板的姜家?” “上回和离的热闹,我还记忆犹新呢,姜老板还真是神勇!叫云安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御史猛的掀开轿帘,抓住一个路人问:“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什么?你亲眼看见云安侯夫人和离了?” 问明白了经过,姜御史跌坐回去。 怎么会? 姜琮月请来了薛家的人为她作证? 她是薛家的恩人? 姜御史好像一瞬间如遭雷击,老了许多岁似的。 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一个能得贵人赏识的女儿。 他直到这一瞬间,好像才突然清醒了脑子,意识到自己和姜琮月似乎本来不必是敌人。 他本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关系的…… 可是谁知道,姜琮月一个嫁了人的女儿能有这样的际遇? 如今走到这里,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懊悔不已。 姜御史回了家之后,突然意识到,那些百姓叫她姜老板,是因为她在经营那个陪嫁铺子? 那可是姜家的产业。 他顿时又心急如焚起来,驱使轿夫往珠宝坊去。 “快,快快,我要和姜琮月把这铺子的事儿掰扯清楚!” 姜琮月有了这个铺子,便像如鱼得水一般,不仅能把凤冠卖给皇后,还有了离开侯府,自居的底气。 他不敢想这个铺子到底经营得有多好。 姜御史有些后悔了,当初看着也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金店,谁知道如今会有这样的生意。 要是早知道他肯定是不会给姜琮月的。 也就怪他是个男人,没多注意这家做首饰的金店,叫姜琮月捡了便宜。 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今生意做得这样好,又认识了许多贵人。他去和姜琮月联手,毕竟地契在自己手里,姜琮月也没法不和自己分享。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父女关系倒还可以和缓些许。 如今女婿都已经没了,姜琮月把铺子还给他一半,他也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御史满打满算,气势汹汹到了珠宝坊。 这次他小心谨慎,左右环顾,确定没有人在周围准备袭击自己。 他才提起衣袍下车,却见那间店铺的门并没有开。 一大早刚醒来,就跑了两个地方,还都闭门谢客。 姜御史恼羞成怒的叩着门:“里面的人呢?快来开门,我是姜家的老爷!” “人都去哪儿了?这还没过年呢,全都躲懒去了?” 过了好半天,才有个伙计懒洋洋的推门看看。 伙计是新招的,也不认识这个什么劳什子老爷。 这些日子上店里来闹事的神经病实在是太多了,伙计也游刃有余,习以为常。 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是姥爷,我还是姥姥呢!” 姜御史气急。 一个伙计也敢如此嚣张对他,不知道姜琮月怎么教的。 他本来嗓子就坏了,此刻更是几乎撕扯着胸脯才能叫出声音:“我是这家店的主人!这是我家的产业,连地契都在我手里!” 伙计一下子笑了:“装什么装?我东家是姜老板,全天下最英武的女子!” 姜御史气急了:“我是她爹!” 伙计不耐烦听了:“荒谬无耻!” “你要真是我们老板的爹,你要见她不能上她宅子里去?非要来这里闹事,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的小人,来攀关系的!” 姜御史道:“你说什么!” 伙计把门一关,说:“我家店铺已经歇业了,再来骚扰生事,我就只有喊护卫了!” 姜御史气得无可奈何。 周围有人路过,窃窃私语道:“浣玉新生意这样好,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我家妹妹出嫁,还准备来打首饰呢。” 看着周围的店铺生意如火如荼,正逢过年的时候,正是金器店生意最好的时节,姜琮月竟然就这样的把铺子关了。 姜御史一向自诩清高,可清高也意味着拮据。 他家的的产业并不多,好不容易出了个能挣钱的,还让姜琮月这样折腾。 姜御史忍不住心疼极了。 他急忙回头招呼道:“这位先生别着急,这是我家的铺子,只是近日小女躲懒未曾开门。如果有想打首饰的,我这就接手招待大家。” 那路人将信将疑:“真的?” 姜御史笃定点头:“先生等我一会儿,我去取个契书!” 姜御史又一路匆匆到了官府。 他问钱谷师爷:“我有一间铺子,随我女儿陪嫁,现在我女儿和离了,这陪嫁可能收回来?” 钱谷师爷莫名其妙,不过管财政事务,他奇葩也见多了。 “按理来说这铺子只要还没过给你女儿,那就还是你的。” 姜御史点点头:“那我可能勒令铺子开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钱谷师爷道:“是你的,你自然想开就开。” 姜御史回去就带了人来。 几个强壮的家丁强行把门拉开,站在店铺门口吆喝道:“浣玉新今日开门了!若有想买的,各位客人尽管来看!” 睡在院子后头守店的伙计醒来,大为震惊。 “这么不要脸,竟然敢强开店门?!” 姜御史冷笑:“我早说了,这就是我家的产业。我可问过官府了,我的铺子,我自然想开就开!” 先前被他叫住的那个路人,也当真回来了。 奇道:“原来这家店除了姜老板,还有另一个老板。” 姜御史笑道:“请进来,随意挑选。” 伙计瞠目结舌。 他气得嘴皮子颤抖,转头就跑去赶紧找人。 姜御史看着铺子里,确实比当初交给姜琮月的时候要打理的整齐不少。 也不知道姜琮月从哪里来的,这些首饰花样竟然都没见过。 姜御史琢磨着,自己受伤躺了这么久,周氏和姜如珍一直照料他,少不得也拿两样去送给她们,安慰安慰。 他选了两样,让家丁拿走。 人才刚走,外面就一阵喧哗骚动。 姜御史还不认为是针对自己而来,抬头道:“出什么事儿了?” 外面的衙役破门而入,把他双手押了起来。 姜御史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未伤愈,这一下子给他整的呲哇乱叫。 “你们干什么?!本官可是有官身的!” “还有官身?你等着在府尹大人面前申辩吧!”衙役冷笑。 “这铺子地契上的不是你的,还敢强闯!涉及财务重大,与强盗同罪!刑三年!” 姜御史傻眼了:“什么?!”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全家上公堂 他不忿地睁大眼,气得不行:“我怎么可能会是强盗?!” “这铺子可都是我家的产业,我女儿出嫁的时候,我亲手交到她手上的!” 顾西望此刻才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出来。 “是本公子让人调查的,你有什么意见?” 围观群众纷纷愣住看过去。顾公子!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人山人海。 因着姜琮月的铺子临时闭店,他护卫的活儿也没得干了,正在家里无聊。 伙计刚刚来找他,顾西望听说了此事,便兴奋不已。 他此人最善欺软怕硬,狐假虎威。 见姜琮月不在,作为护卫,看好这家店自然是他的职责。 姜御史傻眼了,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竟然顾西望会在这里,还要帮姜琮月的忙。 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知道这个纨绔,向来是最爱多管闲事的,而且从前就爱在珠宝坊一带惹事,跟他自己的家一样。 只能赔笑道:“顾公子哪里的话,想来是哪里误会了。虽然这家店并非我在经营,但老板却是我的女儿。这铺子,的的确确是我家的。还望顾公子不要管我家的私事。” 顾西望斜眼一瞟,衙役立刻将地契奉上来。 “吹什么牛呢?这地契上明明白白写着铺子的主人是姜小姐!” 姜御史赶紧接过地契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姜琮月的名字。 他愣了,愕然抬头:“怎么会呢?我从未将这铺子过给她!” “是不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钱谷师爷冷笑一声:“先前这人来问我,我还以为真有此事,看他说的信誓旦旦。谁知竟然是个骗子,带走!” 家丁们茫然无措,纷纷靠到一起,紧张地看着围上来的官兵。 姜御史愕然挣扎道:“此事必有误会!我要见姜琮月!让她跟你们说清楚!” 钱谷师爷带着伙计,清点了店里的财务损失,回头嘲笑。 “别说你要见姜老板了,就是你们全家也得见姜老板!” 他拍着账本哗哗作响:“店里可不见了两套头面!按照平日的市价,价值将近百两,怎么也够得上量刑了!” 姜御史大叫着被拖走,仍旧不敢置信。 “什么头面要上百两,荒谬!简直荒谬!” “你们这是污蔑朝廷命官!” 等他被拖走后,门口有路人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哪里眼熟。 “奇了怪了!那不是督察院的姜御史吗?” 其他人一阵哗然:“什么?御史?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我家有人在督察院做事,前阵子,我去督察院给他送衣裳,还见过姜御史!” “那他岂不真是姜老板的亲爹?是亲爹还来偷东西?” “哼,我看那姜家上下,便没几个正常的,前阵子不还有个疯妇来闹事吗?” “对呀,能把姜老板嫁给云安侯那样的人家,又能是什么好人?” 顾西望打着扇子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说的很顺耳。 他掏出两锭银子,叫骂姜御史骂的最大声的那人:“你过来。” 顾西望看着愣愣的那个路人,把两锭银子塞给他,拍了拍他的手。 “你说得对,能把女儿许配给这样的人家,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姜老板这样优秀的人才,唯有文武双全,禀赋优异绝伦,又貌若潘安的公子才配得上。” 顾西望大摇大摆走了。 要是薛成琰回来听到了这样的传言,还不得谢死他。 留下那人看着银子目瞪口呆。 顾西望又去了顺天府。 府尹赶紧好好招待这个刚刚有功回来的顾参谋。 “顾公子,人我们已经看见了,他还真是督察院的佥都御史。”府尹拱手道,“只是这官员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这样当众明目张胆地闯入别人店铺,盗窃财物,简直是蔑视王法,知法犯法更要罪加一等。” 顾西望点点头,用扇子点了点他的肩膀。 “你很懂王法。” 府尹陪笑,又听见他问道: “那姜御史的赃物送给谁,叫来了吗?” “叫来了,都叫来了,正是他的妻女,一家三口同流合污,叫人不耻!” 府尹大手一挥,衙役很快就带了两个女人进来。 周氏和姜如珍也是莫名其妙,惶恐不安。 她们俩本来在家里团团转,等着姜御史上侯府问清楚。 可谁知没过多久,姜御史就回来要人,带了一批强壮的家丁去。 过了一阵又送了两套头面回来,说是看着好看,辛苦她们娘俩这阵子伺候他。 两个人一头雾水,更无妄之灾的是,没过半个时辰呢,就被衙役抓了! 一个贵妇,一个官家小姐,生来也是头一次进官府。 她们哭嚎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呀!” 顾西望浑不在意地指点她们: “当然是你们老爷做了盗贼,强行盗取别人家的财物回家给你们了。” “你们的赃物,收得可还舒服?” 他如此嘲讽,周氏母女脸色一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太荒唐了,堂堂四品官,怎么可能去偷别人的东西! 衙役又拿出两套头面来:“休得狡辩!这岂非赃物?” 姜御史脸色难看极了:“那是我从我女儿店里拿的!陪嫁都是我给她的,我拿两件首饰又怎么了!” “她还敢告我不成!” 顾西望仰头大笑,说:“那你可就贻笑大方了,姜御史,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你这么嘴硬的人。” “说你嘴硬呢,你好像……脑子更硬。” 顾西望已经叫人把姜家的管家扯了上来。 一见到公堂上这个场景,管家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顾西望说:“你说说,你是不是早就把地契,过给了姜老板啊?” 管家嘴唇颤抖,脸色苍白,这才想起来。 他慌忙埋下头去,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是……是啊,小的前阵子见家中的铺子经营惨淡,一直不曾过多关心,那间铺子的掌柜来与小的说,凑足了钱要买走铺子,小的便告诉了老爷,老爷也同意了。” 姜御史怒斥:“荒唐!我何时同意……” 话音刚落,他才隐约想起来。 前两个月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管家向他禀报,有间铺子的掌柜想要盘下店面。 他不通庶务,平时也不见有多好的生意,见银子凑齐,便也答应了,还高兴有一笔款项,可以在年前用。 他拿着银子宴请了几次同僚,买了些喜欢的书画古玩,家中开支又用了些。 现在,几乎已经所剩无几了。 姜御史的脸唰地白了。 难道他是在那个时候把店铺出给了姜琮月? 他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因为自己不懂生意,而亲自把和离的底气递给了姜琮月? 姜御史浑身一软,差点跌坐下去。 心中想:完了。 他还真构得成盗窃,甚至是明抢。 为今之计,只有让姜琮月出具谅解书。 可是他都和姜琮月闹成那样了,怎么还会得到谅解呢。 姜御史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尚且没有意识到,此事的影响之重大,已经传遍了市坊。 更是没过多久,就传到了正在一年一度考核官员的皇帝那里。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皇后邀请 皇帝近日正在发愁,皇后要给娘家弟弟赐婚一事。 他私心里是并不愿意的。 哪有刚和离了,就让人再嫁的,嫁的还是个鳏夫。 可是皇后病重将殁,他若不答应,难免又有苛待妻子之嫌。 他两下里为难,处理着政务都有些烦恼。 谁知,吏部今日递上来一道折子。在平常政务之外,又讲了一件事—— 姜御史盗窃财物,被当场抓获。 “什么?” 皇帝都不敢相信,自己亲封的四品官,居然能去偷别人东西。 他忍着惊怒,把折子细看下去。 一时间又是气,又是无语。 这阵子姜氏和离的风波,他也有所耳闻。但毕竟有薛家、顾西望这个功臣,甚至还有二公主的面子在,姜氏又曾养活过先帝的兰花。 他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都暂且装作听不见。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帮了人,就不要从小节上去为难她。不然,这恩情只怕大打折扣,还不如不帮。 手掌皇权这么多年,皇帝自然有自己的驭人之道。 再说为姜氏下旨和离,他也有圆满自己女儿大公主的遗憾的意思。 寻常夫妻和离得,公主和离不得。 顾西望那时说的话,也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皇帝一直为大公主的婚事而不好受。 可朝政又能怎么办呢?政治局势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所以后来姜氏在公堂上痛斥云安侯、引起轩然大波,他也一笑而过。 可如今,姜御史倒比她闹得还要过。 皇帝叹了口气,写了道旨意,让府尹联通吏部,给姜伯崇惩戒。今年的考核他必然不能过,势必还要官降一等。 他不禁也有些嫌弃起这个御史来,从前只当为人严正,谁知这样眼皮子浅,心胸狭窄,竟然眼红自己女儿的产业。 对于皇帝这样的爱女之人来说,是无论如何无法理解的。 旨意发下去,府尹收押了姜御史。 而皇后也听闻了这件事。 大宫女急道:“哎呀!这姜御史怎么这么丢人,若是跟这样的人做亲家,还不知道以后会出什么事!” 她给皇后端着汤药,问道:“娘娘,您还要和姜家结亲吗?这也太出糗了!” 皇后喝着药,却慢慢地笑了笑。 “月屏,我叫你要多想想。”她让宫女擦着自己的嘴角,笑容苍白,淡淡说道,“来日本宫殁了,你也要好好动脑子,才能在宫中活下去。” 宫女愣了神,眼圈红红看着她。 “娘娘别说这丧气话……” 皇后咳了声:“你要知道,这对我们是好事。” “好事?” “原本皇上不愿意姜氏嫁给本宫的弟弟,可其实,他是需要个借口。” “借口?” “姜御史是皇上多年培养出来的口舌之一,就从他三年前参了一等世家,而皇上赐婚她女儿和侯爷,来作保,就可见皇上是在护着他。” “前阵子,皇上能同意姜氏和离,你猜是为什么?” 宫女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是见姜氏可怜?” 皇后笑了:“姜氏可怜?大公主不可怜么。” 她嘴角淡淡地挂着,看不出不恭敬,可语气有种宫女不敢细想的微嘲。 “皇上有时候骗多了人,连自己也骗过去了。本宫人之将死,有的话也不同你遮遮掩掩地说了。” “你只要知道,什么善心,什么慈爱,什么长情念旧,都是皇上做给别人看的即可。” “这样,你就能知道皇上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她抚着胸口,向来藏锋于内,此刻却比任何人都更大胆,毫不顾忌地揣测皇帝的心情。 “皇上能同意姜氏和离,哪怕有再多的事情给他做借口,实际上,也只能是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不需要姜御史了。” 宫女一惊:“为何?!” 皇后看着她笑了笑:“你傻呀。当年姜御史参的是谁?” “是……曹修大人?” “曹修大人,是谁的姻亲?” 见宫女想不出来,皇后便直说了:“——薛家。” “薛家二小姐成莹,马上就要嫁去曹家。参了薛家姻亲,还能安然无恙,你当姜御史真有那么大能量吗?” “那是皇上要保他,以示对薛家的削弱。” 宫女脸色立刻变了。 皇后咳着,浑不在意地说着,眼中淡然,“于是,那年薛成琰便出征去了,为的是拿回薛家的话语权。” “如今,得胜回朝,薛家话语权更盛,姜御史吗,迟早是要舍弃的。” “皇上日后还要薛成琰打下南疆,自然不能留着姜御史膈应薛家,这婚事,本就该找机会散掉。” 宫女一下子跪了下去,几乎不敢听。 “而你说,姜御史被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皇后笑问。 宫女颤巍巍道:“也就是……” “薛家可比我们聪明。”皇后说,“他们派出薛成瑶,通过二公主和姜氏交好,甚至在姜氏和离这事上出了力,就是想软化他们家和皇上之间的矛盾,以示,他们没那么在意皇上纵容姜御史这回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家示了好,皇上岂能不回应?这不就把姜御史撸下了御史衔。” “——可是,文官一派,要怎么安抚呢?” 皇后又淡淡问。 宫女听了半天,已经完全跟不上了。看似平常的举动,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算计,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事实上皇后也确实聪明,多年夫妻,她对皇帝的剖析入木三分。 如果薛家真是什么醉心权术的家族的话,可能还真让她猜对了内情。 只可惜,她对薛家没那么了解,也对薛成琰早就认识姜琮月一无所知。 皇后继续分析道:“当年皇上保姜御史,是选择了文官阵营,被世家欺压得蠢蠢欲动的文官好不容易才出了一口气。” “如今姜御史被撸,再加之薛成琰回朝,只怕有敏锐的人要察觉,如今皇上立场颠倒了。也难怪,毕竟他要出征南疆,又要开通航线,自然要马上出身的世家帮忙。” “而此时,又该如何安抚文官?” 皇后笑着看宫女。 宫女震惊,说:“由娘娘来为姜御史求情,以身作则,给姜氏再安排一个好人家?甚至,是最亲近的外戚,皇后娘家?” “对。”皇后叹息道,“这姜氏的婚事啊,就是一个翻来覆去的局,也算她倒霉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皇上宫里的人就特意来了旨意,告诉她姜御史被贬了。 皇后不出所料地笑了笑,道:“月屏,去传姜氏进宫来吧。本宫看来,要多一个弟妹了。” 收到皇后的消息,姜琮月有些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皇后不怀好意。 她答应了来请人的宫女:“是,请稍待,这就进宫。” 进了内院,姜琮月却叫谈书去分别告诉薛成瑶和顾西望,又叫论琴去庄子里带消息。 她想了想,把那支金钗给了她。 “若是我久未出宫,请人送信去军中,现在大军应当在回京路上。” 写了一页简短的信,姜琮月手里抱着那支小小的望远镜,倒让自己安心了些许。 她缓缓抬起头,毅然道:“进宫。”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危急 姜琮月和皇后的交集不多。 她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上一回的印象,还是陈贵妃的宫女来取凤冠,被王氏砸碎,她想进宫赔罪。 可后来陈贵妃的宫女再来时,只笑说:“皇后娘娘没有生气。” 似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慈和的,只有薛成瑶前阵子透露过一些蛛丝马迹。 薛成瑶说,皇后最喜欢乱点鸳鸯谱,作成过许多桩不靠谱的婚事。 以前也想过给薛成琰指婚,只是被拒绝了。 从这些细节里看,姜琮月大致可以推出别人眼里皇后的性格。 平和、忍让、温懦。 但乱点鸳鸯谱这事儿,又与她温吞的表现不同。 姜琮月觉得皇后背地里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念头。 毕竟同样是带过孩子的人,姜琮月看见皇后,心里就一个想法—— 后母难为。 为了维持别人眼里的贤良形象,皇后只怕遮掩了不少本性。 再加上她现在病重,薛成琰又说过,近日要小心提防被牵连,以防不测,姜琮月只能做好万全准备。 她抱紧怀里的万里镜,默念道:“阿大……” 我又来麻烦你了。 到了凤梧宫,姜琮月先到偏殿等候召见。 这是皇后才能住的宫殿,本该是后宫里最华丽的地方,可皇后似乎并不高调。 又也许是因为生病,凤梧宫阴沉沉一股病气,处处阴森。 皇后叫她进去,姜琮月赶紧把万里镜揣进袖子里,进去行礼道:“皇后娘娘安康,上次的凤冠,娘娘可还喜欢?” 皇后惨白的脸笑了笑,咳嗽道:“自然是喜欢,只是人病重了,戴不了那么好看的首饰。” 她招手叫:“你过来。” 姜琮月听命上去,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皇后拉着她仔细地看了看,这打量的目光太过于细致,叫姜琮月有些不安。 云安侯的母亲赵氏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目光。 她在等着她嫁给自己儿子,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皇后却没说什么,只是笑道:“你可知道姜御史被罚了?” 这事儿姜琮月也有耳闻,对于他的一切下场,她都觉得不新鲜。 但在外人面前,毕竟要表现一下父女的样子。 姜琮月道:“听说了,父亲也是糊涂。就算店不开,怎么能去偷东西呢?” 口头可惜归可惜,她却没有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 皇后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只要你说一声谅解,事情便不必闹那么大了。” 姜琮月跪下去。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父亲向来眼里只有妹妹,民女的陪嫁虽说是给了我,但年年收成也归家里。” “民女经营多年,方才积攒银子买下了这间铺子,为自己做生意,有了容身之处。” “父亲不通庶务,并不知道铺子已被民女赎走,得知铺子利润颇大,便以为该自己的所得,闯进店中,拿走首饰送给嫡母和嫡妹。而民女的生母,生下民女后便一直住在乡下,直到父亲想要劝民女回侯府,才被接进京。” 姜琮月垂眼道:“即便是民女想谅解父亲,可父亲已经被皇上和府尹大人亲口判定罪名,民女又岂敢违抗。” 这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的,皇后都给沉默了。 她要是再提,岂不是一不顾及姜琮月心情,二不顺从皇上旨意。 不过皇后却是越发确信,伶俐的姜氏能照顾好自己弟弟。 于是,皇后也不啰嗦她了,叹息道:“都是命数。” “对了,你难得进宫一趟,也不要只去和二公主玩。宫中还有许多适龄的皇子公主,还有陪玩的世家子弟们,都可以走动走动。” “你和离之后,也该认识些新人了。” 皇后语气虚弱,若有所指。 姜琮月皱了皱眉。 她答应道“是。” 大宫女便引着她往外走。 姜琮月见带路的位置不太对,立马问道:“姑娘带我去哪里?” 大宫女抿嘴笑:“姜娘子何必紧张,我是娘娘的人,娘娘还能害你不成。” 姜琮月笑道:“自然不怕娘娘害我,只是怕有人趁机害娘娘。” 大宫女一噎,片刻便没好气儿道:“路都给你带到了,奉皇后娘娘的旨意,你自己去看吧!” 姜琮月被一推,往前看见了一个人在亭子里读书。 是外男,从未见过的身份。 姜琮月脸色变了变。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那是薛将军 亭子里读书的人抬起头来,看见她,愣了愣,旋即不安地问宫女:“这是哪家的小姐?” 宫女抿嘴笑了:“是姜娘子。” 宫女人送到了,便转身离开。 姜琮月抬腿就要走,那人却期期艾艾唤道:“……姜娘子?” 姜琮月压下眉头,皱眉道:“公子止步!” 唐登山也不敢过去了,拱手,尴尬地笑:“我……不是什么奇怪人物,家姐皇后,娘子应当见过。” 姜琮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时,已经想明白了。 她淡淡道:“是刚见过。” 皇后的弟弟是鳏夫,刚死了老婆。 皇后爱乱点鸳鸯谱。 她想把她说给她弟弟。 姜琮月闭了闭眼,开始想办法。 …… 论琴一路狂奔,找了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到田庄。 田庄里有姜琮月留下的银子,还有那日阿大走时,留下的向他传信的方法。 论琴看明白了路子,赶紧又折身跑出去。 小小马车一路颠颠簸簸,抄小路向京外走去。 论琴着急得几度掀开车帘看外面,只是哪里是一时两时能到的。 小姐向来不动如静潭,连她都觉得危险要求救了,肯定是要发生大事了。 这一走就走了两日。 论琴歪在马车里,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听见车外的叫声: “留下,把值钱财物拿出来!” 论琴心里一咯噔,霎时清醒了。 遇上山匪了! 这帮山匪规模不大,并未引起大范围轰动,因而京都一直只是派遣小队人马清剿,而非下定决心赶尽杀绝。 他们精得很,看着气派华丽的车队从来不招惹,平民百姓的行李也看都不看一眼,抢不到什么钱。 唯有这种看着不像普通人,但也非大富大贵的,最好抢。 尤其是急着赶路,多半想破钱消灾。 要是平日里还好,偏偏这次是要给小姐送信。论琴急得团团转,问车夫: “可带了武器?” 车夫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姑娘。” 这下坏了。 论琴把信往怀里一护,咬了咬牙。 她道:“咱们有什么值钱的,往地上分开扔!土匪去捡的时候,你赶紧驾马冲出去!” 车夫声音发抖:“姑娘,他们带了弩!” 论琴傻了。 区区一帮山匪,怎么会有弩? 她想起小姐说的,失声道:“他们带的是精制弩,还是自己做的弩?” 车夫压低声靠近车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似乎是精制的,看着用了不少精铁,冒着寒光。姑娘,咱们冲不出去。” 论琴只能咬牙道:“咱们把财物丢出去吧!” 一个包裹便被丢在了地上,土匪举着刀过来捡起。 接着问:“还有呢?!” 车夫说:“大爷饶命,小的只是带人去送信,除了车费,实在没有什么值钱财物!” 土匪嚣张笑了:“你当老子是傻的不成?什么人送信要用马车专门带人去送,你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机?” “小的不敢骗人,确实如此啊!” 土匪冷哼一声,大步走过来,亲手掀起马车的帘子:“老子倒要看看,你这里面藏了什么!” 论琴吓了一跳,赶紧把信放在怀里,求饶:“大爷,这就是封信而已,当真不值钱!” 土匪上下看了看她,眼神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什么送信?带了你家小姐就说带了你家小姐,这细皮嫩肉的,走在这山道上,只怕受苦了吧!” 论琴冷汗都流下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土匪就伸手直接抢过信:“老子倒要看看,你写了什么东西,这么紧张!” “还给我!”论琴尖叫一声,伸手去夺,土匪却将她一推,论琴七荤八素倒在车里。 信刚撕开了一点儿,论琴急忙从手旁抽起一把防身的小刀,用尽了力气往土匪身上一捅。 “啊!!” 土匪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看着娇滴滴的姑娘竟然带了武器,还敢对他一个大汉用。 脖子上的血窟窿冒着鲜血,他倒下后仍然凶狠地回头看论琴。 论琴搬起一只箱子,狠狠地往他脸上砸。 “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 她提起裙子,狠狠地往他头上踩。 论琴本就是银山村农家的女儿,从小干活,有的是一把力气。 只是这些年随着小姐在京都,要体面安分,才学了规矩。 要是在银山村,她就是一霸王。 她踩着土匪的头,大骂:“娇滴滴,你说谁娇滴滴!” 然而,土匪早已血肉模糊,根本没法回答她的话。 外面的土匪这才发现不对劲,赶紧叫道:“大哥呢!大哥怎么不出声了?” 论琴“啧”了一声,把土匪头子往旁边一踹,探出头扬声道:“你大哥让我们过去!” 土匪面面相觑,还是不敢相信。 可是看这车上女子年轻娇弱的样子,他们又犹豫起来,难道是大哥看上了她? 一群土匪犹疑地围着马车,慢步往后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车夫拉动缰绳,缓缓地往前踏动。 才刚走出包围圈,突然有个土匪眼尖,大叫:“是血!马车上有血流下来!” 其他土匪顿时一惊,看见车辙赫然压出了一条血路。 血流滴滴答答,顺着车辕往下流,车夫已经猛然加速,马疯了一般往前跑。 一群土匪赶紧扬鞭追上去:“有诈!大哥出事了!!” “兄弟们!拦下他们!用弩!!” 论琴头皮一紧,赶紧把地上的大哥抓起来,把他四肢摊开,呈“大”字型贴在马车后壁上,让他做人肉盾牌。 那群土匪的弩果真神勇,射过来便扎穿了车厢,连土匪头子的肉都扎透了一半。 论琴头皮发麻,顶着大哥肥厚的身躯:“再快一点!师傅!” 车夫咬牙,然而套着车的马,终究跑不过野马,土匪很快就追了上来。 数把弩对准车厢,叫喊:“放出大哥!” 这下当真穷途末路了,论琴正在绝望,忽然间,前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又厚又闷,像是一大片队伍。 这样大的马队,只可能是官兵,或者军队。 所有人一愣,听见蹄声明显了。 有一道马蹄声似乎是先前来查看路况,飞快逼近。 一个土匪感觉不对,赶紧停下马,跳上车,准备抢走大哥先跑。 他跳上来,马车顿时晃了晃,套车的马发出嘶鸣,论琴也和土匪头子的尸体撞在一起。 那土匪拔出刀,挑开帘子,猛然间目眦欲裂,怒吼:“大哥!!” 就在这时,一支箭从后面横穿而来。 骑兵弯弓,一身重甲闪着沉重的色泽,箭飞过高大的树林,精准地扎在土匪的背心。 论琴傻眼地看着那骑兵面无表情地拉弓。 紧接着又追上来几个同样戎装的人,尚带着杀气,纷纷拉弓射箭,这群本来十分危险的土匪顷刻间便被杀了个干净。 论琴刚才本来觉得这些土匪就杀气重重,一个个脸带刀疤,膀大腰圆,胡子拉碴的。 可见了这些戎装的人才觉得,原来那些土匪什么都不是,即便有弩,还来不及张开就被人射杀。 这些骑兵着装干净厚重,也不算胖,只是高大,却叫人知道,杀气与体型无关。 最先到的人靴子上都有铁块,拉着马过来问车夫:“你是大周人士?有无伤亡?” 傻眼的车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道:“是!是!小的是顺天府人!” 骑兵点点头,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说:“你们跟着伏波军回京,这里不安全。” 车夫瞪大了眼。 伏波军! 骑兵腰间有重剑,他拿起重剑挑开车帘,却愣了。 看见论琴按着已经死透的土匪头子,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笑。 论琴道:“军爷,草民是屠户女儿出身,没杀过人,这是碰巧。” 骑兵这才收回表情,点点头,骑马回去。 论琴看着马尾巴利落地扫过,突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赶紧叫道: “军爷!您是伏波军的人,可知道如何去军中找人?” “我家小姐要找一个人,叫我带了信!还望您指个明路!” 骑兵听见了,回头停下来,出征多年,常听说有小姐和谁家男儿定情,对方参军,思念过度便叫人送信来找。 虽然不好找,但毕竟也是一份寄托,他们能送到都送一把。 他点点头:“你说吧,且告诉我籍贯姓名,若有空会带到的。” 论琴喜不自胜,赶紧扔下土匪头子,在裙子上擦了擦血手,拿出信,小心翼翼道:“这是他留下的,说这样便能找到他!” 骑兵拿过来看了看,上写着简简单单两行字,别的倒是很普通,名叫阿大,京城人士,军中叫阿大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转眼看到最后一行,有个印章,字是古篆体。 他愣了,猛地抬起头看论琴。 又低头看信,反复几次,好像不敢相信。 论琴心里不妙,小心翼翼道:“军爷,可是这人不在?” “……在。”骑兵冷不丁说,他开口嗓子都是紧的。 骑兵还是觉得不会有人敢冒充这个印章,可找他? 身为军中精锐,他第一次感觉意识错乱。 片刻,他想了想,把信放进怀里,拉住缰绳说:“你跟我来。” 论琴愣了,小姐说要找的人大概很受重用,但没想到身份这样特殊。 竟然只看了眼信,就要带她去军里找人。 她赶紧跳下车,跟着马,忐忑地往前走。 论琴绞着手指问:“军爷,这位阿大,可也是伏波军的?” 骑兵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匆匆“嗯”了一声。把她带到一顶营帐前就停下。 营帐边围着一大堆人,个个穿着厚重的铁甲,寒光辉辉,头戴盔帽,身披重剑,叫人望之生寒。 他们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有人声音拔高,语气不虞。 骑兵下马,谦卑地跟一旁守着的人道:“大人,属下在路上遇到此人,来为人送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人不耐烦道:“什么信,去交给参谋回头一同发放就行,带来我面前做什么?” 骑兵从怀里掏出信,小心地递给他。 那人看了信,愣了,瞪大眼睛。 他扶着剑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骑兵,看了看论琴,又看了看信。 最后嗓子一滚,说:“跟我来。” 这一道道程序,论琴已经头皮发麻了,怎么感觉小姐要找的人身份并不简单。 怎么这许多人都讳莫如深的?莫非他做过什么事? 那人带着论琴,披风在营帐间扫过,路上许多人停下点头打招呼,他都不予回应,看出应该身份不低。 论琴腿都软了,这看着怎么像是迫近那群正在商谈的大人的。 走到那群人旁边,领路人静候了会儿,等话题有了空隙,才插嘴道:“大人。” 寒光熠熠的队伍停下来,有几个人转头看他。 这压迫感,论琴已经想跪了。 其中最年轻,模样俊美,铁甲后披风长长的男子转过头来,扶着剑看了一眼。 “什么事?” 领路人抱拳:“大人,有人来信找您。” 论琴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找这个人?!这一看就是身份最高的啊!! 那将领模样的人一愣,赶紧接过信,瞬间便看了一眼字,又匆忙抬头看送信来的论琴。 “你是姜小姐的人?” 论琴颤巍巍道:“是。” 他这一回头,其他大人也都转身了,好奇地看着,不知道是什么能打断他商谈军务。 被这许多身着重甲的人盯着,论琴两腿发颤。 他们一个个腰间佩着重剑,几乎到她胸口那么高,又宽又大,古朴沉重,也有人蓄须,不过是美髯。半百年纪,长须花白,身板挺拔,也看着她。 在论琴看来,一个个长得就跟乡下家里贴的门神似的,十分神武,从没见过。 看信的人虽然最年轻,可似乎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其他大人的心扉。 听他看完信就匆忙地问起了人,还有人一怔。 随即,他抬起头,几步走向营帐边自己的马,一掀腿翻身上马,压下眉眼,长眉下透出几分冷冽杀气。 “驾!” 还没反应过来,那比人还高的马已经流星一般飞驰而走了。 论琴傻了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其他大人也呆了。 好久之后,论琴才颤巍巍想起来,问旁边的领路人:“这,这位是……?” 领路人一诧异,问:“你来送信,薛将军都不知道?” 论琴两眼一翻,就差没晕过去了。 薛将军?! 这就是薛小将军?!!? 小姐,你让我来伏波军里,给薛小将军送信啊?!?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薛小将军回朝! 论琴当然知道薛小将军是谁。 那就是薛家那位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守大周国门,已成一代传说的薛成琰! 那是什么人! 圣上亲封的伏波大将军,平定风波,一匡天下。连他亲率的精锐部队,也以他的名号来命名。 打仗啊、战场啊,都是非常遥远的事。 论琴她们是生在南安、长在京都的人,离边境十分遥远,对这些都没有概念。 可薛成琰的名字,都传到了最偏僻的乡下去。 都说,他是战神转世,也许老天不忍见冠军侯英年早逝,所以又降下一位天才将领,要接过他的担子,封狼居胥。 百姓们说起来都十分神往,还有人把他当门神,镇压邪祟。 而这个人,是她家小姐要找的人。 论琴腿早就软了。 她是知道小姐和薛家小姐交好,可没想到小姐出了事,还能找薛将军解决。 这得是好到什么程度啊! 军中仪仗的威严,这才一一向她铺展开。 战马不像拉车的马,它们又宽又高,眼神凶肃,筋肉敦实。常人被它看一眼,都感觉害怕。 若有人骑着战马从身旁经过,就好似浮在高处一样。 论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高头大马”。 他们行走间,铁甲一上一下扑在厚重的皮质戎服上,骑兵背着巨大的箭筒,支支箭矢足有半人高。 而他们习以为常,丝毫不以为异。 偶有人看见她,飘过来一道视线,便很快收回去。 那个蓄着胡须的老将愣了愣,问:“成琰就这么走了?” 领着论琴进来的人抱拳,道:“此处离京都不远,将军疾驰一日便可到达,我等加快行军,也能与将军先后进京。” 老将诧异不已:“怎么就这样等不及?左右也就一两日。” 领路人尴尬笑笑,老将这才看向论琴。 沉吟半晌,好像想起了什么:“你是哪家小姐的丫鬟?” 论琴一惊,赶紧道:“——姜家,姜小姐。” 老将懂了,抚须大笑,回头对那个面色不善的将军道:“曹修啊,你今日是没法和成琰争辩个清楚了!” 原来他们一开始是在争辩。 曹修将军脸色发黑,仗着剑怒道:“你又知道什么?” 老将一笑,也不多说,只道:“你个老朽之辈,怎么懂这些。” 他转身走去,留下一串爽朗大笑。 论琴听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是她说不出来,也不敢继续猜,只能心惊胆战地埋下头,跟着领路人走出去。 小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可不晓得,她家小姐也不知道。 …… 姜琮月被皇后留在宫里住了两天。 她本来告辞,皇后却说:“不急,正好你得太后娘娘喜欢,二公主又与你相熟,是皇家的熟人,又和离了,左右也没什么事,便留下来陪陪本宫说话也好。” 她和皇后第一次见,哪来的什么话说。 姜琮月低下头去,不卑不亢道:“民女已经并非命妇,名籍从勋贵中移出,实在没有身份陪同皇后娘娘,只怕于礼不合,叫人议论娘娘偏爱,民女愧不敢当。” “且时下临近过年,不论宫中还是家中都有许多事要办,怎好厚颜留在宫中,叫各位贵人操持。” “还望娘娘体谅民女,不愿给您添麻烦之心。” 这话说得很得体,又拒绝得明确。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知道她的去意坚决,不好意思叫她再留下来。 可本该最懂听话外音的皇后却咳了咳,好像没听见似的。 她笑道:“姜小姐不必客气,本宫与你这样投缘,你若是生疏,本宫便要伤心了,病中最不宜伤心的。” 姜琮月深吸一口气。 她垂下眼,道:“娘娘可有话要说?” 皇后也笑:“本宫哪里有话要说?姜小姐想问什么?可不要妄自揣测本宫。” 难对付。 在宫中浸淫多年的皇后,面对皇帝也能找话把他堵回去,何况身份低下的普通女人。 姜琮月脊背汗毛直竖,沉思半晌,继续道:“娘娘说笑了,民女见娘娘与我投缘,自然想与娘娘闲聊,娘娘是上位之人,便问您可有话说。” 皇后笑容收了收。 这姜氏果真聪明,说话有进有退,把她绕了进去。 本来姜氏那话就可以说,只是问她要闲聊什么,是皇后自己心里有事,才格外多嘴了一句,想把姜琮月的后路堵上。 她身居高位,为人谨慎,日日面对君主、妃子,话术了得,从未有纰漏,难得有人能把自己带进沟里。 不过皇后到底是身份压制,即便被探出来了底细,也无所畏惧。 她笑了笑,随意道:“本宫是见你在侯府的模样,生出些同感——当年本宫在家中时,也是要教养弟弟妹妹的。身为长姐,实则如同母亲一般。你做嫂子,许多事不能越俎代庖,却又要管住他们,应该更为能干。” “自然不如皇后娘娘远矣,民女在侯府十分讨人嫌,并不被李延淑和李延良喜欢,可见民女并没有持家的本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连婆婆也不喜欢民女,曾经闹出过大大小小的事,如今想来实在汗颜。” 姜琮月低着头,温顺地回答。 她和皇后几乎是同样的性子,只是皇后在深宫中浸淫多年,更为有威严、算计得更多,而她则收敛很多。 姜琮月完全能推断出皇后在想什么。 她想,有一个能管事、能教养她弟弟的女人,在她过世后操持她娘家。 若是能年长些,有些经验,更好。 因此,姜琮月和离的身份,并非弱势,而是优点。 为今之计,只有将皇后想要的能力尽数贬低,让她怀疑自己不能担当重任,便有机会脱身。 皇后狐疑地看着她,却并不相信。 若是姜琮月当真一点用都没有,云安侯就不会那样大张声势地找她回去了。 “哦?是么,姜小姐的本事,本宫心里有数。” 皇后咳了咳,道:“本宫该用药了,就劳姜小姐替本宫拿过来吧。” 宫女上了药碗,姜琮月接在手里,道:“民女粗笨,从前做侍疾的事,便让婆婆心烦不已,娘娘可要换个人?” 皇后笑道:“怕什么,本宫最是好脾气的,不会责怪你。” 姜琮月叹了口气,点点头,坐在她床边。 皇后盯着她,还想要是她故意不吹凉汤药,或是洒在地上,她就更确定姜氏聪明了,一定要拿下她做弟媳的。 可姜琮月并没有失手,就着蜜饯喂完了一碗药,还叫皇后有些狐疑。 莫非猜错了? 紧接着,姜琮月又接过一碗药,喂到了皇后嘴边:“良药苦口,民女乡下有习俗,一种药要多喝几碗,才能起作用。” “娘娘,来。” 蜜饯只准备了一碗的量,这下都是纯苦的。 皇后含过药,呛了呛,说:“姜小姐不必喂了。” “娘娘,民女是关心您的身体。”姜琮月面露担忧,“神医果然说的没错,若是第二碗喝不下去,便是身体无法承受药效,这样第一碗的作用也有限的。” “还望您为了自己的身体,再服一碗吧,不然民女实在担心。” 皇后又被喂了一匙子,苦得她都要失态了,但身居高位,怎能表现出怕苦。 她咽下去才推开姜琮月的手:“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心里有数,姜小姐去坐着吧。” 姜琮月声音温柔但坚定:“娘娘。” “您就别任性了。” “民女都是为了您好。” 她硬生生把一壶药给皇后喂完了。 姜琮月回头放好玉碗,笑道:“看娘娘如今气色好多了,民女心里真高兴。” 皇后苦得手抖,咬牙道那可不吗!都是被气红的。 宫女战战兢兢的,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乡下没有什么大夫,有病都需自己找经验。姜琮月略通医理,就算不通医理,也懂眼色。 太医既然上了那样大一壶,就说明全部喝完是没问题的,若是只需要一碗,便只会上一碗。 只是她出入宫里这几回,也大概明白了,宫里的太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从来不敢给贵人下猛药的。 他们开的药,都极其温吞,喝完一壶,只怕跟平常人喝一碗也差不多。 所以即便是皇后叫太医来看,姜琮月也没有错。 皇后果然午后就叫了太医,太医还喜滋滋地说娘娘今日气色见好。 就这样,姜琮月在宫里住了两日。 皇后的手段,她都想了办法四两拨千斤。 搞得皇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到了第三日,宫中办宴,是在年前宴请勋贵百官,拟作团圆之意。 因为这几天猛喝了药,先前几乎奄奄一息的皇后竟然能勉强坐得起来了。 腊月的宫宴一年一场,皇后既然能起来,自然要去坐坐。 她让姜琮月作陪。 姜琮月扶着她的手,低着头进了大殿。 大殿里霎时静了下来,看见这个陌生的年轻女人跟在皇后身边,比顶级勋贵家的女眷还要受宠似的。 皇帝看见皇后起来也惊讶:“皇后,你身子好了?” 皇后虚弱地行礼:“稍有些力气,这样的场合,臣妾不能不出席,便让姜小姐扶臣妾过来了。” 皇帝一言难尽地看着姜琮月。 他也没想到皇后如此坚持,竟然把姜琮月抬举到了如此地步。 但他也不欲驳了皇后面子,只是点点头:“坐吧。” 皇后扶着姜琮月,缓缓坐了上去。 姜琮月也不落座,只是给她布菜。 她抬眼看了看,薛家还没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西望也没来,连二公主和太后都不见影。 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没看见熟人,她后背有些发毛,手心也渗出汗意。 周旋了这么多日,可她还是不敢笃定今日会不会出什么事。 上一次出席这样的宫宴,就是皇帝将她赐婚给云安侯。 要是再来一次,那就真的事情大了。 底下,大殿之中,姜御史猛然抬起头。 “姜琮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怎么在那里! 姜御史失手碰倒了酒杯,赶紧狼狈地站起来,提着官袍离席。 一个宫人过来,低声道:“姜大人,请随我来。” 姜御史愣愣地跟着皇后的宫人走了一趟。 等他回来之后,脸上还是愣神的。 姜琮月……又有这样好的姻缘了? 他失神地坐下来,情不自禁又往上面看了看。隔得太远,姜琮月被一群起舞的伶人遮挡着,只能隐约看见个影子。 她,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姜御史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终于理解了,今天他能来赴宴,是因为皇后想让他女儿做弟媳。 等下的宫宴上,皇后就要请旨。 他作为父亲,只需要配合。 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两次。上次还是三年前,皇上将姜琮月许配给云安侯,他起身答话。 这次是二嫁,姜御史多少觉得有些丢人,不是谁都有个二嫁的女儿。 可二嫁也这样荣耀,又能有几人? 姜御史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毕竟官都被撸了,御史前面的“佥都”两字已经没了,如今能有皇后提拔,他自然要赶紧抓住。 年轻时,他严肃清正,不屑与玩弄权术之人为伍。 可到了中年,尝过甜头之后,他才知道有后门确实好。 他举起酒杯,手有些抖,用袖子掩住。 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做几次勋贵岳父。 虽然听说皇后那弟弟有些懦弱,没什么本事,读书也平平,背书总是记不住——国子监里他的师傅曾经抱怨过,可这些都不要紧。 嫁的是他女儿,又不是他。 李延德也在勋贵之中。 他本来正在为娶林小姐而得意,可看见姜琮月之后,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还能出现在宫宴上! 他脸都黑了,狠狠捏紧了酒杯。 旁边的人看了眼上面的姜琮月,笑道:“云安侯,听说你和离之后,前夫人过得很好啊?” 李延德眉头跳了跳,冷冷道:“谄媚之人罢了,借着二公主攀上皇后,也是有手段。不过,又有什么用?” 姜琮月现在是和离之身,哪怕能得贵人喜欢,她也最多得别人一句客气,是没有实际上的地位的。 要获得地位,除非她有了封爵。 或是有一个有封爵的夫家。 李延德不去想那些,转而道:“不说她了,下月本侯续娶林首辅侄女,还请上门作客。” 对方惊讶不已:“林首辅?” 李延德得意道:“正是,这事已经筹备许久,十分隆重,在整个京里只怕都是数得上来的排面……” 宫宴开始了。 举杯欢庆,言笑晏晏。 皇后突然起身,举起酒杯,宴会突然被打断。 “皇上,趁今日众勋贵百官都在,臣妾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姜琮月斟着酒,忽然间手一僵。 寒意爬上脊背,浑身战栗了一阵,酒停了下来。 皇帝问:“你尽管说便是。” 皇后笑道:“臣妾想求一件婚事。” “哦?是谁啊?” 皇后转过身,指向姜琮月,道:“臣妾想为自己的弟弟,求娶姜小姐。” 这话一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姜琮月手软了,手中的酒壶松下去。 众人哗然,纷纷瞠目结舌。 李延德瞪大眼睛,撞翻了桌上的热汤。 什么? 姜御史做好准备,正要起身上前。 正此时,外面却有人飞快滚进来来传,声嘶力竭—— “报!!” “皇上!薛小将军回朝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迎娶姜琮月为妻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再也没人注意什么赐婚,立刻愕然喧哗起来。 包括姜琮月也一愣。 她僵住的身体忽然间松懈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在危急的处境里,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名字,难免让她觉得有种见到旧人的安全感。 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对她描述的薛成琰太好,太平易近人,以至于她恍惚像抓住了浮木。 那,阿大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 “薛小将军!” “将军回朝了?” “真的?终于回来了!” 殿内起坐反复,有熟悉的人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满脸惊喜,躁动难耐! 这些日子都有听说大军回朝,陆陆续续已有入伍的人领赏回了家,家人团聚。 可薛小将军带领的队伍还在后面压轴,叫人等得焦急。 那可当真是大场面! 在座大多数人,都看过三年前薛小将军出征的场景。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十分威武严肃,意气风发。 许多人就是这一面,便心心念念记了多年,眉间心上有了牵挂,眼里再不肯见他人。 写他的闺阁诗词若是有记载,只怕厚厚十本都要记录不尽。 少年将军的背影,镌刻成了少女的心事,孩童的梦想。 谢锦屏就在其中,她可谓是京都才女之首,出身书香世家,冰肌玉骨、一身文人风度。 刚才,她还在和身旁年轻夫人轻声道:“古人云忠臣不事二主,良马不配二鞍,皇后娘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年轻夫人委婉道:“哈哈,唐公子亦是亡妻之人,若从这样来说,两人倒还般配。” 谢锦屏微蹙的眉头松开了些许,才道:“那姜氏,父亲是什么官职?” “是御史,哦,从前是佥都御史,如今就是普通御史,正五品。” 谢锦屏又觉得不合规矩了。 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也不多说了。 她在乎的只有规矩,和人无关,别人怎么样,不关她的事。 而后,便听见人传报: “薛小将军回来了!!” 皇帝也一惊,随即大喜:“什么?成琰竟然到了?这小子,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忽然惊闻此事时,谢锦屏一向稳重,却还是打翻了酒杯。 薛成琰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刻下多年。 “薛……薛将军回来了?” 她抬起头,喃喃望向远方。 忽然,心跳声要撞破胸膛一般。 “他真的回来了……” 旁边的年轻夫人一看,不由得懂了,含笑戏谑:“谢大才女也念着将军呢!” 谢锦屏脸色微红,道:“哪有。” 眼睛却一动不动看着殿外,双手激动得发抖。 “谢小姐可是京都有名的才女,又出身太师家,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贵女。如今薛小将军回朝,自然是要娶亲,我看啊,十分般配呢!” 谢锦屏侧下眼,羞恼微斥道:“夫人不要说了,没有那回事。” 说着心里却又淡淡忧愁。 不止是她,还有太后侄女也十分爱慕薛小将军。 各家小姐也想必是各展风头。 朝中上下,满京勋贵,谁又不满心满眼望着薛小将军回来? 她到底能成吗? 这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淡淡的阴影。 谢锦屏曾经写过“相逢似解三生业”,就薛小将军在马上那一眼,她便如同置身春风岸,身旁的人全都消失,只余下她目送。 而那时,薛小将军又从高头大马上看过来一眼。 谢锦屏一惊,往灯后躲去,心脏十分鼓噪。 她从未见过那样惊艳的人。 而后再看去,便是背影。她将这背影记了三年。 皇帝拍腿大笑:“谁料成琰竟在这样的大好日子回来了,众爱卿何不随朕出去一迎大周的有功之臣?也叫你们看看他的风姿!” “好啊!” “皇上主意真好!臣正对薛小将军仰慕已久呢!” “正是正是!如此大喜事,合该满朝迎接!” “薛小将军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臣等有幸一见,也是快事一件啊!!” 谢锦屏心头一跳,便看见皇帝哈哈大笑,直接起身来。 她感觉好像众人都在帮她。 若是在常日回朝,她哪能那么容易就见到薛小将军。 偏偏是在今日,这样的宫宴,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是不能来的。只有她,被父亲当做男儿教养,甚是看重,才能有幸被带出席。 谢锦屏不禁想,这是否是他们有缘的表现? 太监立刻跟上前,宣道:“皇上起驾,率众大人一起,至皇城门口,迎薛将军回朝——” 皇后则被众人落在了后面。 她脸色发白,难堪地忍了忍,把眼神压下来。 本来就差一句,这件婚事就要拍板落定了。 可谁能料到,薛成琰竟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下,只怕皇上也没有心思,听她说什么赐婚了。等薛成琰回来后,又是种种封赏、宴请,忙都忙不过来,更是没有功夫说赐婚的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自家弟弟比之薛成琰,是什么重要性,皇后心里是清楚的。 她看了看姜琮月,说:“本宫没有力气走那么远,便在此处候着。姜氏,你可要出去看看热闹啊?” 姜琮月当然巴不得离她远点,立刻屈膝道:“谨遵娘娘旨意。” 皇后抬抬下巴,宫女便带了姜琮月跟上去,缀在人群后面。 皇后弟弟唐登山却得了宫女传讯,慢下脚步来,等着姜琮月跟上来。 他再次拱手笑道:“姜娘子,在此处等你好久了。” 姜琮月礼貌的笑容收了收:“唐公子客气了,往前走便是,你我二人毫无瓜葛,如此做派倒叫人戏谑。” 唐登山当然看得出来姜琮月不喜欢他,不过姐姐耳提面命,这姜小姐很好,能替他对付家里那些觊觎家财的亲戚。 又说她很得太后和二公主喜欢,还和薛家小姐交好,娶了她百害无一利。 唐登山这才硬着头皮来了。 他没什么本事,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着姐姐争气,才做了大周头一号外戚。 实则读书不行,习武不行,人情上也欠奉,为人有些呆呆的,常常得罪人,要姐姐去周旋道歉。 常有亲戚说,只怕他们一母所生的心眼子、精华灵秀,全在他姐姐身上了。 但唐登山倒也不生气,他知道姐姐会一直为他筹谋。 如今姐姐病重,他才有些忧虑,以后没人护着自己了,若家产被亲戚夺去,可还怎么过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得知姐姐病中依然为自己打算,看好了一个能接过他担子的媳妇,唐登山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还是怕这个姜小姐太精明了,像他过世的原配一样,大声说他,指责他这里那里不行,叫他害怕。 一见面,却没想到姜小姐是这样温文的人。说话虽然不留情面了些,可脾性并不尖刻。 想来,若他们成了婚,是能处得很好的。 他便笑了笑,有意亲近,说:“姐姐都求皇上赐婚了,来日我们便是夫妻,姜娘子不必如此拘礼,我不会嫌弃什么——” 姜琮月一阵恶寒,这人怎么听不懂话。 “皇上一日不曾下旨,民女与唐公子便没有任何关系,还望唐公子自重。” 姜琮月淡淡说了一声,往前走去了。 “欸!姜娘子,你可是担心别人说你不检点……” 唐登山看着她走远,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态度很好啊。 他都不嫌弃她,难道她还能嫌弃他不成? 二嫁之人,哪有什么好选择,他已经是顶尖的去路了。 要是别人,还不得赶紧把他抓牢,生怕错过了这村没这店。 看起来,这姜娘子不图荣华富贵。 这很好,唐登山更满意姜琮月了,他怕的就是家产被人图谋。 一大群人,乌泱泱走到了皇城门口。 接到薛小将军回朝的消息,整个皇城都动起来了。 各家轰动! “好啊,好啊!薛小将军终于戴功而归,这京城啊又有好戏看了!” “他竟然没事?那么多人刺杀,竟然一点事也没有?他难道真有吉星庇佑不成?!” “果然吉人天相,古来征战几人回……” 国子监也轰动了。 “回来了!薛成琰回来了!” “好!!我就知道他能平安归来!” “你们说,他回京以后还来不来上课啊?” “人家回京都要娶媳妇,成家立业了,哪还来国子监啊!” 一旁拿着书看的王少悠悠开口:“不见得。” 其余学子愣了,顿时兴奋八卦道:“王少,你是薛成琰的好友,你可知道什么内幕?薛成琰真有可能回来上课不成?” 王少眼一抬,把书一合: “我是说他不见得娶媳妇。” 他拾起笔墨,悠然离开。 他对薛成琰太了解了,那家伙执着自在得很,成婚这等束缚之事,只怕旁人都成了又和离了,他还没个影儿呢。 少年时众人畅想将来,别人都想成家立业,有一爱妻,西窗剪烛,共读诗书。 这小子悠然坐在窗下,看着书说:“十万人中第一声,来年马上识功名。” 如今,果然成就十万人中第一声,自然婚事更难成了。 王少心里清楚,薛成琰是个不开窍的。 多少人对他情意暗投,他都没看见一样,叫多少姑娘扼腕。 那也正好,他从前和薛成琰打赌过随礼,谁先成婚便能得到对方所有的私房银子。 只怕这份随礼,他暂时是随不出去了! 王少悠游自在地离开了。 姜御史也在懊恼。 薛将军回来得突然,本来差一点这婚事就要成了。到时他从弃妇之父,到皇后母族亲家,更是荣耀,连贬官的耻辱也可暂时洗去。 姜琮月的事让他官降一级,叫姜御史很是记恨。 如今在京里,正是丢人的时候。 可若这次再嫁对了人,那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姜御史对这个女儿现在有些畏惧,是察觉到了她似乎自己有些主意,若她不愿意的事,谁逼着也不会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有些害怕姜琮月又弄出一趟抗旨不尊,丢人现眼的事来。 因此,巴不得早些把婚事定了。 “姜大人苦着个脸,难道薛将军回朝你不高兴?”旁边有人问他。 姜御史赶紧一凛,挂起笑容道:“啊不,哪有哪有,高兴得很!恭喜薛将军得胜回朝,这是大喜事啊!” 这是什么场合,他还是拿捏得清楚的。 怎么敢在薛将军的大喜事上甩脸色,他只是官位降了,又不是官帽不想要了。 李延德也与旁人低声谈论着。 “薛将军如此威风,只怕京中又要变天了。” 他眼中有几分羡慕,这样的地位与瞩目,他只怕这辈子连边都够不着。 同样是世家子弟,彼此之间差距也太大了。 他又看了眼女眷那边,戏谑道:“谢大小姐也对薛小将军芳心暗许呢。” 谢锦屏在京中爱慕者甚众,也是颇有话题的人。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笑,觉得若成了,倒也算一段佳话。 百官与勋贵们乌泱泱地走到城门,十分激动。 谢锦屏站在女眷中,绞紧了双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转了转眼,却看见那姜氏也来了,低调地站在人群后,正好站在她后面。 谢锦屏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低头对身旁的小姐道:“这边都是未出阁的小姐,且都是顶尖世家出身,姜氏站在这里只怕不太好吧?” 身旁的人道:“谢姐姐,此次参宴的女眷不多,夫人们都是命妇,姜氏如今已非命妇,在那边也并不合适呢。” 谢锦屏皱了皱眉,只得轻叹了一声。 “罢了。” 她只是觉得,等下薛成琰进皇城,打眼看到的便是这里,留一个和离的女人站在这儿像什么样。 姜琮月听见了,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隐在了人群之后。 她并不为出彩,只需离皇后远一些,站角落也好。的确她如今身份尴尬,未出嫁的小姐觉得晦气,谁不想婚姻美满呢。 谢锦屏心跳如鼓,远远盯着宫道之外。 大门一层层打开,平坦宽阔的青石板路上,仍然看不见人影。 众人浮躁之中,忽然有耳尖的人惊呼道:“声音来了!” 众人一惊,尤其是谢锦屏,她紧紧盯着尽头,仿佛也听到了一丝隐约的马蹄声。 她想起什么,迅速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小姐,有人在飞快地梳理发髻,有人头上又簪了钗子,金光灿烂,容光焕发。 谢锦屏本来清高,可也忍不住理了理肩头散下的头发,面上却无动于衷一般。 “看见人影了!” “来了!!” “薛将军!薛将军回来了!” 谢锦屏猛地看过去,一道影子当真出现在天尽头! 那马极快,眨眼间便踏出几身的距离,马上的人握着缰绳,随马身起伏,大红披风在身后飞扬,恍若云霞。 云霞之下,他眉眼漆黑如墨,俊朗如仙人下凡尘,似乎压抑着怒火。 可这怒火,如同长驱直入的烈马,闯入了无数人心间。 “薛……薛将军……” 有人失神地喃喃道。 鲜衣怒马,芝兰玉树,多少诗词极尽堆砌地描述……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今现矣。 “薛将军到了!!!” 太监拼命拉长了腔,满面通红地唱道。 哗然之中,人群不自禁涌上去,如海浪一般。皇帝大笑,满脸红光:“成琰,你终于回朝了!” 他迎上前去,给了他这个无上殊荣。 举起双手,接将军下马。 姜琮月并未随人群往前涌,只是垂头站在后面。 唐登山跟上来,转头对她介绍道:“这就是薛成琰,你没见过吧?他是京中最出色的男儿,不过,我也不和他玩,他不大看得上我……” “但你若是嫁给了我,以后倒可以和薛家交际,你不是和薛家小姐熟吗?以后你也有身份名正言顺地上薛家了……” 姜琮月离他远了些。 唐登山一愣,仍然不死心地跟上去:“其实薛家是第一世族,我们唐家倒也不差,在京都也是数得上名号……” 皇帝激动不已,双手颤抖,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将军带着西北的风沙一路疾驰回来。 薛小将军翻身下马。 他托着爱将的手臂,把跪下行礼的薛成琰扶起来。 “好,好好,回来就好!不必行礼了!不必行礼!” “你是大周此刻最大的功臣!” 薛成琰行完礼,站起身来,身上犹有多日连夜行军的疲惫。 可眼中,却压抑着奇异的火焰,明亮得几乎要烧了整个世界。 “臣提前回京,是有一要紧事要求皇上。此事太过紧要,一日不提,臣日日难安。” 皇帝哈哈大笑,拍着他肩膀:“朕的成琰,还有什么求不得的封赏?你就要这一个?还要其他的不要?” “有此一愿即可。” 薛成琰轻声却笃定地说完,周围围绕的人都兴致勃勃又兴奋不已地等着他提出这件愿望。 “好,好!” 皇帝抚须大笑,问:“神京路远,爱卿何故万里回京?” 人群里,谢锦屏心头一跳,如同鼓擂。 这一幕太像少女心事,梦里所见的场景。她不敢继续想,他会说出什么。 姜琮月被唐登山骚扰着,不愿再听,烦得不行,低声说了句:“借过。” 便往前走到了人群中。 而就在此刻。 轻风徐过,她仿佛在人群嘈杂中突然听见周围安静下来,有什么似曾相识,甚至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从远处,铿锵有力地传了过来。 没有任何犹疑,也不带任何闪避。 这一次,他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 在大周所有举足轻重的人之中,薛成琰抬起头,目中有光。 “臣回来,迎娶姜琮月为妻。” “告诉她,薛府上下百来口都欢迎她,我能给她一个家!” 声音传到耳中,姜琮月猛然僵住。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薛成琰,我在这里。 姜琮月没反应过来。 遑说姜琮月,周围听着的人,文武百官,皇帝勋贵,命妇小姐……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都好像失去了听觉一般,带着原来的表情,在这旷古未有的寂静中眨着眼睛,陷入漫长的沉默。 而许久后,是皇帝第一个听明白了字词。 脸上的笑容好像碎裂掉了的佛像,斑驳脱下几片表皮,眨了下眼睛。 嘴角的笑甚至没收得回来:“……你说什么?” 薛成琰静静直视着他,眉目平静。 再一次,毫不闪避地笃定重复了一遍,掷地有声:“臣,薛成琰,求娶姜琮月为妻。” 这声音落下,姜琮月的眼瞳猛然一缩。 周围也前所未有地哗然起来! 向来平缓的心跳,在一瞬间便撞得她胸膛发痛,浑身僵硬着,只有手指在袖下颤抖,像抽去了力气一般,三魂去了七魄! 她不敢相信。 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这声音是阿大? 是在田庄里,看她画画,和她一起杀人,坐在墙头送她万里镜的阿大? 他是薛成琰?! 他说他是薛成琰?!? 是薛小将军,薛家大公子,成瑶的哥哥,大周的福将…… 薛成琰?! 姜琮月有些站不稳,面上一片空白,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猛然闯过许多画面交叠! 雨夜,他赶来庄子,庑廊下被她伸手拉上来,湿漉漉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压抑着星火,告诉她皇后病危。 他像猫一般在房间外放下许多小礼物,很快便消失。 他让她踩在肩头,送她坐在秦伯家山墙,转身和她讲万里之外的南海和南洲。 …… 他说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用起院子里的兵器如鱼得水。 他捧起她的袖子低头为她洗衣服。 …… 他说他要随军南征了。 他说,这是为人将领该做的。 …… 他珍重地把昂贵的奇珍凤凰金钗交给她。 让她有事去军中找他,他以阿大的名义,护她一世平安。 于是,皇后传她入宫时,她抱着一试的心态,向阿大求救。 薛成琰便回京了。 串起来了。 好像一切都串起来了。 原来她和薛成琰早就见过。 那更早呢?他是否还在别的地方见过她?薛成琪那日说的是什么?在庄子里的那一天,真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吗? 姜琮月惶惶怔怔,感觉走入了迷蒙幻境,不知几何,未辨真假。身后空空,无人回声。 其实从今去看,许多迹象能说明阿大身份不凡,可她一直以来都并未往薛成琰身上确定过。 因为薛成琰是天骄,是将军,是离她很遥远的人。若非和成瑶相识,姜琮月和此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一代将军,怎么会和她在墙头望着商船远去? 怎么会眼中有光地夸她画得真好? 怎么会求娶她?求娶她一个,刚和人大张旗鼓地打了和离官司,满城风雨的人? 他为什么要娶她?哪怕他是阿大? 什么值得他这样大张旗鼓回京,在满朝文武之前直言求娶? 她? 姜琮月受到了此生最大的震撼,丢了魂魄一样不敢信,想不通。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可想不通的何止是她。 谢锦屏听到第一句话时,猛然恍惚了一下,而后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像傻了似的,先是问道:“姜琮月是谁?” 而后猛地反应过来,薛小将军要娶别人为妻。 她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怎么会!? 怎么会第一面就是这样的开局?! 薛成琰怎么会已经爱慕上了别人,毫不给她展示的机会,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上,甚至没看她一眼! 不,这不公平! 怎么可能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胜了?这不合理,凭什么! 那她的少女幻想呢?她这些年写的诗册呢,她做过的梦呢?又算什么? 她还想象着与薛成琰共话巴山夜雨,将少女时的闺阁情怀说与他听…… 怎么会这么突然就结束了?! 谢锦屏一向端庄清冷,可那一瞬便有眼泪立刻痛得飙出,几乎不受控制,只因打击太大,好像一段人生都被瞬间抹灭否定了,甚至没给她展示的机会。 她可以接受竞争,可以接受别人与自己不分上下,甚至可以接受薛成琰更注意别人的酸涩。 可她不能接受,这是一场完全没有开始便早已结局的选择。 这让她觉得心口剧痛,抽得她几乎站不起身,好像魂魄都被抽离。 只想知道,姜琮月是谁?到底是谁!! 人群喧哗骚动起来! 而动静最大的,是—— 云安侯李延德! 李延德本来在和人说说笑笑。 忽然间,他听到有人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字。还在想,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下一刻,他从对面那人的表情中看到了错愕。 而后,才猛然苏醒般反应过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 姜琮月?! 谁说的姜琮月?! 他猛地回头,看见人群正中央,正是刚回朝的薛小将军! 李延德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目眦欲裂。 他说什么? 谁说的? 谁说要娶姜琮月?谁?? 怎么可能?!他是不是耳聋了!出幻觉了!疯了!! 那可是薛成琰!! 怎么会要娶姜琮月?!?到底谁疯了??她是个弃妇!! 姜御史目瞪口呆。 他听见了自己摔在地上,屁股着地的声音,而后是下巴张得太大,下颌处清脆的咔哒一声响。 与他同样往后退了两步的,是不远处的唐登山。 一个比一个表情错愕,一个比一个动作惊恐,好像见鬼了一般。 “什么?姜琮月?!” 皇帝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如梦似幻一般。 半晌,他终于缓缓道:“成琰,你……说的是……当真的?” “千真万确,再无虚言。” 薛成琰抬着头,每肯定一次,周围听着的人就傻眼一次,有人的心就破碎一次。 他索性一掀披风,笔挺地跪下去,伏下身叩首闭眼道:“臣生到如今,唯有此愿最执着,绝无半句谎话。在此以薛家上下为担保,求娶姜琮月为此生唯一的妻子,恳请皇上允准,得之,成琰此生无憾。” 什么意思,怎么这么突然。 一代少年英杰,竟然在这样大的场合,不为求封赏,只求娶一人为妻? 不敢想民间得传成什么样! 根本没有人想明白。 这个姜琮月到底是谁?!是什么人? 从未听过的角色,到底哪里吸引薛小将军了!! 谢锦屏快要哭得喘不过气了。 这痛苦叫她难熬,为什么薛成琰就这样被一个女子所迷! 她通红着眼攥着侍女的手,终于忍不住插话道:“薛成琰!你怎么能为情爱下跪!” 在她心里,薛成琰是至高无上的,应当心里只有家国天下,如有可能,偶尔再为儿女情长温存一二分…… 如果他为谁而疯狂,这个人是自己的话,谢锦屏私心里可以接受。 若是其他人,谢锦屏真要觉得疯了,薛成琰怎么能这样?他不该从天上走下来的。 谁料薛成琰听也没听她,径自笔直地跪着,好像连给她注意力也不用。 她再急再怒,再恨再悲,在薛成琰那里根本就看不见,也不必察觉。 如此跳梁小丑。 而此时,太后也颤巍巍地来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惊惶看过去。 太后一左一右,扶着二公主和薛成瑶。 薛成瑶脸上满是得瑟,而二公主此刻才明白为了什么,一脸恍恍惚惚。 原来是这样! 她可是被薛成瑶瞒得够久了! 薛成瑶今天消失,就是为了去请太后旨意。 方才她得了消息,知道亲哥要搞大事了,赶紧一径溜进宫去找二公主。 “……阿昭!快跟我去见太后娘娘!我哥要求娶!!” 薛成瑶一嗓门吼着,把正趴在桌子上逗鸟的二公主吓了一跳。 二公主惊吓了:“薛成琰求娶?娶谁?” 薛成瑶叉腰仰天大笑:“我琮月姐姐!” 二公主大惊失色。 两人提着裙子跌跌撞撞跑进太后宫里,薛成瑶大声说:“太后娘娘!您上回说的,我有想法了!” 太后一愣,自己都没想起来:“哟,哀家说什么了?” “您说,婚姻是大事,即便是琮月姐姐本人,也未必有那个决断和离。”薛成瑶声音清脆,“若是琮月姐姐有决断,太后便会答应吗?” 太后狐疑道:“你这个鬼灵精,又要算计哀家什么?” “您只说,若她有决断,您帮不帮她吧!” 太后沉吟半晌,道:“若她真有决心,哀家也未尝不可略施援手。” 薛成瑶眼睛亮了:“如今琮月姐姐和离了,可算有决断?” 太后愣了:“当真?” “是啊!”薛成瑶爽快说,“您帮不帮?” 二公主也跟着摇她的手臂:“皇祖母,您就帮帮琮月姐姐吧,她可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太后被闹得头疼,最终连声答应:“好好好,你们这两个丫头,要哀家做什么?带哀家去就是!” 于是,两人架着太后老人家去了宫门口。 到了这里,太后才大惊失色。 “什么,成琰,你要求娶琮月?!” 太后心想她真是老来多积德,才能没被这帮小年轻吓死。 薛成瑶可没说,让她来帮忙是来帮薛成琰求娶姜琮月啊! 太后简直两眼一黑,她上回是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似乎薛成瑶描述的她哥喜欢的类型,和姜琮月完全重合。 可她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要求娶姜琮月! 和离过的五品御史之女! 刚戴功回朝的一等世家将军! 这都不能说是身世有别了,简直能炸翻了所有人。即便是在历史上作为故事流传下去,都有的是人啧啧称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太后抚着心口,缓了缓,徐徐道:“成琰啊,你刚回来,此事好说,再从长计议啊……” 她娘家侄女一心想着嫁薛成琰,虽则辈分上有些不对,可年龄是差不多的。 太后一直想和薛家结亲,还想着等薛成琰回来,安排侄女好好和他接触一下呢。 当然,若是薛成琰当真心有所属,她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可这个人选也太突然了!太荒唐了! 薛成琰不卑不亢,只道:“太后娘娘,您是看着臣长大的,知道臣的性子。” “臣向来不向谁讨要什么,唯有此次,不可不求。” 太后急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皇帝终于缓过来了,脑内乱如麻,心中十分复杂。 他缓缓道:“成琰,你可知道,她是和离之人?” 薛成琰的身份,婚姻也有政治意义,皇帝也考量过许多次,即便他求娶的不是姜琮月这样的身份,也实在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决定了。 听到“和离”的字眼,再结合这个姓氏,忽然间,谢锦屏表情一抽。 她头皮骤然发麻了起来,惊悚地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是……不,不,怎么可能?! 然而未待她脑内继续反驳,薛成琰就答道:“何尝不知。” 他淡淡抬起头,目光坚毅。 “明珠落泥淖,愿拂身上尘。” 姜琮月的指尖抽搐了一下。 庞然的、席卷一般,狂风骤雨的情绪击打而来,如暴雨抽拍着窗户,压弯了竹枝,雷电劈劈啪啪地折下拼命对抗的枝条。 这许久以来,积压在胸中某个匣子里的怨恨、不甘、忍耐、委屈……顷刻间如枝条随风而断。 她听见自己心中清脆“噼啪”的声音,仿佛有个年幼的自己在大雨中赤着脚畏畏缩缩地行走。 怀里抱着行李,回头只能看见王氏在老宅里阴郁的目光。 她回过头,发着抖往前走,去向那璀璨辉煌、如海市蜃楼的京城。 不敢哭、不敢退,只敢咬着牙往前,踩过了一地荆棘。 而后,终于敢借着瓢泼大雨,发出一声哭泣呐喊。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样活着。 在这样的风雷雨雪里,她走了多年。 而今渐渐长大,脱下幼时的躯壳,穿上成人的皮,身后落着一地锉去的棱角。 终于隐约听见鸟雀呼叫,似乎远方有晴天。 也得到了回答。 ——因为你是明珠。 误落泥淖,我愿拾之,拂去身上尘。 太后闭了闭眼,见他心意已决,终于决定转移矛盾,问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姜琮月:“琮月,你最懂事,你上来说说,你可觉得,这件婚事能成啊?” 薛成琰一僵,他没想到姜琮月也在人群中。 他猛然抬起头,立刻去寻找她的身影,而此刻,身侧有人轻轻抚了抚他的肩。 一如既往的肯定、冷静,临危不乱,给了他安抚的力量。 薛成琰猛然眼皮上抬,倏地回过头去。 太后审视地看着姜琮月,连皇帝也知道,姜琮月是个内敛懂事的性子,她会知道自己配不上薛成琰,会找理由婉拒。 这样,就不必他们开口,违拗了有功之臣的心意。 或许,刚刚许配给皇后弟弟的婚事,就是一个好借口—— 谢锦屏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个姜氏走上去,胸腔几乎要裂开,握紧侍女的手,呼吸困难。 是她?! 怎可能是她? 她怎么配! 连配皇后弟弟她都尚觉得不妥,何况万倍好于他的薛成琰!! 姜琮月将抚在薛成琰肩头的手收回来,牵着裙摆跪下。 她垂着眼睛,在所有人,包括姜御史、李延德、唐登山、谢锦屏,乃至皇帝、太后,以及身旁的薛成琰的目光中。 不怒不急,仿佛并不为自己是主角而慌张惊乱。 她安抚地道: “薛成琰。” “我在这里。” 薛成琰错愕地看着她走出人群,在自己身旁跪下来。 面庞被一半流苏掩映,冷静的面庞却有几分美不胜收的艳光。 胸腔里的心跳忽然错了拍。 姜琮月弯腰叩首。 直起身来后,目光平静,肯定说:“能成。”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请皇上答允臣女二嫁 姜琮月跪得笔直,答得清脆。 谁也没想到本尊竟然就在这里,须臾后,才有大批人反应过来—— 她就是刚刚被皇后求亲给自己弟弟的那个女人啊!!! 百官勋贵,瞠目结舌! 哗然之间,议论如沸! 这个女人,和云安侯和离后,又被皇后弟弟和薛小将军同时求娶!! 还在同一天之内!! 这是何等的荒唐?这是何等的魅力? 本来没人对一个和离的女人投以任何关注的目光,姜琮月特殊一点的,也就是她是主动提出的,和离官司闹得大,让云安侯丢脸。 可对京都勋贵来说,也不过就是个热闹,嘲笑两句就忘了。 可这样一个女人,今天竟然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薛小将军别的那么多名门闺秀不选,偏偏非她不娶。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诧异狐疑地看着她跪下的身影: “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连薛小将军远在西北都能被她迷上,难道是妖精不成?” “还有唐公子,也是出身不凡,她从前也是内宅妇人,哪来的机会见唐公子?” “怎么刚和离就有两人求娶?莫不是她从前不安于室?” 这剧情实在引人遐想,才刚和离没多久,下家就出现了,很难不想象是不是早已有了苗头。 不然,堂堂的侯夫人之位,怎能那么轻易地放弃了? 如果是有更好的选择,那就说得通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如果一个人毫无瑕疵,那倒是可以说服自己敬佩她,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 可若是发现了瑕疵,她有可能没那么厉害,而是有所卑劣的地方,那便更会大加嘲讽、愈发不屑。 觉得你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手段见不得人罢了! 污名化一个人,比承认一个人当真比自己厉害更容易。 众目睽睽之中,姜琮月也不顾有什么目光。 自从她打算和离那天起,就决定要放下所有目光的束缚。 她直视着太后和皇帝变色的脸,头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挑战权威,未来未知的刺激。 虽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如果是和身旁的……阿大一同经历的话。 姜琮月脑海中浮现起阿大坐在墙头,认真地讲述南洲见闻的场景。 她觉得,倒也充满期待。 薛成琰浑身微僵,听见她说“能成”之后,还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而后,微微抬起来的手抽了一下。 终于意识到,姜琮月答应了。 他猛地一阵错愕。 皇帝勃然变色:“你……姜氏!” 他急得按着胸口,气得咳了两声:“你可知道,皇后刚刚要求娶你做她的弟媳,朕已经允诺了,你是要叫朕收回旨意吗?” 姜琮月不卑不亢道:“未知皇上慈心,民女只能见眼前人,只记得眼前事。方才皇后娘娘所说求娶,不过未成之言,皇上尚未发下圣旨,也并未问及民女。何况由皇后娘娘提出,哪有本人所说真心实意,打动人心。” “民女如今听了薛将军所言,再无犹豫。既幸逢太后娘娘给了机会,民女认为,能成。” 她迅速叩首,趁皇帝反应过来之前,道:“民女三年前曾有幸养活过先帝手植兰花,前阵皇上问民女既然,也救了二公主,可有封赏要求,民女现在想好了。” 皇帝脸色又变了,围观的众臣也诧异不已,纷纷互相询问,仍然有人不知道这事。 这是皇帝当时教她的,有势就要借。 她如今借来堵住皇帝的嘴,也十分利落聪明。 姜琮月道:“既然民女头一次婚事也是皇上所赐,如今,也求皇上答允民女二嫁。” 薛成琰甚至都不用帮她说情,姜琮月已经自己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条件。 一嫁不顺,皇帝若是再违背她意愿,强行许配给皇后弟弟,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皇帝好面子,这也是他之前面对皇后请求犹豫的原因。 可难道就这样让最看重的薛成琰娶一个和离的女人? 皇帝脸色忽晴忽雨,周围人都小心压低了声息,不敢触霉头。 薛成琰片刻之后,才从惊愕中领悟到不敢轻易相信的狂喜。 姜琮月在……配合他。 他蓦然间鼻梁微涩。 她……是愿意和他成亲的。 收到来信的时候,薛成琰就想过最坏的打算。 皇后的性子他清楚,唐登山这个人他也知道,薛成琰心头一动就觉得不好。 也许皇后要求亲。 皇后垂危,信念坚定,无法阻挡。若要阻止此事,唯有以更名正言顺的人来求亲,去挡掉她弟弟。 薛成琰第一瞬间便想到了他自己。 没有人能在求亲的条件上打过他。 他纵马回京,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不敢肯定,姜琮月是否会为了躲过这个危机选择和他成亲。 刚刚和离过,对婚姻失望,姜琮月的心声他都懂。 他不想让姜琮月因为自己而感到为难。 如果是为了躲避灾祸而选择他,他怕姜琮月会不快乐,会将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即便如此。 姜琮月在无数次落花微雨里,回过头,看见了他的目光。 并且,选择了他时。 薛成琰承认,自己还是开心了。 这个承诺,比任何诺言都重。 这么多年来,薛成琰第一次察觉到,曙光近在眼前的冲动。 关于他是阿大的事,等下再细细跟她解释。 现在,薛成琰只想赶紧解决问题,解除危机。 薛成琰声线滞涩,却坚定道:“皇上,薛家上下……均已准备好,迎接姜琮月进府。” 什么? 薛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皇帝差点气懵了,这哪来的先斩后奏!你们薛家又是搞什么! 好的不干,去娶二嫁女! “你!” 他又怒又急,想发脾气,可毫无借口发,姜琮月可是救了先帝兰花的人,又是二公主的恩人。 薛成琰又是得胜回朝,简直是两个免死金牌大大地挂着。 皇帝看了眼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太后,和没一个有用的百官,最终强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想了办法。 “好,好,孩子长大了,有爱慕之人,也是应当的。” 他压着脾气点点头,最终眼神锋利地看向姜琮月。 “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多言。只是,成琰的婚事,举国上下都在关注,若是堕了他的面子,便是堕了大周的面子。” 他声音威严,道:“姜氏,你身份配不上他,又是再嫁女,确实有些不像话。成琰的聘礼自然雄厚,可你又能给出门当户对的嫁妆吗?” 薛成琰一顿,立刻开始飞快盘算哪些产业可以给她…… “是否臣女能拿出配得上薛将军的嫁妆,皇上便会同意?” 姜琮月略一思索,已经问道。 薛成琰一怔。 皇帝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果断:“……自然。” 以他对薛家的了解,姜琮月肯定是配不上的。 谁知,姜琮月点头道:“好。”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从那时就惦记? 皇帝也没想到姜琮月就这么答应了。 他都愣了。 什么? 她知不知道薛家的聘礼是什么概念? 薛家是巨富之族,薛成琰是长子,又有这么高的封爵。薛成琰娶妻,只怕是惊动整个京城的排场。 寻常家族,只怕都拿不出能衬得上的嫁妆。 到时候出嫁,场面是要叫人议论的。 姜琮月却像接受了这个条件,平平静静地应答下来。 这下子皇帝也下不了台了,他总不能再加条件。不过,姜琮月和娘家都闹成那样了,姜御史偷东西她都不谅解,姜家想来是不会支持的。 短时间内攒够嫁妆,也是无稽之谈了。 皇帝脸色变了半天,最后只能道:“既如此……好吧!” “若是迟迟攒不够,又该如何?总不能叫成琰一直等着你。” 薛成琰立刻开口:“臣愿意等下去……” “一年之内。”姜琮月垂眼道,“或许不必一年,民女会尽快衬上聘礼,不辜负薛将军心意。” 怎么就这么自信? 就算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薛成琰到底是怎么看上姜氏的。 可话已至此,他只能压下脸色,说:“……好。” “朕,就等着看看了。” 他再也笑不下去,转头大步回殿中去了。 太后张着嘴,看着离去的皇帝,又看着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的百官,重重叹了一口气。 冤孽啊! 她瞪了薛成瑶一眼,薛成瑶跟没看到似的,望着天。 太后抬头道:“姜氏,你跟我来。” 她要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成琰立刻道:“太后娘娘,臣也随您去。” 这还没娶上媳妇呢,就护成这样。 太后一阵心酸,为自己的侄女,也是觉得匪夷所思。 她道:“哀家与女眷说话,你也要跟来吗?” 薛成琰目光坦然,一点儿也不退缩:“太后娘娘此刻是为了臣的婚事召见姜小姐,臣自然要随行,难道要让她一人独自面对?” 你…… 你这,这这这,真是也不害臊! 太后哑口无言,只得头疼道:“好吧!” 薛成琰立刻爬起来,转头扶起姜琮月。 姜琮月起身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她的目光从手上漆黑坚硬的护臂,移到他的脸庞。还是那张脸,可在如此威严的铠甲装束之下,他倒有些陌生。 薛成琰忽然间,有些忸怩。 不知不觉的,耳廓发了热,他第一次穿着这样正式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凶不凶,会不会很拒人千里,身上的血腥味是不是叫人害怕…… 薛成琰撤回手,手掌蜷成拳。 姜琮月和他并肩跟上太后。 走在宫道上,薛成琰看着前方,低声十分懊恼,僵硬生涩地说:“……对不起。” “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的。” 身旁传来声音,薛成琰怔了怔。 姜琮月道:“你说过,因为有人在追杀薛将军,还到庄子里来偷抢机密,我想得明白是你怕连累我,怕我知道你身份之后,若不幸被人威胁,会露出知道你行踪的表情,因而被人逼迫、折磨。” 薛成琰愣了愣,想法就这样被揭穿。 “军机不能出一点疏漏,我知道并非你不信我,而是我并非经过训练的线人,知道得越多,越容易遇到危险。” “而且,你也不敢保证我面对成瑶会不会露出马脚。” 姜琮月对他笑了笑。 如果她早知道阿大就是薛成琰,那去薛家的时候可能真会绷不住。 薛成琰抿了抿唇角。 最后还是执着地说:“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瞒了你都是我的错。”他目光认真,微微低头直视着姜琮月。“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再瞒你一次。” 姜琮月顿了顿。 明明她很冷静的,劝说过自己之后,也慢慢接受了这件惊天大转折。 可是薛成琰表达得总是太直接了,叫她有些承受不住。 两个人僵僵地往前走,姜琮月忽然说:“谢谢你,阿大。” 薛成琰喉头一紧,猝不及防地看着她。 她也认真说:“多谢你来救我。今日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我定会和你同进退。” 她确实也没想到,田庄里认识的阿大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可更没想到的是,薛成琰竟然愿意为了救她而舍弃自己的婚事,来娶她。 他可是如今满朝瞩目的大将军,姜琮月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和离过的妇人,竟然被所有人都无法高攀的人当众广而告之。 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偏爱。 薛成琰当真是非常义气的人,怪不得二公主和成瑶那样描述他。如果不是知道薛成琰是为了救急,那姜琮月当真会为他恳切的言辞心动。 倘若真有人那样从始至终地爱自己…… 姜琮月抹去这个想法,只念当下,她不愿越界,更不愿自作多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谢你愿意舍弃你的婚事……来娶我这个无聊的妇人。” 薛成琰垂下眼,和她并肩走着,眼睫扑了下。 终于,低头平静说:“你并非无聊妇人。” 他也并非舍弃他的婚事。 “你不要介意,事急从权,即便我们成亲了,也照旧如现在一般,不会发生什么……” “谢谢你。” 姜琮月柔声说,“薛成琰,我会尽力,做你最好的盟友。” 薛成琰看着她。良久后,终于点了点头。 薛成瑶扶着太后,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后面。 啧啧啧! 没眼看! 可终于让你见到我琮月姐姐了!薛成琰你就偷着乐吧! 她心里美极了。 余下身后一地的文武百官傻傻地看着。 那背影,怎么看上去……还有点奇异的般配呢? 李延德身旁的人,侧眼看了看他,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未看过这样难看的脸色。 那表情,就跟被狠狠地扇了几百个耳刮子差不多。 几乎已经不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了。 他青筋暴起,手臂颤抖,气得眼睛通红。 旁边的人玩笑道:“侯爷,这下你可是和薛小将军搭上关系了啊!” “滚!” 李延德猛然吼出一声,那人吓了一跳,转头就见一拳头挥上来。 他已经气疯了,还有人火上浇油。 李延德不敢想象,如果这婚事真成了,他将来的几十年会成为怎样的笑话! 他想一次,心里就难受得像吐血一次! 为今之计,只有娶了林小姐才能找回几分面子! 姜御史这才意识到周围有人看着自己,可他这次什么也不敢做了。薛小将军,那可是满朝文武的视线中心,他战战兢兢的,狼狈地爬起来。 看见唐登山表情狰狞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这下子让皇后弟弟这么丢脸,很显然把唐家也得罪了。 他赶紧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咂着舌赶紧消失,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走,回家……” 这事他都还没想明白,不知道对自己是好是坏。光是薛成琰要娶姜琮月,他就得心惊胆战两年。 简直是惶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中苦涩,他到底是养了个什么女儿? 谢锦屏的侍女小心地道:“小姐,咱们回去吗?” 谢锦屏已经满脸是风干的泪痕,仍旧死死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攥紧了侍女的手。 良久,她闭眼说: “我不接受。”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什么大家小姐,她也可以想得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是一个和离过的女人算什么? 她甚至比薛成琰年龄大! 她连一个再嫁的女人都比不过?这岂不是羞辱? “小姐……” “攒嫁妆是吗。”再睁开眼,谢锦屏的眼神已经变得冷酷,带上世家贵女的傲态。 “连嫁妆都拿不出来,也敢肖想薛成琰,不知道这样贪图富贵的人,是使了什么手段迷倒他的。” 谢锦屏这辈子最看不起喜欢金银钱财的庸俗之人。 “什么薛家上下都欢迎她?薛家是什么门第,能看上一个这样出身的女人?” 谢锦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发现自己失态了。 她仓促地拿起绢子抹了抹脸,把心中的不甘藏下去,带着丫鬟飞快地走了。 却没表现出自己的小算计。 她得让薛家知道,薛成琰受了什么蛊惑,看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谢锦屏出身清高,向来看不起庸脂俗粉,市井之徒。而看见姜氏已为人妇,自然会想出一些不好的事,甚至是不堪的事。 已经嫁过人,自然是知道怎么…… 薛成琰这样甚少和女人接触的,难免被她蒙骗。 想到薛成琰居然连她的手段都躲不过,谢锦屏又有些暗暗的恨铁不成钢。他审美居然如此…… 但她也舍不得怪薛成琰,只是淡淡的失望。 却也相信,有朝一日,会把薛成琰的审美掰正的。 …… 姜琮月跪在太后身前行礼。 薛成琰立刻跟着她一起行大礼。 这是刚回朝的有功之臣,闹得太后想看她行完也不行,赶紧抬抬手:“行了行了,不用行那么大的礼,起来坐下。” “是。” 姜琮月坐下之后,薛成琰便坐在她的下首。 宫女来小心翼翼地上茶。 “将军,请用……” 薛成琰面不改色地放到了姜琮月手边。后面上的一碗,才放给了自己。 还指点宫女:“以后先上给姜小姐。” 姜琮月有点惊讶,接过茶笑了笑,说:“谢谢。” 太后看得直闭眼。 她揉了揉头,道:“姜氏,你说说你和成琰是怎么认识的啊?” 薛成琰立刻抬头看着她,暗示编不出来的话我来说。 姜琮月却开口,道:“太后,民女三年前曾和将军见过一面。” 其他人都愣了:“哦?” 薛成琰也不知不觉肌肉紧张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记得那次见面?他以为姜琮月对他没有印象。 “还是兰花的事,那时,将军带着先帝赐给薛家的兰花去找花匠,民女是花匠的徒弟,那时正在院中。” “师傅让民女看看兰花可能救活,民女因此和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太后愣了,面色古怪:“哦,所以,是说成琰在那时便与你有前缘了?那你因何不提,倒嫁给了云安侯?” “——是臣没有提过。”薛成琰插入道。 姜琮月怔了下。 薛成琰继续道:“臣当时所见姜小姐,冷静自持,信手拈来,太后娘娘与先帝相伴多年,自然知道先帝的兰花何其难养,姜小姐却做成了许多名家都做不成的事。” “臣十分敬佩,能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 姜琮月愣了愣,后背的寒毛都炸起来了些许,浑身恍惚地战栗着。 他怎么编得这么顺畅?是刚刚想出来的?还是…… 这样一件小事,怎么能让人记住自己? 可是薛成琰说得好像真的切身经历一般,让姜琮月都有点慌乱。 太后失声了:“你……” 你莫非从那时就惦记着姜琮月?! 这就是他多年没有说亲的理由? 太后猛地看向薛成瑶,想起那次薛成瑶所说,薛成琰喜欢什么样的。 这根本是早有准备啊!! 真是一阵头晕目眩,竟然就那么一眼,就对人家情根深种了? 你这也太……太,太纯情了! 太后懊悔不已,早知道让自己侄女也学种花了。 再想到姜琮月救了二公主的事,太后又禁不住奇怪起来:“怎么琮月偏偏能遇上薛家和阿昭?她的运气,就这样好不成?” “并非如此。”薛成琰表情平静,眼中却有光。 “从不是巧合,这样的事她做了很多次。” “是她一路帮了许多人,做了许多事。总有两个人,能回报她。” 薛成琰对她笔直地跪下去,熠熠有光地说: “太后,臣想做回报她的那个人。” 太后久久看着他,哑口无声。 姜琮月僵硬地攥紧了裙摆。 她想问薛成琰是编的还是说真的。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么振振有词,这么…… 好像,已经在心中想了很久? …… 皇后宫里。 她体力不支,早已回去休息。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新消息传回来,她问宫女:“前朝怎么还没人传话回来?弟弟也去了这么久,赐婚到底要什么时候能成?” 宫女刚听了太监禀报,脸色发白,立刻对她跪下去: “娘娘,大事不好了!” 皇后皱眉,问:“什么不好?” 还能比皇上拒绝赐婚更不好吗? “薛小将军回朝,在前朝,公然求娶姜小姐!!” 皇后瞪大眼,蓦然一口血喷出来。 宫女吓坏了,赶紧扶着她:“娘娘,您怎么了!” 皇后苟延残喘一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伏在床边喘气,抓着她问:“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薛成琰怎么跟姜氏又扯上了关系?” “你告诉本宫,你告诉本宫!” 宫女着急:“娘娘,奴婢也不知道内情!只知道薛小将军一回来,就求皇上赐婚!” 皇后喃喃想着:“不可能,这说不通,怎么会呢?怎么可能……” 说着,外面有人报:“谢小姐求见!”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1章 赏金大会 谢小姐是谢锦屏,皇后和她也不算熟悉,不知道她为何来求见。 但刚听说了薛成琰的惊天之举,皇后也隐约能察觉到和什么有关—— 她艰难道:“去请进来。” 谢锦屏一进来,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散去。 皇后一看就明白了,柔声问:“谢小姐可是有事,要告诉本宫?” 谢锦屏两眼通红,压抑着委屈道:“娘娘——” “您给弟弟求娶的姜氏,她做了什么,您可知道?” 果然是为此事来的,皇后坐直了点,咳嗽道:“本宫正在问宫女此事,谢小姐在现场?可否赶紧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 听谢锦屏说完,皇后只觉得眼前黑了又黑。 给她八百次机会也想不到,这门婚事会这样夭折。 她之前还猜想过,薛家是有政治考量,想向皇上服软,告诉皇上他们不在意姜御史参了姻亲曹修一事,才让薛成瑶去和姜氏交好。 可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再怎么要示好,也用不着拿薛成琰的婚事开玩笑吧! 连她的鳏夫弟弟娶姜氏她都觉得姜氏高攀了,何况薛成琰! 皇后真是气得肝疼:“薛家怎么不拦着他!这婚事岂可儿戏?薛成琰又怎么认识了姜氏!是薛成瑶做的媒不成?” 谢锦屏心念一动:“斗胆一问,娘娘为何这么说?莫非薛大小姐和姜氏熟识?” 皇后唉声叹气:“谢小姐还不知道呢,姜氏一早就和薛成瑶、二公主玩在一处去了,据说她曾经救过二公主,因此很得太后喜爱。” “又救过先帝赐给薛家的兰花,因而薛成瑶也和她交好,估摸着因此薛成琰才知道了她。” 她重重叹出一口气:“薛成瑶也是胡闹!怎可凭自己的喜好左右薛小将军的婚事?” 尽管皇后觉得薛成琰这样的天之骄子,看上一个和离的妇人还是太离奇了,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说得通。 薛成琰在军中多年,没见过什么女人,姜氏……虽然不算绝顶美人,但确实周身有几分气度,若是喜欢年长的……那倒还真有可能。 谢锦屏心中不甘极了,才觉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从前并不和薛成瑶结识,盖因薛成瑶从来不喜欢她主持的什么诗会、联谊,还直言说那些文绉绉的宴会谁要去,一群人酸里酸气的有话不直说,还不如直接去骑马烧肉。 谢锦屏觉得受到了羞辱,但又自认有涵养,只是淡淡地写了一首《醉吟商》回讽,以示清高。 当时写的是“玉骨冰肌,本是蕊宫仙子,小春风里。着意寻知己,冷落少年心事,灯前独倚。” 而后又怕薛成瑶大张旗鼓地打回来,于是便再也没有听过薛成瑶的消息。 但她确实想多了,薛成瑶根本没明白她在写什么吟咏志向的诗词歌赋,就算看见了也只当她又在标榜自己清高、曲高和寡了,何况她根本没看见,没兴趣看那玩意儿。 再说把姜琮月介绍给薛成琰的事,薛成瑶要是知道了,那可才真是要大叫一声冤枉。 那可都是她哥先开始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皇后满腔都是计算利益,谢锦屏满心都是高洁志向,可惜遇上不讲理的薛家。 薛家从来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们是将门,连花都不会养,喜欢谁就可着劲对谁好,不喜欢谁就甩脸子,哪想那么多。 谢锦屏咬牙思索了半天,终于抬头道:“娘娘,姜氏借着您的求娶上位,又辜负您的期望,攀上了薛家,实在其心可诛。娘娘难道就打算这样看着她?” 这话说到了皇后心坎里,她还是想要这个弟媳的。 只是如今她一团乱麻,暂时不知道怎么体面地把人抢回来,又不至于再丢脸一次。 谢锦屏继续说:“又是救了二公主、又是救了薛家的兰花,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姜氏一开始就并非心思简单之辈,一介御史之女,就能嫁侯府,又敢从侯府和离,讨了太后娘娘喜欢,又被您看上,又高攀薛小将军,此人怎可能什么也没做?” 皇后心道她赐婚给云安侯确实是有缘故的,自己看上她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谢锦屏这么想,她也不阻拦。 不动声色问:“本宫病重,没有心力,谢小姐有什么看法?” 了解她的人就知道,她是准备让谢锦屏去干,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了。 谢锦屏毫无察觉,当她器重自己,于是眼中燃烧着幽微火光,道:“姜氏必然心机深重,说不定,救了二公主的事都是她有所算计的!不然,当时她还未出阁,怎么就那么巧碰上了!” “二公主可不是天天出宫!” 皇后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 “娘娘,我要查!”谢锦屏提高声道,“我要好好查一查,姜氏到底做了什么!” …… 从太后宫里退出来,二公主送了他们一程。 她一脸幽怨:“薛成瑶,你可没告诉我!你这骗子!我不会再信你了。” 薛成瑶嬉皮笑脸:“那可都是我哥的错,你要怪怪他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成琰和姜琮月在前面走着。 距离泾渭分明的,薛成琰走得笔直,生怕碰到她了似的。 “姜小姐,皇上说的嫁妆一事……”他抓心挠肝地道。 “我有办法。”姜琮月回他,“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不会让你丢脸的。” 薛成琰一顿,耳后都发烫了起来,低着头看路。 皇帝准他御前持刀,是无上的殊荣,他扶着剑柄,那么大一个人,竟然看着不好意思。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前方:“好,若是有事,只管找我帮忙。” “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我想你麻烦我。” 薛成琰说完,像失言了似的,又赶紧抿紧唇角。 察觉姜琮月似乎讶异地看着自己,薛成琰一向稳重,可此刻好像浑身都毛躁得很,不过他本来也还是正当意气风发的少年。 而后,他认真地说:“我求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救急之举,你放心。” “从今以后,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盟友,即便你日后后悔了……” 薛成琰抿了抿唇,“……不想和我成亲,我也仍然会帮你。只要你找我。” 成亲是最好的结局。 但如果姜琮月中途后悔,觉得皇帝太为难人,要嫁给他这事太艰难。 他也会想个更好的法子,周全地保护她。 像三年前买下那盆君子兰一样,不让她落到任何不懂爱护之人手中。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姜小姐,回去吧,皇后那里,我去应付。” 姜琮月愣愣地看着他。 她不用去伺候皇后了。 从头到尾,都有薛成琰在给她撑腰,让她不必逢迎,不用忐忑。只要有他在,他什么都会先考虑解决,不用她低声下气。 而是挺直了背,理直气壮地说话。 因为他是薛成琰。 姜琮月走到宫门口,论琴已经在那里候着,看见她喜极而泣。 “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她坐上马车,车夫和侍女、媳妇跟在旁边,对她笑了笑。 “姜小姐,我们是薛小将军安排的。” 姜琮月点点头,又被他的周到惊讶一次,弯腰坐上了车。 薛成瑶上了另一辆,急着回去告诉家人今天的事,姜琮月则乘着马车回了庄子。 “姜小姐,您回来了!” 管事娘子玉姑仍然笑吟吟地看着她,转头却看见跟来的一堆人,吓了一跳! 姜琮月进去后,几个媳妇才悄悄告诉她:“大少爷今日向皇上求娶了!” 玉姑大惊失色,捂着嘴,她就知道!她一看姜小姐就是未来的主家! 这回回来,感觉又是不一样的风貌,姜琮月再看着薛成琰住过的屋子总觉得有些微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岂不是这些日子一直看着自己住在他屋子里? 搞得姜琮月都不好意思了。 本以为只是许久没有人住的房子,她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可这么一想,不知道薛成琰前阵子看见她这个不速之客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想的。 不过姜琮月也不扭捏,既然决定了要再和他成亲,那再泾渭分明反倒刻意。 她抬眼看向那幅《兰亭集序》,又看向桌案上薛成琰送来的那些笔墨、书籍、贝壳、种子,最后,拿出了怀里的万里镜。 忽然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间屋子里另一个人的气息,竟然奇妙的,让她觉得安心。 几个媳妇敲门进来,满脸喜色:“姜小姐,这是大少爷嘱咐给您带来的。” 身后几人抬进箱子,打开就是满箱的衣料,花样繁多叫人看花了眼,可颜色都是姜琮月平时喜欢的素雅的。 另一边是玉饰,因为知道她自己有金店所以送了玉的。 各样的贵妃镯、圆镯,一看正是适合她的大小,也不知道薛成琰怎么看出来的。 然后是玉佩、腰带、耳环,还有戒指、后压、额饰,能凑的都凑齐了。 姜琮月都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薛成琰还真是像猫一样,永远不知道他在哪里藏着些珍藏。 然后择机叼出来,放到她面前给她看。 她开玩笑问:“这些都有了,怎么没有禁步?” 媳妇赶紧笑说:“我们大少爷说禁步是压在裙子上,丁零当啷响,叫人看此人是否步伐缓慢优雅的东西,若是佩戴了这个就要慢慢行走,十分拘束,他希望姜小姐大步走。” 姜琮月笑容收了收。 她想到了自己差点被王氏裹起来的脚。 心里有什么不明的东西在抽动,好像春风翻书页。 薛成琰又送来了许多美食,西域的果脯、肉干、奶皮子,样样都让她先尝,好像生怕庄子里会饿着她似的。 姜琮月洗漱毕,让人量了尺寸,没几日就换上了新衣。 她不爱做新衣服,可薛成琰的势头是要叫她一天一件一样。 这些日子姜琮月也不闲着,她终于画好了最后一幅图纸,送去给了金铺掌柜,又自己去盯着金匠打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火淬金,金匠捧着最后一件出来,把所有首饰拼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 美丽绝伦。 姜琮月令人找了贵重的檀木匣子,衬上绒布装好,说:“回铺子。” 浣玉新这些日子生意红火,临近过年,嫁娶的人都多了不少,又听闻这家店的传闻,许多新人都来打金饰。 顾西望也是在卖力吆喝,有他这张脸在,也带了不少生意来。 此刻,他喝着茶水晒着太阳,看见姜琮月的马车来了,赶紧跳起来。 “老板,你说让我重开赏金大会,就是这两日吧?” 姜琮月点点头,抱着匣子说:“东西来了。” 顾西望眼睛都直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精美的匣子,不敢想象能美到什么程度。 他这几日才发现姜琮月如此会做生意,店里什么捆绑出售、贵客积累消费赠礼、又是什么逢年过节的新花样限量款式,勾引得一帮贵妇小姐是欲罢不能。 没多久,店里就租下了旁边两家店面,把店开得更宽阔了些,又在后院做了“专人定制”。 即请花过多少多少银子的贵客,提出自己的要求,由东家设计独一无二的新款式。 顾西望旁听了一次价格,瞠目结舌! 乖乖,只当薛成琰有钱,谁想到姜老板也这么有潜力啊! 照她这么做下去,迟早在京城商界有一席之地啊! 当下做生意的,最大的商贩是盐商、粮商,其次是布商。 做首饰生意的一向是小类,却没想到能做成这样。 顾西望赶紧给她引路:“老板,品鉴大会就要开始了,为了公平,我不出席啊,看你的了!” 顾西望在珠宝坊纵横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再开一次,商家也都激动了。 这大会可许多人来看热闹!指不定就遇上了大主顾! 姜琮月随掌柜走到珠宝坊三条街交界处,已经摩肩接踵了,人潮汹涌,都是来看热闹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也是热闹,所以也没低调,一路抱着匣子走进去。 立刻就有人议论:“那是姜老板吧?” “姜老板也要参加,不知道她能拿出多好看的宝贝?” 姜琮月不动如山,稳稳地坐在前面。 见这样多人议论,人群里两个人也好奇地看着她,交头接耳起来。 “王姐,你说那个女老板,能弄出什么花样来?能比得过你吗?” 皮肤微黑、看着身份不凡的少年,好奇地抱着胳膊,问身旁的女子。 少女笑了笑:“我们安绛兰国的金子是神巫传下来的魔法,大周人那些庸俗的东西怎么比得上。” 少年道:“可是,我看百姓们都很追捧她。” “通贲,你也听过大周人吹嘘他们的瓷器和茶叶很好,可我们来这些日子,你觉得可有安绛兰国好?” 少年耸肩:“没有。” 少女叫萨东,眼里燃着野心,低头从手上撸下一串镯子。 “我也去试试。” 通贲愣了,看着她大步走向前去。 如果薛成琰或是顾西望在的话,估计就会震惊了。 他们在西边打的是沽金海国,安绛兰国在邻侧。见周军来,他们的军队也浑水摸鱼找过一些小麻烦,想偷摸得到好处。 只可惜,都被伏波军打回去了。 通贲和萨东是安绛兰国皇室后裔,一位亲王最宠爱的子女,此次是带着任务来大周的。 萨东走上去,问:“怎么报名?” 少女的声音娇蛮又傲慢,惹得其他人都看过来。 一时间,有些哗然。 她看着不太像大周人啊? 姜琮月本来并未注意,可她片刻后却察觉到,那女孩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挑衅。 她也看了回去。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2章 两万两 所谓的西域,泛指的是大周以西的一大片区域。 其中最大的、也是最为大周人所知的,就是沽金海国、安绛兰国和丹如堰国。 又由于安绛兰国和大周起源最近,又没有世仇,两国有时候倒假惺惺有些来往。 不过,安绛兰国不比大周小多少,又自诩金、瓷、茶、美人的起源,大周有时候不爱理他们。 少女服饰不同他们,从手上撸下一串蛇一般盘绕的臂钏,向前拿了起来。 管事的愣了愣,没见过当场报名的。 不太守规矩,可这臂钏做工不凡,且连续环绕七圈不断,爬满整个手臂。又做了蛇头,嵌以红宝石做眼睛,连舌头的分叉都栩栩如生。 “这……” 管事的看了看,心一横说:“小姐随我来报名,添上名字即可。” 萨东这才笑了笑,捏着臂钏的三根手指一松,把它落到托盘里。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都一片哇声。 真好看! 没见过这样的样式! 远处的人看不见,也好奇是什么,纷纷踮脚探头。 萨东自然得意,她就知道大周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她安然坐到姜琮月旁边,瞟了眼她手里的盒子。 说:“开始吧。” 姜琮月收回目光。 她对外界的敌意一向不在意,何况这个小姑娘的注意来得莫名其妙,好像只是要争个高低。 姜琮月根本没对上她的目光。 萨东倒有些气恼,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今年,为了喜迎顾公子回朝,咱们珠宝坊久违的赏金大会,又办一次!” 管事清清嗓子,大声说。 “此次,由于顾公子本人避嫌,并未出席,今年得胜的作品,便由在座的各位投出票数!” 在群众哗然声中,管事推出箱子,开始放上作品。 堆积了三年,各家金铺自然卯足了劲想争个风头。 何况近来浣玉新那家店几乎成了新奇款式的招牌,多得是人不服,想出口气。 “第一件,凤冠一顶!” 管事唱道,伙计搬上来一顶凤冠,打造得也是十分精细,像花盛开一般。 底下议论纷纷。 “倒也好看,只是花冠浣玉新早做过了,不算新鲜。” “是啊,上月那个莲花凤冠才叫好看呢!可惜被孙家娘子买走了,没赶上。” 那件凤冠的店主脸色铁青。 接二连三上的都是各家下了力气的重宝,平时在店里都看不见的。见这样的机会,才叫搬出来。 有实力的大主顾也是饱了眼福,一时间不少人争相出价,还有人抢起来。 管事趁机道:“若是有超过两位以上主顾想要,我们便当众竞价,价高者得,如何啊?” 围观群众自然乐见,拍手叫好。 “好!就该这样!” “第十二件,八珍璎珞一把!” 伙计搬上来一大串璎珞,南海珍珠串成,胸前攒成牡丹样式,两边垂下金、红二色流苏,也是华贵无比。 有妇人心动了,坐在两旁的茶楼之上,对丫鬟耳语。 此件得票不少,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将它买走了,店主也是十分得意,抚起胡须。 他对身旁的同行拱手道:“我们家是内街最大的福祥记,诸位散场后记得来看看啊!” 有同行对他翻白眼。 “得意什么?这两年福祥记可是默默无闻,许久没有出大货了,可不是把宝都压在这一个身上吧?” 福祥记掌柜听见了,把眼一斜,嗤笑道:“不知道你家又是什么实力,连我家的八珍璎珞都看不起?” 那人嘲笑:“这款式,浣玉新早有更好看的,你还洋洋自得!” 福祥记掌柜瞬间挂了脸色,冷冷瞪他一眼:“做生意,看的不是奇技淫巧的夺人眼球,而是规模够大,品类够全!区区浣玉新,拢共没三间店面,也敢跟我们福祥记比?岂不是他们请的托不成!” 姜琮月抬头看去,和福祥记掌柜对上视线。 还没说话,身旁的少女就道:“这就是大周最大的金铺?做成这样就叫至宝,看来也没什么好东西。” 娇蛮的声音一落下,福祥记掌柜脸色就难看了。 “你又是什么人,如此大放狂言!” 萨东一笑,接下来伙计就上了她的。 “蛇形七转金臂钏一件!” 管事一唱,底下纷纷哗然起来。 好华丽! 臂钏见过,层层叠叠的缠臂钏也见过,可环绕不断七圈,这样的工艺何其惊人。对金子的锤炼煅烧程度,更是掌控到炉火纯青。 画龙点睛的更是那小小的一点吐舌,把这件臂钏从首饰,做到了藏品的程度。 福祥记掌柜的脸色有点青了。 萨东得意地笑了,起身说:“这不过是我所有首饰里稍有些新意的一个,你们大周最好的金铺也比不上,真是叫人遗憾。” 她这么一说,围观的也有人意识到她与他们不是同一国的。 再一看她身上的裙装,似乎是安绛兰人。 立刻就有人怒了:“你们安绛兰人,真是厚脸皮!平时总说你们的金子好瓷器好茶叶好,现在竟然还敢在大周的地盘上挑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萨东道:“我可没有挑衅,只是说事实。” “你们在场,可又有人比得过这蛇形臂钏?” 她骄傲的眼神掠过在场,落到一直倍受夸赞,被屡屡提起的那个女老板身上。 她这几天逛遍了珠宝坊内街,没见过一个比自己的金匠更出众的,自然笃定这个女老板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连内街都是这样,中街外街更是可想而知了。 姜琮月低头笑了笑。 萨东更是想证明了,大声道:“还有谁想与我比比,尽管拿上来。” “若是没有,这第一可就归我了!” 姜琮月信手,把盒子递给身旁的人。 伙计忙不迭捧上去,管事也终于解了围,赶紧唱道:“最后一件,来自浣玉新,是一件……” 盒子打开,他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又看向里面揭开绒布的东西,一时间愣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 连角落里抱着胳膊的通贲也顿住了。 竟然……也是环绕形的。 萨东刚开口:“不过缠绕了三圈,东施效颦……” 她的声音却突然掐断,死死看着被转过来的那件首饰。 也是一顶凤冠,只是那缠绕的三圈,是两只完整的凤凰。 《尚书》有言,雄曰凤,雌曰皇,凤凰本是一对神鸟。 《诗经》又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岗。 雄鸟追逐着雌鸟盘绕在一座山上,飞向山顶,去衔那颗烈火一般的朝日。这颗朝日也是红宝石,可比那只蛇头上的两只眼睛大多了。 众人这才发现,除了两只凤凰外,竟然还用金丝攒成了一座山形为底!正好如同发冠形状。如果将头发梳起来,头发便刚好成了凤凰盘旋的高岗,寓意贵不可言。 而这山形之中,又立有一尊极为庄严的佛像,背靠莲花宝座,上有祥云。凤冠周围又垂下无数流苏,是为百鸟飞舞,还缀有镂空楼阁、金牌、花卉,极尽繁复之能事。 所有人想明白之后,顿时大为震撼! 许多人早已急不可耐,两眼放光摇着身旁的人:“快!快,我要拿下!” “我就要这个!千万不能错过!多少银子都给!” “我也要那个!我出嫁一定要戴这顶凤冠!!” 不说寓意,就是这手艺也是巧夺天工! 凤凰尾羽,千丝万缕。金匠将金条一再打磨、抽丝,甚至为了做这一顶凤冠重新制作了模具,只求将金丝拉到最细。 到最后,当真细比真正的丝线一般,盘成的尾羽也是薄如蝉翼,微微发颤,犹如随风飞翔! 这个手艺出来,前面那件蛇形臂钏顿时显得小家子气。 大周的文化里,本就以龙凤为尊,龙子、鸾鸟次之,至于蛇,没多少人喜欢那阴森的玩意儿。 刚才赞美它,不过是觉得新鲜,手艺出众。 可见了这件凤冠,大家才知道,骨子里还是喜欢正统大气! “必须投这件!此乃大周气数磅礴,礼道正统之象征!” “正是,哪是安绛兰国那些小家子气的东西能比的!” “我大周的女子,就该佩戴这样大气的凤冠!以凤凰为尊!” 姜琮月对她笑了笑:“我们大周,素来喜欢大气的东西。” 费尽机巧,也要图一个盛世景象,这就是大周人的审美。 萨东脸色铁青。 下面齐刷刷的投票,想出价的也忍不住了,立即大喊道:“一千两!” “一千两你就想拿下这顶凤冠?做梦呢你!”有人嘲讽道,那人脸上挂不住,接着喊道:“两千两!” “我一个满色的祖母绿翡翠镯,都要五千两,你两千两只能讨到个半满的,还妄想拿下。”一个贵妇坐在高处,不屑地道。 她转头道:“我便以五千两出价,姜老板看怎么样?我可是老客户,痛快!” 谁料话音刚落,就有人提价:“六千两!” “六千八百两!” 叫价如火如荼,萨东的那个臂钏再也没人注意。 她脸色难看极了,想甩脸就走,可目光还是忍不住被那凤冠吸引住。 好漂亮…… 她确实从未见过工艺如此精细复杂的首饰,还有各种典故,大气磅礴,好像戴了一个神话传说在头上。 萨东阴沉沉看着台上许久,终于,在别人叫价到了七千两的时候,抬起手来。 “一万两!” 场上稍微寂静了些许。 不过,这倒不是为她敢叫价,而是为她刚才还叫嚣比拼,现在却争着拍卖,变脸贼快。 萨东淡然道:“首饰吗,暂时比不上,我没有带上我们安绛兰的国宝来,不过银子,我可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萨东这话说得霸气,安绛兰国盛产金矿,她的父亲亲王就坐拥一座,财富上的确少有人能企及。 既然这次是赢不过,那她把赢的买下也行。她是主顾,对方不过是商家。 正好,她喜欢。 却不知她这强行挣面子的话,已经将浣玉新的凤冠捧到了新的高度。 ——堪与安绛兰的国宝相比。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讷讷说不出话,一时失语。 可这时,却有人自身后淡淡扬声,将她压了下去:“两万两。”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章 双赢 这话一出,前面的声音都被压过去了。 其实在场的人也不乏身家不凡的,来此看热闹,选一两件好看的首饰。 两万两拍一顶凤冠,对一些世家来说也算有面子。不过若再往上加价,就是非顶尖豪门不敢出了。 更何况是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就是拍来送给哪个女眷的。 这可有热闹看了! 众多围观群众纷纷转过头去,赫然却看见一匹高大的马,通体漆黑宽大。 马上的人刚停下来,拉着缰绳控制它,马蹄踏了几下。 与寻常贵族少年的宽袖长袍不同。 他穿着一身月白底平金绣麒麟踏浪的束袖袍,袖口有坚硬的黄铜色护臂,腰间是鹿皮腰封。 黑发以龙角小冠高束,留有两鬓,脚着小朝靴,腰间挂着几种显现身份的佩饰,看出与寻常公子十分不一样,有种常年习武的利落飒气。 他一抬头,众人便掐去了声音。 片刻后,有人看着这张俊朗如星垂的面孔,失声后大叫道:“薛……薛小将军!” 此话落下,顿时哗然扫开! 离京三年的薛将军回来了! 薛成琰回京得太快,赶在大军之前,因而民众都没有一睹他的身影,叫许多人遗憾。 且听说他一回京就直奔宫中,不知是有何等紧急的要务,也没有办法。 如今他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样的场合,出声竞价一顶凤冠! 萨东和弟弟通贲脸色也变了变,他俩肯定认得出来薛成琰,这人领着伏波军,把安绛兰国企图骚扰的队伍打得哭爹喊娘,次次志得意满而去,次次灰头土脸而归。 薛成琰似乎也没在乎他们,只是轻飘扫过一眼,便轻快勒马下来。 他大步往前走,边走边拱手,以示告罪。 “来晚了,诸君请出价。” 他淡淡道,也并不在乎别人出得高低,反正他都能拿下。 众人的哗然一直持续到他落座在姜老板身后,骚动仍然在持续。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薛将军!我还以为他青面獠牙,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出众的郎君!” “瞧你这话说的,薛小将军若是风姿不出众,岂能成为天下少女梦魂向往之人?” “薛小将军也要拍凤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如此豪掷千金,真是爽快啊!” “真叫如此,也不知哪家小姐有这个福气啊!” 他抬到了两万两,便坐下等着别人出价。 姜琮月侧了侧头,讶然,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薛成琰坐直了,往前倾了倾,也小声道:“顾西望叫我来的。” 这家伙,惯爱凑热闹,唯恐事不大,知道姜琮月要拍卖东西,立刻叫人去喊了薛成琰。 薛成琰这些日子忙着应酬家中各位亲眷,还有朝中上下,分身乏术。顾西望一喊,他立刻就来了。 他比姜琮月还着急嫁妆。 说话间,萨东已经不甘心把价格又抬了上去:“两万一千两!” 薛成琰分出神来,抬了抬眼,叫道:“三万两。” 他根本不跟萨东玩那小家子气的叫价,叫完便与姜琮月低声道:“庄子里这两日还好吗?” 姜琮月见状便抬了抬袖子,说:“很好。” 薛成琰看是自己送去的料子,一时嘴角抬了抬,又用力压下去,突然间赶紧看了看自己,发现和姜琮月是一样的颜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回家后做衣服都选姜琮月喜欢的颜色,送去庄子里的料子他自己也有一匹,各样都裁了一身。 今日穿出来,竟然这样巧合和她是同样的花样。 薛成琰默不作声地拍了拍袖子,抬起头来。笑都藏在嘴边。 萨东要被气炸了! 本来她每次加价一千两,已经算是大气了,可在薛成琰的衬托下,她反倒成了抠抠搜搜的那个。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节省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谁争到了面子。 周围也是一阵喧哗:“这就是薛小将军的豪气!根本不叫价!” 她咬咬牙,想起薛成琰带军打安绛兰国小队的模样,大声道:“四万两!” 薛成琰正浑不在意,要继续叫到五万两,可姜琮月便偏头制止住他:“薛成琰!” 她第一次叫他名字,薛成琰微微一震,立刻便停顿下来。 他双眼亮晶晶,像小狼似的认真看着她,又仿佛很听话。 姜琮月吸了口气,小声说:“你拍这个做什么?” 薛成琰精神一振,认真答道:“我见你画过,这个应该是你很久以前就想做出来的。” 他想…… 他只是不想让姜琮月珍爱的心血落在别人手里。 姜琮月倒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画过的花样,她曾经给阿大看过自己画的凤冠,他认真伏在廊下看过,手都不舍得碰画纸。 姜琮月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在心里。 姜琮月没忍住笑了一声,说:“这样抬价太高了,你吃亏!” 薛成琰满不在乎,看着还一本正经:“反正最后不都到你手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的……” 他以后家产不都还在姜琮月手里,有什么亏的。 他说着顿了顿,有点脸红,不好意思。 姜琮月道:“这样皇上会叫作弊的。” 即便她以这样的方式拍给薛成琰,皇上可能也不会认。 薛成琰何尝不知道,不过他有准备好跟皇上纠缠。 但这样跟姜琮月站在同一阵营的感觉,又让他不自觉地把话收了回来,乖巧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他丝毫没有一点儿功勋卓着的傲气,认真地问着姜琮月的话。 姜琮月只觉得他似乎头发柔软,很想隔着发冠摸一摸。 她看了看他的头发,薛成琰也在想着办法,刚抬起手来,要喊什么,萨东就赶紧抢先一步:“你别喊了,四万零一两!” 所有人愣了下,萨东就问管事的:“能不能成?” 管事的数了三下,愣愣道:“是,是成了……”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凤冠就被安绛兰国那个女孩儿高价拍下了。 福祥记老板也才是要脸疼死了。 刚才他还说做生意不是看奇技淫巧吸人眼球,而是看品类之丰富齐全。 结果转眼浣玉新就上了一顶凤冠,拍出了这样的高价,不知道顶他们福祥记多少首饰。 齐不齐全的,重要吗? 然后他们看到了薛将军到场。 正要一喜,他们家再怎么说也是薛家的产业之一,薛家入了大半的股。 这下有薛将军撑腰,福祥记合该出众的,毕竟三年前他们的镇店之宝就是被薛将军买走的。 可没想到薛将军一来,就径直拍起了姜琮月的那件凤冠! 更更没想到的是,薛将军坐在姜琮月身后,还和她聊了起来,似乎十分熟悉! 福祥记掌柜脸绿了又青,青了又紫,最终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听着价格越抬越天价,在周围人内涵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遁走了。 萨东喜上眉梢,得意洋洋地走到凤冠旁边,说:“这东西可就是我的了,虽然我的臂钏不算今日的第一,但出价上,我可是今日的最大东家!” “喏,那个老板,快叫装好送我房子里去!” 她趁别人都不注意,立刻拿下,又拿出全场我最富的派头,对姜琮月颐指气使。 好像终于出了一口被薛成琰压着打的气一样。 薛成琰愣了下,看着她得意的模样,目光渐渐沉下来。 姜琮月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起身道:“小姐阔气。” 萨东又给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薛成琰见不得别人对姜琮月这副态度,眉往下压了压,慢慢抬起眼。 姜琮月亲自把凤冠包好,放进箱子里,拿起旁边的小槌,正要宣布这件拍品拍出。 萨东就道:“你,亲自戴到我头上来!” 萨东瞥了一眼姜琮月,伸出手:“为我梳个头发,我今日就要戴上它!” 她的头发盘成辫子,细细地围了一头。若是一个个解开再重新梳适合凤冠的头,只怕要到半夜去,手都要抽筋。 萨东眉毛一挑:“怎么,我都花了钱还不能劳你伺候伺候?” “你们大周人,到底高傲什么?” 姜琮月笑了笑,正要开口。 忽然有人大摇大摆出来,大声问道:“还有没有谁要拍那件蛇形臂钏的?总不能让它成为今日唯一遗落下的首饰啊!” “免得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看不起安绛兰区区小国,给他们的王女颜色看呢!” 众人哗然起来,萨东原来是王女! 顾西望看局势不对,赶紧出来。萨东这才愣了,她的臂钏也会被人拍走。 她顿时紧张起来,刚刚把这件臂钏放上去摆着,只是想压别人的风头,没想过要拍出去。 这也是他们安绛兰国的珍宝之一,是她父王所赠,怎能流落到大周人手里。 萨东脸色极其不好看,阻止道:“不行!此件不能拍……” 顾西望立刻道:“诶,王女,你此话差矣!我这赏金大会办了多年了,向来的规矩是放上台的物品就能卖,怎么就王女这样特殊?” 萨东面色铁青之际,人群中有人徐徐喊价道:“一百两。” 一阵耻笑之后,也纷纷有人玩似的叫价:“二百两。” “我出四百两,能不能劳王女亲自戴到我手上?” 她趁人不备,仅仅多出了一两就将凤冠留下,这样的行为叫许多人看着不齿。 萨东气得发抖,她可是花了结结实实四万两,这群大周庶民竟敢几百几百的羞辱她! 最后,有人淡淡出价了:“一千两。” 此人一出,其他人就不说话了,是薛成琰,没人想和他争。 于是薛成琰就这么花一千两拍下了安绛兰的至宝之一。 萨东像吞了苍蝇一样。 赏金大会散去之后,顾西望很有眼色地上去指挥大家不要留下来看热闹导致拥堵,各回各家。 大家讨论着今日的见闻各自离开,言谈里都是兴奋,要回家去好好说道说道。 见到薛将军就够稀奇了,这还见到个安绛兰的王女,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琰起身离开,立刻就被萨东拦住了。 她骑着马,鞭子狠狠抽在地下,意图惊吓薛成琰的马。 可薛成琰的马是顶尖的战马,哪里会怕这些。倒是他岿然不动,甚至往前走了两步,逼近萨东的马,硕大漆黑的双目叫萨东的马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萨东难堪极了。 薛成琰信手握着缰绳,淡淡道:“王女喜欢做阴私之事,看来是一贯的。” 萨东青着脸,大声道:“还给我!” 薛成琰语气平静:“我亲手拍下,王女何出此言?” 萨东道:“我不信你不知道,那是安绛兰的至宝!” “哦,原来是至宝。”薛成琰道,“见王女不放在眼里的模样,说安绛兰多的是胜过大周的宝物,还以为不过是给孩童玩耍的小蛇。” 这话真是要多打脸有多打脸,偏偏本人不能拍自己的东西,叫萨东刚才看着干瞪眼。 萨东气急了:“你一个男人,要臂钏干什么?” “非也,只是王女拍走了我要的凤冠,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薛成琰笑了笑:“王女难道认为,见过凤冠的人,还能看得上你的臂钏?” 萨东第一次遇到敢这么对自己说话的人,气得要命,可他麾下军队确实强硬,就是她父亲亲王在此,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伏波军的阴影还在所有安绛兰人的心头。 萨东咬了咬牙,问他:“你要怎样,能把臂钏还我?” “王女怎么想不到事情是源自自己而起?” 薛成琰声音冷下来。 萨东想到了,她回头看了看正在装凤冠的姜琮月,道:“是否我把凤冠给你,你就肯把臂钏给我?” 薛成琰根本不说话,冷笑一声,已经驾马往前走。 萨东急了,连忙说:“还给你,还给你!” 也不知道他一个男人,这么想要这凤冠干什么! …… 萨东真是恨不得把东西都砸了,花了四万两,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仅仅是要回了自己的臂钏还得用求的。 虽然肉疼,可也比回去被父亲斥骂的好。 她脸色一甩,就带着人走了。 弟弟通贲在身后看着她,无奈地摇头,最后也骑马跟上去。 姜琮月包好凤冠之后,却听掌柜说:“萨东主顾已经走了,叫我们把凤冠送到这个地址。” 她惊讶了下,这才左右看看,薛成琰刚跟她告了别,回家有急事要办,她便叫住顾西望。 “顾公子。” 顾西望一听,立刻殷勤上去:“老板,有何指教?” 姜琮月问:“刚才听你说王女,这位主顾,莫非你认识?” 顾西望是问到他的拿手处了,立刻道:“是啊!老板可知,西域有三大国家为邻,沽金海、安绛兰、丹如堰。” “古来向西通商,贩卖丝绸瓷器,都要经过他们之间,不过近年来沽金海和大周屡有纷争,打了多年,商路断绝。” “这安绛兰的人来,估摸着是要与我朝商量,改从他们那边通商路,贩往更西的地方了。” 姜琮月沉思了一下:“原来如此有底气,那是不是不要得罪为好?” 顾西望“嗨”了一声,连连摆手。 “老板,你可别怕她!” “安绛兰的人最讨厌,本是从中原迁出去的一支,不过在那块地方安居下来,千百年后便认定自己是起源,跟大周的瓷器茶叶生意争得很厉害。” “更西的西域,往往因为离他们更近,更认同他们是瓷国,而非咱们,如果要通商,只怕也被盘剥得厉害,皇上也不喜欢他们呢!” 是这样么,姜琮月沉思了下来。 顾西望又哈哈大笑:“老板,你这回征服了安绛兰王女,叫她承认自己的金饰不如大周的,只怕皇上还要奖赏你呢!” 姜琮月笑了笑:“只怕不会。” “为什么不会?这么大的功劳,为国争光啊!” 姜琮月不多说,只道:“你知道薛成琰回京来求娶了吗?” 顾西望声音一掐,他自然知道,那天还是他暗地里帮着薛成琰一路速通皇城的。 姜琮月又淡淡道:“皇上问我嫁妆可配得上薛家,若配不上,此事便不能成。” 顾西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板是为了……” 攒嫁妆。 这下子,在顾西望心中一瞬间热血了起来。 四万零一两结清后,与主办方一分,余下的到了姜琮月的钱庄里。 而结给主办方顾西望的那一部分,又让他找尽了由头,在店里大肆消费,购买了一大堆首饰回去。 这个姨母分一点,那个姑娘分一点。 他娘看他的眼神都十分复杂。 欲言又止问:“你……” 顾西望回头:“我又怎么了,娘?” 顾夫人把话咽下去,长长叹了一口绝望的气:“……没什么,你走吧。” 搞得顾西望背后发毛,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夫人是想说,人家薛成琰都大肆求婚了,你还对那姜小姐这么好。 你这孩子,真是犟骨头呀!你比得过人家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望走出门,打了个喷嚏。 …… 与此同时,云安侯府张灯结彩,开始预备着娶媳妇了。 自从薛成琰回朝,求娶姜琮月,整个侯府就跟死了一样,鸦雀无声的。 没人敢提这回事,生怕触了霉头。 赵夫人深居简出还不知道,但赵秀雅早已听说,震撼又心死了八百回了。 她看着李延淑在自己面前摔摔打打地抱怨:“……娘又让我学针工,我最讨厌这些,凭什么要学?” 赵秀雅这日子过的,她真觉得想眼睛一闭了。 如今有个新主母来,还不知道未来怎么样。 自从和姜琮月打了官司,确定她回不来,李延德也没那么苛待赵秀雅了,倒是冷落了姜府那个丫鬟,把她送回了姜家。 春花自从那日后就被赶出去了——说是赶出去,其实还没等他们想起来惩罚春花,春花就自己收拾了包袱跑了。 现在府里没几个人,李延德让赵秀雅布置喜堂,她强撑起一口气,指挥着下人挂灯笼。 眼看着过年也在眼前了,一堆又一堆的事,赵秀雅忙得喘不过气。 老夫人赵氏什么也不管,把一切丢给她。老侯爷又一心修道,李延德在外面应酬,赵秀雅就被家事压得像滩烂泥一样。 她忍不住后悔,当时为什么就觉得姜琮月碍事? 明明她安安静静的,又不搞什么事,还把侯府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 离大婚还有两天,李延德醉醺醺地回来。 赵秀雅迎上去,扶着他喊:“侯爷!” 李延德拍拍他,指着外面说:“请林家舅兄和同窗们酒楼喝酒,记了账,你去同他们的账房结了。” 赵秀雅脸色发青。 她忍不住道:“侯爷,这些日子为了大婚,账上已经吃紧了,您还这样请人喝酒,万一一时拿不出现银可怎么办?” 李延德赤红着脸坐起来,虎着脸道:“怎么可能没有现银!金铺那一笔银子,不是都算清了吗?起码好几千两,该送过来了!” 赵秀雅傻眼:“什么金铺的银子?侯爷,我可没有看过这账本!” 李延德不耐烦把她甩开:“不就是上回!把姜琮月……姜氏赶去偏院之后,拿过去让她看的账本!她说看过了!” 赵秀雅满头雾水:“可我确实没有看见铺子的银子呀!” 李延德顿时酒醒了半截,问:“那账本在哪?” 他要过来一看,自己送去时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甚至此时细看,有一笔烂账没清,掌柜偷懒,记的是明年结! 本来这万不该叫他混过去的,可李延德当时看得心烦,直接扔给姜琮月。 姜琮月便接了,很快又给他送过来。 说是看了,可是根本一页未翻! 李延德气吐血了。 人仰马翻之中,老夫人赵氏都被惊动了。 得知了此事,她都吓傻了,这几日成亲又过年,可是最需要用银子的时候。 没法,她只能把自己的陪嫁掏出来填补。 整个侯府乌烟瘴气,女人的哭声、男人的骂声此起彼伏。 却还都在想着,林小姐嫁过来了就好了…… 当初姜琮月嫁过来时带来的嫁妆都将侯府维持了好一阵,何况更为丰厚的林家。 在侯府众人的期待中,终于到了成亲这天……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章 林小姐拳打云安侯府 眼见的就到了定好的婚期。 前一日下了大雪,侯府的下人们簇拥着,清扫干净青石道,又将瓦片上的积雪扫下来。 大红的灯笼照亮了整个侯府,李延德又作新郎,此时十分得意痛快。 “张公子,请进。” “哎哎,刘大人,这边请……” 自从他要续娶林首辅侄女的请柬发出去之后,李延德就腰板子挺直了。 看着收到请柬的各位瞪大眼睛的模样,李延德就觉得心里爽。 当时宫宴之上,薛成琰策马回来,当众要求娶姜琮月。 李延德至今没想通是为什么。 他心头犹如刀割斧凿,痛苦不已,几乎把自己的手都掐破了。 本来上次以为姜琮月跟薛家旁支的那个二公子有关系,他就像被狠狠扇了耳光。 而更恐怖的是,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场景,一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人物,薛成琰,只身回京,就为了娶与他和离的弃妇。 所有人看李延德的目光,都让李延德想要吐血。 但不管当初有多想不通,李延德如今,都找回了一程面子。 林首辅名震朝野,向来很少和勋贵联系。 而此次,却不仅和李延德结亲,还给他弟弟李延良送上了国子监入学名额。 等到开春,李延良就能去国子监读书了。 国子监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李延德少时也是在那里读过书的。 里面只吸收勋贵、高官子弟,还有一些大周最好的读书人家后代精英入读,是一个极好的上层社交场。 薛成琰就曾在国子监独领风骚,现在也仍然有不少皇室子弟混迹在里面…… 想到这个名字,李延德目光沉了沉。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薛成琰这个遥远的名字也能成为让他心头一梗的心结。 前面有贵客来,他不再想这个,转头大笑迎上去。 林家。 林小姐正在备嫁,她也是嫁人第四回了,一回生二回熟,到了第四回那简直是犹如卖油翁往铜钱孔里倒油——无他,唯手熟尔。 她父母早亡,林夫人正在她出嫁的闺房里跟她讲嫁人之后注意的事。 “……和睦姑嫂,孝顺公婆,上侍夫君,下养子女……” 林夫人念着顿了顿,把书反着一扣扔在桌面上,她念这玩意儿都心虚。 林小姐满不在乎地让丫鬟梳着头发,熟稔地介绍流程: “今日一整日都吃不上东西,我现在可要吃些好的。小环,去把那大油鹅腿拿来,咱们府的鹅腿最好吃,去了侯府怕是吃不上了。” 丫鬟都愣了,局促道:“……小姐,现在若是吃了,怕今日不方便呢。” 林小姐讶然:“不就成个亲,还能耽误我方便?” 丫鬟:“……” 她认命地去把鹅腿拿上来。 林小姐就着鲜牛乳吃了鹅腿,又吃了一碟玫瑰糕,感觉舒服多了,被这身繁冗嫁衣压着的难受也消散些许。 趁人给她上着妆,林小姐道:“开面就不用了,又不是第一回成亲,整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早点结束,叫我吃个夜宵。” 喜娘笑容讪讪:“是。” 她手上经历过那么多新娘子,见过喜悦羞涩的,见过悲伤害怕的,还从没见过这么……无所谓的。 外面热闹起来,喜娘看了一眼,说:“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 林小姐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让他们折腾快点。” 喜娘:“……” 这让她怎么跟男方家说? 李延德带着大队人马,兴冲冲上了林府。 他带着花轿,领着乐手和轿夫,还有一众迎亲的好友、亲戚,满面红光地上了门。 聘礼已经送过去了,今日要过去看嫁资。 林小姐的嫁妆就摆在堂上,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六十四抬,全副嫁妆。 李家带去的轿夫掂了掂,差点摔个跟头! 哎哟!这老沉! 装的都是什么? 李延德和林家人应酬着,看见轿夫的动作,却忍不住一喜。 只有金银这样的金属才会那么沉。 再不济,也是些实在的家具,那可都是上好的木材,值钱的。 可见林家重视这场结亲,嫁妆都堆满了。 李延德喜上眉梢,林家人拦轿门时,他都信手多撒了些红包。 这些钱也就是左手倒右手,来日就回来了。 女子出嫁,尽可以享受半副鸾架的待遇,且还有命妇才能有的凤冠霞帔。所以出嫁对女子来说,是大事。 李家的喜娘上前催了两次,还没等催完呢,新娘子就出来了。 他们还准备三请四催,一抬头看见人已经站那了,把他们都吓一跳。 李延德也愣了,远远的看着那林小姐,好像…… 身材颇高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似乎看着也挺……丰腴? 李延德想了想,安慰自己,成婚这日穿着婚鞋呢,高一头是正常的。 又是冬天,穿得臃肿,新娘的衣裳那么多层,肯定显得富贵些! 他脸上换上喜色,看着新娘走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夫人不乐意见到李家的任何人,臭着脸就出来。李延德还刚想拜见,说两句讨好的话。 林夫人就拿起帕子:“哎哟——我的侄女呀,真舍不得你嫁人呀——” 她抹了下眼角,迅速收了声,结束哭嫁,林公子把林小姐背进了花轿里。 林小姐一落座,林夫人就摆手道:“去吧!” 李家众人真是看愣了。 不是,说好的哭嫁呢?? 哭嫁就这样?? 就算是侄女,也不至于如此敷衍吧!! 李延德还有诸多流程没走,比如他还想着林家舅兄肯定不会太轻易放过他,预备好了接受各种为难,猜字谜,做游戏,撒红包…… 因此还找经验丰富的媒人潜心准备好几日,结果啥都还没用上呢,花轿已经走在他前面了。 李延德:“……哎,哎!慢点!” 倒叫新郎紧赶慢赶地追在后面。 娶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走过闹市,经过珠宝坊一带。 李延德故意往这边路过的,就是要叫姜琮月听一听,他娶新人了。 就算姜琮月子啊公堂上那样诋毁他,他这个侯爷啊,也俏得很! 因为李延德自己对姜琮月被薛成琰求亲一事如鲠在喉,所以也断定她会十分难受。 为了多走这一段,李延德还花了不少银子打通了路,叫行人避让。 此刻心里虽心疼,却十分痛快。 谈书听见了声音,问:“小姐,什么动静?” 姜琮月毫不在意,翻了一页账本:“哪家娶亲吧。” 她道:“对了,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咱们店如今生意越做越大,眼见着是要换个更大的铺面了……” 一干人等到了侯府,早有一帮人迎着了。 新娘的嫁妆先抬到了侯府,摆在正堂上,叫来宾看嫁资。 如此大的派头,宾客们也很是好奇,纷纷议论。 “林首辅的侄女,可不是一般人家,诸君猜猜这嫁妆能有多少银子?” “我看啊非得上万两不可!不然,怎么置办得下来这样大气的六十四抬嫁妆?” 许多人都有些眼红李延德,原配是高嫁,姜家怕他们嫌弃,攒了许多嫁妆出来。 续娶又是名门,自然嫁妆更丰厚。 怎么这样好命! 当即,有好事者提议道:“咱们娶亲的习俗里有掏箱一样,不如由喜婆取钥匙来开箱,叫我等涨涨见识?” 富庶的人家,为了显摆重视闺女、家底丰厚,自然是愿意掏箱的。 赵夫人和老侯爷也笑得合不拢嘴,问了一声,叫了喜婆进来。 喜婆一开,便有许多宾客凑过去, “哎哟,这个箱子大,看看是装了什么好东西!” 喜婆笑眯眯的,讨了个彩头:“若是开到好东西,老爷、夫人可能赏小的一个荷包,沾沾喜气?” 赵夫人满口道:“都赏,都赏!” 她看着那硕大的木箱,心里的欢喜真是无法压抑啊。 喜婆应了一声,抬手便开了箱! 霎时间,整个喜堂都冷静了。 整个木箱里面,就放了一个枕头。 不是金的,不是玉的,甚至不是陶瓷的。 就是个布枕头。 喜婆都僵住了。 就算放被褥,人家也是放一整套新做的绸被。哪里有就放个枕头的?! 喜婆尴尬极了,赶紧道:“想来这是新娘子随身的枕头,习惯睡的!一抬有两个箱子,还有另一个呢。” 她开了另一个箱子,一揭! 满堂又沉默了。 赵夫人看过去,也差点晕了。 枕头,还是枕头! 甚至这个,看着还旧一点! 宾客沉默半晌,哗然散开。 “哈哈,吃菜,吃菜。” 面上看着没人在意,可是个人都知道,这事不知道要被他们蛐蛐多久。 即便是道心不动的老侯爷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 他转头看了看最沉的那一抬箱子,还想让喜婆开那抬。 可是新娘的花轿已经到了门口,他们只得憋下这口气,去迎新人进门。 新娘一出轿,观礼的宾客又愣了。 喜娘扶着她走进来,而李延德也被人带到了喜堂上。 两人一并肩走。 人群里,来吃酒看热闹的王少,顿时间喷出了满嘴的花生。 这新娘比李延德高半个头!! 王少忙不迭地卷起袖子收拾桌上的狼藉,实在憋不住。 他是薛成琰的好友,也在国子监读书,成绩十分出众。还爱私底下写些风月话本,假借笔名,在市井十分畅销。 曾经编排过顾西望无数风流韵事,气得顾西望追着他打,但他毅然不屈,气节坚硬,为广大民众输出精彩的豪门秘辛,着下贵公子情迷俏尼姑,风月庵揽镜照相思等精彩作品。 李延德好歹也算是在国子监读过书,虽然不熟,但出自他原配当堂状告和离,二娶又娶了名门之女的份上,王少决意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素材可以采取。 说实话,就李延德那个有骨气的原配,王少就觉得很有写头,她身上一定有许多故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是不好上人家那儿去打听,只好来李延德这里。 王少蹭了顿酒喝,转眼就看见李延德手拿彩球红绸,被新娘子拽着进来,嘴里的干果都喷了出去。 新娘子似乎还有些性急,好像是嫌李延德走得不快,大步进了喜堂,还把手里的红绸一拽。 李延德正在如坠云雾一般,云里雾里地看着这个高大的新娘,猛地一个趔趄,正好绊在门槛上。 顿时面色大变,惊恐无比!! 他堂堂一个新郎,竟然进门就摔了一跤!! 堂上寂静了片刻。 由王少带头,响起许多人喷饭的笑声。 李延德难堪极了,狼狈地提着袍子爬起来,整了整帽子,颧骨都青了一块。 他也没想到能这么丢人,一言难尽地看了林小姐一眼,一个女孩子,怎么力气能这么大? 老侯爷和赵氏也是一脸喜色僵在了脸上。 半晌,喜婆才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心急啊!这刚进喜堂,就叩拜上了!可见新郎新娘日后伉俪情深!” 老侯爷和赵氏脸色这才和缓了点儿。 赞礼者见场面僵住了,立刻开始唱道:“奏乐,拜堂!” 京都人成婚拜堂时,有个习俗,是抢前头跪。 也就是讨个意象,谁若是先跪到垫子上,那以后就管家,可以压住后面跪的那个。 寻常成亲,自然是新娘让着新郎,不着痕迹地稍稍后跪些许,给新郎官面子。 李延德上一回也是这样过来了,正重整袍服,准备跪下。 在他旁边的林小姐忽然眼疾手快,一脚把他的垫子踢了出去! 李延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毫无防备,痛得他龇牙咧嘴,怒目圆瞪! 而林小姐习以为常,泰然自若地牵着裙子跪在垫子上,开始三跪九叩。 李延德真是全身都青了,颧骨青了、膝盖青了,脸色也青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林小姐,但礼节在此,他只能被林小姐的红绸拽着不停磕头,七荤八素、上蹿下跳地磕完了拜堂礼。 赞礼者的声音都越来越弱了:“……礼、礼成!” “送入洞房!” 李延德只觉得终于结束了,他满心荒唐,这林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但宾客盈门,他只能憋出笑来:“……送新娘子进去吧。” 喜婆扶着他们走向洞房去揭盖头,李延德边走膝盖还疼,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果然有许多平时看不顺眼的人幸灾乐祸。 ……好,等过了洞房夜,看他怎么收拾那些敢嘲笑他的! 李延德扶着林小姐在床上坐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林小姐行事粗鲁,但毕竟是娇养大的小姐,脾气娇惯些可以理解。 林公子样貌俊秀,林首辅也儒雅,李延德还是很期待林小姐的。 这个洞房夜,他要好好圆三年前的遗憾,定不会再…… 李延德期待地问喜婆:“可以挑盖头了吧?”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5章 新郎官挨了一夜的打 李延德问得满心期待,又作新郎,他心里也有些紧张,砰砰乱跳。 虽然刚才林小姐对他十分不客气,但他心里还是保持着基本的懵懂的乐观,没往坏处想。 毕竟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又死了丈夫二嫁,谁想来不是楚楚可怜,命运多舛的。 李延德心怀拯救之意,要让早嫁不幸的林小姐,感受到伉俪情深的美满。 然后,能让林首辅与他更亲密些就更好了…… 喜娘抿了嘴笑:“新郎官还没见到人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可见啊,是期待已久了!” 李延德还是有些赧然,看了林小姐一眼,扯着红绸带坐在旁边。 喜娘看着这两人,莫名地,嘴角抽了抽,感觉心里有些怪异。 这两人坐在一起…… 穿大红喜服的新娘,怎么仿佛比新郎还要壮一些? 李延德倒像那依人的小鸟…… 但贵人们的事,不是喜娘该多想的。她拿秤杆敲了下新娘的头,喜滋滋道:“揭盖头了!” 盖头一挑,李延德转过头去,屏住呼吸! 然后。 他的呼吸就屏在了鼻子里,没再吐出来。 周围也霎时间静了,静得相当的可怕。 李延德双眼失神,看着脸盘圆润,两颧丰满的新娘。 她妆容倒是十分精致,细长凌厉双眉,画得黛青,甚至有些刻板。颧骨下,两颊肉厚高鼓,胭脂晕染其上,好似小小的寿桃。 嘴唇又画了流行的花瓣唇妆,只在嘴唇中间涂抹花瓣形状,颇有唐风。 林小姐睨了李延德一眼,见他果然瘦瘦一条,还比不上自己几个前夫。 不由得确实满意,媒人没有说谎。 林小姐的前夫,大多出身中等人家,没有什么贵族男子。她在市井流落时,也有与贩夫走卒成过亲事。 但一般人家的男子都要干活,少有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 这个李延德,她看着格外虚。 怪不得刚才没抢过她。 李延德嘴唇颤抖,看着这个新娘,看脸盘就知道她的壮硕是真的,不是冬天穿多了,也不是婚鞋穿高了。 她就是有那么大块头!! 林小姐见他傻住,不由得不耐烦,催着他:“快!挑了盖头,我还要去换妆呢,等会儿还拜不拜见了?” 这声音出口便浑厚,她蒲扇般的手往李延德后背一拍,李延德只觉得浑身一震,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李延德眼睛瞪大。 他想不通!! 怎么会?!林首辅那样温润儒雅,林公子俊秀聪明,这林小姐怎么会这般粗犷?! 不都说侄女像伯父吗?像呢?像哪儿了?这是不是亲生的! 他怎么会娶了这么个媳妇?!天理呢? 林首辅是不是故意的! 李延德恍惚间想起姜琮月那张冷月一般的脸,忽然间觉得浑身哪哪都疼,巨大的荒谬和不敢置信逼得他差点吐血。 不是比姜琮月要好不知道哪儿去吗?!不是名门闺秀,温柔婉约吗? 他以后要怎么见人?!尤其是怎么见姜琮月? 李延德浑身都凉了,想起在大厅广州下求娶的薛成琰,感觉这辈子从未这么绝望过。 而喜堂上,侯府两个毫不知情的老人正在张罗着宾客开宴。 老侯爷乜着眼,低声道:“等下林小姐来拜见,见面钱可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怕林小姐眼界高,特地多包了些。”赵氏喜滋滋道。 前几年娶姜氏时,他们没给红包,这有个说法,叫他们把媳妇当自家人,所以不用给见面钱。 但毕竟是原配,说来实在难看,赵氏最后给了她一个积灰的老镯子。 后来对峙时,被姜氏扔在了地上。 赵夫人气得不轻,直骂她小门小户出身,还不识好歹。 直到后来对簿公堂,她才知道姜琮月原来自己有个金铺子,还把生意做得不小,一身穿戴皆是百倍好于在侯府时。 赵夫人才觉得丢脸,没再提那个镯子的事,悻悻回来了。 这段日子,她一直觉得心里不舒服。 从前一直不当回事的人,如今却过得风生水起,这叫人怎么高兴。 并且,她还总觉得会有更不妙的事情发生。 赵夫人心头一突一突的,看了看席上,问:“淑姐儿呢,去哪了?等会新嫂子要给她红包,她也不准备些好话来候着。” 丫鬟讪讪地笑了笑,不好说出口。 李延淑是去找林公子了。 她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见心上人,赶紧抛下了众人去寻他。 林公子背堂妹上了轿子,真是累得慌,又送了一路,直到侯府还没缓过劲来。 一向温和俊秀的他也不顾形象,叫小厮给自己倒了水,牛饮一顿。 见有人找自己,他差点水喷出来,小厮慌张地给他擦着打湿的衣袖。 “……林公子!” 李延淑满眼都是他,羞涩极了。 本来她很快就到了年龄,要去选秀。可她早早钟情林公子,所以一直不爱学那些礼仪教条。若是被内廷选中了赐婚哪个皇室,甚至是被皇子看上,那她可就不能和林公子再有关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林公子,李延淑甘愿放弃很多,甚至包括皇子。虽然她还并没有被选上。 她扭捏地问道:“从今以后,咱们就算是亲戚了,可能常常上林家拜访?” 林公子咳嗽了半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李……李小姐?” 这门婚事就是有一点不好,林公子听闻了李延淑的鼎鼎大名,早就对她印象不佳。 以后只怕难免要来往,林公子这就感觉到了头疼。 他拱手道:“男女有别,还请李小姐不要私下与我来往,以免有伤李小姐名誉。” 李延淑更是怦然心动了。 君子端方,不为所动,不外如是。 她赶紧道:“没事,今日来的都是亲戚,不会说什么的……” 林公子真头疼了,她怎么听不懂话? 他只能拜别道:“前面要开席了,请李小姐回吧。” 见林公子匆匆离去,李延淑眼中犹有不舍。 这份心思,她没有别人能说,只能去找赵秀雅。 赵秀雅忙活了一天,还由于是妾室,不能露面,只能在厨房呆着,看惯席面。 厨房里乌烟瘴气,柴火冒着烟,赵秀雅呛得不行,看了一眼就跑出来歇口气。 谁知李延淑又来了。 她大叫道:“秀雅表姐,你不是说林公子一定不会忘记我吗?他怎么不多看我一眼?你是不是哄我?” 赵秀雅眼前一黑。 又来了! …… 新娘换过妆面之后,还要去女宾席上坐着,又要去厨房走个流程,曰“上厨”,以后能主掌这一家的事务。 李延德两眼无神,脸色发灰,跌跌撞撞跟在新妻子身边。 他不敢想象,来的宾客看见新娘子,会是怎样的反应…… 林小姐瞪了他一眼,大掌又往他腰上一拍,中气十足:“挺直点!窝窝囊囊的,像什么话?” 李延德一阵剧痛! 这林小姐,习武的不成?!怎么动不动就上手? “我!” 李延德怒目回瞪,然而看见她宽大的脸盘和厚实的肩膀,一瞬间掐了声音。 完了。 李延德感觉一切都完了。 即便林小姐嫁妆丰厚家世出众,他也没法接受以后有这样一个老婆,行走在勋贵之间。 李延德一阵后悔,肝都青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姐进了喜堂,里面正热闹,老侯爷和赵夫人忙不迭地看过来。 “儿媳妇……” 话音刚落,一个比一个安静。 李延良也掐住了嗓子,呆滞地看着这个嫂子。 李延淑刚刚才不高兴地赶来,此刻抬头,嘴唇直张,抽去了魂魄似的看着俩人。 李延德面皮一阵发烫,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 从前姜琮月成亲的时候,宾客都是夸赞白净漂亮的。虽然并非绝世美人,可毕竟一身气度在那,众亲戚也羡慕他娶了个姿容出色的媳妇。 他嫌弃姜琮月清秀,不过是赌气话,觉得她不够妩媚、风情。 这下好了,如愿娶了个不清秀的继室。 厅堂里都安静了,女客们愣愣看了林小姐好一会儿。不过她们之前并不像侯府一家人,对林小姐有期待,所以也只是惊叹她体格壮实。 而云安侯一家人就是真真受到冲击了。 赵夫人手都抖了,她感觉林小姐怎么壮的跟屠夫似的,好像打起架来能把李延德腿拧断。 李延淑也目瞪口呆,心想——完了,她以后还敢不敢对嫂子甩脸色。 林小姐大刀阔斧走进喜堂,左右扫了一眼,上前拜见二老。 “媳妇拜见公婆。” 声音浑厚,又把所有人震住。 她左右看了看,不太满意李家人的反应慢,扬声问:“不给拜见礼吗?” 老侯爷一个哆嗦,手里的红包藏不住了。 林小姐看见了,也熟门熟路拿过来,老侯爷好像还是懵的,死死拽着红包不放,林小姐没注意,直接拽了过来。 也许是力道天生就大,这一拽,老侯爷差点滚到地上去。 天老爷! 这儿媳力气怎么这么大!? 老侯爷哆哆嗦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上座吃喝。 席间新娘本来不该吃太多的,做个样子就好,可林小姐全然不管规矩,兴至则张罗酒肉吃喝,见其他女眷愣愣看着自己,还指挥道: “吃啊,看我干什么?” 其他女眷莫敢不从,一时造成了命妇太太们都埋头猛吃的奇景。 席后,喜娘颤巍巍送吃得喷香的新娘回去坐床。 李延德失魂落魄,和爹娘对视了一眼。 只见两人也嘴唇嗫嚅,似乎害怕。 李延德重整精神,强笑道:“哈哈,对了,掏箱可掏了?咱们还没让客人们看热闹呢。” 老侯爷道:“开了一抬,还未开其他的……” 李延德发誓要在这上面找回面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立刻说:“就开最重的那抬,给大家也沾沾喜气!” 喜婆便又取了钥匙,重新开箱。 李延德满心期待! 一揭开,屋里的人便被晃了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有人都愣住了。 寒光四射、白凛凛,赫然是一大箱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棍叉,都是开了锋的,有小男孩好奇,上前一摸,轻飘飘就划破了手指,痛得嚎啕大哭! 满屋子人这才惊醒过来,亲娘哎,这是真刀真枪的? 李延德一家也崩溃了。 这林小姐是个什么人啊!?到底是何方神圣?! …… 云安侯府被林小姐折腾了两天两夜,据说新婚夜侯爷还在房中与夫人争吵,夫人的声音更大,说十句李延德能还上一句。 而后,又听见房内传来手掌抽在背上的声音,间以声声呵斥…… 李延良和李延淑也惴惴不安,不知道以后这个嫂子会带来什么样的生活。 只知道第二天侯爷没起来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谢锦屏的人接触到了颓靡不振的姜家。 “周姑姑,你是说,大小姐从前不爱出门?”新来的丫鬟小声打听,“那怎么听说,大小姐是二公主的恩人啊?” 周姑姑就着这事儿对丫鬟一通口述:“当时姜琮月是随着夫人去参加宴席,非要往外面走,还弄丢了夫人的手镯,不知道怎么就落水了,救了人……” 得知姜琮月是怎么救了二公主之后,姜家人也很震惊。 周氏更是气红了眼,没想到当时打发姜琮月去看弟弟能有这种奇遇。 再加上姜琮月被薛小将军求娶、李延德又续娶了高门贵女,他们更是气得不得了。 姜如珍这些天银牙都要咬碎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名满京都的薛成琰怎么会看上她那个讨人厌的姐姐。 因此府中的人提及姜琮月的事,都是顺着主家心意一通瞎说、抹黑,反正都是死无对证的事,谁能想到会被传出去。 丫鬟一听,眼珠子一转,也明白了,回去就向谢锦屏禀报。 谢锦屏淡淡道:“果然不干净。” 她对自己的丫鬟道:“去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她自会处置。皇上最讨厌拿皇嗣邀功的人,没想到姜氏是这种人。” 谢锦屏失望地暗叹,薛成琰啊,你的眼光也太差了。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要让你耳聪目明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章 御前问话 谢锦屏的人很快去拜见了皇后。 “娘娘,我家小姐特地去姜府查问,得知姜氏从前深居简出,并不爱出门,唯有二公主落水那日非要出行。” “而且那日姜府的公子小姐都好好的在船内,只有她非要出去,想来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有所准备,实在蹊跷。” 丫鬟跪下道:“无需您动手,小姐已经盘问过了,现在已经在寻找当日的船夫作证。” 皇后一愣:“咳咳……你家谢小姐,还真去查了?” 上回谢锦屏不甘心,非跟她说要查查姜琮月在救了二公主这件事上是否无辜。 皇后不置可否,也不想插手。 因为这事她隐约知道,并不简单…… 当时她初登后位,唯恐得罪了人招致祸患,所以并未参与细查。 当时皇帝也是大怒,因为涉及皇家丑闻,他明面上留中不发,实则暗地里把整个莲花海翻了底朝天,也没查出个什么来。 谢锦屏一个官宦人家小姐,你的手段难道能比皇上更高不成。 皇后听说她就是去姜家找人问了问,还要找船夫作证,就忍不住想笑。 难道这些事,皇帝没有查过吗? 皇帝只怕早就清楚姜琮月是救二公主的人,只是这事不能闹大,所以也不能公开嘉奖姜琮月。 不过…… 皇后怔了怔,难道当时皇帝把姜琮月赐婚给云安侯,是嘉奖? 毕竟,庇护参了曹修的姜御史,还有别的办法,比如赏赐和升官,不是非要联姻。 这样就说得通了。 听说薛成琰求娶姜琮月时,皇帝震怒。 是因为他觉得,嫁给云安侯,已经是对她的抬举,因为她救了二公主,父亲又正好需要皇帝表态,以示庇护,姜琮月才能嫁进侯府。 可后来姜琮月在侯府过得不好,要和离。 皇帝本来已经觉得面子难看,还是云安侯自己实在不像话,闹到市井皆知,又加上薛家兰花的事,他才顺水推舟,答应了和离。 可刚刚和离,姜琮月便和薛成琰扯上了关系。 皇帝怎么能不觉得气愤,你看不上我赐给你的婚事,原来是你想高攀最好的? 已经让我丢了脸,如今还要打我的脸,告诉我你不凭我的赐婚能嫁到更好的人家? 久在上位者,怎么坐得住? 皇后心念动了动,觉得抓住了皇帝不满此事的缘由。 她不由撑着病体,微微笑了笑。 皇帝都不同意的婚事,这世上还没有能成的。 姜琮月注定跟薛成琰成不了,而她如果嫁到自己娘家,皇帝也不至于跟个普通世家的内宅妇人生气,所以不必担忧她被皇帝不喜的后患。 她也不阻拦异想天开的谢锦屏小姐了,只对她的丫鬟道:“本宫不知道你们说什么,也不知道谢小姐想做什么,本宫要养病了,今后不要来问本宫。” 皇后说话滴水不漏,把自己摘了出去。 可她知道,谢锦屏这样自认聪明的人,只会把这话当作她默许,照样会去做。 …… 到了年下,姜琮月清点了一年的账。 之前薛成瑶带来嫁妆托她代管,虽然时间不久,但账也一并算了,因而薛成瑶也在旁边喝着糖茶听着。 掌柜打着算盘看了她一眼,笑道:“东家就是厉害,这账我都怕算错了,得打两三遍验证,东家一看便知道。” 姜琮月也笑了笑,默算了下一目,写在册上,并未抬头,问:“你知道《九章算术》吗?” 掌柜懵了下:“不知道。” “《九章算术》里有方田、粟米、衰分、少广等九种问题,从前,我从粟米一章里学到粮食如何折算,算得比田庄里的大管事还快。” 姜琮月从前在乡下随王氏住,王家是读书人家,王老先生去世后,舅舅发奋苦读,据说死在了进京赶考路上。 天下读书人,走不到京都的太多。 王氏妇道人家,也不能出门,干着急,只能托了家里的仆人去找里长,给了一笔银子在外治丧,守着门盼消息,也不知道银子花到了舅舅身上没有。 外公和舅舅还留下许多书籍,王氏出于孝道没有处理,便宜了姜琮月,幼时躲着王氏的时候便去偷偷看书。 只是发现了免不得被打。 “你舅舅都死在读书上,你还偷着读书!这小丫头片子。” 科举让她失去了依靠,王氏又气又急,拿藤条抽她的腰。 姜琮月就在这样的打骂里摸着机会,如饥似渴地读了很多书。 经验和知识,跟她的伤疤一样很快层层垒起来。 只是学到的那些东西和旧伤一样,多年后一摸,还会痛。 姜琮月一直不爱提起这些。 她略过不言,薛成瑶却惊喜道:“琮月姐姐,还会这些?那可真是有大用的,我们家庄子里年年收粮食,算得头都大了!还闹出好些拳脚来呢!” 掌柜也急忙道:“是啊,我老家也常有为粮食口角的!” 姜琮月不语,看向桌上,片刻后拿过纸笔来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可知道约分术?” 在掌柜茫然的目光里,她背着已经显得遥远陌生的字句,随着记忆回溯,那些定理在她脑海里形成的墨字,越来越清晰。 “……约分术,可半者半之,不可半者,副置分母子之数,以少减多,更相减损,求其等也,以等数约之。”* 两人坐在一边,一齐呆滞着,云里雾里。 约分术是什么,没听过,一句也听不懂。 姜琮月继续信笔写:“今有一百一十七分之六十三,约之得多少?” 什么? “分母分子相减,得五十四,六十三减去五十四,得九,分母子均约去九,因而得十三分之七。知道了这个,粟米法便能听明白了。” 俩人听傻了,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姜琮月又简单讲了几个约分,转到粟米之法。 “今有粟率五十,粝米三十。若有粟二斗八升,置换粝米,得粝米多少?” 俩人一致摇头,不知道。 姜琮月认真看着纸上,一笔笔写下来。 “一斗为十升,二斗八升便是二十八升,除去粟率五十,乘粝米三十,为十六升、五分升之四,也即一斗六升、五分升之四。” 她看了看薛成瑶和掌柜。 薛成瑶仍旧呆滞,说:“琮月姐姐,这是什么天书?” 姜琮月顿了,认真道:“这是《九章算术》里最简单的换粮算法。” 薛成瑶泄气了:“算了,姐姐你不用算了,嫁妆交给姐姐我是放一万个心……天啊!从前可从未听过。” “琮月姐姐,你适合跟我爹去和算学馆那些博士交流。” 姜琮月又愣了下,试探问:“算学馆?” 上次去薛家时听见她们提过,薛大老爷一向在算学馆与人打交道,不常回府。 “是啊,算学馆是皇上新设的学府,从国子监和工部选拔出擅长算学的能人,研究许多难题……据说,来年科举都要设置一门算经科,以擢选能人。” 薛成瑶想了想,“我哥最近老是在说这个,还说将来造海船,算学馆也是要起到大作用的,画图纸、测尺寸,干什么的都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琮月心念动了动。 薛成琰曾经说过,皇上打算开辟南疆,通了大运河,直达南海。日后还要航行海外,去往南洲…… 姜琮月不懂政治,但这是因为她没接触过。 她懂事物剧变自有其道理。 南洲有广袤土地、有人、有物产,且大周能航行抵达,这说明什么? 说明不是贸易,便有战争。 顾西望前些日子也在赏金大会上说过,大周一直在与西边的沽金海打仗,商路封闭,不得不考虑与安绛兰通商。 安绛兰国的难以相处,从那位拍下凤冠的王女身上便已展露苗头。 皇上很想与南洲通商。 姜琮月脑中刹那间闪过许多消息,定住了这一条。 开辟南洲航路,不知其中有多少商机……茶叶、丝绸、瓷器、金器,向来是别国皇室最喜欢的珍品,这利润太大了。 安绛兰一位亲王的女儿,就可以随手抛出四万两拿下凤冠……事后只是咬牙心疼不已,并未伤及根本。 他们就和西域广为通商。 恍然间,姜琮月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前些年听说过,皇帝清算了一批丝绸商人和户部官吏。 只怕是硕鼠啊。 陆上商路大开时,姜琮月一无所知。 如今海上商路将开,姜琮月却仿佛看见了一座遥远的大门对自己打开,乘上大船,便可去往彼岸…… 她盘算了一下这些时日的收益,心中忽然敞亮起来。 那日阿大给她万里镜,她坐在山墙上摇摇晃晃地看见远处商船行去。 最远的敢想,也就是能顺着运河南下去看一看。 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也许真能亲自站在南洲的土地上,看沙漠里金黄的城堡,如山一般的墓室。 姜琮月的血都热了起来。 她不想再被限制在那一方后宅天地了。 即便以后,嫁了薛成琰,她也不想仅仅依赖他的羽翼庇护。 既然有了想法,姜琮月也不等后来,立刻便付诸行动。 “掌柜,前些日子说过咱们浣玉新的店面有些小了,可以换间大的。这些日子,我们要着意看看哪里有商铺合适的。” 姜琮月嘱咐了句,想了想,又道:“哪里有精通造船的师傅,还请帮我也注意一下——我有事情要问问。” 关于南海造船,自己所学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姜琮月还不确定。 算学馆能人那么多,即便有用也轮不上她用。 不过多知道一些,总归是没坏处的。 掌柜答应了是,想了一想,道:“我认识一个在莲花海做过船夫的,从前家在海边,也是见过人造船的,倒可请来问问。” 姜琮月点了头,没多久人就被请了过来。 一拜见,才发觉眼熟:“姜老板,原来是你啊!” 姜琮月客气笑了笑:“您认得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船夫黝黑的脸庞露出一抹笑:“我记得,我女儿出嫁时也来您家店里看过首饰,你们没嫌弃,反倒拿了许多注意,便宜卖她最喜欢的一套,她天天念叨呢!” “也是这样,我才知道您三年前还在莲花海落过水。” 这么巧合,姜琮月和他闲聊起来。 才知道船夫一向在莲花海撑船,莲花海贵人出行多,给的赏钱也多,他家底倒还算丰厚。 只是女儿也跟着他风吹日晒长大,双手粗糙,到了其他珠宝店里便被人嫌弃。 最后是到了浣玉新才买下的头面。 船夫憨厚地笑着:“本来没想起来当年落水的是您,还是最近老有人来问三年前有人落水的事,我才想起来了。” 姜琮月注意到了,眼神一凛,细问道:“什么人问?” “是一个丫鬟!也是奇怪,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人来打听这事。” “还非要问明白,您当时到底是不是故意救人的。” “我就觉得奇怪!这救人哪有故意救的,那不都是见到性命攸关,赶紧把人捞起来……” 姜琮月静下来,后背微微渗出汗意。 若非今日偶然找船夫问造船的事,还不知道有人在查自己。 这话头,明摆着是怀疑她救二公主那次是故意的,不然她怎么说救便救了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是谁? 不愿意见她嫁给薛成琰的人多了,为首的就是皇帝。 但皇帝高高在上,不会如此明显,那就是其他人。 皇帝本来似乎就对她应嫁给薛成琰很不满,要是此事被做了伪证,那她性命不保都有可能。 姜琮月闭了闭眼,心里有了主意。 她道:“多谢师傅,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如果再有人来问你,你一律躲闪,说不知道即可。” 姜琮月深吸了口气,又叫论琴来:“我写信给薛小将军。” 姜琮月的未雨绸缪,几乎没有出错过。 过了小年,皇帝一道旨意,召见了她。 君威森严,姜琮月再一次来到这里,只感觉一切被压制得窒息。 她跪下问安,听见上面把东西摔了下来,一阵破碎的声音。 “姜氏,现有人揭发你救下二公主之事实乃蓄谋已久,心机叵测,你如何分辩?”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7章 民女来审问 预想中的问话果然来了。 姜琮月埋头,温顺道:“皇上请说。” 她毫不畏缩、也不为未知的发难瑟瑟发抖的态度,让皇帝一时间,许多气势都压在了胸腔里。 向来他骂人,没有不害怕的,没有敢争辩的。 这姜氏竟然不仅不怕,还能镇定地让他细说? 皇帝都觉得荒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皇帝。 发怒一旦不被承接,接下来的气势便持续不住了。 他都感觉自己的阴沉怒火只是在强撑,沉声道:“有人向朕告发,你从前根本不爱出门。只有二公主出事那日,非要离开船舱,去外面看看,因而救了二公主。” “你就告诉朕,此事是否合理?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水?又怎么能救起一个半大丫头?” “连姜府的下人也指认你似乎别有所图,莲花海的船夫,也遮遮掩掩,似有隐情,你实话实讲,到底有何企图?” 这明摆着就是栽赃了。 姜琮月听着不动,其实这些都是很容易推翻的谬论,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是皇帝,想信什么就信什么。 姜琮月早就察觉到,皇帝并不喜欢她,她推测,应该与自己要求和离有很大的关系。 薛成琰是皇帝最看重的勋贵子弟,对于他的婚事,皇帝肯定也有打算。 谁料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人打乱了他的计划。 对于皇帝的态度,姜琮月想过很多,只是她没想到,薛成琰的婚事竟然重要到让一国皇帝如此不分轻重地听信对她的污蔑,随手就要处置了她。 若放在以前,姜琮月肯定能避则避,谁想跟一国之君站在对立面。 可是那日不一样啊。 阿大收到了她的信,不顾一切,两天未合眼,带着风尘策马回京。 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犹豫地跪下说,求娶她,只要她,以薛家为证。 他睫毛上有灰尘,姜琮月离得近,看见了。 薛成琰甚至小心地不碰上她的衣袖,以免把身上仆仆风尘沾上她。 可他的仆仆风尘何尝不是为她沾上的。 这次要避吗?那些明争暗斗。 姜琮月好似站在一座半遮半掩的帘幕后,惯性的茫然,让她不要揭开帘幕。 可前面的光实在刺眼。 竟那样不吝穿过层层人影,照到落灰的她身前。 她是一座泥胎木塑的人偶。 本该帘外行人如织,无从驻足,百年沉默寡言。 而后那片帘幕揭开了,阳光为她而来。 姜琮月不适应地舒张着,瓷胎忽然生出了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拥有了温度的肢体,当然要往前走。 姜琮月也不见害怕,温声道:“皇上圣明,已经将证据告诉得这么明显,民女也知道了,多谢皇上提醒民女,不要为有心之人栽赃。” 皇帝表情猛然一收,甚至没听明白姜琮月在说什么。 什么? 他什么时候提醒她了?又什么时候把证据告诉姜琮月了? 姜琮月继续说:“还请皇上,将涉事人等与证人一并请上堂来,民女既受皇上教诲,必然不负所托。” 你在说什么? 我又教诲你什么了? 皇帝的表情,看上去像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琮月,怀疑她是不是没听懂自己的话,自己明明是要罚她。 可姜琮月上次那么对答如流,看起来也算聪明,怎么会听不懂? 看她的样子,怎么感觉自己在给她铺路似的。 “你……” 皇帝语塞地看了她半天,实在好面子,也绕不过去这个流程,只能沉声哼道:“叫证人来。” 证人很快就被请来,包括姜府的下人、一个陌生的丫鬟,还有莲花海的船夫。 进来之后便赶紧跪下,零零碎碎地行礼问安。 姜琮月看了一眼,抬头问道:“您可否叫二公主来?” “二公主向来和你交往,自然有失公允,朕,不愿让她接触这些阴私之事。”皇帝慢慢道。 那当然了,二公主来了就会相信她。 姜琮月微笑:“若是最后证实民女救公主是居心叵测,下旨处罚,二公主自然会知道民女是怎样的恶人;而若是没有证实,民女也自会向二公主说清楚以表委屈,既然二公主左右都要知道,何如请二公主一并对证呢?” 皇帝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抿着嘴,像想把姜琮月拖下去似的。 他又打发太监去请二公主来。 姜琮月看着跪在旁边的几个证人,问那个不认识的丫鬟:“你是哪家的?” 丫鬟闭着嘴,表情倔强。过了片刻才道:“不必问奴婢是哪家的,姜小姐只需知道,奴婢看不惯如此居心险恶之人蒙骗二公主罢了!” 姜琮月点点头:“你穿着不错的料子,制式远在姜府下人之上,花纹又颇为素净,想来府上不好奢侈,但底蕴足够。” 丫鬟脸色变了变,惊恐地怒瞪向她。 姜琮月继续打量着她:“双手细腻,不干粗活,骨节纤细,没有冻疮,步伐轻飘缓慢,是跟在崇尚古礼的女眷身边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打扮,并非服侍太夫人一辈,除了绢子外,腰上还挂了鼻烟壶,是上好的白玉,并非下人可用,那就是给你服侍的人的。” 丫鬟的脸色已经惊恐万状了,其他两个证人和殿内的太监也愣愣地看着她,连皇帝都反应了一会儿。 “鼻烟壶上画的是《牡丹亭》游园一出,‘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姜琮月表情淡淡,不做评价,只是陈述,已经让丫鬟腿都软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服侍的那位小姐,有求不得的心上人。” 丫鬟扑通跌坐下去,慌忙地想把鼻烟壶遮掩起来,可已经被姜琮月打量完了,如此再做反倒欲盖弥彰,只能慌乱道: “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哪里有心上人!” 姜琮月只是将脸转了回去,看向皇帝的方向,肯定道:“的确是位小姐。” 让她诈出来了,丫鬟脸都青了。 皇帝脸色僵了僵,他没想到姜琮月眼光如此细致,不过是个后宅妇人,打量起细节来竟然跟大理寺那些老油条似的。 他有点儿后悔这么冒失就拿她来问罪了,可别最后真让她反证了。 他沉声道:“姜氏,你在做什么?就算是个小姐又怎样?” 姜琮月弯腰行了一礼,条理清晰道:“皇上请来的证人有三位,若是和民女接触过,民女自然认识,既然不认识,何以做证人?只能是与民女有旧怨。” 丫鬟立刻反驳:“哪里有旧怨!奴婢只是看不惯她的样子!” 姜琮月淡淡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蓄谋救二公主的?” “还用问?自然是一问就知……” “一问就知。”姜琮月抓住重点,重复了一遍,“既然带了你们三位上来,想来你问的,是另外两位吧。” 她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姜府下人:“姜大人受了贬斥,嫡母在宫宴上被赏耳光,下令赶出宫去,可没有什么有名姓的人家再和姜府来往。” “你这样丫鬟都穿得好料子的人家,又是怎么和姜府的下人闲聊上的?” “只能是特地登门。” 事情越来越不对了,怎么感觉姜琮月站在高处。 那丫鬟好不容易抓住漏洞,赶紧反驳道:“才不是!你说错了吧,奴婢就不能是偶遇船夫问的?” 姜琮月蓦然笑出声,抬手挡了挡嘴。 她甚少笑,乍然笑出声来,竟让人从她温润的眉眼里,看出几分嘲讽。 “莲花海到了冬月就结冰,船夫没有活干,只能另寻营生。除非去莲花海取冰运进冰窖,明年夏天再用,否则寻常高门,不会和船夫有任何关系。” 丫鬟愣了,眼珠一闪,头皮发紧,失声道:“奴婢就是去取冰的!我们小姐最怕热,所以让我跟着粗使下人去取冰,明年好用!” 姜琮月又笑出声了。 这次她笑了好久,连皇帝也莫名其妙了。 皇帝握着龙椅扶手,半晌问道:“姜氏!你笑什么?” 姜琮月道:“皇上,民女是笑有人竟然如此不坚定,旁人说什么是什么。” 她抬起头来。 “莲花海冬日的冰,不足一寸厚,连行走尚有可能承受不住,如何取那样大的冰砖?” 大殿里倏忽沉默了。 他们都是真正生活优容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取冰。 姜琮月却是实实在在管了侯府家务三年,年年都要对账的。 哪里的冰厚、哪里的冰便宜,都是实打实的计算。一个夏天要用的冰数量不少,差一点出来便多出一笔账。 这里开支多了,那里便要削减。一向银子都是有定数的,侯府的人只知道这里要花,那里要花,却不知道银子从哪来。 个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可这一切,最终都成了她的知识,安身立命的本事,自保的筹码。她从来有从逆境里学到东西,带着它们走向新生活的觉悟。 姜琮月这话一说,便迎来满堂静默。 姜氏轻飘飘几句话,就已证明那个丫鬟在说谎,而且是故意打听她的往事,要证明她蓄意救二公主的。 她道:“既然有人刻意在打听,那这证词便存疑了。” “皇上,疑点民女来对峙,这样的小事,不必您费心。” 姜琮月淡淡说完,便看向了姜府的丫鬟。 皇帝想说的一句话又一时没说出来,姜琮月反应实在太快了。她要是不想让皇帝插话,就会立刻将皇帝捧起来,捧到自己这一边,叫他没立场开口呵斥她。 “想来是你说的,我从来不爱出门,只有那一日非要离开船舱,才救了二公主,对吧?” 姜府下人吓得一哆嗦,刚才姜琮月一番观察,已经让她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姜府的事,姜府下人当然清楚。 她也只是随口一编排姜琮月的坏话,从前多少次说她坏话都没后果,没想到竟然这次被传唤进宫里来了。 姜府收到旨意的时候,全都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畏畏缩缩道:“我,我……” “你这话倒是有趣,我不过是乡下养大的庶女,连作为侯夫人时,嫡母都敢当众训斥我,我在姜家能有什么地位?” 姜琮月语气平淡,带着嘲讽,“姜家岂是我说怎样就能怎样的?姜大人对我和云安侯的婚事那样看重,百般不肯和离,怎会让自己待嫁之龄的女儿随意出船舱?” 姜府下人脸色变了,懦弱狡辩道:“是、是姜大人不知道这事,你自作主张……” “姜府那么多下人,竟没一个能拦住我。” 姜琮月转头道:“那日去船上赴宴,莲花海的游船都是大户人家才能租下的,民女还记得是姜大人的上峰请客。皇上也说,民女一个闺阁女子,若是姜大人和嫡母不首肯,民女绝对无法踏出船舱半步。” “还有,民女在乡下长大,这乡下,正是南安府松宁县银山村。南安临运河,多水塘,松宁县中更是无数河流穿城而过,所有小孩都会水,即便是从未出过宅子的民女,也在后院的池塘里扑腾过。” 姜琮月目光炯炯,问:“但凡是知道民女出身之人,如何不知道这些?” 姜琮月叩首。 “实不相瞒,那日是嫡母叫民女看管幼弟,可民女并非嫡母亲生,不敢严厉,幼弟便跑去船舱外看水,还偷偷拿了嫡母的金镯子要丢到水中。民女自小被打骂长大,害怕被怪罪,便伸手去接,幼弟在此时放手。” “民女感到身后有人推了一把,便就此落入了水中。” 她字句平静,娓娓道来,可句句是血泪。 连皇帝都愣了,他没想到姜琮月是这样落水的,竟然真不是看见有身份非凡的人掉水里了才冲过去的。 其实但凡细想也是如此。 莲花海水深冰冷,莲梗枯草缠绕,最会水的侍卫下水都要找一会儿。 姜琮月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姐,怎么就能赶在侍卫之前找到二公主了? 就在此时,殿外有声音怒气冲冲传来:“关琮月姐姐什么事?明明是别人推我下的水!” 所有人一齐看去,原来是二公主来了。 她气急了,一路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顾西望和薛成琰。 姜琮月跪得笔直,并未随其他人一起回头,只是听见二公主走进来后,目光稍抬。 一道颀长的影子,随二公主一同进来后,便静静站在了她身后。 阳光从殿外照进来,他的影子将她笼罩,一齐烙印在殿中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像是无声的撑腰。 “臣薛成琰,见过皇上。”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章 谢皇上赐婚 皇帝脸色难看,扬声道:“阿昭,你怎么来了?” 二公主甩开斗篷就跪下,头上的钗子铮铮作响,整个宫里也就她敢这样看着父皇。 “父皇,这岂非太没道理?儿臣三年前被琮月姐姐救起,还清楚地记得她手上紧握着一只金镯子!” “儿臣还当那是琮月姐姐的心爱之物,却不想她是如何被嫡母逼迫!” 二公主刚才在殿外听了几句,她最崇尚正义,恩怨分明,可现在却要救了自己的恩人这样受辱,她很是愤怒。 “你……”皇帝语塞了片刻,隐约感觉这下是收不了场了。 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能沉住一口气,无奈道:“你问他们吧!” 二公主立刻转过头,看向瑟瑟发抖跪在那里的三个证人。 她看了两眼,站起来上前去就厉声问:“你是哪家的丫鬟?” 那个陌生丫鬟一颤,不敢像刚才那样糊弄她,咬着嘴唇嗫嚅了半晌:“奴婢,奴婢是……” 二公主抬脚就踹在她肩上。 那丫鬟立刻被踹翻了。 “造谣生事,如此无耻,还敢隐瞒本公主?” 皇帝看得眉头一抽,心想她果然是跟薛成瑶玩多了,这一身莽夫习气,能动手绝不动嘴了。 二公主直接扯起丫鬟的衣领,看见后面绣着一个小小的“谢”字,眉毛一竖,大叫:“谢家。” 其他人眉头均是动了动。 薛成琰目光沉下来,暗暗藏住煞气。能叫得出名号的谢家,是太师府上,太师年纪大了,着重培养子孙,几个儿子也算出色,能接触到他,他有的是办法给他们家教训。 顾西望则是咋舌,谢家那个才女小姐?看不出来这么阴暗八婆啊,莫非爱情让人如此疯狂? 姜琮月却是想起了那日的谢小姐。 叫她躲远些,别站在前面的贵女。 名叫谢锦屏。 她记住了。 二公主厉声问:“谢家?谢锦屏?是谢锦屏教你这么干的?” 丫鬟慌了,浑身发软地爬过来,抱住二公主的腿:“公主,公主,不关小姐的事呀!都是奴婢自作主张!” 二公主冷笑:“这样的蠢话本公主听多了,你个撒谎都没法自圆其说的蠢货,就好好指望这样能糊弄本公主吧。” 她转头,道:“父皇,儿臣要责罚谢锦屏!” 皇帝哑然了一下,隐隐严肃道:“阿昭!” 谢锦屏是世家小姐,哪里能为了姜氏去处罚她,把谢家面子往哪搁。 二公主怒火稍稍消退半分,想到谢锦屏身份不赖,不是自己能随意踢打而不受过的人。 于是她点点头,暂且在父皇面前放过—— 她有的是搞谢锦屏的法子,在京都所有贵族小姐、年轻郎君面前将她的手段公诸于众就行了,那个死要面子的所谓才女,一切被人知道了还不得想跳河。 她孤立的人,没人敢跟她交往! 二公主又看了看薛成琰,嗯,这个也要让她知道! 你不是一心爱慕他吗,也就你是个小姐罢了!要你是个公子,薛成琰都能亲手揍你。 丫鬟脸色惨白,感觉一切都完了。 皇帝见这出戏唱不下去了,头疼地准备收场。 谁料薛成琰却上前抱拳道:“皇上,臣还有一事要问最后一个证人。” 皇帝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这位又要折腾什么。 他沉声道:“成琰,你说。” 薛成琰就在姜琮月身边,声音淡淡的,问那船夫:“老先生跟此事有何关系,为何作为证人进宫?” 船夫这才敢开口:“回大人,小的是最近时常听见有人来打探,姜小姐当年救人之事,小的撑船多年,每年见过的人不知多少,哪里对一两件事那么清楚。被问多了,便觉得奇怪,于是支支吾吾,可没想到,就是这样,被当做了证人!” 谢锦屏的丫鬟一惊,脸瞬间铁青。 她见船夫支支吾吾的样子,还以为当真有所隐情,白高兴一场! 所以皇后没参与她们这一局是很明智的。 两个初出茅庐的丫头,也想越过一干高位之人,去查东西、玩心机。 光是姜琮月都能把她们给玩死。 谢锦屏一开始能顺利,不过是她的目标正好撞上皇帝的心愿罢了,而不是她的计谋真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只有顺着皇帝的心意去做,阳谋也能成功,这才是皇后多年的心得。 事已至此,皇帝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今日之事原来是一场误会,既然没事,姜氏就回去吧。日后若要举证,万不可捕风捉影,要有确实证据。” 他看着薛成琰,却见他不肯罢休,继续道:“皇上,今日之事让姜小姐受了极大委屈,姜小姐既是二公主恩人,也是薛府上下的恩人,更是先帝生晚了几十年的知己——” “若姜小姐生在当年,只怕深得先帝喜爱,而今却这样误会她,臣认为皇上圣明之君,不会不赐以补偿。” 又来! 皇帝真是要被他气的,这一个两个的都把他捧上去,硬生生把他架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又是拿先帝说事的,又是拿救命之恩说事的,到底要他怎样? 这姜氏在你嘴里都成先帝知己了!等会儿她是不是还要做朕的姑姑辈? 但这确实也躲不过。 皇帝闭了闭眼,挥手道:“赐以黄金百两——” 薛成琰等他说完,才继续道:“若非今日姜小姐冷静沉稳,抽丝剥茧分析事实,只怕要遭牢狱之祸,性命之忧。皇上圣明仁爱,赏罚分明,自然人人感戴。” 皇帝听这话头就觉得不好了。 “而姜小姐所做又不止如此,知道皇上近来为安绛兰国之事忧心,姜小姐已于前几日在赏金大会,折服安绛兰王女,令其出四万两白银拍下姜小姐所画的凤冠,自叹弗如,称其堪比安绛兰国宝。” 薛成琰面不改色地说着,皇帝脸色大变。 怎么这也有姜氏的份?? 姜氏怎么一天闷不吭声净干些大事?! “大周的金器生意一直被安绛兰压制,此事已经有人传出去,若是传到外国,想必许多人好奇大周金器之华美。” 薛成琰半句不提是自己让人传的。 “赢得拍卖,是次要。但为大周争光,并非常人可为,姜小姐天资品性,实在令臣拜服,也应为百官表率,鼓舞大周生民。” 皇帝手放在龙椅上,微微发抽,不敢想这小子还敢提出什么话。 薛成琰抬起头,目光炯炯:“可臣作为属下,自然不能不懂事,也要为您分担。” 他长长地一叩首:“臣自知不能般配姜小姐品性人格、如此功劳,但家中资质尚可,可助力姜小姐发扬大周金器,远扬我大周盛世美名,令番邦惊撼,蛮民向往。” “姜小姐若不弃,可得成琰为夫。” 皇帝差点晕过去。 倒反天罡了!!! 你再敢说大一点呢?!若是朕再不同意,你是不是还要倒插门?! 姜琮月愕然地看着他,她只觉得薛成琰靠谱能干,没想到嘴还这么厉害。 可她看着他,又感觉他的赞美并非只是春秋笔法、为她抬高身份。他的狂热,倒像有八成是真的。 事到此时,不容多想,姜琮月从不拖队友后腿。 她利落地弯腰点头,道:“不弃的。” 薛成琰伏在地上,嘴角一弯。 头也并未抬起来,只是看着地面光可鉴人的镜砖,久久地笑着。脊背仍有少年气的清瘦,可肩已变宽,皇帝看着他,感觉他恍惚已成了个大人。 他说:“多谢姜小姐。” 皇帝闭了闭眼。 他拦不了了。 他看着薛成琰长大,外人都说薛成琰最出色懂事,身为长兄,肩负责任,给弟妹们做好了榜样。 可他知道,薛成琰其实最是顽劣的少年心气不过。 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皇帝长叹一口气,终于放弃了对薛成琰婚事的设想,冷冷道:“去拟旨来。” 薛成琰知道,这是要赐婚了。 皇帝冷着脸写了一道旨意,想赌气扔下去。 可到底不合时宜,只能把动作收回,递给身旁的太监。 “皇后身子不好,你们择日定亲,婚礼……” 薛成琰急忙道:“臣请钦天监监正看过,来年正月二月都没有太好的日子,年前倒是有。” 皇帝真是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你这小子,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巴不得把人家早点娶回家! 这么短的日子,别人想做点什么干涉也来不及了,完全是不按章法行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措手不及。 薛成琰顿住,问姜琮月:“姜小姐可有喜欢的日子?一切以姜小姐为先。” 皇帝立刻指望着姜琮月挑个晚点的日子。 “就年前吧。”姜琮月道,“年前挺好的。” 她综合考虑,觉得皇后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而且过个年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早些尘埃落定为好。 皇帝真想甩他们脸色。 对于这场婚事,姜琮月像看待盟友。情势所迫,她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况且她很喜欢薛家。 从来都不是她迁就,是薛家向她递出了援手。 却不想这短短的一句话,给薛成琰的内心带来了何种波澜。 六年。 汲汲营营六年,终于美梦成真。 他嘴角勾起,甚至双手紧张得青筋微绷,紧扣成拳。 却泰然自若一般,压抑着狂喜,面若沉稳道:“谢皇上赐婚。”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章 求救 姜琮月也跟着道:“谢皇上赐婚。” 今天闹了一场,多少让皇帝的脸挂不住,最终他们也得给皇帝一个体面,不能把他逼急了,以免闹得不好看。 皇帝却并不见乐意,淡淡哼了一声:“婚是要成了,也不知姜氏的嫁妆准备得如何。” “云安侯刚刚续娶了林首辅之侄女,倒是好大的派头呢,来日朕也要叫他们进宫问安。” “到时你们可别丢了朕的人。” 皇帝淡淡挑起这个事,其实他也不重视云安侯,林小姐也不是林首辅亲生,只是个侄女,不是他该关心的。 但两对成婚时间相近,云安侯又是姜琮月前夫,这就有说头了。 林氏到底是大家族的小姐,到时只怕有好戏看。 薛成琰嘴角跳了跳,装得好似全不知情一般,刚要接下话来,就听姜琮月已经说道:“准备好了,多谢皇上费心,民女定不会丢了薛府的脸。” 薛成琰怔怔看着她,皇帝也不想说话了。 “好。”他坐在龙椅上冷冷道,“等过了新年,你们就来请安吧。” 他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 姜琮月提起裙子,垂头往后退去。 薛成琰也要起身跟他一起出去,皇帝却出声道:“薛成琰,你留下来。” 两人的目光在此时交错了一下。 出了上书房,外面的日头正高,暖洋洋地照着整片广场。 二公主跟姜琮月慢步走着,在房檐阴影下讲话,顾西望沿着金瓦红墙的房子跟上她们的步伐。 “……姐姐,父皇这次是太过了,偏听偏信,竟然要问罪姐姐。”她眉眼愤怒,仍然把此事看得很重,“说好听了是误会,说不好听了岂不就是为奸人蒙蔽,不分是非——” “哎哎哎哎哎——祖宗,祖宗!”顾西望吓得跳脚,恨不得堵上她的嘴,惊慌地看了看远处,御前侍卫仍然在大殿前行走。 二公主烦躁地挣开他,怒道:“你还敢拦我!” “我——”顾西望语塞,满头大汗,表情扭曲地竖起食指恳求她小声点,“这让人听见了,可是大不敬啊!” “父皇做错了事,怎么就不能让人说了?若是皇帝做错事不能被人提出来,那御史存在又是什么意义?唐太宗为什么不杀魏征?邹忌讽齐王纳谏为何是美名?” 二公主冷哼了一声,也许是这件事让她心里带火,她接受不了父皇做这种事。 她不想相信一般看着顾西望,上下打量一番,难以启齿道:“真没想到你也成了油滑媚上之人,阿谀奉承。” 她跟姜琮月道了声别:“姜姐姐,我先去找人算账,等你和薛成琰成亲再见。” 二公主转头走了,步伐如飞,走到宫墙门下,她的宫女便飞快地走出来跟上去,连裙摆也很快消失。 姜琮月第一次看见阿昭发脾气,也有点惊讶,平时她如太后所说,像粘豆包似的,笑起来有一双月牙眼。 可发起脾气,也如此不留情面,连皇帝做错了事,她也是不客气的。 她看向顾西望,只见这位一向混不吝的纨绔子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过地望着二公主的背影。 姜琮月道:“小顾,大约是撞到二公主气头上了,回头好好说开就是。” 顾西望收回目光来,低着头看路,好像想说什么满不在乎地打圆场,可走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声: “……唉。” 姜琮月看了看,他眼眶是红的。不由得愣了。 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和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吵成这样,他心里也是难堪的。姜琮月不多看,当没看见这回事。 顾西望嘟囔道:“我小时候也没那么不媚上吧?我记得从小皇上就说我油嘴滑舌哄他开心。” 姜琮月都被逗笑了,安慰道:“你做了这些年参谋,是皇上的臣子,自然规行矩步,出言谨慎,阿昭不一样,她没做过臣子。” 顾西望继续嘟囔:“我也没做过公主啊……” 薛成琰出了上书房,左右看了看,看见那两人正走在前面,顿时跟上去。 他本来脸色冷漠,还在想这小子又欠收拾了。 可刚大步走近,就听见顾西望大声嚷嚷:“嫂子,你人真好!” 姜琮月逗得忍不住笑,薛成琰浑身一定,等着听下一句,可她竟没反驳。 竟没反驳。 顾西望好端端走着,忽然被人挤开,这力量不容小觑,甚至十分熟悉,像他挨揍的每一次开场一样,熟悉得令人心慌。 薛成琰自然地跟上姜琮月身边,前方转过弯,他挡住了风口,顾西望直接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到墙边贴着。 “你回珠宝坊?还是回庄子里?” “先回珠宝坊。”姜琮月和他也很熟悉了,说话并不客套,早已相识一般,“浣玉新近来生意很不错,我想换个大点的店面,赶在成亲之前办好才是。” 薛成琰浑身都透着愉悦,也不知是哪个字让他春暖花开,反正顾西望保证自己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厮如此花枝乱颤、恨不得开屏的模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我随你去,我对珠宝坊恰好很熟悉!” 姜琮月上次其实已经知道了珠宝坊就是薛成琰的产业,何止是熟悉,从小他就看着那一带的账本长大。 她笑眼一弯:“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到了马车前,一辆比她平时坐的更大的马车停在那儿,马也是上好的极品。 薛成琰上去撩开车帘,回头看了看,姜琮月顿了顿。 她提着裙摆上了凳子,薛成琰伸手拉了她一把。 冬日暖阳下,他带笑的眉眼几乎璀璨得蛰人。 他力气比她那日大多了,姜琮月把阿大拉上庑廊时,还想让他借力,可如今却猛然发现似乎他不需要。 不禁怀疑他那日为什么还要她拉一把。 薛成琰蹲在车帘外,立刻介绍道:“那里有茶,还有几样点心,那是《京城书院奇谈》的最新一册,有什么事再叫我,我就过来。” 姜琮月点点头,坐在了马车里,看着周围风格陌生的陈设,有些恍如隔世,片刻后,看着那熟悉的麒麟纹样,又渐渐漫上来安心。 他从小到大都一如既往地喜欢麒麟纹样,她已经见证过他的成长。 薛成琰放下车帘,自己下车上马,嘴角的笑意实在是让人看了心痛。 顾西望捂着心口,一脸痛苦地看着他像只摇尾巴的大猫一样远去。 哎!还有破事得干呢。 二公主要去收拾谢锦屏,他何尝不得忙着收拾一堆人。 谁让他爱看热闹呢! …… 陈贵妃十分忧心,为了皇后的身体,她惴惴不安好些天了。 “娘娘,您今日还要去侍疾吗?”女官问她,陈贵妃心烦地撇下钗子,按着妆匣,始终也定不下心来。 “人人都知道本宫和皇后交好,如今娘娘还没事呢,外面就有推举本宫为继后的了。你说,本宫听了堵不堵心?皇后娘娘听了堵不堵心?” 女官小心道:“那娘娘,是什么意思?” “本宫就不想往上走一步!父亲还偏偏要到处走动,让皇上烦了他倒是其次,若是让皇后娘娘也以为本宫觊觎后位,本宫如何对得起娘娘?” 女官看着陈贵妃的容颜,忍不住道:“娘娘,其实您是后宫高位嫔妃中唯一有皇子的人,皇上这些年也对您颇为优待,未必没有可能封后。” “况且,就算您不愿意,您也是最适合的人选啊……” “适合?比本宫适合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爱操心的性子,还比本宫适合当皇后呢。” 女官霎时吓得跪下去:“娘娘说笑了!” 陈贵妃沉出一口气,发愁道:“大皇子虽说是本宫生的,可从小在宫外长大,就跟本宫不亲。他的性子阴沉,本宫跟他多说一句都害怕。” “你去告诉大皇子,近日千万不要动什么心思,把本宫推上后位!” 陈贵妃傻吃捏睡了一辈子。小时候靠爹努力,进宫了运气好一举生下第一个皇子,连养孩子也没操什么心,皇帝当时厉行严格教育,把皇子送到宫外教养,说是要吃苦长大,才不会觉得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变成没有上进心的废人。 由于陈父实在是太过努力,她的地位水涨船高,十几年一路从美人到为嫔为妃,她爹还不肯善罢甘休,硬生生靠自己努力把女儿送到了贵妃。 如今,还在努力要保她为皇后。 连她儿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货,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被大片朝臣评价为心机颇深,喜怒无常。 不过政治手段还尚可,皇帝对他整体是很满意的,认为是自己严厉教育下出的能吃苦的人才。 陈贵妃实在是怕了,怕自己会被爹和儿子一路向上推举,那个位置她拿不住,从来没管过事儿。 她只能烧香祈祷这两人别太努力了。 她对皇后也没恶意,只想在好姐妹的庇护下一直傻吃捏睡。 可她真怕爹和儿子为了野心对皇后干点什么。 陈贵妃扶着头,突然问:“大皇子呢?” 此刻,皇后宫里也迎来了一位罕见的访客。 大皇子道:“儿臣来拜见母后。” 他看向一旁,问候道:“许久不见,皇妹怎么也在这里。” 二公主笑了笑:“大哥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不过还请大哥坐下,今日我有事要办。” 皇后咳了咳,看着二公主,心里不太妙。 她向来不管二公主,也是不敢管。因而此时也只是微笑着,和蔼道:“二公主有什么事,要母后做主?” 二公主抬眼看向殿外,不出所料,很快便有人报:“谢小姐来拜见。” 皇后眉头一跳,她没召见谢锦屏,谢锦屏怎么突然来了? 要是平时,皇后还能想是谢锦屏又出了什么主意。可结合上二公主的那句话,她不妙至极。 不会是这个蠢货干什么被发现了吧? 皇后闭了闭眼,道:“本宫身体不适,不想接见外人,让她回去……” “不,不用。”二公主打断了她,难得不顾礼数,她平时还是会给皇后面子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皇后心中警铃大作。 继母和最受宠的前妻女儿,她被这个身份限制,什么也不能表现。 只能稍微严厉道:“阿昭,本宫不想见。” “娘娘别着急,免得伤了病体。”二公主抬了抬眼,眼睛不动地笑道,“请进来。” 皇后气得攥紧了被子。 乖戾! 她从前就一直记得二公主的这性格,对她多加避让。 可是这些年二公主长大,对她也还算礼貌,皇后还以为她乖张叛逆的时候过了。 可没有。 二公主还是那个说干什么就敢干什么的性子。 二公主抬起头,笑看着大皇子:“皇兄,有人拜见,我们不方便在这,去屏风后面躲一躲吧。” 皇后满头冷汗,只觉得病体残躯,竟然让她无力抗拒一个小辈。 屈辱不甘、病卧在床的病人的残败之感,霎时让她十分痛苦,却还要竭尽全力想办法解决谢锦屏这个蠢货的后患。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是感觉这几十年的艰辛统统挤在胸口,让她想要放弃。 ——可是家族还在啊。 皇后忍着冷汗,终于睁开眼。 谢锦屏一走进来,见没有旁人,就慌张拜下:“娘娘!求您救我!” 她抬起头来,惊吓得眼角含泪:“我的丫鬟去打听姜氏的过往,可她今早被带出门,便再也没回来!” “臣女听说她被皇上叫去问话了,可姜氏已经出宫回家,臣女的婢女还没有消息,只怕不妙啊娘娘!也不知姜氏因何狐言惑众——” 大皇子并没想到自己还能看上这样一场戏。 他沉了沉目光,长眉压着深邃的长眼,看着二公主大步走出屏风。 屏风被她撞开,外面的景象露出来,他伸手挑开面前的帘幕,玩味地看向楚楚可怜跪在地上求救的谢小姐。 二公主上去,抬手便扇在谢锦屏脸上。 清脆的一声,下足了力气,谢锦屏心头猛跳,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她,满眼惶恐。 也是此时,谢锦屏含着泪,和后面帘幕后,冷淡俯视着她的大皇子对上了一眼。 未知此人是谁。 二公主疾声道:“谢锦屏,就是你蓄意栽赃琮月姐姐?” 皇后闭眼。 完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章 姜老板带了年轻郎君逛街! 谢锦屏惊恐极了,脸上却还仍然强撑着一无所知的表情,捂脸忍泪问: “二公主,您,您说什么?” 二公主就不是会跟人来回拉扯这些的人,径直道:“皇后娘娘,你可要给我一个解释?” 皇后强笑:“二公主,什么解释?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说,别是有什么误会……” 二公主不耐烦了:“装什么装!自己心里都心知肚明,还装成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们是真想浪费我时间?” 她冷眼一扫,竟然如此口出狂言,谁的面子也不给,叫来自己的宫女嬷嬷:“给了你们一句话的机会,不会好好说话,就去父皇面前说吧。” 她看了一眼谢锦屏:“带走。” 她身边的嬷嬷都是力气极大的,上手一拽,直把谢锦屏拽了个跟头,头发都狼狈散下来,一路尖叫着出去了。 皇后愕然,一口气在胸口不上不下,气得她要吐血。 装傻是宫斗中最基本的素质,她们早就习惯了不管问什么先装不知道,可是二公主根本不顺着这套来! 她认定了有罪,那就是有罪,管你有什么说辞,她连听都不听。 还跟你斗心机呢,她能听你说一句解释都是她尊重你。 皇后气得肝疼,她第一次和二公主对上,就发觉她当真被宠得如此过分。 元后啊! 你死得太早,给你的女儿留下太大的庇护了…… 大皇子看着二公主把人拽走了,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躬身行礼,晦沉的目光落在地上,温声道:“母后,不用担心谢小姐,以免伤了病体。” 皇后道:“本宫担心她什么!她出身太师府,就算真被二公主抓住了小辫子,她家里也会保她。” 大皇子笑问:“那母后是担心什么?儿臣可能为您分忧?” 皇后缄口不言,她对大皇子也满心防备。 除了她弟弟,她谁也不信。 她沉默半晌,叹气道:“这谢小姐,爱慕薛成琰已久,见不惯那姜氏被薛成琰求亲。因为本宫想赐婚姜氏给本宫的弟弟,她就认为本宫也不想促成这一桩姻缘,所以天天来烦扰本宫,要从中作梗。” “看二公主的样子,她只怕是已经动手了,本宫是担忧谢小姐攀咬本宫,让皇上误会。” 栽赃姜琮月,说到底了也就是件小事。 可这件事更重要的,是谢锦屏拿二公主落水的事做文章,皇后一点儿也不想沾上关系,她本来就是嫌疑人之一。 大皇子不知道信没信,只是淡淡笑着说:“薛成琰求亲这件事,儿臣也听说过。但为何二妹妹如此生气?那姜氏关她什么事?” 皇后说:“你近来忙于帮你父皇处理政事,还没听过。那姜氏,是二公主的救命恩人,三年前曾在莲花海救了她的。” “谢小姐就是拿这事做文章,说姜氏跟推二公主入水的人有关系,救二公主是早早算计好的,真是蠢!” “若是姜氏跟此事有关系,难道皇上查不到?三年前皇上早就查了个底朝天,只怕对凶手早已有想法了……” 大皇子眸光动了动,眼中有情绪一闪。 他微微抬起视线,幽深如静潭的眼睛窥不见底,看着抱怨谢锦屏的皇后。 “父皇已经有想法了?” 皇后察觉到什么,不再对此事进行深谈,敷衍道:“皇上怎么想,本宫也不清楚。” 大皇子笑了笑:“二妹妹当年还小,竟有人为了私心推她下水,不知道是多大的仇恨。儿臣想起来,也觉得凶手罪该万死。” 皇后皱眉,表情渐渐冷下来,回视着他。 “是啊。”皇后也说,“罪该万死。” 大皇子又去拜见了一趟陈贵妃。 陈贵妃不大想见他,说自己在午睡,让他在殿外请完安就回去。 听太监说完,大皇子淡淡笑道:“不妨事,我在这里等母妃睡醒。” 太监头上都冒冷汗了,弓腰说:“这,大皇子,娘娘近来因为皇后身体不适,心情也不是很好。您这样等下去,不是个事……” 大皇子脸上笑意淡了,静静看着太监:“本宫已经两个月没见到母妃了。” 太监心里发慌,只能硬着头皮,小声说:“殿下,也许是皇后病重,娘娘怕您拜见,让人说咱们私底下商谈什么,图谋不轨……” 大皇子彻底平静无波了,看了看纹丝不动的帘帐一眼。 终于说:“那本宫来日再来请安。” 他站起来,看着帘帐后隐隐透出的花瓶影子,拔高声音,说:“儿臣希望母妃身体康健,告退。” 他转身大步离开后,陈贵妃才叫宫女掀开帘幔,叹了口气。 大皇子出了贵妃宫,去御前。 侍卫随行在身后。 半晌,大皇子突然开口道。 “我这么多年,为母妃谋求够多了,为何母妃还是不肯对我有个好脸?” 侍卫一惊,小心地瞥了眼,只见大皇子好似在低声喃喃自问一般。 “先皇后薨逝那么多年,还在庇佑元昭。皇后都快死了,还在为她从小带大的弟弟图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十分不解。 “难道本宫在宫外长大,就不是她的儿子吗?” 侍卫听得心惊胆战,差点就跪下。 然而大皇子就好像是随口一说,那两句足以让人吓破胆的抱怨,就如风一般消散了。 他到了御前,二公主刚刚陈述过一遍谢锦屏的罪状,皇帝被她闹得不行。 虽然谢锦屏栽赃姜氏这事,也有他顺势而为的成分在,但放到明面上,皇帝还是要处罚的。 “拿皇嗣做文章,其心可诛。”皇帝淡淡道,“朕念你是初犯,你父亲又是国之功臣,不会大加惩罚。但禁足、训话还是少不了。你就回府去,好好闭门思过吧。” 这也太偏颇了,要是姜琮月刚才没为自己反证,那她犯的可几乎是死罪。 二公主恼怒道:“父皇!您怎么能这么轻拿轻放?若是人人都能拿儿臣的性命开玩笑,岂不是藐视皇家?”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朕下旨就是了。” 皇帝无可奈何,拟了道旨意训斥太师府,说明谢锦屏的所作所为。 二公主终于勉强满意,亲自领了旨,要去太师府宣读。 她要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才女谢锦屏是个什么阴暗的货色。 谢锦屏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连反抗都想不出办法了,她这些事被宣扬出去,她再也不敢想以后别人怎么看她……她要怎么在京都生活下去。 也许父亲会觉得她丢人,把她送到乡下…… 或许她引以为傲的父兄也会因为她受牵连。 她和薛成琰再也没有半分机会了,她那些年的少女心事…… 全部都碎了。 跌跌撞撞地出了上书房,谢锦屏感觉到惨白的阳光晒在自己身上,她浑身却冷得发抖。 无数的目光刺向自己、宫人的眼中似乎带着嫌恶,看着破碎了以往清高形象的她,败犬一般往外走。 就在此时,有人忽然在身后扬声道:“给谢小姐披件斗篷。” 谢锦屏骤然一紧,猝然回头,只见刚才在皇后宫里那人出现在她身后。 眉眼柔和,好似当真同情她一般,问:“谢小姐怎么了?” 谢锦屏怔怔的,拉着斗篷,发着抖,流着泪,不知道他是谁。 他身旁的人呵斥道:“还不见过大皇子?” 谢锦屏这才领悟过来,这是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大皇子。可他看着,并不像传说中一般……冷漠。 大皇子抬手制止了身边的人,温和道:“本宫听说了谢小姐的遭遇……其实,本宫觉得谢小姐无辜,若非有人刻意误导,怎会引导谢小姐去查姜氏?” 他叹息一声:“谁不是担心二公主,才去查明真凶呢?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如何逍遥法外,看着别人如无头苍蝇一般。连母后也说了,早知道凶手不是姜氏,姜氏只是被人栽赃,若是姜氏背了锅,真凶不就隐匿得更深了?” “谢小姐要是早日问过母后,只怕便没有今日之祸了。” 谢锦屏怔了,咬着唇,茫然地说:“皇后娘娘……默认我去查姜氏的。” 大皇子一愣,好像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但眼神动了片刻,又沉下目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母后怎会明知道还让你去查?” 谢锦屏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真相。 她颤巍巍抬起眼来,看着大皇子,好似胸中的一腔不甘、痛苦、茫然,都找到了汹涌倾泻的出口—— “皇后娘娘,故意诱导我去查的?” 痛苦到了极致,她很轻易就顺着大皇子的话去思考:“是要……隐瞒什么?” 大皇子的眼角蓄起幽微的笑意,看着这个蠢人又要自寻死路。 嘴上却绷紧着,皱眉看着她:“谢小姐慎言!母后向来贤德仁爱,怎么会跟二公主落水有关系?” 谢锦屏的思绪却已经不受控制地飞舞出去,她想到今天二公主毫不给皇后留脸面的样子,皇后一国之母,却要受这样的气,身为长辈也无法压制她。 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气? 她被人利用了。 走投无路,谢锦屏心中骤然烧起迷惑双眼的火焰。 她被人利用了! …… 姜琮月和薛成琰走到了珠宝坊,她掀开车帘,薛成琰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下来。 她低头踩着凳子,薛成琰伸出手,她并没去碰,只是在他肩上扶了下。薛成琰余光看见手落在自己肩头,轻轻借了下力便下去。 她轻声说:“人多。” 薛成琰愣了愣,这话说得好像他们私底下特别亲密一样。 他禁不住红了耳廓,收回手轻蹭鼻尖掩饰。 姜琮月仰头问:“你不用稍做掩饰吗?等下被围起来看,就成了热闹了。” 薛成琰目光闪了闪,低头认真看着她,问:“你想把我藏起来吗?” 那眼神既是恳求,又是听话。 姜琮月被他看着都有点受不了,一手摘下头顶的笠帽,抬手盖在他头上。雪白的面纱垂下,他挺拔的身躯倒有了几分秀气。 薛成琰愣了一下,拨开面前的白纱,姜琮月说:“我可不想堵得水泄不通,走,咱们去看店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老板带着一蜂腰猿臂年轻郎君逛珠宝坊的消息,立马就被好事者传遍了。 哦哟!不得了啦! 姜老板果然是阔气了,如今脱离了那丧气婚事,都开始金屋藏娇了。 有几个已婚妇女互相之间使了几个眼色,挤眉弄眼,满脸姨母一般的笑容,撑在柜台上看着姜老板带那年轻小郎君逛街。 眼看着她带着小郎君走进了这家店,指着墙上看看,又走进下家店。 那小郎君也一味认真看着她说话,就算带着笠帽,也能看出他走到哪盯到哪。 街坊邻居们不由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 哎哟!看看这小郎君身材可真好,还一直盯着她!姜老板果然有眼光,会挑! 姜琮月看了几间店面,觉得位置都还算不错,正要去下一家店参考,转身就看见店里摆着许多小孩儿玩的玩具,匠人亲手刻制的,有木剑、木弩,面具,甚至还有弹弓。 她拿起一个漂亮的弹弓来看了看,问薛成琰:“你喜欢吗?” 薛成琰终于才有功夫注意到姜琮月之外的东西,看向那弹弓。 心头一动,想起初见那日姜琮月用他的弹弓反杀了歹徒。 那日用她的簪子做武器,弄脏了她的簪子…… 还在想着,姜琮月就扬声向老板买下来。 “老板,这个我要了。” 薛成琰还没反应过来,就收到了一个弹弓礼物。 弹弓上刻着漂亮的花纹,包裹着牛皮,价值不菲,要是他小时候得到,起码得高兴半个月。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能高兴半年。 他惊讶地抬起头:“你送我的……” “是啊。”姜琮月已经走出去,看下一家店铺,“你们薛小将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是我也得替我和阿大赔罪,未经同意动了他的兵器,只能先稍加偿还。” 她把那日薛成琰伪装身份说的话说了一遍,薛成琰脸通红,紧握着弹弓,再也控制不好表情。 前面就走到了内街,姜琮月看了看,随口可惜道:“其他地方都还不错,不过比之浣玉新也并没有好太多。若要更好,只有福祥记那样的地方了。” 薛成琰听闻这个名字,正要心念一动,想说福祥记正适合你的店,不过姜琮月估计不会接受…… 前面福祥记的伙计就看见了他们,登时变脸,往门前泼了一盆水。 “呸!浣玉新的人与狗不准靠近!”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1章 我不是你们老板了 薛成琰本来在沉思的脸色,就这么变了。 那伙计仍然防备,冷笑一声,把店门拉上。 姜琮月抬了抬眉,周围已经有好事者聚集起来。 自从上次赏金大会,福祥记的风头被浣玉新压过去了之后,掌柜的脸色就一直不好。 他们两家一直有竞争,本来福祥记是珠宝坊最好的金店,但凡来逛街的必然先去福祥记看看。 可自从浣玉新有了名气之后,来买首饰的都不看福祥记了,都冲着浣玉新去。 浣玉新没有,才光顾其他店面。 满街的人看见姜老板来了,被福祥记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跑过来看热闹。 姜琮月淡淡扬声道:“福祥记开门做生意,这是打算拒客吗?” “哼,我们不拒正常的客,我们拒恶意竞争、没有底线的同行!” 伙计骂了一声,里面迎来送往的掌柜也听见动静了,笑容一收,走出来看。 “浣玉新的人,你们还过来干什么?岂非是想打听我们福祥记新年出了什么好首饰?” 他横眉竖目:“我告诉你,休想!我们福祥记,绝不会再给你们浣玉新这等小人剽窃的机会!” 周围一片哗然,姜琮月笑了,抬起头来,问:“掌柜又想出什么荒唐的法子了?” 掌柜一噎。 片刻,他气得指指点点:“上回那件凤冠,本就是我们福祥记准备推出的新样式,名叫仙山楼阁飞凤冠,是镇店之宝!不知道你们浣玉新什么人偷瞧了去,竟然赶在赏金大会先一步拿出,还拍出了四万两高价,你们真是不要脸!” 说起四万两掌柜就咬牙切齿,那是多大的成交额啊!要是卖出去的是他们福祥记,该多好啊! 群众哗然。 怎么回事?那凤冠竟然还有纠葛? 薛成琰眸光冷下来,刚动了半分,姜琮月就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这一分异动,叫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福祥记掌柜这才看过来,被这少年蓄势而动的高大身材吓了一跳,龇牙咧嘴: “你,你,浣玉新的,你别以为你带了个小白脸过来,我们就会怕你!” 掌柜回头一挥手,几个看门的护卫立马举着拳头,防备躲闪地跳上来,左右横跳。 薛成琰一怔,眉尾抽了抽。 姜琮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随手把他的面纱拉严实了一点,走上前一步,吓得福祥记掌柜往后退。 “掌柜,上一个对我们家指指点点的人,已经进过官府了。” 姜琮月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给你两句话的机会,把你的说辞圆好一点,啰嗦了恕不想听,讲吧。” 她不仅一点没被他的指责绕进去,反倒是让福祥记掌柜来自证。 掌柜都要气死了,立马挥手,叫人把镇店之宝推上来。 大叫:“诸位看!这凤冠不是和浣玉新那顶一模一样吗?” 这件凤冠第一次面世,在阳光下光彩熠熠,周围的路人围观着七嘴八舌。 “是有点像,都是凤凰围着飞。” “看着没那件精致啊?不过模样倒是挺像,不知道哪个先做出来。” “我相信姜老板,她肯定不会剽窃别人的,浣玉新日日都有新样式,费不着!” “倒是福祥记才要注意呢,他们可从未出过这种款式。” 掌柜本来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等着听别人唾弃姜琮月,揭开浣玉新的真面目。 可没想到没一个激动的,都是淡淡地议论着,反而还很相信姜琮月更先做出来。 掌柜脸都绿了。 毕竟人都是有眼的,常在珠宝坊一代做生意、买东西的人,肯定彼此之间有信息渠道,知道哪家好打交道,哪家店大欺客。 不然,怎么会有“口碑”一说。 浣玉新的口碑就很高,对客实诚,从不掺杂水分。样式好看,连老板也是以诚待人,从不拜高踩低。 若是有人新婚,有特殊的要求,还可以私下找姜老板提意见,做出自己最想要的首饰,人家是真把客人放在心上的。 姜琮月淡淡地看着福祥记掌柜,对他承让一般颔首笑了笑。 “掌柜,继续。” 薛成琰愣了下,惊讶地隔着面纱看着她。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姜琮月根本就不怕福祥记掌柜污蔑她,她在珠宝坊自有自己的名声。 虽然一日日走过来,平时尚不觉得。可这样看着,早已不是刚离开侯府时,忍耐一切、不敢为自己声张的模样了。 掌柜铁青着脸,继续指着凤冠:“这仙山,这楼阁,都是浣玉新的凤冠里有的,我们家这顶早在两年前便已有了图纸,半年前就已打造完成。姜老板,你又要怎么说啊?” “掌柜,你可别抹黑自己了。”姜琮月扬眉,掌柜刚心头一跳,就听她平淡道,“这凤冠,我可画了三年了。” 从刚进侯府时,她就在画这顶凤冠,一直增删填补,到如今才完成。 面纱下,薛成琰的眉眼动了动。 原来她画了这么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还好他拿下来了…… “……你!”掌柜被姜琮月气得倒仰,“你是跟着我们加数呢!你如何证明你已经画了三年?” “我为何要证明?你们尚没有向我证明已经画了两年。” 姜琮月转身,只向那凤冠瞥了一眼,连多看都没看。 “福祥记,为何我三年前画的凤冠,会和你们刚推出来的新样式都有仙山凤凰?向我解释一下。” 掌柜跳脚:“仙山、凤凰,不都是凤冠常见的款式!” 姜琮月含笑看着她。 掌柜这才明白自己被绕进去了,他这不是证明自己瞎栽赃吗。 姜琮月也没有放过他,说:“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我的凤冠上有楼阁和人影,成群列队,取自此诗,求其仙境梦幻之意。‘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掌柜下次仿造时,记得人影也要有细节,别只注意凤凰。” 福祥记掌柜愣了,听天书一样听她说完。 这都什么跟什么,不就一个凤冠还有那么多讲究,吉祥不就得了。 等他明白过来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姜琮月根本就知道他们是故意的。 人群再次哄然议论开。 “怎么又是福祥记的下作手段,真是卑劣!” “笑死人了,好端端的去构陷人家姜老板,不想着怎么做好自家的首饰,怪不得生意每况愈下!” “嘘,别太大声了,听说福祥记的老板不得了,只怕会为他们撑腰呢。” 福祥记掌柜好不容易沉住这口气,面上紫涨,咬牙放狠话找回面子:“好,你等着吧!竟然这样挑衅我们,就是踩在我们老板脸上!我们家老板来了,你可别怕得跪下求饶!” 话虽这么说 ,掌柜心里还是有点悬,毕竟老板上次来可和安绛兰王女竞拍了那顶凤冠。 ……不过,说不定老板只是看那凤冠模样好看呢?再喜欢那个样式,也总不能站在自己产业的对面。 掌柜安慰了自己,继续色厉内荏道: “无论如何,我们福祥记才是珠宝坊最大的店面!你们别妄图靠什么手段取代!” 就在这时,姜琮月身旁那个身材颇勾人的年轻小白脸,便抬起手摘掉了笠帽。 笠帽摘下,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俊朗冷漠的面孔,叫许多人惊了一跳。 长眉下,压着一双似乎含冰一般的双眼,冷冷道:“张有福,我怎么不记得,我还给你发过这种誓?” 掌柜一开始还只是不以为意的听着,而后,好像才慢慢意识到这声音的熟悉。 最后,他的表情一瞬间变扭曲。 掌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小白脸,这是他第一次有胆量看着自己东家看这么久,其实倒不是因为胆子大了,而是他暂且还没反应明白。 “小、小,小将军……” 他喃喃念了一声,忽然间浑身冷汗四溢,腿脚一瞬间软了! “小将军!” 掌柜屁滚尿流地趴着,衣帽都歪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颤巍巍去抓他的裤腿。 “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我、我……” 薛成琰毫无表情地把他踢开,手拿着笠帽,另一只手牵上姜琮月,大步走进了福祥记里。 外面水泄不通的街道,一片寂静。 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掌柜声嘶力竭的那一声喊。 才骤然间犹如巨石落水,炸开万丈波澜—— “什么?小将军?那是薛小将军?!” “姜老板不是带了个小白脸吗?怎么成薛小将军了?” “不是……” 所有人这才一齐醒悟过来,惊恐不已地倒吸冷气。 “姜老板的小白脸,是薛小将军?!?” 什么??! 震惊! 珠宝坊全街道震惊! 很快,这就成了京都时下最新最大的八卦—— 姜老板,知道你现在阔了,可也没想到你阔到这种程度啊!!! 连薛小将军都能给你当小白脸!! 这是什么女中楷模?!这得是什么样的精神?! 姜琮月都愣了,她没想让薛成琰暴露身份,以免引起轰动,可没想到薛成琰直接揭了笠帽,震惊四座。 他大步拉着她走进去,一路走,一路上看见的伙计面露惊恐,有人手里的东西都摔了。 还有在看首饰的客人都惊愕不已,不住问着身旁的伙计:“这是薛小将军?我见到薛小将军了??” 薛成琰说:“这是我的产业,忘记告诉你了,叫他们对你无礼。” 姜琮月听出他语气压着怒火,她倒没什么生气的,就是惊讶,点了点头。 “我刚知道福祥记也是你的。”她以为薛成琰的产业,意味着只是他拥有这一条街的房屋,所有铺子都要向他交租金。 可原来还有店铺是他的。 “以后是你的了。”薛成琰只压着脾气撂下这一句,就缄口不言,姜琮月还呆了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福祥记里面大得不像话,上下竟然有三层,柱子雕龙绘凤,金碧辉煌,四四方方的中堂,甚至摆着一座巨大的架子,如山一般,从上到下陈放着福祥记今年的名贵货品。 最顶上那一层,是留给镇店之宝的。 姜琮月是第一次来看,承认福祥记确实又大又全面,小到金耳勺,大到金屏风,琳琅满目,亟待客人甄选。 走进店中,便像见证了盛世繁华。 薛成琰一路带着她走到福祥记的牌匾下,抬手指了指,淡淡道:“摘下来,换上浣玉新。” 伙计急忙得令:“哎好,谨遵小将军吩咐……等等,换什么?” 他表情裂开,怀疑自己听不懂人话。 “浣玉新?!” 那不是我们的对手吗?? 薛成琰叫人集齐了福祥记里的伙计,足有近百人,个个紧张地低着头,句话不敢言。 姜琮月愕然。 “以后,我们就是浣玉新的分店,去把架上的货品撤下来,帮浣玉新的伙计换上新的。”他淡淡吩咐道,好像不是多大个事。 全体伙计:“???” 所有人都傻了! 这也没说我们还要集体跳槽啊?不是,老板你带头跳槽啊? 张有福被踹开,疼了半天。 他终于艰难地爬起来,还要强撑着颜面呵斥围观的群众多事,就被一人一口唾沫,吐进了店里。 “哎哎哎别惹事,别进来,别进来啊——” 两个伙计脸都挤变形了,拼命把门关上,才没被围观群众抓住。 张有福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小将军就出现了,对他发怒。 他捂着腿一蹦一跳地跑进去,正要去弄个明白,就见薛小将军淡淡举起姜琮月的手,宣布这里改叫浣玉新。 张有福瞪大了一双眼。 什么?? 我们福祥记,没了? 他难以置信地瑟瑟发抖,惶恐地看着薛小将军在中堂,冷冷说: “我出征几年,你们是松懈够了,竟然跟着张有福污蔑别人。” 伙计们叫苦连天,都快把张有福孙子八辈的屁眼骂穿了。 张有福如同天崩地裂,终于看清,老板还牵着那姜琮月的手。 “小的不敢,老板……” “今日起,我不是你们的老板了。”薛成琰淡淡扫了一眼,拉着姜琮月往账房里走。 “我是你们老板的小白脸。” 张有福刚刚站起来,又摔了个屁滚尿流。 …… 浣玉新的人,搬着家伙进了内街第一号店面,还是傻眼的。 他们之前也就是在中街的一家小店,不过三间店面。 怎么说要换地方,就突然换到最大的头一号了? 直到在店里,他们看见那个嚣张跋扈的张有福抱着自己的行李,灰头土脸地被赶出去,还让人踹了几脚。 伙计们摸不着头脑,是在震撼老板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突然间,穿着福祥记红布衫的伙计过来接过他们手中的箱子。 浣玉新的伙计吓了一跳,死活不撒手:“别别,别别别动手!” 福祥记伙计立刻堆笑道:“哥哥别怕,我们是一家人!” 浣玉新的伙计茫然地看着这个前几天刚和自己对骂过的福祥记伙计。 他们左右对视,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找了个福祥记伙计打听。 “老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两家不是死对头吗?” 福祥记伙计满脸带笑:“瞧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对头的,咱们往后啊,就是亲兄弟一样的!” 浣玉新的人更毛骨悚然了。 掌柜也百思不得其解,欲言又止看他们搬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一个常和自己打嘴仗的福祥记二掌柜。 “……老兄。”从未对对方如此礼貌,他靠在柜台上,尽量措辞道,“咱们两家,这是怎么回事?” 二掌柜回过头来,满脸灿烂笑容,甚至往自己胸口系了朵大红的花。 “你还不知道吗?你们家老板,要和我们家老板——薛小将军,成亲啦!” 二掌柜眼尖,看见外面有客人走进来,赶紧堆着笑越过他出去迎客。 “哎,客人,您可是来对时候了,我们老板啊,要和我们新老板成亲了,店中所有金饰——但凡是打着福祥记标志的,统统减去两成价格!不过写着浣玉新的,我们老板不让……” 他走了,徒留下浣玉新的一帮人,仿佛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什么人?什么成亲?谁和谁? 他们老板,和薛小将军?!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2章 薛府迎亲 这消息传到姜府,给姜如珍母女又是一个惨烈的打击。 本来自从姜御史从宴会上回来后,她们就隐隐觉得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不是被贬官了就会一蹶不振。 周氏甚至还准备不少东西给姜御史接风洗尘,迎接他从宫里回来。 可姜御史只是青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周氏觉得纳闷,可又在书房外面不敢进去。 直到她听见姜御史跟唐家来的下人说话:“……小女的婚事,实在是有蒙皇后娘娘垂爱,唐公子这样的人才,能看上小女是她的幸事,只是她向来脾气古怪,我也做不了她的主啊……” 唐家的人冷笑着走了,姜御史愁眉苦脸,松了口气。 周氏脸色大变。 她霍然推进书房,问:“老爷,什么?唐家的人求亲?” 姜御史愕然,只是恼怒地看着她:“我还没说什么,你就闯进来干什么?” 周氏什么都顾不上了,满心都是那个小蹄子要嫁给皇后弟弟的事儿。 “老爷!她不过是个弃妇,嫁了人的,怎么能嫁进高门?” 周氏越说越急,姜如珍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她不想低于姜琮月丢脸,所以一直不松口。 可这姜琮月还真是有几分莫名的好运,总能叫贵人看上她。 姜御史拔高声音,道:“胡说!什么弃妇不弃妇的,她是和离了,又不是被休的!她配什么门第都行!” 周氏傻了,她第一次听见姜御史如此维护姜琮月,跟疯了似的。 难道是因为姜琮月要嫁给唐家公子了,所以姜御史态度转变了,捧着她? 周氏满心郁结,差点给自己憋出心病来。 姜府一连几日都气氛阴沉。 这一日,避无可避,终于迎来了圣旨。 “兹尔长女,性行淑均,念其功劳,特赐婚与薛家为长媳。……” 后面再说什么,周氏其实都听不清了,耳朵里像进了水一般,轰隆作响。 等接过圣旨,她和姜如珍都疯了似的立刻打开看,目眦欲裂。 “薛家?!哪个薛家?” 不是唐家吗?不是嫁给皇后的弟弟吗? 传旨太监不耐烦看了她们一眼,甩了拂尘道:“这可是当今一等一的豪族,薛小将军的薛家!你们家也真是不像话,都要结亲了还问这种问题。” 太监扭头便走了,除了一道圣旨昭明圣意,再未留下什么东西,好像只是让他们知道知道,除此之外不关他们的事, 周氏天打雷劈,跌坐在地上,良久忽然浑身瘫软,再多的不甘都无法现形,只能畏惧地发抖。 如果是唐家,她还可以嫉妒,还可以搅黄这门婚事。 可是薛家,她哪里鼓得起勇气来啊。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姜琮月,她从来认为在自己控制里的姜琮月,为何就一声不吭地嫁进了这样泼天富贵的豪门? 与她相同,谢锦屏也只是呆呆地跪着。 二公主宣读的旨意传遍了京都,她父亲知道后大为震怒,要责罚她,还是兄长阻拦。 谢锦屏不敢出门,甚至不敢面对家中仆妇对自己的眼光,像个泥偶一般落着泪跪在佛堂思过。 赐婚的圣旨下来,她感觉胸口一痛,伏在蒲团上,差点咳出一口血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听外面仆妇议论:“听说皇上本来是不想这么早赐婚的,可是因为咱们小姐冤枉了姜氏,为了补偿姜氏,皇上便早早赐婚了。” 这都是她亲手推出来的,谢锦屏恨不得攥穿了自己的衣襟。 这都是因为有人误导她。 谢锦屏想着大皇子的邀请,心中的决定渐渐坚硬,眼角发红,慢慢抬起头来。 皇后! 都是因为你! 否则,我大可以做一辈子的才女! 皇后病中,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就背上这么大一口锅了。 毕竟陷害姜琮月的事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参与过,只是不阻止和放任而已。如今在一切后果加身的谢锦屏眼里,却成了主谋。 谢锦屏思过结束,终于叫自己的丫鬟去找了大皇子。 “你去说,我答应他……” ……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几日的薛府都是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薛老太君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好像年轻了二十岁,叫绣娘做了十几身新衣服,成天在屋子里团团转。 一帮老嬷嬷围着她,看老太君换衣裳。 “你们看,这件若在婚礼上穿,可够好看?” 老嬷嬷们连忙满口夸赞:““好看好看!老太君穿这个太精神了!” 老太君转了转,却拉着袖子想起来:“不行,这个颜色不够鲜艳,不喜庆。” 这件是紫檀色的,华贵又大气,只是她嫌弃不够红。 老嬷嬷们连忙又送上一件深红的。 这件布料最亮眼,样式又简单大方,坐在上面跟个红太阳似的。 老太君左右看了看:“……哎呀!花样太简单了,还是不行,显得我对琮月不够重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嬷嬷们看着那一身金光闪闪重重叠叠的纹样,纷纷哑巴了。 “祖母!” 这时,外面传来明亮的声音。 正服侍着老太君更衣的老嬷嬷们犹如看见了救星,赶紧回头看过去,果然是大少爷来了。 她们松了口气,这下子老太君有人出主意了。 薛成琰大步流星走进来,老太君也回头看过去,满脸是笑地抓住他的胳膊。 薛成琰跪下去请了个安,老太君顺着就扶起来,拍着他的胳膊仰头问:“成琰啊,正好你来了,你看看祖母穿哪件好看?” 薛成琰看了一眼,回头说:“那件檀红色的,又喜庆,又撑得住场子。” 老太君一看,果然不错,连连笑道:“好好,还是我们成琰有眼光!看的媳妇好,看的衣裳也好!” 老嬷嬷们终于解脱了,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薛成琰道:“我也有个事儿,祖母替我参谋参谋。” 老太君刚笑眯眯问:“什么事儿啊?”薛成琰就转过身,伸开手臂给她看后面,转过头说: “我这件衣裳好不好看?我觉得倒是华丽,就是妖冶了,不像正人君子……” 老嬷嬷们:“……” 整个薛府一二十年没这么热闹过,天天都有主子心情好,给全府的下人发赏钱。 薛成琰更是,日子不过了似的,看见谁做得好就大把大把地发银子。 有个下人听说姜小姐来自南安府,特地屁颠屁颠去书房向薛成琰请示,要不要把他的院子布置成南安样式,叫姜小姐有亲切之感,然后他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出来了,里面冒的都是刺眼的金光。 “要是谁做的事得了姜小姐夸奖,谁就来我这里领赏十两银子。” 薛成琰说。 仆从们人来人往,这边一队那边一队装扮着薛园,人人脸上都挂着只能见牙不能见眼的笑。 姜小姐还没嫁进府,人人都对她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有这么个主母,他们的福气在后头呢! 顾西望最近也常来,他自认审美颇高,尤其又在这种耗资巨费的奢华之举上有着常人拍马难及的天赋。 他乐滋滋就带着自己的图纸就来了,指挥下人按照自己的指示布置,你们姜小姐回头不得夸死你们! 薛成琰本来觉得他不靠谱,可看了图纸之后就改变了想法。 顾西望揽了一个总管工程的头衔,每天在薛园里耀武扬威的。 老太君和薛夫人每次看见他,都顿时垮脸。 “那小子怎么还在?” “我们家娶亲,关他什么事?” 顾西望因此解手的时候被关上二门好几次,大冬天的在夹道里拍着门瑟瑟发抖大叫。 “喂喂喂!还有人没进去呢!” 两家很快就过了文定。 薛家二公子薛成珏,带着队伍过来送了聘礼。 浩浩荡荡,当真看不见头,整个珠宝坊后街都堵了,看热闹的排出去二里地。 这是今年最轰动的一件婚事,所有人都还在津津乐道,等着看那日的风光。 抬聘礼来的时候,围观群众都伸长了头,你推我我推你,还有的挂在树上看。 送聘礼的队伍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姜琮月原本的院子放不下,还特地买下了旁边的两间院子摆放。 这场景,把所有人看得瞠目结舌,眼红不已,可又不敢眼红。 那可是薛将军,那可是薛家! 再大气,都是应该的! “十里红妆,原来就是如此……”不禁有少女艳羡地喃喃。 姜琮月送回去了回帖。 薛府送了个梳头嬷嬷过来,说是接亲那日帮忙。 姜琮月安置好了人,在内屋独自等着明日到来。 她盥沐过,点了一炉沉香,穿着中衣,长发披下,坐在月华下看书册。 婚礼要忙的事有许多,她这边都是她自己操持,迎来送往都要留一分意。有熟悉的夫人问过要不要来帮忙,姜琮月笑谢了,这是她自己的事,她还是要自己经手。 一看聘礼册子,还有一叠地契。她刚买下的隔壁两间院子都归她了,甚至这条珠宝坊后街都是给她的。 无数奇珍异宝、无数古董珍玩……但凡是亮晶晶的,他都收着给她了。 姜琮月笑出声。 薛成琰果然像个大猫! 送礼的账册看了许久,她放下本子,拿起另一边那本没看完的《京城书院奇谈》。 这书也是奇作,假借京城书院写故事,实则写的都是国子监。 据说作者是薛成琰的好友王少,姜琮月看这本书的第一天,就隐隐察觉里面的人物似乎有真人的影子。 后来知道了薛成琰的身份,更是明晰了。 里面那个花花大少,明显就是顾西望。 而那个俊朗如星月,驰马如破风的骄子,则满是薛成琰的模样。 这些故事也许是他们少年时的趣事。 姜琮月越看越有趣,禁不住笑。 书里写到春猎,花花大少带着妹妹,去偷那位公子的猎物,卖给仰慕他的少女,赚得了钱去大吃大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是薛成瑶说过她和顾西望干的事。 那个少年总是最先完成课业,然后坐在墙头树上,双臂枕在头下,晒着暖洋洋的日光,眼睛明亮。 他讲着心上人的故事。 看到这里,姜琮月一怔。 这是写实的还是虚构的? 姜琮月摇了摇头,放下书,净手入睡。 月光镀在她的面庞上,皎洁柔和,向来微锁的眉头已经松开,仿佛被风吹平。 可能是梦里。 丁零当啷的,姜琮月听见金环落地的声音。 她仓促地回头,看见父亲送她的见面礼,那一对金环掉到了草丛里。 嫡母箍着她的手,扬起藤条打她,她仍在回头找那一对金环。 后来是李延德的愤怒,阴沉的脸庞看着她,死死拽着她往外走,一把金钗落地,她后来没有再去找。 好像认定了,失去的一切会像十二岁那年一样,掉落在地便永远找不到。 可现在,好像已经平和了。 薛成琰送的那把金钗,她一直随身带着,也好奇怪,她看见便觉得欢喜。 她喜欢金子,喜欢金饰,从入侯府那年便全情投入地画了一顶凤冠,那是她至今也最好的作品,仙山楼阁,仙人列队,霓为衣兮风为马,虎鼓瑟兮鸾回车。 姜琮月睡觉一向安稳,平平静静地躺着不动,仿佛躺在壳里,醒来才坐起。 可那天,她侧了身,枕在手臂上,浑身松弛下来。 不用紧绷着了。 有月华在上。 而在远处的薛园,薛成琰也一夜没睡,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突然看向旁边精神地坐着的波斯猫。 它仍然很漂亮,两色的眼睛,雪白柔顺的猫,坐在床头扫着尾巴。 薛成琰看着它,定住了许久,又看向自己身边睡得贼香,还在流口水的薛成琪。 京都成亲有风俗,男方婚前要请一个小男孩同睡,寓意吉利。 薛成琪趴着,脸都睡红了。 薛成琰还是叹出一口气。 他好紧张。 希望他能做好,给姜琮月一个,旁人不可想象的婚礼。 薛成琰抿紧了唇。 天渐渐亮了。 冒出蓝色的光,就已经有人开始走动, 崇平五年的腊月二十七,许多人的一个普通的年节,宰杀家禽、赶集买年货,市井被烟火气湃着。 嫁妆已经浩浩荡荡地抬去了薛府,姜琮月醒来,谈书笑盈盈地捧着水盆进来: “小姐,要上妆了。” 姜琮月梳了头,上好了妆面,吃了点点心垫肚子。 梳头嬷嬷盘好发髻之后,薛家送来的那个忽然拿了个箱子上来。 “姜小姐,这是我们大少爷让给您带过来的。” 姜琮月抬了抬头,看见一顶精美绝伦的凤冠落在自己发髻上,愣了下,看见镜子里凤凰飞绕在仙人侧,栩栩如生,华丽得无可比拟。 她错愕地抬手摸了摸凤冠,失声问:“怎么回来了?” 嬷嬷含笑道:“我们大少爷去换回来了。” 姜琮月看着眼前垂下来的流苏,铜镜里她的面庞已经模糊,被金光掩映着,只能看见一张红唇。 她眼睛热热的。 她也失而复得了。 “轿子来了!轿子来了!” 外面迎亲的队伍已经吹吹打打地来了。 薛成珏真是松了口气,外面看热闹的人太多,好不容易才送到,不负堂兄期望。 他们这次婚礼遵循古礼,新娘和新郎拜堂前并不相见,由家人来迎回去,然后举家在薛府迎接新人。 薛成珏摸了摸荷包,又看了看小厮身上鼓鼓囊囊的银票和金锞子,勉强放心,他来之前可让伯母和母亲拉住好一通教育,学了不少迎亲的游戏法门。 实在不行,扔金锞子就是! 他朗声抱拳,道:“请新娘上轿!”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走出个人来,摇着扇子大声笑。穿着一身花孔雀似的衣裳,甚至头上还插了根羽毛。 “要迎亲,先过我这关!” 薛成珏脸一抽,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西望! 你怎么成新娘家属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章 我回来,娶你。 薛成珏从薛园那边过来。 娶亲之事,整个薛家都十分重视,长辈们提前好些天对他耳提面命,让他一定不要丢姜小姐的人。 姜小姐、姜小姐,薛成珏也是自小听着姜小姐故事长大的,自然知道严重性,他严谨肃穆,以十分端正的态度对待。 出门前,他跟长辈告别,大堂兄还悄悄给他又塞了一把银票。 薛成琰拿着让薛成珏大吃一惊的面额,一块塞到荷包里,抬头说:“要多少有多少,要是不够,回来找我,给你双倍报销。” 薛成珏急忙摇头:“不必不必,长兄!” 他觉得完全够了,这银票他兜里都快塞不下了,可是他大哥好像焦虑过头了一样,还在放。 薛成珏骑在马上,腰围比平时粗了一倍,鼓鼓囊囊都是装的金锞子,上马都有点吃力,丁零当啷的响。 领着队伍过来的路上,他像被授了军衔似的板直。 下了马,薛成珏鼓起勇气,朗声抱拳道:“请新娘上轿!” 周围观礼的宾客哗然叫起来,都在起哄:“薛家人来了,薛家人来了!” “是薛家二少爷!” 薛成珏抬起眼,正在看关卡设置在何处,正堂内就走出一个人来,顶着欠揍的一张脸,笑得万般得意: “要迎亲,先过我这一关!” 薛成珏一愣,看见跟花孔雀似的张扬的顾西望,顿时脸都抽了。 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边!” 顾西望!你不是我哥的好友吗?! 你怎么成新娘家属了?谁准你站在那边拦轿的? 顾西望笑眯眯道:“我是新娘家属啊,我是姜老板的护卫!” 他回头一看人群,扬声问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姜老板亲自在大庭广众下挑出来的看门护卫啊?” “……是是是。” “还真是。” “真想像他那样不要脸地活一次。” 顾西望状若未闻,继续说:“哼哼,姜老板可还是我的义姐!” 他越说越得意了,姜琮月和离都是他去找皇上进献谗言的,薛成琰那厮挑礼物,他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意见,更别说这场婚礼! 他可是重大功臣,没了他世界根本不能转好么。 婚礼前,薛成琰提起姜琮月这边没有亲属会出席,在想办法安排。 顾西望眼珠子咕噜一转,就打包票说:“这事儿我来!薛成琰,你听我的,保管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薛成琰逼他发了毒誓。 到底有出征三年的交情,顾西望死皮赖脸终于是把这事揽下来了。 他立刻就串通……哦不是,是请示了自家老板,提出以他义姐的身份出嫁。 这样他娘就能来坐镇操持,迎来送往。 顾西望满脸喜色:“老板,你就答应我吧!我可好不容易有机会占薛成琰那小子的便宜!” 姜琮月让他逗笑了,却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她的出身多少有人会置喙,没有娘家亲戚也不像样。 顾家的出现是给她撑腰。 她认真地答谢了顾西望。 搞得顾西望怪不好意思,疯狂挠后脑勺。 顾西望的娘知道之后,更是已经无语凝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她眼里,自家孩儿怎么就如此倔强,也不知道他是深情还是心大呢,这姜老板都和薛成琰成亲了,他还要给人当义弟。 这叫什么,见到你幸福我就安心? 顾西望的娘嫌弃又一言难尽地看着儿子。 但出嫁前一天,她还是出现了。 顾夫人皱着眉,闭眼挥了挥手绢,扶着额头道:“算了算了,替他忙活这一回吧!” 会被薛府如此喜欢,那姜小姐大约也是个很好的姑娘,从前那么多义妹干姐的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一回。 顾夫人见到姜琮月第一眼就愣了。 这气度确实出尘,客客气气地喊她:“顾夫人。” 只是听她和管事对了一会儿账,件件事情都条理分明的,说话不紧不慢,却把问题一样样清晰地挑出来,叫人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却又不苛刻。 顾夫人看了几眼就后悔了。 她那个抓心挠肝的心痛。 荒谬离奇的全上他们家了,这真正好的怎么就跟他们家毫无关系呢??? 顾西望,你这废物,太不争气! 顾西望莫名其妙发现他娘看着他的眼神又变了,像恨不得踹他似的。 顾西望抽出一张纸来,上面写了题面,对薛成珏晃了晃。 “来,答题!我来抽查抽查你。” 薛成珏脸色都变了,纵然他做了许多功课,可顾西望这厮的面目他清楚,绝对不会选不刁钻的题目的。 他默背了一遍堂兄让自己记下的东西,谨慎说:“请!” 顾西望扬开纸,让旁边的人搬上两样东西来。 一幅字画,和一本书册。 字写的是《兰亭集序》,书是《京城书院奇谈》。 顾西望优哉游哉道:“这两样,哪个是薛成琰先送给我们老板的啊?” 薛成珏脸都绿了。 他哪知道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望转头又看了看:“答不出来没关系,还有别的选择。” 他又拿了一把万里镜、一支华丽的金钗出来,问:“猜猜我们老板更喜欢哪个?” 薛成珏:“……” 哥,这你真的没教我。 顾西望踩着个小板凳,仰天扇着扇子,头上的羽毛迎风颤动,得意道:“薛成珏,你也有今天!” 这小子课业不错,从前都是他年纪虽小一点,但一直把顾西望压着,顾西望今日终于扬眉吐气。 薛成珏去解腰上的荷包,准备过了这个问题。 正在这时,有人出声道:“让我来!” 两人回过头,赫然看见老熟人大汗淋漓地从人群里钻出来。 正是他们从前在国子监的好友王少。 王少收到喜帖的时候,比谢锦屏还晴天霹雳。 他摸着自己的荷包,难以置信,心都要碎了。 他怎么就跟薛成琰打赌谁先成亲谁赢得对方所有私房银子了?! 他怎么就这么鲁莽!怎么就这么蠢?怎么就如此猖狂愚钝?! 薛成琰你小子,你是真不给兄弟一点活路啊! 王少这些年私底下写了不少话本,有些荒唐中带着风月的本子在京城十分畅销,因而攒下了不少的私房。 兢兢业业写书攒了这许多年,笔尖都让他抿凸了,写不出来抓着头发想,这一把全空了。 他真感觉人生对自己满是恶意。 等到迎亲这天,他乘车到薛园,看见薛成琰悄悄给薛成珏塞银票。 还问他够不够,不够还有。今日迎亲,他无上限。 王少自然也无下限。 他当即就扭头跟上了薛成珏的队伍,身为新郎亲眷,赶来迎亲。 顾西望和薛成珏两人都愣了,顾西望看见他就脸色不好,脸色扭曲:“姓王的,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今日别人大婚,你个无关紧要的来干什么?” 王少正了正衣冠,模样清俊,谁也想不到这么个文雅的书生平时压力一大就爱写些风月话本,还把顾西望写得极其不堪,极其荒谬,集狗血之大成。 搞得无数少女看见话本都唾弃此人负心汉。 王少堂堂正正,负手道:“非也,在下是新郎亲友。” 他看向堂上的《兰亭集序》和《京城书院奇谈》,眼一瞄就得出结论:“自然是先送《京城书院奇谈》!” 顾西望偏不让他如愿,冷笑几声:“何以见得?其实是《兰亭集序》!” 王少摇摇头:“那《兰亭集序》根本就不是薛成琰送姜小姐的,你别装了,下一题。” 顾西望:“……” 顾西望炸了:“你怎么知道?” 王少身板挺拔,低声道:“《京城书院奇谈》在下刚一完稿,薛成琰便向在下要了一本,这是未经删改的版本,日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就是急着拿去送人的。” 他看了看那幅字,“至于《兰亭集序》,啧,西望公子,你不曾有过经验,自然不知道为何。这幅字写于三四年前,于薛成琰而说并不是完美的笔迹,尚有几分青涩。” “他会把未完成的作品送给姜小姐?” 顾西望给他气得不轻。 什么叫他没经验,好好的怎么骂起他来了。 未完成的笔迹怎么了,他要是写出一幅字来,早巴不得拿去给心上人炫耀了——要是他有的话。 顾西望铁青着脸:“下一——” 王少看着那两件礼物,不假思索:“自然是更喜欢万里镜。” “薛成琰回来带了许多西域的珍玩,样样新奇,寻常的胭脂水粉却并没有多少,可见姜小姐并不十分喜欢这些。” “再说这把金钗,确实华丽出众,不论是谁大约都会爱不释手——可是听闻姜老板曾在赏金大会上拍出堪比国宝的凤冠一顶,在下认为,姜老板不见得会更喜欢自己也能做出来的首饰。” 他越说,顾西望脸越黑。 “况且姜老板远非一般人,有如此心气自立门户,支应门庭做起生意,比起华贵而仅有装饰作用的金钗,想来还是能看见更远处的万里镜,更为符合心意。” 王少朗然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如今姜老板欲上层楼,自然有人送上可尽千里之目,如何不会喜欢?” 话音落下,外面便是满堂喝彩。 “好!好!” “姜老板也好,薛小将军也好,这位公子也好,都是玲珑心窍、志向远大之人啊!” “顾公子这问题,对聪明人来说太简单了!” 顾西望:“……” 你们真的很多嘴。 就他笨,就他庸俗,是这个意思吗? 他头上的彩色羽毛此刻都显得他出挑的丢人。 …… 姜琮月吃了开面汤果,听见论琴笑容满面、急匆匆跑进来说:“过了、过了!那边答过了,如今在撒赏钱呢!” 论琴捧出满手金锞子来,笑得收不住:“薛二公子可真大方!人人都得了这么多,我和谈书还多得了一倍!” 姜琮月笑了,如今有了浣玉新,她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可仍然记得小时候在银山村朴素的生活,还有在侯府提心吊胆的那几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见金子,两人仍然单纯地喜悦。 姜琮月没有兄长,没有人背她上轿,所以只是由人扶着走出去。 也没有母亲出席,所以取消了哭嫁这一流程。 她起身,正要走出去,忽然看见有人影走进来,个头矮些,样貌朴实,却很和蔼。 她惊讶地停下来,失声叫道:“师母!” 老太太笑着拉上她的手,眼里也有泪:“琮月。” 姜琮月始料未及,急忙看了看她身后,问:“师傅也来了吗?” 老太太道:“他来了,在前厅坐着,还带了盆上好的花给你作贺礼。” 三年前她嫁进云安侯府时,花匠夫妇并未能出席。 如今却被人请来,在这里等着她。 姜琮月抿了抿眼角,握紧她的手。 老太太的手满是皱纹,可紧紧地握着她,叫她觉得安心。 她柔和地说:“……今日出嫁,往后便和夫婿是一家,不是孤身寡人。行事有了记挂。夫妻本是百年事,从前的我们都忘了,只管看往后,以后的路,长着呢。” 姜琮月也不知道怎么眼睛特别酸,她含泪吃了师母手里的上轿饭。 说:“孩儿谨记。” “新娘出来了!新娘出来了!” 外面观礼的宾客大声起哄,热闹非凡。 鞭炮香烟里,姜琮月盖上盖头,由师母和顾夫人扶着走出去。 师母拿镜子照了照轿子,放下镜子,拍着姜琮月挽住自己胳膊的手,慈蔼说:“去吧。” 姜琮月弯身坐上八抬大轿。 这轿子从外面看便是美轮美奂,造价非凡,无数雕金砌玉的花纹环绕轿身,叫人晃花了眼。 花轿出门,喜乐吹打声越来越响,不住地放着鞭炮。 顾西望也骑上马,跟着送亲,路上他的马还踹了给王少拉车的马一脚。 王少无奈地跟着马车一起晃荡了下,刚要放下帘子,却见远处已经人群散去的街角停着一乘小轿。 他愣了下,看热闹的人群都跟着花轿走了,这停在相反方向的倒是显眼。 那顶小轿就两个人抬,颜色朴素,又小又窄,似乎有人掀起帘子来。 旁边的丫鬟说:“太太,走吧,老爷让我们今日回南安了。” 轿子里的人并不敢露脸,也不敢把帘子拉太大,一如既往地隐匿在重重掩饰里,透过极小的一角缝隙,看大红的花轿被人群簇拥着远去。 这么多的人,这么热闹的场景,她一辈子都没看过,一有人撞上轿子就吓得她一阵颤栗。 可她就还是这样透过那针眼大的缝,执着地看了许久。 终于放下来,说:“嗯。” - 花轿到了薛府。 他们早已清了街道,将周围围起来,薛家上下百来口人,都焦急难耐地等着人。 “轿子到了!” 薛成琰浑身一凛,顿时抬起头,看向远处转角处。 他浑身紧得跟冰块一样,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瞬出了差错。 薛成珏领着迎亲队伍来了。他翻身下马,刚跟长辈们打招呼,薛成琰就越过他走去,举起准备好的弓箭,抬起手。 薛成珏都愣了。 射箭这么简单的动作,他以往做了无数次,百步穿杨、射鹿猎獐,所有人都夸赞他神箭手。 可是此刻,这么近的距离,薛成琰竟然手有些发抖。 他举起弓箭,对准轿顶,终于轻轻放了出去。 箭矢精确无误地穿过轿顶的铜环,在其中震颤,对花轿不伤分毫。 周围人立刻大叫欢呼起来,薛老太君欢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嬷嬷急忙给她抹泪,拦都拦不住。 姜琮月听见声音,向身侧扶了一把。 她向前,忽然听见一道声音穿进来:“……琮月。” 声音紧张,可满是活力和期待,像灌注进来一阵草原上清爽野性的风。 他扶起轿帘,半跪下去,向她伸出手。 姜琮月一愣,透过盖头能看见外面影影幢幢。 于是她放下一边裙摆,握住他的手,温暖得让她冰凉的手也暖洋洋起来。 恰在此时,头顶忽然响起破空之声,即便隔着一层绸缎,也隐约能想见天空之上的绚丽。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的烟花,好似流星乱坠。 薛成琰弯着腰,扶着轿帘,眼中透着再难压抑的热忱。 “那日你让成瑶来信,问我能否帮你和离。”他说,姜琮月听着一怔。 “我回来了。” 烟花破空炸裂,一片震耳欲聋,他的声音清晰,笃定,再不违誓。 “我回来,娶你。”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4章 拜堂 震耳欲聋的喜乐烟花声里,姜琮月却只能听得清最近处薛成琰的声音。 她愣愣的,在这寒冷的冬日,却能察觉他语气的滚烫鲜活。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从那个时候,薛成琰就决定好要和她成亲了? 薛成琰拉着她的手,把她牵下轿来,周围霎时便是一片更喧嚣的呼声! “这就是姜小姐?” “姜小姐来了!” “姜小姐终于成我们薛家人了!” 薛府的族人们纷纷欢喜地从怀里、荷包里掏出金银锞子来,撒给抬轿的轿夫、随行的丫鬟。 间杂其中的还有铜钱,大家赶紧去捡,一时间热闹喜庆非凡。 顾西望将身一扭,扯起衣襟兜了一堆,洋洋得意地转头一看,只见那平日清高的王少已经扯出了一个麻袋,不动声色地张在身边接钱。 顾西望:“……” 论财迷他还是略输一筹! 方才王少这厮跟吃错药了一样,什么题都让他答上来了,气得顾西望酸溜溜叫他不愧是大状元,什么黑心钱都挣。 薛成珏带的银子一半便宜了他,一半打赏给了姜琮月身边的丫鬟,顾西望是毛都没捞着——哦哦,倒是还剩下他头上那根毛。 姜琮月听见外面的动静,很快便听清顾西望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禁笑出了声。 还有薛成琪软绵绵的声音,由远及近:“姐姐——” 他扑腾着小短腿飞过来,接着就被薛成瑶猛地搂住,道:“什么姐姐,没礼貌的小毛头,叫嫂子!来,跟我学……” 薛成瑶抬头,笑得能掐出蜜来:“——嫂子!!” 她可是第一个叫的!! 哼哼,琮月姐姐终于成她的嫂子了!她是琮月姐姐最亲近的妹妹! 薛成琰看了她一眼,好似十分正常,没太大表情。 手却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随手抛了过去。 他压着压不下去的嘴角,扶着姜琮月进去,薛成瑶接住荷包,差点被这份量砸死。 太沉了! 她掂了掂,一转头又和顾西望对上视线。一转眼,两人又看见王少。 最后,他们又低头看见了薛成琪。 四个人拔腿就跑。 顾西望跑得最快,头上的羽毛迎风飞舞,回头兴奋叫嚣:“别拦我!下一个红包我的!” 薛成瑶一低头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回头做鬼脸:“呸!我才有资格!” 薛成琪小短腿实在跟不上这几个心黑手狠的大人,急坏了,大声嚷嚷:“你们等等我!你们等等我!” 王少跑过假山转角,回头一看,又一个急刹,折身回去把小墩子抱起来,往上掂了掂,再次飞快往前跑。 小墩子脸上的肉都在抖,死死抓着王少,道:“哥哥,你真好!从今天起你是我哥哥了!” “……谢谢你啊成琪。” 四个人紧赶慢赶跑进了喜堂,老太君和薛夫人等长辈才慢悠悠地被人扶进来。 本以为他们是最快到的,可气喘吁吁定睛一看,喜堂里赫然已经背手站着一个人。 薛大老爷! 他们傻眼了。 薛大老爷穿着深红吉服,好似寻常一般稳重,淡然地背手看着香案上的供品。 听闻脚步声,他更是淡然地转头,道:“你们来啦。” 几个人一震。 向来严肃、沉稳、对事严谨苛刻、一丝不苟、臭脸对人的薛大老爷。 他头顶委貌冠上,竟然插了一朵红花。 衣襟两侧,隐隐露出红色的中衣…… 薛成瑶和顾西望目瞪口呆,他们上次见薛大老爷穿这身衣服是皇上登基。 薛大老爷清清嗓子,随手一挥,道:“你们先坐下吧,马上薛成琰和姜小姐就要到了。” 他一向刻板凶冷,叫薛成琰都是连名带姓。 唯独叫起姜小姐这么客气。 “……” 他们也是无语凝噎了。 姜琮月跨过了马鞍,走进了正院。 这一路似乎十分通畅,没有寻常大户人家深宅大院的层层阻拦,只需往前直走就到了。 姜琮月低声问:“似乎这条路很宽阔。” 薛成琰拉着她,也低声道:“顾西望那小子设计的,把一路上的墙重改了路,绕过影壁便可直接通往喜堂。” 姜琮月无言了一会儿。 不由得低声道:“这阵仗太大了吧?” “为了你,大家都高兴。”薛成琰侧头看她,目光直勾勾的,浑不在意,眉眼意气风发,“你别怕。” “你嫁给我,不是为了吃苦的。” 姜琮月愣了一下。 薛成琰拉着她的手用了用力,带着她往前走。 可是姜琮月发现他的手还在抖,像是紧张的。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宾客们已经在喜堂内外坐满了,两侧的花厅里摆好了席面,所有薛家至亲的亲朋好友都已落座,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薛大老爷和薛夫人一看见他们走来,便激动地立刻站起来,两旁的宾客也哗然起坐,衣裙摩挲声太大,倒叫大家都禁不住笑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大老爷清了清嗓子,面上有些脸红,赶紧扶上了老太君才迎上去。 “来来来,琮月,你来。” 老太君颤巍巍地点燃了香,亲自递到姜琮月手里。 姜琮月接过香,屈膝向她道谢,插在香案上。 赞礼者满面笑容,唱道:“皆跪,见礼——” 京都有抢前头跪的习俗,夫妻谁先跪到垫子上,以后便能主事,叫对方听话。 姜琮月侧首,看薛成琰的步伐。谁料此时薛成琰不动声色地轻轻推了推她,叫她先跪下,自己再跟到了旁边去。 姜琮月惊讶地侧了侧头,从盖头的缝隙里,姜琮月看见身旁的人身姿笔直跪下,穿着一身大红喜袍,难得见他穿这么繁复华丽的衣服,倒显得有些妖冶。 可也许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周身只有蓬勃的辉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姜琮月转回眸。 她认真行过了三跪九叩六升拜,隐隐看见堂前神佛的塑像。 心中静静漫出温热池流,虔诚地许着愿望。 那首《长命女》,她一向觉得俗气,不解怎会有人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 可如今好像有些懂了,就如薛成琰将她推到前面跪下,他心甘情愿让她压一头。 姜琮月和他一起同步地磕着头,起,跪,叩首,整个世界烛火摇晃,漫成温暖的红色。 默念道。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顾西望激动不已地看着他们磕完头,把王少的胳膊都掐青了,甚至免不得抹泪。 “多好啊,多好的一门亲事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少无奈地看他一眼,把袖子抽回来。 顾西望喃喃道:“我要是有这一天,多好啊……” 刚还在伤春悲秋,见薛成琰拜完堂从袖子里拿红包,顾西望顿时精神大振,瞬间忘了刚才的羡慕和感怀,飞扑出去,从人群里伸长了手: “我的!我的!都给我!” 头上那根羽毛在人群里颤动,红包不要钱似的砸下来,顾西望原地起跳,到处乱窜,兜了一大堆沉甸甸的金子。 薛成琪也不甘服输,仗着人矮,在人群缝里爬着,捡地上落下的金豆子都捡了一口袋,塞得肚子上鼓鼓囊囊的,爬起来还拍了拍小肚子。 总之,都是各显神通!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西望才想起—— 糟了! 忘记趁这功夫去布置机关闹洞房了!!! 他不由大为愤怒! 薛成琰,你心机!! … “新娘子,请方巾喽。” 姜琮月和薛成琰一左一右坐在床上,她听见喜娘笑盈盈的声音。 明明这个时候紧张的该是新娘,第一次在夫家露面。可旁边的人好像比她更紧张似的。 喜娘嘴角含着笑,看了薛成琰几眼。 不禁感叹这薛小将军当真是太重视媳妇了,瞧这比一般新娘还紧张的。 不过照她的经验啊,揭盖头的时候新郎越紧张的,往后的日子里越美满。 喜娘拿秤杆轻轻在新娘头顶敲了一下,挑起盖头来,薛成琰抬起手,轻轻帮忙揭去方巾,大红的绸缎织金绣凤,往她身后坠落去。 薛成琰的手僵住一般,停在姜琮月脸两侧。 她笑着抬起头来。 那顶凤冠华美绝伦,流苏半掩着她的脸庞。 这样近地看着她,好像眼瞳的边缘都能看得清晰,薛成琰其实和姜琮月很熟悉,可事实上并没有见过多少面。 这样近的,这样近地直视着他。 她也不回避,就直勾勾地看着。 薛成琰忽然的,眼眶就红了。 没看到她的时候,这一路都好像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一切游刃有余成竹在胸。 可原来只要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要落泪。 娶到深爱的人,是真的会幸福到想要落泪的。 猝不及防的,姜琮月微凉的手摸在他脸上。 薛成琰的皮肉薄薄的,骨骼端正坚硬,姜琮月拍着他的脸,安慰地说:“我来了。” 薛成琰睫毛闪了一下,心脏忽然一抽。 他埋在姜琮月肩头,用力其实又很小心地抱住她,将下巴搁过她的肩膀,头埋下去。 冰凉的金流苏打在他脸上,一杠一杠的阴影荡漾在他的眉眼。 姜琮月惊讶地被他抱住,觉得他更像一只大猫。 于是把手按在他背后,刚要安慰,薛成琰就骤然卸力,松开了。 他耳廓发红,转头坐正,连声说:“对、对不住。” 脸色一板正经,说话却头一次结巴了。 薛成琰向另一边看去,面容端正硬朗,却赧然地说:“我们去行拜见礼吧。” 姜琮月见他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他们肩并肩又回了喜堂。 宾客刚吃过换妆汤果,满心期待地等着新娘回来,一个个望眼欲穿。 “顾夫人,你和薛家最熟悉,你可曾见过姜小姐啊?” 旁边的客人随口一问,转头就被顾夫人“一切都好”般认命的眼神吓了一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小姐吗?” 顾夫人认命地微笑,越发心酸了,“她当真是极好的……极好的……” 旁边的客人感觉有点害怕。 “新娘子回来了!” 一个薛家旁支的小公子眼尖,快步跑回来。 花厅里喧哗了片刻,众人望穿秋水之中,去掉了霞帔、穿着嫁衣的姜小姐终于和薛成琰一起回来了。 要在别的地方,肯定大家迫不及待看刚刚回朝的薛小将军。 可在座的人谁不是薛家的至亲好友,现在没一个人注意他们家最出色的大少爷什么模样,统统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小姐! ——漂亮!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声惊叹。 太漂亮了! 进来的新人长相大气,五官舒展,长眉红唇,鹅蛋脸,看着就端庄贵气。 不是绝世美人的魅气与艳丽,她的模样叫人看着十分舒服,一看就觉得她肯定又能干又靠谱,性格稳重,礼仪周全。 任是什么场合,都能压得住场子。 有许多人不禁心生羡慕。 这是有贵相啊…… 贵相,比美色更是难得。 姜琮月和薛成琰进喜堂,打眼就看见红红火火的老太君。 旁边坐着薛夫人、还有面貌严肃的薛大老爷。 薛夫人和老太君熟悉过了,薛大老爷还有些陌生。他也是武将出身,从前在北方带军力战蛮族,功劳很高,满朝尊敬。 姜琮月是听着他的往事长大的,急忙行礼。 薛大老爷这次终于是伸手扶了她,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就是说:“好,好好,起来。” 语气板硬的,像砖头似的。 可扶儿媳妇起来的动作却比谁都急。 姜琮月屈膝道:“公公。” 薛大老爷愣住了,半晌赶紧去自己袖子里掏荷包,慌忙摸出来一个无比厚实的荷包,塞给姜琮月。 他也不叫姜小姐了,改口生涩道:“……儿媳妇。” 姜琮月感激地收下荷包,继续拜见。 薛大老爷满脸恍惚,一把年纪了,无数次战场死里逃生,重伤濒死。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晋辈份做人公公。 他看着儿子儿媳,雄鹰一般的双目有些模糊。 这个儿媳妇,比他在战场上死人堆里奄奄一息幻想的还好。 那年他就想着,要是能看到儿子娶亲就好了…… 薛夫人递了红包,抹着泪退回来。 望着身旁的薛大老爷,说:“我们也成公婆了。” “……是啊。” 薛大老爷看着那对新人去向各桌问候,不由得喃喃道。 “我们又多了个女儿。” 薛夫人眼眶红了。 他们家是将门,历来多少人死在战场上,一般人家十二三岁开始说亲,他们都不敢,怕耽误了别人家姑娘。 看薛成琰意气风发,儿媳妇落落大方,赢得亲朋满堂欢声笑语,这一幕真像是在梦里一样。 姜琮月走到了小辈们面前。 薛成琪挺着胸脯,站得笔直,身后跟着一帮白嫩嫩的小团子。 他是这群小少爷小小姐里的孩子王,大声叫道:“大——嫂——” 后面的小团子们也稀稀拉拉,但努力整齐地跟着叫。 姜琮月失笑,蹲下去摸了摸薛成琪鼓鼓囊囊的肚子,硬邦邦的全是金豆子,问:“成琪捡到了多少好东西?” 薛成琪一本正经:“那都是哥哥手指头缝里撒的!不是专门给我的!” 后面的小团子们也跟着点头。 姜琮月从谈书提着的篮子里抽出厚厚的红包来,递给他:“来,成琪,你是第一个。” 薛成琪一蹦三尺高,雀跃欢呼,拉着她的手喊:“嫂嫂你真好!” 其他小豆丁们也不甘落后,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围过来拉着她的裙摆,叽叽喳喳跟小鸟似的。 “大嫂你好漂亮!” “大嫂!我是薛成瑾!” “我要亲亲大嫂!” 一个小姑娘穿着嫩粉色衣裙,小小的一个,吃力地搂住姜琮月的脖子,小腿一抬跪在她腿上,便“叭”的一口亲了上去。 她的两个丫髻毛茸茸的,扎着金环,在姜琮月脸上蹭。 姜琮月愣了一下,抬手扶住她的后背,被她软软的脸蛋贴着,心都暖化了。 她掏了个大红包给她。 薛成瑾高举着红包欢呼。 “我也要亲亲大嫂!我也要!” 一个两三岁的小公子急了,话都说不明白,就着急地伸出双手要抱抱。 忽然,他被人从背后抱起来,一下子腾空,脚丫子都飞了。 薛成琰把他抱到一边,嘴角抽了抽,说:“乖乖坐着!” 他抬头,汗颜道:“我们家人比较多,不好意思啊。” 姜琮月笑出了声。 小孩子们发完了,轮到了薛成瑶和薛成莹。 薛成莹笑眯眯的:“哎呀!幸好没定年前出嫁,这个红包该我得!” 薛成瑶哼了一声:“我琮月姐姐肯定会给我留最大的!” 姜琮月笑着给两人发了红包,两个小丫头也不甘落后,行礼谢过之后送上自己的见面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成莹送的是自己亲手串的玉珠串,用的都是上好的满阳绿翡翠,还挂了个小金饰,是个小月亮。 姜琮月很是喜欢,一眼就爱不释手,戴到了自己手上。 说:“谢谢成莹。” 薛成瑶则背过人,悄悄送上了一个袋子。 袋子用料名贵,恍若云霞浮空,揉不生皱,遇水不沾。 姜琮月听说过,是南安才产的锦缎,比黄金价贵。 她道:“琮月嫂嫂,我见你总是喜欢带一个金筒在身上,爱不释手,匣子太占地方了,我找料子做了个口袋,像笛子一样挂在腰上就好。” 姜琮月也吃惊成瑶这么细心,收过来,连连夸他。 薛成瑶都脸红了。 顾西望在旁边艳羡地看着他们发红包,只恨自己不是薛家人。 转瞬,却见薛成琰经过自己面前,丢来一个荷包。 顾西望懵懂地接住:“这是干嘛?” “给你的。”薛成琰往前走去,满不在意的声音,多少带点咬牙切齿,“小舅子。” 顾西望愣了。 顾西望拍腿狂笑。 哈哈!他就说能占上薛成琰便宜吧! 人群之中,有个样貌雄武、不易接触的中年人端着酒杯,冷冷看了喜堂一眼。不管周围任何人敬他,他都毫无好脸色。 旁边的亲戚客气笑道:“曹大爷,令尊可是事忙,未曾来薛小将军的婚礼啊?” 中年人丝毫不搭理他,落得他十分难堪。 实在脸上挂不住,同席的人又说了一句:“许久未见曹大人,还烦请曹大爷回家去向曹大人带个问安,下个月小女成婚,也请曹大人赏脸……” “家父性情独,不喜参加别人的婚事。”曹年冷冷道。 他是曹修的长子,也是薛成莹未来的大伯哥。曹家总得有人来薛家赴宴,曹修得知薛成琰要娶参过自己的姜御史的女儿,勃然大怒,曹家都战战兢兢。 他不想来,所以派了脸比他更臭的长子。 曹年这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 曹年掷下酒杯,还没等新娘来敬酒,就想走了。 “薛家世代忠烈,为国为民,如今却娶了这么个并非完璧的再嫁妇人,不知道她要惹得多少人笑话。”曹年冷笑,他夫人也赶紧站起来,跟着道:“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娶亲,别的都是次要,最要紧的是出身和头脑。这姜夫人出身低微不说,连夫君感情也挽留不住,可见不是什么聪明人,更是不知礼仪,只怕以后打交道难呢。” 曹年夫人样貌也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纤瘦聪明,很敬重曹年。 所有人都脸色难看地看着这对夫妻一前一后走出去,不禁想曹家这是真不给薛家面子,未来的亲家竟然就这样说了一通难听的话走了。以后,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和姜夫人打交道了! 曹年和夫人的确也没当回事,姜氏这样的出身,若非美色蛊惑了薛成琰这个毛头小子,根本没可能与他们平起平坐。如今时局正要紧,让这个女人坐上了这个位置,只怕还有可能拖他们两家联盟的后腿成为他们的弱点。 薛家这偌大的家族,也不可能叫她管家,即便是日后薛成莹嫁到曹家,姜氏估计连出席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是当众羞辱这个姜氏,他们也不觉得薛家会把他们怎么样,难道还能为了个再嫁的女人跟堂堂曹家交恶? 曹家对这门亲事很不满,也认为薛家应当对此事心虚。他们就是当众发了脾气,也是应当的。 既然娶了仇人之女,薛家就要做好这个准备。 曹年和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了马车,曹年还淡淡吩咐夫人:“回头若是姜氏上门道歉,不必让她进来,打发回去就是。” 作为身份低微的新媳妇,姜氏肯定费尽手段要抓住这个位置。讨好亲戚、经营婚姻自然是她首先要做的。得知自己得罪了曹家这个最大的姻亲,姜氏八成是要上门来化干戈为玉帛的。 但曹年谨记着父亲的教诲,绝不让姜家的人进门。 曹年夫人点点头,坚定道:“妾身记住了。” 而花厅中尴尬地寂静了会儿,薛成琰才带着红包出现。 他抬头看了看,问一个堂弟:“怎么了?” 堂弟愤恨地告知了他,薛成琰嘴角的笑容收了收,很快恢复了冷漠。片刻,他说:“曹家是吗?” 堂弟点点头,薛成琰给角落里的侍从一个眼色,对方立刻明白,浑身一凛,飞跑出门。 曹年的马车怎么出事,曹家又怎么乱套,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众人欢愉之中,顾西望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找人。 他戳了戳薛成瑶,问:“二公主怎么没来?” 阿昭不是摆架子的人,何况她早就说了要来的,薛成瑶也未解其妙,茫然道:“我已派人去请了,还没消息。” 顾西望腹诽,撇嘴道:“不会是皇后那个多管闲事的出事了吧。” 薛成瑶:“你少乌鸦嘴。” 炮竹劈劈啪啪的,送了新人进洞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坐着和喜娘讲话,得知珠宝坊那边都安排好了,宾客都尽兴而散,论琴在那边锁门,请平时的街坊邻里都吃了喜果。 薛成琰站在窗边,状似抱臂靠墙,按照规矩在盯着喜烛燃灭,实则余光透过光晕,紧紧地黏在某个人影身上。 这样热闹的日子,临近过年,人人都欢欢喜喜,来参加了他们的成亲礼。 他从未敢想过这样的一幕,他站在灯烛下,看着姜琮月与人谈论家务事,侧脸平静柔和,这样的……安宁。 薛成琰想起曹家的事,眉眼又冷洌下来。 他迟早得找件事,帮姜琮月立威。 他相信只要有机会出现,姜琮月一定可以凭自己的应对,让所有人震愕不已。 只需要一个契机。 灯烛昏黄,如此暧昧的气氛,他们却各自想着正经事。 说话间,喜烛“啪”地一声灭了。 喜娘“哎哟”了一声,打着嘴,连忙告辞:“到时候了,回头再与大少奶奶商事!” 她接着沉甸甸的红包,喜笑颜开地退出去了,还关上了房门。 月光下,姜琮月看过来,薛成琰忽然浑身一僵。 这才想起来,成亲这日是要洞房的。 他靠在窗边,手足无措地道:“没……那,那早些歇息吧,明日回门……” 他不提,姜琮月也点点头,摘下凤冠,捧水盥沐。 薛成琰僵僵站在夜里,跟个柱子似的,一动也不动。 外面廊下,一只雪白的猫懒懒地打个哈欠,喵了一声。 顾西望这才跟被烫着了一样,赶紧翻身滚到台阶下藏好。 刚才,王少满脸无语:“西望兄,你我当真要在此行此不轨之事?” 顾西望抬手让他闭嘴:“什么叫不轨,我们又不是真要闹洞房,只是来考验考验薛成琰的真心罢了。” 王少问:“为何带上我?” 顾西望不答。 那还不是怕挨打。 两人静静等着,喜烛良久不灭,顾西望实在忍不住,拉动灯笼给喜娘示意。喜娘即刻动了手,喜烛终于灭了。 见喜娘关门出来,顾西望压低声道:“薛成琰这厮果然道貌岸然!他对时间最敏锐不过,如何察觉不出这喜烛比平时烧快了一倍?” “呵呵!他还将计就计,驱赶喜娘,果然是毛头小子一个!” 顾西望不齿地说着,正要缓缓爬出院子,就见里面的灯烛重新亮了起来。 薛成琰走出了房门。 顾西望吓得差点没过去,险些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活不过今晚。 可谁知今夜的薛成琰格外不凶,竟然拉上门,就背靠在门上,望着月亮慢慢坐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顾西望看着他,知道这小子特地挑的衣裳,又华丽又妖冶,从来不是他的风格——还不是为了用美色勾引他们老板。 这是他花了太多功夫准备的婚礼,应当很兴奋才对啊。 可怎么还是跟以往一样,坐那儿看着月亮。 薛成琰当然知道。 成婚是权宜之计,为了逃出皇后掌控。 他已经身担过一日姜琮月丈夫的身份,危机解除,再近就不应该了。 他头枕双臂,靠在门上,像少时一般坐望月亮。 外面的风有些冷,好在没有下雪,比西北好上许多。 到了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在。 至少里面就是月亮。 顾西望爬在黑漆漆的地上,无言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王少。 “好吧。”他咬牙承认,“薛成琰,你这厮确实是君子。” 这个问题对姜琮月倒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即便从前盲婚哑嫁,圆房也是应该,何况他们还算是知根知底,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像上次一样。 但她也十分明白薛成琰的尴尬,也许是他们认识的方式不一样,成婚前又太熟悉了,连成婚的理由也是避祸。 她看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快把自己嵌进墙里了,也爽快道:“咱们再想想。” 薛成琰的脸霎时红得像烧起来一样,偏偏还面无表情。 那身太过华丽的新郎服饰,更是衬得他如美玉一般。 姜琮月出来时,看见他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她不由笑了笑。 她上去敲了敲门,门板一颤,外面的人也跟着震。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章 皇后推了二公主! 薛成琰浑身一紧,差点往前摔出去。 姜琮月问:“你不进来吗?” 声音隔着门,却如此清晰。 薛成琰脊背紧绷绷的,说:“我想在外面吹吹风。” 状若无事,却让人忍不住想笑。 寒冬腊月,谁没事闲着在外面吹风。 姜琮月怕他冷,说:“我开门了。” 薛成琰一愣,起身往旁边让了让,姜琮月也走出去,她摸了摸胳膊,说:“我也吹吹。” 薛成琰脱口而出:“外面太冷了,你进去吧!” 姜琮月静静看着他。 薛成琰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明明觉得外面冷,还嘴硬在那吹风呢。 幸好天黑,看不清他脸上尴尬表情。僵持之中,姜琮月打了个喷嚏,说:“咱们关门吧。” 薛成琰立刻把门拉上,这下好了,他也跟着进来了。 屋内烛火融融,姜琮月穿着大红色中衣,长发披下,坐在床边检查荷包里的金锞子。 薛成琰不由问:“这是在准备明天回门的礼吗?” 姜琮月点点头:“我没有家人在,掌柜和伙计们跟着我这么久出了不少力,正好过年,好好给他们送份礼。” 她从不搞那些虚的,认为人有用,就给赏银子,唯有金银才能表明人的真心。别的什么奖赏,什么夸扬,都是屁话。 薛成琰也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她数数。 这样的场景,明明并未有什么过度的交往,可也觉得十分美好温馨,让他的心安宁下来。 是他从前似乎想过,又不敢想的。 忽然,他惊讶道:“你数得好快。” 姜琮月抬了抬眼,笑道:“熟能生巧。” 薛成琰也坐下来,在她身旁和她一起装荷包。他感兴趣起来,提到:“成瑶和我说过,道你很擅长算术!” “是读过一些,不过不精通,略知皮毛。” 姜琮月道:“算些田地和粮食,平日做生意算账能用上,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用。” 薛成琰却来了兴致:“不啊!” “父亲因伤退下来后,便在算学馆与博士们为伍,时常拿些难题回来。皇上要通南海航道,造船是头等大事,只有造了船才能通商、出战,如今算学馆里,会测算的博士很俏。” 第二次听说这个话题,姜琮月拉紧手里荷包的绳子,抬头看了看薛成琰。 与她想过的一样,皇上很重视南海的开拓。 其中的巨量利润是常人不敢想的。 上回动过的心念又动起来了,她不禁说:“我也听说过此事,向熟悉的船夫请教过造船,听说如今大周的难题,是从未造过大海船,不能承载军队入海?” 薛成琰点头,回身去抽屉里找出一叠纸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擎了一盏烛火来。 两人兴致勃勃地凑在一起看上面的字。 “若能解开这个题,便可以进入算学馆了。” 姜琮月听着薛成琰的声音,凝眉看过去,愣了下。 原来就是简单的……方程题? 若已知京都到平津,船只顺水航行需一个时辰,逆水航行需一个半时辰,水流速度为每时辰十二里,问船只在静水中速度为多少? 书里有很多这样的题,姜琮月几乎不假思索。 刷刷几行,写出:“船行每时辰六十里。” 薛成琰愣了,随即惊喜。 “的确!” 他迫不及待又翻了一页,这次不是求速度,而是求里程。 姜琮月也写得飞快:“一千四百里。” 两人翻着翻着竟然硬是把一沓纸写完了。 薛成琰狂喜。 他眼睛亮亮的,抬头说:“你真聪明!”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盘算起来:“明日回了门,我们就去算学馆,告知馆长,通过审核,便能入算学馆,领一份职……” 姜琮月拿着笔,猝不及防地愣了:“可我是女子……” “那有什么?” 薛成琰浑不在意,满是喜悦和信任,“多的是不如你的人忝居其位,吃俸禄享皇粮,你有何不可?” 姜琮月从没听过这么霸道的话,她只想过能在通商生意里分一杯羹,可没想过算学馆这样隶属于工部的紧要衙门能让她进去。 她不禁问:“那些大人能同意吗?” “谁敢不同意?”薛成琰平静地说,认真看着她,“你有真才实学,你想走进去,有我在,就没人能拦你。” 姜琮月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成为薛家媳妇。 不禁有些感觉……荒唐。 从前的担心,其实完全不必担心。似乎在薛家,不横着走已经是他们谦逊。 正在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急促地低声道:“主子,宫里出事了!” 姜琮月跟着薛成琰一起抬头,薛成琰眉头一紧,先对她介绍道:“这是我的暗卫,黑麟卫。” 姜琮月点点头,薛成琰起身拉开门,黑麟卫头目跪下来,迅速禀报道:“有人检举皇后三年前叫人推二公主落水,正在向皇上上陈证据,龙颜大怒。” 姜琮月愣了,这么听着宫里才刚刚发生,就有人脉传到了薛府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府和皇家的关系亲近果然不可比拟。 随后才意识到,是检举皇后。 她当即站起来,门外的黑麟卫一愣,意识到主子已经成婚了,而里面坐的正是姜小姐—— 他差点把头插进地里,万一被发现了他可怎么办! 然后姜琮月并没有认出他,只是急问道:“谁检举的皇后?有什么证据?” 黑麟卫一凝神,继续回禀道:“是谢太师家的小姐检举的,据她所说之前和皇后联手对付姜小姐,是受皇后指使授意,皇后想要隐瞒二公主落水之事的真凶。” 两人都是愕然。 没想到谢锦屏怎么又反咬了皇后一口。 “之前栽赃我的事,不止是谢锦屏的手脚?皇后也参与了?”姜琮月问,她觉得皇后有动机,但皇后没理由。 和皇后短暂地接触过,侍疾那几日姜琮月就发现皇后最擅长四两拨千斤,绝不会授人把柄。 而且皇后是聪明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什么,而不是为了报复什么。 报复,于自己无益,只有获得到手的才是真的。 皇后和二公主没有大仇,二公主不是皇子,皇后也没有儿子,不构成皇位争夺。 她们最大的矛盾就是二公主是元后独女,有时二公主甩皇后脸色,皇后也不能管。 但姜琮月认为皇后不是那么没有大局观的人,为了这些一时之气就去对皇嗣下手。 更不认为皇后会给谢锦屏留下什么实质证据。 不由狐疑:“谢锦屏的证据可以指认皇后?皇上为何生气?” 黑麟卫道:“回夫人,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谢锦屏那日发现栽赃不成功,在家中慌乱无措。二公主怀疑皇后因为赐婚不成,跟此事有关系,于是假借皇后名义去请谢锦屏进宫。” “谢锦屏果然应邀,二公主和恰好来探望的大皇子便藏在屏风后,让人不许提示谢锦屏。谢锦屏一进来,便连哭带喊地求皇后帮她,言辞中颇有受皇后指使的意思,二公主和大皇子都听见了,今日大皇子也被叫来作证。” 原来是这样,那不管皇后跟推二公主落水有没有关系,她放纵甚至利用谢锦屏去混淆视听也是证据确凿。 皇上怎么能不震怒,二公主差点死在那次事件上,皇后还利用这事铲除异己。 而且—— 姜琮月很快想到:“皇后连只是抗拒她赐婚的我都能下如此毒手报复,那在皇上眼里,皇后就更有了报复二公主的可能。” 二公主对皇后所做、让皇后折损的面子,可比姜琮月大得多了。 黑麟卫一惊,急忙拱手道:“夫人说得是!” 薛成琰也不插话,就一直看着她分析。 等姜琮月发现时,才察觉他十分欣赏,连目光也很纯粹。 她回过头,道:“只是我觉得,应当不是皇后推的。” 薛成琰问:“为何?” 他眉眼兴致勃勃,并不怀疑姜琮月的推测,只是对她的一切想法都很感兴趣。 “皇后在深宫二十余年,自然在宫内的势力更稳固,更容易动手脚。而她娘家不争气,宫外也无人响应,若她想对二公主动手,那应该在宫里动更有把握。” 姜琮月沉思道:“此事倒更像是手伸不到宫里的人做的,或许涉及前朝外戚,抓住二公主出宫的机会才能动手?” “很有可能。” 薛成琰也赞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等她出宫才出事,就说明二公主在宫里是安全的,没人能下得了手。而嫔妃们连在宫里都无法动手,宫外人海茫茫,更不可能了。” 谁也没想到新婚夜会遇上这事,大家谁也睡不好了。 很难不怀疑,是谢锦屏故意的。 整个薛家都听闻了消息,刚刚灭去的灯又渐次亮起来。 老太君把大家都叫到了邻水堂去。 她拄着拐杖,尽管年岁不轻,半夜被叫醒也看不见一丝倦意,反而精神奕奕,目光沉着。 老太君视线落到姜琮月身上,抱歉道:“琮月啊,连累你了,竟然叫你新婚夜就遇上这等事!” 姜琮月摇摇头:“我如今已是薛家的一份子,薛家遇到什么事便是我的事,自然要一起应对。” 这把老太君给感动的,忙不迭伸拉了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来。 老太君道:“如今你是我们家的孩子,自然许多事情要叫你知道——皇上有一位元后,是发妻,感情颇深,阿昭你熟悉,就是元后唯一的孩子。” “如今的唐皇后,当年还是个妃子,因为生性谨慎很得元后重用,元后最后的那些日子,唐皇后将后宫管得井井有条。于是元后病逝时,皇上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她说,好好疼爱阿昭,还有若再立皇后,要像唐氏那样贤德的。” “唐皇后是借元后遗愿登的后位。当时,她并不出众,家世位份比不过陈贵妃,宠爱比不过淑妃,也没有子嗣,照理来说没有资格。” “本来大家都看好陈贵妃做继后,可这道遗愿一出来,唐皇后便抢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我们家——”老太君叹了一口气,“我们家与元后家族有姻亲关系,她年少时也是长在我们府里。因而我们支持她的决定,所以也算是支持了唐皇后做继后。” “如今皇后出了事,还是涉及到二公主的。咱们家,无论如何也要出面,逃不脱。” “如果唐皇后有罪,我们夹在中间也会难堪,受责问。” 姜琮月这才知道关系。 不过这样一说,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样说来的话,皇后更没有理由害二公主。 她和元后甚至没有竞争关系,是元后助她登凤位的。不可能因为记恨元后,而报复她的女儿—— 要说记恨元后,那陈贵妃还有可能。 好像忽然抓到什么重点,姜琮月一愣。 所有人都以为陈贵妃会做继后,可是元后横插一脚,唐皇后上去了。 谁会同时记恨唐皇后和元后的女儿? 姜琮月忽然抬头,问:“老太君,大皇子和……二公主,关系如何?” 老太君道:“关系还不错,只是大皇子从小在宫外长大,从前和二公主不亲近。这几年回宫后,对阿昭倒是很不错,时常带宫外的玩意儿给她。” 旁边的薛成琰怔了一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大皇子有可能是真正黑手?” 姜琮月含蓄地点了点头。 前能害二公主的命,后能拖皇后下水,还在宫外有势力,她觉得嫌疑太大了。 如果今日没有牵扯到皇后头上,可能姜琮月还不会想到大皇子。 毕竟一个皇子,能和一个公主有什么利益纷争? 大皇子如今年纪最长,又已经上手了许多政事,底下的皇子们都争不过他,他又何苦去害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公主。 可是。 如果是为了陈贵妃没能封后一事的话。 似乎是说得通的。 老太君眼睛也亮起来:“琮月,你真聪明!” 恰在此时,有人进来报道:“宫里出事了,皇上龙颜大怒,宣各位主子进宫!” 所有人一凛,一齐看向管事。 老太君支着拐杖站起来,大声道:“好!” “今日老身就带你们进宫,看看皇上怎么问!”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6章 琮月抬杠 夜色宜人。 顾西望正在薛府附近的酒楼,一边喝着酒一边遗憾,竟然没来得及闹洞房! 王少在旁边淡淡举杯说了一句:“上次云安侯府闹洞房的,都被打得走不动了。” 顾西望酒都呛在嗓子里。 他震撼地问:“云安侯续娶了个什么人物?” 王少道:“据说是林首辅侄女,养在深闺从未露面。第一次露面就把云安侯摔瘸了。” 顾西望满脸惊疑不定。 “……养在深闺?” 王少淡然地把那日婚礼上的事讲了一遍,顾西望只后怕地想,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薛成琰的手脚? 不禁胆战心惊地想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心眼深沉…… 幸好他不知道自己刚回京给姜老板送东西的事…… 不过,他可真期待和云安侯的新娘子见面。 等到春日宴和春猎,必然又是一场好戏…… 正在这时,两人突然收到消息:“顾公子!王少!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 两人霎时站起来:“怎么了?” 来人喘着气说:“皇后娘娘被人检举曾推二公主下水,薛家上下都被传进宫了,薛将军让人来传信,让公子稍安勿躁。” 顾西望大惊失色:“皇后娘娘推二公主,怎么会与薛家有关系?” 来人道:“此事也与薛家有关联!当初二公主出事时,薛将军也赶到了的,也在第一时间搜查了现场,却并未查出真凶。唐皇后还是受薛家支持封后的,所以皇上叫将军他们去问话了。” 顾西望更惊了:“实在是匪夷所思!明明是先皇后看重唐皇后,不想坐视陈贵妃淑妃等人封后影响二公主,才叫薛家支持唐皇后的,唐皇后封后是为了二公主好,怎么又怀疑上薛家了?” 陈贵妃有儿子,淑妃跋扈,两个人封后对二公主都不好。 先皇后也是想了许多,才决定支持自己的副手唐氏。 再说了,先皇后是薛家的姻亲,二公主也是薛家的远房亲戚,他们疯了才会帮外人害她。 “二公主呢?二公主怎么说?她不可能相信薛家害她吧?” “二公主并不知道,现在还是深夜,薛家的人被带进去了,二公主还不知道在哪里……” 见报信的人光着急也说不清楚,顾西望也不愿等下去了,直接便下楼骑马。 王少跟下来拦他:“西望兄!你去何处?” 顾西望扯着马回头:“当然要去找二公主啊!” 二公主是受害人,她肯定不相信这种鬼扯的事的。 王少平时素来不会武力,此刻却难得发奋,上前逮住了顾西望的缰绳。 马刚跑了两步,就被他吃力地抓下来,放慢了速度。顾西望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你拉我干什么?” 王少被马拽着跑,吃力地道:“薛成琰都叫你稍安勿躁了,你就别动了!他要是需要你去找二公主,肯定会叫人来吩咐你的!” 顾西望急躁了:“那我能干什么?找人也不行,帮他们辩解也不行,我干等着啊?” “就是要你干等着啊!” 王少还在被马拽着跑,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马镫上,跟个高跷似的随着马一蹦一蹦的。 终于,他踩稳了翻身上了马,把顾西望给扔了下去。 顾西望一个跟头翻滚出去老远,震惊地看着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把马控制下来,气喘吁吁地转回了头。 王少拍了拍马,又掉头回了酒楼。在他手里都不一定听话的烈马,在王少手上竟然指哪打哪。 顾西望都傻眼了。 不是,兄弟你说好的不通骑射呢?你们都骗我玩的是不是? 没了马,他只能骂骂咧咧地捂着扭伤的脖子站起来,指着王少的背影一瘸一拐地骂了一路。 薛家正举家进宫。 姜琮月和薛成琰上了马车,到了宫门口,天还没亮,就看见前面停了一乘官轿。 薛大老爷从上面下来,还穿着那身大红吉服,脸色阴沉。 他背着手看见他俩,才稍稍松开绷紧的脸色,道:“你们也到了。”便不再说话。 老太君由薛夫人扶着,颤巍巍地下来。 见薛家人到齐了,前面宫门口守着的太监才捏着嗓子道:“薛家各位贵人好,奴才久候了。老太君,薛大老爷,薛夫人,请吧。” 几个长辈走进去后,太监又看了看并肩而来的姜琮月和薛成琰,愣了一下,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 新婚夜,更是洞房夜,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么快出现的。 姜琮月及时地捕捉到了太监脸上的僵硬,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薛成琰的手肘。 薛成琰也碰了回来。 太监弓腰,卑躬屈膝道:“薛小将军……薛少奶奶,也请吧。” 他转身带路,腰弯得很低,一边走一边悄悄回头看。 这个姜琮月可是宫里的传奇人物。 第一次进宫,还遭了淑妃的训,被当众羞辱。 可如今已经是第一世家薛家的儿媳妇,还是刚刚归朝的薛小将军亲自求娶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和薛成琰并肩走在蒙蒙亮的宫道上,都明白彼此发现了不对劲。 姜琮月低声说:“他没想到我们会来,我猜测趁新婚夜爆发,是故意的。” 薛成琰凝重地颔首,不由得眼神微暗。 虽然他们的新婚夜并没有准备做什么,但打断新婚夜的人还是其心可诛。 是什么人会不愿意见新婚夜顺利呢? 他忽然轻轻喊道:“姜琮月。” 姜琮月正在沉思,被他突然喊了一下,愣了,看向他。 薛成琰在月华如霜里,静静看着前方,声音轻,脚步却坚定。 “你不要怕。” 他说,“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先保全你。” 姜琮月更愣了。 皇帝早已在上书房里等着他们。 薛家人全部出动,这样的大场面连宫人也不敢看。薛大老爷挺拔阔步地进去,板板正正地行礼,道:“见过皇上。” 姜琮月跟在后面,向皇帝行礼。 皇帝看到她好像就觉得不舒服,好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似的,好似想说什么。 老太君注意到了,立时便不动声色挡到姜琮月面前。 她也跟着道:“皇上夜半传召,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府上正办着婚事呢,大家都坐在一起。听了皇上的旨意,正好立刻就来了。” 老太君是皇帝的长辈,先帝恩赐过见了皇室也无需行礼,反倒是皇家要以辈分论处,按长辈对待她。 要是皇帝严谨点,还得先问候她身体,才能问话。 皇帝本准备发难,被这一句话又将气焰堵回去了些。 老太君的语气随和,并不埋怨他,而是长辈一般温和的态度。 “若是皇上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们商量,告诉我们便是。我们一家子虽然是武夫,才疏学浅,又笨嘴拙舌,但若皇上有什么烦恼,我们亦是要尽力为皇上分忧的。” 皇帝把准备好的诘问生生咽下去了。 他面色难看地看着这个大周第一世族,最核心的成员。任何一个人拿出去,都有动摇朝堂的力量。 他也少有这么和他们以君臣身份对峙的时刻。 最终,皇帝望向了还穿着喜袍的薛成琰。 “成琰,朕问你。”他沉声道,“三年前,二公主落水,朕信赖你、认你可靠,差你去查。可你并未查到结果,是否属实啊?” 薛成琰埋首,单膝伏地,冷静道:“是。” “好,好!”皇帝大笑起来,甚至癫狂,“你是我大周的将军,天之骄子!” “这样一件谜案,连你都查不到,却能让一个闺阁小姐,三言两语将事实道明,堂堂大国名将,你是如何的尸位素餐?” 姜琮月忍不住皱了眉,这也太偷换概念了,将军是领兵打仗的,又不是专门查案的,即便再查不出来也不是他职责之内的问题。 何况薛成琰当时根本还没拜将。 况且还不知道谢锦屏说的是真是假呢,就这样问罪是不是太肤浅了? 姜琮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对皇帝产生了大不敬的想法。 她微微一惊。 她抬眼看向薛成琰,薛成琰静静地单膝跪着,额发垂下,面容依旧安静,并不显得生气。 他在等着皇帝说完,并不为自己遭受这种污蔑而急躁、愤怒。 皇帝看他镇静的模样,不由得更是大为光火,猛地把桌案一拍,为自己的怒火添些气势。 “当初朕还想过将谢氏许配给你,如今看来,是你配不上谢小姐!” 皇帝将桌子一扫:“看看这些证据!” 却不料这么一扫,坚硬的砚台也跟着被扫出去,飞向了姜琮月的方向! 姜琮月刚抬起眼,那个黑影就越来越近,她还在想要不要躲,躲了会不会不敬,能不能躲得过? 皇帝也愣了,他没想到砚台飞出去了,万一砸坏了人怎么办?姜氏可是女眷,砸了大臣也就罢了,要是砸伤了女眷他的名声该往哪搁? 可要是姜氏躲了,他的威严又值什么份量? 薛家人也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拦! 正在所有人脸色风云变幻的瞬间,一道身影已经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挡了上去。 薛成琰把姜琮月往自己身边一拉,压住了她的头。 坚硬的砚台从他手肘上砸过,飞落在身后的地上。 姜琮月一惊,埋头在他身前,被他的袖子罩着,惊慌间钗子都落了一支,只听见一声砸中的闷响。 砚台落地之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仓促从薛成琰的手臂间去回头看。 那方砚台果然极硬,这么远摔到地上竟然毫发无伤,不知砸到人身上又是什么感觉。 薛家人都呆了:“成琰!” 姜琮月也急忙看向薛成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扶着他低声问:“阿大?” 薛成琰顿了下,便轻轻摇摇头,低声说:“没事。” 随后他俯身捡起皇帝扫到地上的证据,拿起来看。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掩饰地清了清嗓子,还好砸到的是薛成琰,不然此事又将往不好控制的地方发展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见他行动如常,可还是担心,只能跟他一起看那叠纸。 她看了两页,就倍感荒唐,抬头问:“皇上,谢小姐是说她并非有意栽赃臣妇,而是为了挖出二公主落水真相,特地假作与皇后为伍?” 皇帝冷哼一声:“谢二小姐有如此心性,为了查出落水真相深入虎穴,勇气可嘉,你还有什么疑问?” 姜琮月有时候真是分不清皇帝是在装傻还是他真的这么认为。 这位皇帝有时候城府颇深,喜怒无常让她畏惧,有时候又十分任性,漏洞百出,好像只要能牵强附会就能让他深信不疑。 “那么,谢小姐与二公主向来不熟悉,又与此案无关,她是因何突然想起了如此精细的密谋,去打探皇后娘娘虚实呢?” 姜琮月发自内心地问道,“谢小姐从未接触过此案,为何一开始便锁定皇后娘娘去查?谁给了她线索不成?” 所有人都看着她,皇帝冷冷看着这对上次驳倒了自己的两人,心里很不待见。 只道:“谢二小姐仰慕薛成琰,自然知道他三年前查这件事无果,一直记挂在心替他解决。查案自然要从利益最相关者入手,谢二小姐聪慧,早早便想到了在宫里众人身上查。又得知二公主向来不给唐氏好脸色,便认为唐氏有残害二公主的动机。” “而此时恰恰发生了什么呢?” “因为你不肯嫁给唐氏的弟弟,谢二小姐生出妙计,去向皇后投诚,试探她的心性!谁料皇后竟然认同报复你,还将你往残害二公主的凶手上引。” “谢二小姐便动了疑心,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报复你,那唐氏自然有理由报复二公主!再说祸水东引,若她心里没鬼,谁会巴不得把凶手栽赃到无关之人身上?!” 皇帝愤怒说完,薛家人都沉默了。 这……这不是和姜琮月推断的一模一样。 薛老太君瞠目结舌,不禁回头看了自己孙媳妇一眼,满脸写着“果然聪慧。” 只是没想到这里头还夹了个谢锦屏,倒真是让人开眼了,她的栽赃都成了为查案牺牲了,什么嫁祸姜琮月都是她故意的,宁愿自己背上算计别人的骂名,也要查出害二公主的真凶是谁。 这下子她倒成英雄了。 这谢锦屏怎么长脑子了? 姜琮月听着,却忽然笑了一声。 说:“皇上,您是因为二公主去皇后娘娘宫中,听见谢小姐向皇后娘娘求救,而确信皇后娘娘和谢小姐确有勾连的是吗?” 皇帝阴沉着脸侧眼看她,似乎不想搭理她。 “皇后若是和谢二小姐没有私下商定阴谋,何以谢二小姐要向她求救?” 姜琮月立刻便喊道:“皇上,求您饶过薛家!请看在臣妇与您有过渊源的份上,别再追究薛家此事了!” 皇帝一愣,登时怒道:“放肆!朕与你何尝有过渊源——” “您曾教过臣妇有势就要借。”姜琮月从善如流,温吞道。 一屋子人都傻眼了,呆呆看着她。 皇帝才想起来这回事,脸色渐渐铁青。 姜琮月叩首认了个罪,继续道:“还请皇上饶恕臣妇冒犯。臣妇还有一件事正要说。” “昔日臣妇曾救过薛家的兰花,因而成瑶来与臣妇结识。当时在宫宴上,成瑶先遇见了臣妇的嫡母和嫡妹,因着认为她们是与臣妇一家人的缘故,成瑶与他们多说了几句话。” “后来,嫡母便认为成瑶想和她们交好,仗着成瑶的势要教训臣妇,却被成瑶赏了耳光。也如臣妇仗着被您提点过一句,便认为与您有过渊源一般。” 她微微抬头道:“想来,这世上的事,多的是人自作多情。皇上您说是吗?”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7章 逆风翻案 这明摆着的讽刺,让皇帝一下子,脸色就变得非常僵硬。 什么意思,说谢锦屏自作多情? 他沉声道:“大胆。你是说二公主眼盲心盲,没能辨别出是非,错怪了皇后?” 姜琮月低头,道:“臣妇与成瑶、二公主向来交好,岂会对她不敬,请皇上息怒。” “臣妇是为您和娘娘着想,只是觉得,谢小姐一面之词,未必没有不公正的地方。她言辞不公正事小,若是败坏了皇上英明的美誉,使皇上断了错案,那才是最大的过错,所以臣妇一家不得不谨慎一些。” “臣妇虽与皇后娘娘有过罅隙,但也见识过皇后娘娘为人,您与娘娘夫妻多年,想来自然比臣妇更明白,娘娘不会做这样鲁莽的事,谢小姐是小看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多年夫妻情分了。” 皇帝静了静,久久看着她,稍稍平静下来。 他的确了解皇后,她要是这么贸然联络谢锦屏,只是为了报复一个姜氏,确实不太像皇后会做的事。 姜琮月这话,也是在提醒他,皇后和薛家关系并不亲密,不然也不会发生薛成琰抢亲的事。 什么薛成琰在查案的时候故意为皇后放水,更是不可能的。 虽然斯人已去、活人还在,但毕竟二公主才是薛府的血脉亲人。要是知道皇后动了手脚,以薛家的护短程度,不可能任由她嚣张。 皇帝回头看了看,又是抬手把一沓证据丢下去,冷声问:“这你又如何为皇后解释?” 薛家人牵扯其中,都不便为皇后辩驳,只能担心地看着唯一与皇后有过明面矛盾的姜琮月出战。 姜琮月捡起来,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 刚才扔给薛成琰的,是证明谢锦屏和皇后勾结的证据,以说明谢锦屏的消息来源真实可信,并澄清她并不是为了害姜琮月,诬陷姜琮月的人是皇后。 而这一份,则是交代如何证明皇后害了二公主。 姜琮月只是看了一点点,就觉得荒谬。 “谢小姐是说,她生出疑心之后,便暗中查探。果然敏锐发现皇后身边人不对,竟然时常与宫外联系?” 姜琮月抬头说:“此人可已经查问过?” 皇帝冷笑:“你是在问朕是否轻易定罪?” “不敢。只是臣妇觉得皇后娘娘关心唐公子,时常出宫的宫女,未必不是去照顾弟弟的。” 皇帝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挥手道:“带上来。” 太监押上来一个宫女,姜琮月的确在皇后宫里看见过,皇帝说:“招吧。” 宫女立刻跪下去,埋头道:“回禀皇上,奴婢正是皇后娘娘……派去联络外人的!” 她虽然害怕,但已经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包括皇后如何安排她出宫,如何联络别人,如何计划在莲花海推二公主下水。 面面俱到,细节详实,仿佛将那日复刻了一遍。 皇帝冷冷审视着下面的人。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 姜琮月审视地看着宫女,眉头静静皱起来,像在判断她说的真假。 皇帝看着一声不发的薛成琰,说:“看吧,你可是朕的将军,朕当年如此信任你,将此事交给你去查,可你堂堂薛成琰,却不如一个闺阁小姐几句盘问!” “你如何对得起朕!” “薛成琰,你如何对得起朕?!” 薛成琰静静低着头,像在接受训斥,没有为自己辩驳。 可姜琮月看着他,却感觉他似乎在忍着什么,不由得担心是不是被砚台砸伤了。 薛成琰不能争辩,姜琮月只能飞快动着脑子,寻找那个宫女的一切漏洞。 宫女最后决然说:“奴婢背负这个秘密三年,实在良心不安,皇后娘娘还说,若是有一日败露,便推脱在大皇子身上,奴婢出身卑微,实在承受不起。 今日终于得蒙皇上明断,奴婢再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了!” 说话间,姜琮月还在思考,宫女就疯了一样往柱子上撞。 姜琮月吓了一跳,叫道:“拉住她!” 薛成琰离得太远,大殿上没人动,忽然,有个人影一闪,竟然是薛大老爷飞鹰捕鱼一般猛地掐住了那个宫女,死死抓着她肩膀,把她按回来。 这短短的一会儿,变故太多了,连皇帝都还没反应过来,瞳孔骤缩。 等到人被抓住,他才勃然大怒地拍了桌子:“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竟然妄图在上书房畏罪自戕,你家里有几个脑袋够砍!?” 宫女被宝刀不老的薛大老爷死死按着,只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动,便一直默默垂泪。 薛大老爷道了声:“皇上息怒。” 然后便按着宫女看向姜琮月,像是在问她:儿媳妇,怎么办? 姜琮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急忙向薛大老爷道谢:“多谢公公抓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皇帝,眼神熠熠:“皇上,这个人身上太多漏洞了!” 又来了! 皇帝头疼极了,他真是烦死了姜琮月这个脑子,也不知道她又观察出什么了,每次都是措手不及的又给他找出一堆证据,比朝堂上说话最难听的文臣还要烦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琮月磕了个头,抢先道:“事态紧急,请容臣妇先说!” 她指着宫女,断然道:“她从第一句开始,就在撒谎!” 皇帝真想翻她一个白眼,又让你看出什么漏洞了?! 姜琮月问道:“若是她当真为做了皇后的杀手担忧,以至于到了能自戕谢罪的地步,那这三年见证无数次反复查案,她早就该畏罪自尽了,还不至于背负上御前自戕的罪名,她大可以找个湖悄悄投了,何以等到今天?” 宫女脸都青了青,其他人也是没发现这个姜夫人是真的狠人,“大可以找个湖悄悄投了”,瞧这话说的…… 姜琮月继续道:“她既然畏罪,那就更不敢继续犯罪,若是推了二公主的罪她都承担不了,如何敢承担御前撞柱的罪?这可是要牵连家人的!” 宫女磕头道:“皇上明鉴!奴婢只是从前心怀侥幸,如今见事情败露,知道肯定活不下去,所以慌了神,不想活受罪……” “更不合理的是,她如此脆弱,嘴又这般不严实,不经严刑拷打便招了出来,皇后娘娘如何会将谋杀二公主这样要紧的事,交在她一个人手上?” 姜琮月打断她,一句一句层层递进。 “皇上您了解娘娘,娘娘若是想要做事,必然会追求完美无缺,不被人诟病。臣妇去侍奉过皇后娘娘,知道她宫里连煎药都要四个人经手,臣妇只负责最后一步,且时时有人看着,根本动不了手脚。” “若是要谋害二公主,更是不可能让一个宫女就知道整个过程如何策划,从头到尾负责。若是宫女只负责联系宫外,臣妇信;可她连宫外的人如何埋伏、支开二公主侍卫、事后如何掩埋痕迹都知道,臣妇万万不信。” 宫女愣了,手指发青地扣着地面,愤怒回头看她。 “本来仅仅是如此,臣妇还无法确定。”姜琮月又磕头道,“臣妇还有一个揣测,只是若贸然说出来,只怕会是大罪,先请皇上原谅。” 皇帝听得脸色阴晴不定,姜琮月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整件事越发牵扯大了起来。 若不是皇后,那这出审问扯出的,可就更是一场弥天大谎了。 可是要是就这么承认,他的面子往哪搁。 他沉着脸,道:“说就说,没人想看你故弄玄虚。” 姜琮月也不恼,她知道这是皇帝也跟着她的说法开始想了。 和皇帝接触得不多,可姜琮月凭着别人的描述,和自己的观察,确定了一些判断。 皇帝实则很多疑,不管对朝堂还是后宫,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生怕有人会做出背叛他的事。 所以一旦有人违逆了他,他就大为光火,开始翻旧账、找细节定罪,一反平时的深沉模样。 他看似对朝堂得心应手,一切皆在掌控。 可其实他内心是不自信的。 他相信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所以也并没有对任何人投以深度的信任。一旦有一点证据,他的悲观看法便得到落实,便觉得“果然如此”,因而愤恨加倍。 所以,二公主落水这事的两次翻案,都让他如此雷霆大怒。 本质上,是他觉得别人“果然如此”地背叛了自己。 那么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发现别人没有背叛。 哪怕,只是让他“以为”。 姜琮月回头,看了看薛成琰。 薛成琰回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心,不管说什么都有薛家给她兜着。 姜琮月又转回头,只见老太君和薛夫人都一直关切地看着她,得到她请求同意的眼神后,都断然地点头。 薛大老爷也语气硬邦邦道:“儿媳妇,你说便是。” 有人兜着,她就敢说了。 姜琮月吐出一口气,在所有人目光里,抬头说:“皇上,敢问大皇子和二公主是不是有过不可调和的利益纷争?” 此话一出,皇帝勃然变色,那宫女也浑身一僵。 皇帝大声斥道:“他一个皇子,和公主能有什么纷争?荒谬!老大平时最挂心阿昭不过,你难道想说老大有不轨之心?” 姜琮月摇头:“所以要请皇上先原谅,臣妇只是觉得奇怪。” “既然二公主和大皇子毫无矛盾,那为何皇后要吩咐宫女,事发便栽赃到大皇子头上?” “大皇子那么关心二公主,别人会信吗?” 宫女一时间嘴唇血色褪尽,瞳孔颤抖。 皇帝也愣了。 要是宫女最后没有扯到这一句,姜琮月可能还不确定。可是这一句,实在是把证据送到了她手里。 在薛府的时候,她就推测过是大皇子为了生母陈贵妃,而栽赃皇后。 如果宫女是大皇子的人的话,那她这句证词就有出发点,就算事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大皇子的痕迹,她也提前暗示过了,要是大皇子有问题都是皇后甩锅的,提前把大皇子摘了出来。 可问题就出在她太过关心大皇子,要是想说皇后叫她甩锅,直说栽赃给别人就行,何必具体提到大皇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发突然,宫女估计也没想过来。 心急必乱。 姜琮月在所有人脸色大变中,继续追问:“宫里那么多人可以背黑锅,与二公主有过龃龉的人不少,淑妃就曾被二公主当众教训过,听说还有一位公主也与二公主打闹过,就是栽赃这些人也比大皇子合理。 皇后娘娘行事缜密,怎么会进行难度这么大的栽赃?” 姜琮月缓了缓,终于还是说出了最惊人的猜想。 “臣妇愚见,想来皇上早已看清。只是臣妇觉得,此事不仅要看谁有对二公主下手的动机,还要看,若是一切顺利,谁能从中获利。” 后面的不用她明说了,皇帝自然能想明白。 大皇子的生母是陈贵妃。 唐皇后封后之前,似乎比陈贵妃的位份还低。 陈贵妃的父亲、儿子都是十分努力向上爬之人,若说他们没想过后位,那不可能。 而唐皇后封后,是二公主的生母举荐的。 因为元后举荐,皇帝一直对唐皇后有几分信任,也认为她会对二公主好。这些年,唐皇后的确没有做出对二公主不利之事,甚至是二公主对她甩脸色,她也任劳任怨地做着这个继母。 若是此次判定唐皇后谋害二公主为真,那么便是一次相当成功的挑拨离间。 既打破了皇帝对唐皇后的那丝温情,也让二公主彻底恨上唐皇后,更是让薛家不可能再听从元后遗愿,支持唐氏为后。 到时她谋害皇嗣,甚至又是恩将仇报,后位必将不保。 陈贵妃便可顺理成章上位。 而二公主是薛家与皇家现存最深的联系,若是二公主溺死了,对薛家肯定也是不小的打击。 幸而二公主遇到姜琮月,没被溺死。 可这件案子又是薛成琰去查的,他费尽功夫都没查出来,若是真像今天这样,被谢锦屏一个闺阁小姐轻而易举查问出,薛成琰肯定难逃罪责。 最终也是让薛家彻底厌恶唐皇后。 ——不论如何,最后唐皇后都面临一个废后。 皇帝久久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不敢置信地失神良久。他的眼皮下垂,好像每一个察觉自己和子女已经陌生的父亲。 他想反驳,可是宫女的反应。让他甚至都想不出怎么反驳。 宫女还想挣扎,可是她已经被姜琮月提醒了,若是现在再提到任何一句关于大皇子的话,就是在往皇帝手里塞大皇子的罪证。 现在,她连死也不敢、求饶也不敢,只能脸色苍白地看着姜琮月,十分绝望。 良久,皇帝终于低着头道:“去把大皇子叫来。” 姜琮月叩首道:“想来皇上有话要单独问大皇子,臣妇一家想先去外面候着。” 皇帝想说什么,可他仍然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怀疑中,毫无心力再听她说话,只冷冷道:“你,等下你和薛成琰也进来。” 姜琮月点点头,连忙扶着薛成琰站起来。 薛家人惊动一场,这才先后退下,退到廊下。老太君急忙抓着姜琮月的手,低声道:“琮月啊!可吓死我了,你们不会有什么事吧?若是皇上要问你的罪,你别怕!” 老太君从腰上解下一个玉牌来,不由分说塞给她:“这是先皇赐给我的,你拿出这个,皇上必然不会处罚你们!” 姜琮月也赶紧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您先回府吧,这里有我们呢。” “再说,有薛成琰在,有薛家在,我不怕的。” 她拍着老太君的手,老太君还是连连叫着心肝儿,一步三回头地被扶回去了。 姜琮月这才回头,道:“薛成琰,我现在还怀疑一件事……” 见她回过头的一瞬间,薛成琰立刻集中精神,忍着冷汗抬眼道:“你说。” 姜琮月一愣,随即便注意到他手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整只手已经染成红色了,不由吓了一跳,赶紧把他袖子掀起来一看。 原来胳膊上有一条刚结痂的伤口,被砚台一砸已经裂开了,手肘骨头姿势不太正常,似乎是骨折了。 怪不得他刚才搭在她肩上没挪动! 姜琮月有点着急了,这是右手,对他拿剑用笔都有很大影响,赶紧道:“太医呢?现在宫里有太医吗?” 薛成琰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盛怒,我们不叫太医为好,你先说吧。” 这毕竟是皇帝砸的,要是立刻叫太医确实也太打他的脸。 姜琮月不由觉得烦躁起来,什么事都要以皇帝的心情为先,被他砸伤了也要担心伤他面子而不能医治,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 姜琮月惊了一下,迅速收回思绪。 她想了想,扶薛成琰在小耳房里坐下,找太监要了净手的水。姜琮月又转身回来,用帕子沾水把血擦干净。薛成琰非要自己来,被姜琮月强行摁住,道:“你听我说话。” 她一边擦,一边说: “我怀疑顾西望知道些什么。” 薛成琰一愣,但他从不怀疑姜琮月的正确性,立刻聚精会神,凝眉表示洗耳恭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说:“只是一个猜想,不一定对,也并不是怀疑顾西望,我只是想起这件事,觉得可能我们漏过了什么。” 薛成琰凝眉认真看着她,仔细轻声问:“什么?” “顾西望刚回京的时候,皇上不让他见二公主,他让我转交了一样礼物给她。是一块天山脚下捡的石头,他说……” 姜琮月回忆道,“希望她心如磐石。” 薛成琰立刻脸色严肃起来,姜琮月说:“二公主经常心软么?” 薛成琰沉默了一下,也想明白了什么,凝重地回答:“并不。” 和二公主相处的日子,姜琮月也知道她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自然,这个期望对从前的她并不成立。 那么,就是对她……以后的期望了? 薛成琰意识到非常不对:“顾西望要送人东西,向来是胭脂水粉、金银珠宝,不会送别的。二公主和我们一起长大,他亦不可能随便捡一块石头敷衍。” 姜琮月点头,顾西望虽然不靠谱,但他办的事可没有一样没办到的,外粗内细。 莫名其妙送这样一个石头,还要她带话,细想确实不太对劲。 姜琮月也是刚才听了皇帝说,大皇子和二公主关系还算不错,才突然想到这回事。 他们毕竟是兄妹。 那如果查出大皇子动了手脚,那阿昭会怎么想? 会伤心吗?还是会震惊,毫无利益矛盾的亲哥哥竟然想置自己于死地。 她揭发谢锦屏的时候,可还叫上了大皇子作证。 姜琮月叹了口气,说:“我也只是猜测一下,也许顾西望有别的用意。” 薛成琰抬起头来,道:“还好你心细,问了这件事,不管他有没有,现在都要将他问出来。” 他转头看向姜琮月,低声道:“昨夜时间太紧,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可还记得,姜伯崇多年前曾参了一个人?” 姜琮月回想起来,点点头,她正是因为姜御史参了那个人,而被皇帝赐婚云安侯作保的。 “那个人叫曹修,是我们家的姻亲,成莹你见过,就是要嫁给他的小儿子。” 薛成琰认真讲述着,姜琮月听愣了,她没想到关系这么巧。 “虽然我们家与曹修并不算和睦,但在外人眼里,曹修做什么,都有我们家暗中支持的一份在。如今因为结亲,他更是被视为了我们家的发声人。” 薛成琰眼神微沉,低声说:“曹修支持三皇子。” “我怕顾西望出了什么事。” 姜琮月一顿,霎时间后背都凉了起来。 竟然如此! 薛家在别人眼中,也许就是支持三皇子的势力。那这次栽赃皇后,就不止是为了后位了! 如果薛家也跟谋害二公主扯上关系,三皇子也是会受到打击的。 二公主这个最受宠的女儿,也会彻底偏向大皇子。 姜琮月毛骨悚然,如果顾西望真的知道大皇子做过什么,因而暗中提醒二公主的话,那这事就变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惊人了…… 薛成琰抬起眼,断然道:“琮月,我去向皇上告伤,即刻去找顾西望,迟则生变。” 姜琮月也几乎跟他同步说道:“你先出宫,大皇子我来应付!” 时间来不及了,姜琮月赶紧把帕子系在他胳膊上,问:“要怎么打结?” 薛成琰牵着一角,教她用军中的包扎方式迅速拉紧。姜琮月正低头绑结,忽然头上一动,薛成琰把什么东西簪在了她头发上。 姜琮月一愣,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发鬓,只摸到了刚才躲砚台时掉下去那支金钗。 他一直藏在另一只手中,没有让她丢掉。 薛成琰迅速别开目光,不太自然道:“咳,刚才捡到的,我先出宫了。” 姜琮月愣了一会儿才说:“好。” 她端着袖子走到门边,看见薛成琰从大殿里退出来,匆匆离去。 很快,又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身型颀长、脸色苍白,衣裳华贵,面容温和,从外面慢步走进来。 青年男子抬起眼皮,看了廊下静候的姜琮月一眼。 身旁的太监给他介绍:“殿下,这是薛将军的新婚妻子,姜夫人。” 他的目光在姜琮月脸上停留了一下,听见她的身份,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姜琮月行礼,道:“大殿下。” 大皇子微微颔首,微笑道:“姜夫人,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被传召?” 姜琮月垂眼道:“那大殿下可又知道臣妇一家为何被传召?” 大皇子突然笑了起来。 “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有什么所谓?”他嘴角在笑,看似客气,眼中却毫无波澜,客气道,“姜夫人不必担心,薛家自然永远是薛家。” 他路过姜琮月身边时,漫无边际,接了一句:“本宫,也永远是皇子。” 姜琮月微笑屈膝送他进去。 天到这时才蒙蒙亮,她收起嘴角笑意,淡薄看向前方。 是吗? 那可未必。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章 辩胜大皇子 “儿臣参见父皇。” 大皇子不紧不慢地进殿行礼,看不出一丝心虚和紧张。 皇帝一双日渐苍老的眼睛,利箭一般射向他,带着浓浓的审视和怀疑。半晌,慢慢说: “亦昶,听说你二妹妹揭发皇后,是你一同见证的?” 大皇子垂首道:“正是。” “朕记得,你生母陈贵妃和皇后一向交好,你应当也和皇后有几分感情。怎么阿昭揭发她,你也不求情?” 皇帝淡淡地问,大皇子也从容自如地答:“回禀父皇,儿臣虽然敬重嫡母,但规矩更是紧要。皇后娘娘暗示谢小姐去陷害姜夫人,已是令儿臣震惊,而后更是可能与推二妹妹落水一事有关,儿臣不敢求情,也不敢轻怠此事,辜负了二妹妹。” 皇帝默了默,说:“你和阿昭关系很好。” 大皇子嘴角噙起笑容,十分温柔:“儿臣回宫时,二妹妹正是最调皮可爱的时候,儿臣年长,自然疼爱她一些。” 姜琮月在门外听着,真是觉得这语气让人毛骨悚然。 “那你可记得,当时查阿昭落水案时,有什么蛛丝马迹?你细细说来。”皇帝慢慢说。 大皇子愣了愣,随即顺从地答道:“儿臣记得,当时莲花海办‘灯船宴’,阿昭也想登船放灯,于是派了一人去找船,又派一人去买灯,买灯的不敢离开怕阿昭出事,此时正好有一个小贩带着花灯过来,随从与之交谈之际,许多人看见了花灯也都涌过来,混乱中阿昭被人推下水。” 皇帝点点头:“这都是你亲自去查的?” 大皇子俯首道:“正是,当时薛成琰手握彻查此事的权力,儿臣不能插手其中,只是也担心阿昭,所以派了人私底下去查探过。不过到底没有太多人手,涉及不到事件中心,听薛成琰下了定论,儿臣也就无果了。” 他说的“下了定论”,是薛成琰抓到的凶手畏罪自尽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还在附近的民众中引起骚乱。 此案脉络中断,皇帝不愿再劳民伤财、引发民众惊恐,所以想要作罢。可他作罢也不是自己说明的,而是问薛成琰:“你觉得呢?” 薛成琰揣摩出了他的意思,只能无奈说:“再查下去只恐扰民。” 皇帝才顺着放过了,从此对二公主严加看管。 只不过到了如今,没查出来,却又是薛成琰的过错。 皇帝也笑了,道:“是啊,连薛成琰都没查出来的,自然你也不清楚。” 大皇子正在奇怪,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接着便猝不及防地听见皇帝暴怒道:“那薛成琰都不知道的事,你为何又清楚?!” 大皇子一愣,随即感觉到额头一沉,凉凉的,他一摸,一手血迹。 皇帝发起怒来又往底下扔东西,这次他可没那么好运躲过。 大皇子当即敏锐察觉到漏过了什么,叩头道:“父皇息怒!还请父皇告诉儿臣,儿臣哪里让父皇不悦了?” 姜琮月此时从门外慢步走进来。 步伐的飒飒声,犹如追命一般压在大皇子脊背上,他后背发凉,猛地斜过视线一看。 仍旧穿着新婚嫁衣的女人,缓缓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姜琮月低头道:“皇上明鉴,当初夫君上报情况时,早已留了一手,并未将细节陈明。除了曾禀报皇上之外,就只有刚才,告诉了臣妇。” 她笑看着大皇子,道:“夫君对外公布的是买灯的先离开,找船的将二公主推进湖里。大皇子又如何知道,其实是卖花灯的来了才把二公主推进湖的?” 仅在一个片刻间,姜琮月就清晰地看见大皇子脸上平静意味消失,肆掠出杀意。 姜琮月也丝毫不惧,眼中毫无波动,嘴角微勾着和大皇子对视。 明明身份天差地别,可她竟然背后有强烈燃烧的勇气,让她遇上大皇子,只想战胜,证明他的疏漏和愚蠢。 她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可现在她发现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发现聪明人也有漏洞,能被她抽丝剥茧地逼出来。 顾不得和大皇子当面对上的下场,姜琮月对这个借刀杀人的阴毒之辈早已没有任何耐心,直接便道: “除非是自己做的,否则如何能知道其中细节?” 对视着她,大皇子眼中飞快闪过无数利刃情绪,像要化为实质将人宰割。 他的双手因为处于险境中而发抖,却好像松了口气一般,低头道:“父皇!儿臣刚才大言不惭了,为博得父皇欢心,所以说儿臣为查此事十分用心,其实儿臣都是道听途说,所以记错了,请父皇罪责儿臣欺君之过。” 姜琮月都愣了。 他根本不辩解自己推二公主的事,而是话锋一转承认自己为了讨好皇帝才装作查了。 相比起残害手足,虚报个功劳的欺君之过都不算大事了。 真狠啊。 只可惜,这根本不是唯一的证据。 皇帝深深看着他,忽然说:“皇后宫里一个宫女死了。” 大皇子的表情毫无破绽,恳切地问:“死了?什么宫女?难道与此事有关系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淡淡道:“因为她供出了你的罪状,包括她如何被你安插在皇后宫里,又是如何联络暗线,将阿昭推下水。” 大皇子仿佛受了天大的污蔑:“父皇……您难道相信了?她有什么证据?” 他落泪起来:“儿臣自幼便养在宫外,不在父皇母妃膝下长大,自知不够亲近,回宫后疼爱二妹妹还来不及,怎会如人所说去谋害二妹妹?退一步讲,儿臣又与二妹妹有何龃龉,要杀之而后快?!” 大皇子咬了咬牙,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父皇,儿臣话说开一些,二妹妹她是公主啊!儿臣何故要去害她?!” “再说,儿臣是您亲手教出来的皇子,若真要下手,又何至于将证据留在宫女手里?” 皇帝一直看着他悲痛地哭着。 好像想起了从前,却又好像对他很失望。 许久,他终于说:“宫女,没有证据。” 大皇子的哭声一瞬间停了。 眼泪仍旧冰凉地滴下去,可他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表情。 大皇子跪伏着,定定看着反光的金砖,此刻的情绪冷静得诡异,仿佛已经意识到了结局。 他以为宫女递上的证据是他最大的罪证,需要他花尽最大的力气去推翻,所以献上了自己最真挚的眼泪。 可是皇帝根本不是要通过证据定他的罪。 反而,其实他早就已经确定了。 最后提起宫女,是看自己这个儿子的反应激不激动。 如果要演过父皇,大皇子肯定会在他最害怕的事上,花尽全力辩解、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帝不用多说,在场的人都冰雪聪明,已经明白了。 半晌,大皇子伏下的头缓缓往下落去。 最终“当”地叩在地板上。 他平静地、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像一条败犬,一声不吭。 姜琮月静静地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皇帝沉默了许久,终于才滞涩地缓缓说:“你如实,告诉朕。” “你想让陈贵妃封后,你为什么就不能等到皇后崩逝?!” 大皇子安静许久,忽然笑道:“您想听真话吗?” “没有皇后,还会有淑妃,德妃,任何宠妃,若是母后崩逝前请求您立她人为后,您会记得母妃吗?” 皇帝暴怒:“陈贵妃本就是后宫中位份最高之人!若论尊卑,自然是她第一!” “当年她也是位份最高之人。”大皇子摇了摇头,“不,宫里论尊卑,您才是第一。您随时都可以越过她封后,只要您高兴。” 皇帝气得气喘吁吁,突然抬脚把桌子踹了一脚,奏折纷纷洒落。 姜琮月赶紧低头跪在一旁,毫不出声,却默默将余光往奏折上瞟去。 她都觉得自己大胆,不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皇帝正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儿子,无暇顾上她,她看两眼也不会有人发现。 姜琮月总觉得最近皇帝想做什么大事。 既然他爱乱砸东西,自己扫下来的,那就不客气了,就当报被砸之仇。 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她囫囵扫了一圈,就看见其中一本写着硕大的“伏波将军……”几个字。 姜琮月心头一惊,默默盼望大皇子脖子再犟点,让她看仔细一些。 “就算你记恨皇后,可是阿昭又与你有过何种龃龉?!阿昭如此无辜,你怎么能狠下心害你的妹妹!” 大皇子笑了,脖颈青筋暴起,果然与父皇争执起来。 “儿臣是唯一养在宫外的皇子,父皇,您也许不知道儿臣小时候经历了什么才能长大。” “儿臣拼命努力,斗智斗勇,费尽功夫才能回宫,被您看上一眼。儿臣以为,人人都是这样,您的孩子就该历经磨练,方能担当您的疼爱。因此从小悬梁刺股,以此激励自己,样样争先。” “可是阿昭她做了什么?!她仅仅是生在元后肚子里,就可以坐在您膝头长大,不论她做错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她从不会受任何责罚!” “她的玩伴是薛家的子弟,儿臣的玩伴是臣属家,将儿臣的衣服喂给野狗的顽童!为了对她好,唐氏就能越过母妃封后!这个骑在儿臣母妃头上无论如何逾越不得之人,竟然只是为了让她长大得更无忧无虑一些?” “凭什么?!” “儿臣不甘心!” 吼声落下,不说皇帝愣了,姜琮月也怔住了。 她以为大皇子生性阴毒,有许多权衡计算才要害二公主。可她没想到本质的原因如此简单,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孩子,所以他嫉恨另一个孩子。 可是无论如何,他害了无辜的人,就是最大的罪过。 皇帝嘴唇颤抖,不敢置信,不愿相信自己器重的长子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对亲妹妹下手。 半晌后,他怒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对阿昭下死手——” “即便是儿臣这样,千辛万苦地活着,回到您眼前,您也是觉得儿臣不如阿昭的,是吗?”大皇子低着头笑了。 “若阿昭是个皇子,哪里还有儿臣为您尽心的份。若她是个皇子,儿臣便会被您一直忘在宫外,费尽一切也不会被接回宫,是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须臾的平静后。 “儿臣只是嫉妒。” 大皇子说完,平静地闭上眼,不再往下说了。 “请父皇责罚。” 接下来的不是自己该看的,姜琮月被太监请出了大殿。 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不过,更要紧的不是大皇子,而是她在奏折上瞥到的内容。 送她出去的太监在她身旁低声道:“夫人大婚,今日惊动夫人了,咱家向您告罪。” “不过,这宫里的事,夫人可千万不要告诉了旁人去。” 听见太监的声音忽然变得威胁,姜琮月心里就明白了。 皇帝的意思是要维护皇家颜面,即便大皇子做了这样的事,也不会大肆公开惩处他,以免面上难看。 所以让她不要往外说。 大皇子说皇帝偏心二公主,可他对大皇子又何尝不器重呢。 姜琮月垂了垂眼睛。 先后拖她下水两次,要是她没有辩论成功,找到证据,那她的下场可比大皇子惨多了。 大皇子的仇,她是绝不会不报的。 她绝对会让这个谋杀亲妹人面兽心的人,付出代价。 风雪肃肃,姜琮月看见许多人在外面等着。 大都是一些不认识的宫女太监在等候消息,她迎头撞上一个急得团团转的人影,对方赶紧停下来,叫道:“琮月姐姐!” 姜琮月一愣,赶紧行礼:“二公主。” 二公主抓住她的手,着急道:“你怎么在这里?” 又利落道:“对不起!昨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父皇突然闭了宫门,不让任何人出宫,没能去你的婚礼,我急得找人传话也传不出去,今早又将我叫过来,可算见到你人了。” 姜琮月摇摇头,安慰地握住她的手,没想好怎么说。 沉吟半晌,只是道:“我们没事,阿昭。” 二公主刚松了口气,就听她道:“只是你要小心,你要记得。” 姜琮月语气极轻,话意却沉重,道:“不论皇上告诉你什么,都要心如磐石。” “记着,有人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 二公主愣了。 姜琮月向她身后看了一眼,屈膝行礼,告辞出宫了。 顾西望追着王少的马,骂骂咧咧回了薛府。 老太君等长辈已经先回来了,正在下马车,顾西望看了看,赶紧上去问道:“老太君!伯母、伯父,你们没出什么事吧?薛成琰呢?我嫂子呢?” 老太君回头,和蔼道:“西望啊,让你也受惊了,没事,我们薛家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出了件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你成琰哥和嫂子就在后边儿,等下就回来了,今日回门还要劳烦你帮忙的,快去歇息吧。” 顾西望将信将疑,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王少也下马,道:“老太君,成琰他们没回来,只怕顾公子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在门房等着,等下他们回来了也有人接应。” 老太君满口道:“好好好,好孩子,劳累你们了。” 顾西望不禁惊讶地看着王少,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 他在门房焦灼地转来转去,揣着袖子打了好几个喷嚏。而王少已经坐下了,和家丁一起围炉扒着烤红薯。 王少扒着皮,淡淡的抬了抬眼,道:“顾公子,怎么不进来坐坐?你今天好像分外着急啊。” 顾西望一僵,大声道:“那可是我哥我嫂子!我能不急吗?” 王少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红薯,低头道:“确实没见你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 “……那这可不一样!谁见过新婚夜被召进宫的?我是怕薛成琰刚成人夫,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怜无定河边骨……” 王少翻了个白眼。 恰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彻长街。 两人同时抬头,顾西望更是精神一振,立刻飞奔出门外看。 之间空旷的街道上,远远有一点影子飞驰而来。红衣黑马,驰骋起伏,十分骄纵张扬。 新郎官的袍子并不是用来纵马飞奔的,大红的袍袖如旗帜一般被风撑开,火一般燃烧在骏马之上。 顾西望一喜,大叫:“薛成琰!” 等他跑近了,才发现薛成琰只用了一只左手在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垂在身边一动不动。 他愣住了,片刻后,才发现薛成琰的姿态明显不对。 “成琰兄!” 王少急忙跟上去,薛成琰也在此时翻身下来。 右手垂在身旁,定睛一看,手背上竟然有血痕。 进宫一趟,哪来的机会受伤?谁敢打他? 顾西望吓得呼吸都屏住了,呆呆看着薛成琰的手,不敢想出了什么变故。 薛成琰急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往府里走去,淡淡道:“进来说话。” 顾西望茫然地点点头,一边跟上去一边道:“薛成琰,你怎么回事?” 薛成琰言简意赅:“皇上为复查二公主落水的事发怒,迁怒薛家,摔了砚台。” 两人勃然变色。 以皇帝对薛家的器重,还有薛家在朝中的地位,这都能让皇帝摔薛成琰这个刚回朝的大将军砚台,那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他是武将,要是伤了手简直是要命的。何况还不是在战场上受伤,是大胜归来被皇帝砸伤的。 这要是让沽金海和安绛兰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让他们看成多大的闹剧…… 走到书房门口,薛成琰道:“王少,烦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有话问顾西望。” 王少顿时停下脚步,理解地点点头。他们俩毕竟一起出征,有些事情他不好听。 顾西望则咯噔了一下,满脸无辜地跟在薛成琰身后关上了门。 “顾西望,我问你。”薛成琰解开绑住伤口的手绢,小心地放好,重新往皮肤上上药,抬头说,“你给二公主送的那石头什么意思?” 顾西望呆滞了一下。 而后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了?” 薛成琰眉头狠狠一抽。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章 顾西望的秘密 他眉毛一沉,眼皮下压,冷冷道:“对,我知道了。” 顾西望一下子支支吾吾了。 薛成琰低头,不再看他,等着他自己招出来。 顾西望脸红得不像样,受惊似的靠在门上,躲躲闪闪终于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她的。” 薛成琰手里的药瓶一颤,差点活活捏碎了! 他震惊地抬起头,瞳孔震颤,见鬼似的看着这厮。 顾西望竟然耳根子通红,状似镇定,还执着地看着他,眼神还有几分清澈和羞涩。 顾西望本来想得到个回答,但薛成琰迟迟不说话,看得他也别扭了,微恼道:“怎么了!我可是看你是哥们,出生入死的交情才这么告诉你的!你这什么眼神这是。” 薛成琰不说话,他从前只觉得顾西望不太靠谱,现在他觉得只怕让此人去倒卖军火他都不会走漏风声。 从小长大十几年了,竟没一个人发现。 片刻,薛成琰抽回神,咳了一声,淡淡道:“好,我知道了,不必跟我陈述心路历程。不过你为什么要让二公主心如磐石?” 顾西望终于被提点到要点了,精神一振,又精神萎靡下来,疲软道:“还不是因为大皇子……” 没想到殊途同归,还是听见了大皇子的消息。薛成琰眼神一凛。 “我觉得大皇子人不太对劲,他对阿昭肯定是假好心!” “要是真关心阿昭,他绝对不是这样的,阿昭出事的时候别人都急得不行,只有他在那头头是道地分析谁有可能是凶手,谁问他了?” 顾西望语气不屑了,“不为其乱,必然不在乎。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还装出特别疼爱阿昭的样子?他肯定有所图,八成是在皇上面前装兄妹情深,拿妹妹博宠……” “万一有天这厮暴露出真面目了,那丫头不至于天真地一厢情愿相信他真是什么好哥哥……” 薛成琰撩眼皮:“他不为其乱,那你呢。” 顾西望噎住。 我?我…… 他当时当然慌了,连滚带爬跑去跟着薛成琰查案,薛成琰不注意的时候,他把嫌疑人抽了好几遍审问,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狠。 顾西望噎住了,薛成琰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西望耳朵又红了。 小声嗫嚅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敏锐。” 薛成琰无语凝噎,怎么看顾西望怎么像蠢货,最后只是说:“二公主知道了吗?” 顾西望安静下来。 他沉默着,撇开眼睛,摇了下头。 眼中闪出了那日二公主对他发脾气的模样。 她说真没想到他也成了油滑媚上之人,阿谀奉承。 顾西望回去难过了好几天。他起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难过,浑身不得劲,明明误会他的人、嘲讽他的人、骂他的人数不胜数。 二公主这话跟挠痒痒似的,不痛不痒。 可他愣是怔怔在床上躺了两天,一口饭没吃,把小厮都吓软了。 整个顾府都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名堂,他娘气得在佛堂里念经。 顾西望过了整整两天才突然坐起来,自言自语说:“心如磐石。” 小厮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问:“少爷,您可算动弹了!还活着吧!” 小厮的手在他脖子上胸膛上摸来摸去,顾西望也不在意,只是一挥手挡开他,直直看着前面,沉思道:“我为什么希望她心如磐石……” “她心软关我什么事?” “她被人骗了就骗了,分不出好坏的死丫头!我还眼巴巴地提醒着她呢!” “她就这么说我!” “她居然说我讨厌!” 顾西望越说声音越高,越振振有词。 小厮吓傻了,最终徐徐摸向他的额头。 他问:“少爷,您说谁啊?” 顾西望不吭声,小厮若有所悟,继续小心试探问:“这又是哪个姑娘,没给您好脸色?应该少爷很喜欢吧,从前可不见少爷在意谁讨厌您了。” 顾西望眉毛一扬,好像看见身边的小厮突然发疯了一般震惊地看着他,甩开他的手,斥责了一句:“你胡说什么东西。” 小厮不解了:“啊?您不是喜欢她吗?” 顾西望想也不想就要否认,忽然间他却卡住了,脑门里电光石火地一闪,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半晌后,他拉起小厮的手又放回自己额头上:“你看看我烧坏了脑子没。” 小厮怀疑他被什么上身了。 顾西望却失神了,如蒙大赦、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喜欢阿昭啊!!! 薛成琰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顾西望自己也是刚意识到,可真是够后知后觉的。 算了,这也不是薛成琰该管的事,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他的得偿所愿都还来得如此艰难呢,就不能指望他去对别人做出什么指导。 只不过看着顾西望这个花花大少竟然这副样子,薛成琰一边觉得新奇,一边觉得头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他那个破样子,二公主能对他有好印象才怪呢。 从小到大多少离谱的事都干了,现在才亡羊补牢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二公主了,就阿昭的心气,九成九的可能不会看上顾西望的。 指不定还会骂他。 嘲笑他。 显然,两个人都是这么想的,顾西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萎靡了。 既然顾西望只是出于直觉送的石头,那大皇子这条线索又中断了。 薛成琰只能暂时当这事悬而未决,转头披上衣服,叫了大夫。 顾西望失魂落魄地被他赶出去,王少迎面抬头,关切地问:“没有进展吗?” 顾西望摇了摇头。 “就是太有进展了。” 顾西望失神地喃喃着,丢了魂似的走了。 王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姜琮月回了薛府,立刻就去找薛成琰。 “阿大,阿大!” 薛府的大婚布置都还未拆下来,这一天一夜也是够忙的,新婚夜都没好好度过。 她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现在还在着急找薛成琰。 薛成琰听见叫他,立刻就抬头跑出来了,抓着姜琮月的手上下看她有没有事。 姜琮月着急低声道:“此事已经确定了是大皇子做的,皇上把二公主也叫去了,让我不要对外传扬,估计是要低调处理,咱们家一定要谨慎防备大皇子报复。” 薛成琰十分认真地低头听她说话,听见她自然而然地说“咱们家”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答应。 “还有一件事,顾西望怎么说的?” 薛成琰立马将经过告诉了她,姜琮月也震住了。 这她倒是没想到,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 “除此之外,皇上训斥大皇子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一个东西。”姜琮月赶紧将奏折上的内容告诉他,神情凝重,“是建议伏波军改编,编入各地卫所进行操练,以分担供养压力的奏折。” “皇上已经批过了,上面有朱红色笔迹,但并未看清楚。” 薛成琰脸色立刻变了。 半晌,他握紧了姜琮月的手,声音低哑,微带着干涩的颤抖:“琮月……” 姜琮月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把她抱进怀里了。 姜琮月懵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着正事就抱上来了。 薛成琰又重又不敢使劲地抱着她,半晌才颤抖道:“你是我们家的福星,多谢你愿意冒险,救了伏波军上万人。” 姜琮月瞳孔一颤,她感觉到这封奏折很特殊,但并不知道有多紧要。 虽然是夫妻,但她还是第一次和薛成琰这么近接触,感觉他硬邦邦的,个子又高,压在她肩头,好像还有点委屈。 她安慰地拍了拍薛成琰的背,说:“没事的,这不是提前知道了?我们还有机会逆转。” 薛成琰过了片刻才僵硬地松开手,带着她进书房,打开一张地图,讲明白缘由。 “这是京畿。” 他用手画了一个圈,说:“往西走四百里,是陇关,陇关是要塞,一直以来,伏波军都驻扎在那里,操练、守关。” “伏波军是有特定的粮饷和俸禄的,他们名义上是我的兵,实际上也是大周军队的底牌,选拔训练出来最优秀的精兵,并不完全归我所管。” “但有许多人觉得,伏波军被我操控太过,由我令行禁止,一声令下便什么都可做,一直有人往军中安插间谍,想要破坏我的掌控力,左右伏波军。” 姜琮月心惊胆战地听着,薛成琰也毫无保留地讲。 他并不止把她当妻子,也是当作最亲密的盟友。 这些机密,姜琮月也从未想过自己一个久居内宅的人会接触。 她很快便想到:“那次到田庄刺杀的人,就是想探入伏波军的?” 薛成琰点点头,再次毫无保留地赞美她聪明。 “上次的刺探失败了,他们不能以阴谋分裂伏波军,这次,是阳谋。”薛成琰淡淡地看着地图,又将几个位置圈了出来。 “这是大周境内的六大卫所,也有屯兵。各地的兵归家之后,也要按时就近去卫所操练、领取奖赏,以准备下一次出征。” “如果将伏波军收编入各地卫所,问题就大了。” 姜琮月垂头仔细看着,试着自己思考了下,问:“是各地卫所,都有自己的势力?” 薛成琰总是以非常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感叹她怎么总是一语中的,这种目光甚至让姜琮月有些不好意思。 她垂眼看地图,继续道:“各地的守将,肯定对麾下有强大的控制力和控制欲,如果伏波军分开到了他们手下,未必会有好下场。而且,分裂对伏波军的士气肯定是巨大的打击。” 姜琮月思索着,很快就想到了更多的问题:“宁做凤尾,不做鸡头,伏波军是精兵不错,可若是分开成小队,在泱泱大军里则极易被淹没,若是有人挑起对伏波军的嫉妒不满,或是排外,也是很大的问题。” “他们从前有特殊待遇,不被人看见也就罢了,若是摆到了人前,又有人挑拨,那真是会出大问题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再就是,伏波军这样有名,必然有自成一派的操练方法。到了地方上,无法再一同操练,整个队伍也就名存实亡,精锐的战力也就大打折扣。皇上但凡为西边的局势考虑一些,也不可能同意的啊!” 姜琮月喃喃着,有些不解。 薛成琰目光微沉,静静地看着地图上的方向。 他轻声道:“皇上早就有准备了。” “我在殿上时,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早就想找个理由,和薛家生出罅隙了。” “多亏你,为薛家辩驳。” 姜琮月心头一惊。 她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薛成琰。 忽然失声道:“他不需要打仗?” 薛成琰回望着她,毫不隐瞒地轻轻点点头。 难怪……她觉得皇帝这次追查二公主落水非要把薛家怪上太刻意,明明是栽赃给皇后的,可他第一时间并不是查问嫌凶皇后,而是把查案的薛成琰叫进去问话。 还有莫名其妙发怒,拿谢锦屏激怒薛成琰的话,也十分奇怪。 他好像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薛成琰、和薛家产生罅隙一样。 是想让别人意识到……皇家和薛家没那么亲密了吗? 是在暗示谁……趁虚而入? 姜琮月背心有些发凉,腿软地坐下来。 她突然觉得很恐怖。 如果她今日没有证明薛成琰无罪,皇帝的目的就达到了。只是幸好她拆穿了大皇子,把矛盾转移到了处置落水案上。 皇帝其实并不在意落水案。 “薛成琰,他为什么不需要打仗了?”姜琮月头脑里乱乱的,需要更明确的真相。她拉了拉薛成琰的袖子,问他,“是因为飞鸟尽,良弓藏吗?” 薛成琰撑着桌子,静静看着她,摇了摇头。 “沽金海之役,并没有完全胜利。” 他道,“沽金海只是暂时偃旗息鼓,我们想乘胜追击斩草除根,但他下了秘旨,要我们停下来。” “我们与沽金海僵持了几个月,实在无事可做。他让我们尽早回朝,既然赢了,不必在那边浪费粮草。” “琮月,我说句本心话。”他定定看着姜琮月,语气里仍然有不甘和愤懑,“他不是一个勇武镇压的君主。” “他也不太喜欢世家门阀对朝政军权的把持,对军事的重视,更是不如政治和经济。” 姜琮月不禁问:“那他为什么要打沽金海?” “为了通商。” 薛成琰垂下眼,将地图展开得更大。 在大周之西,有三个紧邻的国度。沽金海、安绛兰、丹如堰。 沽金海最大,几乎不比大周小多少,其间的人勇武凶猛,好掠夺。当今的沽金海王正是骁勇的战士,主张向外扩张,与大周屡起纷争。 而沽金海之西,则是大周通商的主要地区。这一带的国家有十分富有的王室贵族,爱好大周的瓷器、茶叶、丝绸,每年产生大量的贸易,带来惊天的利润。 大周和沽金海有纷争,商路就断了。 姜琮月忽然想起来,手指在地图上转了个方向:“从安绛兰走也行不通。” “是的,这也正是问题所在。”薛成琰认真说,“安绛兰虽与我们没有过纷争,但他们的人极其不要脸,我们都见过了。” 姜琮月一顿,想起了拍卖会上的安绛兰王女,不由得有点沉默。 他们好像觉得,大周的一切都比不上安绛兰,安绛兰的才是稀世珍宝。如果大周经过安绛兰与西域通商,那他们会做出什么还很难说。 指不定会偷偷替换成他们的货物…… 她的目光又转向南方的丹如堰,正在思考能不能穿过这个巨大又沉默的国度…… 忽然间,姜琮月一愣,看见了丹如堰之南,标作波浪的南海。 她心跳停了一拍。 她的指尖顺着南海一路往前走,发现往前可到南洲,往上可绕过丹如堰,直通西域。 如果这条航路打通…… 茫茫大海,谁也不会再发现大周的商船已经运载着巨额财物,兜转至了埋藏财富的西域。 姜琮月一震,说:“他不需要打仗了。” 不需要沽金海的通行,或许也不需要和安绛兰的商量,大周的航队去开辟新路。 皇帝通南海航路…… 不止意在南洲。 他要对商路完全的掌控权。 他现在之所以还没和薛家彻底翻脸。 只是因为,大船,还没真正地造出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0章 私下叫我阿大好么 姜琮月闭了闭眼。 她说:“算学馆,也许我们是必须要进了。” 造船的技术要掌握在手里,才不会被完全掣肘,以致将来,走到兔死狗烹的那一步…… 宫中。 二公主进了殿门,察觉到氛围有些凝重,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她看着大皇子,心想难道又是谢锦屏和皇后的事,大皇子由于也是证人,所以被传唤过来了? 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事,都不能在新婚夜把琮月姐姐他们叫来吧。 也太不通人性了。 二公主跪下行礼道:“父皇。” 皇帝眼神看了过来,不知不觉间有些闪躲。 最后,只是沉声说:“阿昭……父皇要告诉你一件事。” 二公主皱了皱眉,余光瞥向叩头趴在一旁的大皇子。忽然间她一惊,意识到他脸上有血迹。 而这个一向在他面前温柔和善,眉眼带笑的哥哥,竟然漠无表情,甚至嘴角还有一丝诡谲的嘲讽,叫人看了脊背发凉。 她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可又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她想到刚才琮月姐姐对自己的提醒。 二公主的表情凝重起来,径直抬起头,直勾勾地问皇帝:“父皇,什么事,还牵扯到大哥?大哥做错了什么,何故要这样扔他?” 皇帝噎了一下。 他就是把这个女儿养得太直率坦荡了。 竟然就这样问出来了,也不含蓄一下。 没等到皇帝想好怎么开口,大皇子便低声道:“妹妹,若是大哥,差点把你害死呢?” 他的声音温柔、低哑,犹如毒蛇一般,霎时间就让所有人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脸上并无丝毫歉意。 二公主猛然一怔。 她倏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而大皇子,只是令人毛骨悚然地对她笑了笑。 眼中却空茫茫一片,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 腊月二十八,离新年不过两天。 走街串巷的货郎吆喝着,卖着对联和热乎乎的年糕,小丫头举着冰糖葫芦在小巷子里穿行,拿起家里长辈给的两个铜板儿,找货郎要新鲜的头花。 货郎也是熟手,放下担子,拿大红的头花给小丫头绑了头发,绑成两个冲天的辫子。 小丫头开心极了,咬着糖葫芦跑开了。 货郎笑着看她跑回家,正想起家中的女儿也是这般大年纪。 忽然间,便看到朝廷的骏马飞驰而过,穿盔戴甲的人背着一个黄色袋子,飞奔到衙门。 货郎赶紧挑起担子躲开,不禁嘀咕,这又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姜琮月这边来不及休息,便要准备回门。 京都的习惯是次日回门,不比南安要到第三日,盖因他们已把见公婆敬酒的流程放到了大婚当日做。 她换了身衣裳,论琴服侍她洗漱,姜琮月把加了薄荷叶的漱口水吐到铜盆里,低头擦着嘴角,道:“昨日的婚礼,有没有出什么变故?” 论琴摇摇头:“没听说有什么变故,珠宝坊那边都喝醉了,没闹出事,倒是薛府这边……昨日听说曹家的大爷发了通脾气,就走了。” “曹家?” 姜琮月对着镜子仔细地放上簪子。 “是曹修大人的长子,带着夫人来的,说什么明知道姜伯崇跟他们不对付,还要娶姜伯崇的长女,还要邀请他们来观礼,简直是把他们的脸往地上踩。” “还说……” 论琴不敢说下去,姜琮月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详细些,咱们日后还要打交道,我不在意听那些难听话。” 论琴只能咋舌:“据说他很不高兴,说薛家世代忠烈,为国为民,而小姐是二嫁,并非完璧……不知道要惹多少人笑话。” 姜琮月顿了顿。 她低头笑了下,簪上绒花,平静问:“然后呢?” “还说……大家族娶亲最要紧的是出身和头脑,别的是次要,新夫人出身低微不说,还挽留不住夫君感情,导致被休,可见不是聪明人,还不知礼仪,只怕以后打交道难。” “让夫人……以后不要上他们家去。” 论琴声音越来越低,声如蚊蚋。 姜琮月并不在意。 “我们自己经历过的,都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并不是无关的人说什么,就成真了。”姜琮月淡定地别好簪子,将流苏理好。 又回头看了看论琴:“成莹转过年就要嫁到曹家了吧?” 论琴点点头,姜琮月继续道:“到时还得打交道,成莹出嫁,嫂子总不能不出席。” 论琴蔫蔫的,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跟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曹家接触。 明明姜御史那个老混蛋参的曹修,又不管他们的事。不去追究姜御史,倒欺负起她们出嫁的女儿来了。 这人就是恃强凌弱,仗着自己辈分高,要给新人脸色瞧。 但姜琮月瞧过的脸色也多了,不差这一点儿。李家那么糟心的亲戚她都能泰然处之,这一个曹家还不至于让她不敢面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忽然间,后面的折门动了一下,薛成琰敲敲门,轻声道:“我收拾好了!” 声音又轻又快,充满喜悦,好像为能和她一起出门感到很高兴。 姜琮月也不禁笑了一下,起身去推开门。 “我也收拾好了。”她喜欢素色,难得喜庆,在长衫外罩了件桔红色披风,底下露出织金的底襴。 红唇净面,眉如远山,美得十分大气。 论琴不说那些糟心事了,恍如隔世地看着两人并肩。 不由想起,从前小姐不爱打扮,其实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是她五官太过大气,稍作妆扮,便雍容无端,身量也不矮,云安侯……压不住。 不,不能说压不住,甚至是衬不上。 在那凡夫俗子的李延德身边,有这样一个华贵大气的美人,不会显得她秾艳端庄,反而只会显得违和诡异。 所以小姐一直不爱打扮,素淡面人,李延德说她“不过清秀”。 可新姑爷就不一样了,薛小将军那是—— 薛成琰和她心有灵犀一般,穿了件桔红色的袍子,发髻高束,露出棱角分明的洁净脸庞,那张脸俊美得和小姐不相上下。 他身材很高,蜂腰猿臂,站在那里便犹如美玉生辉,芝兰玉树。 右手受了伤,他伸出左手将小姐扶下去。 小姐还关心他的胳膊,仔细问了几句,薛成琰摇摇头,扶着她走了。 朝阳初升,光渡檐下,将两人的面孔都映得通透明净。 这一幕,太美了…… 论琴都想哭了,小姐终于能放肆打扮自己了。 身旁的人不仅不会让她的气度折损,还会让她更加安心大胆地美丽,既是相映成辉,又是无声的支持。 两人走出了院子,路过的下人都赶紧行礼。 “见过少奶奶、大少爷!” 姜琮月也赶紧叫他们起来,人人都打赏了金锞子。 有人满脸喜色道:“大少奶奶真是仙女似的!” “我可从未见过大少奶奶这样的美人!” “大少奶奶和姑爷当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从未见过这样般配的夫妻呢!” 姜琮月听这些溢美之词都听得有点脸红,只当薛府下人都这样热情。 毕竟上次来薛府做客的时候,薛府所有人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少奶奶对咱们下人可真好!昨日才赏了金瓜子,今天又赏了金锞子,大少奶奶真是心慈!” 姜琮月愣了一下,这才是她第一次发放赏赐,哪来的上一次? 她身边的薛成琰却泰然自若道:“这都是大少奶奶自己出的私房钱,你们可别仗着是老人,对她不尽不实的。” 丫鬟婆子们顿时肃然:“我等必为大少奶奶效力!绝无半点藏私!” 薛成琰点点头,携着姜琮月上车去了。 姜琮月上了马车,才看着他,问:“是你发的?” 薛成琰神色镇定自若:“昨日见你在忙,便叫你身边的丫鬟去发过了。对了,她叫什么?谈书?” 姜琮月却不理会他在转移话题,薛成琰说是她私房钱发的打赏,让薛家下人对她尽心。 看下人们的高兴程度,必然不会是小赏赐。 若是谈书要开箱取银子,必然会找她禀报。没有找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她的银子。 姜琮月的目光不知不觉有些无奈,这无奈中却连自己也没察觉,带了些笑意。 她心里有些涩涩的。 嫁到云安侯府的时候,事事都是自己操持。 云安侯府人人不靠谱,应对亲戚也疏漏。她新婚夜才得知竟然有两个亲眷的回礼未曾备好,半夜还在操心开库房准备回礼。 从没有人替她想哪里还要周全什么。 她的治家功劳,更是时常被忽视,被抢走。 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的。 可薛成琰没有。 薛成琰替她考虑周全,用她的名义去施恩下人,让她日后在薛府做事更方便些。 她不由开口道:“薛成琰,我们成亲是权宜之举,你为我解围,已经牺牲够多了,以后看我的就行了,也让我多做些事,回报你吧,否则我不能心安……” 薛成琰一直微微笑着看着窗外的表情却凝滞了。 笑容就这样收了起来,撩开车帘的手就硬邦邦地停在那儿。 姜琮月疑惑地看着他,忽然察觉薛成琰的嘴角抿紧了。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是你听到曹家的事了吗?” 薛成琰的声音淡淡的,却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 姜琮月倒愣了,摇头道:“我是听说了,可不是因为曹家。我不在乎别人对我说什么……” 薛成琰周身的气息越发冷,在想怎么昨天没把曹年的车轮砸断摔死他…… “可是薛成琰,我在乎你。” 薛成琰周身的寒气忽然一滞。 他僵了僵,不敢置信一般回过头,看她,好像懵了。 姜琮月十分认真,却丝毫不知道这话对他的杀伤力:“我们本就是患难之交,你为了一个约定,赶回来救我于水火,我心里十分感谢你。薛家也对我十分好,从未有过人对我这么好,能够嫁入你们家,我很幸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成琰硬邦邦的肩膀和胳膊都软下来了,就这么几句话,他就有点柔软得任人鱼肉的意思。 “外人都说我的身份,我的出身经历,还有名声配不上薛家。” 刚听到这句,薛成琰就急声脱口而出:“难道你也这样觉得?我们……” 姜琮月摇了摇头。 她目视着薛成琰,泰然道:“既然薛家认同我,我便不会自轻自贱,既是践踏了自己,也是贬低了薛家的眼光。” “我绝不为对我怀抱恶意中伤之人轻视自己,而伤了对我好的人的心。” “可是,越是这样,我越要在意你,我希望我能配得上你的付出,不让你为了一个平庸无能之辈而牺牲自己的婚姻……” “曹家的事也是这样,我会去和他们交往,让他们不再误会我,以免给成莹的婚事添麻烦……” 薛成琰久久看着她,一动不动,心越发的沉下去。 像淹在水里的石头,被泥沙包裹,经激流冲刷,意欲破土而出,却挣脱不得。 她的不在乎,可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练出来的。 曹家那些恶言相待和轻视,对她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她从来不是平庸无能之辈。 他也并不是……有什么狗屁的牺牲啊。 天知道,能娶姜琮月为妻,他有几天几夜没睡着。 他很想告诉她很早以前他就一直在注意她的模样。 可是,是他晚了一步,才让姜琮月误落泥淖。他都不敢想象,那时的她有多无助、多渴望能有另一个选择。 如果让她知道,她本可以不嫁入侯府,也不必面对后来这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本可以和他成为原配夫妻…… 薛成琰觉得愧疚难忍,呼吸都是说不出的灼痛。 他想让她有永远被爱的底气。 薛成琰的目光犹如沉静的深潭,姜琮月被他这样看着, 本来说得很正经,可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怪了。 这目光是百转千回的、烫的。 也是逐渐冷静和钝痛的。 薛成琰垂下眼去,把眼神都藏在昏暗中。 姜琮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别过眼去,看着另一侧的小窗,说:“薛成琰,我们共患难多次,我想能做你最好的盟友,不论发生……” “吁——”的一声,马车向前滚去,车厢忽然晃动了一下,姜琮月没坐稳,一下子跌在薛成琰身上。 她只感觉这个人硬邦邦的,却很快双手在身后扶住了她,一只手扶着肩膀,一只手扶着手臂,姜琮月惊了一下,珠钗在昏暗中惊魂未定地颤动。 她陷进一个人怀里。温柔的香气笼罩过来,在温暖的车厢里清凉得出众,有力又收敛,在她跌下来的那一瞬间紧紧握住她的肩臂,把她往怀里带。 姜琮月吃惊地感觉手臂上的力量这样大,几乎要把她攥进骨头里去。 她刚想说“多谢”,可这异常的氛围叫她没能说出口,僵硬地停留在他怀中。 姜琮月赶紧说:“撞到你了么?你的手还好吧?” 薛成琰摇摇头,轻轻抽了口气,俯下来低声说:“不痛。在人后叫我阿大,好么?” 姜琮月霎时一滞,头一次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烫了。 他在做什么! 姜琮月本性里是古板的,虽说一直在挣脱王氏对她的教育,也认为既是夫妻圆房也属正常,可这样的亲密,甚至在她认知里比“圆房”还要更进一步。 同房是任务,亲密可不是。 她回了回头,发钗上的珠子一下打在他脸上,薛成琰眨了下眼睫毛,并不在意。 姜琮月只是侧头僵僵地说:“好,你放开我。” 身后的薛成琰便听话放开了,随后,却像受伤的小狗似的,低头轻声说:“你不喜欢我,是吗?” 他又在说什么! 姜琮月目瞪口呆,她没发现薛成琰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人亲近。不是你的原因,我对谁都是这样。” 谁也不知道,薛成琰嘴角怎么又默默勾起来了。 那和李延德也不习惯亲近。 他不知道怎么就是很高兴,在低落的脸上强行压下嘴角,说:“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即便是不喜欢我也行。” 姜琮月又呆了,她为人认真,要让她跟人辩驳斗智她一说一个准,可偏偏是这种话她不知道怎么答复了。 片刻,她只能绞尽脑汁地说:“没有,不是那样。” 可是更多的她也说不出口。 正恼着,薛成琰就把手伸过来,拉住她的衣袖,人也跟着低过来。 “那你牵着我走好吗?” 姜琮月张大了眼睛。 薛成琰满脸认真:“那些人总不相信你愿意嫁给我,我想打脸他们。” 明明是别人不相信薛成琰会娶她! 姜琮月没想过薛成琰还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的目光那样清澈明亮,说得还一本正经的。一只修长的长着薄茧的手勾着她柔滑的衣袖,向下垂下去,一晃一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有点失言,最后,想起他受伤的那只手,竟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手心里。 另一只手拿起算学馆的试题看起来。 薛成琰用力压下嘴角,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似的。 他空出一只手为她点了灯。 姜琮月有双漂亮的手,指甲纤长,像玉似的。他看了好久,总是能莫名注意到这双手。 在庄子里拉开弹弓把发钗射向歹人的,在月光下的井水边让他洗着衣服的,拿着笔认真画画的。 那个雨夜,她站在廊上把他拉上去那次。 薛成琰装了。 其实这么点庑廊他一跨就上去。 但是姜琮月要拉他一把。 他还是装作借力了。 薛成琰都感觉自己有点变态,怎么能觉得姜琮月全身上下都泛着光似的。 哪里都美好,哪里都可爱。 连她不知所措的呵斥,正经到有些古板的模样,他都想一直看着,就趴在那张小案上一直看着她。 马车向前走,他忽然说:“琮月。” 姜琮月愣了一下,低下眼看他。薛成琰的双眼在灯下泛着光,她第一次发现一个男子的眼睛也能如此如水一般,好像会说话。 他说:“你不要担心曹家,别说他们早就借着我们家的名头在外行事,即便是没有犯事,对你不尊重也是应当翻脸的。” 他认真道:“你才是我们的一家人,任何外人都不能让你委曲求全。” 姜琮月愣住了,她本打算日后去曹家拜访解开误会。 “薛成琰,你……” 不等她说完,薛成琰就打断她,拉着她的手道:“叫阿大。” 这气氛太奇怪了,虽然从前就这样叫他,但姜琮月觉得此刻叫出来就是莫名臊得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名字这么执着。 她板着脸,喊道:“阿大。” 迅速掠过了称呼的问题,她也不再推辞,继续问道:“我日后要如何面对曹家?” 薛成琰看她的目光满是欣赏,姜琮月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她从不在无谓的小事上纠结,很快就能抓住重点。 “你不必为了薛家考虑,想怎么对待他们就怎么对待他们。”薛成琰泰然道,“薛家应当是每个人的靠山,替你解决后果,而不是需要你为了薛家退缩为难。” 他说着,目光越发火热:“姐姐,你相信我吧,我说过以薛家上下百来口为媒,迎娶你为妻,薛家绝不会成为你的顾虑,而是你的靠山!” 这话确实很让人感动,不过姜琮月很快从触动中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这下薛成琰意识到失口了,脸红起来,缩了回去。 半晌,僵硬地讷讷道:“没、没。”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1章 姑爷怎么像三年前那位…… 姜琮月将信将疑,她觉得自己没听错。 不过薛成琰年纪确实比她小一点,要这样叫也没错,就是似乎有些奇怪了,场合不太对。 她想了想,抬眼轻声安慰道:“我并不是很在意年纪的问题,你不必担心这样显得我年纪大些,论理来说,若是我们没有成婚,你也该和成瑶一样叫我姐姐。” 薛成琰表情一定,浑身都僵住了。 姜琮月还单纯地认为薛成琰是因为成瑶的关系对她多加注意的,又是后来在庄子里经历了暗杀,作为生死之交,态度特别些。 不过成婚这两日,她却觉得薛成琰似乎比她想象的情谊还要深厚一些,让姜琮月有点不知所措。 可她并不想认为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真心实意地喜欢上她这株枯木。 那日他带她去秦伯家墙头看运河,姜琮月就想,好有活人味儿的一个耀眼的少年。 对萍水相逢的人也这样敞开心扉的好,若她云英未嫁,只怕也很难不爱慕他。 只是他们年纪虽相差不大,姜琮月却觉得对于情爱,自己已经近乎于死水一潭,与人亲密,更是陌生的。 他这样期待,也许是少年春心萌动吧。毕竟是第一次成婚,应该意义也是很不一样的。 偏偏她已经成婚又和离过一次,心中没有少女的羞涩和波动,她觉得这样对薛成琰有些不公平。 姜琮月也不想显得对他太冷酷无情,只是也不太习惯和人太过亲密,这让她有些烦恼。 她已经在开始学了,除了盟友之外,或许还要学习如何与薛成琰做夫妻。 但还好这个人是阿大,她觉得应该也不难。 薛成琰看着姜琮月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解释的模样,失语许久才察觉到浓浓的心疼。 他嫉妒李延德,又痛恨李延德,恨不得他受诸极刑。 可有时又情愿那个贱人对姜琮月好一些、恩爱一些。她如今平静无波的模样,可都是被一日日摧折出来的。 和李延德成婚那些年,大约她一丝喜悦也没有,更不用说夫妻相处。 薛成琰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紧接着,就看见她想了想,之后说:“阿大,你是想和我圆房吗?” 薛成琰差点随着马车停下来一个倒栽葱滚出去。 他震惊了! 薛成琰瞪大双眼,撑在地面抬起头来,满脸像怀疑自己耳朵聋了一样。 他顿时脸烧得滚烫,局促不安得恨不得立马抢过车夫的马跑到城外去。 刚刚还在内疚姜琮月称呼亲密些都让她为难呢,这怎么开口就是这样的事,他,他…… 姜琮月行事老派,和南安府那些妇人一样,圆房生子这样的事她提起来是毫不畏惧也不羞涩的,不过是成婚之后的流程。 要让她与丈夫对谈风花雪月、把酒言欢,有些闺房情趣,她才觉得难为情。 “没、没有,不是……我不是那种人……” 这下换薛成琰绞尽脑汁了,两人彼此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姜琮月只是公事公办地推进流程,说道: “昨夜本该如此,只是担心你不接受,又出了事故,所以想推到以后。但你若想快些给大家交代,我们也可挑个时间……” 薛成琰那个臊得慌啊!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只能连忙道:“不、不用!不需要给别人交代!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姜琮月惊讶了下,可是刚才薛成琰明明是想推进夫妻关系的。 她想了想,也很快顺着自己的逻辑得出结论:“你是嫌弃我?若没做好准备,那便等你决定。” “怎么可能会嫌弃!”薛成琰激动地破口而出。 姜琮月倒也不是自卑自贱,她只是理智地觉得这很正常,并得出了结论和办法。 但她还是惊讶地看着激动的薛成琰,想知道他突然在激动什么。 “即便是老太君她们不在意,皇上那里也是要交代的,毕竟是抢来的婚事。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 姜琮月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经历,觉得薛成琰看起来应该不像会出现这种事的样子。 只是怕他年轻,脸皮薄。所以自己年纪大些,自己来提。 可没想到薛成琰彻底滚烫了,掀开车帘,逃似的说:“我去外面看看。” 姜琮月有些纳闷。 外面寒风瑟瑟,薛成琰坐到车前室这才闷头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再想象自己在那种时候叫她姐姐的样子…… 只是不经意的、非常无意的,因为恰好提起而不小心想到了,他就立马滚下了马车。 薛成琰不禁唾弃自己,冷风吹在他的额角,这才发现额头竟然有了汗意。 车夫吓了一跳,拉着缰绳低头道:“大人。” 薛成琰点点头,看向前面,问:“出了什么事,突然停下来?” 车夫赶紧道:“是有宫里的禁卫出来传旨,整条街都戒严了。” 薛成琰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皇帝应该决定对大皇子的处罚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对车旁随行的一个护卫抛了个眼神,那人很快消失在队伍之中。 等到车马到了珠宝坊,薛成琰回头抬起帘子,叫姜琮月下来。 他本只是伸手扶着姜琮月下马车,谁知她下了马车之后,却反手将他的手握住,淡淡地往里走去。 薛成琰一下子愣住了。 片刻后,才想起自己刚才胡乱耍赖的要求,姜琮月竟然认真记着,像对待小孩儿一般把他牵住了,还叫他:“慢些走。” 薛成琰淡定地和她往前走,只有护卫发现他步子都错乱了。 常年习武之人身体轻盈矫健,他走路有自己的步伐,可这么会儿就已经习惯全无了。 护卫:“……” “新姑爷回来了!” 还没进门,就有小丫鬟拔高嗓门喊。 霎时间,本来安静的街坊变戏法似的窜出密密麻麻的人来,有人端着凳子操着板凳就在街边坐下,有人端着饭碗还没放下就跑出来,还有人在楼上就伸出脖子往下看。 在姜琮月宅子里等着的掌柜伙计们也是猛然一凛,赶紧重整衣冠,挺胸抬头地站起来,一个个局促不安,跟热锅蚂蚁似的。 新姑爷,那可是薛小将军! 他们竟然要见薛小将军啊! 自从在福祥记掌柜那里知道,薛小将军要成为东家的姑爷,浣玉新掌柜就跟被雷劈傻了似的。 连福祥记那块最好的地方,也说一不二地就给了他们东家开店。 掌柜这些日子过得着实很梦幻,本只是一个小店,谁能想到如今开到了珠宝坊最好的地盘,过路的达官贵人、贵妇小姐,都对他客气几分。 甚至来买首饰,都没人讲价了。 这些日子下来,浣玉新虽然变大,多了许多伙计,但账务上依然是仔仔细细、谨谨慎慎地记着,没有人敢动什么歪心思。 给掌柜八百个胆子也想不到,东家从云安侯府和离后,竟然还能嫁进门第高上百倍的薛家。 不愧是他们老板…… 如今,老板回门,带上新姑爷来,掌柜和众伙计们十分紧张,生怕薛小将军觉得他们担不起这么大的生意,力争要给老板争个排面,这样才能让老板在夫家立得住脚。 “新姑爷来了!” 掌柜一凛,赶紧带着伙计们站起来转身迎出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还想着见了将军怎么行礼,谁知一个个还没喊出来:“见过将军……” 就看见那俊美的少年郎被他们老板给牵着,乖得跟小孩儿似的,亦步亦趋,他们老板去哪儿就去哪儿。 就算隔着人群,都能看见他面色虽淡然,个子虽高大,气场虽强劲,耳廓却十足是红的。 掌柜:“……” 算了,还是咱老板驭夫有道。 珠宝坊的邻居早听闻这件婚事,热闹了好些天了。 昨日婚礼排场太大,他们只敢在外面看热闹,没敢凑上去,怕碰坏了姜老板的嫁妆。 今日听说要回门,一个个都睁大眼睛在外面等着了,都盼着能仔细看一眼薛小将军的面貌。 薛成琰也面对过不少次百姓夹道欢迎的场面,可此刻他竟然觉得有一丝羞赧。 这次人人围观他,是因为他迎娶了姜琮月。 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姜琮月有点惊讶,转瞬便想起薛成琰的身份。而后,又看见一个小女孩冲出人群跑出来,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糖果给她。 嘶哑地喊:“姜老板,恭贺您新婚!” 姜琮月愣了下,转而笑了,摸摸她头上的新绒花:“小丫,你的风寒好了吗?”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又怯怯地看了眼高大的薛成琰,又鼓起勇气拉开他的手掌,塞给了他一个。 然后便飞快跑回了她娘身后去藏着,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他们。 薛成琰收到一颗黏糊糊的糖,愣了,小姑娘的娘赶紧赔笑道:“姜老板,将军!让您二位见笑了,这是丫头自己的压岁钱找货郎买的,攥在手里半天,都攥化了。” 姜琮月毫不在意这黏手的糖果,叮嘱她:“回头大夫来了还得叫小丫看看,她烧太重了,怕嗓子烧坏了,要日日喝药。” 妇人感激地连连点头:“多谢姜老板,多谢姜老板!” 姜琮月举起糖块给小姑娘看了看,说:“多谢你惦记我,这是我的夫君,你也给他买了一块呢。” 小姑娘红着脸点点头,低下头去。 她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摸摸小丫头的脸,回头说:“劳动街坊们了,今日浣玉新请流水席,稍后到后街做客便是。” 围观群众赶紧哎声道:“怎么好让姜老板破费!” “平日里,姜老板已经帮咱们够多了!” 姜琮月笑道:“浣玉新做生意,也离不开大家帮衬。今日回门,还恕不能多招待,有什么事找我的,去问谈书就是。” 在此起彼伏的感激称叹声里,人群终于分开了一道缝,姜琮月伸手拉着薛成琰往里走。 薛成琰还愣着看着这一切,就听见身后传来羡慕的议论声:“薛小将军和姜老板可真是恩爱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也难怪,谁能不喜欢咱们姜老板?又和气,又慈善,又大方,又漂亮!” “也就只有将军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姜老板了!” 跟着姜琮月迈过门槛进了院子,薛成琰才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糖。 他也一只手剥开,放进了嘴里。 甜得有点发腻,他眉头跳了一下,但未见表情,是小孩子喜欢的糖。 再看姜琮月,她一直微微笑着,好像很喜欢吃这糖。 薛成琰回头看了看,那个小姑娘正紧张地隔门望着他们,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薛成琰也学着姜琮月,把剥开的糖纸对她稍稍举起来,给她看了看。 小姑娘“腾”地缩回娘身后去了,眼睛亮晶晶的,有点遗憾只够买三块,她的那块很快就吃完了。 不过想到是给姜老板和她的“夫君”的,她的小脑袋就开心起来了。 薛成琰压低声说:“我沾了你的光,街坊们都对我这个新人很和气。” 姜琮月噗嗤笑出声:“不沾我的光,街坊们也会对你很和气。” “那不一样,那肯定因为我是你家的姑爷。”薛成琰说的越发理直气壮了。 原来姜琮月在这里的声望那么高。 薛成琰一边满心觉得她真是厉害,一边觉得果然如此,与有荣焉,也是妇唱夫随鸡犬升天了。 走到内院,薛成琰随口道:“这院子和旁边的墙是能打通的,要不要派人来打个门?到时来往也方便些。” 姜琮月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薛成琰心头一咯噔,表情依然镇定着。 当时姜琮月要租赁房子,他亲自过目了点了最好的宅子,以最低价租赁的,他当然知道了…… 他语气随意:“刚才看了一眼,珠宝坊一带都是薛家的产业,这些宅子布局吗大差不差的。” 姜琮月点点头,像是信了。 薛成琰在她没注意的地方松了口气,转头,正堂却迎出一对老夫妻来:“琮月小姐!” 薛成琰挪回目光,忽然间浑身一凉! 花匠夫妇正和姜琮月握着手,喜悦得潸然泪下,念念叨叨地叙旧。忽然间,老眼昏花的花匠看见了身旁的男人,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 薛成琰的脸色风云变幻!心跳突破极限! 花匠纳闷地看着他,问:“姑爷怎么像是三年前买下君子兰的那——”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2章 挑拨夫妻关系 “——什么君子兰?” 薛成琰装聋作哑,先一步打断,很感兴趣一般问道:“是一种兰花吗?” 老花匠愣愣的,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记忆也不太清楚。当时薛成琰去找他,他也不知道是薛家的人,因而也没有告知姜琮月。 因而听说姜琮月嫁给薛家之后,并未有什么想法。 见薛成琰如此不解,便乐呵呵笑道:“应当是老夫误会了。姑爷长得可真俊!” 薛成琰松了一口气,赶紧应和着道:“您过奖了……听说您是养花行家,正好那边我看见有一株花十分喜人,正好请您来看看……” 姜琮月和师母站在一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扶着老花匠离开。 师母看向她:“琮月啊,这姑爷很是爱重你吧?” 姜琮月收回目光来,笑了笑:“他行事周到,常常让我也想不到,为人是十分优异的。” 师母含笑点点头:“他来请我们的时候,本来老头子不愿意来,他不想掺合豪门大族的交往,可姑爷说是他准备了许久的婚事,但求我们两口子能给你一个圆满,所以大老远的把我们请过来了。” 姜琮月愣了:“成琰说的?” 他准备了很久?哪里来的很久,从赐婚到成亲,也就不过几日,本该是仓促的。 事急从权,姜琮月也并不在意,甚至也做好了出现差错应急处理的准备。 可是整场婚礼都办得十分妥当,没出任何疏漏,她只当是薛家百年世族,底蕴丰厚,突如其来的大事也能筹备得好。 从没有做事能这样让她不操一点儿心。 姜琮月回屋去看了看收礼的账册,这场婚事可谓惊动京都,虽然因为薛成琰的威势,没人敢随便上门打扰她套近乎,但收礼也收了一大本,甚至原本的院子都放不下,需要买下旁边的两件院子放礼物。 她看了一眼,还有人送的太湖石,硕大一个挺立在隔壁的庭院里,她还发愁要放到什么地方呢。 这么大一本账册,最能打会算的账房看了都头疼。但姜琮月多扫了几眼,就已经大概理出了眉目,等日后有事回礼。 清点了半本,她忽然眉头一皱。 叫来论琴问:“这账本谁动过?” 论琴愣了:“小姐,应当不会有人动呀,收完礼上了册便锁在库房里,除了洒扫的小丫鬟,没人能碰到。” 姜琮月拿起账本,冷静道:“这是我自制的账册,按亲疏和身份高低分页,且是活页,随时可以插入中间。记账的是浣玉新的掌柜,他最知道我的规矩,不会乱记的,可这其中却有几页跳了。” 她垂下眼:“这个二品夫人之后接着就是四品,京都那么多三品家眷,薛家结亲,不可能一个都没有送礼,这中间缺了页。” 论琴吓了一跳,不敢想竟然有人这么大的胆子动账本,那可都是名贵的东西! 姜琮月又把账本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眼睛眯起来,随后笃定道:“差了四页。” 她叫掌柜记完账后在侧页画“米”字,笔画断了就是缺了页,防止有内鬼偷窃导致财物损失,掌柜已经形成了习惯。 论琴却听得心扑通扑通直跳:“抽了页,那别人送的礼物咱们便不知道,这贼人偷去卖了也是无人知晓的。” “不止如此,若是送礼的客人在市面上看见礼物流传出去,怎么会想到有人敢偷窃薛府少奶奶的东西,而是以为我自己上不得台面,拿人礼物去变卖换银子的。” 姜琮月叹了口气,“若是我因此而不知道回礼,那名声便更差了,一传开便有的是人觉得我不堪当薛家大少奶奶之位,无法管家当事,少不得怀疑薛家眼光。更有甚者,是怀疑我和薛家有什么私下交易,对彼此名声都很不好。” 论琴脸一白,没想到事能这么大。 她当即道:“可要我去按住看库房的人,捉来审问?” 姜琮月摇摇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此事只怕不止是下人偷窃,只怕还有别人安插来的内鬼。除了礼物,还不知道丢了什么。” 她抬起眼来,冷冷笑了笑:“也不知道谁动手这么快,这就要逼我了。让他们继续,我看看还能做什么。” 论琴低下头,轻轻道:“是。” 薛成琰那边正在和老花匠请教着种花的要事。 他出身武将世家,家里没一个雅人。自从上次姜琮月送了老太君长寿花之后,薛家才重视起来,认为孙媳妇喜欢种花,那他们也得多了解了解,投其所好。 老太君特地请了一名大师在薛园布置花木,家里人也跟着听了不少常识。 此刻薛成琰请教起来,也算是言之有物的,老花匠都有些惊讶,他还知道这些。 “……这花若要在冬天开,就得养在暖阁里,拿炭火日日熏着。却又不可一直熏,火烤得太干了,花苞也不易结。” 薛成琰认真地记下来,在心里默念。 老花匠抬起昏花老眼看他认真的模样,也是十分惊奇。他见过许多贵人爱侍弄花草,可都是年老赋闲的大人、闲来无事的夫人,少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肯耐下心来琢磨这些娇气的花花草草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约是……他喜欢琮月吧。 爱一个人,就是会爱屋及乌,连她感兴趣的东西也忍不住多去了解。 不为别的,只为多看一看她生长的世界。 两人正聊在兴头上,外面忽然有人兴冲冲找来。 “报!大人,大人,外面有人带着东西来见您!” 薛成琰被打断不太高兴,眉眼往下一挂,眼睫冰霜似的抬起来,看向来人。 报信的人也被这眼神看得一个哆嗦,与自己预期中的反应不一样。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大人,外面有人说捡到了薛府的东西,特地来还给您。” 薛成琰眉一抬,神态分毫未动,甚至腰也没直起来,就让人不敢看他。 “捡到东西送回薛府去,找我干什么?” 随身的黑鳞卫收到眼色 ,从不知道那个地方神出鬼没地钻出来,无声按住报信人的肩膀。 “将军随夫人回门,什么事也能打扰将军?” 报信人头皮发麻了,颤颤巍巍说:“她说、她说,是您的贴身之物,若是贸然送回去,怕引出误会,所以向您送过来……” “还说,还说祝您新婚,与您好久不见,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 随着话音落下,姜琮月从身后的月洞门里走出来。 她拖着长长的披风,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随后便没听到似的,笑道:“什么人上门来?” 报信人浑身一颤,像被抓包了似的,不敢回头看她,跪下瑟瑟发抖。 薛成琰眉眼冷意更重,戾气如凝实质一般盯着慌张的报信人。 随后抬起头来,笑起来,如春暖花开般:“你怎么过来了?和师娘说完话了吗?” 这变化,跟刚才那压迫人的不是他似的,甚至有几分坦荡的少年气。 姜琮月说:“听说外面有人找,我便出来看看。” 她越过薛成琰灼灼的目光,看向地上跪着的人。问:“我夫君丢了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淡淡的,可话里某个词却让有人一瞬间浑身发紧。 薛成琰猛地看着她,眼中射出明亮的光辉,灼烫惊人。 姜琮月不是傻子,刚才听见这个报信人的只言片语,已经能听出来有些言外之意。 贴身之物,何故强调是贴身之物。若真怕误会,便不会多加这一句话。 那报信人十分胆怯一般,畏畏瑟瑟地转过头来。 却对着她嗫嚅良久,不曾开口。 姜琮月抬了抬眉:“为何不说?” 报信人埋头道:“姜夫人恕罪!只是、只是,小人怕伤了您与大人的和气。” 薛成琰璀璨的目光收敛起来,利箭一般射向他。 姜琮月不知不觉笑了:“本夫人与夫君向来恩爱,你是从何而来的妄想,觉得有什么能伤了我们的和气?” 报信人嘴角一抿,仿佛骨头还是很犟。 薛成琰本已戾气十足,可就听见这一句话之后,稍稍愣了愣。 她说他们……恩爱? 从臊意中回过神来之后,薛成琰便立刻淡淡道:“绑起来。” 报信人傻了,不敢置信地抬头:“大人!大人,小的真是来报信的,大人,您何故要绑小……” “话里有话不明说,便是想移花接木疏远我与夫人的关系,要在夫人面前污蔑我。该死。” 薛成琰平淡说完,让黑鳞卫把他带下去。 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确保以及笃信自己绝对没有报信人明里暗里暗示的那让人恶心的关系,但他还是怕姜琮月会因为这个无耻之辈的话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 姜琮月竟然毫不犹豫地相信他,让他觉得心尖热热的。 报信人傻眼了,他才不是来向什么姜夫人污蔑薛将军的,他是来向薛将军污蔑姜氏的啊! 怎么薛将军反倒更在意什么能伤了他们夫妻和气? 他急道:“大人饶命!小的方才说话不清楚,还请大人饶恕过错,是您的一位故人在市场上见到了您遗失的东西,担心、担心大人您的物件落在别人手里,所以才叫小的来通传一声!”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3章 私会 没待薛成琰眼神冰冷,姜琮月已经淡淡地看着他。 仓库丢了账本,有内鬼偷账册,原来现在就已经找上来了。 看来,这其中还掺杂着另外一个人呢。 “你且说说,是遗失了什么?” 她语气一点儿不急,也不像是在乎那个“故人”,就这样审问报信的人。 “这,这……”报信人咬牙道,“是一幅字,写的是《兰亭集序》。故人说,丢了字画事小,但这字她一看就知道是将军写的,还有将军的印章。若是被人仿造了笔记印章,贻误军机,那可就是大事了。” “还希望……”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畏惧一般看了姜琮月一眼,继续埋头道,“姜夫人不要怪罪故人的一片苦心。” 好啊。 姜琮月笑了起来。 果然偷账册只是障眼法,让她把目光集中在来客送的礼物上。 倘若她发现了账册丢失,一心投入在清查库房里,便会忽略丢了别的东西。 那幅《兰亭集序》,她出嫁之前从庄子里带了回来,连带着薛成琰送她的许多东西一起,都存放在院子里。 这也被人偷走了。 姜琮月点点头,继续问:“这幅字我收藏得好好的,为何会丢失?” “那……”报信人小心翼翼道,“也许是,看管不利所致……” 姜琮月平静道:“你是说我看管不力,连将军的笔迹也能任人盗走?” 报信人连忙道:“不敢。” 薛成琰冷冷道:“你是哪里的人,是这院子里的?” 报信人面对薛成琰的态度,比面对姜琮月要热情恭敬许多,急忙恳切道:“小的原本不是宅子里的,是将军您新婚,宅子里忙不过来,聘来帮工的。” 他觉得但凡是个位高权重之人,对自己的笔迹应当都很在意,这是动怒了。 “既然是宅子里的,看管不利便也有你的问题,去领罚吧,以后别再出现在夫人面前。” 薛成琰淡淡吩咐完,报信人又愣了,连忙大喊:“将军,将军,您也见见故人呀!您问清楚呀!这可是丢了您的东西!……” 薛成琰抬了抬下巴,黑鳞卫便熟能生巧地将他的嘴堵住。 “丢了就丢了,我送给夫人的东西,夫人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容得下无关之人置喙?” 他毫无反应,要是丢了一幅年少时写的字都能仿造他的证据,那也太小瞧他的身份和军机的严密程度了。 看着那人不敢置信地挣扎着被拖走,薛成琰才十分郑重地道歉,抬起头来时,小心翼翼地:“对不住,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了你,我立刻去解决了她。” 他抬起来的眼睛甚至压着对那个无知所谓的人的杀意。 “这有什么,夫妻本是一体。”姜琮月安慰道,话锋又一转,“只是,我想与你一起见见这位故人。” 她抬起眼来,看向远处。 “库房里,不止丢了一件东西呢。” 薛成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怒意染上眉睫。 到底是哪个宵小之辈布的局? 他倒不是怒有人算计自己,怒的是有人要挑拨他和姜琮月的关系。好不容易娶回家的人,这些人竟然敢这样动手。 薛成琰眉眼一压,戾气充溢道:“本就该我们一起见的,不管是谁,敢算计你,一律当作盗贼处置。” 姜琮月看着他,呼出一口气。 还好薛成琰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至于别人的说法,他一眼都未曾考虑过。 这让她觉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也变得不是那么需要严阵以待,唯恐失败了。 做了薛家大少奶奶,果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这才是他们成婚第二日,已经经历了御前脱险和盗窃了。往后还有曹家虎视眈眈,更有未知下场的大皇子已形同水火,更甚至,她与薛成琰第一次见面就是被人追杀…… 不过,事越难,她越勇。 有老太君给她的免死金牌,还有薛成琰的支持,她只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力气,可以在一次一次挑战里成长起来。 …… 珠宝坊外。 一顶轿子里,安安静静坐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 她问道:“薛成琰还没有来找我吗?” 下人小心翼翼道:“郡主,还未。” 少女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幽幽道:“我离京休养些时日,竟不知道京都都这样大变样了。故人竟已成婚,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片刻,她像是藏不住恶心:“我还以为是谢锦屏那个假清高的蠢货趁虚而入了,没想到竟是个还不如她的二手货。” 言毕,她像是发觉自己失态,又抿上了嘴唇。 安敏郡主,是安王的嫡长女,皇帝的亲侄女。 安王在皇帝登基时付出了重大苦劳,为人又好闲散,不争权,在皇帝登基后得到许多优待。连他女儿,也是京都众多郡主里地位最高的一个。 为了让皇帝放心,安王多年来一直在京外修行,除非过年与祭祀,否则不会轻易回京。 安敏郡主以孝顺着称,自然一直陪伴在父王左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就是这一去,竟然不知道京都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薛成琰竟然成婚了,也不告诉她一声。 心腹侍女小心道:“郡主,您若是心仪薛小将军,何故不早些向王爷提出上门问亲,若是您出手,满京里哪还有别人的事。” 安敏横眉竖目,瞪她过去:“胡说什么,我才与薛成琰没有私情。” 心腹侍女愣了:“那您……”如此介意他成婚干嘛呢?甚至还不惜一切做出这么个局来,暗算那姜氏…… 后面半句侍女不敢说,安敏却目视着前方,淡淡说起来。 “我与薛成琰是发小,两家更是世交,从小他做什么都要告诉我知道,要问过我的意见,连二公主都与他没这么亲近。可他成婚怎能不告诉我一声?当我是他什么人?” 安敏越说越激愤,侍女讷讷的不敢说话了。 却心道,您都多少年没跟人家有过联系了……小时候玩玩,也当真么?都各自长大了,谁还会一直沉浸在十年前的儿时交情里。 若真当是童年玩伴,他成婚了您该祝福才是。都对他夫人这样抹黑了,还要拿发小当遮羞布,当真是…… 安敏看了她一眼,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姜氏下手很不地道?她毕竟只是个普通妇人。” 侍女埋着头不敢说话。 “呵,所以说薛成琰从前就喜欢听我的话,因为我有主见。” “那姜氏,凭什么能嫁到薛家?我打听过了,不过是一个御史的女儿,还是嫁过人的,若非行了什么狐媚之术,凭什么攀得上薛成琰?” “你是不知道男子,虽然薛成琰与其他人不同,但若是一个年纪大的妇人主动勾引撩拨,他十几岁的少年郎,再是有心防备,也防不住她的手段啊!” “本郡主就是要探探,这妇人到底配不配做薛家的媳妇。” 安敏郡主自矜地抬起下巴,有些淡淡的傲然之态。 半晌却又轻轻叹息一口气,想起薛成琰已经和那个女人有过夫妻之实,她心里就感觉膈应,好像白玉染上了泥泞。 这膈应,像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安敏一想就恼怒,就烦躁,就想要那个女人好看。 “薛成琰那样有担当的人,若是那女人说了什么要他负责的话,他只怕是不会拒绝的。” 潜心修行多年,安敏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透着高华清远的味道,十分高贵。 她自诩对薛成琰了解,更是洞察人心,想起此事,便觉得十分可惜,可惜得甚至有些恨。 薛成琰这样的人,应该配更好的人才是。本以为薛家长辈应当会好好为他把关,谁承想竟这样跟着他胡闹。 薛家长子的婚事是能当做儿戏的吗? 安敏光是想想,就恨不得到薛家去,苦口婆心把他们说得清醒些。 忽然,侍女道:“郡主,有人来请了。” 安敏身姿一肃,顿时身段都挺拔了些,不经意抿了抿鬓角,又拿起手镜看了看。 许多年没见,近乡情更怯。安敏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快,也不知道薛成琰长成什么样的男儿了,见到她,会惊讶她如今的模样吗。 那个姜氏,又会不会在背后说她什么? 不,薛成琰会把见了她的事告诉姜氏吗? 安敏心想,大约是不会的。那姜氏是个内宅妇人,若是不明事理一些,指不定会很在意薛成琰刚刚新婚就来见她的事。 若是心性更狭隘一些,只看得见男女私情,只怕还要对她有些不清不白的想法,疑心薛成琰对她有情,到时候,又让薛成琰家宅不宁。 安敏不禁有些烦恼,更是烦起那个嫁给薛成琰的姜氏。 若是没有这个人,她想见薛成琰就见薛成琰。如今多年的好友,竟还要插入一个女人的看法。 为了他们俩之间的清白,只怕薛成琰多半会瞒着家里那位。 可这样的“隐瞒”,却又让她觉得自己对于薛成琰很特殊,是会被人误会的。 心里想了这么多,但安敏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多余的想法,只看得出冷淡和高贵。 她道:“薛成琰来见我的话,让他等一等,请到三次我再下去。” 毕竟是替他打探妻子的虚实,若是真因为她发现了妻子的无能,薛成琰只怕要好好感谢她。 又是久别多年回京,安敏郡主还是想拿捏一下三请四催,再以全新面貌出现的惊喜感。 可谁料,侍女沉默了,尴尬了许久。才小声嗫嚅道:“郡、郡主,薛小将军……” “他,他人没有来呢。” 安敏正要掀开帘子的手猛地顿住。 霎时间就恼了,面上挂不住,声音在猝然之下尖利得吓人:“他没来,谁来请的我?!” “是、是一个下人。” 安敏脸色都气变了,手指颤抖。 怎么可能!他怎么这样! 他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好友,竟然就派个下人来请,不亲自来找她? 安敏咬了咬牙,好吧,他如今是将军,又受皇帝宠幸,身份尊贵比她父王也不遑多让,甚至手里掌权更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连二公主都和他客客气气的,她一个郡主,本就不该让他如此礼遇的。 只是安敏还拿捏着青梅竹马的身份,期待他格外重视。 她只能沉着脸下轿。 到了宅子前,安敏问来请的下人:“你们将军呢?要在哪里见本郡主?” 今日回门,姜氏应该在这间宅子里,薛成琰和她见面肯定得另找地方。 下人面露古怪:“自然是在正堂里了,将军对人一向是十分客气的,郡主您放心。” 安敏一滞,更是不敢置信了。 他不躲着姜氏? 但她无处发泄自己的怒气,只能压着脾气问:“你叫什么?” 下人行礼道:“奴婢谈书。” 安敏郡主看了她一眼,扶着自己的侍女道:“带路吧。你知道的,你们将军应该嘱咐了你,别叫姜氏知道。” 那个叫谈书的丫鬟顿时面色古怪,看了她好几眼。 安敏郡主按着脾气到了正堂,胸口那口气才终于压下去了。 多年未见的人就在眼前,她挽了挽头发,侍女就这么看着她露出精心打扮的面孔,心里咋舌。 郡主一向不爱打扮,信奉天然姿色,此次却妆容精致,淡雅秀致,每个细节都精心妆扮,充满了心机。 可她还说,是为了得体,见故人总得打扮打扮。 安敏郡主对自己的容色也是向来自信的,京都女子好华丽,都是浓妆艳抹的看惯了,清丽更动人心。她其实什么都懂,但要装不知道,只是随手打扮。 帘子掀开,安敏垂了眼,再抬起头,似笑非笑淡淡说:“如今圣哲真是生分了,将军别来可好啊。” 圣哲是薛成琰的字,多年前皇帝给取的,很少有人这么叫他。 这样叫起,有种故作亲昵的恶心。 薛成琰皱了皱眉,眼中杀机顿显,姜琮月也愣了愣。 紧接着,安敏郡主抚着鬓发,淡淡含笑着抬起眼来,顿时—— 猛地僵住了。 旁边那女人是谁?! 是姜氏??!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章 她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安敏郡主本来目光正贪恋地落在薛成琰脸上,阔别多年,他果然长大得如此出众,一见面就让她心头跳了跳,猛地开始发热。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不怪天下传说多,这样的少年郎的确值得所有人惦记。 而后,她看见另一侧的女人,脸顿时青了又白。 姜氏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薛成琰见外客,她怎么不知道回避的,舔着脸就在这里坐着? 姜琮月手中拿着茶盏,刚喝完茶,此时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的神情,立刻明白了许多。 她垂下眼,盖上茶盏,正要放下,薛成琰已经从她手中接过,无比自然地顺手放到了另一边的桌案上。 手上对妻子这样温柔,抬眼看向安敏郡主,俊脸上神色却瞬间冷了下来。 “倒是多谢安敏郡主,还有闲工夫管你不该管的事。” 谈书自然而然地站到姜琮月身边去,禀报:“夫人,您让带的客人带到了。” 安敏郡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随即气得手指掐紧了手心。 那个丫鬟是姜氏的人?? 是姜氏派人来请她的?不是薛成琰? 姜琮月点点头,说:“郡主请坐。” 薛成琰冷眼看过去:“大费周章的来我夫人府上,有何贵干?” 安敏此生都未受过这样的羞辱,羞愤欲绝,险些就想扭头摔门就走! 薛成琰竟然对她如此冷淡!这是什么态度?就算她不是他的青梅竹马,可她也是郡主!二品的郡主! 到此时,安敏才意识到,薛成琰的身份远超过一品,本就不是她能指使的。 她颤抖着手,突然清醒了些许,收回了那点膨胀的娇意。 直到此时,她才有心思看向那姜氏的面孔。 还是新婚次日,姜氏一身鲜艳的桔红色衣裙,和薛成琰的袍子相映成辉,一看就是少年夫妻,光彩不分上下。长眉红唇,面容艳丽而气质庄重,在主位上端坐审视着她,竟然有上位者之感。 而她精心打扮的清丽姿态,则被显得无比小家子气…… 意识到这点,安敏郡主脸都白了,更是深深不甘。 不是一个二嫁女吗……不是一个弃妇吗?比薛成琰年龄还大几岁,怎么会这样?! 在这间屋子里,姜氏甚至是对她态度最温和的人。 她和善说:“听说郡主捡到了府里的东西,还有话要说,所以特地把郡主请过来,郡主是想说什么?洗耳恭听。” 安敏的脸色变了又变,原定的话当然是告状姜氏看管不善,弄丢了薛成琰的东西了。 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重要的接着她,可这第一步就被截断了,安敏的算计根本不成立。 事已至此,她坐也不想坐了,只能抬起下巴,自矜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这对璧人一般的男女十分刺眼,刺得她心口发痛。 安敏淡淡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提醒圣哲看好东西,免得看管不善弄丢了重要之物,落人口舌,你身份又这样要紧,更甚至被人利用怕就更严重了。” 薛成琰笑了。 他冷冷抬起眼来,问:“敢问郡主,我夫人这里是丢了什么东西?” 他张嘴闭嘴就是“我夫人”,听得安敏十分刺耳。 “丢了什么,丢的人自己知道。”她别过头去,“我只是来提醒你们,别好心当作驴肝肺,若是别人,是死是活我都懒得管!” 姜琮月也笑了,客气道:“郡主说笑了,丢了一幅字画,何至于到要死要活的程度,郡主真是风趣。” 她看了看谈书,拍了拍手,一群侍女捧着几个卷轴上来。 她说道:“这些都是送聘礼来时,放在其中的字画,夫君从小到大满意的手作都在这儿了,昨夜我们还兴致勃勃挑选要挂哪几幅在新房里,丢了那一幅,还不知道是哪幅呢?” 安敏郡主嘴角一抽,不敢置信地脸一青。 薛成琰听她夹枪带棒的话,不由得心里很高兴,嘴角跳了一下,遮掩不住的嘚瑟。 他淡淡道:“那幅兰亭集序,不过年少时所作,笔触尚未成熟,我也觉得羞赧于展现在夫人面前。只是老太君见夫人喜欢,一定要送给夫人,我后来已经补上了许多手作,希望夫人不要介怀。” 安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可能!她简直不敢置信,怎么薛成琰会一点都不介意?难道真的色令智昏到这种程度? 她记得薛成琰小时候最喜欢《兰亭集序》,这幅字又盖了他的印章,怎么可能不重视? 却殊不知,再重视又怎样呢?在姜琮月面前,一切都是小事罢了。 安敏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半晌才平静下来。 这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还有第二步等着她。 她不知道怎么对姜氏这么大恶意,就是看见她跟薛成琰站在一起,她就难受。 安敏笑了一下:“好,那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只是……圣哲,这次丢的东西不要紧,下次可要好好谨慎着些。” 她若有所指地说:“薛家的东西,可不是什么都能丢的,东西丢得,脸面丢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琰倏忽变了脸色。 “想来是我夫人待人客气,给郡主好脸了。我们薛家怎么当家,也劳得郡主来管了?”他语气冷淡如寒铁,“若是想多管闲事,就去请皇上的旨意,看看是不是皇上将薛家事宜,都交管给郡主手上了。” 这话何止是不留情面,简直是想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安敏还在痛苦地接受着这句话,气得脸红身热,泫然欲泣,薛成琰就毫不留情地说下一句:“还有,我的表字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郡主请注意,我记得我与您没那么熟悉吧。” 薛成琰端起茶盏,看了看姜琮月。 这明显是想送客,但等着夫人做主。 姜琮月便笑道:“郡主别往心里去,夫君刚从西北战场风尘仆仆的回来,说话直些。他是大周的功臣,想来郡主慈悲心肠,不至于为此生气的。” 这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硬生生把安敏郡主架得下不来台了,肺都要气炸。 姜琮月笑容收了收,说:“谈书,送客吧。” 等把人送走,她才看向薛成琰,只见他直直盯着自己,表情、动作一派光风霁月的坦荡,眼睛甚至湿漉漉的,像是在卖可怜。 姜琮月一向正经,此刻看着他的模样,却也难得有心思跟他调笑了一下:“圣哲?” 薛成琰的表情顿时更委屈了,垂下眼睫,眼中失去了光芒。 “那是我的表字,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不喜欢他们这么叫。” 姜琮月愣了愣,她只是打趣,怎么薛成琰却向她证明清白。 “这个表字,有什么缘故吗?” “是陛下给我取的。”薛成琰轻描淡写道,“当时家中已给我取了表字,叫琢玉,陛下装作不知道,在新年家宴上给我赐了名,写了字回家挂着。” “琰”是玉做的礼器,玉不琢不成器,这个表字既和他名字呼应,又寄予了厚望。 至于圣哲,和他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看似寓意高远,实则并没有用心。 薛成琰声音越说越轻:“琢玉是我祖父生前给我取的。他说虽然薛成琰的名字取自礼器,但‘君子不器’,人不应当被困于一种环境里,也不该仅仅作为一个器具一样,离开了唯一的场景便没有价值,即便不做礼器,也可重新雕琢自己,要去发挥更大的作用。” 丢了这个名字,他定然是难过的, 姜琮月倒是对这话很有感悟,认真说:“祖父知道你仍然铭记他的教诲,定然也欣于看见你如今的模样,不必拘泥于字号的形式。再说,谁又规定人只能有一个名和一个字了?圣哲是你,薛成琰是你,琢玉也是你。哪怕你叫什么别的,二狗,狗蛋,你也是你。” “人的风骨品格,才是他最好的名讳。” 说完姜琮月就顿了一下,有点后悔,她太认真,与人说着说着就像是教条的口气。她撤回目光,看着自己裙摆上的手,素白的手指不太自然地轻轻拂开了一个褶皱。 正想着,以后过日子要松弛一些,旁人夫妻间似乎很少有这样正经谈论的。 可薛成琰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如火把一般亮起来。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薛成琰的眼睛越烧越亮,热得姜琮月甚至觉得自己太凉,“天啊!我总是记得祖父说‘君子不器’,可你却才真正将这句话践行到了眼前。我根本不必局限于这个名字里,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姜琮月为他的反应愣了一下,随后微微抿起了唇角。 “那你呢?琮月,你想叫什么名字?”薛成琰仍然对她兴致无比高昂,“你的名字这么好听,是怎么取的?” “好听吗?”姜琮月问他,“琮也是玉器,月就是月亮,似乎没什么寓意,是我爹在算命先生给的字里随便选的。” 她说得诚恳,倒叫薛成琰一时语塞。他心头飞速地划过一丝钝痛。 “琮月,是如玉一般皎洁的月亮。”他向前趴过来,认真说,“西北天地高,我在出征的路上,时常看到皎洁清白的月亮,让人想起你。” 姜琮月心头跳了一下,觉得这个话题自己接不住。 “好,那我就叫琮月。”她耐心地问:“你还是叫成琰?或是叫琢玉?” 薛成琰认真看着她的脸突然就从耳尖开始红了。 可眼神却更加认真、灼烫,十分镇定地,耍无赖一般说: “更喜欢叫我阿大。” “好。” 姜琮月道,“对了,刚才拿你的名义去请安敏郡主进来,就是怕她不来。” “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么狐假虎威,就跟我说。” “我很喜欢。” 姜琮月静了静,表情仍然十分淡然。 她半晌岔开话题,问:“安敏郡主,和你很熟悉吗?” “一派胡言。”薛成琰十分正经,盯着她认真回答,“若是跟我熟识,便不会不知道从来很少有人叫我的表字,顾西望都不这么叫我,他只叫我成琰哥。” 姜琮月垂眸颔首,那以后对安王府就不必太过礼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成琰立马看出她在担心什么,立刻道:“你不必担心!安王不爱纷争,绝不可能为安敏郡主这些愚蠢的算计撑腰,即便他撑腰,薛府也不会任由他们算计到头上。” 他语气淡淡,却藏着一闪而过的杀机。 “不过是没落王府罢了,还当自己是二十年前,也不知道是小看我,还是小看薛家。” 姜琮月心道,大约更可能是认为她在薛家的地位不高。 她叹了口气,这是难免的,也得她自己立起来。 薛成琰转而道:“既然特地安排人偷走了那幅兰亭集序,看来其他丢失的东西和账本也是安敏安排的了。” “她是想让京都的人觉得,你不能治家?” 他眼也不眨:“那我便要让他们看看,你在薛家,地位有多高!” 姜琮月一愣,便看见他眼神突然熠熠地说:“走,咱们回家便去娘那儿把对牌领了。” “对牌?”姜琮月失语,“我才刚到薛家,怎能直接从夫人手里领对牌?” “我娘早就准备好给你了,薛家以后都是你的,怕什么?”薛成琰笑起来,姜琮月却更清醒了,急忙拒绝: “如今马上就是过年,忽然转手给我接管,只怕会出乱子,还是夫人把全大局好些,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出乱子怎么了?”少年郎英气的眉峰一扬,兴致勃勃地拉起她的手,“我让他们看。” “就是要让他们看见,就算出了乱子,这个薛家,也还是你说了算。” 姜琮月心头一撞,像是古寺的钟磬一般受到重重的敲击,余波阵阵扩散出去…… 她看着薛成琰拉着她的手,他走得快,桔红色的衣袍腾起,和她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那只手筋骨修长,皮肉细薄,指甲修剪得干净,掌心有练武的茧。 从前本只是当个投缘的少年,在这京都的阵阵风云里依偎片刻。 她跟他跑着,此刻,却有了绵软到难以字句形容的酸楚感,不知道是为从前还是为现在。 软得她心惊肉跳,酸得她片刻难回神。 …… 珠宝坊外,李延德正脸色阴沉,目眦欲裂地看着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 他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拳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是京都的笑话。 自从薛小将军求婚起,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是整个京都的笑话。 但他还残留着一丝侥幸和傲慢,连薛成琰都要接手他不要的女人,眼光也就不过如此。 等到别人都发现了姜琮月没什么值得人看上的,他就不再是笑话了,而是薛小将军接手了他的弃妇。 可姜琮月再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叫人来打听了。 “侯爷,薛府给的聘礼太多了,据说一间宅子放不下,又买了两间宅子放聘礼和别人送的贺礼……” 管家嗫嚅着,不知道如何称呼姜琮月这位前“夫人”。觉得怎么都会触怒了李延德。 李延德没说话,阴沉着脸。 次日却出现在了珠宝坊外。 京里乱糟糟的,昨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的路段戒严,让他绕路了一段。李延德心里只顾着想自己的事,都没注意让人打听那些身着重甲的护卫军是去干什么的。 等到了珠宝坊之外,他才恍然醒悟,他过来干什么? 可来都来了,李延德根本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欲望,他想知道姜琮月到底过成什么样了。 什么金器生意,什么女老板,什么自己的店铺,听起来都像是唬人的。 姜琮月怎么可能? 可就是他一来,就被人拦住了。 “且慢,前方不能通行。”珠宝坊的百姓自发拦住他,“前面是姜老板带着姑爷回门,外人不便去打扰的。” 李延德脸通红,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群簇拥着走进去。 进门时,甚至薛小将军还回头看了一眼。 眼尾薄长上飞,冷峻地压着能杀人一般地气质。 李延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他在这里一直等到两人又走出来,坐马车离开。 才看见了姜琮月。 姜琮月被薛成琰拉着手,穿着鲜艳的桔红色衣袍。李延德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抓紧的手指,可没想到人一转,他却看到了姜琮月的脸上。 他忽然间,就把呼吸屏住了。 ——她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她怎么能,怎么会打扮成这样了?!凭什么,从前在侯府的时候不打扮?!?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5章 姜琮月怎么可能受重视? 李延德把眼睛都快盯破了! 他死活不敢置信,看着那一道鲜艳的身影,在身旁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手臂扶持下,上了马车。 那道身影,他天天看见的身影如此熟悉,可他记得姜氏从不穿鲜艳的衣裳,总是低眉顺目,清淡素净的。 从未见过她这样张扬的样子。 姜氏的眉眼本就大气,如今更是雍容华贵,像一个真正的一品贵妇,犹如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辉,无比吸引人目光。 完全不像李延德记忆里,总是在后厨房盯着下人备菜,或是在看见他回来时,淡淡地蹙着眉头,眼神平淡的样子。 他以为离开李府的是一个忙里忙外的妇人,只会算账办事。 虽然姜琮月离开后,府里是乱了一阵,但他更恨这人竟然把金铺的烂账留给他,明明没对完账册,还要跟他说对过了。 害得李府银子吃紧,这个年只怕都过不好。 却又娶了新媳妇,亲家正看着他们的表现,李延德这几日筹措礼金左支右诎,父亲万事不管,母亲又不靠谱,只管向他要。 说两句花得太多,赵老夫人就忍不住哭,说家门不幸。 弟弟李延良过了新年就要进国子监读书,这可是林首辅推荐的,多少师傅、同窗要打点,李延德少不得忍住上次跟弟弟拌嘴的气为他筹谋。 这个人情,还得自己来还,他越想就越忍不住生气,夜里都瞪着眼睡不着怄气。 他倒是动过林小姐陪嫁的歪心思,可刚表现出个意思,新妻子就眼睛一瞪,一拳捶在了他腰上,痛得他眼睛一凸。 这林小姐他说起来也是觉得瘆人。 好好的一个首辅家里的小姐,首辅可是文官之首,文人中的文人,这堂小姐怎么会这么、这么像个土匪流氓?! 连新婚夜,因为得罪了林小姐,他都被几巴掌打得下不来床,圆房至今没成。 他只能陪笑安慰:“哪里的事,夫人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把你嫁妆并到一处,也好管些,到时经营出利息来还不都是咱们的?” “我嫁过来,是伯父说了要享福的!李延德,你要敢动我嫁妆的心思,看我伯父怎么收拾你!” 李延德一阵牙酸,脸青一阵白一阵,别说林首辅,就是林小姐就够他喝一壶了。 这么屈辱的事,你往外去说,谁会相信?只怕都要说他李延德胡编乱造,造谣生事! 还有好友笑劝他:“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可知道我们天下文人,谁不希望和林首辅结亲?这样的人家,给你的助力有多少?林小姐的身世,便是十个温柔小意的女子也不愿换的。” “林首辅没有亲生女儿,你就跟他唯一的女婿一样,你别光看着林小姐脾性不好——说实在的,若是林小姐脾性好了,只怕还轮不到你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只见这眼前的不足。韩信尚能忍得了胯下之辱,你我又有什么不能忍的一时之气?” “当务之急,还是要投林首辅之所好,与他刻意亲近。以后有了好事,才肯托举你啊!” 道理都知道,李延德只能憋着闷气饮酒。可他还是觉得怄得慌,明明成婚前预想的那么好,怎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出岔子了? 算了,不过林首辅的确一封信就让李延良进了国子监,这样的能量,是他凭自己办不到的。 可他就是憋得很。 家里的账务也磨人,个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喝酒时,他都忍不住醉醺醺诉苦道管家难为,到处都是缺口要平账,这也要钱那也要钱,他才知道侯府的进项根本撑不住开支。 李延德忽然一个哆嗦,像掉进了冰水里似的,清醒了。 那以前姜琮月是怎么持家的? 他觉得脊背发凉,浑身都冷透了。 再也没有喝酒的兴致,爬起来就回了家。 林小姐早已睡了,门也没给他留。李延德在院门外气得想摔门,踱步了半晌又不想生事,只得去厨房要碗醒酒汤。 谁知炭火也是冷的,没个人看着茶水,全让林小姐拉去给她熬燕窝了。李延德黑灯瞎火的自己摸着水壶,差点被砸一跟头,气得他把灶上的东西全部挥到了地上。 堂堂一个侯爷,喝酒回家连口热水也喝不上! 根本没人管他这个持家管事的辛苦人! 李延德蹲在地上,突然想起今晚是薛府成婚的日子。 这些天来,他关门闭户,锁住所有人耳目,不准任何人提起此事,以至于年老昏聩的老侯爷和赵氏还不知道姜氏要再嫁了。 他甚至下令,如果谁敢在府里提起一句姜氏,就杖责三十赶出去,一辈子别想进高门大户伺候。 他想起最近喝酒时,好友脸上微妙的神态,不由得像被火烧了尾巴似的,想要跳脚,浑身不是滋味。 人人都知道姜氏嫁得更高了,只是没人在他面前提罢了。 不敢想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嘲笑他…… 李延德面皮紫涨,心里堵得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突然很想见姜琮月。 要是姜琮月在的话,厨房肯定都是灯火通明的,小炉子熬着汤,留了丫头看火。他要是肚子不舒服,还能煮点夜宵吃。 是什么夜宵来着?据说是姜琮月老家的配方,用猪油熬的,下锅煮面……煮出来喷香,不过李延德从前嫌弃乡下土方,配不上他清贵的肠子,让她少做这些,与侯门不般配。 后来便没吃过了……可现在李延德想起那喷香的面条,真是后悔了,后悔当时嘴硬,嫌弃什么? 醉醺醺的过了一夜,李延德忽然吩咐去珠宝坊看看。 等他清醒过来,马车已经停了。 一下车,便看到了那一幕。 李延德顿时脸色铁青。 姜琮月竟然打扮成这样! 她怎么敢! 就在怒火烧到胸腔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对姜琮月说三道四什么,不由更愤怒了。 他恨不得把她头上的珠钗、绒花都扯下来,让她换回青色绿色的衣服,回后院去把汤煮上。 她应该服侍他才对!就算重新嫁了人,也该畏畏缩缩地跟在夫君身边,嘘寒问暖、言听计随,她以为她是什么! 竟然让薛成琰扶她上车?还这样招摇?她已经是人妇了! 李延德气得血液嗡嗡冲上脑门,急促地喘着气,姜琮月怎么可以受别人重视?怎么可以被别人尊重?她凭什么被薛成琰关爱? 他气得手握成拳头,捏得咯咯响,猛然意识到姜琮月绝对不可能再回想侯府一分半毫了。 获得了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怎么还能回到自己本该过的日子里。 可就在这时,前方的姜琮月上车后,留在身后的薛成琰停下来。 他保持着将要上马车的姿势,侧过眼,看了一眼。 身姿不动,眼神淡得如冰,像看见了死人。 李延德一瑟,他难道看到自己了?不可能啊,自己藏得这么隐蔽,薛成琰又不是鹰隼,哪有这么敏锐的目光? 随后,他看见薛成琰抬起手,右手食指和中指抬了一下,便弓身上马车了,不由松了口气。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章 李延德坠崖 应当没发现…… 而刚驾车走出珠宝坊,李延德就发觉马车越走越快,逐渐失去了控制。 “怎么了?车夫?车夫?” 李延德慌张地掀开车帘,却愕然惊恐地发现前面根本没人!吓得他跌坐了回来! 发疯的马带着他转过闹市区,转而向城外跑去,如同中了邪一般! 李延德眼瞳骤缩,叫破了嗓子大叫“救命”,慌乱地扯着周围的东西,头像个球一般哐当哐当地在车里摆,很快就被血模糊了视线。 猛然间,他看见前面是一道悬崖,悬崖下,是大河! 李延德尖叫着往前爬,想抓住马缰绳,可是勒得手心鲜血淋漓也抓不住!甚至缰绳要被挣断! 马像是有灵性一般,在悬崖边勒足停住,恰在此时缰绳断裂,而马车停不下来,径直滚落下去。 河中溅起巨浪。 狂奔了一路的马儿,在崖边喷着白气,前蹄反复踏着地上的泥土。 片刻,回头奔向了山林之间。 …… 姜琮月抬起头,问:“你刚刚看见什么了吗?” 薛成琰就知道她敏锐,这样微小的动作也能发现。他并不觉得被抓包,反倒是很高兴姜琮月注意自己的动作。 他屈膝撑在姜琮月身边的引枕上,毫不介怀地说:“李延德。” 果然姜琮月露出恶心的表情。 薛成琰心里越发高兴,他就知道姜琮月要是发现李延德竟然还敢来打探她,必然更加厌恶。 在这些时候,那个死人还是可以出现的。 薛成琰轻描淡写地说:“看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要帮你处理了他吗?” 看似随口一提,其实十分期待。 姜琮月垂了垂眼,思考片刻,抬眸说:“如果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话……” “不会!” 薛成琰雀跃极了,像有一只毛发蓬松的小鸟在心头跃动。 “你的事,对我算什么麻烦。” 这次先斩后奏做对了。 本来就为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安敏郡主烦心,这李延德真是撞枪口上了。 任何想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都去死好了。 他轻松地起身坐在姜琮月身边,随口提起一般:“这阵子没了你,云安侯府乱成一团糟,有个什么金铺的账扯不清,叫他们吃了好大一笔亏,李延德近来忙着四处打点。甚至,求到了我下属手上。他可算是知道管家是怎么回事了。” 姜琮月皱着眉,冷笑:“那就算我回他的第一个谢礼吧。” 薛成琰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设计的?” 姜琮月点点头,也不忌讳对他暴露自己的算计,坦然说:“他将账本甩过来就舔着脸要我看,我便送回去告诉他看过了,看过封面也是看。” 薛成琰忍不住笑起来,扶着膝盖,笑得甚至爽朗。 “是啊!他可不觉得,是琮月的功劳。既然琮月治不了家,那出点岔子不是很正常?自找的。” 姜琮月也笑了笑。 相比起管铺子,管家的琐事多太多了。人人都是亲戚,人人都要打点,人人都有意见,偏颇了谁都会闹腾。 若是素有规章还好,银子充裕也还好,家里人不上心也还好。高门大户的管家之人,是有很多权力和油水可以捞的。 怕的就是既没有规章,也没有银子,家里一个个还张着嘴提意见。 她只能尽心周全,已是竭力。 人是没法和人共情的,除非自己也在同样的困境中。 李延德怎么样,也不过是感受了她不到半分的苦。 回到薛府,清早才歇下的老太君和夫人老爷也起身了,正等着他们用膳。 全家人都有些肃然,成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看见他们回来,才赶紧迎上来激动道:“嫂嫂!”又看了眼薛成琰,“哥。” 薛成瑶挽着姜琮月的胳膊,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今日回门顺利吗?昨夜出了什么事?嫂嫂你还好吧?有没有人对你出言不逊?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教训他!” “别担心,都暂且过去了。”姜琮月没提安敏郡主的事,只说,“咱们进去慢慢说。” 薛成琰被抛下了,只是在后面看着她们笑,嘴角都压不住。 “琮月!”老太君急得站起来,直招手,“哎哟,我这真是老骨头啊,迷糊着就睡着了,你们回来,也没过来打扰我,担心坏我了!” 姜琮月被老太君拉着坐在手边,她的手干燥又温暖,有老人家身上独有的檀香。 “劳您担心了,老太君,推二公主落水这事已经落实了是大皇子所做,不关皇后的事,更不关咱们薛家的事。皇上已把二公主叫去问了,大约现在正在处理家事……” 老太君听她认真说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矍铄。听完才道:“这我都听说了,咱们府里有眼线——我是担心你啊!乖乖,才嫁过来第一天,竟然就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是薛家对不起你。” 老太君甚至有点着急没表现好,越说越懊恼:“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竟让我们这样轻怠,从没出过这样丢脸的事!来来!快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招手,一个老嬷嬷送上来一个匣子,雕金砌玉,十分华美。 老太君打开盒子,里面厚厚一只翡翠手镯,上等阳绿,绿得不见一丝缝隙,这滔天的富贵像能压死人似的。 “昨儿的见面礼轻了,这是开国皇后爱物,赠予薛家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如今到了你这儿。” 她又转手开了另一个匣子,密密麻麻放着白玉雕刻的对牌,十分莹润,一看就是几代人手里摸出来的。 姜琮月目不暇接,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君就不容反驳地说:“这啊是咱们府里的对牌,早就准备着给你了,薛成琰那小子是男人,肯定没想着这事——嫁了人,有了一府的管家权,才能在这家里说一不二,叫你男人不敢违抗你的心思!” “当然了,薛成琰肯定是不会违抗了……”老太君还想着为自己孙子说了句好话,才继续道,“偌大的薛府,有三支主脉、二十六个小院、七个园子,还有产业若干,管事都会交给你看看。你把握在手里,也不用费什么心思,相应的事都有相应的人去干……” 薛成琰心道这可误会他了,他比各位都更先想到好吧。 老人家絮絮叨叨,姜琮月一开始是愣愣地听着,却越听心里越温暖。 她甚至温暖得有些难过,薛家人把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不仅没有嫌弃她,还尽全力给了她最大的托举。 “……老太君。”姜琮月反握着老人家的手,像在下誓言似的,“您和夫人这样信任我,我必然尽心竭力,不让您失望。” 老太君连忙点头,就是听着她这赌誓的话心里有点儿心疼,说:“哎哟,哪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管家就那么大点事,寻常他们在,也出不了岔子,怪不到你头上。若是做好了,那显见是你的功劳,更不会让谁失望了。” “孩子,你别怕让人失望,就是别人失望又怎么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谁让他们有期望了?不做事的人,就没有资格指教。” 老太君中气十足,声震四方。 姜琮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看了看周围,只见其他薛家人都点点头,连严肃的薛老爷也十分认可。 她眼中有点热热的,说:“您就像我的祖母一样……” 老太君哈哈大笑:“那可是我这老人家的荣幸了,唉,琮月,别光叫祖母,那儿还有个眼巴巴等着的呢。” 姜琮月急忙擦了擦眼角,回头一看,薛夫人期期艾艾地盯着她,又像不好意思提出来,只是拿起茶盏喝茶,对她笑了笑。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她,好像她的这声改口非常重要。 想起自己这二十年的母女情分,姜琮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娘。” 她一喊,薛夫人都愣了一下,像被手里的茶烫到了似的,顿了一瞬才赶紧把茶盏递给丫鬟,拿起绢子给姜琮月擦脸。 “哎,哎。”薛夫人忙不迭地应声道,“娘在这儿呢。” 姜琮月泪下如雨。 薛夫人看了看周围,把姜琮月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哄着说:“琮月怎么啦?受委屈了?” 薛夫人立刻看向薛成琰,薛成琰也面露悲伤,那看来不是儿子没给她出头了。 出嫁之时流的眼泪都没有此时多。 姜琮月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嫁时,甚至没有哭,只是尘埃落定地松了口气。觉得,她终于能逃出那个不见天日的御史府了。 可进了侯府,却只是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笼子。 越加的委曲求全,越加的忍耐克己。忍耐到,都没了脾气。 这世上竟然有人在期待着她叫她娘。 连她的亲娘都不在意,竟然还有人在意一声娘。 哭够了,她才懊悔自己失态,坐起来擦着脸。 薛夫人招手让薛成琰:“快去打盆水来,你媳妇还不亲手伺候?” 薛成琰也不见丝毫不乐意,赶紧去端了水来,拧了帕子,轻轻擦在姜琮月脸上,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泪痕。双眼盯着她,十分专注。 姜琮月哪里像小孩子一样被伺候过,难道有些羞赧,说:“我自己来就好了,把您的衣服都哭湿了。” 薛夫人毫不介意,笑得慈祥:“傻孩子,你愿意在我们面前哭,才是把我们当作一家人呢。” 姜琮月才说:“祖母您误会成琰了,他早想到管家的事儿了,回来路上还跟我提了提。” 老太君这才听得满意:“这小子还算懂事。” 薛成琰给她擦着脸,一脸骄傲。 她抬眼,这样近地看着薛成琰,这才越发的明白了。 什么男人眼里没有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只看在不在意罢了。 他要是在意你,比谁都上心,什么都安排好了。要是不在意你,做得熬黄了脸也当作没看见。 薛成琰提起曹家的事儿: “昨日席上,曹年似乎很是不满,屡次三番口出不逊。” 曹家是薛家关系错综复杂的亲家。当今的家主曹修和薛成琰一同出征,多有矛盾,曾经还行事不端被姜御史参过一笔,很是恼火。 曹年是曹修的长子。 薛成莹许给了他们家的小儿子,也就是曹年的同母弟弟。 翻过年,两家就要结亲。 曹年在薛家的婚宴上公然对新娘口出不逊,直论及出身前夫等事,谁都看得明白,分明就是觉得薛家不可能为了一个新媳妇跟曹家计较什么。 连计较都不可能,更别说翻脸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7章 狐媚子姜氏 曹年回了曹家以后,也如他们想象的一样气急败坏。 路上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好好的路竟然不平,马车车轮被划破,曹年被甩出去,差点出了事。 本来去观这场礼他就心气不顺,回家更是直接开骂。 “薛家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多年的亲家,竟然丝毫不顾我们曹家的意见,就娶了那姜伯崇的女儿为妻。” “是不是要特意打父亲的脸!” 曹年的弟弟曹束道:“大哥想差了,薛成琰的婚事那么要紧,只怕不见得会故意拿来打父亲的脸。” 他是大将军曹修的小儿子,身长八尺,容貌俊美,是薛成莹的未婚夫。 曹年怒道:“你和那薛家二小姐有亲事,便帮着他们说话?” 曹修挂着一张马脸,背手冷哼:“哼,他薛成琰的婚事,还不至于拿来气我!你弟弟比你冷静。” 他脸色也阴沉至极:“只是,能公然娶姜氏为妻,只怕薛成琰也没把曹家当回事。” 曹修脾气暴躁,在朝中京中纵横惯了,连皇上也不会多管他。还说武将身上是该有血性,他们护国卫民,其他人对他们多包容些。 曹修当年甚至敢当街暴打不满自己的官员,打完便离去。 他有满朝的姻亲、数不清的功勋,自然不会有事。 可没想到三年前,姜伯崇一个小小御史竟然敢参他,而此时该出面帮他镇压的薛家,竟然无人出手。 皇上只能责罚了他,叫他上门赔罪,又是出银子给人疗伤,把曹修气得不轻。 曹束道:“听说薛成琰曾在珠宝坊为姜氏一掷千金拍卖凤冠,又在回朝之际当众求亲,儿子以为,只怕他是位情种,没有那么多算计。” 他大哥曹年冷冷说:“这话你说了自己听听信不信?到了薛成琰的位置,婚事能一点政治作用都没有?” 父亲曹修也不认同,但承认薛成琰被女人蛊惑,还是比薛成琰要跟曹家割席好受些,冷冷问:“老大,你去看了婚礼,见着那个姜氏没有?” 曹年说:“见是没见上,不过那姜氏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二嫁女,竟然能勾搭上薛成琰这样的顶级权贵,只怕心机很深。” 曹修冷笑:“有的武将世家爱娶嫁过人的女人,也是看重生育能力,能给家族留种。这姜氏我听说嫁人三年都无所出?那可见是媚术了得了。” “是,儿子不信皇上和薛家长辈会任由她占着薛家长媳的位置。” 曹修挥了挥手:“今年过年,不论是薛家上门拜访还是邀请我们家做客,都不必答应了!除非不让姜氏露面!” “我们两家几十年的情分是否能延续,就看薛家有没有这份觉悟,那姜氏又有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了。” 曹束看着父兄,叹了口气,默默退下来。 他从小不在父兄身边长大,学的是君子之道,看不来这些,也觉得父亲本来就做错了。当众殴打官员就罢了,如今竟然要针对一个女子。 以他这些年和薛成琰的交情,在他看来,只怕薛成琰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 老太君听说了这事,立马怒了:“我们薛家的门庭,还让他当上主人了?” 老人家难得动了怒,冷冷说:“琮月,你不必理他们!哼,若是他们敢拿乔,便永远别想上薛家的门好了。” 姜琮月回了院子,才终于能坐下歇息一会儿。 薛成琰那边有下属来汇报消息,他还想和姜琮月一起呆一会儿,被她催去书房了,只怕是宫里的消息。 连着折腾了两天一夜,宫里还压着,没有个消息,她心里总是落不安定。 不知道大皇子最后会被怎么处理,皇帝是打算瞒下来,还是为了二公主处置他? 还有皇后,本就病重,不知道此次之后又会成什么样。 姜琮月躺着,让论琴给自己揉薄荷脑油。揉着揉着,她就困得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天黑,猛然一惊,赶紧坐起来。 才发现薛成琰坐在她身边,手上还沾着薄荷脑油的香气。 姜琮月舒了口气,问:“怎么不点灯。” 说出口才觉嗓音有些嘶哑。 “见你睡着了,便没点。”薛成琰也是一日未睡,却一直坐在她旁边守着她。 听见她嗓子哑了,回手便端了一盏羹给她。 姜琮月愣了愣,道谢接过来,里面是熬得浓浓的燕窝,香甜浓滑,她三两口垫了肚子,嗓子也缓过来了。 放下勺子,薛成琰又很自然地接过去,放在一边。 他低声说:“圣旨下了,大皇子封肃王,封地西北,不日就要启程去封地。” 姜琮月悚然一惊,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可曾下圣旨公布了他的罪行?还是只封了王?” “未曾公布,如今朝野议论纷纷,不知道一向夺位可能极大的大皇子突然被遣往封地。有人说是历练,有人说是得罪了父皇,被甩到边疆去。” 姜琮月垂下眼皮,眼珠子快速转了转:“可是西北,是和沽金海争战的地方,若日后再起狼烟,要你出征,岂非要受他影响?” “正是。若要和沽金海交战,必将经过他的封地。” 薛成琰沉沉道,“越西关外最大的城市商柏城,有和西域各国的贸易集市,极其繁荣,那便是他立王府的地方。” 姜琮月坐回去,喃喃道:“咱们这位陛下,这一招可真叫我看不通了。” 说是惩罚大皇子,倒也的确算是惩罚,毕竟远离了权力中心,若是京都出了什么事,他也来不及赶回来,只怕其他皇子登基了他才知道消息。 可是西北偏偏又和战事、贸易挂钩,若是有心胆大的话能捞到不少油水,更甚至左右战局。 和沽金海打仗时,若粮草不够,要优先从肃王封地调用。 到时候他若是吃拿卡要,够武将们喝一壶了。 甚至有人因此投效于他,不是没可能…… “不论如何,这都是对你不利的,除非你不再去西北了。”姜琮月笃定道,“我们和大皇子已成仇人,待你再出征时,他在那边从中作梗太容易了,这可是会危及性命的事。” 薛成琰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不会再去西北了。” “如今皇上也有意开拓南疆,大约南下更有可能。”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章 推荐算学馆 姜琮月才想起上次雨夜,薛成琰来庄子和她告别时,说的那句话。 皇上有意派他随船队南下,直抵南洲。 南洲的形势更复杂,更未知。 大船除了通往南洲,还有可能越过茫茫大海,越过丹如堰,悄悄绕到西域。 这其中还有的仗要打。薛成琰被派出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混入算学馆,打探造船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说干就干,两人赶紧用了饭去找薛大老爷。 薛大老爷正在灯下苦算几道题,他已经是薛家对这些算术最感兴趣的人,全身心投入算学馆也是多年,只是天分有限,仍然只是入门。 算学馆那些人也不敢对他说什么,一向好声好气地供着,毕竟有时薛大老爷算出来了题,心情一好,便是个散财童子。 看见儿子和儿媳擦黑前来,他还愣了愣。 语气生硬地把他们请进来:“才成婚第二日,你们不好好休息?” 说罢看着姜琮月,忽然发现了什么,说道:“若是筹备过年的事的话,自有我们在,这个新年不会叫你们小夫妻过劳的。” 薛成琰失笑了:“爹,我们不是为这个来的。” 薛大老爷皱眉看了他一眼,突然板着脸道:“让你媳妇说。” 薛成琰话被推着咽了回去。 他和父亲向来不算亲密,小时候跟着父亲和祖父在训练场上操练,还被父亲丢在深山里过。 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不善言辞,唯独做事是真的狠。 薛成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唯有在父亲面前有些阴影。 他吞了话看向姜琮月,姜琮月还没意识到这位薛大老爷是如何的难以接触,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嘴硬心软,对他们也很好。 因而也并没有多怕这位看上去严肃的公公。 “父亲,是这样的……” 姜琮月跟着薛夫人改了口,却没意识到薛大老爷硕大个身板一僵,饱经风霜的美髯都跟着颤了下。 竟然一句都没表示反驳。 薛成琰也是开了眼了,看见亲爹开天辟地地背着手听人说话,还时不时点一下头,鼓励她继续说,生怕自己严肃的气质叫她不敢说话。 听着听着,薛大老爷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立刻道:“你跟我来。” 回头才想起把儿子叫上:“薛成琰,你来伺候笔墨。” 薛成琰这才无奈地跟上去,对上姜琮月惊讶的目光。 “父亲从来都不假辞色,对我这样已经是态度很好了。”他开玩笑道,“还好你得咱们家里人的喜欢,不然我可呆不了这么久。” 姜琮月歉意地笑笑:“其实他老人家面冷心热……” 也是因为重视薛成琰,所以才爱屋及乌。只是对寄予厚望的儿子,和刚进入家门的儿媳妇,态度自然要一个严厉,一个亲切了。 “和我没关系,是你值得大家喜欢。” 全家人越喜欢姜琮月、对他耳提面命着对她好,他越高兴,毕竟这就是他的夙愿。 薛成琰鼓励她进去,自己拿了笔墨来,在旁边殷勤地磨起了墨,一点儿也不自矜自己的将军身份。 他素来习武,力气大,力道又均匀。小时候薛大老爷常让他磨墨锻炼心性和手劲掌控力,薛成琰一拿就上手,出得一池子好墨。 薛大老爷则求贤若渴,亲自铺了纸、递了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 “近来算学馆有一道难题,有人得出了解法,只是其他许多人还没学会,正在潜心研习中。儿媳妇,你来看看可能看出点什么门道?” 薛大老爷其实没敢抱太大的期望,怕姜琮月承受不住,反而让她丢脸。 然而姜琮月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题。 太寻常不过的求速度。 只是有两艘船成对比,只知道两艘船各自的时间和停靠、逆水顺水,不知具体的里程和速度。 这题要解方程。 两个将军伺候着自己解题,姜琮月都忍不住拍额。 “劳烦了。”她念了一声,拿起笔开始写题。 薛大老爷全神贯注地看着,没看多久就瞳孔微颤。越看他越入神,情不自禁拍着大腿,跟着姜琮月的下笔叹气。 “这里,原来还可以这样解!” 他忍不住叹道:“我学了多年算术,竟也没想到这样化繁为简的法子,真是汗颜!” 姜琮月写到最后收了笔。 薛大老爷看了又看,忍不住道:“这比我在算学馆见过的许多学士都更精简,若是运用到造船之上,不知道省多少人力物力。” “不行,这样的天才,立刻就要带到算学馆去!” 看薛大老爷激动了,薛成琰连忙制止他:“爹,先别着急,陛下如今盯着咱们呢。” 薛大老爷还是冷静不下来,拿起那页纸在屋里来回转圈:“这样好的法子,要是让他们知道,只怕都会羞惭不已!一帮子尸位素餐的算学博士,平日里吃着喝着用着朝廷的款项,丁点问题都能把他们打倒,琢磨个算式,就能连开五场宴席,直道互相讨论研学!最后研究到了秦楼楚馆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呸!我看他们是光研究乐姬娈童身上去了!” 他越说越激愤,才见姜琮月面色尴尬。 薛大老爷这才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自己激动过了头。 “儿媳妇,你别怕,这个算学馆,爹肯定要让你进。”他已经十分顺水推舟地融入了这个称呼,大手一挥,“就算陛下想拦着你,也有爹在前面带着头,不可能让你走不进去的!” 姜琮月感激地行礼:“谢谢爹。” 薛成琰嘴角抽了抽,他也是见到薛大老爷的面目了。 当夜,一封密信带着薛大老爷的私印,飞去了算学馆总领事手里。 总领事正在家宴中,即将新年,欢饮达旦。 收到薛大老爷的信,他吓得一个哆嗦,手里抱的孙子都差点摔下去。 等没了人,他悄悄打开信,才发现是这位一向万事不管的老将军,推荐了个人入馆。 还说是什么天纵奇才,必须要参与进算学馆的日常事务中。 总领事松了口气,这点事他还是能决定的。 至于什么天才,他倒是没当回事。那么多从科举的优胜者中选拔出来的人才,算学馆早已人才过溢。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只当是薛老将军为自家的晚辈说好话。什么能解决重要问题,他才不信这牛皮吹的。 不过是白养个闲人罢了。 总领事大手一挥:“这点小事,也不必大过年的去烦扰皇上的,我做主了就是。翻过年,就请薛将军带着这位晚辈来上衙。”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章 薛成琰,争气点! 算学馆的邀请函发了回来,也到了过年的时候。 姜琮月终于正式住进了薛家。 薛成琰的院子,在薛园东侧,旁边特地开辟了一块荷池。到了冬天本是颓败的时候,但日日有花房的下人撑船进去,修剪枯枝、清理淤泥,因而池塘里干干净净的,透着水汪汪的碧蓝,倒映着天的颜色。 第一次来薛家的时候,老太君就指给她看过。当时姜琮月就觉得此处极好,又清净,景色又明朗。 像一座孤屿,伫立在湖心洲中,只有一条路能走进院子去,十分幽静。 到了夏天,重重荷叶遮掩着,想必芳香又清凉。 姜琮月推开支摘窗,往外看了看。青瓦白墙上凿刻出了莲花形的窗,外面湖水的凉气吹过来,叫她精神都清醒了些许。 老太君和薛夫人把对牌交给了她,她还没和府里的下人见一面, 姜琮月起了个大早,出了屏风,看见薛成琰睡在外面的榻上,正撑着头看向墙壁那侧,一只手垂下去,轻轻抚摸着。 忽然间,她听见“喵”的一声,吓了一跳。 一只毛色雪白的猫从榻上跳起来,轻盈地跃过薛成琰侧躺的腰,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姜琮月走过来。 薛成琰也一惊,跟着撑起上半身,坐起身来,活力满满。 “琮月,你醒了?” 姜琮月点点头,嗯了一声,却将眼垂下去没有看他,只是蹲下去,伸出手指挠了挠白猫的下巴。 薛成琰见她一反常态的不搭理自己,还疑惑了一下,有些失落。 片刻后,一低头。 他才发现自己并未系好衣襟。睡了一夜,又侧躺着摸猫,此刻中衣散开,半露里面雪白的胸膛。甚至可见,紧致的腰腹…… 薛成琰耳后一烧,霎时装作无事一般迅速将衣襟扯上,一边熟练地系着带子,一边清着嗓子,咳嗽了好几下,赶紧冷静地介绍起来: “这是在越西关外,看见的波斯猫,西域王室有很多人养了这种小猫,它奇就奇在有异色的双瞳,非常罕见,被视为神猫。京都里还没有人养过,我看见可爱,便带了回来。” 说得无比淡然,好像在说正事,心里乱七八糟想的却是他应当…… 大约有几分……姿色吧。 姜琮月并不抬眼看他,他既害臊,又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想起从前练武时,总有别人家的小姐甚至公子偷偷跑来校场上偷看他。尤其是摔跤课,每每都会挤上一大堆人。薛成琰少时还以为摔跤在大周更为盛行,并不在意,直到有天听见顾西望偷偷背着他,喜滋滋地在马棚里数钱: “薛成琰摔跤要脱去上衣的消息一放出去,这马上打探具体时间地点的贿赂,就把我赌输的赚回来了!哈哈!看吧,我说人就是要有生意头脑!” 薛成琰这才知道为什么。 那天顾西望是鼻青脸肿地爬回家的,薛成琰也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摔跤过。 顾西望知道他恼了,也不敢再拿好兄弟的肉体捞钱,老老实实地偷售薛成琰春猎打来的猎物。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甚至有点期待,怎么没让姜琮月看一次…… 这失落感,让他自己都有点唾弃自己。 都想的什么呢! 即便没有这样的肉体,姜琮月也是会慢慢喜欢上他的,如今这不是已发展得很好吗?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薛成琰,争气点! 姜琮月没有多看薛成琰,只是匆忙低眼去摸猫。 真是奇怪,从前她看李延德如何都心无波澜,看薛成琰一眼却像被烫了似的。 薛成琰和李延德长得不一样。 …… 太不一样了。 虽说是人妇,可姜琮月的经历少,更是从未看见过男子展露身体。 明明说了要与薛成琰圆房,那日说时她十分泰然,觉得这理所应当,还见薛成琰躲闪错愕的样子。 如今却……轮到自己躲闪了。 眼前掠过那雪白的影子,她心跳让她发愁地多跳了一拍。 为什么不敢看? 他们明明是夫妻。早晚有行周公之礼的那一天的,只是明明是该毫不在意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是薛成琰就让她不敢看。 白猫懒懒地叫了一声,仰着圆圆的头,睁大眼看着姜琮月。果然一只眼睛是黄色,一只眼睛是蓝色。 即便在京都里,也是稀奇的样貌。姜琮月和那些夫人小姐们相交,若是这猫被人瞧见的话,只怕会掀起一番热潮。 它扫着大尾巴看了姜琮月一会儿,像是对她很放心,把脑袋枕在了她手心里,便趴下去睡着。 手心被它毛茸茸热乎乎的脖子压着,姜琮月动作有些僵硬。 她从没养过猫,这样的稀世奇珍。她也不知道怎么对待,只是僵硬地被猫枕着。 波斯猫却好像很喜欢她,还蹭了蹭。 薛成琰起身坐起来穿鞋,系着衣裳,看见猫如此黏人都有点诧异,不由得笑说:“它真喜欢你,路上许多将士要碰它,它肯都不肯,还抓伤了不少人。” “连我也是相处许久,它才给我好脸色的。” 波斯猫仰起头,似乎是应和他的说法,不满地叫了一声。 姜琮月失笑起来,终于放松了,学着挠了挠猫的下巴,问:“它可有名字?” 薛成琰心头一动,决定把路上一帮大老爷们瞎出主意叫大白并且他也同意的决定忘到脑后,诚恳无比地说: “还没有名字,你能取一个吗?” 姜琮月想了想,忽然透过窗纸看见外面映进来的雪光,说: “留得残荷听雨声,外面的残荷都被清理干净了,其实可以留下枯杆,残荷也可以听雪声,十分有意境,雪堆在荷杆上,像天鹅游弋湖中。” 薛成琰想了想,觉得媳妇的审美确实比薛家一帮子武夫好,非常赞同地点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这样也可以省些人去清理荷杆,划船冻手,还能有景可赏,这想法特别好!” 姜琮月看着蹭着自己手的波斯猫,说:“它能叫雪霄吗?” 下雪时的天穹,一片苍茫的白。雪后晴空碧蓝,日头明亮,像它的一双眼睛。 “自然!”薛成琰极尽赞美,“你取得真好!” 雪霄喵了一声,缩在她手心里,好像知道自己有了名字。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0章 李家崩溃了 往年过年,皇上都会大行赏赐,邀请各家勋贵进宫赴宴。 还要看一看今年新出生的婴儿,身份高的、有眼缘的,还可能会得他赐名,这都是无上的荣耀。 各家高门大户娶的新媳妇儿,谁家的千金又成了亲,都是要在新年的夜宴上互相契阔认识的。 可是今年都到了大年三十,宫里还是毫无消息,别说开宴,连例行的赏赐都迟迟没下来。 叫许多人都心有戚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皇后病情已经危重,以至于到了不能举办宴会的程度? 林家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林首辅悄悄派人去问了薛成琰。 “薛大人,今年的新年宴,宫里还办吗?” “出了点事,让林首辅看好家下的人,不要出去惹事,也不要留出什么把柄被人抓到。” 薛成琰让他稍安勿躁,相比起焦急的林家来人,在檐下给花浇水的他看起来闲散得毫不在意,十分松弛。 “另外,不要去找人打听皇家出了什么事,最近都谨慎着些。” 林家的人只能这么回去告诉林首辅。 其他与薛家有亲缘或附属关系的家族,也各自悄悄派人去打听。 只是薛家一丝口风都不曾透露。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薛家都不能清楚点内情,那么就没有任何渠道能够探听到皇家内部的事儿了。 甚至曹家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还记着跟薛家闹的不愉快,死活犟着脑袋不肯主动上门,只能在家里胡乱揣测。 听说已经有其他家的人上门去偷偷过问薛成琰了,曹修其实也想去,但低不下这个头。 “哼,等薛成琰带着姜氏来向我们请罪了,我们再去薛家。” 曹修愤愤地一甩袖子。 底下的几个小辈对了对眼神,表情有些尴尬。 外面求见的人成群,薛成琰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府里跟姜琮月一起准备新年。 虽说对牌的权力给了姜琮月,但他不让她忙活,把姜琮月按在书房里,准备算学馆的问题。自己倒是熟能生巧地把过年操持的事务拿起来了。 每日姜琮月醒来,便听见薛成琰在外面正堂听人禀报今天府里的事。 他处理惯了军营动辄百万千万两银的事务,拉惯了动不动你死我活的架,每天发愁的都是生死边缘、国界守卫的大事,如今管起家来竟然也十分适应,还能很快把糊弄了事的人抓出来。 反正他胳膊受了伤,得在家里养一阵,有人来请他去做客,他都告伤呆在家里。 知道过了年就有一堆事儿等着,姜琮月也很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潜心解题。 浣玉新也暂且闭店,各自回家过年。这个新年,各家各户过得静悄悄的,都不敢大肆庆祝。 在各家的不安中,最为不安的还是云安侯府。 自从几天前李延德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唯一知道他出门的管家,在第二天早上就慌了。他担心出了什么事儿,悄悄派人去李延德经常喝酒的那条街找人。 管家知道李延德因为姜氏成亲的事儿心情不顺,在府里又有这样那样的糟心事,为防李延德在外醉酒闹事得罪了人,他还叫人带上了银子,有事儿好解决。 可是小厮去酒楼问了个遍,没有哪家老板见过李延德。 只能灰溜溜地回来跟管家禀报。 侯府里,老夫人赵氏和老侯爷本来正在一起用膳,可现在举着筷子,一口也吃不下了。 林小姐坐在一边,大摇大摆地靠在椅子上。 “既然公婆都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侯爷是什么个意思?叫我嫁过来,却刚成婚就几天不见人,是嫌弃我林家?还是看不起我?” 老侯爷和赵夫人吓得不轻! 旁边守着的管家,也是额头冒汗。 这话说的,要是传到了林首辅那儿去,他们两家的亲家情分还要不要了?费劲巴力的成个亲,不就是为了这个? 赵夫人硬着头皮道:“儿媳妇,你别急,兴许是年下,庄子里有了事儿,延德,出去办事了呢?” “呵呵,婆婆就看我年轻,以为我好糊弄是吧?” 林小姐毫不退让,语气嘲讽,“前些日子侯爷就说什么金铺的账没要上,亏损了不少,还打我嫁妆的主意。被我拒绝了,如今他便装死消失,焉知不是威逼我的苦肉计?!” “若是让别人知道我刚嫁过来,丈夫就不愿回家,我得被人指点成什么样!指不定说我丧门星的都有!婆婆可睁开眼睛看好了,这难道就是侯府想要的?” 林小姐也是眼也不眨说瞎话,她根本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但抓着这个由头她就能把老侯爷和赵氏说得抬不起头来。 比起她前夫家那些贩夫走卒的市井妇人,侯府的公婆还是太有文化了,太不会吵架。 她最会治那些偏心的公婆、刁钻姑嫂,抢占家财的叔伯、多管闲事的邻居。看着这两个老人,她信手拈来。 赵氏暗自叫苦不迭,心道从没想过多年媳妇熬成婆了还能被怼得说不出话:“儿媳妇,你这是误会了呀!我们家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婆婆也是妈,该打就得打。 “婆婆别以为我没听说过!上一门婚事是怎么和离的?满京都里都传遍了是侯府贪图姜氏的嫁妆,苛待她,婆婆还要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侯爷做侧室,才叫她顶着名声败坏的风险也要和离!” 林小姐眉头一挑,说话就差点让两个老人惊得歇过气儿去: “也就我从前不在京都,不知道这些事,成婚了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些过往!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骗到我伯父许下这门婚事的!” “我就说那个赵小姐如此古怪,在这府里管家婆不像管家婆,亲戚不像亲戚的,还只当是哪来的没规矩的下人呢,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赵氏险些怄死过去,她哪里像市井泼妇一般和人对吵过! “儿媳妇,你万万是误会了!我们秀雅她是个好姑娘,不是你说的那么……那么……这都是别人编排的呀!” 林小姐横眉竖目:“他李延德就是什么好东西?好菜配好酒,他这猪就只能拱槽里的糠了呗!” 赵氏揪着胸口,差点闭过气去。 “你们侯府上下都瞒着我,呵呵,真是可笑。” “若非我警醒,只怕姜氏的事儿就叫你们瞒过去了。如今我嫁过来才知道云安侯府早就是京都的笑柄!人家早都嫁给人人仰慕的薛小将军了,如今让我接受李延德这个二手货!李延德要是除夕夜还不回来,就等着我告诉伯父来找你们算账吧!” 林小姐冷哼了一声,看了一圈,还不够威慑,索性把桌布一扯,桌子上的碗碟全部叮啉哐啷豪爽地掉到地上,她大摇大摆走了。 “你!你!” 人走了好半天,老侯爷和赵氏才喘过气儿来,忽然间惊恐不已。 赵氏这才失声道:“什么?儿媳妇,你说的什么?!姜氏嫁给谁了?!” 林小姐并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反倒是管家像是终于憋不住东窗事发似的,腿软了。 赵夫人看着心虚的管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颤巍巍指的管家,说:“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管家直接跪下去了。 “夫人恕罪!” 管家知道瞒不住了,也无暇思考如何向李延德交代,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老侯爷和赵氏。 为了两个老人家的身体着想,他还说的委婉了些。 只说姜氏不知为何与薛家小将军有了情分,薛小将军回朝当日,就求娶了她。 “自从前几日她成婚后,侯爷就有些不舒服,出去与人喝酒。大约是姜氏新婚让侯爷丢了面子,小的不好阻拦,只好任由侯爷去了。” 管家说这也是十分后悔,当时怎么就不多劝一下? “那延德人呢?!” 赵氏激动地抓着管家,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管家犹豫半晌,才咬牙说道:“老夫人,侯爷已经失踪三天了!谁也没找到踪影!” 赵氏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要她命了! 儿子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晦气的赔钱货,娶了高门贵女,如今贵女成这副泼妇样子,儿子还去找那个丧门星,还失踪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1章 薛家三支 就这么鸡飞狗跳的到了除夕夜。 薛家是个大家族,有三支主脉。其人之多,在婚礼上姜琮月已经略窥一斑了,因而过年也是相当复杂,需要处理的事很多。 薛家的大房是薛成琰这一脉,往上是薛大老爷,生有一儿一女。除了薛成琰和成瑶外,大房没有别的庶出儿女,也没有过妾室。 据说当年不论是皇帝太后还是同僚下属,都希望薛大老爷能多纳几房妾室。 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就是生死未卜的事儿,薛家大房这支最好能多留些血脉下来。 但薛大老爷说已有了一儿一女,此生完满,没有其他的儿女缘,能将两个孩子抚养好便已是功德圆满。 至于子女不多,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造成血脉断绝,那也是薛家命数如此。他不想像种猪一般,活一辈子就是为了给家族留个种,孩子越少,他们夫妻才能投入全身心去培养。 这话把先帝气得不行,因为先帝就子女颇多,并热衷于传颂自己开枝散叶的功德美名。听了这话之后,先帝气了好一阵,好像就再也没有传过自己老当益壮了。 姜琮月解题间隙听薛成琰在旁边不以为意地提起这些陈年八卦,不由得笑了出来。 算是对薛大老爷的直脾气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是真不给任何人面子,哪怕是先帝。 薛家的二房是成莹那一家。 薛成莹就是和曹家结亲那位小姐,也是她第一个到浣玉新定制首饰,给浣玉新带来了新生意。 但她父亲并非老太君所生,是薛大老爷的堂弟。 薛二老爷为人恬淡一些,在南方任职,是薛家众多人中最有文化的一个,和人发生矛盾的时候,都是其他人动手,薛二老爷负责动嘴皮子吵架。 薛成莹性子也淡淡的,平日总在自己院子里看些诗书,弄弄首饰,听听曲儿,很少到大房这边来。只有成瑶没人可玩的时候,会跑过去找她。 虽然年纪稍小几个月,但比薛成瑶稳重多了,所以长辈也放心地给她说了亲事,去信过问了薛二老爷,也说“成莹能当得”,不像薛成瑶,长辈都觉得她还得多在家里呆几年,磨磨性子。 二房人口简单些,复杂的就是三房了。 其实三房也并非老太君亲生,只是三房的老爷从小养在老太君膝下,与大房格外亲密。 薛三老爷早些年便战死沙场,成琪是他的遗腹子,一向也在大房这边厮混着长大。薛三老爷是薛家几位老爷里最花的一个,或许也不能说花,而是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在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他有七房妾室,孩子也多,当年出征的时候檐下站了一排高矮不同的小萝卜头,薛三老爷欣慰地拍着胸脯对老太君说,这些可够了吧? 惹得老太君涕中带笑地骂他,后来也一语成谶,人没能回来。 三房的妾室都老老实实地各自带着孩子,当时正妻江氏怀有身孕,几个妾室一合计,把孩子都放在一处,几个姨娘轮着一块儿管,闲出来的就去照顾太太。 三房几个女人当家,又都带着孩子,老太君觉得她们不容易,就把人都接到了离大房更近的园子。 为了排遣她们余生寂寞,老太君也给她们介绍过新人,有愿意再嫁的带着嫁妆谢了恩磕头去了,对情爱再无兴趣的索性留在薛家,带着孩子享这泼天富贵,也觉得有没有男人根本不要紧。 更甚至,和那些改了嫁的姐妹,因为有共患难相扶持的情谊,还时常走动,薛家也欢迎她们回来叙旧、做客。 这一点被朝中许多人诟病,重视礼仪的儒者觉得这实在荒谬不堪,有辱斯文,直骂薛家犹如飞禽野兽一般毫无人伦纲纪。 薛三老爷为国战死之后,他的妻妾居然不作为遗孀安分自居、缅怀亡夫,而是如此对不起薛将军,简直辱没英烈。 这被年少的薛成琰按着嘲讽了一通。 “也不见得你给你故去的夫人守住你的裤裆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还想着动动嘴皮子就影响他人的人生,最可恶的就是你这种人,不以礼教助人育人,反以礼教害人杀人。” 这话在儒士群体中掀起轩然大波,有人羞愧之极,有人恼羞成怒,联名上书薛成琰藐视权威,颠覆传统,说得玄乎其词。 然而并没有撼动薛成琰半分,毕竟比起那些被扭曲谣传的纲常理论,他才是当下的政局里真正的权威。 三房留下来的和出去的人们都很感谢他,也十分爱戴薛家。 甚至有人改嫁之后,带着夫婿还和薛家走动成了亲戚。 每年过年,都有不少这样的亲友来访走动,每家要还什么礼,请什么席面,准备什么房屋住处,都是要盘算清楚的。 姜琮月沉思着算学馆的难题,解了一半,觉得思路不通,便抬起头来看了看。 薛成琰坐在她身侧,面前摆着账本,斜着身子懒懒靠着,垂眼看着账册,同管事对账。 “这场宴席请的人都盘清楚了么?” 手里却不停歇,剥了个橘子,就在姜琮月盯着他的手走神的功夫,那双修长的手已经将橘子递到了她脸前。 姜琮月正发着呆,没反应过来,垂头就接下了橘子,嘴唇在他手指上蹭了一下,甜甜的汁水爆开,此时薛成琰才像被烫了手似的,蓦然回过头。 原来他是想放到姜琮月身旁的小碟子里,姜琮月茫然地咬着橘子,这才看见碟子里已经剥好了一大堆山一样的橘子,还有各种夹破了壳的果仁、糕点,好像是他看见什么就端过来给她放好。 薛成琰反应过来,看起来比她还要不好意思,转回头去,耳廓发红,说:“你吃,你吃。我去外面对。” 他就是想多跟姜琮月呆一会儿,但若是太打扰她还是滚远点儿吧。 姜琮月抿嘴笑了笑,说:“这题暂且解不开,我也跟你一起听听。” 这可真是奇怪,她成了被寄予厚望的那个,而她的丈夫在这里做管家的琐事。 管事说的是过完年之后宴席的事,今年薛家初二请人,其他家基本都不敢撞了,至于定下邀请名单也是很重要的事。 这是薛家释放的信号,表示今年我们家和谁仍旧亲密,和谁已经疏远。 姜琮月听管事说完,没听见曹家的名字,不由问道:“曹家人呢?” 薛成琰把手里剥开的橘子往果盘里一丢,淡淡说:“不请。”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2章 谋士瞎猜 姜琮月愣了下:“不请?曹家不是姻亲吗?若是不请,成莹的面子如何过得去?” 薛成琰淡淡道:“正是成莹同我提的。” 姜琮月这才知道,成莹听说了曹家的人在婚宴上大放厥词之后,就立刻来找了大房,问他们打算如何处置。 不论外人如何,薛家才是一家人。薛成莹是典型的薛家人,是断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甚至还担心大房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容忍曹家,放纵他们。 “大哥,若是你们此次不警告曹家,那来日我嫁过去了,他们也不会真正尊重我。”薛成莹年纪虽小,却十分清醒,知道这是曹家在向薛家要挟低头。 “他们曹家是他们曹家的事,凭什么我们薛家就要认同他们的喜恶?曹将军自己行事不端被人弹劾,竟还想伙同我们铲除异己。且不说在被弹劾这件事上的正误,琮月姐姐又凭什么为那个爹承担后果?” 她冷冷道:“若是曹家上下皆是如此想,那我们薛家退让了才是笑话。难道我们百年薛家,还不如一个曹家齐心?” 薛成琰沉思片刻,问:“若是曹束也这样想呢?” 薛成莹淡淡不屑道:“若他也如此狭隘,那不配为我的丈夫。” 姜琮月听完这话,也感到震惊。 她这些日子以来和成瑶还有二公主接触得最多,知道她们刚烈,可成莹素日温文安静,却没想到心气如此让人佩服。 也许成瑶的刚硬并非性格使然,而是薛家人都这样。一旦进入了薛家,就是一体同生的,断不会任由外人欺负。 姜琮月松了口气下来,对成莹也很是感激。 薛家的每个人,都在发自内心地接纳她。 这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五味杂陈。 “我们不仅不让曹家遂意,还要让他们后悔。”薛成琰淡淡道,提笔勾了一圈,搁下了笔,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在帕子上擦了擦手。 “得让他们知道,得罪了薛家的长媳,是什么后果。” 姜琮月心头一惊,不由问:“你要做什么?” …… 既然不打算请曹家,那名单也就很快定好了,请柬从薛成琰手中写好,飞向了各门各户。 包括在宫里的三皇子,也收到了请柬。 他愣了一下,有些琢磨不透这份请柬的缘由。 薛家一向不和各皇子亲近,即便是从前和二公主最好的大皇子也很少上薛家的门。 而三皇子和薛家没有任何联系,更是不会深入接触了。 薛家这个庞然大物,谁不想联络拉拢?三皇子也是退而求其次,才看中了曹家,接受了曹家的投诚。 曹家和薛家是姻亲,很多时候,曹家做的事就代表薛家的风向。 这么多年来,还是薛家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三皇子沉思半晌,招来了谋士,关上门分析了半天。 “薛成琰突然邀请本宫是什么意思?” “主上,在下以为,此事必与大皇子被传召一事有关。”谋士信誓旦旦道,他是名震江南的大儒,三皇子对他颇为信赖,立刻就让他细讲。 “前几日,大皇子亦昶被召去面圣,而后便再也没有露面过,如今京都也是揣测纷纷,人人自危。” “在下以为,亦昶定然犯了大事,让陛下不喜,正在斟酌如何处置。只是陛下将消息守得太严,即便是咱们也无法得知细节,想来薛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么他们接近殿下,要么是想与殿下互通有无,打听消息;要么是认为亦昶不中用了,决心示好殿下。” 三皇子听得眼前一亮:“有道理啊!” 他急忙道:“那先生以为,本宫是否该故作矜持,不让薛成琰以为本宫太好拉拢,拿捏身段?还是速速与薛成琰联系?” 谋士眼中流露出锐利的精光,摸着胡须道:“殿下,此番机会再难有,我们以后未必能抓住大皇子的错处,也只怕难以再见到铁桶一般的薛家有所动摇,还是赶紧抓住为妙!” 三皇子也颔首:“本宫十分认可,薛家都是聪明人,百年的家族,谁不是老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弄不好本宫拿捏身段不会让他们觉得奇货可居,反倒是觉得本宫不识好歹。先生,你这就带人去准备礼物拜访。” 他突然想起来:“哦对了,薛成琰新娶了媳妇,他可是当众求娶的,只怕喜欢的很,你也找人打听打听,投其所好。” 谋士摸着胡须,果断地忘了那位姜夫人被曹家不喜的事:“是,殿下!” 这个除夕夜,过得分外热闹。 姜琮月光被摁着写题,都不知道薛园里过年准备得怎么样了。 直到除夕当天,才被薛成瑶拉出去看。 “琮月姐姐,你看那树!” 姜琮月定睛一看,只见还是她成亲时挂满了灯笼的样子,只是如今多了添福添寿寓意吉祥的剪纸,还有心灵手巧的下人做了祈福的风铃,挂着丝带系在树上。 风一吹,丁玲作响,十分好听。 她不觉也露出笑来:“这是谁的巧思,这么用心。” 薛成瑶把嘴角的笑意一藏,说:“还有呢!你往这边看!” 小姑娘拉着她往园子里走,姜琮月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间她一愣,看见了夹道两旁摆满了花。 在冬日里花是极难存活的,只怕只有在暖阁里日日叫人精心看着,才有这么多花开。 再一细看,全都是她喜欢的,曾经在老花匠那里学习种花时,这些品种经她手培育了不少。 姜琮月愣住了:“这是哪里来的?” 薛成瑶只是嘿嘿笑,却不说话,一路带着她往前走。 薛园地方太大,固然移步换景,可都是北方的园艺风格,轩峻宏伟,端正大气。如今她看着却越看越眼熟,像是南安的风格。 姜琮月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揣测,让她心跳莫名加快。 她其实也没有见过太多南安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可她看的书多,越走越觉得,这像是大名鼎鼎的…… “南安十八景?”姜琮月喃喃道。 薛成瑶偷笑,拉她转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薛成琰赫然正站在山下,仰着头,往一株梅树上挂着风铃。 他个子颇高,蜂腰猿臂,轻松伸手便挂上树枝。雪光映着天光,他背过身,便看过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3章 除夕夜吃番茄 一看见薛成琰,姜琮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你的手还疼吗?” 薛成琰从土坡上跳下来,正含着笑,就听见她这么问自己,也怔了怔,举起手看了看。上次在宫里面圣被砚台摔伤之后是有些疼,但他这伤那痛的也习惯了,倒没那么注意。 因而这些日子也没有着意将养,没成想姜琮月还一直关注着这个问题。 他放下手,说:“不疼。” 姜琮月像是放心了又像是没放心,又强调说:“不能骗我,若是疼不要瞒着我。” 薛成琰稍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确实不怎么觉得疼,可看着姜琮月十分认真的样子,忽然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他抿了抿嘴,忽然委屈似的说:“琮月,我疼。” 姜琮月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口气,上前拉起他的手,揭开袖口看了看,又握在自己手里给他被风吹得冰凉的手取暖。 关切地说:“谢谢你的准备,我都很喜欢,十分开心,但是我更希望你好好养自己的手。” 薛成琰听训地乖乖点头,姜琮月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刻板,有些扫兴,急忙补充说:“这些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了,像回到了家乡一样,谢谢你,旁人再不能像你一样用心送我礼物了。” “那是应该的。”薛成琰又稍有点骄傲起来,两人携手走远了,“我送你的这些小礼物,你最喜欢哪样?” “小礼物?我觉得都很大,不过万里镜和番茄种子,却是我收到最珍贵的礼物了,对了,那种子似乎找到办法种出来了……” “真的?琮月你真厉害。” 薛成瑶傻眼地看着嫂子就这么被她哥带走了。 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气急! 薛成琰,你这心机深重之辈!你明明就不怕疼! 装什么可怜呢!就知道骗取我嫂子的心疼! 几人进了厅堂,里面正围坐着一家子亲眷。暖炉熏着热腾腾的香气,炭盆里的炭烧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烟,旁边吊着的铜炉还咕嘟咕嘟冒着泡,不知道炖着什么,有股淡淡的清香。 见新人进来,亲眷们停了说笑,纷纷看过来,样貌穿着年龄各异,却都十分友善,对来人有些好奇。 姜琮月看着便觉得亲切,只认出有些是婚礼上见过的,有些还没见过,便屈膝见礼。 “老太君,我们来了。”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急忙招手把她拉过来:“这是我的长孙媳妇,琮月,瞧瞧,多漂亮的孩子!咱们成琰啊,福气太大了!” 围坐的女眷们哄笑起来,姜琮月本有些局促,可抬头看见薛成琰也站在人群后笑着看她,十分与有荣焉的赞成样子,又恢复了本有的淡定持重。 “见过各位叔母、舅母,成亲以来事务匆忙,还未来得及拜见各位,如今才得见了,实在得罪……” 薛三夫人急忙摆手,说:“哎!是咱们薛家娶得匆忙,许多事情都办得紧急,还望琮月你担待些,咱们老太君和成琰啊,是太想把你娶进门了!若是哪里没做好、没顾上,只管说便是,咱们家都没有那成尖酸刻薄的人,你说不好,我们肯定是会改的!” 薛三夫人长得十分和气,回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女眷。 几个女眷也跟着点点头,目光好奇却不打探。 姜琮月知道这便是那关系复杂的三房,共同将孩子们拉扯大的女眷们。 她不由有些佩服,站起来跟她们互相拜见。 一旁坐着个穿宝蓝色衣裙的夫人端着茶,淡淡笑着看她们,等拜见完了,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来,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句话。 丫鬟过来请:“大少奶奶,二夫人给您的见面礼,前些日子二夫人身子不好,怕出来给大家过了病气,所以没能出席,这是给大少奶奶赔罪的。” 姜琮月又受宠若惊了,抬头看见那位薛二夫人淡淡笑着看着她。 这是成莹的母亲,那位恬淡的二房夫人,也是曹家的亲家,论理来说她本该是对姜琮月最有心结的一个。可薛二夫人并不在意曹家的那些言论,眼神清明,端庄自在地坐着,一看就饱读诗书,姜琮月看了就很喜欢。 两人对上视线,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照不宣的好感。 薛家的人一见便知,哪怕有人冷淡些,可也是本性善良的,处得来。 姜琮月坐下来,丫鬟渐渐上了宴席,老太君尝着小菜,指了指吊炉上挂的铜壶,说:“去拿过来,那可是熬的好汤呢!” 她亲自拿了羹匙,不顾其他人的插手,给周围的晚辈都一个个布了菜,姜琮月第一个接到碗,暖呼呼的,冒着鲜美的香气,汤里有难得的鲜笋和新鲜的菜蔬,煮成了十分珍贵的高汤。 “来,成琰,你来。”老太君招呼薛成琰过来,他越众而来,弯腰站在主位身旁,问:“怎么了?叫孙儿做什么?” 老太君仰着头,笑眯眯道:“成琰出征辛苦了,这汤啊,他第一个喝。” 薛成琰怔了怔,虽然他确实刚刚远道而归,但薛家上下一体,从来不搞这种特殊待遇。在众多至亲之前,他没有先吃的。 薛成琰有些难为情,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低头喝了汤。 这汤味很鲜,有与众不同的味道。他吃过许多好东西,却没有一个这样的味道,十分独特。 薛成琰还在若有所思地回味着,老太君就笑呵呵说:“冬天家,荤腥不难得,菜蔬水果才难得!大家都尝尝,我这新配的秘方可比往日的新鲜?” 底下的人喝了,都面露惊艳之色,赞不绝口。 薛三夫人不禁问:“老太君这是加了什么好东西,怎么熬得跟我们的不一样?” 老太君含笑,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她揭开壶盖,只见里面漂浮着红艳的几片菜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尝起来清甜微酸,汁水丰足。薛成瑾好奇,从小碗里夹了一片尝尝,酸得皱起脸,说: “老太君,酸的!” 老太君笑眯眯地说:“你再仔细尝尝?来,伴着汤喝。” 薛成瑾两眼泪汪汪的,终究双手捧着小碗喝下去了。这次却咕咚喝了几大口,眼前一亮:“好香呀!” 老太君呵呵笑了,与姜琮月对视了一眼,终于揭开了谜底—— “这是琮月新种的一种蔬菜,叫作番茄!来自番邦,十分珍贵呢,我们大周,这可是第一回吃!”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4章 曹家跳脚 “番茄?那是什么,番邦的茄子吗?” “这个酸酸的红果子就是?” 众人好奇询问之中,薛成琰忽然一愣,猛地意识到那粒种子,转头看向姜琮月。 只见她端坐在椅子上,微微笑起来看着他。原来番茄已经种出来了! 她低声说:“我说过种出来第一个给你吃的,如今可算实现了。” 种出这个新种子,可费了不少功夫。姜琮月对一切都很小心,毕竟机会有限,若是都失败了,那就买不到新的种子了。 她将有限的种子分为几组,每组以不同的条件种植,形成对照,小心地记录差别。最后,有两组得以成熟,其中一组又生长得更好。 姜琮月留了一些做下次的种子,在之前的基础上更加精进,想来产量和品质还可以提升。 薛成琰忽然激动起来。 “琮月,你真的种出了番茄?就这几个月?” 姜琮月点点头,还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她记得跟自己的约定,也如约当真给他吃了第一个,薛成琰当然非常非常高兴,可更兴奋不已的是,种植出这种新作物背后的意义。 任何菜蔬,都是能丰富百姓的食物的,每多一样品种,百姓能吃的就越多。能种活的越多,饿肚子的可能就越少。 民生是大计,新植物育种也是朝廷的大事。若是公布出去,只怕又是一件大功。 他用一种难以描述情感的复杂目光看着姜琮月,不知道她为何总是能给人那么多惊喜。 他低声说:“此事,我们先不要声张!我来寻找合适时机,将功劳最大化。琮月,辛苦你先等一等。” 包括之前拍卖金子赢过安绛兰的一切战绩,他都要最大程度地发扬出来,为姜琮月夺得回报。 他不会让她白做。 薛成琰一向靠谱,姜琮月当然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点点头,也开始隐隐期待起来那一天。 过了年,就要和熟悉的人家互送节礼,这次家宴还是薛成琰操办,只说等到年后姜琮月去了算学馆确定下来,再盘算家中的担子如何处置也不迟。 这些年来,姜琮月难得过了个轻松的新年。 一切都有人考虑好,她只需要吃喝玩乐即可,想干什么都有人陪着她,赏花灯社火、看戏曲堂会。 薛成琰给相熟的所有人家都送了节礼。 只有曹家没送。 曹家门房里,正络绎不绝,各种亲眷同僚下属来送礼,贵人长辈送来赏赐,曹年带着弟弟曹束在门口寒暄道谢。 等到了下午,还没等到薛家的节礼,曹年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往年薛家和我们家亲近,都是清早就送,赶在皇家的赏赐之后就来了,今天是什么意思?” 他脸色越来越臭,不敢相信薛家竟然如此:“他们还想和我们耍脾气不成,竟然送得这么迟,莫不是还要赶在傍晚关门前!” 送礼要是踩着点来,那可是天大的怠慢。像他们这么亲近的关系,到晚上才来,那基本就是不想再维持姻亲关系了,给他们没脸。 曹年简直不敢相信,薛家竟然敢对他们这么硬,越想越气。 “那姜氏莫非真是个狐狸精变的,刚嫁进去就把一家子给迷住了,迷得薛家那帮人连节礼都怠慢了?!” 曹束在旁边暗自腹诽,明明是你们先甩脸色给人家难看的,人家还能送都是看中体面,给你们脸了,要是没送那才是尴尬了。 曹年跟管事骂了半天薛家和姜氏,说要是薛家这次不是大礼,那曹家以后只怕是不会和薛家相处了。 直等到下钥前,薛家的人还是没来。 曹年的脸色变了。 变得铁青,不敢置信,惶怒万分。 送迟了,和不送,可是两个意思,这已经不是闹私人矛盾了,这是以薛家的名义,真正跟他们断交。 看大哥气得摔了一地东西,铁青着脸去找父亲,曹束叹了口气。 他默默回头,问自己的小厮:“节礼给薛二小姐送去了吗?” 小厮连忙应答:“都送去了,一早就去了,二小姐收了,说曹家是曹家,您是您,她不会因为曹家迁怒您,薛家其他人也看得清楚的,您是曹家最清醒的人。” 曹束默默点点头。曹家关系复杂,父亲曹修固执己见,大哥又一味奉承,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如今他们还在拿架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薛家抛弃。 曹束和薛成莹青梅竹马,互相十分了解,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私下联络的。如今他送礼过去,薛成莹回礼过来,都是为了传话,如今曹束确定了,薛家确实是铁了心要和曹家决裂了。 他下定决心,觉得自己还是要更早些闯出成绩,独自立户,以免总是被父亲和大哥左右。 若是薛成莹将来不嫌弃他,还能成婚,他也不愿意从小自在的薛成莹在父兄的阴影之下生存。 曹修和曹年却没有这种觉悟。 两个男人在书房里,一站一坐,曹年喋喋不休地痛骂薛家有多无礼,看着看着曹修的脸就青得不行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呸!薛家,你们真是好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给我们脸色看。呵呵,薛成琰,色令智昏,如此被狐狸精迷惑头脑,已然是末路之相!” 曹年也赞同道:“为红颜祸水而自断手足,薛家这是怕自己灭亡得不够快啊!” 曹修阴沉说:“只怕这过年的事宜是姜氏操持的吧,不然薛家的人不论如何也不可能与我们家生分,只怕是那个小心眼的妇人所做,哼!心胸与眼界都如此狭隘,来日必有下场。” “既然如此,薛家就好好看看,这个媳妇把我们得罪成了什么样。” “我们办宴,也绝不会可能请他们!大郎,你去邀请三皇子来参宴,邀请所有世家贵族,就是不请薛家!就让薛家和那些看热闹的人好好看看是什么后果!” 曹年光是想想到时打脸薛家的样子就兴奋不已,急忙答应:“是,父亲!”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5章 去谁家邀请? 京中的人家都渐渐收到了邀请。 安敏郡主也收到了多家的请柬,正坐在窗前淡淡地梳头。 “郡主,今日咱们要去哪家?”侍女小心地问她。 安敏郡主性子高傲,一般人家邀请是不去的。当然,因为她多年不在京都行走,也并没有多少人家想起来邀请她。 但安敏仍然觉得自己如以前一般受欢迎,淡淡瞥了一眼请帖,梳着长发说:“那些小门小户的,没有去的必要。若是几大世家有在同一日邀请我的,按亲疏论断,去与父王交情更好的那家。” 丫鬟拿起请柬看了看,脸色尴尬起来。 安敏郡主不耐烦地抬头看她:“说啊,有什么人家?” 丫鬟结结巴巴不敢说:“是、是……” 安敏郡主狠狠皱眉,往侍女身上拍了一巴掌,她自以为并不用力,只是心烦训斥,可实际上她指甲很长,又涂抹了蔻丹,一扇便将侍女扇出个巴掌印。 “磨蹭什么?叫你说话也不会了?谁让你这么怠慢本郡主?” 丫鬟疼得直冒眼泪花,弱弱说:“不、不是!不敢怠慢郡主,是,是,邀请的没有熟悉的世家。” 安敏脸色顿时大变,想也不想扇了她一耳光。 扇完之后,看着捂着脸不敢置信的丫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没忍住第一时间的脾气,打了人,这可不符合自己人淡如菊一心修佛的形象,赶紧收了手,把丫鬟扶起来。 “不,不怪你,是我一时心烦,恍惚了。”安敏摸着丫鬟的脸,貌似在安慰,脸上却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她,说话几乎咬牙切齿。 “你说都是什么人家的请帖?” “是、都是些小门小户的……”丫鬟忍着委屈的眼泪,瑟瑟发抖地回答。 安敏实在是忍不住胸中天大的怒火和屈辱,恨不得把请帖摔在她脸上。 这些人竟敢不请她去做客?! 然而,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安敏郡主是不可能对那些世家发脾气的,她只能赏这个丫鬟耳光。 她厌恶地看了丫鬟一眼,说:“明知道本郡主心情不好,还拿这种事来烦本郡主,自己下去领罚吧。” 等丫鬟求饶着被拖出去,扒了裤子按在院中打板子,安敏站在门口看着白花花的肉打得一片血红,哀叫声嘶哑,她才心气顺了点。 这些可恨的世家,竟敢藐视安王府,可知当年父王辅佐陛下登基时,这群毫无脑子的人又在哪里? 他们知不知道轻视安王府,就是轻视陛下?陛下若是知道了安王代她在外修行,回来却被这样轻视,岂不是会罚死他们? 安敏郡主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群人自取灭亡,蠢得慌。 不过,难道薛家也没有来请? 她沉着脸拿起请帖,翻了几遍,仍然没有看到薛成琰亲笔的字迹。 安敏郡主心口发痛,咬紧了牙根,他竟然这么羞辱她…… 他就这么怪她离京多年不说一声吗?当年她的离开,到底给薛成琰带来了多大的阴影? 安敏郡主眼睛通红,想起来又觉得似乎是很痛苦的一段情缘。十岁的时候,他们的关系那么好,可如今,他却对她视若陌生人…… 他对二公主,对其他人都不如此冷硬,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是因为关系最好,所以格外的恨吗? 安敏郡主心痛如绞,拿起另一份请帖来,久久地看着。许久后,终于有侍女进来禀报说:“郡主,曹家来请您去做客,您去吗?” 安敏擦掉眼泪,想起曹家的身份,目光逐渐坚定而狠毒:“去曹家。” 即便要让她主动来也没关系,她会把这段未了的情缘,扳回正轨。 要是让薛成琰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怕都恨不得扇她一巴掌。 这人也太能脑补了,他小时候和谁都玩,根本没有谁最好,倒是谁都想缠着他,把他缠烦了,才去练武的。 对于安敏,他最多有个混在一群人里一起玩的印象,多了没有。 可能他随便看了一眼,都能被这人脑补成对她情根深种了。 安敏到了曹家,见曹家排场极大,稍微满意了点。她让丫鬟去把自己的手炉放下,添几块炭,对曹束寒暄道:“曹二郎,你们太重礼数了,其实这么铺张反倒浪费,我们安王府修佛多年,不喜欢这些奢靡行为,你们的讨好使错地方了。” 她又环视了一圈,说:“我父王最是低调,即便你们做了这么多,他也只会觉得铺张浪费,不宜修养心性,所以还是简约为好。你们请客,难道都不琢磨客人的喜好在哪里吗?” 曹束一愣,脸上的笑都收住了,听着她这真把自己当回事,还指点起来了的语气,仿佛有几分迷惑。 不过他是个体面人,半晌后呵呵笑了笑,只是伸手说:“郡主里面请吧,后面还有贵客,等下门房排不开。” 他说话委婉,就差没说安敏挡路了。 安敏皱了皱眉,还有什么贵客比自己一个皇室成员还高贵?她正在不爽,又看见曹家大郎走过来说:“三皇子来了没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曹束谨慎地回答大哥:“去请了,还没消息,不过今日三皇子并没有什么大事,理应是会过来的。” 曹年这才放心地捋着胡子,解气地笑了。 他抬眼才看见这还有个人,愣了一下,问曹束:“这谁?” 曹束也有点尴尬:“嗯,这位是安王府的人,安敏郡主。” 曹年恍然大悟,拱了拱手:“哦,安敏郡主!什么时候到的?里面请吧!三皇子的仪仗排场大,只怕你们不好走。” “对了,去看看那边围挡好了没有!还有那毯子,那是给三皇子的马走的,别让别人踩了!” 曹年转头,看见安敏的轿子停在那里,又捋着胡子道:“郡主,还劳烦你家下人把轿子挪一挪啊?呵呵,不为别的,就是三皇子有些爱干净,不喜欢别人踩他要走的毯子。” 安敏的脸色忽然青了。 她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那些奢靡排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准备给三皇子的! 她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可又不能表现出来,让别人看了笑话。安敏光是想一想刚才曹束听到自己的话,那个模棱两可的笑声,就觉得难受至极! 她竟然自作多情了?怎么可能! 安敏肺都要气炸了,可是三皇子是她更惹不起的,只能憋着涌到极点的难堪握紧了拳头,勉强露出笑,抬头走了进去,不让人看见自己的尴尬。 此时的难堪,她日后一定要找回来的。 而三皇子,此时也乘坐马车出了门。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6章 姜琮月丑闻 三皇子难得去别人家赴宴,这次去薛家,给薛家众人也都准备了见面礼。 “给姜氏的见面礼准备好了没有?”他稳重地问谋士,谋士也谨慎地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姜夫人想必会满意的。” 三皇子松了口气,薛家众人的喜好他都有记录在册,只有这位新夫人还是个谜,准备好了就好。 正在他们出门时,看见有人正候在府外,焦头烂额地求见,却又不敢进去的样子。 三皇子奇怪地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谁家这个时候来请本宫做客不成?” 谋士不满道:“不知道是哪家这么没眼色,今日可是大年初二,殿下就是要去赴宴,也是去薛家这样最顶级的世家,哪有别家的事。” 三皇子也淡淡点头,放下车帘走了。 别人来请他他丝毫不觉得高兴,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地位还不够高,被人轻视了。 曹家的人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也没等到三皇子的消息。 满堂的宾客都坐齐了,曹年点了点人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大约今天的日子没选好,许多拟邀的客人都告罪去了更亲近的亲戚那里。 本来初二就该是去近亲家的,只是他们家最亲近的亲戚薛家和他们生了龃龉而已。 一个宾客忽然问:“曹大人,我们都来了许久了,何时开席啊?” 曹年心中不悦。 正主三皇子还没来,你还急上了。 难道要我冒犯三皇子先给你开一桌不成? 他脸色淡淡:“既然不喜欢在我们曹家做客,也可以自去。” 那客人脸色就变了。 他不过是等得久了,太饿了,过问一句。谁知这曹年竟这样倨傲,一点儿不把他们当回事。 宾客气笑了,冷笑一声,站起来说:“好,既然曹家不稀罕我们来做客,那我也不上赶着贴冷屁股,免得还要说我们舔着脸凑上来,都是狗皮膏药,为了沾沾曹家的光辉呢!” 他说话难听,曹年脸色也变了,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在座各位还在这等?你们是想日后被说是曹家的狗腿子不成?被怠慢到如此地步,都还要留在曹家攀高枝?” 那宾客是个不好惹的,三言两语就挑起了其他人的尴尬,若他们不走都有些下不来台了。 于是三三两两的,也有人犹豫地站起来,说:“曹大人,大年初二的,家中亲戚也多,恕不能在此等下去了。” “是啊是啊,曹大人见谅,还有一堆亲戚等着我去走呢,今日可是推了应酬来的。” 几个人说这就告辞了,其他人一看,也陆续站起来。 曹年气得脸色铁青。 他让曹束顾着现场,甩袖去见了父亲。 曹修正在正院里修理胡须。他有一把美髯,一向以此自傲,也就是接待三皇子,他要好好修理一番。 “父亲!” 等听曹年讲了来宾的事,曹修也有些怒火,不过他压抑了下来,冷冷笑道:“瞧着吧,等三皇子来了,这些人只怕还要求着回来吃这顿饭呢。” “来,大郎,扶我出去。” 曹年扶着父亲到了花厅里,只见人已经走了一半了。看见曹修这个老将军出来,本准备走的人也不好意思了,纷纷停下来拜见他。 曹修捋着胡须,淡淡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并不理会。 他回身慢慢坐上了主位旁边的座椅,才慢慢道:“今日,我们曹家专程请了三皇子来。三皇子贵人事忙,不过是来得晚了些,你们便这样坐不住。等三皇子到的时候,看见在场只有这样几个人,你们就高兴了。”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的人纷纷惊了。 “三皇子要来?” “老将军说的可是真的?您请来了皇子殿下?” 曹修满意地听着他们震惊的声音,捋了捋胡须,说:“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和皇子同座吃饭的机会可不多,老夫拼着老脸给你们求来这个机会,是看你们都是亲近的朋友!如今,你们便是这样辜负老夫的?” 宾客连忙道歉,要走的也都坐了下来,花厅里重新喜气洋洋起来,十分激动。 “哼,后悔也晚了!” 曹修鄙夷地看着这些墙头草,若不是为了给自己长面子,他哪里会留下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看三皇子,巴不得三皇子只和曹家的人接触。 他泰然自若地喝了一碗茶,等候三皇子到来。 喝到第二碗茶的时候,曹修心里也嘀咕了,可毕竟是皇子,他就是到散席才来,曹修也不敢说什么。 等曹修把一壶茶都喝空了,嘴里还是干渴,总感觉嗓子痒痒的,皱眉看向门外,脸色阴沉,却又不愿让宾客看出自己也焦急难耐。 只能一直装作心中有数的模样,转头和亲戚契阔起来。 “你家父亲可还好吗?” “劳曹将军挂怀,家父一直康健……” 曹修有意装作随意,只是到底不熟,他平时也不关心这些亲戚的死活,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干巴,旁边听的人都尴尬起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曹年夫人也听不下去了,赶紧出来解围:“对了,听说你家姑娘即将出嫁了,嫁妆可都准备好了?” 那亲戚可算松了口气,接话道:“多谢夫人惦记,我家门户不高,也没那家底准备太好,不过也是尽心尽力的,虽然肯定比不上您们的亲家,薛家二小姐,但也是比下有余……” 这话说的,马屁拍到马腿上,曹家人脸色更难看了。 此时,坐在另一桌的安敏郡主突然出声:“夫人可别妄自菲薄,我记得你儿媳妇很是能干,将你家姑娘的婚事操持得纹丝不乱,有条有理。” 那夫人笑了下,客气道:“儿媳妇是很能干,嫁过来三年,便已将家事都接管了大半,我也可以松口气了。” 安敏郡主点点头,也笑了:“薛二小姐可没这么好的嫂子,这点上倒是不如你们家姑娘了。” 在座的人,立马闻到不同寻常的火药味,都静下来了。 这一下子,曹家的人倒是把目光投了过去,难道这个安敏郡主也跟他们一样不喜那个姜氏? 那夫人尴尬地道:“这,这,郡主玩笑了,薛家大少奶奶……怎么会倒不如我的儿媳呢?” 虽然姜琮月的出身人尽皆知,但薛家的人不是他们能置喙的。 安敏郡主淡淡喝了一口茶,说:“也是道听途说,只是本郡主听说前阵子成亲时,许多高门大户都给了礼物,那姜氏出身小门小户的……” 她藏起嘴角一丝轻蔑的笑容,说:“上嫁的本事不小,眼皮子却是够浅的,听说有夫人在典当铺里见到了自己送的珍贵礼物呢。” 满堂哗然,有人不敢置信地议论起来:“那姜氏竟然典当别人送的新婚礼物?” “这不可能吧,那也太荒唐了!即便门户再低,家教也教过人不许把别人送的东西拿去倒卖呀!” “但郡主说的也未尝没有可能,毕竟薛家迎来送往的都是豪门,薛家的银子又不在姜氏手里,她要还礼哪里抠得出来?可不得当一些么?” 也有人不信:“姜夫人不是浣玉新的老板吗?怎么会如此眼皮子浅?她手里是断断不可能没银子的吧?” 安敏郡主淡淡地轻蔑道:“小小的金铺,哪里抵得上顶级豪门的花销?前些日子,我还看见薛成琰的字画在市面上流传呢。”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姜氏竟然连薛小将军的字画都能拿去倒卖?!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7章 三皇子没来曹家 曹年的夫人一瞬间兴奋了。 她也是高嫁,自然比男人更知道这其中的苦处和斡旋,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也暗地里动了不少心思,才能让曹家没看出她的嫁妆亏空。 如今看见姜氏,她自然也代入了自己,出声说:“典当都做了,只怕也碰了利子钱,这可得好好防着。薛家的百年家业固然根深叶茂,她无论如何也败不光,可若是败坏了薛家的名声,那也是对不起薛家战场拼杀的列祖列宗啊。” 其他人不了解这些,纷纷看过来,曹年好奇地问:“夫人,这有什么说法?” 曹年夫人信手拈来:“典当是把自己值钱的东西拿去当铺抵押,借一些钱来,到了时间连本带息还回去,才能赎回这些东西。” “这姜氏只怕是觉得送到薛家的礼物都是自己的,拿去押了也没事,等她来日在薛家长久了,还怕没有银子吗?薛家人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她本息的,到时候再赎回来,什么事也没有,不会有人知道她做了。” 曹年面色严肃起来,曹束皱眉,说:“大嫂可不要空口无凭这样说,若是败坏了姜夫人的名声可不是你担待得起的。” 曹年打断他:“让你大嫂说!薛家好歹是我们家的姻亲,怎么能放任他们被一个妇人如此败坏?” 曹束抿了嘴。 曹年夫人得了支持,这才继续道:“典当都做了,难免也会碰上放利子钱的。也难怪,开当铺的那些人本就不是好相与的,私底下也做私贷的生意,若是拿去当了一回两回,吃到甜头,没被人发现,那只怕胃口大开……”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公公,才说:“去向人借债,也说不准呢。” 天啊。 宾客都震惊了,听天书似的听着她说。 这可是丢了不知道多大的面子!堂堂顶级世家的大少奶奶,竟然要去借利子钱过日子,还当了别人送她的新婚礼物! 传出去,只怕满朝议论。 安敏掩住得意的笑容,说:“三皇子还没来么?等下三皇子来了,可也叫殿下听听这八卦,他身份高,好劝一些,我们是没那身份去与薛家长辈提醒了。” 曹修冷脸拧着眉,冷笑说:“是啊,可得让三皇子也好好听听,那个姜氏是怎么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我早便说了没有教养!” 满堂哗然议论中,曹年夫人松了口气,坐下来,心想自己初到曹家时的苦楚可算能转化为见识,为曹家派上用场了,一时又酸涩又欣慰,却毫无捅了同样处境的姜琮月一刀的自觉。 若是她当年艰难维生时有人揭穿她,她只怕恨得要命,如今却反手将姜琮月卖了出去,以讨好丈夫和公公。 不想,曹束却突然道:“大嫂何以对利子钱如此了解?” 曹年夫人一僵。 她手都抖了,背心冷汗顿时流下来,只感觉嘴都不属于自己了,只能强自镇定着说:“我管事么,自然与各样的人都有打交道,也是听一个掌柜说的……才知道竟有人敢这样干……” 曹束的眼光很是怀疑,他觉得大嫂的语气太笃定了,像是能代入一样。 人往往只有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才这样有把握。 “那大嫂还是少与那些人打交道为好,只怕鱼龙混杂,觊觎我们曹家的家财,给大嫂下套也说不定呢。”他淡淡地随口一说,曹年夫人却心头一跳,又惊又慌地脱口而出: “小叔,你怎能这样想大嫂?难道大嫂在你眼里是姜氏那起眼皮子浅的人吗?” 曹束也莫名其妙,他又没指责她,只是让她小心而已,怎么就这么激动。 曹年也皱眉道:“好了好了,对你嫂子说这话像什么样子,你嫂子在曹家多年,你难道还看不清嫂子的为人?她一向是靠谱的,也事事过问我的意见,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曹束只觉得气闷,跟他们没话说,只得回身出去。 他想了想,招来小厮道:“你去传消息到薛府,就说今天安敏郡主和我嫂子说的这件事,我总感觉不对,只怕有人要伺机挑拨。对了,还有那个安敏郡主不像什么好人,请他们注意着些。” 曹束还对刚才门前安敏郡主对他颐指气使,说他讨好错人的事印象深刻。 小厮领命而去,曹束叹了口气,只愿是自己想多了。 宴席上因为姜氏的八卦而到了一个高潮,这下又冷下来了,安敏都忍不住问了:“三皇子怎么还不来?” 她还等着把这件八卦告诉三皇子呢,让三皇子知道了,等于让宫里也知道了,宫里的人对姜氏印象差,那姜氏就再难厚着脸皮在薛家呆下去。 曹修只能道:“郡主不必着急,三皇子想来正在路上……” 正在此时,曹家派去三皇子府请人的管事终于回来了。 曹修当即喜悦,抬声叫道:“快,快把三皇子请进来!大郎,门口铺的毯子可铺好了?快把三皇子的车马请到马房里去……” 宾客也骚动起来,纷纷翘首以盼,拉长了脖子盯着外面! 那个请人的管事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没开口汇报曹家就是这个架势,这下搞得他也头皮发麻,嗫嚅了半天不敢开口。 曹修脸色不虞了:“蠢东西,三皇子都来了,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那管事终于顶不住了,扑通一跪! “将军、将军恕罪!”他颤巍巍道:“小的去的时候,三皇子已经、已经去别人家做客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小的正碰上三皇子的车马出门,正想上去请安,却被赶了出来……说,那是给薛家姜夫人带的礼物,别磕着碰着了……” 满堂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8章 找茬的来了 曹家的花厅中,没一个人敢说话,和曹家关系近的,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让曹家人忽略自己的存在感。 和曹家关系一般的,则差点笑出声来。 这也太尴尬了!她都替他们尴尬! 在京城里这么多年,这可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笑话!太好笑了! 曹家声势汹汹地讨伐那个姜氏,要薛家来登门道歉,可没想到薛家不仅不搭理他们,还一副要和他们绝交的架势,已经狠狠打了曹家的脸。 曹家请三皇子来找回面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他们这帮宾客耀武扬威了半天。为了三皇子,他们都忍着,等着见本尊。 谁知三皇子根本就没来! 不,是曹家根本就请不来。 人家上薛家去做客去了! 一时间,花厅里的人心思各异。曹家投效三皇子,这在他们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一直以来,都还有人想着万一三皇子日后登基,曹家有了从龙之功,是不是会超过薛家的地位? 可现在一看他们多虑了,曹家也多虑了。 只要薛家招一招手,三皇子就美滋滋地凑上去了,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上眼药的姜氏带了珍贵的见面礼,丝毫不在意曹家的想法。 只怕三皇子见了姜氏,谁先上眼药还说不定呢。 这下子,有聪明人想明白了,互相心照不宣地给眼神儿。 那三皇子和曹家交好,该不会是图背后的薛家吧…… 薛家向来铁板一块,不与人私交太深。如今薛家要和三皇子亲近,他立马就抛下曹家去了。正主来了,何必去见媒人? 曹修的脸色从铁青,到紫胀,再到苍白,也就那么一会儿。他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只觉得热血灌满了耳朵,呛到了他的肺腑,气得他眼前都快看不清了。 三皇子,三皇子竟然不来…… 这些人,都是在看他们曹家的笑话! 都是因为薛家!都是因为薛家! 平日里总是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如此轻视他们曹家,如今竟还蹬鼻子上脸,横插一脚把三皇子也给截走了! 若非和曹家作对,他们没事请什么三皇子! 曹修脸色一片涨红,狠狠握紧扶手,薛家,你们欺人太甚! “父亲,父亲!”又惊又怒的曹年吓了一跳,顾不得管三皇子没来的事情,飞扑上前抱住他。 曹修竟然被气晕过去了! 花厅里一阵哗然,曹年眼睛都气红了,转头暴躁地吼道:“你们这帮小人,我父亲都这样了,你们还在这看热闹!” “曹大人,你这话说的可不公允,我们不过是关心老将军罢了。三皇子都不来看老将军了,若是我们也走了,曹家岂不是门庭冷落了?” 一个身份高的人等了这半天,早就忍不了曹家的做派,冷笑了两句,转身就走。 “你!” 看曹年气得跳脚,曹束再头疼也得回来制止:“大哥,别闹了!还嫌别人看的笑话不够大吗?” 他早就觉得父兄太鲁莽,太自信,竟然就这样上去请三皇子来作客,以为三皇子和他们家是同一派,便一定会给他们面子吗? 曹家闹得一团乱,曹年夫人一边担心公公的身体,一边松了口气自己聊利子钱的事没人继续追究。 这时,安敏郡主却趁着众人离开,悄悄跟进后院,走到了曹年夫人面前。 “曹大夫人,我们聊聊吗?” 曹年夫人吓了一跳。 “郡、郡主要聊什么?” …… 薛家请客,出发的人都早。 人人去薛家,可不得堆出笑脸好好准备,可唯独平城侯夫人面沉如水。 “什么意思,我们平城侯府没落了,不在姜夫人的眼里,还是我娘家已经不让人当回事了?”她相貌漂亮,只是颧骨有些高,显得不好招惹。 平城侯夫人狠狠拽着缠绕在梳子上的头发,幽幽说完这话,丫鬟都吓得不敢抬头。 “夫人,您的意思是……” “这姜夫人倒是好手段,刚嫁进薛家就搅风搅雨,竟还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把我送的厚礼拿去典当。” “她倒是手头宽裕了,可她是想我落成整个京都的笑话吗?!” 丫鬟赶紧道:“太过分了!如此践踏夫人心意,真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她可知道夫人准备的厚礼都是十分珍稀的宝贝,这人穷就是志短,只看得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了。” 平城侯夫人冷哼了一声,她是郡主的女儿,娘家门楣颇高,丈夫平城侯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两夫妻都是豺狼虎豹一样的人物。 她眼珠子一转,对丫鬟吩咐:“去把环哥儿叫来,今日我们去薛府会会这姜夫人。” 环哥儿是她的小儿子,生来顽劣,三岁就敢攥死活鸟,家里的丫鬟更是连踢带打,不知道折磨过多少次。 薛府到的客人已经很多了,平城侯夫人说:“等下门前必然拥挤,环哥儿先下车,哭给他们看,我再下来。” 娘俩安排好了做戏的流程,到了薛府门前却一个人影没有。 平城侯夫人僵了僵,脱口而出问接应的管事:“其他客人呢?!” 管事彬彬有礼道:“夫人安,我们大少奶奶管家有方,知道今日来的客人必然多,因此多开了几扇门,做了回形通道,让大家都不必挤攘,人人都妥帖到席——对了,这回形通道还是第一次见呢,不知道是否是大少奶奶老家的习俗,竟这样聪明……” 平城侯夫人脸色有点青。 她本想先当众闹事,然后引出礼物被姜氏典当的事,谁知道根本没看见人。 环哥儿戳了戳她,被她按下来,深吸了口气:“走,我们进去。” 没想到这个姜氏当真是手快无比,这才进门就把管事的权力抓上了,若是她再晚些闹出来,只怕姜氏都捞够了油水把东西赎回去了。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一定要当场报复。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9章 紧紧相贴 姜琮月在家里赋闲了几天,天天好吃好喝的候着,薛成琰给她当侍婢,要什么有什么,呆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直到这一日,她终于将题解开了些眉目,长出了一口气,给薛成琰看了看,说要一起去找薛大老爷。 “爹给的这道题当真是难些,上回做的都还算简单,这次可叫花了不少功夫才有眉目,可算全都做出来了。”姜琮月随口道,“算学馆的确都是人才聚集之地,这入门的门槛便这么高,还是要常怀敬畏之心的。” 薛成琰愣了下:“这么快就做完了?琮月,你太努力了!” 姜琮月笑道:“不努力可对不起爹举荐我进去,咱们不说一鸣惊人,至少也不能给爹丢脸才是。” “你不会让爹丢人,以后,别人只会羡慕爹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薛成琰一本正经地说着,听得姜琮月又是一笑。 “知道了,别人也会羡慕你薛大将军有这么个好老婆,对不对?” “那当然。”薛成琰答得更加一本正经,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还往前一凑,眼睛灼灼生亮,认真又赌誓,“我只是薛成琰,你?你可是姜老板。” 姜琮月瞥了他一眼,玩笑:“莫非我还是下嫁了?” “我本就是上娶。”薛成琰嘟囔说完,却发现两人此时格外的近,近到能感觉她的呼吸轻轻喷在脸上,从鬓边扫过去,她的睫毛在眼下落下灰色的影子。 他静静凝住了。 被他这样看着,姜琮月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将目光向下移去,平视着他的鼻尖,又慢慢挪下去,这下却又看着他的下巴和喉结,还有半敞的衣领。 姜琮月将目光又向一边转了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乱,抬起手在薛成琰左肩上推了一推。 什么能推动薛成琰?长枪长戟也不能。只是她这柔柔的一推,薛成琰便顺着偏了偏肩膀,目光跟着落在肩头那只手上。 那只手纤长、白净,宛如从净瓶里挥洒玉露的观音手。 明明没什么的动作,因为这一推,反而仿佛有什么燃了起来,姜琮月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衣裙刚才在薛成琰凑过来时,被他膝盖跪住了,一时抽不出。 她便赶紧想起将手收回来,却在刚离开薛成琰的衣裳半分时,他将她手腕一扣,按在自己身上,又紧紧地贴着他的肩头。 “咚”的一声响,这一下应该挺疼的。 姜琮月吃惊地看着他扣住自己的手,茫然地睁大眼睛,头脑里好像一切都空了。 她手指蜷缩了一下,却带着新薛成琰肩头衣裳皱起,陷在白皙的手指间,一动不能动,却感受到手下的躯体热意透过衣服传过来,心跳震动似乎变快了……更快了! 姜琮月察觉自己心跳也很快,快得甚至让她茫然,不知道因为什么。 薛成琰……轻轻俯身,接近了她。 她“咚咚”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每跳一声距离便更近,姜琮月僵僵地由他靠近,手臂逐渐收折,隔在他们之中。怎么这么近? 他身上淡淡的槐花香已经很放肆,薛成琰在她面前向来是温和得甚至有些乖的少年形象,姜琮月甚至一直记得,他比自己小,夫妻之间自己应该注意得更多。 可自从成亲之后,薛成琰什么也没让她操过心,反倒是自己接过了更多的责任,替她忙里忙外。 甚至到了此刻,姜琮月感受到一股压抑感,这并不是薛成琰对她有所威压,而是她察觉到,薛成琰并不比她小。 在她放空大脑的茫然中,终于被他的逼近带得向后倾了倾。 有一股奇异的新芽在她胸中滋生,逐渐膨胀生长,好像打开了某扇大门,她有些惶恐又不安地反复思索着,可那些思绪都犹如流星乱坠,不能理清楚分毫。 姜琮月呼吸一短,而此时…… 薛成琰也一顿。 他轻轻呼吸了两次,才说:“怎么推我?” 这话像是埋怨也像是撒娇,轻描淡写地将即将燃烧起来的幽暗火焰化解,姜琮月猛地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此刻的心情为何如此奇怪,像是庆幸又竟然还有一点……遗憾? 她垂着眼,平复了两下呼吸:“……你压着我裙子了。” 薛成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这场景着实太过旖旎。 而后,他却像没发现氛围奇怪一般,手从姜琮月手腕上往上滑去,轻轻松松握住她的手,从肩头摘下来。 却未就此松手。 他手心转了转,转为握着她的手指,说:“走,我们去见爹去。” 姜琮月还愣了下:“去见爹干什么?” 薛成琰失笑了:“去把题给他啊!” …… 真是! 大概都是被薛成琰这一下打了岔子,她问了个蠢问题。 姜琮月暗自懊恼,因此也就忽略了薛成琰一直牵着她手的事,也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嘴角从一直紧绷的紧张模样,到越翘越高。 一路上的下人都盯着他们看。 背地里议论:“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感情可真好……这样都要牵着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琰越走,嘴角越要咧到耳朵去。 两人走到了薛大老爷的院子,薛夫人正在让人按头,看见他们便姨母般笑了笑,叫人上了茶来。 “解完了?”薛大老爷愣了,随后想明白过来,应该是把能做的做了,做不出来的留着。毕竟算术这种东西,不会就是真的不会。 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解出来,这天分也是不能小觑了,不愧是他儿媳妇。 他正在桌上找东西,招呼他们先坐下。 “快,琮月,成琰,你们先坐会儿,爹找个东西就来。”他忙碌地翻找着书橱,走来走去,眉头紧蹙,薛成琰不禁出声:“爹在找什么?” “算学馆的那道难题呢?”薛大老爷皱眉嘀咕道,“记得我就是放在这里,那是算学馆近来最难的一道题,许多人看了解法都不好,我向馆长要了一份来看看,今日馆长来作客要还给他呢。” 两人喝着茶,说:“要不我们帮爹找找吧?那张纸是长什么样?” “就是一张发黄的宣纸,角落里盖了算学馆印章,左上角被人揉皱了。”薛大老爷念叨着,正仔细倾身去书柜里翻找,忽然间,三人翻书的动作都停住了。 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桌面上的那沓纸。 最底下的那张,正是姜琮月做了许久才有眉目的那张。 薛大老爷愣了半天,然后一把扯出那张纸,迅速上下看了几遍,表情已经震惊得失去了控制。 又狠狠看了几遍后,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来,猛地看向自己的儿媳妇。 “琮月!这都是你做的?!” 这话说的,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再加上薛大老爷这一副可令小儿止啼的凶厉长相,还以为是在审犯人呢。 姜琮月吓了一跳:“是,是我做的。” 薛大老爷面目狰狞:“真是你做的?你没哄爹开心吧?!” 薛成琰一把扯过那页纸,淡淡不满道:“爹这话说的,难道是怀疑琮月做不出来吗?” 薛大老爷连忙用力摆头:“不!不,爹哪是啊!爹,爹是太意外,太高兴!” 说着又拿起纸狠狠看了看,像恨不得钻进题里一般,颤着手,又抬起头来。 “这,这可是算学馆诸多学者博士都没解明白的一道题!琮月,你怎么这般聪明!连爹也看懂了!” 薛大老爷不擅长算学,在馆里一向是个爱好者,那些博士也不大爱跟他细说,虽然尊敬,但总是糊弄他,好似觉得一介武夫说了也不懂,只要好好伺候着就是了。 这让薛大老爷呆得憋屈极了,当初因伤退下前线,转而去算学馆,就是想有一番学识,对造船大业了解得更透彻一些。 谁知去了几年也没接触到核心,他清楚自己没什么天分,也只是干着急。也知道,这是皇上乐意他加入算学馆的原因——他学不明白。 不过,从今往后,那可是未必了! 姜琮月没想到这题是这样的背景,她还以为就是有点难做呢,自己也惊了。 薛大老爷赶紧把姜琮月按在椅子上:“来,琮月,爹辛苦你……给爹再写一份解题的思路,如何?” 薛成琰道:“……爹,琮月还要去宴会上主持呢!若她不去,其他家的人岂不是要以为她没面子?” “哪有这样的事?那爹替琮月去操持不就行了?琮月的行踪,自有爹解答!” 薛大老爷满口答应,把姜琮月按下去,回头露出了薛成琰此生从未见过的笑容,并亲自斟了茶:“琮月啊,爹去替你办事,你就在这坐着,辛苦辛苦!等下开饭的时候你再过来就行了!啊!” 薛成琰:“……” 真我亲爹。 父子俩就这么并肩前行,去花园里招待客人了。 两人都是沙场出身,半生戎马的,并肩走在一起,那气势像要去花园里杀人似的。在薛成琰面前,薛大老爷一点不像在儿媳妇面前那么和蔼,背着手板着脸就走了。 路过正堂时,还对薛夫人也挥了挥手。 “仙云,你也好好歇息。” 姜琮月也有些无奈,许久才摇摇头,笑出声。 平城侯夫人到了宴会上,便吊着眼狠狠扫视了一通。 姜氏小门小户的出身,又被云安侯府那样的人家都嫌弃,想来是不会管家的。 听刚才那个管事的口气,这什么进门的路是姜氏做的,这么大的宴席竟然也敢放心给姜氏去办。 这让平城侯夫人心里又是气愤不屑,又有些烦躁眼红。 她可是郡主之女,当年嫁到平城侯家的时候,可都碰不到管家的权力……还是后来生了孩子,与平城侯有了多年夫妻情分,婆婆又身体不好,她才渐渐以替婆婆分忧的名义接过手来的。 这其中还吃了不少苦头,整治下人,把侯府整饬成自己的班底。这里面吃的苦,又岂是姜氏能理解的,更不用说办到,她想都不用想。 何况薛府这么大,比她夫家还要复杂十倍呢。那么多亲戚旁支,就没有一个尖酸刻薄不服管的? 她倒要看看这姜氏能出什么笑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平城侯夫人觉得,只要拿定了主意要找她的岔子,只怕处处都是问题,随便找一处就可以挑刺。 到时,先让来宾们埋下姜氏没眼界的预告,再顺利推行计划,便能让更多人相信,狠狠报复姜氏…… 平城侯夫人重新揣上笑意,拉着儿子进门。 “这花——” 她看见一样便脸色大变,开始挑刺,“这大过年的,竟然在迎接宾客入门处摆这白色的花?姜夫人这样不成体统,是咒本夫人不成!” 管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儿子环哥儿就飞快地把花盆踢了一脚,好好的花被踢得稀烂。 环哥儿还补了几脚:“叫你咒我娘!我娘不高兴,你们全都得陪葬!” 这下子,满园宾客都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 “那不是平城侯夫人和她小儿子吗?怎么会在薛家闹事?” 管事大为愕然,不敢相信竟有人来薛家作客还敢如此跋扈。而宾客们更为震惊的是竟然有人如此不讲理,看见一盆花不高兴就要动手。 如此恶劣暴戾,只怕日后长大了不得了啊……焉知会不会为平城侯府带来大祸呢? 平城侯夫人锐利的鹰眸看向管事,呵斥道:“你们姜夫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白色的花是大大不吉利的吗?她当是给本夫人上坟不成,好好的过年,来你们家作客竟受她如此屈辱!” “堂堂的薛家,那么多管事的人,竟然交给这样一个没有家教的人,也当真是叫人费解!” 平城侯夫人一通斥骂,好生畅快,只见园子里陆续有路过的客人抬起头来,不由得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姜氏今日必遭教训! 然而笑容还没露出多久,便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夫人是说在下没有家教?” 平城侯夫人一愣,猛地回头看去,薛成琰! 她慌乱地看了看周围,薛成琰怎么在这里? 然而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自己骂的是姜氏,又不是薛成琰。薛成琰听了最多觉得尴尬,说不定还会觉得姜氏给自己丢人,不至于怪她一个外客什么的。 顿时,她气定神闲了下来,和蔼笑道:“薛小将军,许多年不见啊!你祖母和母亲可还好?也真是的,回京了直到现在才请我来聚聚,早就想你母亲了……” “这场宴会,是在下全权操办的。”薛成琰看着她稍显讨好的面孔,压抑不住眼眸中的厌恶和嘲讽,好像把她看透了似的,冷笑一声。 “这花,是我向花匠学了种出来,献给老太君的。” “平城侯夫人真是上好的作客之道啊。” 他目光转向那个熊孩子,视线冷得能逼死人。 “不知道,公子要如何赔偿呢。” 刚才还嚣张的平城侯夫人忽然间犹如鸭子被掐住了脖子,脸色僵硬,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脸色越来越青,再看向她儿子,环哥儿也知道压抑,感觉这个人好可怕,忽然便抱住母亲放声大哭:“娘,娘……” “闭嘴!”恰在此时,又一道更加凶厉的声音响了起来,霎时间环哥儿就不敢哭了! 薛大老爷一双豹子般的眼睛看向平城侯夫人,背着手,身材高大,气势压人,让人不禁双腿发颤。 他又不知何时出现,冷冷道:“薛成琰是老夫教的,夫人这意思,是说老夫,没有家教吗?”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0章 是安敏郡主告诉我的! 平城侯夫人冷汗都下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宴会居然是薛成琰操持的! 这不可能啊!按理来说即便不是姜氏来办,也该是家里哪个女眷比如薛夫人来办的。 按她往日里持家以及和女眷们打交道的经验来说,她这样一指责,操持家宴的女眷只会羞愧慌张不已,生怕得罪了客人,让外人和夫家觉得自己没有当家的能力。 可是这次宴会怎么会是薛成琰这样的男子来做的? 她的丈夫可从来没有帮过她忙,姜氏凭什么有人帮忙?薛夫人又凭什么被薛大老爷帮忙? 平城侯夫人胸中一阵酸涩,又是难堪,硬生生堵住了嗓子说不出话,只是吞吞吐吐的看着薛家父子俩。 “不是,是薛老爷,薛小将军,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以为是姜氏做的……” 薛大老爷冷冷道:“我儿媳妇是身担要事之人,如今是我们薛府上下最忙于正事的人物,这宴会也是我儿子所主持,老夫来陪同的!夫人既然不满,想来是看不起我们父子二人了,既然如此,那也不便久留,请吧。” 平城侯夫人脸色大变,这赫然是下了逐客令! 要是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她这可是被薛家主事的父子俩赶出了门啊!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出去? 等等,什么意思?那姜氏怎么会如此受重视?什么叫他儿媳妇是身担要事之人?姜氏一个改嫁的妇人,哪有什么正事能忙? 薛家人为了偏袒她,竟然能做到这样不成!? 平城侯夫人就差吐血了,没想到那姜氏不仅狐媚了丈夫薛成琰,还连公公也一起迷惑! 薛大老爷的威名可是比薛成琰更甚的,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一辈人来说,是听着薛大老爷的传说过来的。 她当年,还有可能嫁给薛大老爷…… 如今平城侯夫人只觉得屈辱至极,想也没想过会有今日的场面! 周围的人众目睽睽的看着她,她只觉得一股心火再也忍不住,尖利地大声道:“二位竟然如此偏颇那个狐狸精,真不知道她是如何的为薛家丢脸吗?”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薛大老爷两眼一眯,迅速沉下眼神,薛成琰也瞬间射过去目光,犹如虎狼将濒死的猎物捕中,杀光骤现。 平城侯夫人却浑然不觉,终于好像出了一口恶气,恶狠狠地扫射了一圈。见在场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终于道: “在座的各位来客,怕是还不知道,这位姜夫人出身不行,手段却是极高,竟然迷惑了薛家两位爷们儿,将自己的罪行都瞒得死死的!” “非我亲身经历为她所害,只怕便没有人能够揭穿她的嚣张罪行了!” 顿时有人大老远就怒道:“老虔婆,你胡说什么?” 平城侯夫人一愣,只见薛家的那位大小姐愤怒不已,冲上来就想要跟她动手。 平城侯夫人大怒,竟然敢这样骂她?薛成瑶虽然是大小姐,但一介晚辈,怎么敢骑在她头上,若是薛成琰和薛大老爷也就罢了! “薛大小姐,你可别是被这样一个嫂子带歪了吧,怎可对长辈说这样的话?失了教养了!” 对薛成琰她是谄媚地喊薛小将军,对薛成瑶她却十分轻蔑,听得人当时心头火起。 薛大老爷狠狠皱了眉,正在掌心中运出力量,要抓住这个发疯的女人,身后却突然有道声音传来。 “这是在说我吗?” 这声音清冽如雪,澄澈好听且情绪十分稳定,在场所有人霍然转过头去。 只见一袭杏色长衫的妇人走出来,体态端庄持重,身量修长,外穿的白色比甲上绣着几枝花,腰上系着红色的香囊,秀丽又贵气,容貌更是十分端庄明艳,长眉入鬓,一出现便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时间没见过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是谁?等到意识过来之后,所有人都愣了,这,这难道是薛家的那个新媳妇姜氏? 不是说他是二嫁的妇人,而且比薛成琰年纪大吗?怎么会看起来这样……不仅颇为貌美,而且行走仪容都十分大气,不输他们在宫里见过的那些贵妇! 这倒让人心里嘀咕了,他们之前所听的传闻是否真实?还是这姜氏当真能迷惑人眼球到如此地步? 平城侯夫人也愣了愣,她和薛家没有那么亲近,这也是第一次看见姜氏,这就让她心里有些疙瘩起来。 她没想到这个二嫁的妇人看起来竟然那么从容大气,毫无她想象中畏畏缩缩的模样,她应该是被搓磨得脸色蜡黄,谨小慎微,甚至刻薄尖酸小家子气才对。 不该是这样啊…… 可姜氏越是这样配得上薛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她就越恼怒,心中那见不得人的微妙的酸涩、嫉恨,通通涌了上来。 “姜夫人倒是终于不再躲于人后,让爷们儿家来替你做事善后了,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言行丢人,不敢面对我这个苦主吧?” 姜琮月挑了挑眉,她从未见过这人,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她是管过家的人,自然更知道名声和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与其在这个时候把她赶出去让谣言就此传开,不如让她说出来彻底摆平。 姜琮月道:“夫人畅所欲言即可。” 语气淡淡的,十分平静和不以为意,十足有身在上位的掌控感。并不为这个外来者的栽赃而有任何慌乱,反倒是平城侯夫人这个出身名门的贵妇被她衬托得不体面了起来。 平城侯夫人发现姜氏竟然如此淡然,不为所动,不由的更加愤怒:“你竟然也不做贼心虚!那可又是谁把我送的新婚礼物拿去当铺当掉的啊?!” 此话一落,周围愣了,霎时一片哗然! 能被薛家请来的可都是体面的人家,没有谁做出过这样的事。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若是做过,看姜夫人的模样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若是没做过,那平城侯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何以会这样平白无故地栽赃人家? 况且平城侯府的门第可是不如薛家的,若非实在受了委屈,她怎会在这样的场合控诉? “此事是真是假,我看着不像真的啊?” “我也看姜夫人不像是这种人,但……唉,也犹未可知呢,我们不要说话为是。” “我倒是觉得此事是空穴来风,你们听我说,我前些日子也才听见薛家似乎丢了东西。” “什么?薛家这样森严,怎么还会丢东西呢?” “听说丢的还是薛将军的亲笔笔迹!” 其他人顿时噤若寒蝉,原来传言早已起了? 平城侯夫人冷笑,像是得到了支持,说:“这么多人可都听过了,姜夫人可还有什么话说?” 见姜琮月不说话,她好像更占理了,洋洋得意地说: “本来我也是个体面人,想要给姜夫人留两分面子。可是谁知你竟然这样不知羞愧,不仅堂而皇之地让夫郎帮你代管家务迎来送往,毫不顾他身为将军的体面,更是置公公的面子于不顾,败坏薛家名声。我身为薛家多年好友,岂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败坏薛家?!” 人的嫉妒心泛起来,当真是会为自己的恶毒找借口,平城侯夫人这说辞与安敏郡主一模一样。 姜琮月不仅没有被她的指责打乱手脚,反而笑了一声,好像她的言辞有多么的可笑,让她情不自禁没有憋住。 她点点头说:“看来我与夫人也算是有缘了,恰好从那浩如烟海的礼品里选出了夫人所赠的东西送去典当换钱,想来夫人所送的礼物一定价值千金。” 这是什么态度? 平城侯夫人没有如愿看见姜琮月慌乱了手脚的模样,心里已经很是不爽,皱眉道:“自然是千金之宝!不然,我何以如此愤慨?!” 姜琮月问:“夫人是常常出入典当行?真巧,我不过刚押出去,便让夫人看见了。” 这对话也太诡异了,姜氏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薛大老爷本要出面,可薛成琰伸出手拦在了他身前,示意稍安勿躁。他见了许多次姜琮月驳倒其他人的样子,但凡她如此淡然面对,不慌不忙,一般就是已经发现对方的漏洞了。 薛大老爷看了他一眼,也想起上回在御前姜琮月不卑不亢把皇帝兜进去的风姿,顿时也歇下来,只是沉沉地盯着这个平城侯夫人。 平城侯夫人本想脱口而出,却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来者不善,不好回答。 若是承认她常常出入典当行,那更丢人的是她,什么好人家闲着没事和那种行当有联系的? 可若是不常去,又是怎么发现自己的礼物被抵押掉了? 平城侯夫人稍微额头冒出了点汗,咬牙说:“是有人看见了,来告诉我的!” 姜琮月问:“报信的可是与夫人交好的哪家太太小姐?” 平城侯夫人连忙否认:“姜氏,你可不要胡乱揣测,哪有夫人小姐如你一般,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字字句句都针对姜琮月的出身、底细,听得薛成琰早已拳头痒痒,不仅他如此,他爹更是愤怒不已。 姜琮月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说:“那就是下人?下人时常出入典当行,可见夫人管家十分不严啊。既然如此,那焉知这礼物又有没有到过薛府门上呢?还是被你家下人带出门便送去了典当行,栽赃于我,夫人又顺水推舟,只为找薛家麻烦,也未尝不可能啊……” 平城侯夫人霎时怒不可遏:“你不要血口喷人!姜氏,你敢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 姜琮月拍了两下手。 “正是,夫人又有什么证据,污蔑我将你的礼物典当,而不是你栽赃我呢?” 她无比平淡,眼中闪着幽冷的光线,似乎已经看穿了平城侯夫人的一举一动,因此对方的一切跳脚或是血口喷人,都不在她的在意范围之内。 姜琮月就这样淡淡站着,看着平城侯夫人的脸色越涨越红,像是生吞了烧红的秤砣一般。 “你——” “若不是下人报信的,那就是外人?夫人精心准备给我和成琰的新婚礼物,连外人也见过,一清二楚不说,在典当行看见了便能一眼认出来,夫人当真是对我们上心吗?这倒是让我觉得,咱们和夫人的情分不过如此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轻而易举就堵上了她的话,把该有的可能都说了,最后漠然含笑,对薛成琰谈笑道:“这样搬弄是非的人我见多了,还以为不会再见了,谁知还能见上。” 薛成琰当即眼也不眨地接上话:“我们家也有这种亲戚,可别气坏你了,是我的不是,没筛选好客人,究竟是天资有限,这家当的不如你远矣。” 姜琮月也顺水推舟,善解人意道:“这怎么能怪你呢?管家这样辛苦,谁能面面俱到?” “多谢夫人体恤,我一定再接再厉,争取下次更让夫人满意。” 薛成琰像模像样对姜琮月拱手,薛大老爷也反应过来了,赶紧也不甘落后:“咳,琮月,最近你忙于正事,把家务事交给成琰和爹,谁知我俩竟这样糊涂,不及你平日一半啊!也罢,爹和成琰日后一定跟你好好学学,你就原谅我们吧!” 一家三个人三言两语的,就把平城侯夫人的脸打得又肿又痛!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模样,他们为什么不怀疑姜氏?甚至也不追究薛成琰的字迹丢失一事?怎么会有帮着新入门的媳妇,这样羞辱相识多年的客人的! 她当年嫁进平城侯府的时候,可从没人偏帮着她!新媳妇不都该给客人让路的吗?他姜氏凭什么? 平城侯夫人嫉妒和不相信到了顶点,她终于气红了眼,大喊道:“是安敏郡主!是安敏郡主告诉我的!” 说罢,她好像出了口气,看着杀父仇人一般看着姜琮月:“呵,没想到是这位吧?堂堂郡主,又岂会污蔑你一个后宅妇人!姜氏,你便老实交代!” 她自以为有了底气,谁知薛家的人都面色诡异。 姜琮月更是眉头一跳,像是想笑,又像是觉得迷惑地看着她。 安敏郡主若是知道自己就这么被她卖了,只怕都要跳起来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1章 所有人看安敏演戏 安敏郡主之所以藏在人后怂恿别人来出头,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名号瞒住。 她已经在姜琮月和薛成琰面前显过眼,若是再出现,谁能不知道她居心叵测?完全是把证据给了别人。 姜琮月笑出声了,她实在是没忍住。安敏郡主就够奇葩的了,这还给她添个猪队友。 平城侯夫人看她笑,本来怒从心头起。 可忽然又听见她淡淡说:“原来夫人想诬陷我,还有个主谋。不知道您是从犯,还是共犯?” 平城侯夫人脸色骤然一变,表情卡在脸上! 姜琮月却面色一改,冷冷道:“故技重施,这些雕虫小技还敢一而再再而三拿上来!上次便有人偷窃了府中的东西,安敏郡主自称捡到,来指责本夫人看管不善,您猜怎么着?她并不告诉我我,却一定要见我夫君,与他单独说明情况。” “见本夫人与夫君一同见她,还十分愤怒!言下之意,可与夫人口口声声指责的一模一样。” 她转过身看了看宾客,扬声说:“皆是说本夫人配不上薛家门楣,配不上薛小将军,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呢!” 就在宾客到来之前,她才收到了薛成莹的消息,说是曹家二郎传过来的,叫她们小心。 曹二郎是成莹的未婚夫,也就是薛家未入门的女婿,一向很偏着薛家。得知了这消息,姜琮月也毫不怀疑,立刻就叫人去准备证据。 果然有人出现了! 一片寂静之中,她眼也不眨地继续说。 “可最后却审出来,那幅字画根本就是失窃的,指使盗窃之人,正是安敏郡主!” 姜琮月这话落下,掷地有声,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安敏郡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可是郡主啊! 恍惚间,有人想起,似乎安敏郡主小时候和薛成琰等人算是青梅竹马,又一直未嫁,莫非…… 这、这……也太震惊了! 太劲爆了! 安敏郡主难道对薛成琰有私心? 平城侯夫人也听呆了,怎么会还有这一段故事?她可没听安敏郡主说过! 如今倒叫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辩驳,只能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叫她又急又束手无策。 “老天爷啊,怎会如此?那可是郡主啊?” “郡主难道也如此恶毒下作?如此栽赃,实在是太不择手段!” 见况不妙,平城侯夫人气急:“你又怎知道姜氏说的是真的?她可毫无证据,我看她才是栽赃郡主呢!” 姜琮月看过去,笑道:“夫人,你是不相信?” 平城侯夫人绿着脸,强行说:“我看,你未必说了实话!既然这么多人看着,为什么不把证据都摆出来,叫大家看一看?” “好。”姜琮月却像是很满意,“正有此意,我可不像夫人空口白舌就能污蔑别人,谈书,拿上来!” 围观的人都愣了,真有证据? 谈书取了账册来了,姜琮月举起账册淡淡道:“这是我们浣玉新惯用的账簿,用米字封锁,里面是活页,按各家各户分类,记好之后,再不会动。每动一次,这个米字封锁都会消失一截。” 她说的让在场的人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高级货,然而接下来所见的一切,就让他们彻底脸色大变。 “诸位可见,这上面的记号消失了四处,可见被抽取过四次。想来,安敏郡主也告知了四位夫人此事吧。” 平城侯夫人脸青了,当初安敏郡主就是叫了她一起品茗,然后不经意说了这事,说她的人在典当行看见了价值不菲的东西,一经描述,她就知道了是自己的东西,信了。她当时讲的就有四样! 平城侯夫人是勋贵里脾气最急躁的一个,平时少不得被人当枪使,利用她的臭脾气去当出头鸟。她向来也不在乎,只觉得自己的脾性果断,敢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可是这次,她再怎么急躁愤怒也大概想明白了,如果姜氏说的当真……这事根本就是安敏郡主一手筹划的! 她是被人利用了!若此事是当真还好,可要是是安敏郡主栽赃的,最后丢人的却成了她! 平城侯夫人简直不敢细想下去,正要打断姜琮月的自证:“算了,我懒得听你那长篇大论的什么账簿封锁的,想来各位客人也不愿意这样耽误时间,既然你这样不愿意承认,那我也懒得再追究,以后不要再犯就行了!” “若非你怀疑,我又何苦要自证呢?”姜琮月猛然拔高声音,“事端可是你挑起来的,既然如此,咱们自然要追、究、到、底!” 她转头,厉声道:“去叫人来!” 她今日就是要大张声势地立威,免得一个个都以为她好欺负,一个接一个地找上门了! 姜琮月冷冷看向平城侯夫人,这笔账,就先清算你和安敏郡主吧。 一片惊呼之中,家丁带着一个男人进来,忙不迭地行礼。 “见过夫人,见过各位大人。” “这便是典当行的老板,对了,老板,我说要赎回的那件花樽,你可带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老板不明所以,谄媚笑道:“自然是带来了,夫人请过目。” 几个小厮将一个硕大的盖着黑布的东西抬上来,平城侯夫人已经觉得不对,冷汗涔涔地看着他们忙活,想阻拦却又被姜琮月说的话架着,当时真是恨急了! 姜琮月将布一揭开,冷冷问:“这可是夫人所送的礼物啊?” 平城侯夫人只能硬着头皮,目光躲闪。 “把典当的契书拿上来吧!” 老板一看就是卷入了大家族的斗争里,一时什么也不敢说,赶紧乖乖交出来,并谄媚介绍道: “夫人您看,小的不敢有半分藏私!我们典当行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绝不偷抢哄骗!” “而且但凡有人来我们这里典当,都是要盖手印、记下来人样貌特征的,而且要派人查证,为防有贼人或是家中的下人偷窃了主家的财物去典当,主人家找上麻烦来——我们都是验证过了典当之人的穿着打扮以言行是否当真符合典当的财物的。” “并且,除了典当的财物之外,还要随机在典当人身上解下一样东西来押着。” 其他人听的点头,这老板做生意倒是细致。 姜琮月:“那老板你就念一念典当这花樽之人的样貌特征。” “是,来典当之人,眉尾有颗痣,个头颇高,看着……看着比夫人还要略高一些,约莫五尺三,手上戴个素银镯子,我们的伙计看了,那个镯子是闭口的,很难摘下来,想来可以用作特征判断。” 姜琮月已经是不低的个子,比她还要高些,那就相当好找了,而在场所有丫鬟里就没有一个。 平城侯夫人脸色大变。 “哦哦对了,她说话有些京畿口音,穿着打扮都是不菲的。” 老板心里犯嘀咕,莫非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下人偷主家的东西来典当? 姜琮月和薛成琰对视一眼,已然想起来正是那日安敏郡主身旁侍女的模样。 “她留下的证物又是什么?” 老板拿出一串络子来,上面挂着一个香囊。 姜琮月冷笑一声:“事已至此,人证物证俱在,去请安敏郡主来吧。” 平城侯夫人脸色难看极了, 她现在已经不能说是愤怒了,她甚至有些恐惧,畏惧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样大的糗! 更甚至若此事真是栽赃,那薛家必然也不会放过她。 慌乱之中,她不知道怎么办,忽然却看见了面色严肃的薛大老爷。 当即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病急乱投医:“薛大哥,薛大哥,你我也是年少相识的情分,如今难道也这样怀疑我吗?” 薛大老爷眉头一皱,虎豹一般的双眼之中,唯余厌恶。 “老夫生来四十余载,所识之人不知凡几,甚至连战场上也斩杀过认识的敌方将帅,更是亲手为先帝斩杀过相识的叛臣,你又是哪位,敢攀老夫的关系?” 话里杀机太盛,叫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老夫只认为,死到临头只会攀关系借身份求救之人,往往就是心虚之人。” “若是行得正坐得直,有谁会如此求救?平城侯夫人,我看你是心虚吧!” 薛大老爷这话一击致命。 平城侯夫人不敢置信,颤巍巍说:“这,这是你儿媳妇要怪罪于我,难道就这样容忍她去打扰郡主——” “闭嘴!” 薛大老爷雷霆之怒,一时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瑟瑟发抖。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见我儿媳妇的话吗?分明是你先挑起事端,若是让老夫来处置,已经先打上几鞭,再向皇上告罪,弹劾平城侯治家不严,蓄意放任夫人栽赃薛家!” 平城侯夫人脸上血色尽失,险些瘫软下去。 “是我儿媳妇脾气好有教养,才容得你们这些小人一个个出来跳,还敢蹬鼻子上脸!” 薛大老爷冷冷扫视一圈: “各位可都听清楚,琮月是我们薛家人,你不满琮月便是不满我们薛家,你挑衅琮月,便也是挑衅我们薛家!绝无二话! ” “平城侯夫人,你不是说我们薛家将你送来的礼物拿去典当吗?既然如此,老夫今日还非要问个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作梗!” “去请安敏郡主来!” 场中再无人敢吱声,都被吓得瑟瑟发抖。都听说过薛将军虎狼脾气,可谁又曾亲眼见过? 如今见了才知道,将门之后哪是别人能轻易冒犯的。这气势,不是嫌犯都已经腿软了! 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恰恰是让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若是光由薛大老爷来为姜琮月出头,那其他人固然会畏惧薛大老爷的威势,不敢对姜琮月说什么,可心里却一定对姜琮月没有敬畏,觉得她不过依附薛家。 薛成琰和薛大老爷也是看明白了这点,所以沉住气让姜琮月自己先出声,等恰当的时机再出头,为她撑腰。 既是让所有人明白姜琮月自己并非什么软柿子,更是要让他们明白,薛家上下都会为姜琮月撑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你们费尽心思污蔑又如何? 薛家上下,没有一个怀疑她的! 薛成瑶也出来道:“哥,你亲自去请!不然,只怕那安敏郡主拿捏身段,又或是做贼心虚不敢来呢。” 薛成琰冷笑一声:“自然要为夫人效力。” 见他骑马出了门,平城侯夫人再也站不住,脚一软坐在地上。完了…… 她丈夫平城侯可不是什么好人,即便她出身郡主家,可是嫁人这么多年了,难免有碰撞,难道事事都要请家里做主? 何况到了她这个年纪,生母早已过世,爵位无人承袭,也只剩下个兄弟领个差事罢了,谁会为她撑腰…… 若是让平城侯知道她上蹿下跳丢了这么大的人,不查清真相就来薛家找事,以为姜氏一个新媳妇好欺负。 只怕,她的日子还难过着…… 况且,平城侯是知道她当年仰慕过薛大老爷的。 平城侯夫人脸色一变,头皮发紧,不禁又想问,凭什么? 她越看姜琮月就越嫉恨,凭什么她出身更高,又那么辛苦地管家治家,生儿育女,最后也不过稍稍得平城侯一点尊重。 为什么她就可以得薛家上下这样护着,连薛大老爷也这样帮着她,夫君也这样宠着她,不让她被外人质疑一分,不受一丝的委屈…… 同样是女人,姜琮月凭什么? 她付出过什么?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 她嫉妒得肝肠都发酸、灼痛,难堪极了。 曹家那边,本来正在尴尬之中,安敏郡主刚刚洗脑完曹大夫人,正在笑着喝茶。 “其实夫人也是一时有难关,才会涉足这些东西,我相信夫人并不是姜氏那样没有底线的人。”她温声安慰道,“而夫人有这些经验,如今更是好了,可以作证姜氏在典当行那样的地方干了些什么,是如何的败坏薛家门风……” “夫人只需要跟着我,听我说什么便说什么便是了,事成之后,我定会帮夫人隐瞒,夫人的往事一定就此掩埋,再不会有人知道。” 她循循善诱完,曹大夫人也实在心动。 于是咬牙道:“好,我答应郡主,只是郡主可一定要帮我。” 安敏笑了,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薛小将军来了!薛小将军来请人去赴宴!” 安敏郡主愣了,不是说薛家今年不请曹家了吗?难道只是下马威,到最后还是不忍断了亲戚情分,所以派了薛成琰,如此郑重地来请? 想想也是,薛二小姐今年还要嫁过来呢。如此下个马威,也算是过了。 想到能见到薛成琰,安敏心中有些喜意,已经掠过了上次不愉快的见面。 她扶着曹大夫人出去,薛成琰正在堂上和曹年对话。 “薛小将军近来安好,可是要来请曹大人和曹大夫人去赴宴?”安敏含笑,笑容端庄,将眼中的波动藏得深深,“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不。”薛成琰却出声打断,安敏愣了愣。 “并非如此,正要请安敏郡主也同去呢。” 他淡淡说道,也不管安敏如何愣住,已经往前走去:“请吧。” 曹家到底还是觉得薛成琰都亲自来了,也算是有诚意,于是曹年满意地带着夫人去了。 安敏也奇怪,不过薛成琰主动邀请她,她怎么都是欢喜的,也跟上去了。 刚踏进园子,安敏就端起笑容,大方从容地道:“各位夫人好,离京以来,好久不见。” 却怪异地发现整个薛家园子都安静了,直勾勾看着她。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2章 打脸! 安敏郡主只觉得有些不对,周围的目光似乎都耐人寻味,她许久没被人这样盯着过,觉得有些不适。 不由得笑容都散去了些许,问:“本郡主可是有哪里不一样?叫各位这样眼巴巴地盯着,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我要以为是今日的妆容格外好看了呢。” 她只是开个玩笑,然后等着各位宾客附和地大笑,打破僵局,跟她交谈起来。 安敏郡主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抢走姜琮月的风头的,她和平城侯夫人一样,认为姜琮月的出身不可能养出什么有教养知进退的当家太太,在她面前,肯定是要退避三舍的。 以姜琮月的身世经历,肯定无法这样轻松地和贵妇人们开玩笑,这是贵族小姐才有的松弛感。 不是在勋贵中浸淫多年,都无法培养出来。 曹年夫人想起今日要做的事,也有些惴惴不安,不过见安敏郡主如此自在,她也就稍稍放松了一点,跟着接话道: “郡主自然是芳姿出众的,只怕大家啊,都看呆了呢!我若是年轻,也要请教请教郡主的这双眉是如何画成,这样天然好看……” 两人吹捧完,却没一人接话,都还是神态各异地盯着她们。 ——尤其是盯着安敏郡主。 那眼神之怪异,之一言难尽,之莫名其妙,让安敏郡主和曹大夫人心头都越来越不适了,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感觉,这目光不仅没有善意,仿佛还……还像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曹大夫人心中的不妙预感愈演愈烈,却见薛成琰下了马进来,跟客人淡淡告罪:“失陪了会儿,人已经请来了。” 薛大老爷点点头,盘腿坐在上位的席上,端着酒杯看向她们,微微眯了眼。 安敏突然反应过来,平城侯夫人呢?她不该在席上吗? 她记得平城侯夫人今日要来薛府赴宴,势必会想办法挑起姜氏典当礼物的事儿,到此刻,应该已经东窗事发,众人震惊姜氏所作所为,鄙夷不已了才对。 怎么……反倒看着她? 安敏遮掩气氛地笑了下,好声好气地问起来:“成琰,你媳妇呢?这么多人都在,她还怕羞不成,也不出来招待客人?” 还无人应答,她就自顾自说道:“就算她怕,也得面对啊,如今嫁进了薛府,与各位夫人见面的时候还长着呢,难不成她能一辈子这样躲着?” “再说了,各位也都是明事理的人,也不会有人对她的过去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若她是有这个害怕,那当真是大可不必。别怪我多嘴,我只是从小在薛家长大,也算她半个小姑子,在座的又都是熟人,所以白嘱咐几句。” 安敏郡主和气地笑着,装作真的为她担心的模样,嘴上却毫不留情地揭开她的过往。 这话太有水平了,简直是精心准备的,既表现了姜琮月不堪当大任配不上薛家,又站在为她担心的道德高点,更甚至还表现了一番自己和薛家、薛成琰的熟悉,以半个小姑子的身份为她考虑,叫姜琮月就是要生气也没有立场。 她这开玩笑的语气,一般来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被人以为连这点玩笑也开不起。 更居心叵测的是什么呢? 她一边说姜琮月怕这些贵夫人,一边又说自己都是熟人,无形之中就将姜琮月孤立,又抬高了自己。 更是暗中表现了一番自己和薛成琰的熟稔,若是站在姜琮月的角度,只怕都要被气得心脏疼。 安敏郡主说完,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她微微笑了笑,就看姜琮月以后如何应对吧。 迷惑了薛成琰又如何,我照样能让你嫁进薛府后过得痛苦不已,连普通人家都不如。 可话音刚落,就有夫人端起茶杯,“啧”了声,埋头饮茶。 这一下好像点燃了星火,在场忍不住有人偷笑起来,紧跟着窃窃私语。 间以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安敏,又嘻笑着低下头去,掩着嘴和周围的人低声交谈,眼神古怪。 惯是会议论别人的人最清楚被议论是什么模样。 安敏嘴角的笑容收了,又摸不清,又有些不安地看着这群似乎在嘲笑什么的夫人。 曹大夫人已是满头冷汗。 她察觉不对,想顺其自然去席上就坐,忽然间却有夫人道:“安敏郡主好手段啊,这手段……哈哈,只怕做了妾也能把正室夫人斗下去,这样苦心筹谋,何愁没有前程呢?” 这声音满是嘲笑,安敏脸色猛然大变,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在座的都是各家的正室夫人,各种内宅斗争的阴私手段看了不少,都是千年的狐狸,哪看得下去安敏郡主在这玩什么聊斋。 若是没有先前那番事,或许大家只是觉得安敏郡主为人有些不端罢了。可有了那一番话,安敏出现之后的一言一行,则都把目的写得明明白白,满身都是心眼子。 十分让人厌恶。 甚至不用验证,所有人就相信了——栽赃姜夫人的就是安敏郡主! 在座的夫人身份高贵,有不少人身份也不惧郡主,直接敞开嗓子道:“安敏郡主,你心仪薛小将军便心仪得了,怎么还使上这等阴私手段败坏人名声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安王府竟是这种教养?怪不得听人常说,女子有七弃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最重要的,是丧妇长女不娶。” “这有什么说头?” 安敏郡主生母早亡,早已脸色大变,这羞辱简直就是指着鼻子说她没有母亲! 那夫人目光流转,笑道:“《公羊传》里有说,世有恶疾不娶,弃于天也;世有刑人不娶,弃于人也;乱家女不娶,类不正也;逆家女不娶,废人伦也。” “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哗然声起,安敏郡主气得脸都涨得发青,浑身气得发抖,指着那夫人的鼻子说:“荒唐!竟敢如此辱骂本郡主!我母亲可是安王妃!也是你敢得罪的?” 那夫人笑着拿绢子掩唇,对旁人说:“瞧瞧,不过开两句玩笑,她竟生气了。看安敏郡主对姜夫人那样开玩笑,还以为自己很开得玩笑呢,原来只是爱拿别人的痛处取笑,到自己竟不行了!” 她又装模作样地对安敏行礼:“哎呀,真是抱歉,是我不知道郡主心性狭窄,得罪了郡主,以后一定不会了。我一定记得好好的,郡主只喜欢开别人的玩笑,不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不是呢。” 在座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安敏站在正中间,狠狠攥紧了手,气得发抖,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没有一个为自己出头,都是在嘲笑她。 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声音:“几日不见,没想到郡主这样思念我。” 这声音温柔从容,把安敏的处境衬托得更加难堪。 她猛地回过头,只见姜琮月带着平城侯夫人,还有她随身的侍女一起走了进来。 刚才进府时,她的侍女留下来收拾她的马车,并未跟上来。直到此时,才被姜琮月带进来。 这侍女赫然身量比姜琮月还高出一两分,眉尾有颗痣,戴着银手镯,瑟瑟发抖地被拎进来,一见到安敏就跪下了。 安敏眼瞳骤缩,恍惚间忽然惊觉自己漏过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是这个丫鬟去典当的平城侯夫人的花樽吧?”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3章 安敏脸被抓了! 安敏郡主的姿态已经不能用任何词形容了,她的手不住发颤,恐惧蔓延了全身,她甚至不敢想象姜琮月是怎么发现的。 什么时候?在她指使人偷窃新婚礼物的时候?还是她上门去质问的时候? 抑或是刚才,平城侯夫人来了之后? 那她知道薛成琰的字迹是自己找人偷的吗? ——薛成琰呢,薛成琰知道吗? 安敏猛然一惊,反应过来这件事,猛地回头看过去!她不在乎被诬陷的本人知道了这件事,可她在乎薛成琰知道了怎么办。 姜琮月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妇人,面目模糊,薛成琰的感受和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看见姜氏的形象、气势如此清晰,她会愤怒,会生气不已,觉得一个不过本该是泥胎木塑的假人却如此像真实存在的女人,能够和薛成琰说笑、谈论、成亲,甚至是相爱……都让她无比的愤怒。 她以为在她和薛成琰的故事里,这个女人不过是个背景板,合该默默无闻下去,逆来顺受任搓任捏,她怎么算计姜琮月就怎么受着,然后如她所愿乖乖地滚蛋,让薛成琰恢复她印象中毫不沉溺于温柔乡的英俊儿郎形象,身边没有任何女人的气息。 可是这个人竟然敢反抗! 竟然还像个活人,质问她,反击她,发觉了她的漏洞,甚至如今狠狠将她一军! 安敏愤怒极了,愤怒得已经不能正常地说话,只能颤抖着环顾所有人,连矢口否认都没想起来。只是在这慌乱之中不知不觉将目光定在薛成琰身上太久,久到所有人都觉得太过分了,嫌恶地皱起眉。 连薛成琰本人也是冷冷地看着她,捏着酒杯,厌恶犹如实质,好像要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安敏整个人都崩塌了。 “不,不,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 安敏低声喃喃了两句,然后迅速意识到,自己是堂堂郡主,怎么能被一个小小姜氏吓退? 她举出了证据,她就要认不成?再大不了,还有丫鬟帮她背锅呢。 于是安敏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傲慢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姜氏,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说本郡主的丫鬟会偷窃平城侯夫人的东西?” 她拿出郡主的气势,狠狠一甩披帛:“即便要管,也是平城侯夫人来管,还容不到你来质问我!” “她该。”薛成琰扬声道,掷下手里的酒杯,起身走来,面容冰冷。 “你指使侍女偷窃了我们府上的东西,不该我夫人问罪你,该谁来问罪?!” “你屡行栽赃,心肠歹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该我夫人问罪你,又该谁问罪?!” 安敏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眼中迅速积起泪珠,盈盈欲泣,似乎委屈到了极致:“薛成琰,我们这样多年的情分,你竟然这样说我……” 却不知道为何,座上的宾客又喧哗着嘻笑了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安敏眼泪猛然一收,心里觉得不对,迅速扫视一圈,只见平城侯夫人脸色犹如吃了什么耗子药一般。 刚才羞辱她的那位夫人又朗声道:“安敏郡主可歇歇吧,这招刚才平城侯夫人已经用过了!” “我看啊,你是来晚了,不知道薛大老爷说了什么,未曾见过薛大老爷判定正邪、主持公道的风姿——薛大老爷说,只有心怀鬼胎之人才会一味攀关系求饶呢!” 那夫人掩着嘴呵呵笑,看着周围的客人们:“今日诸位真是来对了,若没来可看不上这么好的两场戏,还以为安敏郡主为什么找上平城侯夫人,原来啊,这一老一少两辈人,竟存的是同样的心思!” “你们说好不好笑?” 其他人再想严肃,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噗嗤笑了,纷纷装作很忙的样子低头捂嘴。 姜琮月不禁看了那个夫人一眼,只见她样貌清丽,一副书卷气,说话却这样刻薄不留情面,她当真是—— 喜欢! 安敏郡主气得浑身发抖,红着眼瞪过去:“住嘴!你是哪家的人!” 那夫人只是笑眯眯道:“家父,长孙太傅,安敏郡主请记住。” 长孙太傅可不是好惹的人。 安敏脸色霍然大变,这位太傅比她父亲安王和皇上的关系只怕还要亲密,这是皇上潜邸时的启蒙师父,十分尊崇,曾经还在皇上被其他王爷暗算时从火场里背了皇上出来。 早些年皇上就想给长孙太傅多加封爵,甚至封为国父,是长孙太傅知道月满则亏,一直请辞。 安王在外清修,还有半分是皇上怀疑兄弟可能有肖想权力的想法,自行避嫌,可这长孙太傅真是和皇上如亲父子一般。 有时候皇上出巡,还要去太傅府上与其同睡,甚至一时兴起还要给太傅洗脚,吓得太傅连夜称病。谁知皇上竟然亲自给他侍疾! 安敏脸色难看极了,怎么也没想到是个硬角色,她敢欺负到姜琮月头上,可不敢算账到长孙小姐头上。 长孙家不是说很少和外人交往的吗?这小姐来干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于是,在场所有人看见安敏硬生生把怒火憋了回去,变脸的模样十分滑稽。 姜琮月也看够了戏了,不再等下去,步步逼近。 “今日,我有三问对你。” 众人纷纷紧张地看过来。 刚才揭穿平城侯夫人,已经让他们都见识了这位姜夫人的气势和脑子,条理清晰、有备而来,不慌不忙就将人问得不敢再狡辩。 如今都很是期待她会如何解决这个安敏郡主。 姜琮月每逼近一步,安敏心里不祥的预感就越强烈,甚至不知不觉被她逼退了一步,被身后的花盆绊了一下! 丢脸!丢脸极了! 她愤怒至极,你个小小的姜氏,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然而姜琮月接下来的话,已经让安敏顾不上愤怒这些了。 “一问你,上次来珠宝坊的时间卡得正好,特地要告发我的罪行,你到底所图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企图栽赃,是为了让我落到何种境地,你又获得什么好处?” “二问你,分明证据确凿,你却还要狡辩,是不是认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任由你糊弄?你安敏郡主便在这京中称霸,在天子脚下也目无王法,是为所欲为,无人敢管的霸主是吗?” “三问你,联合平城侯夫人,到底是不是想拖人下水,藏于人后,不暴露自己,让别人替你承担罪行?!” 话音落下,她猛地扯开当铺送来的画像,上面的人赫然和安敏的侍女一模一样。 “这是当铺送来的典当人画像,安敏郡主不会要说,是我收买了你最最贴身、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吧!” 她又把一个系着络子的香囊掷出来,厉声道:“自己认认!” 姜琮月每问一句,安敏的身躯就摇晃一次,这些可都是她不敢承担的罪名!她不敢置信,目眦欲裂地盯着瑟瑟发抖只敢磕头的侍女。 “就算侍女做了这样的事,那又如何?你莫非还想栽赃到本郡主身上?” 这时,听到了这边动静的曹年终于找过来,看见这一幕都惊了。 他怒喝道:“姜氏,你不仅对我们曹家不敬,竟还要为了私心污蔑郡主?京都无数贵族,何曾见过你这样歹毒的妇人!” 这时,一直还没说话的薛大老爷走上去,一声不吭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啪的一声! 这声音太响了,把曹年一个人到中年的大男人都抽倒在地上,可见薛大老爷用的力气有多大。 “区区晚辈,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薛大老爷阴沉道:“老夫刚才已经说了,蔑视琮月便是蔑视我们薛家,辱骂琮月便是辱骂我!怎么,曹年,你是在指着我的鼻子骂吗?” 他狠狠地踩着曹年的肩膀,把所有人都吓懵了。 我的个娘! 薛家人都说他们虎,这有人是真打啊! 刚才没抽平城侯夫人和安敏郡主,只怕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们是女人! 曹年的牙都快松动几颗,捂着青肿的脸不敢置信回过头,一个姜氏怎么会代表薛家? 可却被薛大老爷那双虎目俯视着,忽然间后背一凛,浑身发凉。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说薛大老爷传说的恐惧…… 他父亲曹修也是将军,可是当年就不如薛大老爷,尽管年纪比薛大老爷大上不少,可不论是武功战术还是战绩声望,都远不如他。 那时曹修还十分不甘心,回家来暗中辱骂薛大老爷年少轻狂,抢夺军功。 同样年少轻狂的曹年为了给父亲出气,偷偷去找薛大老爷报复,设下了机关。 可却被薛大老爷将计就计打了一顿,捆在麻袋里扔进蛇窟,他差点被咬死才得救。 后来又听说他破二十万敌军的消息,单枪匹马斩杀敌营首帅,杀俘以绝后患,酷刑对待间谍,手刃相识数十年的叛臣…… 曹年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只是后来薛大老爷因伤退居二线,成日在算学馆抱着个破本子算来算去,曹薛两家又因为朝堂局势逐渐走近,甚至定了亲,曹年也就渐渐淡忘了那些事。 如今才想起来,狮子哪会改吃素呢。 他恐惧不已,两腿发抖,差点就想给薛大老爷磕头求饶。曹大夫人颤颤巍巍想去扶,又不敢,一时真是恍惚有了世界末日之感,不禁后悔自己又是来瞎掺和个什么! 恰在这时,平城侯夫人终于忍不住害怕,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都是安敏郡主!”她指着安敏,声音尖利,“都是她怂恿我干的,一切都是她策划的!我只是被骗了!” “是她骗我姜氏典当了我送的花樽,要我来给姜氏一个教训!还说薛家没有人在意姜氏,到时自会向我赔罪!” 想到今日的下场,平城侯夫人痛恨不已,恨不得生撕了安敏郡主,她眼一红,竟然冲上去,狠狠抓住了安敏的脸! “都是你!若非你执意蛊惑,我怎会来薛府?” 混乱之中,侍女惊呼:“郡主!郡主的脸——”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下跪道歉 安敏郡主的脸被抓花了。 她只感觉脸上一凉,而后是平城侯夫人的手在自己向来珍视的脸上乱抓,一丝血迹流下来。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 “啊——!” “你敢抓伤我的脸?” “你竟敢这样对我!” 随后竟然不顾郡主身份,和平城侯夫人互相撕打起来! …… 三皇子到薛府的时候,正在纳闷:“里面什么动静?怎么有女人尖叫的声音?” 幕僚也十分费解。 不过他很有眼色,俯身恭敬道:“想来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聚集,是有些纷争的,殿下我们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三皇子点点头,又问了一句:“给姜夫人的礼物带上来了没有?” “已经到了。” 三皇子随行一众人乌泱泱去往花园,太监拉高声音报道:“三皇子到——” 他正挂好笑容,准备跟薛家众人打招呼。 谁知一进去,就立马变了脸色:“……安敏郡主?!” 转头一看,脸色更变:“平城侯夫人?!” 园子里立马三三两两看过来,赶紧行礼。这下事情更大了,连三皇子也看见了,转头皇上也便知道了。 三皇子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为好,想拉架,看两个女人撕打得太过疯癫又不敢,谋士怕打到三皇子这边来,连忙两臂一张站到三皇子跟前,大声叫:“护驾,护驾!” 两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口一个辱骂对方的词儿,骂得高昂又难听:“你这老虔婆!竟敢抓伤本郡主的脸!本郡主要治你的罪!” “我呸!什么郡主,一个推别人出来背锅的小人!满心算计,我让满朝都知道你干了什么,看你还有没有脸在京都活下去!我要是你,我就去上吊得了!” 三皇子目瞪口呆,他身边都是些温柔优雅的贵女贵妇,何曾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 情不自禁躲在谋士身后,为难地高声叫:“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直到这时,安敏和平城侯夫人才被人控制住,两个人还试图去踹对方,而后安敏才看见了三皇子,顿时一凛。 “三、三殿下!” 她一个激灵,赶紧挣脱了丫鬟的手,难堪地行礼:“三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三皇子气得一甩袖子:“本宫今日来薛府赴宴,没想到却看见了这样一副大场面!可真是闻所未闻!” 安敏脸色一白,祈求地抬头:“三殿下,都是安敏无心遭人算计了,您可千万不要告诉皇上啊!” “不告诉父皇?”三皇子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好像刚才只是觉得她泼辣又恐怖,现在已经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此时才想起来不要告诉父皇,有什么用?在场这么多人,难道父皇还没有耳目知道?非得是本宫去禀报,父皇才能知道吗?” “你刚才跟人撕打的时候想到了吗!” 安敏脸色发青,难堪地含着泪低下头去,还说:“您明鉴,安敏真是被人暗害的……” 话未说完,平城侯夫人就从背后上来,狠狠踹了她一脚! 吁! 整个花园里都吓了一跳,看着这惊人的一幕,从未见过女眷之间下此狠手,平城侯夫人当真是恨极了安敏郡主。 安敏郡主毫无防备,被她踹得扑倒在地上,头发散乱,珠钗落了一地,心口生疼!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胸口咳了许久,才抹着嘴角抬起手看,竟有一丝血迹!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 “我跟你拼了!” 眼见两个人又要打起来,薛成琰身边的人终于出动了,淡淡地将两人分别制住。 这次,她们还想挣脱,却发现再也没有挣脱的力气,不由得惊恐地看向身后来控制局势的护卫。 薛成琰淡淡道:“别吓到三皇子了,三皇子难得出宫一趟,可不是为了看这些的。” 三皇子松了口气,他脾气平和不善与人冲突,薛成琰能体贴他他很高兴,于是赶紧说道:“本宫不知道是什么事,你们赶紧解决,不要在此无理取闹,否则本宫不保证会不会请父皇来判定。” 两个人这才知道严重,狼狈地想要爬起来。 这时,薛成琰却淡淡道:“此事要了结,也好算,不过是你们二位都暗害了我夫人。你们之间的事么,自己去清算,我夫人这里,只需要磕个头认错便是了,对了,安敏郡主栽赃夫人两次,多磕两个头,我们也是不会跟你过多计较的。” 安敏脸色猛然一抽!让她给姜氏磕头?疯了不成! 她宁愿去死也不要给姜氏认错! 三皇子一愣,没想到还有姜夫人的事。他若有所思,一言难尽地看着安敏,意味深长。 旁边的谋士已经打听到了事情始末,附耳过来悄悄向他说明。 三皇子皱眉,不齿道:“竟还有这种事,姜夫人新婚燕尔,就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当真是给皇家和世家丢脸,看来此事不得不上报父皇了。” 安敏脸色一惊,赶紧求饶道:“三殿下,不要!安敏真的、真的是无心之失啊,都是误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三皇子叹了口气,嫌弃地看着她:“安敏,本宫与你也是堂兄妹,相识这么多年,本宫还不清楚吗?你是不是还对薛成琰有私情?” 安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会这么说,直接就揭穿了她。 “照本宫说,对薛成琰有私情也不算什么,可是你怎能下手如此肮脏,叫人背负无妄之灾?若你在薛成琰成婚之前大大方方竞争,谁会说你几句?” “堂堂的一个郡主,怎么半点正事想不到,净想些不三不四的下作手段呢?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薛成琰对你另眼相待吗?” 三皇子说得认真,仿佛苦口婆心,可这话实在是扎心,安敏脸上像个跳动的蜈蚣一样,快要被他击碎了。 三皇子爱读书,是文人,也颇有些好为人师,他是认认真真教育安敏,警告她已经误入歧途,可安敏却是天塌了。 被三皇子当众这么说,她这辈子的名声可以说都这么完了。 不说薛成琰,就是其他世家,又有谁会愿意接受她? “从小我们便是一起玩,我也大约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薛成琰对你另眼相待吧?”不得不说,三皇子观察非常细致入微,洞察人心。 他毫不在意安敏的脸色,继续说:“可是薛成琰和谁玩得不好?他和顾西望玩得最好,比你好上十倍吧,他难道就是心悦顾西望?” 正在此时,刚刚从家里赶来的顾西望猛地听到这句话,刚喝进嘴里喘口气的茶都喷了出来:“噗!” 三皇子回过头去,这才看见顾西望解着披风进来了,满头热汗,呛得满身都是茶水。 他点点头,道:“我当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从前那么多心悦薛成琰的人,本宫数也数不清,不说你离京修行都有七八年了,就是日日在京都的,也有那个谢小姐和太后的侄女,薛成琰还记不记得清你都说不清,你怎么还一味当是小时候呢?” “小时候的交情,谁能说得清?你十岁的时候和他玩,可你现在快二十了!” 三皇子说话不可谓不辛辣,在场的人代入了一下自己是安敏郡主,只怕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她们都厌烦这个安敏,听三皇子说着只觉得好笑又痛快,真没想到这个人脑子里是这么想的,真叫人稀奇,有人都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长孙小姐又插话道:“三殿下这话说的好,清醒,十分清醒,我也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害了人还敢恬不知耻地挺着一张大脸说是别人诬陷,真以为大家没有眼睛没有心肝,不会分辨动脑子,凭她一句话就任由她糊弄。” 她鄙夷地道:“姜夫人刚才问得好,安敏郡主也太把人当傻子了,以为自己是全京都最聪明的人,在京里称王称霸了不成?殊不知人家姜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盘问出来了,还搁那呲个大牙乐呢。” 话糙理不糙,在场的宾客都忍不住偷笑。 安敏恶狠狠地抠紧地面的砖缝,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吃了她一般盯着长孙小姐。 长孙小姐“呀”了一声,往身后一躲:“姜夫人,她瞪我,我怕!” 她这一闪身,让刚进来的人又把注意力放到姜琮月身上了。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种气场,能让人心头不安,揣测你的态度和用意。 姜琮月静静看了一会儿,如磐石般不为所动,毫不表现自己的心绪。 直到长孙小姐往自己身后一躲,她才抬起眼来,对她笑了笑,知道这是长孙小姐表达友善的意思。 长孙小姐见她搭理自己,便如对上了暗号一般,放心地抓上她的胳膊,靠在姜琮月身边,好似多年的闺中密友一般。 她一见姜琮月就很喜欢,见她条理无比清晰地把安敏揭穿,更是喜欢了。只是看着姜夫人冷冷淡淡,疏疏离离的样子,她又搭腔了几次,现在才名正言顺地躲到姜夫人身边来。 姜琮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说:“长孙小姐不怕,我一定会为你出头的。” 不知道是不是长孙小姐错觉,她竟然看见姜琮月对自己轻轻眨了下眼睛,不由笑起来。 三皇子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媚术了得的姜氏,暗自思忖和那些人传的也不一样,分明是位很端庄得体的夫人,看来传言真是三人成虎。 他客气道:“原来姜夫人在这里,那是否还需要本宫越俎代庖,管管此事?” “有劳殿下,今日是打扰了殿下雅兴,请殿下上门竟然遇上这种事,还劳烦殿下来管。”她客气道,“夫君所说的赔礼道歉,我接受便是,便不再耽误时间影响各位作客了。” “三殿下难得来一趟,各位宾客也时间宝贵,怎能一直浪费在此处,还有好酒好菜空待人呢。安敏郡主,平城侯夫人,你们快些吧。” 姜琮月淡淡地对那两人说道,那两人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了! 这赫然是把她们都放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对立面,若她们再耽搁下去,只怕得罪的就是所有人了。 何况,这还有三皇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安敏还在咬着牙犟着骨头,打定主意不道歉又能怎样,反正还有平城侯夫人一起扛着。 谁知平城侯夫人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当即就跪下去了! “是我今日误听了小人之言,误会了姜夫人,在此向姜夫人赔罪,还望姜夫人原谅我是被人蒙骗的!” “咚!”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反正事已至此,平城侯夫人也不在意什么面子了,只求此事不要再闹大让她丈夫来追究,或者如薛大老爷说的一般去向皇上弹劾。 做了几十年儿媳妇的人,到底是能屈能伸一些,她道完歉就冷笑看着安敏:“郡主,请吧,可不要耽误了三皇子的时辰啊。” 所有人众目睽睽地看着她,安敏脸青了,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受辱的时候! 平城侯夫人这个老虔婆,竟然为了报复她,宁愿自己磕头认错! 这下所有人都等着她了! 安敏犟着脖子,感觉全身都被汗湿透了,都在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姜琮月不把她放在眼中的藐视、薛成琰毫不关心的冷漠无情,所有人的嘲笑不齿,让她觉得天都塌了,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顾西望终于搞明白了情况,插嘴道:“安敏,你若不道歉,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去请安王解决喽——” 安敏浑身一颤,她父王可是生性正直的人,知道了这事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与其被如此羞辱,她更怕被父王知道。 眼泪簌簌流下来,她发着颤咬紧牙关,只能狠狠一闭眼,道了这个歉。 “对……对不起,姜,夫,人……” 这一刻无比漫长,她只感觉受尽了屈辱,想起那些人的冷眼便恶心不已。可等她抬起头来时,却根本没一个人在意她什么想法,见事情解决,已经说说笑笑簇拥着姜氏去赴宴了。 好似她只是跳梁小丑一般,轻蔑地一看便走了。 尤其是那长孙小姐,围在姜氏身边最高兴,连头都没有回过来看她一眼。 安敏抠紧了手下的泥土,又猛地看向了身旁得意站起来的平城侯夫人。 顾西望跟上去,跟三皇子打了招呼:“三殿下,别来无恙啊!对了,阿昭怎么样?” 三皇子还以为他关心自己呢,刚拿出温和的表情,就把表情无语地收了起来,说:“阿昭啊?这几日没听见动静,许是我在皇子所中,没怎么碰见她。连除夕夜宴,父皇也是简单叫了几位嫔妃和我们兄弟姊妹,吃过一顿饭便散了,真不知道怎么了。” 顾西望心里直犯嘀咕,这么多天了大皇子的事还没处理好呢。 他点点头,嘻笑着和三皇子别过,加快脚步到薛成琰身边。 “固然是来晚了,也让你赶上最精彩的时候了。” 薛成琰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顾西望爽朗大笑:“哈哈……这不是家里亲戚多,应付了一会儿吗?我就知道天下没有我错过的热闹!” 薛成琰看了他一眼,应付的是亲戚还是什么干姐义妹的顾西望自己心里清楚。 薛成瑶在旁边问:“你最后威胁的那句说得好,安敏那蠢货就怕她爹,看给她吓得,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虚晃一枪。” “怎么就虚晃一枪了?”顾西望反问道,并往前走了两步,泰然自若地淡淡说,“谁要放过她了?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安王了。” 薛成瑶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半晌,喃喃道:“干这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害人的事,还是你顾西望擅长啊。” 三皇子和人说说笑笑往里走,忽然间又听到一阵惨叫! 他吓得一激灵,又跟着众人看过去,赫然看见薛大老爷正拿着个鞭子,在教训一个光膀子的男人! 这是什么,负荆请罪? 三皇子懵了,不是刚刚那边就结束了吗? 薛大老爷又一鞭子下去,冷冷道:“老夫今日不给你个教训,你真是忘了三十年前的‘旧情’!” 地上的男人被抽得转过脸来,三皇子吓了一大跳! 天菩萨,这不是曹家的曹年吗?!?这不是薛家的姻亲吗?这不是之前向他示好的那家人吗? 这薛家,可真是移步换景!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这解出题的天才是谁? 三皇子一时只觉得头疼,又赶紧分开两人,问道:“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见薛大老爷只是冷笑,他不得不怀着诧异和纳闷,劝道:“你们两家是姻亲,这又是大过年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开?” 又硬着头皮道:“薛大人,今日本宫难得来做客,不妨给本宫个面子,若是问题不大,便听本宫一句劝,彼此化干戈为玉帛吧。” 曹家到底是他的人,要是和薛家生出了矛盾,那三皇子完全不乐意见到。 薛大老爷冷冷道:“没什么,只是新仇旧怨堆在一起,在曹家大郎诋毁我们薛家的同时,又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一件小事罢了。” 三皇子愣了。 什么事?曹家和薛家还有过旧怨不成? 他们不是盟友吗? 薛大老爷冷冷看着曹年,问:“你可还记得,那年你做了什么?” 曹年被打得嘴角流涎,真是悔之晚矣。 他本来过来薛家只是想诋毁这个姜氏,顺便给薛家点脸色看。还以为薛家来请他过来,是服软了。 因而刚才他得了意,在男宾席上大肆谈笑,说若不是看在亲事的份上,他不见得给薛家这个面子。 若是薛家不低头来请他们,这门婚事只怕也别想要了。还好薛家有眼色,知道眉眼高低,最终还是向曹家示好。 谁能想到,一切都被薛大老爷听去了! 方才平城侯夫人和安敏郡主在那里争执,薛大老爷因为他出头质问姜氏,就给了他一巴掌。 而后便问起他话来,问他在宴席上说的是否出自真心,若真是如此,那薛曹两家就此断交。 曹年倒也想说不是啊! 可是薛大老爷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硬生生打到了三皇子来。 曹年张一次嘴他抽一巴掌。 曹年甚至怀疑薛大老爷的目的就是跟曹家断交! 这,这…… 三皇子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谋士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凑在他身旁低声说了句话。 三皇子又赶紧问:“敢问薛将军,曹大郎是曾和你有过什么过节?不妨也说给本宫听听,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兴许本宫能为你们解开误会呢?” “没有什么误会,此事早已查清楚,当年就是曹大郎为了报复老夫先他父亲一步夺得功勋,特地设下机关,险些害老夫没有战死沙场,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薛大将军冷声道:“老夫为大周效力半生,从未受过这等屈辱,既然曹家如此居心险毒,那便从此断交!” 这听得又是大家一阵哗然,还不知道有这等事! “什么?” “曹大郎当真干过这种下作的事?” “我看……也未必不可能,曹将军不就曾当街殴打过不满他的官员吗?行事作风如此嚣张,焉知就不会嫉妒薛将军呢……” 这话说的人人心有戚戚。 他们从前只知道曹家是薛家姻亲,因而对曹家也格外尊敬,担心得罪了薛家。 曹家也借着薛家之势,在朝中混得很开。 若是单凭曹家本身的势力和地位,就是三皇子,也不会将他们收于麾下。 可如今才知道,原来……原来曹家和薛家还有这一段? 薛家内心并不接受曹家?是曹家攀上去?那岂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皇子大受震撼,心中五味杂陈。 他都不知道这些事,都怪这个曹家,他竟然拉拢错人了! 一时之间,三皇子也十分愤怒,一时心情复杂,脸色几度变换,随后脸色一沉,上前提起脚踹了曹年心口一脚。 “混账东西,竟敢谋害国之重臣!你有几个胆子!” 这一脚颇重,踹得他胸口发痛。 曹年都懵了,不敢相信讨好了这么久的三皇子竟然对自己下这狠手! 他本就松动的牙齿飞了一颗出来,捂着胸口吃力地抬头,“三、三殿下,这都是、都是陈年往事了……” “陈年往事?若非薛大将军提起,只怕将会永远湮没在历史里!” 三皇子面色不齿至极:“薛大将军今日提起来,必然是你再次触犯他的逆鳞!来人,把他绑上。” 曹年满脸震惊,他们家才是和三皇子交好的啊,凭什么三皇子中这么偏着薛家? 这都不能说是偏心了,这完全是向薛家示好的程度! 然而三皇子的谋士比谁都有眼色,立刻抽出绳子将曹年绑上,点头道:“薛将军,您教训完了,我们三殿下还要单独教训他,请吧。” 曹年:“?!?” 薛家人只是根本不当回事地瞥了他一眼,转回头,感谢三皇子:“殿下英明。” “老夫打了这半日,也累了,总不好一直为此人浪费时间,耽搁了招待各位宾客,三皇子若有心,那便有劳三皇子了。” 三皇子义正词严,点头:“这是自然,曹家一向与本宫走得亲近,本宫还以为他们门风颇正,也不曾拒绝。谁料竟有过这等事,这还是本宫第一次知晓他们私底下干什么,真是耻与为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三皇子和薛家人谈论着走远了,谋士陪着笑脸送他们离开,然后转头,对曹年露出冷漠的杀神脸来。 他先是上手,狠狠抽了曹年一耳光。 “啪!” “蠢东西,从前只当你是殿下手边一条好狗,没想到你这样愚蠢狂妄,妄自尊大!” “你不知道殿下就等着和薛家结交吗?不好好和薛家攀关系,还得罪起薛家来了!” “要你有何用!” “砰!啪!嗷!”声四起,谋士收回腿,放下袍子,左右看了看。 “把曹大郎带回曹家去,叫曹将军好生管教,别再这样到处丢人现眼了。丢人现眼不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殿下可不是好糊弄的!” 曹年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心都是不敢置信。 满心都是迷惑不解! 凭什么? 凭什么? 他虽然身无封爵,可他也是堂堂将军的长子!凭什么这样对他? 他肿着眼皮跪着,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嘶嘶叫唤着,迷迷糊糊看见有个修长的身影走过来。 三皇子谋士赶紧问好:“薛小将军。” “先生客气了。”薛成琰淡淡道,“我们家与曹家其实历来就有龃龉,只是当年定下了妹妹的婚事,为了妹妹的面子,不得不容忍着曹家些。” “哎,是是是,我们殿下定然会知道的。”谋士满脸堆笑。 “若是曹家再这样狐假虎威,犬大欺主……”薛成琰看过去,毫无表情地轻轻挑眉,“就不一定得罪谁了。” “是,是。”谋士笑呵呵道,“薛小将军说得有理,咱们殿下也是以为曹家和薛家形同一家,才对他们觉得格外亲近。” 曹年猛然浑身僵直,像被雷劈中的蛇。 薛成琰淡淡点点头,瞥回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谋士送走了薛成琰,许久后又回来,往僵直的曹年身边吐了一口唾沫。 … 薛成琰走到席上,和父亲还有姜琮月都对了对眼神。 这是他们之前就计划好的,趁着今日请来三皇子,演一场大戏和曹家彻底割席。 以免日后曹家在外犯了事,别人还以为他们背后有薛家,记在薛家头上。 至于安敏郡主和平城侯夫人,正好一起收拾了。 姜琮月往身旁看了一眼,安慰地把薛成莹搂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薛成莹抬起头来,扫去低落的神色,转而坦然自若地笑道:“嫂嫂不必担心,这本就是我提起来的。我也不愿嫁去对我毫无尊重的人家。” 姜琮月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位曹二郎似乎和曹家其他人并非一丘之貉。只是局势当前,薛家必须得和总干蠢事的曹家分割开关系了。薛成莹在其中,总是受委屈的一个。 她点点头,拂开她鬓边的珠串,柔声说:“婚事日后再说吧。” 薛成莹也点点头,抬起眼时,眼中就渐渐恢复神采了,说:“嫂嫂,您去招待客人吧,我去找成瑶玩去。” 姜琮月目送她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 成莹太过懂事了,越不要人担心,反而越让人担心。 长孙小姐从人群里看见了她,又找上来,握着手互相见了礼,带着笑问:“姜夫人可记得我?久仰大名了。” 姜琮月也笑道:“自然记得长孙小姐,刚才长孙小姐为我说了不少话——” 长孙青燕却摇了摇头,说:“姜老板,是那次!” 随着这一声称呼,姜琮月的记忆才渐渐复苏,她想起来,是赏金大会的时候在楼上第一个抬出五千两的那个夫人。 她惊讶地笑了下,眼神更加亲切起来:“原来是长孙小姐,多谢你那日为我抬价。” 长孙青燕也笑了,熟络地挽上她的手,说:“上回见,姜夫人还未成亲,如今却已与薛小将军很是恩爱了,叫人羡慕不已呢。” “那日的婚礼,我也来了,姜夫人的凤冠就是拍卖的那一顶吧?” 姜琮月提起这事,不自觉柔和地笑了笑:“正是。” “想来,是薛小将军去为夫人赎回的这顶凤冠了。”长孙青燕无不羡慕,“还不知道那安绛兰王女如何难对付,也就薛小将军能让她吃瘪了。这阵子,她在宫中作威作福,竟没个人能治住她,还放出狂言要在春猎上好好给文弱的大周贵女们开开眼界,这真是……” 好久没听到这个嚣张跋扈的王女的消息,姜琮月也有点好奇了。 一边往前走,一边隔开花枝问:“她都做了什么?” 长孙小姐撇撇嘴,面露厌恶:“闹市纵马,执鞭伤人。还口出狂言,十分看不起我们大周人。呵,要是等到春猎上有人马术比她更出色,那才叫打脸呢!” 当然长孙小姐也只是说说,大周的贵族小姐没有练习马术的习惯,大多都爱吟诵诗文。尤其是崇平帝继位后这一朝,武学更加被轻视。 不说优胜了,只怕都很难找出会马术的贵族小姐。 姜琮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春日宴之前就是春猎。 宴会在三月三,是京都世家贵族之间,少男少女互相交流,培养感情,甚至联姻的机会。各家优秀的公子、小姐,都会有机会在春日宴上大放光彩,因而换来和好人家结亲的可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春日宴之后紧跟着选秀。 这更是鲤鱼跃龙门的好时机。 姜如珍曾经就很期待去这三年一度的春日宴,盼望着能在宴会上遇到龙章凤姿的公子,嫁入好人家。 为此,过去的三年都在悉心准备,不肯错过。 李延淑也很期待这次春日宴…… 她的心上人林公子也会在这场宴会上被赐婚,所以她也盼了很久了。 姜琮月目光冷了冷,李延淑的礼数向来不周全,没有人严厉地管着她,必然会出问题的。这都是她自作自受。 “嫂嫂,嫂嫂!” 薛成瑾远远的就大喊着跑过来,包子一样肉嘟嘟的脸上肉都在抖,脸蛋红彤彤的,扎着两个丫髻,可爱极了。 姜琮月看过去,忍不住脸上都融化了,赶紧蹲下去接她:“成瑾,怎么来找嫂嫂了?” 薛成瑾着急得很,香喷喷的扑在她怀里,撒着娇说:“我给嫂嫂准备了好礼物!” 姜琮月笑着哄她:“成瑾还给嫂嫂准备了礼物?是什么好礼物呀?” 一双满是肉窝的小手,捧着一个小木雕出来。是个技艺生疏的兔子,一只眼大,一只眼小。 长孙小姐愣了下,没忍住掩着嘴笑出声。 薛成瑾的声音脆生生的:“成瑾给嫂嫂做的兔子,哥哥教了我好久呢?” 姜琮月愣了愣,抱着她,回过头看向了薛成琰。 薛成琰正在和人闲谈,淡淡地靠在假山石边,抱着胳膊,显得身长腰窄。听着身边人说话,他似乎也没专心,却也回上了几句切中肯綮的问题。 顾西望在他对面上蹿下跳,直拍大腿。 忽然有几个人来拜见他,一堆锦衣玉冠的公子呼啦啦围上去,怯生生地抱拳向薛成琰问好。 薛成琰刚刚从手边扯了一根枯草,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折着,抬起眼又垂下眼,只点了一点头。 那堆公子中像是商议了许久,推出一个最优异的代表去,满脸通红,紧张不已地拱手,向薛成琰介绍自己,又似乎是提出了什么问题。 薛成琰回了一句。 激起那堆公子的议论纷纷,似乎都为得到了他的答复而满面红光。 他身边的那堆人,似乎有个是从前姜御史很想接触的上官之子。 而此人,也不过淹没在众多青年才俊中,甚至都没被推出来当作代表的资格,落寞地站着,又很期待薛成琰的青眼。 姜琮月莫名有了一瞬间恍然。 她当真是从侯府逃出来,然后嫁给了薛成琰吗? 当真御史府的一切,都与她再无瓜葛,不会再禁锢她了吗? 这一切有些太好了,让她一时有些恍惚。即便薛成琰已经一再确认,但在此时,她还是有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薛成琰看见她了,眼神和她一对,像是察觉了她有话说。 “等下。”他突然抬手打断身旁紧张喋喋不休的人,在一众人愕然之中放下胳膊,往前走,步伐越走越快,甚至像少年郎一般从石头围栏上翻身跃了过来。 不需几瞬,就已经走到了姜琮月跟前。 姜琮月愣了一下,他已经蹲在她身前,屈膝看着成瑾:“你也来缠着嫂嫂?” 薛成瑾埋头钻进姜琮月怀里,又把头钻出来,得意道:“嫂嫂喜欢我!才让我缠着她!” 薛成琰笑着伸了伸手,姜琮月以为他要摸薛成瑾的头,低着头跟着看过去,却没想到他的手往高了一抬,落在姜琮月耳尖。 手指带着薄茧的触感传来,姜琮月狠狠愣住,只感觉他极轻的将什么东西,挂在自己的耳尖上。 一串金珠宝石落下来,轻轻晃着,贴在脸上有冰凉的触感。 薛成瑾稚嫩的声音大叫:“好漂亮,嫂嫂,好漂亮的耳环!” 姜琮月赶紧伸手去摸,一串精致的坠子落在手上,薛成琰笑了笑:“见你出来得急,没戴耳坠,送你新的。” 姜琮月摸着耳梢,忽然感觉手下是发烫的。 她平时打扮不繁复,却喜欢戴耳坠,显得自己庄重沉着。今日出门时去找薛大老爷,没戴耳坠子,薛成琰注意到了,不知道从何处找出来一副坠子送她。 见她不说话。 薛成琰也拿不准了,歪头打量她的神色,有些小心。 “不……喜欢吗?” 姜琮月迅速错开眼,去看薛成瑾怀里的小兔子木雕。 片刻,才没抬头,轻声说:“喜欢。” 薛成琰立刻笑起来,浑身都透露出翘尾巴的意思,好像猎豹被猎人驯服,叼回猎物获得了猎人的夸奖。 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在她眼前却总是将自己放得温顺到极致,好像没脾气一般。 刚才被薛成琰抛下的青年才俊们都愣着,傻眼地看着这边。 许久,才有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掩唇说:“薛小将军……敬重爱妻。” “嗯……嗯!值得我辈学习,值得我辈学习!” 却不禁有人小声嘀咕道:“看来果然美色比朝堂中事重要。你我苦学多年,也不及一位美人能得薛小将军注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话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怎么都能听出一股酸味。 顾西望皱了皱眉,斜眼瞥过去。 只见那人语气虽然还算谦恭,但满脸都是不甘心。好像觉得他那一身半吊子才学有什么好值得听的似的,被人抢去了注意力,还十分不甘。 旁边的人赶紧道:“兄弟这话玩笑了,姜夫人是薛小将军发妻,自然是更重要的,你我能得将军一见,说上几句话已是荣幸,怎敢说这些?” 那个酸唧唧的公子像是才察觉自己逾越了,赶紧笑道:“兄台也别过度紧张,我不过随口玩笑一句。” 顾西望转回目光。 说一句得了,这人好像还停不住嘴,接着念叨道:“只是觉得我等好歹也是即将入国子监的学生,在京都读书人家中也是翘楚,来日还有可能参加算学馆的选拔,却……唉。” 他摇着头:“寒窗十载,不如红颜一笑啊。” 他好像有些失望一样看着薛成琰的背影,其他人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这人咋这么没情商?他这话让薛家听去了,还指望以后能跟薛小将军说上话吗? 明知道薛小将军和姜夫人恩爱,不想着办法投其所好,反倒挑起姜夫人的刺来。也不想想轮得到他有意见吗? 是你有求于人,不是别人有求于你,连这都拎不清,只怕以后入了官场也会得罪人,走不长远了。 倒是别牵累了自己。 想到这里,其他公子都默契十足,默默离他远了些。 那个愤世嫉俗的公子还没察觉周围的人都开始疏远自己,还在愤愤不平地打量着姜琮月。 “娶妻娶德,若是妻子无法规劝丈夫投身事业,而是一味带着夫君投身温柔乡的话,只怕也并非贤妻……” 他话音未落,忽然便有人来报:“算学馆馆长来了!” 几个学子顿时一愣,紧张起来,算学馆馆长可是闻名遐迩的大学者,读书人见到了都十分荣幸的。 他们几个有些兴奋,那个愤世嫉俗的更是跃跃欲试,抱着拳抬起头,期待馆长能看见自己,听见自己的抱负,对自己另眼相待。 可没想到,馆长一路脚步生风地进来,身后竟还跟了个更想不到的人物。 所有人面面相觑:“……长孙太傅?长孙太傅怎么也来了?” 难道是为了给长孙小姐撑腰来了? 长孙太傅步履匆匆,满头大汗,儒雅的脸上竟然有几分着急。 他跟着馆长大步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页泛黄的纸,衣袍还未落定,也没顾上自己的女儿,就拔高声问道:“薛大将军,薛大将军!” “是谁做出来的这题?快,快快叫请出来我看看!” 长孙太傅振臂一呼,所有人都集中精神了。 什么?有人解出了难题,连长孙太傅都要亲自来找人不成? 在场的学子都兴奋了,蠢蠢欲动地互相左右看,不知道这个人才又是在他们之间的哪个。 长孙太傅着急坏了,他退居二线之后,也在算学馆领了差事。与薛大老爷不同,他做学问出身,对这方面颇有研究,还精通一些古算术。 又十分得皇帝信任,他在算学馆里虽不舞弄权术,可也是真正的学术核心。 长孙青燕看父亲这个着急的样子,有点惊讶,连忙停下话题,对姜琮月赔罪道:“真是不好意思,姜夫人,家父就是在人才上格外重视,着急了些,所以才来你们家的宴会上找人的,青燕替父亲告罪了。” 她有些无奈,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赶在这会儿啊! 姜琮月还没说话。 长孙太傅就急得从馆长手里夺过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名字,又抬起头叫薛大老爷。 “薛将军,你家这位姓姜的后辈,究竟是谁?” 霎时之间,花园中一片寂静。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算术断代了! 不说那薛家的亲眷们,还有长孙小姐等人。 愣得最彻底的还是那帮学子。 他们像是一瞬间就意外聋了似的,好久没反应过来。 好久之后,才勉强有了些理解能力,满脑子空白地去思索这句话——薛将军的后辈,姓姜。 忽然间,有人后背一凛,汗毛都炸开,有个从未想过的可能竟然就这样乍现在脑海中。 什么?! 怎么、怎么会—— 怎么可能! 可就是所有人一片安静的傻眼之中,姜琮月放开薛成瑾,站起来,落落大方地颔首致意。 “太傅安好,馆长安好。”她语气淡定,像是并不意外他们来找自己。 “我便是姜琮月。” 在一片更加恐怖的安静之中。 长孙青燕第一个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道:“姜、姜姐姐,你、你是……” 她声音变了调:“把算学馆的压轴题解出来了?!” 她对算学馆最了解,知道目前算学馆围绕了多时的问题是什么,也知道唯有此事,才能让她父亲如此冒冒失失,不顾场合就闯进来找人。 可是,尽管再相信姜琮月,她还是觉得此事离谱—— 长孙太傅听见女儿的声音,愣了下,猛地把目光移过来。 他又看了看推荐信,抬起头,试探着问:“姜琮月……姑娘?” 见姜琮月颔首,他在不可置信之后,瞬间激动了。 “就是你,姑娘!”长孙太傅激动不已,“快,快,薛将军,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收拾把姜小姐送去算学馆啊!” 薛大老爷也沉迷算学,自然理解长孙太傅的激动,不过这场合还在家宴呢,年都还没过去,要把他儿媳妇绑走说什么也不干。 “我说太傅,你这也操之过急了吧?这年都还没过好呢,我家的新媳妇,你就要这样带走?” 薛大老爷语气不满,长孙太傅这才想到这事。 但这也不难办,他脸一转,看见薛成琰,当即抓住他的胳膊。 “薛小将军,新婚燕尔的,老夫也不打扰你们夫妻团聚。”他好声好气地说着,下一句就道,“既然如此,那薛小将军就跟着我们走吧!” 他转身一挥手:“正好,算学馆有地方!” 薛大老爷:“……” 薛成琰:“……” 他眉头抽了抽,按住长孙太傅转回来,无奈道:“太傅,如今还在节里,算学馆尚未有人上衙呢。” 长孙太傅急眼了:“你们莫不是想把这个人才藏着?不给我们算学馆?薛大将军,这推荐信可是你亲自写的!我不管!不管你这次说什么,老夫都要将姜小姐绑……不是,带去馆里坐镇!” 薛大老爷也急了:“这是我家的儿媳妇,岂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来一回的争吵拉锯,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说薛家亲眷们,那些学子们也恍惚了,看天书似的看着这一幕。 以他们的经历和学识,怎么也没想过还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名满天下的大学者专程来宴会上抓人,这么激动人心的情节,居然却不发生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 反倒是,走向了一个妇人! 而且是刚被人轻蔑地说红颜如祸水的妇人! 那个愤世嫉俗的青年脸青一阵白一阵,不敢接受周围同窗看自己的目光。然而他还是不相信,最后仍然嘴硬,大声问道:“长孙先生,您可是找错人了?” 所有人都闻声转过来,他得了目光,更坚定了些,又瞥了瞥身旁震惊的同窗,只觉得他们毫无文人气节风骨,居然为了权势对一个妇人低头,毫无怀疑精神。 他坦然朗声道:“您说姓‘姜’,我们这帮学子之中,也有人姓江!可不止那位夫人!” “虽然老先生找人心切,但我们这帮各地的佼佼者学子,可也比一位夫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老先生觉得呢?” 他还不死心,十分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推断。 片刻后,见没有人附和自己,他还皱了皱眉。 突然,那长孙太傅蹙紧眉心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什么姓江的?” 青年信心满满,指出身旁一个学子:“太傅见谅,正是江兄。” 那姓江的学子有些局促,被他往前一推,硬着头皮都站不住,只能小声分辩道:“不是我,兄台,不是我!你找错人了!” 然而那青年并不在意,只道:“江兄,你切莫妄自菲薄,你的算术我们都是知道的,院中一绝。如今长孙先生要来寻人入算学馆,又姓江,显然只可能是你,还谦逊什么?” “你放心,该是你的便是你的,真才实学不会被他人顶替。” 这青年的话一句接一句,江公子本来只有半分疑惑的也听醉了,飘飘忽忽的,禁不住纳闷,难道真的是他? 不然,总不可能是一个和离二嫁的内宅妇人吧。 他们都是在最好的书院里饱读诗书而长大,那姜氏可从未上过学。 那江公子有些飘飘然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也硬气了一回,硬着头皮拱手道:“长孙……长孙先生,学生才疏学浅,虽然不敢怀疑老先生,但也觉得,万一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算学馆的事都是重中之重,若是找错了人,不说耽误进度,连陛下也会大怒……” 他本来还说得有些自信,但说着说着,根本没有人应和他,甚至都没人接话,一片寂静里,他又有些胆颤了。 话也越说越结巴:“其实,其实学生曾拿下算术测定的第一——” “你们在搞什么愚蠢的把戏?”薛大老爷终于忍不住冷冷问了。 江公子一个激灵,瞠目结舌地看着薛大老爷。 “那推荐信是老夫亲手写的,题是老夫亲眼看着儿媳妇解出来的,馆长是老夫亲自派人去请的,你们在这演什么戏?” 薛大老爷皱着眉,他甚至都没有生气,毕竟跟一帮看起来脑子有问题的人,生气都感觉在歧视他们。 江公子浑身定住,宛若僵成了石雕,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什么?真的不是他? 薛大老爷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他这好大喜功妄自尊大的样子,只怕很快就会随着在场众人传出去。 真的不是他? 他浑身发凉,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没有想占领功劳的,为什么他就要背负这样的丢脸结果? 江公子僵硬地转头看向那个青年,好像在等他给个解释。 那青年也彻底僵住了,不敢置信。 什么——? 不是江公子? 薛大老爷说,他亲手写的?他看着儿媳妇解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不,这不是真的,倘若一个后宅妇人什么也没学过就能解出算学馆的难题,那他们的十年寒窗又算什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替代了?! 被狂涌的不可置信和难堪痛苦冲撞得站不稳,失魂落魄的青年忽然间被江公子狠狠一甩! “你平白无故推我上去干什么!抢占别人功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江公子愤怒至极,两眼通红,嫌恶得像是恨不得吃了他,“如此恶劣的品行,你哪里配为读书人!?” 江公子又求饶道:“长孙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从不觉得是我算出了压轴题!都是这人想推我上去,望您明鉴!” “都是他好大喜功,贪功冒用,不肯相信别人的才能!这都跟我没有关系,我都是被他利用的!” 江公子又转过头,抓住了关窍,疯狂恳求姜夫人。 “夫人,夫人!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冒领,实在是他逼我的啊!” 姜琮月并没有兴趣在意这一段插曲,她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波诡云谲。 只是当这几个学生突然发了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对薛成琰说:“戏台还没搭好,竟已有人戏瘾大发。” 薛成琰抬起头,眯眼看了看。 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在国子监里读过书,对这帮学子心里的小九九清楚的很。 当然,他们平时不冒犯到自己头上,薛成琰根本懒得注意。 可这下不仅是冒犯到了自己头上,还冒犯到了姜琮月头上。 被那冷淡的目光看着,几个学子都是心头一凛,一动也不敢动。 为首的那个青年更是面皮紫涨,定在原地,只觉得这辈子从没有这么难堪过。 “我以为读书人都好面子,不会做那等下作之事,原来是我想错了。” “既然如此,也不必给你们面子。” 他淡淡说完,护卫便上来送客。 学子们脸色大变,竭力反抗着,却也不敢大叫,只能就这么被押送出了好不容易才上关系走进来的薛府。 一出门,那个为首的青年还在愤愤不平地回头看,就有人和他打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愤怒地上手帮忙。 翻天了! 他愤怒不已。 可直到此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青年,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姜氏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怎么可能?怎么会能够解开算学馆的那些难题? 这万不合理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长孙太傅很快就忘了这回事,甚至他也根本没功夫在意这群学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只想速速问清楚,姜琮月是怎么解开的这道题,又是师从何人? 好好的一场宴会,就这么一波三折的提前结束了。长孙太傅实在是心急如焚,姜琮月只能和在座的宾客告别,跟他去了书房。 三皇子在背后看着他们,也十分诧异。 “姜夫人还有这等天赋?这倒是未曾预料。” 薛成琰端起酒杯,与有荣焉地对他笑了笑。 “夫人天赋异禀的事儿,还多着呢。” 他将酒杯在指尖转了一圈,眸光被映得缱绻,“不仅天赋异禀,还刻苦过人。相比之下,这都不算什么,这些,还远远配不上她所付出的。” 三皇子十分诧异,没想到薛成琰也能对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姜琮月他们离去的背影。 三皇子自然知道算学馆的重要性,看来,这个姜夫人比他想象里还要更重要,更神秘莫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从前,他可从没对谁家的女眷赋予这样的重视。 …… 长孙太傅站在书房里,颤抖着双手,拿着姜琮月解题的纸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之后,终于抬头问:“姜小姐,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到的?可能告诉老夫?” 长孙太傅已年过五十,面貌有些老态,双眼却还清澈,那是因为长期浸淫在学术之中,不玩弄权术,才有的儒雅面相。 他满脸都只有对学问的渴望,丝毫不在意姜琮月的家世出身,只想知道,这题是怎么解出来的? 长孙青燕扶着他,脸上也满是着急。 父女俩长得很是相似,都有一股如出一辙的书香气,姜琮月很有亲切感。 虽然这位长孙太傅在传说中与这位皇帝陛下关系密切,可在她看来,他和皇帝并不是一类人。 姜琮月客气地解释道:“这是从九章算术中学的。” 《九章算术》,据她的舅舅所说,此乃算术的基础入门之书,但凡天下对算术感兴趣的文人,应当都读过。 姜琮月之前也十分惊讶,那些题竟然没有其他人用同样的方法做出来。 “九章算术?” 谁料长孙太傅却像听了什么天书一般,惊愕地张大嘴。 姜琮月怔了怔,问:“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她心里还在嘀咕,难道这书是什么禁书不成? 长孙太傅满脸茫然:“老夫生来五十有余,这世上的书读过不知多少,阅览过的经籍不知凡几。进入算学馆以来,各种各样的算术书更是收集了个遍,却也从未听过此书啊!” 这下换姜琮月愣了。 怎么可能?舅舅不过是南安府松宁县银山村一个普通乡绅人家的儿子,他都能看到的书,没道理京城的这些学者大儒反而还没见过的。 姜琮月有些奇怪的预感。 她试探问道:“长孙太傅,可知道均田、粟米、衰分法?” 长孙太傅更是满脸茫然,照他的见识隐约能知道这些都是讲什么的,可是这样具体的术法他却从未听过。 姜琮月沉下眼去,深思了片刻。 忽然间,有些心惊了起来。 该不会那些书……在流传的过程中,断代了吧? 姜琮月想了想,说:“我舅舅曾是一个读书人,不过他在进京赴考途上病逝了,在家里留下了一些书,我从前在家时,便会偷偷拿来看,其中有一本便是这本九章算术。” “若是太傅感兴趣,我这几日便摘录一些其中的方法来给太傅看看。” 长孙太傅有点受宠若惊,但见多识广的他很快意识到,这书估计是什么,家传的绝学? 昔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许多学者学家为了保存根源,都悄悄将学术成果藏了起来,世代隐姓埋名,以其他行当为生。 这算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断层的。 皇帝兴起算学馆以后,长孙太傅想过发动势力去民间寻找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算术经典,可又不敢大张声势。 毕竟这是表达对皇权不满的行为,即便是长孙太傅的地位,他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 可如今他看姜琮月的路子,还有她那个读书人舅舅所留下的书,略一想就知道,只怕是什么古代名着,未曾有流传的途径,因而一直躺在书库里。 长孙太傅又是激动又是不安,生怕给姜琮月带来了麻烦。 “这会不会太过大费周章,南安府离京都还有不远的距离,若是要回去找这本书,只怕路途遥远。姜小姐新婚燕尔……” “不用那么麻烦。”姜琮月愣了下。“我背下来抄录给太傅就好了” 长孙太傅也愣了:“你背下来?” “对,我都记得。”姜琮月一脸自然地说,“从前家中我生母不许我看书,我都是偷偷在书房里看了,然后背下来夜里再默诵一遍。” “天长日久,便刻在脑子里了。” 长孙太傅和女儿长孙青燕面面相觑,有些目瞪口呆,心情又有些难以言喻。 身为大儒世家出身,他们从小便在书香中浸淫长大,想要看什么书便有什么书。就是没有,家中也会为他们去寻,更没有人阻止他们学习。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猪油面 生下女儿之后,长孙太傅也希望她学问过人,不输男儿,请了许多西席来授课。 见姜琮月如此精通学问,他们还以为她也同样出生于一个专善教育的书香世家。却没想到她的成长过程,这……根本没有人支持她学习啊! 可即便是这样的环境,她也奋力凭自己挣扎出来了。 长孙太傅看她的目光肃然起敬。 “好好,那就劳烦姜小姐了。”他满口都是感激,“有了这本书,兴许造船大业还能往前推进不少。老夫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亲眼看见大船下海,为我大周开疆拓土,陛下成万世之君。” 即便对那位陛下心有芥蒂,可姜琮月看见长孙太傅如此热忱的样子,还是难免被他打动。 “既然这样,那便商定了,元宵过后就请姜小姐来算学馆。” 终于把此事商定了,长孙太傅一脸的欣慰快足,吃力地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长孙青燕见了便赶紧上手去扶他。 “爹,您慢点儿。” 长孙太傅的腿脚看着不太好,被女儿扶了一把,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并不当回事儿,对女儿说:“多年的老毛病了,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长孙青燕仍然皱眉,似乎责怪他太过兴奋之下不注意腿脚,长孙太傅笑呵呵的,回头看见姜琮月似乎也很关注的样子,随口道: “这是从前在火场留下的伤,好不了,让姜小姐见笑了。” 姜琮月心念一动,想起了听到的那些传闻。 据说长孙太傅曾经在火场里把皇帝救了出来,师生情谊,堪比父子。 若说皇帝能全权信任谁,也就只有这位太傅了。 姜琮月的目光由此沉了沉。 可是如今那位多疑暴戾的陛下,真的还能和长孙太傅毫无分歧吗? 在回家的马车上,长孙太傅一直投入地翻着一本书。 长孙青燕阻止道:“ 爹,这车上颠簸,你这样看,仔细对眼睛不好!” 长孙太傅笑呵呵的:“不过一小会子,怕什么?” 长孙青燕更无奈了,这人是个书痴,对性命还是荣华富贵均不在意,不然也不能冒着性命危险,跑进火场去救陛下了。 在他眼里当年的陛下并不是什么皇子,而仅仅只是自己的学生。 她摇了摇头说:“馆长那边怎么说的?” 算学馆馆长与他不同,此人只是个精通钻研权术之人,肯定不会对什么人才感兴趣。 长孙太傅也十分习以为常:“我叫他一块儿来的,不然陛下总以为我和薛家勾缠在一起了。” 长孙青燕看着父亲,叹了口气。 固然最醉心学术也不问是非,可父亲对陛下的心态摸得极准。 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从屁大点就开始教他。陛下心里想什么,他看都不用看,就明白。 陛下早就对武将世家起了防备之心了,偏偏西北征战频繁,一直要用到薛家,薛家的地位居高不下。陛下心里……很是不安啊。 他们谁也不站,也是谁也不能站。 若是让陛下发现连他认为最亲近的长孙太傅都和薛家私下里有了交情,只怕陛下会很是动怒。 端看,父亲这次如何平衡了。 夜里来薛家的宾客总算陆续散了。 姜琮月送走了女宾,见男宾那边还在饮酒。薛成琰今日招待客人似乎饮了不少酒,她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先吩咐厨房备下了葛花解酒汤。 又备了些新鲜的梨,熬了清淡的小粥。在灶上热着。 “等下那边散了,派个人来告诉我。先把这些给成琰送去,问他还饿不饿。” 姜琮月熟稔地吩咐。 听见丫鬟来说那边散了,她点点头,正想起来要去煮一碗面,却忽然停下来,没有动。 薛成琰其实酒量好的很,和人手谈数局,几壶酒下肚,也几乎没有醉意。 还惹得那帮人十分愤愤不平,要他给个说法。 薛成琰笑着把他们打发走了。 回了院子里,听见说夫人准备了醒酒汤,便赶紧迈进去。 “怎么劳烦你?我不怕醉的。” 黑夜里薛成琰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匹把野心和利爪都藏起来的小狼。 姜琮月舀了碗汤给他,笑着说:“应该的。” 怕晃得他头疼,姜琮月把屋里的灯熄了大半,只留下两盏。此刻,昏黄的灯光下,映着她的手指如玉般洁白,将汤舀到玉碗里,连汤也莹澈动人。 薛成琰猴似的盘在炕上,盯着碗许久,又抬头静静盯着她。 姜琮月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我做什么?” 这话问得认真,眼睛静静凝视着他,带着疑问。 薛成琰本来只有一分醉的,都要装成八分醉了。 半晌得不到回答,姜琮月看他的模样有点好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尖夹的绢子也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平时的薛成琰可不这样。 “若是喝醉了,便早些洗漱了去睡吧。” 薛成琰赶紧摇头:“你都给我舀了汤,我再怎么也得喝了,再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语气太认真了,像个小孩似的,姜琮月都忍不住笑。 她也微微屈膝蹲下来,像看小孩一般看着他,问:“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猪油面?” 薛成琰问:“要你做吗?” 姜琮月愣了愣。 薛成琰立刻说:“那就不用了。” “哪里要麻烦你去弄得烟熏火燎的,什么面吃不起,值得这样金贵了。” 薛成琰仍然仰头看着他,眼里又亮又像含着一汪水,柔情脉脉的,姜琮月都怔了。 她从未见过一人的眼神如此复杂,好像澄澈空灵得见底,又好像复杂得装下了人世间所有事与物,好像盛着过去许多年的纷杂乱影,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碗面……” “你从前常做吗?” 薛成琰这一问,就问到了姜琮月猝不及防的地方。她静下心来,耐心道:“不常做,从前没人喜欢吃这个,嫌弃这配不上门第。” 薛成琰却忽然抓住她的手。 “不常做那就别做了,别去给任何人做。” “你若想吃,告诉我,我来给你做。” 姜琮月失语了半晌。 她看着薛成琰看自己的眼神,竟然那么认真,他不是开玩笑。 他娶她,不是为了让他在后厨内宅之间周转际会,走不出这方大宅的。 她背心震颤,忽然想起他在御前求亲那日所说的话。 明珠落泥淖,愿拂身上尘。 他当真视她如明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捧在手心,不愿让她再沾染上一份泥泞。 姜琮月更不知道的是。 多年前,第一次写出的那封求娶信上,薛成琰就写下了。 以予薛府上下百口,珍之重之。即欲前行,薛府便为舟;如欲为荫蔽,薛府便为树。 偷偷思慕了那么多年的人,总是悄悄望着背影的人。 他怎么舍得让她吃一丁点苦。 姜琮月久久看着他,总觉得心中莫名有什么在被触动着。 从前她带着一身小心翼翼嫁到侯府,任何事都想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把自己会的,都拿出来献给夫家。 李延德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习惯,无论何时灶台上都有人,无论多晚回来,夜里都有灯。 只是他却忘了,这些琐碎的一举一动都是需要人来嘱咐监督,盯着做的。 没了这个人,一切的温馨和习惯都会消失。 操持一个家需要多少心力功夫,李延德根本不懂得。姜琮月也不期望他懂,只是希望他不要管手管脚。 她恍惚想起来,第一次对李延德失望是那天夜里。 他出去和人赌牌,输了不少银子,还挨了一顿嘲讽,漏夜回来时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毫无一点侯爷姿态。 丫鬟们都睡了,大半夜的去兴师动众把人都叫起来,婆婆难免会有怨怼。那阵子赵氏犯了头风病,正是心烦的时候,处处都找姜琮月的毛病。 听见李延德回来,姜琮月就一个人去了。 她把披风披到他身上,迎着凌晨冷风把醉成烂泥似的李延德往前扶着走,扶进家门,李延德见有人接自己,便直接歪倒在她身上,丝毫不自己用力。 姜琮月有几分吃力,但还是咬着牙把他扶了进去,扶进正院,李延德跌跌撞撞摸到了床榻,便一咕噜倒了下去,满身酒气,和衣而睡。 姜琮月低下身问叫:“侯爷别睡,仔细醒来头疼,先喝碗醒酒汤吧。” 李延德还拽着她的衣袖,眼也没睁嘟囔着,翻了个身,皱着眉哼哼。 姜琮月好声好气地劝着:“不喝醒酒汤也要吃点东西,那儿去喝酒只怕没有垫肚子,若是这样,明日只怕肚子疼。” 李延德不耐烦的一撒手,说:“那你去做吃的来吧。” 厨房冷锅冷灶,也没有人看着火。姜琮月四下看了一圈,想到以后若是李延德出门应酬喝酒,得在厨房里备个人守着。 她拿出火石点燃了火,烧了水下了面。南安府喜欢吃猪油面,酒后清晨来一碗,汤面下肚,最是温暖不过。 她卧了蛋,又铺了些肉丝,一碗面做得馋人不已。 姜琮月端着面进去,叫他:“侯爷,起来吃吧。” 李延德坐起来漱了嘴,醉醺醺地问:“那是什么?” “是猪油下的面,我们南安常做来吃。” 李延德猛然皱了眉,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大约是那日出去赌牌,听了不好的话,满肚子气。 他手一抽,抬手猝不及防就掀翻了姜琮月手里的碗。 姜琮月僵在原地。 “叫你少做那些乡下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到我眼前来了?” 他翻身睡去,满身酒气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床榻跟着耸动了几下。 汤洒了一地,姜琮月在满室寂静里站了很久,只觉满心不知往何处去的迷茫和疲惫。 在这侯府,步履维艰,可回姜家,没人欢迎她。她连银山都回不去。 她就是这世上多余的一个人。 许久之后,她才默默蹲下去把摔碎的碗捡起来,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在这途中,无数次眼泪几乎要滴到手上去,她都忍住了。 等她走出去时,丫鬟才就着蒙蒙亮的天光惊醒:“侯爷回来了?夫人怎么不叫我们?” 姜琮月把门关上,已经从容淡然,再也不会流泪。 “他回来得晚,你们都睡了。日后他出去喝酒,灶上都留着火别灭,免得侯爷回来灶冷了。” 薛成琰在姜琮月面前装着醉,说着私心的话,却猛然间见她眼泪簌簌落下来,怔了片刻,立时就慌了,醉也不装了。 “怎么了?怎么了?”隔着朦胧泪眼,他又是手足无措、又是耐心地问着,看了看,手扶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姜琮月捧着脸,竟然听到了自己一声抽噎声。 她六年以来头一回,当着别人的面哭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夫人面前,我无计可施 姜琮月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而哭。 但这份眼泪里,至少一定有一滴,是在自己重获新生之外,无比庆幸遇到了薛成琰。 这滴泪落下来,她好像脱下了什么陈旧的骨头架子和枷锁,浑身都有了崭新的感觉。 她伸出胳膊,竟就这样主动地抱住了薛成琰的腰,吓得他浑身都一僵,双手停滞在空中,一动不能动。 半晌,呆呆地想落下来,都不知道敢落在哪儿。 姜琮月第一次主动抱他。 她穿着白天在外面的衣服,埋头在他胸前,发顶扫着他的脖颈,有些细微的痒。连同着她带着淡淡香味的吐气,也是让人痒的,可是薛成琰顾不上去想这些。 他满脑子都是姜琮月哭了。 也许是今早那一次意外的接触,让两人之间仍然残留着一些暧昧的气氛,他想安慰,可总觉得浑身都是紧绷着的,根本无从开口。 也是很久之后,姜琮月才率先一步说话了:“我是在庆幸。” 薛成琰一怔,庆幸什么? 她的声音已然冷静,却带上了几分温暖的意味,不再疏离淡漠,拒人千里之外。 姜琮月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几乎要勒得他呼吸变快,可他只觉得这样的亲密让人升起幸福的心跳。 “庆幸我那日去师傅那里送花,遇见了你,薛成琰。”她闷着头说,回忆起这一路,头越埋越低,“若我晚去一日,晚去一个时辰,大约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了。” 薛成琰的心,像水面的浮萍被鱼儿荡了一下。 不,不会的啊—— 在你路过的长街,在你救人出水的莲花海边,在无数个你曾经走过的地方,我都看着你。 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你,精神奕奕地注视着你,到紧张忐忑地注视着你,最后沉默地注视着你。 怕你远去,怕你再也不路过我看出去的窗口。 明明怕的人是他。 弄丢了一次的人,也是他啊。 俊美出人的少年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的面相,稍稍低下头,在昏暗的烛影里,五官被黑暗掩去,只是小心翼翼把手轻轻放上她的后背。 听着她低声地说着让他十分震撼动容的话,声音在昏暗中如炉中的香烟一般浮上来:“你还没有见过我娘,我也未曾告诉你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听着。”薛成琰下意识地说,“你慢慢说,我都听着。” 姜琮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娘是南安府人士,生在松宁县一个叫银山村的地方。外祖是读书人,耕读传世,家里很是传统,男儿生下来都要考科举,入仕途,女儿生下来便养在阁楼上,直到嫁人才下来。” 薛成琰听愣了,他知道南方有些地方风俗仍然保守,但发生在姜琮月身上,还是止不住的心一阵刺疼。 竟然连抛头露面也不允许,那她岂不是也这么长大…… “外祖祖上是高官,犯了错被贬谪去南方的。三代以后恢复了科举,便代代激励儿孙读书上进,科举是外祖的心结,外祖死后,舅舅为了完成他的遗愿,只身上京,抛下了妹妹。” “谁料进京路难,他死在了路上。” “我娘独自守着家业,十分惴惴不安,后来遇上了一个落魄的小官在村里求宿,娘听说他言谈可靠,且无家室,便托人作媒,和他成了夫妻。” “后来,这人便带着我娘给的盘缠,回京述职,说安稳下来便来接她,只是再也没有回来。” 这话说得再平淡,还是难掩那一丝愤恨不甘。 薛成琰听入神了,皱眉:“姜伯崇?” 听姜琮月不再说话,表示默认,薛成琰心头五味杂陈。 神京路远,并不只是文人写着玩玩。几个月的脚程,路上许多崇山峻岭、流寇匪盗,更兼官衙盘剥、水土不服,对于进京赶考的书生来说最难的不是学问,而是这一路难如西天取经。 听着更觉悲哀,不由微微一哂。这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神圣无比的科举,早已是一团乌烟瘴气,各种舞弊后门。 如今皇上打算在科举里加入算经一目,又是要引起天下大动的事,毕竟已经有数百年未曾流行过算学了,文人勤勤恳恳寒窗苦读的都是四书五经、治国之论,到时候只怕许多人不甘心。 “舅舅可惜。”薛成琰叹息了一声。 若是他晚些年赶考,只怕还能赶上科举改革的时候。他们家传下来的算学书籍,恰该在那时大放异彩。 是生早了些,但这也是命。 “我娘自舅舅失去行踪后,就恨上了读书科举,认为读书让她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后来姜御史为了升官回京抛弃了她,更让她对读书充满防备,从来不肯让我碰那些。” “我偷偷去翻舅舅的书,她便会打我。” “不过,好不容易是把那些书看完了,都记在我脑海里了,再也不怕别人不给我看了。” 薛成琰听得鼻头微微发酸,连忙说:“薛府有很大的书库,什么书都有!” 姜琮月默默攥紧了手下他的衣裳,靠着他的头和目光都低垂着。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他坦诚曾经如何长大,那是她不愿回顾的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总是觉得薛家太过圆满幸福,提起这些好像扫兴,她总是担心自己扫兴,怕自己被这些日子养成的谨慎和端着太扫别人的兴,也怕自己管得太多、考虑太多,会让人不耐烦。 “后来我长大了,姜家要我进京来说亲,不让我在银山,怕我被我娘随便嫁了人,姜家少一个筹码。” “我比舅舅幸运,一路艰难险阻也都挺过了,到了京都却发现都是虎穴狼巢。” 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进京那年,姜御史送了我一对金环,那是我这辈子第一个金饰,日日戴在头上。” 薛成琰紧跟着问:“后来呢?我从未见你戴过。” “后来姜如珍栽赃我时,嫡母将我拖去教训,金环掉在草地上不见了。”她的声音淡去了。 薛成琰听得不动,胸口微微的发疼,还以为后面太难以启齿,她说不下去了,许久之后仍未听到动静。 低头细细一看,却见她是朦朦胧胧睡着了。 说着这样的事,她却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除了一开始掉下的那几滴眼泪,她又将一切都自己扛了起来。 薛成琰没有惊动她,等感受到她几乎睡熟了,才轻轻把她抱起来,抱到榻上。 姜琮月轻轻呢喃着:“嫁给李延德也并非不是好事。” 薛成琰俯着身,浑身一僵,听见自己状若不在意一般随口问:“为什么?” 为她擦着手掖着被子的手却动作僵硬迟缓。而后却听见,姜琮月轻轻说:“不嫁给他,就遇不到薛成琰了……” 他的动作停下来。 许久后,灯都燃灭了,他才将头伏在榻边,靠着她的手。 声音干涩:“其实不是的。” 许久后也没得到回应,他说:“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 薛成琰说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有心结,他不能接受自己起初遇见姜琮月的时候,仅仅是出于观察的兴趣看着她,而对她的一切遭遇如路人般冷眼旁观。 她在有他在场的情况下,依然彷徨无助,还是受了委屈。 薛成琰真是痛恨那时候并未想过介入的自己。 漫漫黑夜里,他轻轻将姜琮月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 姜琮月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她一惊,想起今早该去给老太君请安,看日头已经不早了,本该在天蒙蒙亮时就去,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在等着她。 她有些懊恼,这些日子光顾着解题,夜里没怎么睡好,这一觉就睡得太沉了。 刚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帘子,外面金灿灿的珠光扑进来,姜琮月彻底愣了。 内室讲究聚气,本来不大,此刻更是堆满了各种箱子匣子……尽数打开了盖子,全是金子! 姜琮月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坐起身第一个问的是:“谈书,谈书?浣玉新出什么事了?” 除了浣玉新被迫关门,她实在没想出有什么事能突然把这么大一批金子调到自己眼前来守着。 掀开帘子进来的却是薛成琰。 “醒了?”他笑了,“浣玉新没出什么事,我把全城的金头环都搜罗了一遍,快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姜琮月瞠目结舌,正要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某个模糊的记忆就从脑海里窜上来……她昨夜,好像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说给薛成琰醒酒汤,她看她醉得更厉害。 姜琮月面上有些薄愠,这是针对自己的。她从未喝醉过,所以并未察觉自己也饮酒过甚。 而后才反应过来—— 他搜罗给她的? 她扶着桌子怔了,目光迟迟地落向了那些箱子,左看了一遍,右看了一遍。 从小孩用的到大人佩戴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金环,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花样,有的还挂着流苏璎珞,精致至极。 即便她是开了浣玉新这样一家金店,也从未被这样琳琅满目的同一样金饰洗过眼睛。 这简直是…… 把她当小孩似的宠着! “这么多!” 薛成琰似乎对她失声的样子很是高兴,颇有些摇尾巴的得意:“现如今,整个京都都没有人的金头环更齐了。” 谈书这才发现姜琮月醒了,赶紧进来,见薛成琰正兴味盎然地在匣子里翻找着什么,赶紧快步走到姜琮月身边,憋着笑压低声说:“小姐,将军一早就发了命令,说若有人收到金头环尽数送到他这儿来,有多少要多少,上不封顶。” 姜琮月失语了。 薛成琰终于翻找到了,取出一对金头环来,转头说:“你看看,可像不像?” 姜琮月仔细看了看,说:“像。” 不仅像,比从前姜御史送给她的更精致、更华贵,那只是一个素环,这一对却雕刻了很多祥瑞的花样,不是她小时候会收到的。 可就在八年之后,有人珍而重之地把这对金环戴到了她发间。 薛成琰向谈书要来篦子,轻手轻脚地梳着姜琮月的头。谈书要接过去,他也不让,反而十分投入。 不知道他在哪儿学的,虽然生疏,但也不笨手笨脚,将姜琮月的头发梳顺,而后将金环卡在了发髻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顿了顿,朗然讪笑:“接下来的我不会了。” 谈书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坦然地把位置让给谈书,就弯腰站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姜琮月梳妆。 姜琮月抬起手摸着发髻上埋着的金环,又看了看他。 薛成琰咧嘴一笑:“明日换对新的,后日再换对新的。丢了也不怕,这儿起码有上百对,戴到你不高兴了为止。” 这几乎是幼稚的举措,单单是为了弥补她少时的痛。 姜琮月看着他,忽然问:“若是我戴到不高兴了怎么办?” “那就换啊!”薛成琰浑不在乎,丝毫不介意这堆刚花了功夫收集来的金环有被厌弃的可能,“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去收集什么,买得下来的就买,买不下来的就求,就说‘求求你了,我夫人可喜欢这个了,你就卖给我吧!多少银子都愿意给。’” 姜琮月哈哈大笑。 “那求不下来可怎么办?” 薛成琰横眉竖目,那张脸即便是这样的情态,也仍旧俊逸非凡,叫人瞩目,无法挪开视线。 “不愿意卖我?”他故作凶狠,皱着眉说,“那就只好做个兵痞子,抢了。” “我可是薛成琰,大周武神,谁抢得过我?” 姜琮月笑得伏在梳妆台上,谈书都笑得不敢梳头,怕扯断了她的头发。 她伏案蒙脸笑着,抓了妆台上一只耳坠子,握在手里伸出去,笑道:“来,试试,武神要如何抢走这只耳坠子?” 薛成琰看见是昨日给她戴上的耳坠,佯作可惜地摇了摇头。 “你都从我这儿抢走了,我还要抢回来,不地道。” “兵家之争,不就是你来我往吗?”姜琮月却没放过他,“若要从我这儿抢,你要用什么计谋?” 薛成琰笑了下。 “我不用计。” 姜琮月顿了顿。 他接着说:“夫人面前,我无计可施。”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皇后之死 凤梧宫。 皇后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自从赐婚不成,被反将一军,她就被打击得起不来床。后来遇上二公主抓走谢锦屏的事,为了明哲保身,皇后也渐渐明白,自己千万不能好起来。 若是她病着,皇上倒还能还留着几分情面,出什么事都不好处罚她。 习惯了利用病躯,她竟然已经没有心力去思考,自己若是健康的常人该如何面对当下的处境了。 她淡淡睁开灰暗的双眼,问:“皇上那边,还要封锁多久消息?” 亲信侍女月屏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来,为难地沉默着。 说:“这实在太反常了,二公主的性子,若是抓住了咱们的把柄,必然会闹到最大,可是时至今日也仍然没有消息,等得人心里煎熬。” 皇后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结局了,她只想赶紧盖棺论定,然后她谋定临死前该做什么谋划。 她问:“给弟弟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宫女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宫里的消息都传不开,何况宫外的。 她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大皇子被封肃王的消息,只能在一片静默中难熬地等着。 直到这日,终于有了破口,有人拼了命地从远处飞奔回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宫女不要命地闯进来,皇后也不阻拦,知道她是有消息了,闭眼道:“说。” “奴婢得到消息了,那日传了所有人去审问,是有关二公主落水的事!先是谢锦屏说是娘娘您派人做的,皇上想趁此治薛成琰渎职之罪,把薛家人召进宫盘问。” 皇后猛地睁开眼,“薛家?薛家可受罚了?” “并没有!那姜氏巧舌如簧,很快就把薛家摘出去,也、也洗清了娘娘您的嫌疑……” 宫女小声说着,皇后闭眼喘了喘气,不知道怎么想的。 “那既然如此,何以还封锁这么久?” “——因为二公主是大皇子害的!”宫女瑟瑟发抖,“原来是大皇子嫉恨二公主得父母宠爱,能一直长在陛下膝头,就设计害了她。” “现在,大皇子已经被封肃王,要去往封地了!” 皇后整个人一顿,许久后,如虎豹般睁开寒光四射的眼。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盯着头顶,浑身都在发抖。 “亦昶。”她含恨地叫着这个名字,像在撕他的肉。 “亦昶——!” 她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虎狼般咆哮的低声,把宫女们都吓了一跳! 皇后,皇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和二公主并不亲厚,为何这么恨大皇子亦昶?听着像是,恨不得生吞了他似的…… 皇后已经没有心力说明缘故了,她双手颤抖,只知道大势危矣。 她常和大皇子打交道,知道他心黑手狠,可没想到这人竟然敢断臂求生到如此程度。他敢做,竟然就敢笃定皇帝会信! 绝对是假的! 他根本不会因为嫉妒二公主就做下这等事,他根本就是个冷血冷情没有亲情的恶魔! 若只是嫉妒二公主,为什么害二公主的罪名会差点落到她头上?他根本就计算好了要拉她下马!给自己母妃换一个皇后之位! 不! 皇后死死盯着头顶的帐幕,他从见到二公主那天就想好了,想好了杀了她,害了自己,捧陈贵妃上位,若是败露了,就说自己是嫉妒。 皇帝上年纪了。 上了年纪,贪恋亲情,又手掌权力的人,固然会对小辈之间心狠手辣的斗争感到无比失望。 可若是亦昶唤起皇帝的慈父心肠,让他得知这么大一堆费尽功夫的算计,竟然只是为争夺自己的宠爱——这绝对会满足他高高在上的权欲。 如何证明呢? 皇帝给亦昶的惩罚就是证明。 他没有圈禁,没有夺爵,反而是将他远逐到边疆。 西北苦寒吗?听起来像是从京都权力中心去了边境,可其实,却未必! 他的封地那一块与安绛兰毗邻,是交通贸易要塞,若是薛成琰带军打通了商路,那贸易也先从他封地的商柏城开始,亦昶绝对会在这场最少持续数百年的惊人贸易里占据巨额利润! 而若是薛成琰没打赢,回头求助,也需要经过亦昶。 要么收服薛家,要么掣肘薛家。 这就是皇帝这几年的愿望。 他把这件事交给亦昶了。 皇后全身发凉,可全身的热血又在随着愤怒四处游走,似乎要冲破这条残躯,冲到金銮殿去。 绝不可以这样。 她在深宫中这么多年。 算计了无数事情,推演了无数事的发生,不敢干涉,借他人之手为力,纵横捭阖。直到最后一次,她必须涉身局中。 她不相信,自己死后,还能不给陈贵妃做嫁衣。 亦昶已经算到了这里,他有的是办法,利用她和陈贵妃的关系,让陈贵妃的继位变得顺理成章。 就犹如元后死前嘱咐的那句“让唐贤妃继位”也是她的手笔。 自己做过的人,更怕别人这么做。 自己一辈子的算计,殚精竭虑,要托举另一个什么也没做,只是生了个好儿子的女人坐上凤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死也不甘心。 皇后死死抓住了床边的扶手,脸色灰暗,说:“去请陈贵妃过来。” “对了,还有二公主。” 宫里这些日子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 二公主冷淡地坐在皇后床前,冷冷说:“皇后娘娘不好好休息,叫我来做什么?” 皇后爬起来,靠着引枕,只能苦笑:“阿昭,母后是有些事想对你说。母后快不行了……” “我会为母后祈福。”二公主不太耐烦地垂下眼睛,“让上天庇佑国母一切安康。” 皇后收了声,她的语气,是没有和她和解的可能了。 “刚被十分信任的人捅过刀子,阿昭,你还不能相信别人吧?”皇后的声音,此刻竟然称得上和蔼。 二公主一惊,霎时防备地看着她! 皇后却无暇再顾及小女孩的心情,枯槁般的双眼定定地盯着她,死灰一样的眼中透出压抑得极深的恨意,层层翻涌。 这么多年,无论多么不想接管她的责任,在多少个瞬间厌烦过她的身份,叹息过二公主有那样一个生母的好运,到此时,她都只剩下一定不能让亦昶母子得逞的意志。 这种意志惊人地跨越了病痛,给她注入了全新的力量,甚至能够坐起来,浑身都因为注满力量而发着抖,像是垂老的风箱再次被用力地拉动,发出尖锐的叫唤声。 “你记着,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皇后许多年的记忆翻涌在眼前,到了这个时刻,她连二公主刚出生在襁褓里的模样都回忆得清晰了。 二公主皱了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元后,我答应了她,保护你,养你长大,我没有反悔。” “你记着,我和你母亲是一派的。”她的脸上已经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一味坚定地重复着,看着有些吓人,“我到下面,也是对得起她的!” 皇后似乎说得太激动了,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二公主的胳膊,她吓了一跳,皱着眉赶紧往后退,斥道:“娘娘干什么?” 皇后依然没有放开她,只是偏执地盯着她年轻的容颜点点头,说:“你落水,和我无关,你要记着,你死了我也没有好下场,我只想让唐家的日子好过,任何妨碍唐家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二公主实在是听得莫名其妙了,要说是交代遗言吧,这皇后跟疯子似的,要说是就跟她谈谈心,也没必要这样。 皇后紧紧盯着她,最后吁了口气。 看样子,二公主目前仍然不会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但是,她很快会明白的。 没有了她这个元后最后的底牌,所有保护伞尽数抽离了。这个骄纵了一辈子的女孩,再也当不成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了。 “你要记着,我接下来做的一切,固然是为了我自己,可你也会受利的。” 她颤抖着,合上二公主的手,说,“帮我看顾着唐家。不需要你多大的心力,你是公主,只要几分青眼就能让他们过得好了。” 皇后还在喃喃,二公主已经皱着眉抽出手,站起身说:“娘娘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去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她感觉皇后已经疯了。 皇后坐在榻边,手垂下去,忽然喃喃说:“小心亦昶……” 二公主顿了顿,又往前走了。她看着她的手逐渐抽离,越走越远。 看见了那个顽劣的小女孩含着眼泪,被塞给自己的时候。 看见了元后苍白的病容,嘱咐她的事。 她卸掉所有妆饰在元后灵前跪着,一丝不苟地磕头,一板一眼地向皇帝汇报丧礼事宜。 他说贤妃堪当大任,推举为继后可矣。 她又看见出嫁前,少女时在家中读书,分毫不差地完成课业,却被训斥要让着哥哥的时候。 那个刻板的少女坐在课室里,脊背佝偻下去了。 皇后佝偻着,喘息着喊宫女:“请陈贵妃进来。” 陈贵妃进来时也惴惴不安,由于大皇子最近的传闻,她想求情又不敢求情,更不知道能问谁。好不容易亲近的皇后传唤了自己,她一进来就扑上来跪下,抱着她的手: “娘娘,娘娘,我该如何做,我该如何做啊?亦昶他,他好像犯事了!” 皇后已经平复过呼吸了,抬起头来,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 陈贵妃哭声一噎,被她看得有些不敢动了。 接着,却听见一句轻轻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贵妃娘娘,你这辈子,就没靠过自己吧。” 陈贵妃浑身汗毛一炸,茫然地看着这样叫自己的皇后,颤巍巍道:“娘娘,娘娘您这是……” 出嫁之前有父兄,出嫁之后有儿子,她这辈子就没有操过心。 而今人到中年了,也有狼子野心的儿子满盘算尽,用别人的命为她堆出一个凤位。 亦昶光知道为他母亲鸣冤。可这深宫之中,谁又没有未等到报偿的冤屈呢? 皇后笑了笑。 忽然之间,寒光一闪! 陈贵妃还未反应过来,就惊恐不已地看见皇后将匕首插进了自己胸口! 皇后一声也没喊痛,笑着握过陈贵妃的手,满捧着血,放到自己身前。轻轻拍了拍。 陈贵妃吓得目眦欲裂。 这辈子没人替她谋算,她最后,甚至也只能以命为刀,以身为刀鞘。 虽然从她继立为皇后时她就知道,她最好的路,就是死路一条。 可这条路上,除了家族之外,还该有她的恨。 …… 二公主和陈贵妃擦肩而过,还回头看了殿里一眼,总觉得皇后像是疯了。 说什么接下来要为了唐家,要她照顾唐家。 皇后真是莫名其妙,那个唐家可没一个人为她好,她就能为唐家牺牲成这样。 她回过头,正抬步要走,乍然便听见尖叫声在耳后炸响! “不好了!陈贵妃刺杀皇后娘娘!娘娘薨了!” 二公主猛然立在当地,浑身血液倒流。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自曝 宫人的脚步声慌乱起来,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回响着。 二公主一人独站在门前,周围的人影穿梭,没一个敢撞到她身上,她却像被定住了。 皇后……死了? 无数道重叠的话像符箓上的咒语铭文一般,海潮一样向她扑来。 “为了唐家”“你也受利”“我对得起她” 最后都化为一句虽低,但振聋发聩的—— “小心亦昶!” 二公主扶着身旁的柱子,随着宫女的一声叫,她恍惚地重重晃了晃。 …… 姜琮月和薛成琰接到消息,冒雨赶向宫中。 她接着薛成琰递过来的笠帽,匆匆说:“二公主什么事这么着急,立刻叫我们进去,只怕出大事了。” 天上一声惊雷,炸响在层层乌云之中,雨忽然就哗啦啦地变大了。 姜琮月踏上马车,心内不安定,按着笠帽抬起头看了看天边,那里皇城的一角轩峻巍峨,在暴雨中,被冲刷得发黑,丝毫不见金碧辉煌,却像一个吞噬生机的魔窟。 “成琰,我有些不安。”她按着被风吹动的帽檐,凝望着黑色的翘脚,喃喃道,“我觉得皇后,可能出事了。” 二公主的侍女在宫门口迎接了他们,迅速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小耳房。 薛成琰收着伞,凝眉看着二公主,问:“发生什么了?” “皇后死了!”二公主的眼眸映着烛火,仍然惊魂未定。 两人都吓愣了,姜琮月手中的笠帽掉到了地上,被风又吹了吹,扑腾翻滚了一圈。 想到皇后那张阴冷的面孔,她失声问道:“病逝的?” 二公主摇摇头,死死攥紧手里的灯笼杆,两眼仍然透着慌乱:“她说是被陈贵妃捅死的,可我不信!” “陈贵妃哪有这个胆子!” 两人都错愕了,越发没明白事情走向:“陈贵妃?怎么可能是陈贵妃?!” 与陈贵妃相处过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最是淡然不过,对皇后唯命是从的,生怕掌管宫事的责任落到自己头上。 她就是被大皇子夺舍了,也不可能去捅死皇后啊! 二公主道:“先别忙着惊讶,听听她说话。” 她回头看了看,一个宫女低着头走出来,手仍在微微发抖,眼中藏匿着不甘和恨意,轻轻抬起头来。 “月屏?”姜琮月失声叫她,这是皇后最心腹的宫女,她在皇后身边天天见,怎么这个时候不给皇后守着灵,跑到这里来见他们? “凤梧宫里闹起来之后,她就悄悄来找我,跟我说了些话。”二公主转头看向她们,也没搞懂其中的关联,却十分清楚事情重要性。 于是她趁乱赶紧叫人请了姜琮月他们俩进宫来,悄悄在此会面。 月屏看见姜琮月就跪了下去。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起来道:“皇后娘娘让我在她去后,来找姜小姐!” 姜琮月愣了,彻底是愕然。 皇后让心腹宫女找她?她想不出这有任何联系,难道她伺候过皇后几日,就算是皇后的自己人了? 月屏继续说:“各位贵人请听奴婢说,奴婢知道此事事关紧要,不敢再耽误!” 她开口第一句就语出惊人,表情坚毅:“娘娘是自尽的!” 屋里的几人吓了一跳。 薛成琰沉下脸,四周看了看,把窗户关严实了些,亲自去窗边守着。 月屏忍着泪,飞快地道:“娘娘让奴婢转告姜小姐,大皇子的借口是假的,他绝对不是因为嫉妒才害二公主,这是他谋取皇上怜惜的借口!他根本不在乎皇上宠爱与否!” 几人悚然一惊,惊愕地看着这个侍女。 “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杀二公主,陷害皇后娘娘,推陈贵妃为后,若是败露,就假称自己渴望亲情,引得皇上怜惜。” “娘娘说,他如今被封肃王就是皇上怜惜他的证据,商柏城极其紧要,打仗赢了,他能从贸易获利;打仗没赢,他能用后勤资源要挟薛将军。” “皇上想改编伏波军,架空薛将军手中的势力,既然上次御前争辩,薛家和大皇子已经成仇,不如就派个有仇的过去坐镇,掣肘薛将军!这样薛家永远无法在西北扎根!”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个面露坚毅的丫鬟。 满脸都是震愕! 丫鬟声音虽发颤,口条却很顺,一字不漏地、含着泪、忍着恨与惧怕,将皇后娘娘的话原样背出来。 姜琮月这才发现,皇后器重月屏,果然不是没原因的。 她惊魂未定地沉下脸色来,闭了闭眼,迅速地动脑子想着。 皇后为什么要找她? 她们明明在赐婚一事上闹得剑拔弩张,如今找来也太诡异了。 恍然间,她忆起当初推断的一切,改编伏波军、封肃王、商柏城的用处……均是与月屏所说的一般无二,这其中唯一有差别的,就是皇后告诉他们大皇子是装的。 根本连发配去西北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大皇子根本没有得到惩罚! 姜琮月由此一怔,随后,渐渐明白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找到自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皇后娘娘,和元后说过什么?”她若有所悟,问道,“还是……她和陈贵妃有不可调和的龃龉?” 月屏听到这里,顿时再也没有一丝排斥,当即给姜琮月重重磕头。 “姜小姐,奴婢没找错人!” “没错,娘娘不喜欢陈贵妃,这次是栽赃她的!”她口齿清晰,满是恨意,以皇后的遗愿为己任,“按照大皇子的谋算,若是陈贵妃毫无差池,等娘娘病逝之后便铁定是她做继后了!” “到时,大皇子身为中宫嫡子,做什么不是名正言顺?别说顺理成章地回京了,就是杀回来登基,也没人和他抢!” “娘娘辛辛苦苦多年,在宫中经营,怎么肯将这个位置拱手他人?况且亦昶心胸狭隘,他若是成了嫡子,更甚至登基,我们唐家,还有二公主,包括薛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说话声声泣泪,掷地有声。 这些人都已经和大皇子成仇了。 尤其是在场的几位,正是大皇子最恨的人。 姜琮月听得震惊,还有些恍惚,还是不敢置信皇后因为这样主动选择以身入局。 “所以……娘娘就,这样断了陈贵妃的路?” 她还是觉得太震惊了,除了自杀栽赃,还可以慢慢想其他的办法,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送上了黄泉。 月屏低下头去。沉默良久,她终于说:“还有一件事,姜小姐也猜对了。” “娘娘曾向元后保证过,元后走后,做皇后的只能是她。” “只要她保证这件事,元后就保她做继后。” …… 沉默之中,月屏俯身说:“娘娘时日无多,怕,不能践诺。” 恍惚一声惊雷。 屋里沉默下来,二公主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什么?” 她颤抖着说,“母后说的,保她做继后?” 月屏红了眼眶,久久低着头,眼泪滴在地上。 她声音低低地说:“二公主,娘娘所说的,都是真的。” “娘娘是元后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仍然在践行承诺。” “当年,娘娘答应过元后,元后故去后,她会看好二公主,不会让任何其他女人做皇后,这样二公主就永远是最尊贵的公主。” “娘娘这些年,故意与二公主起口角,又故意让着二公主,这样,便会让别人觉得二公主连皇后也可以践踏,能叫更多人忌惮。” “别人会以为,娘娘作为陛下最亲近的人,知道陛下心中二公主和元后的分量。连她也不敢管二公主,其他人更是投鼠忌器了。” 二公主瞳孔震颤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渐渐掐紧了手心。 “娘娘是最坚守承诺的人。”月屏弯着腰,哭得已经没有声音,“她为人固执,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她答应了母亲让着哥哥,照顾弟弟,提携家族……答应了元后保护二公主……” “她都一直……在顽固地做到啊。” 雷雨声中,姜琮月苍白地抿了抿嘴唇。 所以皇后自尽了。 固然有别的方法,可都不如这一个直接,能够永久地断绝陈贵妃做继后的可能。 不仅是为了答应元后不让她人做皇后的承诺,也是为了,她自己的恨…… 二公主身躯晃了晃,许久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 皇后……这么多年,都是故意的? 怎么会是故意的呢,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复杂,没有爱,只有推远。只要她转过身去,皇后的目光就会暗沉下来。 月屏向她磕了个头。 “娘娘还有句话要说。” “说。”二公主的声音是飘飘忽忽的,她感觉什么都不能信了。 月屏模仿着皇后的语气,将这话,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 “公主,如今没有人为您护航了,您要争气起来了。” 二公主闭上眼。 姜琮月撇过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早些时候察觉过,皇后和自己的性子很像,只是皇后被多年深宫生活磨得已经扭曲偏执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在这世上,其实也是个“多余人”。 对二公主她大约也很复杂,又推远,又恨,又负责。 出了什么事也要她擦屁股,也是看着她磕磕绊绊的长大的。 若说不负责,怎么可能呢。 姜琮月沉默了半晌,问月屏:“娘娘还有什么事要我做。” 月屏转过头来,眼泪已经抹干净,声音无比坚定: “娘娘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只需要姜小姐和薛将军配合即可。” 薛家若是想保命,就得避开大皇子和三皇子。为今之计,最好的出路就是守着二公主。 她看了月屏一眼,问她:“灵前你要怎么办?” 月屏低声说:“娘娘的贴身宫女‘月屏’已经‘触棺而亡’,跟着娘娘去了,还请姜小姐帮助奴婢出宫。” 姜琮月点点头,左右看了看,问薛成琰:“你身上有没有带刀?” 薛成琰将精致的随身小刀递给她,那是先帝亲赐的,允他佩戴到御前。姜琮月将月屏的外衣拉开,毫不犹豫地划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宫女的衣饰在她手上转了转,变成了一件毫不起眼的裙子,她抬起烛火烧掉衣边象征宫女身份的纹样,抖了抖,一挥,重新罩在月屏身上。 小时候她在家中,被王氏逼着一遍遍做的裁剪绣花,如今却第一次派上作用。 她仍然有从逆境里学到东西,带着它们走向新生活的觉悟。 “你以后,就叫观棋了。” 姜琮月把笠帽压在了她头上。 观棋不语真君子,月屏跟着她的侍女起名字,也时刻让她铭记着,自己不能言语的,是多大的秘密。 月屏怔怔隔着笠帽看着她,流下泪来。 “是。小姐。” 雾里看花的,恍然间像看见了十几年前出嫁前的那个少女。 娘娘说,若她没有进宫,也许就是姜小姐这样吧。 …… 出宫的路走到一半,宫里来了消息,传他们进宫,为皇后娘娘奔丧。 车驾又转了头,月屏下车,匆匆跟着一个护卫走了。走了几步,她回头看没有人跟上来,才小心问:“如何称呼大哥?” 那人愣了愣:“叫黑鳞卫就行。” 宫里已经拉扯上了白布,那些宫殿阴惨惨的,叫人心里不舒服。 姜琮月和薛成琰去凤梧宫,却见凤梧宫已经封起来了,皇帝正在审问人。 听见他们来了,也没有见他们。 而是在外面候了许久,才把薛成琰传了进去。 姜琮月焦灼地等着,皇帝身边的太监又传来消息,说会留下薛成琰很久,让她先跟二公主去皇后灵前。 亲近的皇室近臣们都要陆续进宫来了,宫里没有人主持大局,二公主怕应付不来,让姜夫人去协同。 姜琮月都愣了,这是让自己协办皇后葬礼的意思? 想想虽有些荒唐,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毕竟曾经侍奉过皇后,对凤梧宫熟悉。陈贵妃是嫌凶,被控制起来,淑妃又不堪大用,总不能叫太后娘娘一个长辈来为皇后操持。她是继后。 况且…… 她让谈书打着伞走出殿内,双手笼在袖里,迎面便看见了跪在大雨中的大皇子。 又一次交锋。 姜琮月脚步停了停,一瞬间心神落定,已经明白了。 皇上提拔她,这是为了责罚亦昶啊。 她的眸光半明半灭。 只是不知道,这是为了给皇后做主呢,还是想借着继室之死,越加的挑拨她和大皇子的仇恨呢?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皇后葬礼之乱 不管是否是挑拨,姜琮月都只能让它,是。 纵然和皇后有过矛盾,可她这一场逆风一战彻底把大皇子带到了绝对劣势,姜琮月心中仍然会体面地敬佩她。 接下来就交给她。 大皇子越恼怒、越憎恨、越仇视,就越有可能出昏招。 她要的就是他冲动的那一瞬间。 都有前人的性命在为她造势了,皇后留给她的,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 姜琮月在伞下往前走,脚步溅起雨水,在大皇子身前停下,俯身行礼。 “肃王殿下。” 听到这声称呼,本只沉下情绪沉默不语跪着的大皇子猛然眼皮一紧。 他缓缓投过来的目光幽冷而近乎阴毒,似乎是勒在姜琮月脖子上的铁丝绳,迫不及待把她勒紧,活活绞断脖子。 这个王位都是拜她所赐。 看着他眉头都因为压抑愤怒和恨意而跳动,看似平静的眼中其实已经风雨欲来,姜琮月微微笑着,只有一种欲望在燃烧。 想把他斗在马下,杀了他的欲望。 “您也不必太着急了,皇上正请了薛成琰在里商谈,您一时半会儿跪不出个结果。” “要请罪吗,怎么也得本人请才有用。” 大皇子久久地看着她,半晌后竟然凭克制力将目光挪回了前方,淡然看着雨中的大殿,冷淡地呼入了一长口气。 缓慢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把姜琮月在他嘴里咬碎了一般: “本王是自愿请罪。” 姜琮月笑着屈了屈膝: “看来您和您的母妃一样心急。” “陈贵妃想做武惠妃,却不知道儿子是不是李瑁?” 大皇子一瞬间青筋暴起,竟然差点忍不住想在这里掐死了她! 历史上武惠妃倍受宠爱,生有许多子女,因而狂妄自大,勾结权臣欲构陷王皇后上位,王皇后被她逼死。 可即便如此,武惠妃的儿子也没有登上皇位,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自己也落得郁郁而终。 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如此愤怒,姜氏真是世上第一个人,大皇子浑身杀欲暴起,可随后姜琮月已经起身离开,淡淡留下一句: “不早了,臣妇忙着去协同二公主操持皇后娘娘丧仪,肃王殿下,您慢慢跪,跪到皇上原谅您母妃为止。” 羊角灯笼的光被她踩在脚下,忽明忽灭地走远了。 大皇子脖颈青筋绷紧,又一次叩首道:“父皇,请彻查此事,母妃绝无可能如此愚蠢狂妄,残害皇后!” “求父皇明鉴!儿臣愿以性命担保!” “父皇!” 姜琮月在宫门外回了回头,只觉得可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当然没有人有那么蠢,会认为陈贵妃当真胆大包天到敢刺杀皇后。可是不需要定罪啊,大皇子还没有想明白皇后的用意。 她不需要定罪,她只需要疑云。 皇后不是要陈贵妃死,她只是要那把刀永远握在陈贵妃手里,哪怕日后有人推举陈贵妃为后,这把刀也会永远插在陈贵妃和后位之间,形成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要过去,只能踩刀山,下火海。 从某方面来说,皇后的死何其不值,甚至连陈贵妃的罪也定不了。 可最终也达成了所求的结果,一个与皇后刺杀案有关的嫌凶,她不可能会封后了。 皇后是聪明人,姜琮月早就发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什么,而非为了报复什么,报复是不值得的。 这一切积压的太久,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报复,就把自己的命押上了。 她终于为自己不值得了一次。 惜命的人,怎么会懂一无所有,只有自身性命一搏的人,被逼到了死处的决心呢。 … 陈贵妃麻木地跪坐在地上,两眼空洞而恐惧地流着泪,靠着床榻,养尊处优、涂着蔻丹的手从榻沿垂下来,微微发抖。 她抬眼看向前方,那是皇后死的地方。 她被关在这里一步也出不去,血泊已经被宫人擦掉了,可她还是好像能闻见那浓郁溅出来的血腥味。 她不知道怎么了,皇后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她根本什么都没做过,她和皇后没有任何纷争,为什么会这样? 门忽然打开,太监引着人进来,她一看是大皇子,顿时立刻颤抖着撑住床榻站起来,颤声道:“亦昶!” 大皇子走进来,压下了所有愤怒与担心,握住她的手道:“母妃,一定是有人栽赃你的,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皇后自己!母妃,千万不要慌张,儿臣一定会查出真凶,带母妃出来……” 他许多年来从未和陈贵妃如此亲近,有相依为命之感。 到此刻,即便是身陷如此天大的危机,他也觉得宽慰,是可以解决的…… 可就在听到他的话后,陈贵妃手一凉,缓缓地将手抽出去。 大皇子顿住了。 陈贵妃缓慢地说: “亦昶……” “是不是你害了皇后?” 陈贵妃久久无语,竟然有几分冷静。她看着大皇子错愕的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已然渐渐有了决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眼泪干了,她都再哭不出来了。这个儿子,和她的父亲一样狼子野心,甚至比她父亲更甚。 她缓缓说:“你是要母妃也自尽吗?” 大皇子脸色骤然大变! 陈贵妃是当真把皇后当姐妹的。她与皇后相处十几年,哪里不了解她的性格,如非被逼到了绝处,断不会如此果断了结。 她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值得皇后如此报复自己,她唯一能错的,就只有亦昶。 陈贵妃目光冷静,颤巍巍说:“谢锦屏栽赃皇后的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大皇子的双手颤抖,逐渐攥握成拳,嘴抿成线,几乎带着他二十年的咬牙切齿:“母妃何必问我这些,我们是母子,最应当齐心的。” 陈贵妃却摇着头,冰冷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已经拼凑着想明白了,栽赃皇后,那推二公主落水这事八成也跟他有关系。他要脱罪,还要借刀杀人。 皇后如此恨自己,都是被儿子牵连的。 陈贵妃闭上眼叹气:“你出去吧,这个罚,我认了。” 大皇子眼瞳一缩,还要开口,陈贵妃已说:“你还不明白吗?皇后为的就是断绝我做皇后的机会,不管你能不能证明我无关,朝臣都不会允许我清清白白封后的。” “我会自己去请罪。”她慢慢道,却很清醒,“凶手不能是我,也不能是皇后,只看我的诚心,能不能打动陛下了。” 陈贵妃往里走了,大皇子还僵硬地站在原地,伸着的手似乎还在想去拉她。 可那衣裙便这样错开了,像小时候他被送出宫去想捉住母亲的衣角,也是这样抓不得,门就已经关上了。 陈贵妃的女官是唯独一个守在这里的人,面上也落下了泪。 “大殿下,请回吧。” 他沉默半晌:“母妃会如何请罪。” 女官说:“您不用管,为儿子承担后果是母亲应当的。” 大皇子浑身绷紧,似乎难以理解,更不愿意接受陈贵妃的举动。明明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陈贵妃登上更高位,为什么如今反倒要陈贵妃为他去请罪了? 为什么? “大皇子,您走吧,您呆久了,贵妃娘娘就不像是诚心的了,像是您唆使的。”女官苦口婆心,她心中很不喜欢大皇子的行径,但又是陈贵妃的儿子,只得多劝两句,希望他不要再给陈贵妃添麻烦了。 明明没有他的狼子野心,陈贵妃可以一辈子做她的富贵闲人,安稳下去。 于是女官的话狠了些,希望大皇子明白他做错了什么。 大皇子沉默许久,塌下去的肩骨顶着嵌着麻布的素白袍子,冷风簌簌吹动衣角。他转过头,大步决然地走了。 陈贵妃跪在殿中,双手合十,仰头滚下泪来。 “你们推我往上走,是白费筹谋啊。” 她解下所有钗饰,素着头发,向皇后平日坐的地方磕头。 “姐姐,你心里太苦了,但也所幸,你不是安排服毒,日后再被人查出来的,而是当着我的面,叫我心里知道怎么回事。” “纵然与你的过世有关,可人人也不会信我如此胆大包天,当面刺杀皇后。” “你只是想叫我别做皇后,却给我留了一线生机。” 陈贵妃颤抖着将额头抵在手上,回忆起和皇后相识的这一二十年。 前半生,她的日子太好过了。 她的命运,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转折。 … “跪。” “起。” 二公主跟着皇室后辈们,麻木地在灵前叩首。 姜琮月站在人群后,随着她的眼神,宫女上去把公主皇子们扶起来,换宫人们上去跪。 二公主被丫鬟扶着走到一边,仍然失着神,看见皇后的棺椁她就觉得荒唐,到现在还恍惚。 大公主过来,皱眉担心地问她:“阿昭怎么这样?”她记得二公主一向和皇后关系不好。 姜琮月感觉到二公主攥紧了自己手,说:“没什么,就是太突然了。” 大公主也皱眉点头:“正是,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从未发觉陈贵妃竟然如此面目可怖。说白些,难道这几日……她也等不得吗?” 宫里人人自危,不敢沾上一点霉头,陛下如今正是盛怒,审问了几天几夜,连今日也未曾出面。 皇帝那边竟然也当真不派别人主理皇后葬礼,只让姜琮月协同二公主。 二公主心神恍惚,年纪又小,姜琮月的身份更是不合适,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此刻看见大公主,正好灵机一动:“大公主,陛下说宫中没有人能主持葬礼,淑妃不合适,太后娘娘也不合适,毕竟规格不可越过元后——便让臣妇协理二公主。可臣妇未曾知道皇家规矩,又是新妇,实在汗颜,也担心二公主,若您有心,可否劳您过目看看?” 大公主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 她脾气很好,当年驸马纳妾也闹不起来,还是顾西望给她送去了十几个美男狠狠治的驸马。 如今有事需要她,她没有推脱的。身为内廷长女,她也知道自己来主事最体面。毕竟也立府成婚多年了,论年纪她还比姜琮月大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十分感激地和她交接了起来:“等到命妇和大人们来叩拜,您稍稍安排一下就是了……” 看着两人过去商事,二公主在廊下怔怔地看着,又仰起头看天上落下的阴沉的细雪。忽然觉得失去了力气,扶着柱子坐在廊边。 忽然间,有人轻轻拍了她的头顶一下,二公主抬头一看,这人已经猴子似的跳到她身旁坐下了。 “在干嘛呢?皇后死了,你这么伤心?” 身旁是顾西望欠扁的声音,阿昭忽略他脸上故作自然的姿态,继续抱着膝盖发呆。 “我才发现她没那么坏。”她忽然细声说。 顾西望上次和她吵架,被她说油滑媚上之后就没再跟她说过一句。听到这话,他一愣。 他傻眼地转头看着她,看见冷风吹过她的鬓发:“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坏女人,一定要我不好过,她才心里好受。可是现在她这样了,倒叫我不好受了。” 听阿昭讲完了整个过程,顾西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世界原来如此的不单纯……原来人人都在装。装知道,装不知道。装清醒,装堕落;装明白,装糊涂。 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阿昭一起萎靡地坐在那儿。 许久他说:“那你要原谅她吗?” 阿昭茫然说:“我不知道。” 厌恨了太多年,猛然间知道她真实的样子,让阿昭立刻转变印象,她也是做不到的。可是要继续厌恨下去,似乎也为难。 顾西望沉默了,埋头抱着后脑勺,像一条大狗似的蹲在那儿,嘟囔道:“就知道你心软……” “不,我不心软。”阿昭却突然抬起目光来,坚定地看着前方,从廊下站起来,顾西望愣了,从双手桎梏下抬起头看着她,二公主已经压着衣裙,往前走去。 “我不会原谅亦昶,我会让他后悔,知道害我的代价。” 顾西望久久地看着她离去,许久抱着后脑勺呼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耸耸肩,神情却像是欣慰。然后一瘸一拐地从栏杆里翻出来,跟上去,越走,腰越直。 命妇们陆续进宫来了,姜琮月低眉顺眼地跟在大公主身后,随着大公主打招呼。 大公主有些分身乏术:“琮月,你去那边指引一下勋贵内眷们参拜,我这边顾不过来了。” 姜琮月答应了是,过去却猛地撞到一个人。那人脸色变了变,拉尖了声音,问:“皇后娘娘丧仪,你怎么在这里胡乱行走!谁给你的胆子!” “你懂不懂礼数!?”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琮月发威 姜琮月愣了愣,这倒不是这人的气势把她镇住了,而是久在皇后灵前,她没想过还有人敢如此大胆,对着她跋扈放话。 她转过眼仔细看了看,这个夫人由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扶着,虽然她身着丧服,头戴丧冠,但模样可以看得出来精于保养,雍容优渥。 粗麻的外衣里头隐隐露出料子上好的袖口,梳理得黑亮整齐的发髻上,佩戴着素白的小珠翠,表示身份,实在不像什么普通人。 不仅这个夫人红着眼眶,她身旁扶着她的年轻女人也仇视地看着姜琮月,好像她随时会咬她们一口似的防备她。 姜琮月想了一想,预测是哪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夫人,也并不在意,客气道:“夫人多虑了,不如快些进去吧,都在等着你了。” 意思是别管她乱不乱走,这都不是这位夫人该操心的,少多管闲事。 见下马威不起作用,姜琮月依然从容不迫,这夫人霎时脸色变得铁青。 她揪着胸口,似乎被姜琮月一句话就气得不轻,伸着手指着她,说:“你这是对本夫人耀武扬威?我看你真是一朝嫁了人便以为鲤鱼跃龙门了,你是什么身份敢指使我!” 这话就很有说头了,姜琮月疑惑地挑了挑眉,于是静静地看着这人继续说话。 忽然,又插入了一道柔柔的声音: “娘,她也太猖狂了,依儿媳看她这么有恃无恐,是仗着自己嫁了薛小将军,是薛家的女主人,见谁都要指指点点一番,不然,怎么炫耀她嫁进了薛家这个好人家呢?” 年轻妇人虽然长得一副书卷气,样貌清丽,说话也细声细气。可这话语之中,却实在不中听,满满都是对姜琮月的鄙夷和厌恶。 温声劝抚着婆婆的同时,不忘淡淡地看了姜琮月一眼,转回脸去,轻“啧”一声。 杨氏出身书香门第,嫁的也是高门,是看不上姜氏这样的出身的。 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长媳,可杨氏并未将姜琮月看在眼里,视作自己名声的对手。 只是在知道这个姜氏嫁给了薛将军时,多少感觉有点不是滋味。她与丈夫虽然也是伉俪情深,但丈夫的人品相貌出身也是及不上薛成琰的。 勋贵中竟然有人嫁得比自己更好,更能担上她一直被人羡慕的十全婚姻,杨氏想起来便有些不舒服,因而越发的讨厌这个姜氏。 如今,见姜氏故意针对她们,杨氏一边鄙夷、不屑,一边又稍有些轻蔑地松了口气。 还好,姜氏眼皮子还是浅的,并没有她担心中做得那么完美。竟然一朝得志就猖狂,因为和他们家有旧怨,就在皇后娘娘丧礼上颐指气使,姜氏有几张脸够丢的? 谈书正好带着大公主的吩咐过来,在姜琮月耳边禀报。 姜琮月听了点点头,说:“丧礼的事由大公主看着,我全不操心,也请大公主多注意些烛火,这边的夫人我会应付好。” 见姜琮月不搭理自己婆媳二人,甚至还跟丫鬟搭起话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多起来,都在遮遮掩掩地看着这边的纷争,那位夫人被看得更是愤怒了。 她沉下脸,转眼一看陆陆续续停下马车下来的命妇们,突然拉高了嗓门,严厉端庄地道:“跪下!” 霎时间,所有人都一惊!包括姜琮月都转过头来看她。 这位威风凛凛的夫人端着袖子,当真是正义又愤怒至极,眼中酝酿出泪水,似乎气极了,伸出手指着姜琮月: “皇后娘娘崩逝,满宫的娘娘和公主都还没作声,你个小小的夫人就敢在这里多管闲事,莫非是把娘娘的丧仪当作你的戏台子不成?” 那夫人气得声音洪亮无比,一甩袖子:“娘娘尸骨未寒,就有人在此作威作福,对我们婆媳颐指气使,若是娘娘泉下有知,不知道会发多大的怒!” 姜琮月眯了眯眼睛,淡淡问:“这位夫人是哪家的?” 那夫人一噎,她儿媳妇也像是被梗住了,不敢置信:“你如此针对刁难我们,还敢问是哪家?” 她气笑了:“姜氏,你装傻便罢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傻,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 姜琮月慢悠悠点了点头,说:“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杨氏刚要脱口而出,忽然想起,她们没见过。 忽然间她的脸发白了起来,怎么没想到这个?难道姜氏当真不认识她们? 这时,有个夫人试探着帮腔道:“这可是谢太师家的夫人!岂能认不出来?姜氏莫非是在装蒜吧?” 谢夫人早已等不及了,破口大骂:“你分明针对我谢家,对我女儿屡下毒手,还有脸装不认识咱们!姜氏,你可真是生来一副会演戏的面相,厚脸皮又不怕臭名远扬是吧?” 原来是谢锦屏的母亲和嫂子,姜琮月心里明白了,更是笑了出声。 “原来是日前才被判罪的谢小姐的家人,失敬失敬,因为皇上圣恩浩荡,定罪没有累及家人,所以一直还不认识,不知道谢小姐是在怎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彬彬有礼地道:“如今是知道了。” 谢夫人脸色一变,气极了:“你敢羞辱我们谢府没有教养?!你一个被贬的御史之女,也敢羞辱我们谢府的教养?我们老爷可是太师,皇子之师!你究竟是何居心?” “非也,我只是看谢小姐的行为,去了解谢府的教养罢了,兰心蕙质的小姐,自然有兰心蕙质的教养。您身为谢小姐之母,想必也是言传身教,耳濡目染。” 姜琮月到现在还一点都没有波动,仍然彬彬有礼地对她颔首,谢夫人却就差没被气晕过去了。 这才意识到,她若是为姜琮月的话气急,那不就是认同谢锦屏做的事见不得人了。 谢夫人平了平怒火,身旁的儿媳杨氏就开口了: “姜夫人慎言,我家锦屏妹妹日前是行事急躁了些,但也是忧心二公主安危,将皇家血脉放在心上,去查明真凶,夫人不过是涉及皇嗣,在其中被牵连查问了一番,就有如此怨言,可也是不愿见皇嗣被害的真相查明?莫非为了皇嗣,这点牺牲也不肯做?” 这读过书的就是有水平,说话往往也更讨人厌,一番大道理盖在人头上,只要帽子越高越好,根本不顾及事实如何。 姜琮月笑了声,很好,杨氏踩中她的怒火点了。 若是从前,只怕她遇见别人不欢迎她针对她还会私下考虑自己有哪里表现得不好,现在,却只想像薛大老爷一般—— 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原来谢家的家教不止教了女儿,也教了媳妇。这指鹿为马移花接木公报私仇的事,还是得读过书的人来做才更明白。”姜琮月对身旁的谈书道,“只怕太师府上如今仍没见到谢小姐人吧。” 谢夫人和杨氏脸色愣了愣,不知道姜琮月在说什么。 皇帝封锁了消息,京中的勋贵还不知道大皇子被封肃王是因为什么。 谢锦屏最后一次进宫检举皇后,是在大皇子支持下进去的,谢家人自然还不知道,谢锦屏和谢家早已是皇后宫中的雷区。 即便皇帝认为她是大皇子的从犯,网开一面,还没打算好如何责罚,可现在谢锦屏也是被软禁着的。 只怕谢家人还以为,谢锦屏只是上次栽赃了她之后被罚,还乖乖地在什么地方关着呢。 “本夫人愿意为救二公主牺牲,只是若不是谢小姐生性愚蠢鲁莽,皇上不至于险些背负上赏罚不明的名声,本夫人也不至于陷身险境。蠢人呢,不仅能给别人带来麻烦,更是容易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看着谢家婆媳越来越震怒的脸,姜琮月觉得这个笑话还是很好看的。 “谢小姐的胆子可大得很,不仅敢栽赃诬陷本夫人,还敢诬陷身份更高的人。”姜琮月笑着说话,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两位夫人就庆幸今日还能进宫来吧。希望二位被传召的时候,还能如此袒护谢小姐。” 杨氏心中觉得有些不对,难道上次的事不止那么简单?可是,还能发生什么?从上次接了圣旨被罚了之后,谢锦屏就一直被关在乡下庄子里思过,也是为了让她避避风头。 还能做出什么事? 谢太师对女儿惹出的祸事十分愤怒,不想再管她,可女儿是娘的心头肉,谢夫人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精心护养了十几年的天之骄女,竟然折在一个御史的乡下女儿手上,何其不值! 若是没有姜氏挑衅她女儿,谢锦屏怎么也能风光出嫁,带回一个好女婿,让她在谢府、在京中都更有地位,安享晚年的! 废了一个女儿,谢夫人恨不得吃姜琮月的肉喝姜琮月的血。 听到这话,她哪里还像杨氏一个局外人能细想发生了什么,气得血冲上脑门,再也顾不了贵妇的形象,伸手就要去抓姜琮月的衣领。 “你这毒妇,在皇后娘娘宫中无礼不说,竟还敢咒我女儿——” 谢夫人刚怒火蒙蔽了头脑地去抓她! 忽然间,就被姜琮月狠狠抓住,她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挣脱不动。 姜琮月笑了,从前有人抓住她手腕时她动弹不得,只能跟着任人鱼肉,嫡母周氏,前夫李延德,推她下水的嫡母小儿子,他们都从未把她放在过眼里,以为她不过是个内宅女子。 可直到薛家之后,她心情不再郁结,吃上有人关心照看,日日都是将门的饮食,已感觉有气力了不少。 人气血足的时候,是根本不怕别人欺上头来的。 她反握着谢夫人的手臂,道:“谢夫人是还想在这里动手吗?” 姜琮月猛然拔高声音,气势十足:“皇宫禁内,娘娘灵前,胆敢在此无礼,谢夫人有几个胆子,敢置喙皇上亲自下令的本夫人协理皇后娘娘葬礼啊?” 一瞬间,谢夫人和杨氏都瞳孔缩了起来,尚未明白过来听到了什么。 “谢锦屏做的恶事,本夫人看在娘娘身后的份上,尚未有心思与她计较,却叫你们蹬鼻子上脸了!” 她高声道:“来人!” “把这两位扰乱娘娘丧礼的人看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杨氏悚然一惊,忽然间错愕不已,察觉了不对,往后退了半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凤梧宫的宫人都涌了出来! “姜夫人!” 来的都是皇后身边常用的宫人,都听了皇后死前的吩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着姜夫人走。 当即,他们也不顾请示谁,几个太监嬷嬷毫不犹豫地就上去按住了谢夫人和杨氏,往偏殿里拽。 谢夫人惊恐不已,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姜氏、姜氏!姜氏她不是抗了皇后赐婚的旨意吗!怎么会奉旨协理皇后葬礼?!皇后宫里的宫人,怎么可能听姜氏的话!? 杨氏也猛地睁大眼睛,姜氏?她凭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封爵的命妇,怎么能协办国母的丧礼?连她都不敢想有协办自家长辈丧礼这样大事的资格! “你!你们放开本夫人!”谢夫人目眦欲裂,愤怒地大声喊,“本夫人告诉了我家老爷,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来抓人的为首是皇后的总管太监,带着品级的袍服外面罩了一层麻衣。他眼睛一凝,他把皇后当作自己的亲母亲一样孝敬,好不容易在宫中混到了一个总管。 可就是这个愚蠢的谢家小姐,害死了他家娘娘! 总管太监扬起手,毫不犹豫给了谢夫人一个巴掌! “放肆!”他的声音不再尖细,终于也直起了因为皇后的死而弯下的腰杆,目中闪着金光,“娘娘钦定的姜夫人主事,陛下下的口谕。你胆敢不听从姜夫人命令,就是抗旨!” “既然抗旨,咱家也不必对你再行礼遇!” 总管太监拽着谢夫人的头发,狠狠一拖,在女眷们的尖叫声中押着她去偏殿。 经过姜琮月身边时,向她点了一点头。 姜琮月回过头,刚刚帮腔的那个夫人见婆媳二人被毫不犹豫地抓走,已经僵立在原地。 她对她颔首,笑了一下。 可那夫人却已经吓软了。 好可怕……好可怕。 那姜夫人,不是说性情温懦不敢惹事吗?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我扛得起,自然乐意扛。 仁善温懦? 把人逼到那个份儿上了还仁善温懦,不过是身后没有人撑腰罢了。 姜琮月丝毫不顾别人的眼光,泰然地转身走了进去。 而殿中的命妇们陆陆续续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再看向她时都颇有些噤若寒蝉的意思。 再看她与大公主相谈不卑不亢,和二公主更是亲密如一,不由得对视几眼,都是明白了。 ——这位姜夫人,有后台,根本不怕事,根本惹不得。 后面的丧礼上便没再出现什么事。 审了几天几夜,皇帝才觉得自己刺疼的脑子稍微缓和下来一点儿了。 皇后的死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本来给亦昶安排的年后出京只怕也不行了,朝中议论纷纷,都言大皇子野心可怖,竟然为了推生母为后,名正言顺留在京中,不惜刺杀国母。 荒唐! 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知道,不能是那么城府浅显的人,即便要毒害皇后,也是像设计二公主落水那般隐秘的法子。 可偏偏这浅显的城府还真把他绊住了。 皇帝本来想等几年后,让陈贵妃做继后,让亦昶反省够了,再挑个时机回来。可现在陈贵妃这一步断了,亦昶根本没有时机回京。 难道只能一直淹蹇在西北那个地方?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查问出谋害皇后的凶手是谁,此事才能断个分明。 可这竟是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所有人审问了上百遍,还是没有凶手的线索,好像真的就是皇后和陈贵妃其中一人干的一般。 奇了怪了,还查不出痕迹不成? 皇帝焦头烂额,就要叫身边的人不好受。 他看了眼薛成琰,突然严厉声音问:“这都几日了,你这个伏波大将军,还没有找出线索来?” 薛成琰眼观鼻鼻观心:“臣只擅带兵打仗,不擅查案缉凶。” 皇帝恼了,停下来指着他:“你在军营里出了凶杀案,难道你也不查?那又是谁管!” 薛成琰平静道:“顾西望。” 皇帝:“……” 让他信顾西望去查真凶,不如信皇后是自尽的。 这天也聊不下去了,皇后的丧礼他还要出席,只能暂时将查案搁置,沉着脸起驾去凤梧宫。 到了凤梧宫,他才发现在抓人。 皇帝沉着脸问:“那是在抓什么人?” 有薛成琰近侍在身边,大太监也不敢抢先答话,只能请示地看着薛成琰。薛成琰刚得了消息,知道是媳妇干的,也气定神闲,拱手回答:“回皇上,是有人在皇后娘娘宫中扰乱滋事,刚被抓起来看住,以免坏了娘娘丧礼,还待稍后再审问。” 皇帝皱了皱眉:“谁家的?” 薛成琰淡淡瞥过去一眼,把这个名字念全了:“谢锦屏小姐的谢家。” 就是因为这个谢锦屏,才生出这许多的事来。皇帝想起来也生气,又想到谢锦屏还没来得及处置这件琐事,头更疼了。 当即也不再过问了,烦躁地大步向前走去。 “叫看守的仔细问!他们是怎么养的女儿。” “那谢锦屏呢?”薛成琰跟上去问。 皇帝顿下来想了想,索性把这个烦心事随手一笔带过:“多嘴多舌,自作聪明,栽赃皇后,找个庙堂叫她做姑子去,别在京中作妖。” 薛成琰和看守的太监对了对视线,太监立刻一点头,对他微微地笑了笑,表示这下拿捏住分寸了。 送皇帝仪仗走后,太监才收敛了笑容,转身往关押谢锦屏的地方走去。 皇后娘娘还给他交代了事呢。 一个小太监正坐在门口不耐烦地看着水,总管太监问了一句:“这是给谢小姐熬的?” 小太监道:“正是呢,公公,这谢小姐身体也太差劲了,不过就是看着别人被拷打,竟然自己差点病重了,上面说不让她在宫里熬死了,就是吊口气儿也得活着送出去,所以叫我熬药呢。” 总管太监点点头,和蔼道:“皇上下旨处罚她了,我来送她去受罚。” 小太监高兴得不得了,连忙道谢:“多谢公公救急,那小的就去别地儿忙活了!” 总管太监看着他远去,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笑了笑,才拎着药罐子走进去。 谢锦屏正畏畏缩缩坐在墙角,一向风光无限的谢才女关了几日,已经是一副憔悴得抽了魂的模样了。 总管太监皱了皱眉,这样可不行。 他把药罐子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给谢锦屏倒了一杯,一边撒着袖口的药粉,一边说:“谢小姐啊,皇上的旨意下了,你可算是能放心了。” 浑浑噩噩的谢锦屏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皇上判了什么?” 直到此时,只怕她还在盼着自己那树大根深的谢家能救她回去呢。 总管太监眼中笑意更深了,慢慢用杯盖拂着药,背着她说:“也没别的,只是今日皇后娘娘丧礼,谢家夫人和少奶奶进宫来,扰乱滋事,被皇上过问了一句,龙颜大怒,所以也想起来给您一块儿做个了结。” 谢锦屏脸色大变,窒住呼吸摇着头,不可能?她那端庄的母亲温柔的嫂子,怎么可能在皇后丧礼上闹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皇上说,您在宫中碍眼,随便找个庙堂打发做姑子得了,从此青灯古佛的,也能得个清净,让您的心性啊,干净点。” 总管太监端着药转过身来,如愿看见了谢锦屏苍白的脸。 啧啧,这模样倒是有些姿色,只是太病弱了,得下剂猛药。 “姑子?皇上是叫我出家?怎么可能,我可是谢家的小姐,我父亲是太师!” 谢锦屏惊恐不已地抓着破烂的被褥爬起来:“我还没有嫁人,我怎么能做姑子!?这是要毁了我的一辈子吗!” “那也是可惜了。”总管太监似乎对此非常赞同,说,“照您原本的家世品貌,其实就是大皇子都配得,只可惜此事太大,若是让京里的儿郎知道了,只怕没人会接受你了。” “喔唷,可能也就大皇子殿下还不嫌弃你了,毕竟你们也是同病相怜的,大皇子也要去西北当肃王了。那边山高路远,可是离京万里,纵然手里有一方封地,可也再难出现在京城的人面前了呀。” 太监总管遗憾地摇了摇头,又道:“哦,谢小姐,快喝药吧,喝了药就得去辞行了,咱家会为你挑个好点的庙堂,日后家人避着人耳目,还是能来看你的……” 白瓷碗递到自己眼前,谢锦屏颤颤巍巍,两眼失神地接过来,放在嘴边却喂不下去。 家人来看她?怎么可能还会来呢,她父亲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 那就是她的未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不该这样的。 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的。 谢锦屏颤巍巍将药喝尽,埋头吞咽间,却忽然眼前闪灭大皇子撩开帘子时看着她的脸。 药喝完了,一个念头却冒了出来。 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那最后豁出去一次……又如何? 忽然间她感觉眼前花了起来,头晕又发热,药碗从手中跌落下去,谢锦屏歪倒在地上。 总管太监泰然自若地看了看周围,将这人背在自己肩上,扯了条麻布一盖,拽了拽她的胳膊,沿着没有人的小路去了另一间屋子。 等他出来时,拍了拍衣袖,好似没事人一般。 这位谢锦屏小姐,胆敢联同大皇子往娘娘身上泼脏水,你这辈子,可都别想好过了。 太监总管笑了笑,消失在宫墙间。 … 姜琮月跪拜着,忽然听见:“皇上驾到。” 她行完了礼起身,退让到一旁。 皇帝一进来就皱着眉,脸色阴沉着,叫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他亲自给皇后上了炷香,才转回头来,打眼看见了站在人群中低调的姜琮月。 他又看了看另一边静静站着的薛成琰,不禁眉皱得更深了!这对夫妻,像是知道了他要发脾气似的,一个比一个低调,一个比一个逆来顺受! 薛成琰跟在他身边几天,竟然一分错处都没有挑到。 皇帝转眼看了看这灵堂,忽然发现了盲点,提声道:“这烛火是谁看着的?那侧殿之中熄了也不知道点上!” 姜琮月一抬眼睛,先是迅速地和对面的薛成琰对上了目光。 来了。 两人眼里都写着这意思。 早就知道不对,皇帝哪可能让她独管这么重要的皇后丧仪,这么大一场仪式,挑问题的机会可太多了! 因为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姜琮月心中毫无前几次的惊慌和焦急,甚至还升起了一丝兴奋。 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皇帝。皇帝也只是走个过场问一句,装模作样完了就要问罪了,当即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姜琮月早已在看着自己了。 那双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眼睛,叫皇帝吓了一跳。 他冷了冷神情,抬手喝道:“姜氏,是不是你?” “朕命你来暂管皇后丧仪,你就是这样糊弄了事?你莫非心中还对皇后赐婚心怀怨恨!” 在场众多的勋贵命妇们都吓了一跳,纷纷看过去! 姜氏? 皇上当众点姜氏?还说她暂管皇后丧礼?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就交给她来做了?! 与皇帝设想的不同,在场的众人最先想的不是姜琮月有多不靠谱,没有管好事情,而是第一时间一惊,意识到姜琮月的地位! 原来这位薛家长媳,连在宫里也如此有脸面? 皇帝喝斥完,一动不动指着姜琮月,却半天没见到她慌张跪下请罪的模样,反倒是僵持久了,让自己下不来台了。 看了半晌,皇帝脸都要青了,才有动静。 姜琮月缓缓地从人群中出来,到前面行礼。 “皇上息怒,娘娘身后,皇上心情为之郁结,臣妇自然无有不认同。忝居此位,却未做到让皇上满意,臣妇愿领罪。” 皇帝愣了。 一时间,指着她的手都僵住了,不知道往哪摆,接下来该说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姜琮月在他面前服软认输,竟然都不争辩一下就认了? 皇帝嘴唇颤动了半晌,才手指一硬,发泄地一甩,背到身后:“既然知道,那便该罚——” “父皇,您误会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宫人刚刚告知了大公主,大公主匆忙分花拂柳过来,眼中带着几分对皇帝的怨怪:“父皇,姜夫人一早便知道自己领事不妥,求了儿臣来管,如今您这样说,儿臣也是委屈。” 皇帝猛地傻住了,什么?姜氏求了大公主来管? 这么大的权力,能掌管皇后的丧事,是多少人求不得的露脸机会,她竟然不贪心? 他猛地看过去,姜琮月低着头,仍然安静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皇帝心里却烧起一股邪火来。 糟了。 又中了这个女人的计了。 可是局面已经架到这里来了,大公主语气里带着委屈,抱怨他:“儿臣是听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所说,娘娘历来节俭,也不愿身后多加奢靡浪费,偏殿的烛火点得太盛,若走了水反倒不好,才叫撤去的。” “您这样说,叫儿臣岂不是两头不是人了?” 大公主语气淡淡的,可那委屈早已叫人听得明白了。皇帝无话可说了,自己倒尴尬起来,自从指婚给那个花心的驸马之后,大女儿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怨自己的。 只是为了大局才忍着。 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情分是有些不一样的。如今这点小事还要当众责骂,岂不是把她的面子往地上踩。 皇帝的脸又铁青了,这样一来,那姜氏刚才认罪不就是为公主负担了?他不仅不能罚她,还得安抚她…… 皇帝气得牙关咯咯响,却还是只能僵着脸,半晌缓缓抬手,软下语气来:“没有,没有,晨儿,父皇只是有些悲痛,所以急了些,哪是指责你呢?” 他阴冷地看着姜琮月,见对方根本不抬头,心中再气,也还是只能去哄女儿。 可大公主却像是不会再原谅他了,只是淡淡地道:“谢父皇体谅。” 皇帝憋了口气,忍了半晌,究竟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冷冷看向姜琮月:“朕错怪姜夫人了,看在皇后尸骨未寒的份上,姜夫人也体谅朕的心情。” 姜琮月低头道:“不敢,皇上要治罪,臣妇自然是认的。” 大公主去把姜琮月扶起来,说:“夫人不必认罪,这本不是你的事,再说本宫也没有做错,还多谢父皇原谅了。” “姜夫人,我们去看看偏殿照管得如何吧。”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皇帝一阵气闷。 他也无计可施,只能甩袖去了后殿。 姜琮月和薛成琰交换了眼神,跟大公主走到无人处,屈膝行礼,说:“多谢大公主相救。” 大公主叹了口气:“这倒没什么,你也是情急,若不找我,你就要出事了。父皇的性子我了解,势必会抓住这点小事闹大的。” 向来脾气温和的大公主,提起父皇来却是这样淡淡的,透着股烦躁和她自己也没察觉的轻蔑。 再是别人畏之如虎的天子,也是大公主眼里拿女儿的一生换制衡的冷血之辈。 姜琮月还是认真地向她行了大礼。 “别,别跟我这样。”大公主把她扶起来,“薛成琰和阿昭都是我带着长大的,长姐如母,你既是薛成琰的媳妇,又是阿昭的恩人,我并不介意帮你什么。我更是见不得,父皇借着别人的丧事来满足自己的心意。” 姜琮月愣了下,这是第一次接触,可大公主似乎也和别人描述里忍让和善的模样不尽相同。 她和阿昭身上都有股韧性,和对皇权发自骨子里的淡淡轻蔑,敢于提出皇父的缺点,这是在那些皇子身上也没见到过的。 “你叫姜琮月?”大公主已经跳过这个话题,她刚才听了一耳朵并没听明白,现在才问,“我名叫元晨,你跟他们喊我姐姐就是。” 姜琮月垂下眼去,竟然稍微有些慌乱,她向来是别人的长姐和长嫂,尽心尽力地抚养着别人。这是第一次,有个姐姐,让她躲在她身后。 半晌,她轻轻说:“您真是个好人。” 大公主却笑了,知道她在说这件事,浑不在意: “我扛得起,自然乐意扛。”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陈贵妃自绝 她又想起来,压低声问姜琮月:“皇后娘娘崩逝,起码要守孝好一阵子,你和薛成琰新婚,可准备要子嗣了?” 姜琮月摇了摇头:“未曾。” 大公主上下拉着她看了看,说:“难为他年轻气盛的,遇上这个时候,你们可得分房睡。” 姜琮月笑了声,道:“他不会闹出乱子的。” 这倒是真奇怪,姜琮月从未和人聊起这些亲密的事,大概是从前没有密友,后来相熟的又未成婚,自然不会提起。 可和大公主提起来,就像自家姐姐一般自然。 大公主点点头:“那倒是能放心他,他可不是我那驸马。” 话语间鄙夷,似乎驸马闹出过这样的乱子。 姜琮月不喜欢多问别人的事,可此时,面对大公主,她似乎冥冥中意识到这是一段什么关系的展开之始,于是,难得地接下了话茬: “驸马近日惹您生气了?” 一说起驸马,大公主显然满肚子的不屑。 “他成日里招猫逗狗,这个孝期还不知道把他憋成什么样。要是他闹出事倒好了,能让他滚出去,滚得远远的,和离就更好了。” 姜琮月心念一动。 如果没有那个驸马牵绊,大公主想来不会是现在这样。 提到和离,大公主才想起来姜琮月前夫的事,又担心了两句:“你和……云安侯,对吧?成婚有三年,未曾要子嗣,是他不行,还是你身体不大好?” 这个姜琮月也不知道,她说:“其实我和云安侯从未圆房过。” 听闻了此事,大公主眼睛都瞪大了。 “还有这等事?我估摸着他真有些问题。”大公主垂眼沉思片刻,说,“你手伸来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按住姜琮月的手腕,仔细把了半晌:“我这些年也有个爱好,养生健体,也是久病成良医了,找太医学了一些。” 大公主凝神把了半天脉象,把姜琮月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松开手:“你这身体倒还好,就是身弱了些,平时吃得不多吧?” 姜琮月愣神着点了一点头:“食欲是不大行。” “你得多吃些好的,那大鱼大肉的,别怕往肚子里塞,别人吃不得,你吃得。先把自己吃饱了,才有气力,气血才充足。”大公主换了只手把脉,继续凝神想着。 “我那儿有血燕,你吃了好。哎,薛府也有吧?指不定比我那儿的还好呢,你回去叫薛成琰,或是你婆婆给你找来吃,说你要养身体。他们那不知道什么好的,来问我,我有。” 大公主握着姜琮月的手腕,看了看,说:“看你这手腕细的,再瘦些,以后别的夫人推搡你,都打不过了。” 姜琮月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头又沉默下来,任她握着自己的手腕,微微哽住了。 她亲娘王氏怕她吃多了,太笨重,不讨人喜欢,也怕她长得太高,嫁不得好人家,不让她多吃。 姜琮月遮遮掩掩地长到如今这个头,也是女眷中个儿高的,与李延德总是平视的。也就是薛成琰的出现让她松口气,她不必怕自己太高了。 她的胃口还是不好,进了薛府之后才跟着众人吃得多了些。 这种感情又羞涩,又难堪,又畏怯,这些都只是淡淡的,可却也像一大团温暖的浆糊,把她的心口泥泞地糊着,把那个漏风的洞糊起来。 这世上有人盼她长得高,愿她健壮。 那些蒙灰的羞怯的,横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贫瘠和不安,只是逢了一点热风,就被吹散了。 她难得有些面对长辈的羞怯,垂着头说:“我知道了,多谢您。” 大公主手撤下来,道:“现如今是皇后娘娘孝期,我不好同你多说什么,若夫妻之事上有什么不妥,你日后也可来公主府问我,薛成琰也是个毛头小子,你也同新婚无异,别叫有什么误会才好。” 大公主这么关心,姜琮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点头道:“若有那日,必定会去叨扰您的。” 正说着,外面有人尖声冲进来报讯:“不好了!陈贵妃自绝了!” 两人猛地抬起头来,眼瞳一缩,立刻起身走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救下来了吗?” 皇帝刚在后殿看着皇后停灵的棺椁,心情有些复杂。对这个妻子,他心里算满意的,相伴也有二十来年。 她死得如此蹊跷,而死前自己也未曾满足她的心愿,皇帝心中有一丝愧疚。 他不敢多看皇后灰白的脸庞,停灵七日之后,皇后就要入陵寝了。 他转头在灵堂里踱步,任由宫人们沉默地忙活。 忽然却听见有人喊:“陈贵妃自绝了——” 皇帝一愣,霎时脚步停下来,脸色大变,快步迎向冲进来的太监,拽着他道:“说清楚!人活着没有?” 太监瑟瑟发抖地喘着气,道:“太、太医已经去了,娘娘还没醒,但、但留了遗书。” 皇帝脸色一变,迅速丢下他赶过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凤梧宫里所有人都打懵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正在前殿的各位命妇和勋贵都惴惴不安地看着御前侍卫突然涌出来,把前殿围了起来,所有人都不准离开。 姜琮月眉头一皱,她直觉陈贵妃自绝是与大皇子有关,这很可能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阿昭看见她们两个回来,也着急得很,越过人群走过来,说:“走,快跟我过去!” 于是在众多勋贵们众目睽睽之中,姜琮月就被两位公主不由分说带走了,只留下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 不由得有人暗自咬牙。 这姜夫人怎么这么受重视?连两位公主都器重她!竟然还能直接参与到陈贵妃自绝的事里面去! 阿昭拽着姜琮月,跟大公主一起去了关押陈贵妃的宫殿,看见皇帝的人已经把宫殿围了起来,不由得有些焦急。她踮起脚探头看了看,见殿前带刀守着的正是薛成琰。 她稍微放下心来,薛成琰要是知道什么的话肯定会告诉琮月姐姐的。 她拉着姜琮月和大公主在旁边静候,压低声道:“琮月姐姐,你最聪明,你说陈贵妃这次自绝是不是大皇子指使的?我们能不能把他拉出来受罚?” 姜琮月也在沉思,她并不了解陈贵妃,但知道这肯定对她脱罪有利。 “如果我们能证明大皇子指使的话,那大皇子这次后果可就大了,为了脱罪,不惜让生母以命相博。”姜琮月飞速思考着,“之前有什么人守在外面?谁知道大皇子来过没有?” “他来过,有人看见了。”阿昭笃定道,“只是不知道怎么证明他唆使陈贵妃。” “不需要证明,只需要疑心。”姜琮月告诉她,“就像皇后娘娘的薨逝,也不需要证明是陈贵妃干的一样,只要皇上疑心了,结果就注定了。” 阿昭明白了,坚定地点点头。 大公主看着她们说话,还有些没跟上状态,听到这里才愣了神,抓住阿昭:“阿昭,什么情况?你和亦昶怎么这样了?” 阿昭这才将自己落水和皇后被诬陷的事告诉了她。 大公主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失神了好半晌,最后抬头决定道:“我肯定不会助纣为虐,你们要我帮忙,便告诉我。”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在她心里,阿昭比大皇子亲近多了,根本没考虑过站谁的问题。 恰在这时,姜琮月余光瞥见皇后的总管太监从角落里走出来,她招手叫了:“谭公公。” 谭太监过来和她们行礼,鞠着躬道:“公主和夫人在这里做什么?” 等听说了陈贵妃自绝,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精彩纷呈,像是知道什么内幕,但又不能说。 半晌,他一抱拳,道:“几位请稍安勿躁,在这儿等着,随咱家一起,看看戏。” 姜琮月带着疑惑打量他,谭太监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冷笑,似乎是对大皇子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招。 皇帝看见陈贵妃的时候,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好在她身体不错,割了手腕也没流太多血,还能救回来。 他拿着那封遗书,看着上面恳切的血字,满心里不是心疼、不是疑惑、不是震惊,而是满满的——烦躁! 又出事,这一个个到底要出多少事为难他? 尽管知道这种想法凉薄,但皇帝还是忍不住怨怪皇后,就不能好好地病死吗?为什么非要遇到刺杀这么大的事,这陈贵妃也是,又没准备把你下大牢,你又是没事寻死干什么? 他看着这封血书看了半晌都只觉得脑袋发胀,半天看不进去,只能递给大太监道:“你来读。” 大太监都吓了一跳,这么重要的东西让自己来读,皇上这是真不把陈贵妃的命当回事啊。 “皇上……陈贵妃说,刺杀不是她干的,她与皇后娘娘有二十年姐妹之情,愿意随娘娘葬入陵寝,去地底下服侍她,还望皇上不要再为处置她为难,就当她与皇后娘娘一同被刺杀了。” 大太监小心翼翼地抬头,这言辞恳切,看得他都心酸了,可在皇上脸上看到的不是什么感情,而是似乎很无语。 “她要寻死,就不能先告诉朕吗?”皇帝按着额头,怒火已经快压抑不住了,“要寻死,就不能悄悄地寻死?她和皇后姐妹情深,那皇后挨刀子的时候怎么不夺过来捅自己?勋贵都到齐了,她出事了,让人听见了,又是想让朕怎么处置她?” “她死不死,朕都为难!” 拍着桌子发泄完,皇帝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抿了嘴角,闭闭眼摆摆手:“叫太医好好看着。” 太监的心都有点凉了,皇上从始至终在意的也只有自己的立场,烦的是这些女人的死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对她们的命运,没有一点儿怜惜的。 处理朝政,是一件很难的事。 尤其是当你身处高位,对所有事情拥有最终决定权的时候,一切事情就都堆到了你身上。面对你的权力,别人的态度是不敢坚定的,以至于你让别人提议,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的;他们是真心的,这个决定又是不是正确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切都要靠自己来判断、自己来想。 就比如陈贵妃,他想褫夺位份,贬为庶人,这样似乎才能勉强平息守旧党的怒火;可是他又清楚这不可能是陈贵妃干的,他处罚了,陈贵妃家族不会愿意,大皇子更是会和他离心。 可如果不判?那就得投入人力资源,一直查。 关键是查不出来吧,还会被人误会他是偏心大皇子,所以不处罚他的母妃。那朝中将有大批墙头草投效大皇子,为了这份“犯错也不被罚”的荫蔽。 大皇子和三皇子太早分出优势,这是他不乐见的,况且后面还有几个小儿子没长大呢,焉知会不会有更好的? 翻来覆去想、翻来覆去想,皇帝的头脑早被大大压榨,性格也变得多疑暴躁。 高处不胜寒,他什么都能干,也意味着什么都不能轻易干。 皇帝只觉得很烦躁,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占据了他太多的心力,他当皇帝不是为了处理这些宫妃争斗的家务事的,他还对天下有筹划。遇上这种事,只想速战速决,从这些烦心事里抽身出来,专心去布局江山社稷有关的大事。 也许他是得培养一个狗头军师,帮自己动脑子了。 谁合适呢? 他想了一圈,竟然想到了顾西望。 他都觉得有些离奇,不过他所熟悉的人里,没有谁像顾西望一样精力充足,又爱管闲事,还一堆歪点子了。 反正也不是要他做决定,只是给自己提供点新鲜的思路。 皇帝索性放任自流道:“去把顾西望叫过来。” 于是,在太监、众勋贵、姜琮月和二公主等人、以及薛成琰的震惊中,顾西望莫名其妙地被叫进了殿里。 他横竖摸不着头脑,看着殿外等着的姜琮月和大公主二公主,对他们点了点头,又在殿前和薛成琰交接了目光。 “皇上叫你来干什么?” 顾西望目光清澈而迷茫,挠着头:“不知道啊。” 于是他被薛成琰一拍背走了进去,看见陈贵妃满身的血躺在榻上,吓得一激灵就跪了下去。 皇帝放下帘子,只滚过一张遗书来,坐在后面道:“顾西望,你素来有主意,你来给朕说说,陈贵妃自绝,要怎么办?” 顾西望傻眼了。 问他? 他不是要死了吧,这什么鸿门宴。 他绞尽脑汁地运转着头脑,磕着头看那篇遗书,在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之余不忘见缝插针地为自己的阵营效力: “臣以为……呃,自绝这么大的事,陈贵妃肯定是知道不妥的,只是逼到绝境了,死了还更好,所以冲动了点儿。” “由此也可以看出,陈贵妃大约真的并非刺杀皇后娘娘的人,若她刺杀皇后娘娘,那肯定是为了自己当皇后,可自己死了还咋当皇后呢?” 皇帝摸着胡须,点点头。 “此事……臣看来,有两个办法。” 自己都没想出怎么解决好,他还有两个办法?皇帝觉得还是找对人了,颔首道:“你继续说,说得有理更好,若你是放屁,朕一句也不会听。” 顾西望满头是汗,说:“贵妃的诉求其实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若她死了,那当作两人一同被刺杀即可,当日出现在凤梧宫的人也有数,能找出来审问,真凶日后再说。这自绝是有罪,陈大人也不好闹什么。” “若娘娘没事,那她受这么大一场罪,不是已经受罚了吗?那您可以将陈贵妃垂危的消息模糊地传出去,让人以为是您处罚的,那也能暂时平息口角。再转告陈大人,给他机会让他来查真凶,为自己女儿洗冤,他想来积极得很,就不用再劳烦皇上您费事了。” 皇帝沉思了一下,觉得这小子脑筋动得确实快。他一想没什么问题,又继续问:“那亦昶,朕要如何处置呢?” 顾西望的脚趾把鞋底都要抠掉了。 他这可是涉政啊涉政! “大皇子殿下……臣以为不可在京中久留,最好即日出发,一是能做惩罚之意,二是以免再生事端,在出行的仪仗上,再减掉八成,封地的用度再削减一些。表面说是为国母服丧,但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认为是皇上对大皇子生气了,也勉强能应付过了。” “皇上已经查问了几天,都没有查出凶手,凶案过了头几日就不是最佳查案时间了,会成一桩悬案;目前最大的可能,还是先将陈贵妃认作凶手,对她和大皇子都加以削减,略低调几年。等到大皇子有机会做出政绩,或是陈贵妃有什么大功劳,再考虑恢复。” “而查案之事,皇上可以全然不必管了,交给陈大人。告诉他,不是皇上不想查,是想把主动权交给他,只要他努力,就能给女儿脱罪,皇上还是信任陈家的——陈大人想必也会感恩戴德。” 皇帝按着胡须停下来,思索了半晌。 最后说:“薛成琰说的倒是真话,原来在伏波军里,真是你管着查案缉凶这一块。” 顾西望惊了惊,没想到好兄弟还给自己这么长脸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皇帝心道小看他了,从前只当他是纨绔,可没想到顾西望到底也是在军中三年,做了三年的顾参谋。 照薛成琰较真的性子,顾西望要是没什么本事,早就被他赶回来了。 他摆手道:“你出去吧。” 顾西望道是,撅着屁股躬身退出去一半,又走回来,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问:“陛下,这话我可以告诉薛成琰吗?” 皇帝隔着帘子扔了个竹简过来:“什么都想着告诉他!你能藏得住什么话?” 顾西望把脚一缩躲过了,嘿嘿讪笑着往后退出去了。 刚退出殿门,就一屁股撞上薛成琰。 顾西望这才直起腰来,薛成琰看了他一眼,他苦涩地说:“皇上不让说。” 薛成琰看了殿里一眼,那珠帘还在微微晃动着。他点点头,道:“这是皇上器重你。” 顾西望苦着脸,越过众侍卫走下台阶,走了没几步脸上的苦涩就消失了,冲着阿昭和姜琮月这边耸了耸肩,挂着笑容,脚步越走越快。 保什么密?他要是没问那一句,皇帝多半会怀疑他背后和薛成琰互通消息。 可这说了就不一样了,他还特地在殿外和薛成琰大声说不能告诉。 皇上你就猜吧,我到底告没告诉? 他正笑盈盈地走向她们,忽然又来个小太监扑在地上,抓住谭太监的大腿。 “不好了!不好了,公公,又出事了!” “刚刚、刚刚谢锦屏小姐,和大皇子……” 顾西望勃然变色。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抓奸在床 谢锦屏和大皇子抓奸在床。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傻了,顾西望甚至是张大了嘴,见鬼一般迷惑又惊恐地看向报信的太监。 姜琮月眼瞳一缩,第一时间看向了谭太监,只见他泰然自若地问:“在哪?谁发现的?” 她心头一宕。 立刻就明白了。 皇后娘娘,后招在这呢。 果然,她不放过大皇子母子,也不会放过谢锦屏。 孝期出这样的事,这两个人可都完了。 大皇子至今还没有定亲,不知道是看上哪家贵女,但总之是在待价而沽。有谢锦屏这回事,他是没法娶一个名门贵族的王妃了。 直接斩断了他未来大半助力…… 而谢锦屏毁了大皇子前途,估计也会受到报复。 这一手太狠了。 她和阿昭对了对视线,心照不宣。 “赶紧过去看看!在孝期出这样的事还了得?”阿昭立刻大声道,“前面的勋贵们知道了吗?谢夫人和她儿媳知道了吗?” 大公主却看明白了,按了按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而是说:“我去。” 转头道:“本宫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事,母后尸骨未寒,竟能发生这样荒唐无耻的事情?带路。” 她和大皇子没有利益冲突,又是监管丧礼的人,比二公主去合适。 阿昭愣了下,脚步退回来,感激地看着她。 幸好大公主是帮着她们的。 … 大皇子现在已经恨不得掐死谢锦屏。 他死死掐着这个女人的脖子,掐得她面色发青,嘴角都有血迹溢出,贴身侍从吓得不行了,跪下抱着大腿求他:“殿下,殿下!这是谢家的小姐啊!谢夫人今日还在宫里!” 大皇子何尝不知道,但他只想杀了她! 他在御前跪了几天几夜,早已疲惫不堪,从关押陈贵妃的地方出来后,来到从前自己短住过的皇子所沐浴更衣,再去皇后灵前。 他在宫中住的时日短,没什么势力,只能让贴身侍从去烧水找衣服,自己在内室之中,因为太困小憩了一会儿。 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就躺着个谢锦屏。 大皇子一瞬间就瞳孔剧缩。 还来不及掩盖痕迹,就有一堆太监宫女端着洒扫工具进来,他们是例行打扫皇子所的,不知道大皇子在这里。 一进来,所有人都吓得愣住了,反应过来慌忙磕头求饶。 “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要是一个两个人,他可以杀了了事。 可这么多人怎么杀?洒扫皇子所的宫人全死了,父皇难道又查不出来? 大皇子全身发冷,生来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完了,那种无力的恐慌席卷了他,他手脚颤抖着,慌乱中只能阴冷地说:“本宫小憩一下,是谁把这个女人带进来的!” 但这解释依然太苍白了,大皇子知道。接二连三的陷入被动,他怕的不是被栽赃成功,而是父皇对他的能力失望了,连这么简单的算计都解决不了。 他掐着谢锦屏的脖子,像死刑犯清晰地等着上路那一刻。 谢锦屏被他掐醒了,艰难地咳嗽着,双眼通红。 她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那又如何呢? 这正是她想要的,嫁给大皇子,去西北做王妃,纵然丢了体面,可去了西北之后体面就回来了。 到时候她是王妃,谁还敢说她这个王妃怎么来的? 她艰难道:“大皇……子,是……我,谢锦屏……” “诬陷……皇后,可是你帮我……的。” 威胁他别忘了他们是同谋这件事,谢锦屏眼中带着决绝。大有一股只要大皇子要把她丢开,她就会鱼死网破的意思。 亦昶的手气得颤抖了半晌,脸上演化不出任何表情来,他从未发现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能如此误事,竟敢威胁他。 这下他狠狠收紧了手,把谢锦屏拉近:“是不是你安排的?” 依谢锦屏的心性,他现在觉得真的很有可能是她自己觉得余生无望,干脆把名声贞节赌上换一个王妃之位。 反正他要离京去封地,谢锦屏做过什么都会随西北的风沙湮没了。 回宫这么多年以来,即便残害亲妹、栽赃母后这么大的事东窗事发,他也没有如此慌乱过,所有的安排都彻底被打碎了。 谢锦屏却柔柔地笑了笑,不管是谁干的,她都当是帮她了。 “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殿下,您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认下我。我有救,父亲就不会放弃我,你还能得到我父亲的势力。” “若你丢开我,我不仅会向陛下说你在皇后葬礼上强迫我,还要杀我灭口以防牵扯出你更多罪行。到时你什么也没有,我背后没有了谢家,你也不会有的。” “殿下,你自己选。” “要我,还是不要我。” 谢锦屏苍白的嘴唇难得有了一丝血色,那是求生的欲望和未来可见的锦绣让她再次活力起来的象征。 她眼中已经看见了漫漫黄沙,天高路远的商柏城,她与西域那些贵族来往的景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而已经完全无法细致地观察到亦昶的眼神。 这个蠢货…… 亦昶几乎把牙都咬碎了,阴冷地绽开笑容,她以为这些能威胁到谁?区区谢家,跟了他又如何,不跟他又如何? 再是举足轻重的家族,也不过是他的一条狗!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怕谢锦屏一句栽赃吗? 就在那一瞬间,亦昶几乎真的下了杀心,手指骨一用力,就在收紧的一刹那—— 谢夫人慌乱地撞倒了架子,失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大皇子要杀我女儿灭口!” 她从外面冲进来,在亦昶犹未来得及防备之际,不由分说地把大皇子的胳膊一咬! 亦昶青筋一跳,霎时甩开她,可随后跟进来的却是一大堆人! 姜琮月跟在大公主身后,越过人群,对他悄无声息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现场这么多人,一片刺眼的素白麻衣,亦昶捂着手臂,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神胜似抽筋扒骨,独独定在姜琮月那张素净的脸上。 大公主过来之前,姜琮月叫人去放了谢夫人婆媳出来。 说:“谢小姐不见了,在宫中乱走可是大罪,还得由你们赶紧把她找出来了。” 谢夫人婆媳散乱着头发,惴惴不安地跟着大队人马往这边走,越走越不安,直到走到这里,她看见女儿被大皇子狠狠掐着脖子。 她发疯了一般抓住亦昶的胳膊,跌坐在地上,看着谢锦屏衣衫半解的样子大叫: “我女儿怎么会这样?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大皇子,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谢锦屏这才劫后余生地捂着脖子,艰难地咳嗽着出声:“娘……我,我已……” 她说着,捂住脸哭起来。 看着这场面,不用说在场的人精也明白了。 皇帝脸色铁青地走进来,挥手间撞开了大公主和二公主,但阿昭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满和生气的意思,光是忙着把幸灾乐祸的表情藏下来就够努力了。 皇帝走进去,亦昶刚一愣,喊了声:“父皇……” 皇帝就扬起手,抽了他一巴掌。 啪! 这响亮的一声,从未有人见过,更是从未有皇室子女挨过。 亦昶捂着脸撇过头不敢置信,片刻后才有火辣辣的感觉涌上来,他嘴角流着血丝,不顾看一眼,立刻便迅速地伏跪下去。 “儿臣令父皇失望,请父皇重重责罚!” “请父皇将儿臣下狱!” “儿臣枉为人子,枉为龙子凤孙,能力不济,任得此种丑闻发生——” 他说一句磕一下头,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了,抠紧了地面,而这一句更是坚决。 “请父皇,赐死儿臣!” 姜琮月嘴角淡淡的笑容收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大皇子还是那个狠毒如豺狼的大皇子。 好,你表演完了,那该我们表演了。 大公主淡淡道:“亦昶,你这是什么意思?死不死的都说出来了,莫非你行了此事还不够,还想陷父皇于不义之地?” 杀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这说到皇帝心坎上了。 他眉头又动了动,抬脚踹了亦昶一脚,把他狠狠踹翻在地。 皇帝坐到上首椅子上去,阴沉地看着这混乱的景象,大公主则赶紧上前,扯了条被子把谢锦屏盖住。 “谢小姐怎么会走到这里来?本宫在灵堂前并未看见你,你又是怎么进宫来的?” 这话可不好回答,难道要说她从年前就一直羁押在宫中吗。 谢锦屏一下子梗住了,埋着头抽噎着,只能作伤心欲绝不能说出话的模样。 但大公主也不放过她。 “你回答本宫,亦昶对你做了什么?你别害怕,若是他真在皇后娘娘孝期犯下畜牲行径,本宫身为长姐,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向父皇请得重罚,废他为庶民都是轻的。” 谢锦屏哭声一停,她怎么忘了,此事要处罚的还有大皇子,要是皇帝觉得他孝期淫乱,真把他贬为庶民可怎么办? 她的王妃可去哪里找? 谢锦屏掩饰地长长抽泣了两声,迅速地想着说辞。 “不、不是大皇子的错。”她眼珠慌乱地转着,“臣女刚才,刚才看见了,大皇子也是无意的,他不知道民女在这里……” “哦?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这可是皇子所。” 大公主心平气和地问她。 谢锦屏脸色变了,道:“是有人迷晕了我,把我带过来的!” 她眼珠一转,只能出卖那个帮自己的人了,硬着头皮说:“是个太监!他,他给我送药,那药喝了我便昏过去了!” 大公主挑了挑眉:“这么说来,竟是个误会喽?有人迷晕了你,带到亦昶住所来,只为了陷害你们?” 虽然和自己想象的结果不一样,但谢锦屏也只能点头。 “那只有你被下了药,想来你们还是清白的。亦昶也是中了计了,是吗?” 大公主回过头,道:“父皇,这事好办,只需验证谢小姐是否有与亦昶有过肌肤之亲便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沉着脸,挥挥手,让她去验。 谢锦屏脸色白了,要是她和大皇子并没有关系,那她还能做王妃吗? 她慌乱地颤抖着,忽然又哭起来:“大公主殿下,求您了,不要再验证下去了……不论臣女和大皇子有无关系,传出去都不会有人信臣女和大皇子毫无瓜葛……” “更是不会有人再与臣女谈婚事了。” 谢夫人脸色也灰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好好地被关在庄子里思过的女儿竟然出现在了宫中,还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可是大概真是母女,到了此时,她也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 意识到,既然本来谢锦屏的未来就已经渺茫,那么何不借着这次机会,死死赖上大皇子? 反正不管他们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别人都会认定的。 不得不说母女连心,谢夫人当即跪下去道:“公主殿下,求您不要再查了!我女儿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羞辱啊?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阿昭不动声色撇了撇嘴,更不要脸的事儿都做过了,她可看不出来,这还能要了谢锦屏的命。 谢夫人心有灵犀,立刻转头向皇帝磕头道:“陛下,臣妇在谢家操持多年,我们老爷为朝堂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得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啊!” “如今既然都已这样了,以后女儿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臣妇斗胆,不妨当做是真事儿,让锦屏在大皇子身边为妃,这样便可了结了,也不会闹出去,让皇家难堪……” “谢家会永远闭嘴……” 谢夫人颤巍巍抬头,回头看了看,像是下定了决心,说:“在场的各位,也不会拿此事出去嚼舌根的。” 内室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没有人敢发出声音,皇帝也久久地安静着。 谢锦屏掐紧了掌心,等待着自己的判决。 能否成为王妃,就在此一举了。 皇帝目光沉沉,投来的眼中隐藏着杀光,让谢锦屏感觉,他好像考虑的是如何处置了自己。 她浑身悚然一凉,急忙垂下头去。 皇帝的目光游动了一圈,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顾西望。 “顾西望,你过来。” 顾西望再一次越众而出,如芒在背,战兢兢地跪下来。 皇帝道:“你提个办法,能怎么解决?” 谢夫人和谢锦屏都呆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要问这人的意见? 大皇子也是倏忽愣了,没反应过来地看着顾西望。 顾西望硬着头皮,说:“臣以为,此事还是如大公主所说,需要验证谢小姐和大皇子是否有过实际关系。” “若是没有,那便显见的是栽赃,得细查,两位也可落得清白,不至于背负上这个千古骂名。若是有……” 他回头看了看大公主,虽然不知道大公主她们是怎么决定的,但他觉得顺着大公主的话来准没错。 皇帝沉着脸点点头,大手一挥:“去查。” 大公主带着瑟瑟发抖的谢锦屏去了另一间房。 亦昶到此时,终于能跪在地上,缓缓松下一口气来。他确定他们并未有过关系,明显是栽赃他,最多就是落得一个愚蠢被人算计的罪过,不至于…… 可下一刻,大公主却已经从后堂走来。 所有人盯着她的脚步,大公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结果是什么。 亦昶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脚逼近,随后,她又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畜牲!” 大公主扬声怒道:“你分明就与谢小姐有了关系!”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褫夺王位 亦昶瞳孔一缩,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他分明就睡过去了,根本不可能有功夫与谢锦屏发生什么! 谢夫人也一惊,暗道不妙,只能捶胸顿足,继续放声大哭,去尴尬掩饰这一刻的寂静。 可是检查的是大公主,谁又敢质疑她正确与否? 亦昶和大公主也素来没有怨恨,没人相信大公主会栽赃他。 大公主满脸失望,脸上的表情从恨铁不成钢到逐渐冰冷陌生:“本宫没想过会有如此丢人的事发生,还让这么多里里外外的人都看见了,我大周皇家何时有过这些不正之风?” 她厉声道:“本宫那驸马就算荒唐,也未荒唐到你如此地步!莫非你堂堂皇子,还要比他更不知廉耻吗?!” 坐在上首的皇帝顿了一顿,本是阴沉愤怒不已的表情变得有一丝心虚,他知道大公主最恨行事不端的男子,也是因为自己赐的婚的缘故。 所以对大公主如此应激的愤怒,他也不感觉意外了,这事当真要做个了断了。 只是皇帝也想不通,为什么亦昶能做出这种事,竟敢在皇后孝期淫乱! 阿昭凉凉地接了一句:“这倒真是狼狈为奸了,上回栽赃皇后娘娘,就是肃王把谢锦屏接进宫来的吧。怎么,人是你接进来的,临走还要带走不成?” 谢夫人不敢置信听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 她正在纳闷自己女儿怎么会在宫里呢,猛然听到了这话,不敢置信,又想起了姜琮月刚才命人带走她们时说的话。 一时间像要吃了大皇子般看着他! 原来是他! 他竟然引诱锦屏,去陷害皇后?! 皇帝皱眉看着底下,忽然一愣,想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谢锦屏到底是谢家的女儿,谢夫人也说了是他们夫妻俩的掌上明珠。 亦昶此去西北,是娶不到京都贵女的,可这儿倒是还有一位会对他死心塌地的呢。 当初都能听他的栽赃皇后,现在没了后路,谢锦屏更是乐意去当这个王妃了。 亦昶也未必不可能为了笼络谢锦屏,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好叫她彻底忘了薛成琰。启程在即,谢锦屏又立刻要去做姑子,两个人都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也未尝不可能。 只是运气不好被发现了而已。 不得不说皇帝的脑补是很强大的,他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儿子,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了,只感到深深的失语。 他闭着眼,沉了口气出来。 “令,大皇子亦昶,即刻离京,遣往西北。” “不予封号,不予封爵。” “仪仗均削去。” “如此三年,为皇后请罪。” 亦昶猛地抓紧了手指。 “谢锦屏,”皇帝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只有嫌恶,“随侍大皇子前去,为皇子侍妾,谢家不许陪嫁一金一银,令其自力更生。” 不知道还在后殿哭泣的谢锦屏听了这个结果会怎么想,但这都已经是结局了。 姜琮月微微皱着眉,对这个处罚不太满意,但也知道这次让大皇子吃了瘪,连王位都没得到,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毕竟陈贵妃才刚刚自绝,难道还要把大皇子也逼死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好的开始了,大皇子这样去西北,那些属臣武将乃至是西域的人,都不会服他,光是镇压商柏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就够他喝一壶了。 至于谢锦屏。 姜琮月淡淡看了看跪伏在地的大皇子,相信他不会饶了她的。 她屈膝,正要随着二公主退下去,就见大皇子微微侧过头来,那阴寒冰冷如毒蛇一般的目光,就由下而上这样缠了上来。 她看见大皇子轻轻做了个口型,嘴角似乎在笑,可由于极度的愤怒,肌肉抽搐着,已经摆不出正常的表情。 “你,赢,了。” 姜琮月垂着目光,忽然脊背一紧。 这个表情太扭曲,他已经几乎不像正常人了。 大皇子以为是她设计的? 那可真是轻视皇后啊。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两次贴面嘲讽,彻底改变了大皇子原本光明的前程,大皇子对其他旧仇人的注意还不如对姜琮月的多。 姜琮月相信他有后招,也相信自己,有见招拆招的能力。 她转过身去,任那道阴冷的目光跟在自己身后。 …… 这事儿就这么告一段落了,皇后的棺椁被抬着低调地去了皇陵,大皇子相关的人马也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夜京都又是一场大乱。 姜琮月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回头往后看,两道血红的宫墙夹着窄长的一条道,白雪落下来,马车陆陆续续地往回走。 可太阳却渐渐出来了。雪凝在屋顶翘脚上,不多日也要化了,好像一阵风吹,整个皇城又恢复了太平。 薛成琰把她的披风提了提,以防她踩着小梯子上马车时会踩到,姜琮月这才发现他已经过来了,赶紧弯腰进了马车,薛成琰扶着帘子,也跟着坐进来。 马车轱辘辘地行驶着,交谈的声音被封闭在车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太君她们呢?” “老太君是长辈,一进宫便被太后娘娘叫去了,娘也跟着过去。”薛成琰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看姜琮月发梢上落的雪花,拿起一张巾子给她擦干了。 姜琮月也跟着看向他的穿着,也认真地伸手拍拍他身上落的冰碴子,两个人互相忙活起来,拍了半晌薛成琰才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无奈说:“好了,不用拍了,你家相公快给你掸成棉被了。” 姜琮月失语笑了,说:“我们今日还要上哪去?” 薛成琰和她对视,像是说你果然看出来了,而后说:“林家。” 姜琮月也是才知道,林首辅居然一直是薛成琰支持为官的人。 内阁里各位大学士势力纷杂,他们有皇上奏折的起草票拟权,对皇上所下达的政令是最先接触的。 当初大皇子封肃王,起草这封诏令的就是林首辅,因而薛成琰最快知道了。 下了圣令,直到发往驿站昭告天下之前,都有可能出现细节上的变动。薛成琰要做的,就是护送这封圣旨。 姜琮月有点担心,沉思片刻:“皇上不知道林首辅与你的关系?” 薛成琰摇了摇头:“皇上不知道任何人和任何人的关系。” 姜琮月眼神一闪,恍然大悟。 这些人都是老油条,太会演戏了! 就算看起来亲密无间又如何?照样有可能背地里互相使绊子。明面上拆台,其实人家可能关起门来称兄道弟。 皇帝怎么管?怎么查? 谁又没有些小心思?就算处在一个政治团体里,难道就一定没有私心吗? 这样说来,姜琮月倒能理解皇帝的多疑了,周围都是一群心机深沉之徒,谁也不知道谁是真心的,随时都有倒戈的可能,索性平等地怀疑所有人。 他唯独信任的也就只有长孙太傅,这个从火场里救过自己的师傅了。 姜琮月撑起下巴,趁着在路上,问薛成琰:“你能给我讲讲长孙太傅和皇上的故事吗?” 不久就要去算学馆,长孙太傅算提拔她的贵人,她得多了解。 “自然,太傅如今是这样……”薛成琰凝了目光,娓娓道来。 “长孙太傅是一个只好读书,好研究学问,不好官场争斗的人,起初做太傅也只是为了教书育人,长孙家是书香大族,向来不蔓不枝,先皇对他很放心,把他安排到还是太子的皇上身边。” “先皇晚年,有位皇子宫变篡位,烧了太旬宫,先帝的上百种珍奇兰花付之一炬,皇上也被困火中。那皇子说,即便宫变不成功又如何,太子必死,国无后稷,民心大乱之时也是他旧部卷土重来之时。” “就在这时,长孙太傅不顾一切,往身上淋了一盆水,冲进了火海。” 姜琮月神情一怔,听得入了神,眼前仿佛看见那漫天的火海。 “太傅把皇上背出来,自己却被横梁砸断了脚,后来屡经医治,还是不能正常行走,别人都叫他跛脚书匠。” “只是当时,这位一向只会读书的太傅浑身浴着火,从太旬宫的残骸里冲出来,说‘储君不死,国祚不灭,正统仍在!’他满脸是血地高呼着,一双腿血肉模糊,看得周围人都战战兢兢,被其震慑。最后禁卫军士气大振,杀了造反的皇子勤王报君。” 姜琮月听得震撼了,薛成琰说着也可惜。 “后来太傅腿脚不好,上朝总是吓着人,先帝就不让他上朝了。皇上登基后,特赐了轿辇,让禁卫军抬太傅上朝。太傅不让,告老去教书,算学馆建立后,就去了算学馆。” “这其中还有一件事,太傅也是因此才去算学馆的。” 姜琮月问:“什么?” 长孙太傅也在问皇帝:“什么?” 他刚被叫进宫,听说了亦昶的事,大为震惊。 皇帝气得脸色发灰,嘴唇都乌了,靠在床头咳嗽。他一向身体很好,这次是被气得上头了。 “亦昶那个孽子!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长孙太傅也一言难尽,不知道如何评价。他很久不掺和政事了,对于亦昶,他只能从管教孩子的角度去说他:“……父之教子,必慈严相济,子之过,必问其父。亦昶是个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你我都不知道他如何长大,又怎么能了解他的为人呢?” 皇帝咳嗽声噎住了,他生硬道:“对他严些,朕是为他好。怎不见朕对大公主二公主如此磨练?这都是朕寄予厚望的缘故,其他人还求不得呢!” “再说,富贵则生淫,要是从小就过得太舒坦,只怕骄奢淫逸,难当大任!” 长孙太傅叹了口气,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弯腰,双手揣在袖子里,凑近了点说:“陛下,你是曾被先帝派遣到南疆去吃过苦,所以也要撕了别人的伞么。” 皇帝铁青着脸,板着不说话了。 长孙太傅摇了摇头:“物极必反,给他逼紧了未必是好事啊。亦昶虽然阴狠,可人之育成,犹如植树。若在幼年时砍了一刀,长成之后也会留着这一刀的痕迹,无法愈合如初。他说幼年时遭人欺负白眼,与野狗抢食,那他眼里自然世界规则如此,只有如野狗一般与人撕咬得死去活来,方有一条活路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皇帝咬着牙没说话。 “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条道叫美美与共,天下大同。”长孙太傅略有些向往,遗憾地说,“这世上千百条康庄大道,不是只有一条路能活着。” 说着,皇帝眨了下眼睛,侧头看着床帐里面哭了。 长孙太傅一愣,只好撑着病腿站起来,伸手拿袖子给他擦泪。 “太傅,你同朕说,朕是否真的会与亲生子女反目?”皇帝哽咽着说起这事,长孙太傅也愣住了,须臾反应过来,神色立刻变得严肃! “陛下又在想这个事!”他声音严厉,阻止他继续想下去,“勿听算命之人的话,泄露天道,他们是要遭报应的,这命与运,谁又能说得准?这古来至今,逆天改命的人可又少了?” 皇帝的语气虚弱无力:“可是,朕真的见到他们与为父离心了……是否真会与亦昶刀兵相见,对峙殿前?是不是朕,没有这父子缘分?” “陛下谬矣。”他语气生硬得甚至有些严肃,苍老的声音却依然顽固,顽固得如同将太子背出太旬宫那日的书生怒喊,只是他这个书生读的从一本本篇幅有限的经史子集,到天下这本翻不完的书。 “那妖僧曾说过,老夫会与你离心离德,瓦解王朝,断周根脉。老夫为帝师多年,谏不足,讽有余,树敌无数,背飞箭流言立万众之前,无有后退,满心澄明。当年太旬宫大火,仍抓紧陛下逃出火场,不曾后退。” 他目光灼灼又沉沉地看着他,那年的大火好像还在如今的龙渊殿燃烧,只是这火烧在长孙太傅的背上,烧在他的眼里,裹陷着摧毁他的双脚,却又托着他站得更高。 “陛下,臣不信命!”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撞上云安侯府的人 马车到了林府,姜琮月也听完了这个故事。 “所以说,长孙太傅是因为有一个僧人算命,说他会和皇上离心离德,断绝大周根脉,才离开朝堂去算学馆的?” 薛成琰默然点点头,姜琮月皱眉:“哪里来的僧人这样大胆,未必不是别人安插的?” “我也这样担心,不过那是游走在西域一带的高僧,沽金海和安绛兰皇室也多有礼遇,听说佛法高深,还精通些玄门术法,会医术,向来行踪不定,沽金海国王想请他有时也找不到人。” 薛成琰沉吟道:“听说此人给人算命只看缘分,当年是见与太傅有缘,才出口一算,却不想结果如此惊悚。太傅本来不欲当真,皇上却很感兴趣,当即拉住他追问自己,那僧人又说皇上没有子女缘分,日后将反目成仇。” “这下两个人都不高兴了,那僧人也没经招待,次日便消失了。” 姜琮月点点头:“那看来皇上是有些信了。” 不然,也不至于追问自己的命运。长孙太傅肯定也看出来的皇上隐隐约约的疑心,所以选择去埋头学问,不理世事。 到如今看来,这预言还是成真了一半的,比如皇帝确实没有子女缘分。 她还笑了一下:“若是来日大皇子胆敢做出什么逼宫篡位的事来,不知皇上会不想起彼时彼日的预言。” 他俩下了车,守候在门内的林家人顿时一惊,立刻呼啦啦地迎上来。 “将军安好,夫人安好!” 而后,林夫人赶紧上来热络扶住姜琮月,神态是她未曾预料到的激动:“姜夫人!我上门了好多回,这回可算是见着本人了!” 姜琮月被她扶着手臂,愣了愣,转头看见林家这大阵仗,只怕全家老小都在这里,一个个殷切无比,翘首以盼他们到来。 她吃惊地看了看薛成琰,薛成琰却十分自然,似乎对林夫人的态度感到很正常。 “那是不巧,如今却可以常来往了。” 林夫人满脸喜气,道:“是是是!姜夫人和小将军来咱们府上,是我们蓬荜生辉,我们去薛家府上,也是家门有幸啊!” 林首辅是文官之首,从前是云安侯府接触不到的狠角色,李延德在国子监读过书,常提起这位首辅大人的刻板严肃,是很不好打交道的。 林夫人的名声姜琮月也听过,不大给人好脸,在交往时总是淡淡的,说话也不好听。 更有成瑶提过林夫人爱子如命,想让儿子去配二公主阿昭,姜琮月的印象其实不大算好。 如今这么热情,也只好客气笑了笑,同林夫人走进去。 林首辅在薛成琰面前,活脱脱就是个眉开眼笑的儒雅老爷,一边伸着手给他们引路,一边和薛成琰寒暄:“将军吩咐的事都一切顺利,对了,如今我侄女正在府上,您夫妻二人若是还想听云安侯府的事儿,叫她来就是。” 姜琮月又愣了,抬眼看向林首辅,有些莫名其妙。 云安侯府?这又是什么事,林首辅家怎么会和那个破落侯府扯上关系? 林首辅还浑然不觉,交代着:“我那侄女来说,大婚后三日李延德就消失不见,至今未回,怀疑是在外面躲着她。她来同我说了,若是李延德再迟迟不归家,便找我去云安侯府问罪,现在云安侯府上下慌成热锅蚂蚁……” 薛成琰看着还在往前走,其实脸都僵了。 姜琮月可还不知道这门婚事是他安排的! 他僵着脸,轻咳一声,打断林首辅:“这个之后再说,我来护送圣旨。” 林首辅恍然大悟,赶紧点头,这关键的时刻也没人想听云安侯那个晦气玩意儿。 他引着满身冷汗的薛成琰大步去了书房,姜琮月却随着林夫人停下来,看着薛成琰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慌乱。 她回头,问:“林夫人,令侄女还带了什么消息?” …… 半刻钟后,姜琮月端着茶盏,有些呆滞地看着林小姐——也就是现任云安侯夫人。 林小姐跷着二郎腿,歪在椅子上嗑着瓜子痛骂李延德。 “从成婚夜开始,他就气了我不少回!这个孬货,我那么多任丈夫,没一个这么孬的!他竟然还敢跟我抢前头跪!” 林小姐怒目圆瞪,一拍桌面,“老娘成婚那么多次,没一个男人敢跟我抢的!” 林夫人尴尬地陪笑了下,招着手让林小姐收着点。 林小姐语气这才软化下来,说:“姜夫人,对不住啊,你是体面人,没见过我们这些市井的粗人。那李延德也就庆幸自己生在侯门,若他是个贩夫走卒,老娘在他新婚夜跟我顶嘴的时候就宰了他!” 林小姐呸出瓜子皮,论琴一个屠户的女儿都被她吓了一跳。 “若非那侯府一个个还算乖顺懂事,听说我要回来告诉伯父就收拾了一堆金银珠宝来讨好我,我当真可不会给他们脸。” 姜琮月和论琴对视了一眼。 一开始是安静,眼神换了换,然后均是看见对方没忍住地笑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认认真真对她说了一声:“多谢林小姐为我出气。” 林小姐愣了愣,一向大喇喇的她倒是不好意思了。 “姜夫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和谁成婚不是成?这门婚事,我还挺满意的,我也没少捞银子了,更兼打了男人出了气,他还还不了手。”林小姐摆摆手,“你越是脾气好,他们越是要骑在你头上,这等人最是欺软怕硬又贪生怕死呢。” 她是真没把这门婚事当回事,过得滋润得很。 知道林小姐没被这门婚事困住,她松了口气,终于放下担心。 “是,我向林小姐学到了。”姜琮月想起林小姐掀了侯府饭桌的样子就想笑,想想赵氏和老侯爷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她更想笑了。 固然早已没有兴趣听到李家的消息,但是如今得知李家过得很惨,姜琮月还是高兴的。 因而有些感慨,有些人对他们好脸他们是不会感恩的,反而只会骑上头来。若没人给好脸了,他们才知道后悔了。 姜琮月心无任何波澜,完全可以想见侯府那些人现在在想什么。 她又想起一件事儿:“他是从哪日开始未回的?” 记得回门那日,还在门外遇见过李延德这蠢货。 林小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就是腊月二十八那天!他要是死了就好了,我又做寡妇,那我就是侯府的老太君了!我让那个婆婆退位……” 姜琮月被她说的话逗得忍不住笑。 那就是回门那日之后,李延德便再没有出现了?她当时请薛成琰去处理,那是不是…… “李家还在找吗?”姜琮月淡淡道,“他们不必找了。” 林小姐嗑着瓜子一愣,貌似在思考着这句话的含金量。 随后,嘿嘿笑起来:“是。” 薛成琰和林首辅已经结束了商谈,正在前厅说着话等她。 姜琮月和林夫人林小姐告辞,却还没走出二门,就有仆人来报:“夫人!云安侯府的来了!” 这边三个人一愣,林夫人不知所措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姜琮月,斥道:“这个时候上门来干什么!” 这李家也是不会找时候,偏生遇上姜琮月在的时候。 仆人尴尬地问:“那夫人,咱们还见他们吗?” 林夫人嫌恶地摆摆手:“让他们晾着,等送了姜夫人和小将军再说。” 姜琮月也不想看见他们,当没听见,经过夹巷和林夫人道别。 老侯爷也是难得出门,只是赵氏自己来总觉得不一定有分量,林府不见得会给自己面子,只能把老侯爷也给拔起来了。 在外面焦灼不安地等了半天,也不见林夫人见他们,赵氏慌得都坐不住,不停回头问老侯爷:“林大人和林夫人不会不愿意见我们吧?” 老侯爷一杵拐杖,手还在抖:“咱们已经找了这么多日了,还是没找到延德,光凭咱们侯府,没什么人马,怎么能找到他?” 赵氏十分不安:“可是,儿媳妇她就在林家,只怕早已向林大人告状了,他们问罪我们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帮我们找延德呢?” 老侯爷吹胡子瞪眼,颤巍巍道:“那也得来问!延德是首辅唯一的侄女婿,他能看着他失踪不管不成!这门婚事,可是首辅提的!” “林首辅家大业大,随便调动些官兵,就能助我们找到延德了,到时儿媳妇也能回家,岂不是皆大欢喜?” “难不成林首辅还能看着侄女守活寡?”老侯爷瞪大眼。 赵氏想想也是,她还是急得捶手心,索性把老侯爷拖起来,说:“走,我们直接去找林夫人。” 李延德失踪这么大的事,即便是他们莽撞些林夫人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赵氏拖着颤巍巍的老侯爷出了夹道,老侯爷上了年纪,两个人走得有些费劲。可走着走着,却猛地听见一道声音,熟悉得让他们猛然僵住。 赵氏抖着手,不敢置信地抬了头。 就在前方,在不远处,那人穿着月白的衣裳,素净的裙子,身形纤长,像一株水面迎风的柳。 因刚从宫里出来,她穿得素净,头发上也只有两支玉钗绾着,可那衣裳的料子极其的好,揉不生皱,风吹起澜,上面隐隐浮现银色光华。 光是淡淡的站在那里,便是无边的富贵。 赵氏僵僵地看着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犹如枯木被铁钉钉住,一瞬间哪里也动不了了,浑身的血都流不动了,就那么恐惧的、恍惚的、震惊的定在了那里。 她的眼睛滞缓地下落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一只阳绿通翠的镯子,就这么衬着雪白的手腕,犹如一汪百年的碧潭,绿出一种国宝地位才有的泰然贵气。 那是开国皇后赐下来的爱物,在薛家传承了几代,由老太君交到她手里的。 就这么一镯,价比万金。 赵氏猛然目眦欲裂。 她如何不认得那张脸,如何不认得这个人! 明明是昔日朝夕相处的熟人,可没多久不见,她竟变得不像她了! 姜琮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为何变作这样了? 为何她的脊背伸直,为何她的脸上带笑,为何她明明不做表情也神采奕奕,为何她不做打扮也光彩照人!? 赵氏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看着那只镯子,浑身犹如风箱一般,胸口抽着气。 直到此时,姜琮月已改嫁他人的消息,才真正强烈地攻击了她。 她怎么能戴那样的镯子?! 她曾经给她一个虾须镯,是姜琮月进门的时候意思的见面礼,赵氏从陪嫁箱里挑了个落灰的,根本也不太用心,认为够配姜琮月了。 后来姜琮月要和离时,把那镯子摘下来扔在地上。 赵氏气得够呛,骂她不识好歹,配不上好东西,看她以后能过成什么样! 可再见时,她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场景。 姜琮月手上戴上了皇室流传下来的至宝。 她灰头土脸焦急万分,求见不得,而姜琮月正站在林夫人身前,林夫人态度恭敬,甚至,甚至是在讨好! “姜夫人慢走,天冷了,您注意别让风吹了。”林夫人笑吟吟地扶着她,满脸殷勤,“许久没见到老太君,还请夫人替我们请个安,哪日有机会能上门拜访就更是荣幸了。” 赵氏的胸口撕裂般的难受,重重喘着气,自己过得这么糟心,焦头烂额的时候,曾经看不上的媳妇却就在面前如此高高在上! 她心里的火烧着,几乎立刻就失去了理智,破口而出大喊:“姜琮月!” 正在告别的两人都愣了愣,回头,皱着眉看过来。 她看过来的眼神是如此陌生,冷淡的,高贵的,似乎不把她当回事的。 赵氏扶着老侯爷,气哭了,大叫:“李延德都失踪了,你竟也不为他担心一下,明明在林夫人这里,还不叫林首辅帮忙派人去找他!” 林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老妇,好像被她震惊了。 姜琮月也抬了抬眉,终于看见这对公母。 原来身份相差太大,连对方叫嚣也生不起气来,只是觉得好笑。 她笑了下,无波无澜地看着赵氏和老侯爷:“只是失踪了?还没死呢,别急着跟我报喜。” “瞧这老太太说的,还以为本夫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赵氏和老侯爷脸色铁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当真对延德没有一丝旧情! 林夫人急忙对姜琮月道:“真是对不住姜夫人,这看门的没看好,竟将这四处乞讨的乞丐放进来了,打扰了姜夫人,听见没有,都把他们赶出去!” 那两人脸色一变,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家丁已经蜂拥而上,拽着这两个人往外拖,老侯爷本就走不利索,这下更是哎哟叫唤个不停,大惊失色! 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对待过!这可是他的亲家! 赵氏慌了,狼狈地大叫:“林夫人!延德可是娶了你们侄女的!你们难道要看着她守寡吗!”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林夫人见这还堵不上他们的嘴,真是烦都要烦死了。 他们侄女守寡还少吗? 她给丫鬟一个眼色,丫鬟立刻上去把赵氏嘴堵了,回复说:“回夫人,奴婢看见有两个老乞丐上林府乞讨,莫名其妙打扰了姜夫人,这就赶出去,没见过什么亲家不亲家的。” 林夫人点点头:“来,姜夫人这边慢走。” 赵氏瞪大了眼。 他们是落魄侯府,可也不能这么颠倒黑白!她要是闹上去,林家也有得好看的! 可这一瞬,对面却有人和林首辅说说笑笑走来。 薛成琰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姜琮月都忍不住,直接进来接她,林首辅正在笑呵呵道:“小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 话音未落,就看见了这里的几人。 薛成琰一愣,随即神情冷下来,上前把披风系到姜琮月身上,握着她的肩头,斜眼冷冷瞥去。 赵氏和老侯爷的话全卡在嘴里,这是薛小将军! “这个破落户来做什么?”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刻薄。听林夫人说了,薛成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道,“封口。” 这话杀气毕现,赵氏后背一凉,惊恐地意识到,这可是薛成琰,要是他当真打算封口……他们的话别说能不能上达天听了,只怕出了这扇门便会再也说不出话! 赵氏瑟瑟发抖,竟然吓跪了! 姜琮月按着薛成琰扶在自己肩头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回头用余光瞥着他们。 “不是乞丐也没事。”她淡淡道,“不日京里就会传开,赵老夫人和老侯爷威逼前妻做人情,去找新婚失踪的李延德。” 赵氏脸色大变,她绝对丢不起这个脸!到时京里如何唾弃她她都能想到,狠狠打了个哆嗦! 可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她浑身一抖,狠狠地跌坐下去。 姜琮月转回头,毫不在意他们地走了,只留下声音回荡在长长的夹巷里。 “你们若是迫不及待想让李延德去死,就尽管期待本夫人找到他试试看。”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反水一战 姜琮月出了林府,没再看身后的人一眼。 那些人早已和她没关系。 她坐上马车,仍然心无波澜,甚至连为李延德失踪高兴的心情也没有。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何来的情绪波动。 只是到了此刻,看着马车外茫茫的雪,还有抱着袖子穿行在路上的行人,不免有些感慨。 她再也不用为一个愚蠢的男人奔波求情了。 从前为了李延良读书进学,为了给李延淑培训礼仪规范,她不知道低声下气求了多少人,受了多少气。 最后却换来的众叛亲离,所有人都偏向了赵秀雅,因为她的操持之下,赵秀雅能让他们轻松,开心。 他们能够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那里谈笑,是因为姜琮月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到如今,她对他们的期待只有自取灭亡。 薛成琰坐上来,马车晃了晃便往前走,他本只是看着前方,可看着又像是有什么憋不住,一直悄悄故作不经意地往姜琮月脸上瞥。 姜琮月看了他一眼,见薛成琰又把目光收回去了。 她觉得薛成琰的反应很可爱,竟然忍不住想逗他。 “林小姐的婚事,是你安排的?” 随着这话一问,薛成琰整个人顿时一僵。年轻俊美的脸上出现一丝懊恼的神色,眉头皱起,竟然有了愁容。 就知道媳妇太聪明,这事早晚会被发现的。 可是真死到临头,薛成琰还是有些紧张,怕她对自己有什么看法,觉得他太过心机深沉,竟然有瞒着她的事。 薛成琰抿了抿唇角,可是,他说过不会再骗她任何一次的。 他点了点头。 薛成琰一副马上要上刑场的样子,姜琮月忍俊不禁,“你怎么想到的?” 薛成琰这才眉头一松,有些怔愣,没想到姜琮月并不觉得他做得太阴险。 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说:“我听说林首辅有个侄女,很喜欢喝酒打男人,死了三任丈夫,再没人敢娶她。但林小姐手痒,总想找个人教训,我便想到——” 他顿了顿,停下来,皱眉,还是觉得自己的行径太顽劣了。在一向端庄稳重的姜琮月面前,他这件报复好像个小少年,透着股邪肆的顽劲儿。 像是顾西望会想出来的,他在姜琮月面前,还是更希望自己稳重一些,更沉稳有担当,不至于让姜琮月总想起年龄的问题。 可姜琮月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捧腹,丝毫不见对他的不认同。 薛成琰都看愣了,让她笑了半晌,自己都有点茫然了,才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双手撑在膝头,看她两眼又低下头。 “这真是太妙了,各取所需,没有人不满意这门婚事。”姜琮月想起林小姐说的话,还是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天才,想来林小姐也对这个不敢还手的文弱新丈夫很满意,也倚仗着林府门第,在李家捞了不少好处。 李延德也自认为了接近林首辅的权势才成的婚,谁能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薛成琰还是低着头,姜琮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见薛成琰还是不抬头,她索性伸手,把薛成琰下巴抬了抬。 薛成琰都没预料到她动作如此大胆,一时猝不及防,下巴落在她手里。 “薛成琰,你放心。”姜琮月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想他的想法,当即也立刻打消他的顾虑:“你都总告诉我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你的看法,你总是会支持我。” “那你怎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这话响起,让薛成琰眼睫一颤,不敢想会从姜琮月口中听见。 他说出这话,没想过要回报。 他抬起来望着自己的眼睛太过透澈,这个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在此刻甚至如同孩童得到了奖励一般,姜琮月实在没忍住,像逗猫一般挠了挠他的下巴。 薛成琰实在太像大猫了,姜琮月失手完才想起,赶紧缩回了手。 可看她坐回去,薛成琰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半明半昧的车厢里,他失神地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又停下来,又抬起眼。而后,他挪了一下,坐到了姜琮月这边来,姜琮月惊了惊,就听见他说:“你再摸一下。” 姜琮月睁大了眼睛,没想过会听到这种要求。 薛成琰抱着她的手,抬起来,放到自己喉间,说:“你再摸一下。” 这甚至有点耍赖了,姜琮月又不明所以又觉得好笑,被他握着手腕,在下巴上挠了挠。 她说:“你是猫吗——” 喉结在她手下滚了一下,薛成琰皱着眉,似乎也很疑惑。 随着姜琮月将手抽回来,他也撑着膝盖,喃喃自语道:“难道我上辈子是猫?” 薛成琰疑惑这个问题,回家抱起了雪霄。 雪霄两只脚撑在他胸前,似乎想跟他拉开距离,一蓝一黄的双眼充满着审视,它讨厌大老爷们。 “我问你,你被人挠下巴会不会很开心?”薛成琰抱着不怎么亲近他的猫走出去,喃喃自问,“人也会这样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天将到傍晚的时候,下起了一场大雨。 这倒是奇怪,北方的冬日是不常下雨的,尤其是这样大的雨。 天黑得越发早,薛府早早就用过了晚膳。今日是大皇子在京中的最后一天,他即刻就要出发了,大家心神都有些紧绷,担心今晚会闹出事来。 大雨洗着台阶,雨水汇成银色的溪流坠落下去,叮咚破碎在更低的地面上。 为了集中警备,薛成琰把顾西望也叫来了。 他收着伞脱着雨氅,急匆匆地走进来,忙着跟长辈们拜见:“老太君,薛伯父,伯母。” 薛成琰问:“怎么迟了这么久。” 顾西望回身跟薛成琰说:“我是背着我爹出来的,他知道我参与这事,得打死我!” 他迫不及待把薛成琰拉到一边说了:“皇上说了,他觉得我馊主意多,头脑灵活,以后有什么事都找我问问出出主意,当然他不一定听我的,只是他自己想着头疼,所以把头疼的事扔给我了!” 薛成琰点点头,没提自己跟皇上说了几句顾西望查案颇有洞见的事,欣慰地拍拍他肩膀:“你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以后谨慎着点。” 顾西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脸上透着一股小爷我是谁的狂劲。 他说:“我总怀疑,皇上说让大皇子什么也不带只身出京,是为了糊弄我们的,去西北那么远,就他带着一个谢锦屏,能活着到吗?这一路上多少不怀好意的人士想取他的命,我不信皇上放心。” 姜琮月却从旁边出现,插口道:“我倒是认为,这甚至有可能是皇上的烟雾弹。” 顾西望愣了愣,抬起头看她:“老板,你有什么看法?” “说不定皇上这次大张旗鼓地表示大皇子没带仪仗出行,就是为了逼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现形呢?” 顾西望沉思:“这太有道理了,以皇上的心机深沉程度,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薛成琰点点头:“那看来,我们不仅要确保圣旨送到位,还要一路盯着大皇子离开京都了。” 他们倒不是怕大皇子死了,而是怕大皇子来一出苦肉计,这事被栽赃在他们身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至少要确定亦昶是真的本人离开了京城,而不是什么替身或者别的意外。 很快,薛成琰的近卫收到了消息,皇城的门开了,有一辆马车悄悄地出了城门。 姜琮月立刻变了脸色:“不好!” 如果真的要让亦昶安安稳稳地离京,那么应当隐瞒他的行踪和带了多少人才对。这样明明白白地透出来,就是有诈。 薛成琰立刻上马,把弓箭挂上马背,道:“跟上去!” 顾西望也翻身上马,然后他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看:“我琮月姐就在家呆着吗?”他觉得姜琮月不会想错过今晚的事情。 薛成琰回头道:“我准备了马车……” 然而此时,姜琮月拉着他的手,问:“我能骑马吗?” 薛成琰愣了,不知所措地看向她,姜琮月说:“马车太显眼了,也不够快,我骑马,能行吗?” 薛成琰很快反应过来,沉思:“可是你没有骑过马……” “我观察别人骑过!”姜琮月立刻说,“看见别人骑马我就会看,就会研究他们是怎么操控的,我可以试试!如果不行,你们就把我丢在家里,不要带着那么明显的马车。” 薛成琰想了片刻,还是一咬牙,伸出手。 “我们同骑一乘。” 姜琮月毫不犹豫地抓着他的手,翻身上马,顾西望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跟着搀扶她,好在姜琮月动作很灵敏,搀扶了一下就骑了上来。 坐在马背上,她起初还是有些害怕,但这是自己预料过的、能解决的害怕。 薛成琰的马,马背是比人高的,是一匹神骏。浑身漆黑,能隐没在黑夜里。 她坐上感觉到马背随着呼吸起伏的动静,还有马的喷气声,坚硬的马鞍,光是要保持住平衡就要夹紧大腿,但这还好。 薛成琰拉着缰绳,在她耳边说:“马跑起来的时候,马背会剧烈起伏,马背腾跃时双腿用力,稍稍站起来,马背落下时再坐下去,不然会很疼。” 重复这个过程一直跑到京畿,只怕会累得不行,但姜琮月知道马术难,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坚毅地点点头,说:“好。” 顾西望挠了挠鬓角,为难地看了看姜琮月,还是为她担心,这女孩子不像他们皮糙肉厚的,骑马这很磨大腿的事,除了北方蛮族生长于草原大漠中的女孩,没多少人爱干的,尤其是他琮月姐从小就长在闺中,连门也没出过—— 薛成琰一夹马腹,低声说:“星岗,走。” 黑马向前小跑起来,姜琮月一丝不苟地照做,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顾西望还在原地,愣了:“——诶!诶!等我啊!” 黑夜里,星岗疾驰如破风,很快就掠出了街道,奔向了平坦的旷野。 雨还没完全停,微微的小雨砸在人和马身上,马蹄奔走时溅起膝高的积水,箭筒上羽箭扑搭扑搭震着筒壁,乌云之中漏出稀微的月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感觉到大腿很快就开始疼,但她是能忍痛的人,逐渐加剧的痛感反而让她咬紧唇,更加沉入而珍惜地感受到这飞驰于草上的痛快感。 她漂浮在地面之上,不被任何泥淖陷住双脚,跑得像飞鸟一般快,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飞向她要去的地方。 前途虽是黑暗,却像一片刺目的光明。 只要能够逃出原本的地面,任何疼痛都是值得的。 薛成琰虽然顾不上多问姜琮月,但始终关心她感受,但又实在清楚她绝不会轻易放弃。就像她那日在庄子中遇到人追杀,并未被惊恐打乱手脚,而是立刻想出灯油烧衣和弹弓射发钗的办法亲手杀了四个人。 她越实践,越勇敢。 于是索性不扫兴多嘴问她,专心地骑马追赶。 就在不远处,他们终于看见了车马。 顾西望精神一振,终于追上了他们,放缓了马的脚步停下来,在黑暗中的山路上看着那辆马车经过。 等到这马车再往前走几里,过了界碑,他们就好说了。 他下了马来,往身后招招手,黑鳞卫的人跟着上来,埋伏在漆黑一片的草丛里。 薛成琰扶着姜琮月下马,见她走路已经有些趔趄,不禁又扶了她一把。姜琮月把裤腿一提,说:“快走!” 薛成琰把她拽着,也跟着蹲到了山路边。 大皇子的马车在这里停了下来。 而很快,后面跟上来一队人马。 跟踪的人哈哈大笑道:“大皇子,你可有想过今天?是你自己遭了皇父厌弃,才被这样狼狈地逐出京。只怕你死在这里,皇父也不会管你吧!” 火把烧起来,照亮双方的对峙。 大皇子这边只有势单力薄一架马车,一个已经中箭倒下的车夫。 而跟上来的人只看见个背影,薛成琰凝眉想了想,轻声说:“是尹都尉,三皇子的人。” 姜琮月看着,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说:“自导自演。” “要么是他被人挑拨,真以为大皇子如此没防备,就跑来为三皇子献忠心;要么就是他是大皇子插的钉子,终于到了拔出来的时候。” 看大皇子马车那早有准备的样子,多半是他自己安排的。 “来一场暗杀,皇上又会怜惜他而贬斥三皇子了,即便自己不能回京,拉一个下水也是好的,不至于让他在离京的这几年里太过被动。”姜琮月沉着眉。 顾西望听着,也不住点头:“心机太深沉了,大皇子,你这次可别想耍什么苦肉计!” 他狞笑着磨着刀:“小爷我这次,可是来‘保护’你的!” 薛成琰按着姜琮月的手,说:“等下我下令,你便去马那边躲好,我们会尽快回来。” 他回头看了看:“马鞍上有箭支,本来是配弩的,十分锋利,但我为你准备了一把好拉的弹弓,如有万一,就在箭袋里。” 姜琮月点点头,已经做好了准备。 随着下面开始动手打起来,薛成琰说:“走!” 姜琮月立刻回身跑回马身边,抓住马鞍拽下箭筒来看了看,数清了有十几支羽箭。 这箭很珍贵也难打造,手里只有这点,她必须好好用。 心头狂跳着,她的表情却越加平静下来,拍了拍马的脖子。 “星岗,我们一起躲躲。” 山路下,尹都尉一声令下,身后跟的蒙面勇士立刻冲上去,拔出刀砍向车厢。 车厢里响起女人的尖叫声,却并没有大皇子的声音。 尹都尉皱了皱眉,他是按照大皇子吩咐来的,怎么大皇子不见人? 但装还得装下去,大皇子答应他事成之后带他去商柏城,从头开始,亲手跟西域那些狗娘养的蛮族拼命报仇雪恨。 为了这份家仇,尹都尉连京都的安稳官职都放弃了,必须得成。 他扬刀,叫道:“把人给我绑出来!” 随从的勇士们粗蛮地砸开了马车,拽出了一个吓得疯疯癫癫的小姐。 “你们这帮反贼!竟敢追杀皇子!”谢锦屏尖叫道,指着尹都尉,“你不得好死!我可是大皇子的人!” 尹都尉一愣,表情沉下来:“怎么是个女的,大皇子人呢?” 谢锦屏崩溃地大叫:“大皇子还没出宫呢!让我先上的路!你们敢刺杀我,他不会饶过你们的!” 尹都尉面上严肃的表情忽然变得怔忪,疑惑,而须臾之后,他脸色大变,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皇子还没出宫门! 他告诉他的安排是假的! 那—— 不远处,大皇子夹在一群亲卫之中,亲自举着火把出来。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笑了笑,身旁的亲卫也纷纷举起弓箭。 “尹都尉,你是三皇子的人吧?”大皇子在箭羽林立中,微微地笑了,毫无怜悯之心地看着对面的谢锦屏。 “刺杀亲兄,三弟可知道何罪?” 尹都尉脸色大变!他面上已经变得铁青! 这分明是大皇子安排他的!叫他做间谍,装作三皇子派来的人,然后怪罪给三皇子,而他自己便会跟着大皇子离开,去西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中计了! 尹都尉的内心痛苦至极,目眦欲裂,大皇子是骗自己的!他根本就想把自己一起处理了,他根本没打算兑现诺言! 弓箭手扬起箭支,蓄势待发。 谢锦屏面色惊恐,大喊:“殿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殿下!” 可是大皇子根本没打算听,兴致寥寥地挥了挥手,侧过头说:“放。” 谢锦屏瞳孔一缩,他打算让她也死在这儿! 谢锦屏心中恐慌极了,几乎动弹不得,可就在弓箭手即将放箭的这一瞬间,山路上星星点点地亮起火把。 “大皇子,臣护驾来迟,可让您受惊了啊?” 火把忽明忽灭中,薛成琰的脸亮起来。 一切尽在掌握的亦昶,忽然间脸色一变。 他不是怕薛成琰在这里,他怕的是,那个姜琮月也跟着来了! 薛成琰身后的黑鳞卫举起弩,默然无声地森森立着,比大皇子这边的众多亲卫更加寒冷慑人。 大皇子表情抽了抽,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知道那是伏波军的弩,比弓箭强上太多。只要他放箭,薛成琰这个疯子是真敢用弩射他。 想到自己倒数第二场密谋又被这家人发现了,亦昶向来不动如山的脸,已经气得有些扭曲。 他的人杀不过薛成琰的人,无法灭口。 只要他们活着回去,姜琮月,就是这个人,她肯定有办法会把他的一切谋算毁了的! 电光石火间,亦昶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阴沉地拉着马,徐徐往后退去。尹都尉还在通红着双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地看着这一幕,在高处看着的姜琮月却已经明白了敌人的本性。 她高声叫道:“他想放箭!” 听到这拼尽全力的声音,下面的人全数回头,大皇子也猛的抬起眼睛,双眼赤红阴郁地看着山岗之上的女人。 而就在这时,薛成琰脸一沉:“拦截!” 大皇子咬紧了牙,仍然沉沉喊:“放箭!” 就算暴露,他也得先把尹都尉这个证人杀了,再顺便把谢锦屏这个蠢货一块处理掉。 可由于有那一声提醒,尹都尉已经眼疾手快,勒马扬蹄,迅速往树林中跑去! 谢锦屏也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爬进翻倒的马车里,死死拽上了门。 薛成琰的黑鳞卫即刻连连发箭,大皇子亲卫中不断有人倒下,余下的人放箭的手都抖了,瞄准都难! 顾西望也跟上去追那个尹都尉,大叫:“你别跑!都尉别跑!” 这还指望着这个被大皇子耍了的钉子反水呢,怎么能跑了! 薛成琰亲自上阵阻杀大皇子亲卫,可转眼却敏锐发现,大皇子不见了! 他趁着混战跑远了! 薛成琰脸色一变,回头看去,果然,他正俯身狂奔在山道上! 他瞳孔一缩,大皇子去追姜琮月了! “拿弩来!!”他伸手拿过黑鳞卫的弩,食指上的扳指压住机括,对准了大皇子飞驰的背影,他已经丝毫不想在这里射杀了皇子的后果了! 箭矢发去,可实在太远,擦着大皇子的衣角飞过。 大皇子心头一跳,差点被射杀,回头狠狠看了一眼,见他竟然还准备再来,当机立断飞身没入草丛中。 近了,就快到了! 姜琮月就在这附近,他抓住了姜琮月,薛成琰就不再敢轻举妄动! 直到此事安然度过之前,他都会好好圈禁着姜琮月,不让她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来! 顾西望拎着尹都尉回来,吓得瞳孔骤然一缩! “老板她不会骑马啊!!” 尹都尉也一怔,都是为了提醒自己,那个女人才暴露了行踪…… 薛成琰的弩还在继续追踪发射中,并已经飞身追了上去。大皇子终于逼近了山头,他被箭擦伤,身上和嘴角都带着血迹,但为了抓住姜琮月,他的眼中爆发出几近癫狂的笑意。 姜琮月,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你一个闺阁女子,能与本宫对上那么多次,本就已是你的走运。而现在,不在朝堂,不在皇宫禁内,不能靠嘴皮子自救,这一次,我看你又如何脱身呢? 忽然间,远处响起马蹄声。 大皇子皱眉,薛成琰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可就在那一瞬间,银月光华穿过乌云,向大地洒下了一支光束。 泛着银亮的草地中,风吹草低,马身终于从漆黑之中显形了出来。 他眼皮微微一张,看见那迫近的马身上的,竟然不是薛成琰! 星岗向他疾驰着,破开长草,银亮的锋光在黑夜中一闪,终于有光映在了那人眼中,他看清了,是姜琮月。 她手中拿的不是弹弓。 长支的羽箭压在手中,手指往下压下机括,她用了吃奶的力,手流出血线,可脸上却带着似乎要破开一切的、嘲讽轻蔑的微笑。 她竟然是在马上。 锋头的银光在一瞬间梭向自己,大皇子的眼瞳猛然收缩到只能看见一个银点大小时,那道声音,他最痛恨的声音,就这么擦身而过。 “大皇子。”机括声响起,随之破空,腾飞于一切之上。 “别来无恙。”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策反尹都尉 这熟悉的声音混合着箭矢破空声一同响起来,大皇子的面目猛然怔忪,然后他先是感觉那一道银点刺向了自己,血液溅花了眼睛。 而后才怔怔低下头去,剧痛感弥漫整个脊背,犹如散架一般,可随之更加严重地涌上来的,却是下腹部的疼痛。 他的手失神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在那里摸到了一支几乎要贯穿的箭矢。 姜琮月…… 他脑海中果然出现了这个名字,然后终于回忆起,刚刚在银月光华下所见的那一张洁净如玉的脸。 是她。 她竟然,会骑马…… 还会用弩…… 大皇子的面色猛然狰狞。可这贯穿的剧痛让他实在无法再坚持住神志的清醒,尽管知道此刻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他的意志力也不容他再继续挺下去。 不管他多么狠绝用力地咬着舌尖,咬得唇中都溢出一层殷红的血,还是无法挺住。 姜琮月…… 他的恨意仍然是深重的,即便剧痛已经席卷了他的心智,也仍然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仿佛要把这个人连同这个名字一同嚼碎。 凭着最后一丝模糊的意志,他捂着腹部,吃力地趴伏在马背上,一狠心,用力地夹上马腹往前飞驰而去! 他的马靴上有暗刺,在危急时刻以此痛击马腹,可以让马激发出最大的潜力往前飞驰。 大皇子的马受惊地的嘶鸣一声,似乎要拼了命一般往前狂奔而去,脚步已经凌乱。 而大皇子趴在马背上,只能隐隐约约抬起脸来向后看了看。 那个女人仍然就这样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脸上带着对他而生的冷意,那样对他的生命漠不关心,甚至她是真的希望他死。 大皇子猛然了悟到,今天他之所以没有受到致命伤,是因为他死了之后,在场的这些人无法处理之后的后果,不是她不想让他死。 她这一箭是要逼他就这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窜出京城,去往那个一无所有的苦寒西北。 大皇子嘴角扭曲着一抹笑,竟然不知道是诡异的欣赏还是邪异的凝视,他终于收回了目光,用力勒着马的脖子,让它往前跑。 姜琮月就这么看着他一路跑出了界碑的方向。 拿着弩的人终于将沉重的器械放下来,手从机括上面拔出时,由于一直嵌在其中,手上已经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她没有选择弹弓,在两个人都骑在马上快速移动的前提下,由弹弓所射出去的箭矢威力太弱了,远远不如这一把精制的弩。 于是她想她一定要尝试一下。 大部队这才追上来,顾西望压着尹都尉,看着在旁边静静站立的星岗都傻眼了,上上下下左看右看姜琮月,死活不敢相信,又一次被老板震惊! “我勒个乖乖,这可是第一次学骑马!” 听着顾西望的话,尹都尉也愣了,这个女子竟然就这样压制住了大皇子? 她竟然敢射伤大皇子?丝毫不害怕?? 姜琮月也不欲多说,她刚刚和星岗熟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狠心骑了上来。大皇子都要追上来了,她再不骑走的话,死的可就是她了。 薛成琰终于赶上来,大步走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迅速地握着她的双臂,将她上下打量,从头看到尾,目光太过分的细致,细致到在众人目光之下,姜琮月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由于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在场的人都默契地挪开目光,并没有敢把眼睛落在他们身上。 薛成琰又拿起她的手指仔细看了看,气压有些低沉。立刻从怀中掏出帕子来,将她手上的血轻轻擦拭干净,然后倒出药粉,再把她的手小心地包起来。 他的眉眼认真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赌气,没有说话。 但也没有过问姜琮月为何要直接骑上马并用她从未用过的弩这么危险的事。 薛成琰好像觉得她做什么样的事都是正常的,合理的,他愿意支持,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姜琮月会受到伤害而已。 他害怕。 所以他气的是自己,没能在那个时刻及时赶到。 姜琮月这才感觉到手上的疼,火辣辣的一阵一阵涌上来。 但她一动也没动,任由薛成琰给自己包扎着,别过眼看着倒了一地的人,说:“大皇子自导自演安排追杀,骗了手底下的人,事情败露时被手下的人反水射中,不幸受伤,此事应当彻查。” 她就这么眼也不眨地指鹿为马,把锅推到了大皇子的人身上,尹都尉都愣了愣。 他从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女子,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可是她在这群人中似乎有着别样的地位和威信。 并且还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胆量,刚刚能够出声提醒他躲开大皇子,而又能毫不犹豫地拿起弩射击大皇子,毫无对皇权的敬畏。 而听着她说出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薛成琰和顾西望,似乎都没有露出任何不恰当的表情,好像十分信服。 尹都尉更愣了,不太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一堆尸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腿上受了伤,一直是由顾西望搀扶着才能够追过来,此刻他才终于想起来,蓦然出声道:“可是有证人……” 他带来的那一帮弟兄和大皇子的亲卫可都在现场看着呢,但凡有一个人被审出来,那么他们可就完了。 姜琮月却转头看向了他。 被这个女人那一双清粼粼的眼睛看着,尹都尉竟然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感觉自己顶不住这样的目光。 “不是大皇子的随从,那还能是谁呢?”女人淡淡地问他,“是你,是我,是刚来护驾的薛小将军和黑麟卫,还是你身后带的那些听命于你的勇士?” 尹都尉猛地一睁,看见女人将手中断了一半的羽箭抬起来,上面赫然写着内造的标志。 在场这么多人中,只有大皇子的随从,会有这样的羽箭。 姜琮月拿的箭并不是从薛成琰的箭袋里拿的,而是在刚才,大皇子的随从放箭的时候,有一些射到了这边的山路上来,她去捡起来的。 这些人想让她死,她就用他们的箭反过来射击大皇子。 到时候大皇子发现扎在自己体内的箭竟然是自己的属下射出去的,不知道会有多么愤怒。 尹都尉瞠目结舌,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竟然这都算到了! 而且他惊恐的发现,就算有人敢反水,交代出是她射伤的大皇子,别人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柔弱的女人会骑马用弩,还边骑边射中了人! 姜琮月转头看了看那群被黑麟卫围起来的大皇子的随从,淡淡说:“绑起来。” 对于这群人,黑麟卫有自己的处理方法。至于射伤大皇子的具体人选,就在地上那些尸体里选了。 现在不确定的因素就只有尹都尉和他带来的人了。 姜琮月这才道:“尹都尉,你是听大皇子之命来假装刺杀他的吧?” 尹都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捂着自己被射伤的腿,没有说话,也不敢回答。 即便是被这帮人救了,他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埋伏多年的身份。 他一开始就是大皇子的人,埋伏在三皇子身边,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反水捅三皇子一刀。 “大皇子答应了你什么?”姜琮月耐心地问。 尹都尉一愣。她,她怎么知道大皇子答应了自己条件? “都尉别惊讶,刚刚看你十分不甘心连忙窜逃的模样,就知道你是想活下去的,如果你真是大皇子的死士,为了他连死罪也不怕的话,刚刚就不会跑了。” 姜琮月平静地说,说的话却让尹都尉表情越来越震惊,“都尉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说出来,我们未必不能代替大皇子帮你实现。” 姜琮月紧紧盯着尹都尉,她这突如其来的注意,让薛成琰和顾西望都愣了愣。 但是他们觉得姜琮月对尹都尉格外关注,肯定是有理由的,她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顾西望赶紧应声道:“对啊,你有什么心愿,大皇子答应了你的,我们未必做不到!你听我们的,我们照样能帮你实现,你何不反水大皇子?他都这般对你了,你难道还对他死心塌地吗?” 薛成琰最后道:“是欠了债?还是想要高升,亦或是谋求一个从龙之功?你这可不像是为了功劳,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此事谋成的话,你估计也会难逃一死,是什么值得你顶着必死的结局也要去做?” 如果按照尹都尉和大皇子原本的计划来的话,尹都尉作为三皇子的人来追杀大皇子,那个时候他必死。 通常来说,这个位置都要安排一些心有死志的人去做。 可是刚刚尹都尉他却逃走了。 姜琮月紧紧盯着他:“是你想为你的家人做些什么?” 只有这样是合理的,他自己不想活了,但想以自己的死向大皇子换一个功劳,来好好对待自己的家人。 听见这话,尹都尉的眼眶猛然就红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竟然猝不及防就抬起手,慌乱地在脸上大手大脚地擦着泪。 看这模样,姜琮月也大概明白了。 “是为了妻子,父母还是儿女?抑或是兄弟姐妹?”她声音温和地说着,在此情此景,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和蔼地问着他这些年的痛苦。 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适合诱导出他的心声。 这些年压抑心中的劫难和折磨终于摧垮了他,心中那座大山轰然一下倒塌了。 尹都尉的伤腿再也支撑不住他,他一泄力跪坐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一帮人面面相觑,顾西望想问什么,只有转头看姜琮月的脸色。 不过姜琮月什么话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他哭了一会儿。 她的手被薛成琰包扎好了,到此时已经能正常行动。 姜琮月也不顾疼痛,从身旁的黑麟卫手里接过一个火把,走近了尹都尉。 “你别怕,我与大皇子也是有血海深仇的人,我有一个姐姐因他而死,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肚腹,死状凄惨无比。大皇子毁了你的希望,他也是你的仇人,你告诉我们,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完成愿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琮月说着皇后的故事,循循善诱地诱导尹都尉将自己的心结说出来。 尹都尉几乎哭到了声嘶力竭,最后才能埋着头说出声:“夫人,我是为了我的妻子!” 姜琮月手里的火把靠近了点,蹲下去看着尹都尉。 只见这个年过中年的男子十分痛苦,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狰狞。 他纵横交叉地流着泪,双手按着脸说:“卑职是西北人,妻子也是同乡人士,后来卑职进京,参加武举,本说中了武进士,做了官便接她来京城,可卑职的妻子有了身孕,不便上路。便约定等三年之后,孩子长大可以上路再来京城。” “后来卑职在朝堂斗争中受了牵连被贬官,那两年没有往家乡寄去信件和金银。” “好不容易经大皇子的提拔官复原职,在派人去接妻子和孩子时,才得知那两年,因为没有卑职撑腰,妻子被当地的驻官欺凌,因她死活不从,竟被活生生打了胎,去给胡人取乐。” 在场的人都听得眼神微怔,心有戚戚,竟然是这么悲惨的故事。 在薛成琰去西北之前,那一片的驻将确实仗着天高皇帝远享乐无度,鱼肉百姓。 沽金海的人来了他们就逃,要不就献上本地的钱财和姑娘去讨好,平息了一次又一次不大不小的纠纷,因而他们为此很是得意,认为镇守西北起了作用。 “我去西北之后杀了不少驻将,带回了一些西北的女孩,兴许你妻子在其中。”薛成琰淡淡开口。 顾西望都有些惊讶,他这哥们儿可是从不安慰人的,何况是个大男人。大概是因为如今成了亲了,共情别人的能力比从前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薛成琰不是顾西望那样没有妻子的人,他能共鸣的尹都尉的那种刻骨的心痛,也因为尹都尉是个对妻子重感情的人,他也愿意在这儿多听他说两句话。 尹都尉连忙用手掌擦了擦眼泪,跪坐在地上道:“薛将军杀的好,杀得好!只是卑职不敢抱有太大期望,唯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用仇恨支撑着自己。” “所以后来大皇子要去西北为王,卑职立刻便动了心思。” “在京都做武官是不能随意出京的,卑职去问大皇子要如何才能跟他去西北,大皇子便说只要跟他演一场戏,他就会安排卑职假死,然后跟他去西北,做他麾下的驻将。” 姜琮月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尹都尉是为了去西北做这个武官。 如果光是要杀沽金海的人报仇的话,那么他丢下这个官职,直接去西北就行,可是如果要查出当年是谁把他的妻子送出去的,那就必须要在西北有一官半职。 况且以他一人之力,他去了沽金海又能杀多少人? 只有身在行伍之中,领兵打仗,才能杀更多的沽金海兵,报这家仇。 京都的武官和西北的武官是两种体系,一般来说是没有办法被分配到西北去的。 西北是个错综复杂的地方,武官要过去的话,会历经重重审核,况且军中不一定有这个位置能够给他腾出来。 想必也是走过许多弯路,发现实在求人无望,尹都尉才不得不动了恳求大皇子的心思。 大皇子给他的办法就是用命来换。 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京城,去西北重新开始。 只是要为他卖命。 见尹都尉低下头去,姜琮月并没有叹息,也没有露出可怜的表情。 “尹都尉,你打听了许多办法,应该知道,如果要去西北的话,跟在薛成琰的身边是最稳妥的办法。” 尹都尉的目光抬起来,往薛成野身上落了一落,却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自嘲地说:“卑职人微言轻,薛将军身边那样多能人,如何敢想能为将军效力……” “现在呢,能想了吗?” 姜琮月平静地说道。 尹都尉猛然愣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只要你和你手下的这帮人,证实大皇子自导自演,你就是帮了我们。只要你拿出被大皇子指使的证据,那么三皇子就会永远保护你,他也不知道你身上还有没有更多的关于大皇子的证据。” 薛成琰接道:“而你这样也是帮我夫人洗清了嫌疑,来日出征西北,必然会给你复仇的机会。” 尹都尉怔怔看着他们,似乎不敢相信这好事儿来的这么突然。 可是刚刚经历过大皇子的反悔,他不知道这两个人能不能信,只能流着满脸的泪,茫然地看着他们俩。 “尹都尉在怕我们反悔吗。”姜琮月开诚布公地分析道,“你要知道,你身为难得的从大皇子身边活着逃脱的间谍,你的价值是无穷大的,任何一个痛恨大皇子的人,都会想要保住你。” “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也看不到未来,何不再试一次呢?”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父女嫌隙 尹都尉久久地愣愣看着这个女人。 在这时,他终于意识到她应该是薛小将军那位闻名京都的爱妻。 他从前并不知道薛小将军这样前途远大、身份出众的人,何以会娶一个二嫁的妇人。只是到如今,他大概是知道了。 姜夫人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万金难求,有她,宁愿拿许多个谋士来换。 尹都尉的心又一次松动了,深深地埋下头去。 如同最卑微的鹰犬一般,这行的一礼竟然不知道是对薛小将军还是对姜夫人。 “卑职领命。” 姜琮月微微笑了笑,她看着尹都尉的目光十分欣赏,“都尉是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只是都尉还要劳烦你告诉我,你是想找到你的妻子便算作一切了结,还是要报仇到底,将那些人杀个干净?” 尹都尉咬紧了牙,腮帮子鼓出来一团:“卑职的妻子所经历的一切,已然惨无人道,哪怕她至今仍然活着,卑职也绝不会放那些人一命,誓要血战到底。” 说到妻子的经历,他伏下的身躯颤抖,双拳紧攥,在愤怒中透出无穷的悲痛。 他无法想象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经历那样的惨痛时会有多么的无助。 妻子的惨叫声在他的梦中回响了许多年,响亮到尹都尉夜夜无法入睡,至今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 唯有杀了那些卖国求荣之徒,他才能有个安宁。 姜琮月看他的样子就有些担心,所以才特地多问了这一句。 “若是都尉的妻子还活着,你会如何对待她?” 尹都尉一怔,苦笑道:“卑职不敢奢望她还活着,但若是还活着,必然会接回来,与卑职重新好好地过日子。” 姜琮月担心的更是另一个问题。 “都尉可知道,尊夫人还有可能有另一种结局。”她举着火把,声音冷静,将一切都设想出来,说,“她是死是活,此事都好解决,可若她被胡人掳走之后,又诞有子女,又该如何?” 尹都尉猛然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埋头在地上浑身颤抖,像是不理解姜夫人为什么会用这样残忍的话语来打击自己。 薛成琰和顾西望也是看了她一眼,顾西望面露痛苦之色,他代入一下都觉得生不如死了,想把那沽金海兵屠干净,老板这话问的可真狠哪! 比起尹都尉,姜琮月其实更担心他的夫人。 如果那位夫人是顽强求存之人,被掳往沽金海后并不自暴自弃,为了活命选择接受当下的生活,忍辱负重地活着,那么她到时候被尹都尉找到,又该如何自处呢? 姜琮月太清楚,在许多人眼里,贞洁是比性命更重要的。 他们会觉得与其那样屈辱的活着,不如一抹脖子死了。可是人命活着才是真的,越王勾践能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孙膑受刖刑后所经历的耻辱更是不堪提及,可在史书上只会夸扬他们坚韧的心性。 但对于被掳走的女子来说,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她们不如一死,也不要受这耻辱。 可是死了连仇也报不了,再也没有其他选择,是真的比失去贞洁更好吗? 姜琮月知道尹都尉还无法接受,但她必须将这种可能说清楚,不然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只是会害得那位夫人余生也不幸。 她屈膝蹲下去,把火把靠近了尹都尉,火光照亮他流满泪的脸。 “都尉,我之所以告诉你有这种可能,就是希望如果真的发生,到时候你要确定自己不会心有芥蒂。但凡你心有芥蒂,那么今日便不要选择去西北找她。” “到时候你们当真能回到当初吗?你夫人回来之后面对他人的目光,又当真能活得更好吗?” 她的声音幽幽叹息着:“贞洁从不在裙底下,都尉你要想清楚,夫人所忍受的是国仇,犹如孙膑委身于魏,徐庶身在曹营,请你将她当个男子来看待,无论她经历了什么,接受了什么,选择做任何事,不以贞节观而伤害她,你做得到吗?” 顾西望呆呆睁大了眼睛,他现在才明白了老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为尹都尉夫人着想,历史上多的是这种例子,有女子被敌国掳走之后,再度嫁人生子,在当地忍辱存活下来。 可与原本的丈夫在相见之时,原本的丈夫却认为她失去了贞洁,因而放弃她或是以她为耻。 她是想问尹都尉能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种可能。 看尹都尉仍然十分痛苦的模样,姜琮月低了低眼皮,并没有对他抱有多高的期望,就在她打算站起身来之时,却听见尹都尉说道: “……能。”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大手匆忙地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再度肯定,“能。” 姜琮月怔了一下,没走开。 “只要她活着,她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即便她在那边拥有了新生活,甚至是有了新家庭,我也不会对她说什么。” “毕竟都是我做错了,若我没有参与朝堂争斗,若不是我那两年没有派人回老家去看,她也不会经受这些苦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她是死是活,是否要回来,我都接受。” “谢夫人考虑,卑职铭记在心。” 姜琮月久久地看着他,许久,露出一分感慨和赞赏,扶了他一把,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他。 尹都尉颤巍巍接过火把,愣愣的看着她。 “都尉,”她道,“这火把交给你了,往前的路要如何照明,就看你自己了。” 尹都尉目光缓缓看向这支火把,浓浓的火光映进他的眼瞳,仿佛看见了妻子挣扎尖叫中被掳走的那日。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硬如铁。 “是,夫人。” … 皇帝看着尹都尉的上报,久久坐在龙椅上,盯着那封密折出神,许久未发一言。 身在上位者,看底下这些小辈的手段,彼此之间互相算计,固然是会有一种洞若观火的明见。 可是若想到这两者都是自己的孩子,那种心寒和后怕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皇帝看了许久,终于将奏折拿起来。 亦昶竟然宁愿自导自演,也要去栽赃三皇子。 他留给大皇子这个独自离京的缺口,就是为了引诱出那些对储位心怀不轨,试图铲除异己的人出来的。 可是没想到有异心的人没抓出来,倒是暴露出了大皇子本身更大的野心。 一时之间,他免不得又想起了长孙太傅说的那番话。 大皇子长大的过程中,只认为必须如野狗一般同人撕咬才有一条活路。这样的孩子养大了,到底是不是会反噬自己呢? 皇帝沉沉压下眉眼,心中不知道在怀疑什么。 现在大皇子不知所踪,他也只能把这件事按下来,以免引起恐慌。 更是不能将此事告知三皇子,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大皇子本就已经和三皇子斗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将对方拉到马下,若三皇子知道这事儿,两兄弟立刻成了死仇,当爹的并不想看到这一幕。 他重重叹息了一声,感觉自己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探讨的人。 朝臣他不相信,不知道谁背后又是忠于大皇子的。 后妃现在还活着的呢,那个淑妃是个没有脑子的草包。平时他要说话,要么就是失血过多还昏迷着的陈贵妃,要么就是已经去世的唐皇后。 若唐皇后还在的话,他倒是能说上一两句。只是唐皇后从来不敢多参与政事,说话也都是模棱两可的,唯有元后在的时候,他能有人共同分担这些压力。 想到这些,他又想起了二公主。 不过这个女儿也是性情冲动,又和大皇子已经成仇,这事也聊不得,最后他想到了大公主元晨身上。 大公主本来正在庙里清修。 出嫁之后大公主和父皇就不常见面,如今收到圣旨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皱了皱眉。 “父皇又想安排我什么?” 话是这么说着,她还是只得进了宫。 短短几日,皇帝面上已经有衰老之意。也许人到中年丧失了一位妻子,儿女又闹出这样大的纠葛,还与亲生孩子生离数千里远,即便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也是莫大的打击。 “晨儿,你说亦昶他怎会这样糊涂?” 皇帝唉声叹气地拍着大腿,看着地面上那粼粼反光的金砖,这金碧辉煌的龙渊殿学仿佛也给不了他答案。 “父皇是还把他当自己的长子看待,所以给予了莫大的厚望。可若是没有这份血缘,他所做的事可真可谓是畜生不如了。”大公主说。 她看着皇帝一副忧愁慨叹的样子就来气,这模样不就是还不舍得下定决心舍弃亦昶吗? 因为是他的头一个儿子,所以就这样伤心,即便做了这么多违逆人伦的事,也仍然愿意给他留一个机会。 那亦昶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才有可能满足他的胃口。 她扬声道: “残害亲妹,栽赃嫡母。在嫡母丧期公然奸淫世家小姐,更有甚者,父皇难道没有怀疑陈贵妃突然自绝,也是亦昶唆使的吗?” “儿臣可听说陈贵妃自绝之前最后一个出入她看守之地的人就是亦昶!以陈贵妃的温吞心性,都知道是极难肯下这样的决心的,做这样的事的,倒像是我那狠心的大弟弟的手笔。” 皇帝的目光仍然躲闪,他双手撑着膝盖,双腿叉开坐在了龙椅上。 明明姿势是这样大刀阔斧的,可精神却似乎已经被她说得委顿了下去,不太敢面对她,只是仍然在外强中干地强词夺理。 大公主失望透了。 不知道是否做了帝王的人就是这样,无端的猜疑又盲目的自信。 明知道亦昶这些事都敢干,以后又未必不会对皇父下手呢? 可他似乎还是抱着那一丝血缘之念,认为君权和父权会高于一个狼子野心之徒的狠毒。 许久,皇帝喃喃道:“可是,那这要怎么办呢?朕难道要赐死亦昶吗?还是要圈禁他?若他彻底失势,那老三又会不会长成下一个他呢?” 他自顾自地说起来,越想越远,越来越说服不了自己,“朕没有那么多儿子可以试验,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最后看着地面,怔怔地叹了一口气:“朕……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要是他能凭自己活着到西北,那就是他的命数,朕不会追究他自导自演一事。若是他活不到……” “那也是他的命,说明他天命不该做帝王。” 公主只感觉到遍体生寒,一阵深深的绝望。 她闭了闭眼,开口说:“既然父皇已做好准备,那儿臣也不便多言了,只有一件事,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阿昭,阿昭知道了定然是忍不得的,父皇知道她的气性。” 听见大女儿到此时仍然在为自己和阿昭的关系考虑,皇帝不由得心中一阵熨帖。 “晨儿你也知道,父皇和阿昭这一趟是闹得有些不愉快了,可是阿昭也要知道,这是因为她在宫中受宠了多年,而大皇子作为她的哥哥却在京外历尽艰辛地长大,所以她受些委屈也是为了让亦昶心中平衡,她要体谅。亦昶毕竟是男孩,将来会有储位之争的,这些事儿就让她忍忍,多包容一下……” 大公主忍无可忍:“那父皇你就没有想过,若是亦昶最终登基了,二妹妹会落到何种下场吗?” 皇帝愣了愣说:“朕自会保护好她。” 得了吧,在位的时候都保护不好,还等着殡天了之后做鬼来保佑吗? 公主在心中说了这么一句不敬之语,甚至都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过界了,她只嫌没骂够。 像是看出了大公主的生气,皇帝动了动嘴唇,又说出了一句找补的话:“更何况还有一件事,朕也没有查阿昭呢,她和亦昶不是扯平了吗?” 大公主眉头一皱:“还有什么事儿?” “皇后死前,除了陈贵妃,可还见过阿昭。”皇帝顿了顿,这才说,“比起陈贵妃,阿昭可更……” 大公主的面色霍然大变。 什么意思?这是怀疑阿昭是害死皇后的人吗? 难不成他还觉得这件事上没有去细查阿昭就已经是放过她了,是对她的仁慈,让她和大皇子扯平了,所以阿昭也不该再追究下去了? 对于阿昭想继续追究,皇帝似乎还有点埋怨,他就这么把一个根本都不知道是不是阿昭做的事情就按在了阿昭头上,想让阿昭认下这个没有追究她的恩典。 大公主已经气得快不行了,怒火熊熊。 她最后只能冷着脸说了一句:“父皇高兴就好。这是此事,父皇就不要告诉阿昭了,以阿昭的脾气,她绝对是忍不了的。” 皇帝又在那唉声叹气,大公主转身就告退。 她一出了宫,就立刻找了人把二公主叫来。 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噼里啪啦把所有事都告诉了二公主。 二公主勃然变色。 “父皇他怀疑我?他竟然还觉得没有追究是给我脸呢?” 大公主的目的就是这样。 她在父皇面前装作提醒他不要告诉阿昭的样子,就是为了让父皇对她更放心,进而表达出对阿昭的更多看法。 然后转头就告诉自己的亲妹妹。 皇帝那么自信,当然想不到自己一向疼爱的和自己最亲切的两个女儿,当然是姐妹之间的感情比跟他更好了。 二公主气的不行,立刻就说:“我这就去姜姐姐府上,找证人!”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去顾府偷会? 皇后身边的宫女月屏可还在琮月姐姐那儿,她不信这件事就能莫名其妙栽赃到自己头上了! 二公主不常能有机会出宫,这一次能出宫还是因为她要来大公主府上做客,找的理由还是因为皇后去世她心中不安宁,想要找姐姐陪伴,所以皇帝才准她最近出入大公主府上。 要去别的地方是万万不可能的。 身边还有许多人看着呢。 她要去找姜琮月,大公主当然也不会拦她。甚至是知道她的想法之后,当即亲自去打点了随从的护卫,告诉他们:“二公主今晚在我这儿歇下了,你们派个人回去禀告父皇,不用再派人来问了。” 然后她才让二公主换上了自己侍女的衣裳,由自己派人陪同着,送上了马车,说是去给姜夫人送元宵的节礼。 但事实上二公主坐着马车出去没多久,在路上就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悄悄出府。 而是觉得她这事儿做得太不妥当,大公主来告诉她父皇怀疑她,这件事儿还是瞒着父皇的。 就算她去找到月屏,联系了皇后宫里的宫人,也得出了自己没有对皇后下手的证据,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父皇怀疑她的呢? 二公主坐在马车上沉默了良久,最后叫住了车夫:“停下。” 车夫也不敢置喙,立刻沉默地勒马停住了。 二公主思索了半晌,最后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顾西望。 上次在皇后的葬礼上,父皇似乎对顾西望格外信任,就连大皇子和谢锦屏私通这样的事都要问顾西望的看法。 她觉得这个事儿问问顾西望,说不定能有不同的想法。 二公主说干就干,想到了吩咐车夫:“去顾西望府上。” 车夫吓了一跳:“殿、殿下,您要去顾府?” 顾西望可是外男! 两人又都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哪里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常常见面? 更何况公主本就是私下出行,要是让大公主知道他直接把二公主送到了顾西望家里,那还得了!他要不要命了? 二公主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皱着眉吩咐道:“你只管去就是了,本宫现在烦得很。” 她甩下帘子,马车上挂的风灯晃晃悠悠的,流苏也微微荡漾着。 车夫心头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叫苦不迭。 呆了半晌,他还是只能咬牙扬鞭赶起了马车。 马车到了顾府,静悄悄地在后门停下,一声不吭。 有巡逻看守的家丁看见了,走过来,看清后吓了一跳:“这是公主府的马车?哎呀呀,怎么往后面来了?大公主可是有什么要事?” 车夫为难地皱着眉,难以启齿地压低声音说:“能否请顾公子出来一趟?殿下有要事需要交代他一个人。” 大公主从前也是和顾西望他们一同长大的,只不过自从成婚之后就联系颇少,家丁也并没有怀疑什么。 毕竟最近京中动荡,又逢皇后娘娘过世之事,他唯恐耽误了什么吩咐,赶紧忙不迭地跑进去给顾西望通报。 顾西望也愣了。 他赶紧抓起一件衣裳罩在身上就匆匆忙忙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纳闷。 “大公主怎么突然想起我了,难道是因为陛下看重我出主意,所以大公主想找我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陛下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还是她知道了上次追亦昶的事有自己参与,所以想问问? 他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想了很多,只草草地打理了一下头发就小跑出来了,一看见那辆马车,他就快步上前,俯身在车门外低声道:“大公主,什么事?” 天将黑了。 昏暗的街巷里,灯笼光闪了一下,有人掀开了车帘。 灯光照在她那张紧绷得甚至已经看不出少女稚气的脸上。 她说:“顾西望,是我。” 顾西望懵了。 他俯身听候的姿态一瞬间就这么僵住了,眼睫毛眨了眨,灯火的光也在他的睫毛上流过,瞳仁里只能映出这个人的影子。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做梦。 下一瞬,二公主正要下马车来,顾西望就惊醒,立刻按住了她的手腕,将帘子迅速用力扯下按住。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周围的小厮都驱赶开: “都散开都散开!本公子有要事要谈!” 他声音疾厉:“谁要是过来窃听了机密,自己去领鞭子出府!” 小厮们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公子这么厉害的样子,也不敢再想是什么事,纷纷低眉顺眼屏息收拢手脚,慌乱地退了下去。 小巷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顾西望这才扶着马车闭眼,大大地吐出了口气。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赶紧迅速地把自己翘起来的头发捋了捋,随便抹了一把的脸又抹了抹,又看了看自己的领口有没有整理好。 嗯,毕竟大公主对他来说是长辈,阿昭对他来说还是个小姑娘,在长辈面前不羁一点无妨的,可这同辈的小姑娘那就……那就有些小尴尬了! 他可不是格外在意形象什么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望还在心有余悸。 要是二公主来他这里被人看见那可真不得了了,二公主当年出宫落水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是这次再闹出什么私会外男的消息,那他可就真的只能以死谢罪,才能相抵。 也不知道二公主是怎么跑出来的?大公主怎么能放任她就这样来顾府呢? 顾西望还在腹诽着,二公主就在里面出声叫他:“顾西望你吓死我了!” 顾西望愣了愣,他这才回头松开按住马车帘子的手。 二公主掀开帘子,矮身从里面走了出来。顾西望下意识伸手去扶她下马车,可二公主并未让他扶自己就从半人高的车辕上跳了下来。 这又把顾西望吓一跳,不过二公主并不是那种喜欢要人扶自己的人,她裙摆一荡就下了马车,留下顾西望的手和她的衣角错开,什么也没抓住。 二公主大步就要往顾府里走去,顾西望赶紧又抓住她,这才反应过来问:“哎!哎!哎!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突然来顾府了,你就打算这样进去?” 二公主不敢置信,迷茫地睁大眼看着他:“那还要怎么进去?三请四催地求你让我进去?我该三顾茅庐?还是我来得不巧了?” “不是,我哪是这个意思。”顾西望急了,脱口而出,“我可是外男!” 说出这话整个巷子里都安静了。 两个人都愣了愣,顾西望下一瞬间觉得耳朵后面有点发烫,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提出来竟然有些难为情。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猛然间就要成为守男女大防的身份了。似乎越是说明白,这界限就越清晰,越不该如此靠近。 而此刻的靠近,就越是有些令人心头像是书页翻过的难堪,和……更莫名其妙的悸动。 他也有些尴尬起来,却不知道自己是在等着二公主给出什么反应。 可二公主却似乎皱起了眉,像对他很疑惑不解。 “别人拿这套说辞搪塞我也就罢了,顾西望,你也拿这说辞搪塞我?什么外不外男的,我俩从前是没有见过面怎么的?” 二公主毫不客气道,“这都没人你还装什么装?我以为你把人都赶走就是为了能好好说话呢,现在你还玩上君子慎独这一套了?没人看见也要装礼貌?” 二公主的嘴确实不饶人,这一番话说下来,把顾西望的脸色都说变了。 他竟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在二公主眼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已经成人的男子……好吧,他确实还尚未及冠,可是…… 他看成二公主甩开他就要往里走,还是着急了:“等等!你也不躲着点人,万一被我们府里的下人看见……” “天都黑了,谁能看清我长什么样,何况我穿的是侍女的衣服,你们府里的下人又有几个见过我的长相?”二公主实在是着急,不耐烦地撇头说,“赶紧来,我真的有要事要问你。” 顾西望真的没话说了,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在她屁股后面跟上去。 二公主也是从未来过顾府,不过她还记着顾西望讲过自己的院子在西边,凭着印象往前走了走,她便不知道路了,停下脚步来。 顾西望还在纳闷她怎么不走了,就见她回过头来,说:“我不认识路了,你来带路。” 顾西望:“……” 看那大步流星的样子,他还以为二公主对顾府的布局了若指掌呢。 他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前半步挡在二公主身边,用自己的身形遮掩着她,两人一起快步向前走。 顾西望却觉得这副场景当真奇怪,明明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怎么这时候就这么偷偷摸摸的,好像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 要真是被人看见了,顾西望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心里…… 顾西望抿了抿嘴。 他确实,不坦荡。 走到了他的院子,顾西望看有人在前门守着,招呼二公主往后门去。 后院有一道月洞窗,从这里翻过去,越过竹林就能直通他的屋子,没有人会看见。 顾西望一翻身骑在窗上,赶紧招手让二公主跟上来,可却看见二公主在窗前停住了。 他愣了会儿,才猛然发现翻这个窗子对二公主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顾西望只能弯腰伸手拽了她一把,可就在二公主刚翻上来的时候,有个嬷嬷打着灯笼路过,灯光在竹林里晃了晃,两人吓了一跳,立刻屏住呼吸。 顾西望猛地按住二公主的头趴下去,僵硬地等着嬷嬷走过。 嬷嬷探着头问:“谁在那边?” 顾西望见她一步步走过来,躲不过了,情急之下终于开口:“是我!” 嬷嬷脚步停下来。 “哦!是公子,公子怎么在这里?前厅来人了,老爷让人来叫您过去陪客,现在满屋子都没找到人呢,原来您在这。我过去给老爷通禀一声?” 顾西望懵了一下,赶紧说:“啊?啊,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嬷嬷你先去回禀父亲,稍后来,稍后来。” 嬷嬷答应了是,这才退出去了。 顾西望松了口气,松开手放二公主起来,二公主这才吃力地爬下月洞窗,溜进了屋内。 “顾西望,时间紧急,我先跟你说。”知道顾西望等下就要走,二公主立刻说,“父皇怀疑可能是我杀了皇后!因为皇后死前,除了陈贵妃还叫了我去见她,我也有嫌疑的。” 顾西望愣了:“皇上怎么能怀疑你?!”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顾夫人捉奸 哪有父亲怀疑女儿的,况且二公主素来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吗…… 下一瞬间,他想起大皇子,瞬间沉默了。既然儿子可以这么狠心,那女儿又有什么不可能。 况且二公主杀皇后的动机,比陈贵妃还充裕呢。 二公主着急地看着他,顾西望皱了眉低头想,片刻后压低声迅速对她说:“此事是大公主告诉你的,不便直接向皇上挑明,但我们可以暗示。” 二公主精神一振,盯着他等着他说。 “其一,表明皇后身边的宫人很信任你,或者皇后遗嘱对你有利,这个找琮月姐帮帮忙。要不着痕迹,意外地让陛下知道。” “其二,你近日的表现要不靠谱点,让陛下觉得你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和那么强的演技,不至于杀了皇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演戏。” 顾西望这话是说的认真的,就是听着有点离谱。 二公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最后大概是勉强接受了他的建议,说:“那好吧,我就先这么做,要是有什么不测的我再来问你——” 这话还没落下去,顾西望也没跟着点头,外面的门就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别说二公主,顾西望吓得心跳都停了。 他一瞬间全身僵硬,感受到灯笼高挂的光透过屏风向内室洒来,仅仅隔着那镂花的陶瓷花鸟屏风,外面有一堆人站在那儿。 二公主也瞬间愣了,握着裙子僵住。 “西望,你这是在干嘛呢?表妹都在前厅等了你半天了,也叫嬷嬷叫了你,怎么还不来?” 是他娘的声音,难得这么和善,一般必定是有客人在才会有的待遇。 顾西望浑身肌肉都不对劲了,毛骨悚然地立着,很快意识到他爹在外面招待的应该是表妹一家。 这个表妹说起来也并非亲表妹,顾西望家里姑表亲戚多,这位表妹姓秦,并非他娘的亲侄女,似乎是他外公家哪个亲戚的小姐。 只是这些年她家在京中颇有势力,这位表妹又才学美貌比较出众,所以渐渐也就和顾家来往甚密了。 顾西望记得前些日子还在哪场家宴上见过秦表妹,是什么模样来着…… 哦哦对,他记得很白,长得确实漂亮,就是记不太住,行动有些羞涩,看见他总是埋着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记得这个表妹因为才学样貌出色,不大和别的姐妹玩,被人背地里蛐蛐。 他和人家客气寒暄过几次,给她送过新年节礼,是从西域带回来的什么香粉,说表妹气质高华最适合不过,不要为旁人闲言碎语烦心什么的…… 这就是他仅有的印象了。 这眼下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就又上门了?还偏挑在这个时候,阿昭可还在府上呢,他都还没解决这最重要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应付表妹。 “……哦,哦,没什么,我正在换衣裳,立刻就来,立刻就来,娘你让表妹等一会儿,别着急啊。”顾西望满口谎话张嘴就来,实在是怕他娘闯进来,说,“这不见客人嘛,我得换身好看的衣裳啊!” 他娘却狐疑。 “真的假的?” 顾夫人皱眉,目光越过镂空的屏风,怎么总感觉那阴暗处不止站着一个人。 再想起刚才嬷嬷悄悄告诉她的,公子似乎和一个侍女抱在一块儿爬窗子,顾夫人心里的不妙更甚了。 之前顾西望行事一直混账,她们也怕耽误了好姑娘,一直没想过说亲。 也是从西北回来之后,顾西望逐渐靠谱了起来,甚至还得了皇上的信任,而他如今“爱慕”的也是姜夫人那样得体持重的女子。 姜夫人嫁为人妇之后,这段情结怎么也该了了,那顾西望也该说个合适的女孩了。 顾夫人看了许久,最终收到了娘家嫂子的消息,说娘家有个小姐对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很有些欣赏之意。 顾夫人大惊失色。 她当即就问是哪个姑娘。 她娘家可是书香世家,一个个姑娘都温文秀雅、饱读诗书的,她可没想过有姑娘能看上顾西望。 等得知了是这位最出色的秦姑娘之后,她更傻眼了,百思不得其解。 来来回回打听了好几遭,秦姑娘总是内敛,不说为什么,顾夫人也体谅她羞涩,但再不明白也不想放过这门好姻缘,当即就邀秦姑娘上门来做客。 谁知道顾西望这个不解风情的,竟在这个时候放鸽子! 顾夫人气得不轻,这若是让秦姑娘失望了怎么办,她还上哪去找更好的亲事?还有谁能看得上她这个儿子? 有人看上你就偷着乐吧! 听到顾西望这话,顾夫人眉头一跳,下意识看向了身后静静站着的秦姑娘。 秦姑娘也跟着她来了。 十六七岁的少女,梳着柔顺的发髻,样貌清丽秀雅,有几分不善面对外男的羞赧,眼中还有几分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的坚定。 她一身秀气的水月白色衣裳,捏着绢子,淡淡地抬起头,看着屏风后的昏暗。 她出声说:“表哥不用太过费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柔柔的少女声音,屋里的两个人霎时都傻了。 顾西望差点没站住,握着桌子滑了一跤,下意识要把二公主塞到更内间去。二公主也眉头一跳,一边手足无措一边顺手去扶他,顾西望就这么不经意一下子扑在她身上了。 里间“扑通”一声,带到了一个架子,还有珠帘噼里啪啦的声音,把外面也吓住了。 秦姑娘吓了一跳,往前了一步:“表哥?” “——没~!没什么!”顾西望霎时出声道,忍着龇牙咧嘴说,“没想到、没想到表妹也在这,有些害羞了!那个,那个表妹,你先出去吧!让我收拾一下就出来!啊!” 秦姑娘不知所措地拿起绢子,担忧地看了顾夫人一眼,顾夫人真是很想翻自己儿子一个白眼。 这不争气的东西! 顾夫人顿时也失去了进去看的欲望了,转头对秦姑娘笑道:“这孩子就是一见到小姑娘就格外紧张些,想来是秦姑娘让他不好意思了……呵呵,西望虽然外界传闻不少,但那都是不实之言,其实他在女孩子面前可手足无措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远去了,顾西望这才顾得上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懵了。 虽则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可闷声倒下来万一磕上什么也不是好玩的。 他慌忙转头,就在呼吸之隔的距离看见了二公主雪白的脸。 二公主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烦,已经在深呼吸,将这口气忍了很久了。但为了大局,为了不被发现,她一直忍着不出声听顾西望和顾夫人说话。 她的手还按在顾西望背上,一直僵持着没动,就是怕动静太大会被人发现。 顾西望一瞬间像被人抽出了神智,眼睛无措地颤抖着,按着柔软地毯上的双手尴尬又失措地渐渐抓紧,指关节发着红,浑身都冰冻住了。 二公主咳嗽了两声,不耐烦地嘶声道:“快点,我立刻就要走了,免得被发现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赶紧滚起来。 可就在这时,顾西望极其错误的、可悲的、可恨的、不能容忍的、意料之外的,意识到胸口贴着她的身躯,因为她的咳嗽和说话而起伏了一下。 他浑身僵硬,懵然的,似乎被火球烫了一下,手指蜷紧了。 二公主侧过脸,愣了愣,好像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脸颊蹭过顾西望的耳朵,脱口而出:“顾西望你耳朵怎么那么烫!” 顾西望撑着地毯一个鲤鱼跃龙门腾飞起来。 二公主这才抓着桌腿坐起来,看见身旁伸来了一只手。 顾西望没看她,只别开头一味地理着自己胸口的衣襟,顺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有什么好整理的一样。 二公主看了他一眼,还是借着这只手,拉着自己站了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抓着手,而是抓住的顾西望的手腕。 这倒也是很正常的避嫌,这样做才是合理的,顾西望心头明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道珠帘还因为他们贸然的跌进微微晃荡着,二公主一转头,看见了顾西望的床榻。 比她想象中收拾的干净,也没有随意地扔着什么衣裳字画书本之类的东西,更没有姑娘的胭脂红粉汗巾子。 甚至可以说很整洁,还有一股淡淡的沉水香。 二公主收回视线,可就在这时,她余光看见了一个东西。 她愣了愣,也不见外,径自把那个香囊拿起来。 “这不是你送我石头的那个香囊吗?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刚刚还在若无其事整理自己的顾西望霎时间又懵了,就在二公主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打开那个香囊的一瞬间,他猛地劈手就将香囊夺回了自己手里。 二公主愣了下:“顾西望你什么意思,你还不让我看吗?” 她越想越是有点莫名其妙:“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是那种随意拆开看的人吗?我才不会呢!” 顾西望也懵了,没想到二公主说的是这话。 他唇舌干渴,只能解释道:“不,不是,我是……” “你不就是防着我吗?顾西望,你把我当这种人呢?我只是看见这个和你送我的香囊一样,取来看看,你就这样紧张!” 二公主也是不爽极了,她本就是有话就立刻说、从不憋着自己的人,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才不想看里面有什么呢,万一是哪个姑娘给你的定情信物,又或者是你对哪个女孩子有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藏的什么东西,我有什么好看的?” “那才不是——”顾西望脱口而出。 而后心跳骤然停止,想起了里面放的是什么。 他重新抿上了唇,好像不想再和二公主说的样子,手指掐紧香囊,恼声道:“你转过去!” 二公主睁大眼睛,顾西望这是第一次对她这么肃声说话,还真是长胆子了,都敢硬气喊她了。 她刚要刺他两句,就听见顾西望沉默了半晌,扭扭捏捏说:“我要换衣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二公主屏住,不说话了。 她霎时转过身去,纳闷道:“你还真换?这位表妹确实很重要啊。” 外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守着,她贸然出去也很危险,只能在这里躲着,等顾西望去查探一下情况再走。 身后就传来衣裳剥开落地的声音,其实也不过换件外衣,他们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刻,二公主却觉得空气有些诡异地闷了起来。 这气氛有些奇怪。顾西望的动作也太慢了。 她听着身后换衣裳的声音,皱眉,说:“等下烦请你将后门这一段路上的人支开,我悄悄走,到后街上马车,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不重要。”顾西望忽然出声了。他低头扣着衣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口。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二公主停顿住,愣了一下。 顾西望却没接着往下说,只是动作更加快了些,似乎有些羞臊,很快就系上了腰带,抬头别开眼说:“……好。” “只是刚才那身衣裳我娘白天见过,我跟她说了换衣裳,总得换身衣裳去。”顾西望自顾自解释着,也不觉得生硬,他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没见有人,这才抬手叫二公主出来。 二公主看着他愣了一下,好像觉得哪里奇怪,但又没细想。 时间紧急,她猫在顾西望身后悄悄溜了出去。 好在顾夫人已经带着人都走了,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巡视的嬷嬷。两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园中,连个光也不敢借。 过荷塘上的一道曲桥时,顾西望怕她踩空掉下去,回手拉住了她的手。 二公主光顾着猫腰,也没在意。 可好巧不巧的,就在这时,整个园子里忽然四处亮起灯光,一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就从荷塘外响起来。 光洒过来的那一瞬间,顾西望浑身僵持,听见了他娘失望、不解、难过,又带着痛苦的声音: “顾西望!” 也在这时,他听见了那个表妹沉默良久,颤颤弱弱喊出的一声:“西望表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说亲 顾西望身上霎时汗毛炸开。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偏巧撞上了他亲娘和这个表妹! 但这个地方不是她们常来的,未尝不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抓他。 顾西望悚然一惊,想起自己从前老是爱从后门偷溜出去,所以他娘也习惯了,但凡怕她不跑了,就来后门这条路逮他。 他手臂僵着,手心都是汗意,刚才那会儿真是慌不择路得恨不得纵身跳进荷塘里去。 等这会儿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徐徐转头,看了过去。 他娘满脸失望,好像在责问他为什么这个紧要关头还能拽着一个“侍女”的手偷偷溜出去,而不去见他那位家世不错为人秀婉的表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娘这是想给他说亲的。 顾西望转脸看见表妹的脸上透着担忧,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不是解释什么,让表妹对自己失望了—— 而是如何保护好二公主。 “娘,让人退下去。”顾西望启开干涩的嘴唇,终于对顾夫人说。 顾夫人愣了,没想到都这个时候顾西望还能跟她叫板。 她想着秦小姐,更是恼顾西望不知分寸,拔高了声音道:“我看你是皮子痒了!越发没规矩了,岂有撂着客人去做这种事的?顾西望,你最好是立刻跟你娘,跟秦小姐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若是解释不清楚,便去向你爹解释!” “让人退下去!”顾西望却毫不犹豫,像没听见他娘的话似的,手只是一味地罩在身旁那侍女的头顶,宽大的袖子遮着她。 顾夫人不敢置信,秦姑娘也捏紧了手,渐渐垂下眼。 片刻后她说:“西望表哥,你不须担心,我们这里都不是外人,不会将这些事传开的,我也绝不会是嚼舌根子的人,你大可以让她离开,想来姑母也不会追究……” 顾西望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娘,把人撤下,算我求你。” 顾夫人死死抿紧了唇,和他对峙着。 秦姑娘一顿,眼垂得越发低。 最后,顾夫人还是气得抖着手,挥手叫下人:“退下。” 人都散去了,只有她和秦姑娘还在。秦姑娘本觉得这样的场景自己不适合呆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就是黏在顾西望和身旁的那个侍女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 于是她难得的逾越了礼数,在顾夫人没有主动叫自己走的情况下,就这么脚下生根地站了下来。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听顾西望下一步的解释。 顾夫人气得冷冷道:“顾西望,这是你娘给你面子,没在下人面前处罚你,也没叫这个丫鬟露了脸以后做不了人,你要记着,这都是因为秦姑娘在。” 不然,早就挨了家法了。 顾西望却一反既往,并未与他娘嘻笑耍赖,而是就这么沉默地护着身旁的人,说:“多谢娘。” 反倒把顾夫人气得一噎。 他说:“先告退一下。” 见他带着那个侍女一溜烟就快步跑了,顾夫人气得喘不上气来:“顾西望!” 秦姑娘赶紧回过神,扶住她说:“姑母操心了,别动气,别动气。” 顾夫人苦笑,觉得自己又对不起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这是姑母对不住你,其实顾西望就是这么一个混账,姑母竟然看着你这么好,想亲近亲近,就对你说了他好些好话……” 秦姑娘一怔,心头一动。 “现在你也看见了,他就是……” “姑母是,觉得素盈……可堪亲近吗?” 这话太露骨,几乎就是问她同不同意接触这门亲事了。闺中的姑娘,本不该自己来说,可秦姑娘实在是不舍得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 嫁个好人多难哪。 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名声越是远传,就越是迷茫。 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或是哪个长辈看上了哪个公子,就要将她许配人,她根本不认识那些公子,也不知道他们性格如何、有何喜好、尊不尊重她。 读过书对女子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看见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琴瑟和鸣是什么样,也就有了追求。 她实在是害怕如自己的那些女性亲眷一般过着生不如死、庸庸碌碌的日子,嫁一门受一辈子气,吃一辈子说不出来的苦。 至少顾西望是不一样的。 顾西望不会跟人一起议论她,只会夸她气质高华,不与小人为伍。 他为人洒脱谈笑,虽则看似纨绔,其实迎来送往间已将种种都处置得很好,其实亲戚中人人都喜欢他。 因为他又大方,脾气又好,从不斤斤计较,时常慷慨解囊。 因此,秦姑娘何尝不知道他那些传言,可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顾西望才是真正的顾西望。 顾夫人吃惊了,她没想到都见过顾西望这么混账的样了,秦姑娘竟然还能愿意。 “啊,这,这当然是,姑母当然觉得素盈好了。”她立刻反握住秦姑娘的手,怕她寒了心,匆忙解释道,“其实我也就是自暴自弃,顾西望这孩子还是有底线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则他以前传闻颇多,可从未对哪个姑娘十分亲近过,那些一掷千金的救风尘,不过是怜悯……” “从他回京之后,也再未有过这样的事了……” 话语中的主角顾西望正匆匆忙忙把二公主送出门外。 车夫等得心急如焚,看见他们俩出来顿时吓了一跳,看见周围无人才赶紧低下头。 顾西望把二公主塞上车,拉下车帘,吩咐了车夫绕个低调的路回去,车帘又被二公主撩起来。 “顾西望,你别那么着急,她们应该没看见我。即便看见了我,你娘也不是多话的人,你那个表妹更是与我素未谋面,此事大概不会传出去的。”二公主皱着眉说。 “顶多也就是,你的风流韵事又添一截罢了。”到这个时候,为了缓和气氛,她还能随口打趣道。 顾西望却沉默了,最后说:“我知道。” 二公主愣了下,不知道他都清楚这些还在紧张焦虑什么。 下一瞬,顾西望伸手放下了她的帘子,声音传进来:“回去吧。” 他拍了拍马脖子,车夫驾着车走了。 二公主回过头,透过车窗缝隙看回去,顾西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走出去一段路,就转身回去了。 … 顾府前厅。 顾西望进门就跪在这里。 秦姑娘已经被送回家了,他爹手里拿着鞭子,负手站在他身前。 过了会儿,顾大人手里扔出来一个香囊:“这是什么。” 顾西望脸色变了变,那是刚才二公主拿起来那个香囊,他出来的时候塞在自己衣襟里,大约是慌不择路弄掉了。 他想伸手去捡,可这样只是显得自己更是心虚,于是他只是沉默垂着头。 “这是给喜欢的姑娘的礼物。” 他爹听了更是生气了。 “好,好好,你是长大了,心思也多,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还能这样作弄人家好姑娘,顾西望,你说你混不混帐!” “爹你可别生气,此事我都并不知情,谁知道表妹来了,我并没有作弄她,只是在做自己的事。” 这是他从小到大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训斥,这回顾西望却不像从前,畏畏缩缩又讨好嘻笑地跟他爹求情,也不找什么说得过去的借口。 他就是这么平实地、简单地交代自己,并不为此感到心虚。 顾大人心口的气一噎。手里的那一鞭子,硬是没打下去。 “你不知道表妹在这,你就可以和丫鬟鬼混了?!” “并没有鬼混,只是为了防着你们多想。”顾西望跪着说,忽然他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爹,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已经长大了,在御前都可独立回话,在军中也历练了三年,为什么你们还是将我当个什么都要让你们管着的小孩子呢?” 顾大人眼瞳一震,他从没想过顾西望会这么顶撞自己。 他下意识就要扬起鞭子,像上次那样打他,可鞭子一抬起来就看见了顾西望那双毫不躲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并不害怕,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畏惧家法。甚至他上次挨打那个呼痛叫惨的劲儿,或许只是为了哄他开心,让他觉得自己还能管着他。 顾大人呼吸一窒,那一下鞭子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是啊,顾西望已经长大了,是伏波军中的顾参谋,这三年不仅没有惹出什么事来,反而还有些卓着的功劳,一回来就受了皇上的封赏。 近来连皇上有时都要听他的主意,眼见是看好他的,兴许顾西望比自己想象里还要能干很多。 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偷懒耍滑的小孩子了。 ……以后,顾家的将来,也许就是要托在他身上。 顾大人忽然一阵颓然,放下手来。 顾西望给他磕了个头,也没说别的,自顾自把香囊捡起来,起身走了。 “孩儿明日还有事去见成琰哥和嫂子,先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顾大人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太师椅里。 这是第一次摆好了阵仗却没打成他,他觉得有些恍惚。顾夫人这时从屏风后走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别的她倒是不担忧,她如今唯一担忧的是刚刚听见的那句话。 ——“给喜欢的姑娘的礼物。” 顾夫人害怕啊。 她不知道顾西望这个喜欢的姑娘又是谁,那姜夫人看来他是放弃了,那总不能是那个侍女吧? 她要不要去找找那个侍女是谁?顾府就这么大,查问一下总能查出来,她好好警告那个丫头不要惹是生非,安分低调地呆下去,顾府还能容她。 若是她仗着自己被顾西望喜欢,要在这个说亲的节骨眼节外生枝,那顾夫人是断不能容的,少不得要赶出府去…… 可是想到这里,顾夫人也顿了一下。 顾西望如今,还容得她这样插手吗? 他自己的婚事,还会听她做主吗? … 到底是告诉了大公主要去见琮月姐姐的,顾西望也告诉她去找琮月姐姐帮忙,二公主离开顾府,还是去了薛家一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一趟就要顺利得多。 薛家有个偏门,直接便通往姜琮月和薛成琰的院子,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早已看严了。 见了她,就立刻接了进去。 听说了她的来意,姜琮月有些惊讶。 思忖半晌,她叫人去喊月屏来。 “观棋,皇后娘娘宫里可还有什么得体的人物,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她给月屏改了名叫观棋,收留在身边。 二公主也有阵子没见到,如今再见却发现月屏已经变了个样,头发变了、穿着变了,打扮也变了,看起来和从前大不相同,不由得有些惊讶。 “小姐,宫人们都随往陵寝去了,但还有一位嬷嬷是靠得住的。奴婢可以修书一封,托嬷嬷在皇上面前说几句,摆脱二公主的嫌疑。”观棋低眉答道。 姜琮月点点头,让她带着二公主去自己的书房写信。 二公主一路越是看越是惊异,不禁问:“观棋,你是怎么变化这般大的?” 观棋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说:“回禀殿下,这是小姐从书里看来的易容法,奴婢本就长得不出众,稍作妆饰,已经大有不同。” 二公主左看右看,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比如她脸上多了几颗痣,皇后身边的宫女是不允许脸上有痣的,这就差别很大了。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变化,只是她看不出来。 她盯着观棋,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将这学到手,那她以后…… 观棋写了信交给她,她去跟姜琮月告别,回了大公主府。 刚送走了这位,薛成琰就回来了。 他腰上荡着一支竹管,里面塞了一封信,抽出来说:“顾西望那小子不知道干了什么,连夜来消息告诉我明日要来见,还说是头等大事,让我们千万等着他。” 眼见到元宵了,宴饮多得很,他是怕他们不在薛府。 姜琮月愣了愣,本也没多想,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回想起了刚才二公主来时心不在焉的模样,两人的脸在她心中一个重合,忽然有了些怪怪的感觉。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如数家珍的情敌 姜琮月心里有些异样,不过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自打皇后葬礼过后,他们就没有机会见面,二公主身边看得越加严,顾西望也不会和她传消息什么的。 而他们之间最密切的通信桥梁,薛成瑶最近还在府里待着安慰成莹呢。 她也就是想了一想,这个想法不切实际,她都没跟薛成琰说。 等到了第二日顾西望来了,他拜见过了薛家长辈,立刻就冲到他们院子里来。 “薛成琰!嫂子!”他急冲冲地栽进来,边跑边喊,“我爹娘要给我说婚事!我可怎么办!” 这声音一出,把树枝上的鸟都惊飞了。 姜琮月正在研着墨,吓得一惊。 薛成琰整理着袖口愣了愣,走出去看着他,皱眉问:“好好的怎么给你说起亲来了?” 顾西望也是一口气上不来,有苦难言:“哥,我的好哥哥,我也已经快十八了!赶明儿再过个年就该奔着及冠了,你以为我比你小多少呢?” 薛成琰愣了,这才想起来。也是,顾西望平日看起来不靠谱,没人把他当个大人看,一说要说亲才发现他年纪不小了。 顾西望的亲事也不是小事,虽然对别人的婚事不爱管,但薛成琰多少还是要帮帮他操心一下。 “顾家伯父和伯母是什么意思?” 顾西望灌了一大盏茶水,咕隆着说:“我娘看意思是很满意她娘家一个表小姐,已经请了人到府上来相看我了,只怕十分紧急,我看我娘是怕我嫁不出去——啊不是,娶不到媳妇儿,巴不得早些相中一个人先定下来,免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姜琮月也跟着出来,问:“这秦小姐为人如何?门第如何?若是顾夫人看好的,又是娘家亲眷,未必不是个好人,西望,你也可以好好看看……” “——我哪想这么早成亲!”顾西望脱口而出。 他抹着嘴角,才发现对面两人都这么直直看着自己。 他噎了下,察觉薛成琰的眼神静静,似乎早已看穿了什么。 “是吗?”薛成琰淡淡地说,“不知道是谁在我婚宴上说若他也有这一日该多好啊。” 顾西望卡了一下,有些僵硬了。 这小子真是耳聪目明的,他的耳目到底要遍布多少地方,连这种悄悄话他都听去了,真是讨厌。 他仍然嘴犟:“我那只是说说,成亲这么大的事,我才没想过那么早呢,要是成了亲,日日都要围着老婆转,陪她走亲戚、问候上下、认识这个那个的,出门也要禀报她知道,喝酒跑马也不得尽兴,得时刻告诉她我做了什么;朝中要有事,那还得跟她说明白免得她担心,她不乐意的事我还不能做,还要对她娘家好,带她到处玩——” 顾西望是嘴快,一口气把这些说完,才发现对面两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越发有内涵了。 他嘴一停,不适地僵僵停下来。 姜琮月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原来西望这么惦记着对未来的老婆好呢。” 顾西望耳朵腾一下烧红了。 薛成琰也淡淡地若有所指道:“是呢,有些方面,我都要还不如你了,多谢你提醒,今后一定注意。” 丫鬟也在背后捂嘴笑。 顾西望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怎么脱口而出就说了这么多,这可不是他本心的,他没想成亲的。 薛成琰转过头,替姜琮月剥了个核桃,他手劲大,轻轻就捏开了,姜琮月还拿着钳子,看见他递过来,惊讶地道了声谢。 顾西望的目光黏在他们交接的手上,不知道怎么被吸引了。 “既然你没想着跟那位秦小姐结亲,那就要早日告诉你娘,免得顾夫人兴头上来,把人家都相看好了,和娘家说通了,最后你来一出抗婚。那就是真要挨抽了。” “若是你娘不放心你,我和你琮月姐去找她说,你如今还有要务在身,应当先成家,后立业。” 薛成琰说,他抬起头看着顾西望,“不过你今日能躲一回,日后还能躲多少回?顾家就你一个孩子,早晚要面对的。你得想好。” 顾西望沉默不语。 “……我就不能不成吗?” “若是遇上你喜欢的人,你也不成吗?”薛成琰这么问他。 顾西望的话都掐没了,他眼前只是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影子。 那影子离得有些远,隔着几年时光的朦胧影子,甚至都看不太清晰。可他想到时,还是清楚地知道那是谁。 薛成琰不说话,低头继续给姜琮月剥着核桃。 姜琮月左右看了看,叫谈书和论琴:“你们先下去,让顾公子好好想想。” 见屋里人更少了,顾西望的意志越发消沉了。 “西望,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姜琮月是喜欢直击问题核心,越快解决越好的人,她直言说,“你是想尚公主?” 顾西望浑身一个激灵,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姜琮月看他又踢又蹬地抓着椅子扶手爬起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叹了口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么害怕做什么,并非说不得的事,这里没人,不会坏了谁的清誉,皇上也不会听见。” 她耐心地问:“以顾家的家世,你的军功,也算是斐然的,你可曾好好想过要如何让皇上满意?” 顾西望的身世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出众,不然也不能从小跟薛成琰还有这群皇子公主一起玩到大。 他只是性格不靠谱了点,风流轶闻有些多,为人父母的但凡疼女儿,肯定会好好斟酌。但熟悉他的人也都知道,他从前和那些姑娘并没有什么,大多数只是为人出气,替人出头,救了些人、帮了些弱女罢了。 他是在女孩堆里长大的人,见不得大公主受欺负,都冒着皇上怪罪的风险给大公主送了一堆美男。见了外面那些姑娘受欺负,他有权有势,自然也要出头。 薛成琰也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顾西望渐渐把头低下去,不知道说什么。 就知道这对哥嫂心细如发,料事如神,原来早把他看清了。 “……是,我是有过这个痴心妄想。”他喏喏地承认完,又迅速地打断了自己,“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了,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清醒什么?”姜琮月问他。 “我是——我是说,二公主堂堂陛下膝下最疼爱的公主,别说陛下了,她自己的心气更高,她就是要成亲,也是要下嫁给最好的男儿的,我——” 顾西望嘴唇嗫嚅了半晌,最终沉默了。 他平淡道:“我配不上。” 姜琮月看了看薛成琰。 薛成琰却说:“很好。” 顾西望愣了下,莫名其妙地搔首,不知道哥们夸赞自己好什么,好就好在癞蛤蟆知道自己是癞蛤蟆,不肖想天鹅肉?那他确实是好。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认知,不轻贱了二公主。也很高兴你知道,二公主应当嫁给最好的男儿。”薛成琰淡淡说,“那么你觉得满朝适龄青年才俊,又有谁可堪配得上呢?” 顾西望早把这个问题想过八圈了,想也不用想就脱口而出:“那长孙家的二公子,郭大人的长子,刘尚书的儿子,还有……还有那林家的狼子野心的,若是皇后娘娘还在的话,凭林夫人和皇后娘娘的交情兴许还能在陛下跟前露个脸!” “这些人家世可都不如你,最多也就长孙家公子,和你不相上下。”薛成琰继续问,“你又觉得你差了他哪儿?” 顾西望又噎住了。 他眼神中竟然透出几分慌乱,是啊,他差在哪儿呢。 因为担心过自己配不上,所以他早早就将满朝的情敌都数过一遍了。最嫉妒的时候,他甚至都想过薛家的二公子薛成珏,不过他吃亏在不是主支所出,是旁支的孩子记在薛家二房名下,和薛成莹不是亲兄妹。 若他是薛成莹的亲哥哥,那指不定真是他的一员劲敌…… 不是,什么劲敌,他怎么把自己放上去了,他根本就没打算敌好吧。 他嗫嚅半晌,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瞒不过薛成琰,垂头丧气地说:“我不敌他学问,不敌他人品,不敌他稳重,不敌他受陛下信赖。” 薛成琰点点头。 “长孙公子学问出众,人品贵重,可谓是京都众公子之首,更难得是行事低调,从不与人结伍,孝悌仁爱,敬重父亲与长姐。家中人口简单,又没什么纷争,洁身自好,从未有过流言纷扰……” 顾西望听得脸都绿了,这处处都比他靠谱。 “——不过,你又何尝能揣摩陛下心思呢?”薛成琰话锋一转。 顾西望一愣,抬起头来。 “大公主成亲晚,陛下定然也要将二公主多留几年的。何况皇后崩逝,二公主近两年只怕难见婚事,长孙公子的年纪却不太等得了。” “若你在这几年里,潜心修德,屡获功劳,在陛下面前得了信重。为人靠了谱,行事有了数,走在长孙公子前面,你说如何?” 顾西望呆呆地张着嘴。 “况且,眼下还有开辟南海一事。”薛成琰转头看着墙上挂的那一张地图,上面有一大片未知的海域,重重地画了几个记号。 “陛下正是缺人才的时候,不管是工部、吏部还是算学馆,都亟待选拔人才。今年的科举中已经要加入算经一科,到时候又有多少事会出现?” “你又能在其中揽到多少事?” 薛成琰看得很清楚,朝野将乱,不管是向好还是向坏,这都是无穷的机遇。 有恒心的人能在其中抓住机会,一飞冲天,一遇风云便化龙;没本事只是尸位素餐的人,也会在其中被后来者踹下去,腾出位置来给贤人上。 顾西望有的是成长的机会。 虽然也觉得顾西望的自我认知很到位,但作为他多年的好兄弟,看着顾西望长这么大,薛成琰还是愿意跟他好好说说。 薛成琰并不是爱做媒人的性子,只不过他和这两人都太熟悉,对朝堂局势、朝中有哪些人也太熟悉。 左右看来,他俩其实还挺合适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着顾西望怔怔的,似乎在想着什么,薛成琰也没将这句话挑明。 只是说:“过了元宵,你琮月姐就被长孙太傅接去算学馆,到时候肯定有些风波,你可以看着办。” 顾西望如今在皇上眼前能说得上话。 甚至还能凭着他的巧舌如簧,将自己的私心悄悄夹带在话里,鼓动皇上往歪处想。 如果到时候有人对姜琮月进入算学馆有异议,那顾西望很派得上用场。 顾西望恍然惊觉,薛成琰这厮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私心也夹带在了他身上。如果他想要办出一番事业来,那必然也要好好帮着琮月姐驯服算学馆那帮老东西! 呵呵,虽然薛成琰不说他也是会干的,但这厮确实心机叵测。 顾西望越想越是个事儿,南海造船这么大的功夫,他要是能掺和一脚,那不知道是多大的功劳和利润。 他家在工部扎根颇深,是能说得上话的。 看着顾西望深思去了,薛成琰也不再管他了,叫人送客。 顾西望若有所思,深一脚浅一脚走出薛府。 天甚至才刚刚大亮,薛府还有人在陆续起床。他刚才去长辈那里请安,都只去了起得最早的薛大老爷那里,薛大老爷都还在洗脸,只隔着窗跟他敷衍了两句就让他去找薛成琰了。 此刻,他看着丫鬟小厮们穿行打水,送饭食的送饭食,一派热闹的景象,不由得驻足看了看。 有两个丫鬟路过,小声说:“这是大少奶奶今天戴的首饰,快些送去,大少爷要挑呢。” 另一个丫鬟捂嘴笑,也为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恩爱感到很高兴,她们每天光是送东西都能收到很多打赏。 顾西望看着她们定住。 他好像也挺想过这样的日子的。 他叫住两个丫鬟:“等一下。” 丫鬟们愣了愣,回身跟他行礼:“顾公子。” 顾西望解下腰间的荷包,抓了两个玉豆子给她们,只说:“过年沾沾喜气。” 丫鬟吃了一惊,这玩意可比金子价贵,顾公子回京这是越发阔了。如今日子可真是好了,还不用送东西呢就收上打赏了。 她们匆匆高兴地行礼道谢,顾西望只摆了摆手,转身出去。 屋里,姜琮月说:“今日正好要去拜见长孙太傅,可巧西望就过来,我才知道长孙公子的事。” 薛成琰望着镜子里的她笑,眼神专注,也没挪开一下。自从他买了那些金环之后,梳头就是他的事了,为了这事,他日日早起,还向嬷嬷们请教,一天也没错过,比姜琮月还积极。 如今他已经手熟了,低声说:“那我们今日也少不得看看这长孙公子什么样,能让顾西望这么警惕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查一查,御史姜伯崇! 两人还说笑着,就见丫鬟进来请了安。 “大少爷,大少奶奶,这是顾公子刚给的赏赐。” 她们把玉豆子拿在主家面前过了明目,记录清楚,才可收下。 姜琮月愣了愣,和薛成琰对视了一眼。很快又想明白,顾西望这是下决心了。 薛成琰不由觉得有点好笑,甚至低哼一声笑出了声。 他浑不在意地拿起一对金环比了比,挑出最好看的那个佩戴在姜琮月的头上,神情无比专注,低声说: “且看这小子能上进成什么样吧。” … 长孙府。 这些日子以来,长孙太傅是等得眼睛都望穿了。 他踱步来踱步去,就等着姜夫人那个默写的《九章算术》。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稀罕书,心里忐忑,又怕上面的太高深,自己看不懂;又怕姜夫人默写不完,这短短的时间没什么收获。 他想了许多,都不敢期待今日能见到什么。 好不容易听见回禀:“薛小将军和夫人来了。” 他腾地就站起来,手在掌心一捶,连声道:“快快请进来,给两位安排上好的茶水!对了,青燕呢,还有青松,把他也叫来陪客。” 长孙青燕是太傅的长女,一向在外面出名些,因为太傅宠女儿,一向给女儿最好的资源。 长孙青燕性格落落大方,在京都人缘也好,是以许多人都会忽略了她还有个同样优秀的弟弟。 长孙二公子,长孙青松,今年十九岁,正是风姿如玉的年纪,行事稳重,读书也很多,早已是许多夫人心中的名门贵婿。 不过他性格内敛低调,还没有谈过亲事,一切都等着皇上下旨做主。 不过说实话,长孙家的人心里也知道,二公子多半是要上娶的。 否则以他的身世相貌,不会没有人踏破门槛地说媒。如今没什么人敢上门,不过是都揣度了陛下的心思,怕陛下想把他留给自己的女儿罢了。 谁敢跟陛下抢女婿? 不过长孙公子并未因为这个广为流传的揣测而有所傲慢和不同,他照旧是稳妥谨慎地读书进学,跟着父亲学知识、明礼节。 陛下这两年也召见过他几次,不过也没有细说什么,只是考校才学。听他答完,也就点点头说:“不错。” 长孙家一向跟着陛下的意思来。 长孙青松听说了父亲的意思,从跽坐中站起身来,向师傅道了声:“先失陪了,父亲叫学生去陪客人。” 师傅和蔼地捋着胡须看着他,点点头,满眼都是对爱徒的欣赏。 长孙青松长大之后,就没有再去国子监进学。小时候他也在国子监启蒙,不过后来太傅觉得国子监中种种家族的后代纷争太多,教学进度不一,难以因材施教。 因而对子女教育有格外要求的长孙太傅就把二公子带了回来,自己教他;等他再长大一些,就请了信得过的师傅。 不过长孙青松对薛成琰还是有很深刻的印象,毕竟他小时候也是和薛成琰同窗过的,知道薛成琰的名头和威风。 又知道长姐和姜夫人交好,所以他对这二位很是敬重恭敬。 姜琮月一来长孙府上,就发觉与其他地方不同。 长孙府是江南的制式,没有京都的建筑那么轩峻宏伟,园子里引了许多活水,又栽了柳树,白墙青瓦,丫鬟也是穿着朴素的棉衣,不像别的高门有那许多花样。 长孙青燕出来迎他们进厅堂,路上的侍女都安静无声,齐齐整整地屈膝见礼,往后退去,一看就是看重礼仪的人家。 进了厅堂,一个高挑丰俊的郎君迎出来,低眉拱手道:“见过夫人,见过薛将军。” 来人声线温润清朗,是个很清爽的青年人。 薛成琰看过去,略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倒是高看了一眼。 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敬重夫人,先向夫人问好,这位长孙公子很是有眼力见。 “二公子,久仰大名。”薛成琰也对他很客气。 长孙青松倒有些愣,不知道他如何对自己这般优待,抬起脸来。 两人仔细看了看,在心里齐齐为顾西望吸气。 这个情敌可不是什么小对手啊! 等他们俩进去,长孙青松才有些未名其妙地摸了摸鬓角,转头问长姐。 “长姐,我可是有哪里不妥?” 长孙青燕也愣了,她上下看了看弟弟,没有哪里有问题,甚至收拾得很体面。 不过刚才姜琮月和薛成琰的目光确实暧昧,她是成过婚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打量人品相貌,思量亲事,一般不会有这样仔细的眼神。 心思囫囵一转,长孙青燕一边纳闷,一边心里又好像有了些明了。 ——哦?这难道是…… 她记得……薛小将军似乎有个妹妹。 这下长孙青燕的眼神立刻变了,看着弟弟的目光透出更多的谨慎和郑重,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理平他本就已经很整洁的衣襟。 “青松啊,好好表现,姜夫人和薛将军面前可就看你的了,日后还多的是要接触的时候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孙青松仍然有些莫名,父亲不是从不和勋贵过多交往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和薛家走近了?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长姐的意思,只是妥善地点点头。 姜琮月在长孙太傅激动得搓手的目光中,从袖口掏出了一本书。 书皮崭新,还泛着墨香,是她刚默背下来的。 封页上,竖着写着《九章算术》几个大字。 长孙太傅一看见呼吸就屏住了,像看见了什么稀世奇珍,不敢去触碰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枯树皮一般的手捧起来。 他珍惜地翻开第一页,便看见了上面果真如同姜琮月上次所提的一般,写了目录。 均田……衰分……粟米…… 他立刻翻开一章看起来,如饥似渴地往下翻阅,老脸上一脸认真,甚至顾不上跟主人姜琮月道谢和讨论。 姜琮月也很理解,她看着长孙太傅如饥似渴的样子,心中只感到对舅舅的欣慰。 舅舅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一直储存在阁楼里关着。自从他丧身在赶考路上之后,王氏就再也没开过阁楼,只有姜琮月悄悄去过。 那么多藏书,只有姜琮月一个人、一双眼睛、一颗心记着。即便她记忆再好,也觉得可惜。 有许多书,她后来寻遍书市,也再没见过。 什么《星经》《齐民要术》《农政全书》《天工开物》《泛胜之书》《相雨书》,姜琮月看过,惊为天人,都是利于民生的专着。 那些作者她都未曾在历史上听过,可留下这样的书的人,不该是籍籍无名的。 姜琮月想了许久,觉得兴许是昔年文字狱的缘故,许多书都失传了,因而这些着作被藏了起来。 如今要是现世,那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得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全拿出来。 否则,只怕会引起大祸。 她还得寻机会去银山老家一趟,以免那些书被虫蛀了,或是保护不当,更甚至被王氏一把火烧了…… 长孙太傅已经沉入在了书里,彻底如痴如醉,再也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长孙青松进来,为他们倒茶。 路过父亲身旁时,他也看了一眼,似乎愣了一下。 太傅立刻醒过来,拍着他叫:“快,青松,给我拿些纸、拿笔来!” 长孙公子也毫不滞涩,动作利落地开了匣子取笔墨,熟练地在父亲身旁磨起墨来。 薛成琰多看了几眼,他练过磨墨的功夫,很快看出长孙公子磨墨也是有深厚功底的。他开了笔,拿起来低头道:“父亲请说。” 长孙太傅眯着眼,很快念了一道习题出来,叫他速速写下。 这位公子的字也十分好看,不输他们曾见过的那些大家,且下笔有轻有重,谋篇布局疏密有致,笔力了得。 父子俩对着看了看书上的解法,凑在一起不过略想了片刻,便立刻解了出来:“有了、有了,就是这样!” 长孙太傅兴奋得直拍大腿,拍着儿子大叫:“快快,再写一题!” 两人一边写、一边算,《九章算术》唰唰往后翻去,一眨眼就做了几大沓纸! 长孙青燕也在一边看愣了,她也精通算学,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含金量,他们写一张她看一张,眼睛越瞪越大。 最后,她甚至大叫了出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扭头看着父亲:“父亲,我解了!我解出来了?!” 父女三人几乎要激动得哭出来,纸被手抖的长孙太傅撒得满地都是。 姜琮月一直静静坐着,看他们沉迷解题的模样,亦觉得很感慨。 终于把这章节翻到了最后一页,长孙太傅捏着书页,竟然一下子没忍住,长泣出声。 “奇书啊,奇书啊。此等奇书,怎么就在历史中埋没了那么多年呢?怎么会这样呢?” 他掩面嚎啕,又不怕泪水沾湿了书,匆忙拿起袖子擦脸,并离书远了些,推给一对儿女。 年逾耳顺的太傅抹着满脸的泪,哭泣得如同稚子,他是真的为这埋没了多年的学问可惜。 “太傅,如今这书终于重见天日,能得蒙您的赏识,这就是它的命数。”姜琮月终于开口,缓缓说,“历史上总有些古迹,是埋没许久才被后人发掘的;亦有许多能人轶事,是身死魂销数百千年才被人得知。” “也许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并未能得到重待,可这未尝不是在等候有缘人呢?” 姜琮月语气缓缓,说得太傅渐渐愣愣抬头。 “太傅,您就是它的有缘人。” 长孙太傅久久怔怔地看着她。 长孙太傅激动了。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自从龙渊殿大火之后,他再未有过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刻。此刻,他明确能感受到又一阵生命力在自己已经苍老的体内复苏,要如火一般燃遍这残躯。 “好,好……”他喃喃道,双眼苍老却仍然坚定,透出一种被知识洗刷出的清亮。 “姜小姐能信任老夫,把这书给老夫一观,是老夫今生幸事。从此姜小姐便于老夫有恩,于大周有恩,老夫人在书在,书不存,人亦不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颤颤巍巍,甚至拱手向姜琮月行了个读书人向传道授业解惑者的大礼。 “老夫,定然不辱使命!” 姜琮月扶了他一把:“太傅言重了,能将这书传承下去,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再说,我老家还有许多这样的书,等我回去开了阁楼一一抄录出来,将来还有的是地方需要太傅行个方便呢。” 长孙太傅愣了:“还、还有?” 姜琮月笃定地点点头。 这下长孙太傅泪都不顾擦了,激动得恨不得上蹿下跳,差点就要叫家丁套马来立刻带他去南安府,去找那一屋子藏书,好好保护起来。 “对了,对了,姜小姐,你那舅舅,可能告诉我名讳?”长孙太傅激动了半天才被子女按下来,终于还是没忘这回事,小心翼翼地试问道。 姜琮月愣了下,听见他说:“虽然令舅不幸葬身赶考途中,可他的藏书对我大周有如此莫大之功劳,若将籍贯、名姓报上来,未尝不可为他追封……若是还能寻到尸骨,再好好安葬……” “就是姜小姐的母家,也可为其请个诰命……” 长孙太傅说着小心翼翼的,他不太知道姜琮月和母家关系怎么样,反正他是听说婚宴上姜家没人来。 姜琮月却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有朝一日,她舅舅的故去,还能启案重查,还能去寻他尸骨,给他一个公道,说法。 她恍然地抿紧了嘴唇。 她没见过舅舅,但听王氏反反复复念叨过很多次,知道他是个双眼明亮、过目不忘的年轻人,是王家几代最会读书的后辈,寄托了外祖的无上期望。 知道他对王氏这个妹妹很好,父母去世后一力把她拉扯大,没让她吃过任何苦头,把家业也经营得很好。 所以舅舅故去之后,王氏陷入了崩溃,她恨上了读书科举,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依靠。 她将半数家产都交出去,求里长去查舅舅的行迹,去查真相,给他安葬,可后来都是没有结果,甚至也不知道银子有没有花在找人上。 王家就这么败落了,从松宁县小有名气的人家,沦落为埋名乡间、苟且偷生的小门小户。 若非如此,只怕王氏也不会委身姜御史。 …… 姜琮月抿着嘴,想起姜伯崇那副“我救了你们母女”的嘴脸。 他曾经对王氏说过,你那哥哥也就平平无奇,没什么真才实学,要是真上了考场只怕也考不出什么名堂,不如我远矣。 忽然间,姜琮月灵光一闪,姜伯崇又没见过舅舅,为什么知道舅舅的水平? 等等…… 王氏说他在银山看过舅舅写的文章和卷子! 姜琮月差点直接站起来。 她隐约还记得王氏念叨过,姜伯崇看了那些卷子之后,还同王氏说了,自己比她哥哥更好,要是王氏将家财予他,支持他上京去考试,定然会给王氏挣一个比她哥哥还好的功名,给王氏一个更好的诰命。 王氏就这么相信了二十年。 就这么相信了二十年! 姜琮月的手颤抖起来,她后来找遍书房,在没有找到过舅舅写的卷子,那卷子去哪了? 姜伯崇也是科举上去的,他最懂读书人的痛,不会不知道舅舅有多大的本事。 也不会不知道,如果舅舅没死,王氏怎么会跟他私奔为妾。 让姜家人、还有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至今都能心怀恶意地议论着姜琮月甚至并非“妾生子”,而很可能是“外室子”的名声。 薛成琰察觉到姜琮月似乎双肩有些发抖,敏锐地看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肩。 “怎么了?” 姜琮月抬起手,按住自己肩上的手。她抬起眼睛,双眼却清亮如许,仿佛映着一泓刀光。 “查。”她响亮地说,毫不犹豫。一向温润的人,甚至生出了獠牙。 “太傅,我想求您借您的身份,助我好好查查,南安府松宁县银山村,一个叫王玺的考生的下落。” “——还有,查一查,御史姜伯崇。”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两位公子 姜琮月对二十年前的事其实并不清晰,大多数事情都是从王氏口中听说的。 不过王氏有时也近似疯癫,对当年的事模模糊糊的,有时自相矛盾,姜琮月只能半真半假地从中去推论。 不过不论如何,她都相信有查这个的必要。 姜伯崇是科举后才发家的。 在遇到王氏之前,他只是个家里捐的小官。虽是书香门第,可家财也不算多,官职并不高,在官场上也颇受苛待。 他被打发到南安去,正是最失意之时,遇上了王氏,有了姜琮月。 姜琮月甚至比姜如珍还大几岁。 可姜伯崇遇到王氏时,已经成亲了,只是没有子嗣。所以他一开始,就是骗王氏的。 荒郊野岭,独居未婚女子,家中富有家产,又无人护持。 更可怕的是,她还有一个饱读诗书、进京赶考去世的哥哥,一屋子从未见过外人的珍贵藏书。 姜琮月想到这里,甚至立时就站了起来! 她甚至不能确定其中有些书还在不在银山老屋! 看见一向淡定的姜琮月慌乱的样子,薛成琰也是愣了下,长孙太傅更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要查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过那些传闻在太傅心中走了一圈,他也大概有了定论,不再过问,只是珍重地说:“好,老夫定然替姜小姐查清此事。” 姜琮月刚才被这个设想吓了一大跳。 到现在还没有安定下来。 姜伯崇但凡稍微懂些民生庶务,就会知道那些书是多珍贵的东西。他要是连舅舅的卷子都能带走,那么很难说不会偷偷带走了一些其他的书籍。 而那时姜琮月还并没有出生,也没有个名录,不知道书房里都有什么。 好在以姜琮月后来对他的了解,姜伯崇确实是丝毫不通庶务的清高读书人一个。即便是看见了那些农书、算经,只怕也没什么兴趣。 最好是只带走了卷子。 姜琮月心潮起伏,简直不敢深想下去。 为何在遇到王氏之前姜伯崇都郁郁不得志,只能捐官,遇到王氏之后却一飞冲天,得了主考官赏识呢? 姜伯崇为人也不算圆滑,不太会做人,中进士的那么多,怎么就他能升上个御史? 他到底是用什么讨好了上官? 自从陛下赐婚这些日子以来,姜家一直安安分分,在京中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甚至过年都没有与什么人家交往,京里的人多少听过她打和离官司的事,知道她和姜家关系不好,所以也没人去奉承。 以至于姜琮月忙着这样那样的事,都把姜家给忘了。 这样不做声,倒叫她有些狐疑是不是在私底下做什么。 姜家的几位可都不是安分的人。即便姜伯崇因为赐婚收心了,周氏和姜如珍也断不可能甘心的。 姜如珍从几年前就开始预备好要在今年的春日宴上大放光彩,压姜琮月一头。只可惜姜琮月嫁人早了,她没赶上这个压制她的机会,姜琮月从前还听见她跟哪位小姐说过实在是遗憾了。 可如今姜琮月改嫁薛家,以薛家的身份,她必然是要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出席的,姜如珍怎么也不该歇气才对。 这样想着,姜琮月对姜府越发不安心。 她抬起头来,对长孙太傅道:“……因为这些事,我对姜御史始终有一份怀疑,如果太傅方便的话,不知道是否能找出姜御史当年中举人时的答卷,与中进士之时对比,看看是否有较大差异。” 长孙太傅听得心惊,未曾想过还有这样的曲折。 “好,好,我去查,我去查。”他喃喃道,甚至一想就觉得可怕了起来。 若姜伯崇当年仗着王氏蒙昧弱质女流,窃取书籍、盗用文章,利用家财进京赶考,最后升了官,又将王氏母女如此对待…… 那简直是、简直是…… 畜生不如啊! 姜琮月感激地看向长孙太傅。 她心里更不安的,还是指向另一个人…… 大皇子。 他没有死。 被姜琮月射伤之后,他就驾马跑了,没有再传来消息。兴许已经在去西北路上,又或许受了伤正在医治。 总之,他身边那么多人,就算皇上不许用仪仗,也有的是人保护他的。 等他回复之后,肯定还有后招。 不知道为什么,姜琮月对这个后招的感觉格外的敏锐,甚至让她有些毛骨悚然,汗毛竖立,一想起来就像有只阴暗的蛇趴在自己肩头一样。 皇后已故都能有后招算计他,她不相信大皇子没有后招。 如今想来,她身上还有个很好下手的地方,姜家。 姜琮月的目光沉下来。 - 临走之前,薛成琰将上马车,还是停下来,下车回头,想起来问了一句。 “对了,长孙公子。”他提到这回事,“虽说冒昧了些,不过你家中可有给你提亲的打算吗?” 长孙青松抬起头来,愣了一愣。 长孙青燕也听见了。 她本来正含着笑与姜琮月告别,听到这话,心头那个叫一收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果然! 薛将军果然问到这事了!还说不是! 一时间,向来从容的长孙青燕都有些慌乱了,虽说和薛家走这么近确实会受皇上猜疑,可是若薛家存了这个心思,那她也觉得是门十分好的婚事,怎么也难以拒绝的。 薛小姐她见过,是个很好的姑娘,为人仗义执言,又大胆又漂亮,何况她很喜欢姜琮月。 能亲上加亲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是…… 一时间,谁都没想到薛成琰这随口一句话,先把长孙青燕这个长姐问得心乱如麻了。 长孙青燕急忙替弟弟答道:“暂且还没有这个想法,还没说过亲事,是我父亲觉得弟弟还要历练些许,更加稳重、成人再商量也不迟,所以拖到了现在。不过,他如今也是到年纪了,大约也就这几年,若是遇见合适的人家,自然是愿意一谈的。” 长孙青松都有点愣,不知道姐姐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看来就是一个刚成婚的同辈哥哥的随口关心。 两方都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各自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告别了。 送走了夫妻俩,长孙青燕才回头看着弟弟,见他还是一脸清澈不解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呆子。”她暗道,又提高了声音,“你今日打扮得整洁些,好看些,多出门去国子监那边转转。若是在翰墨街看见什么好的,给我带些回来。” 长姐要他买东西也是很常见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叮嘱他格外打扮。 不过长孙青松也不多问,只是温和道:“是。” 翰墨街离薛府近,若是有薛府的人出来,大约是能有机会看见的。 国子监那一带的年轻公子虽然多,可也不是人人都有她弟弟这般品貌。长孙青燕知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自然存了为自己弟弟争口气的心思,暗戳戳地要他出个风头。 却不知都误会到了哪里去。 薛成瑶和二公主本人也不知道。 薛成瑶听说了二公主出宫到大公主那里住,一下子兴奋了。 她许久没和二公主同住过,当即就让车夫赶着车去了大公主府。 走在路上,她想起来得带些礼物,总不能空手过去,于是又让车夫停下,就在门前翰墨街转了转。 大公主平时爱看医书,二公主……二公主什么都看过了,她就需要点解闷的。 这么一想,她就想到去国子监找王少。 王少最近应该新出了话本子,她去讨两本来给大公主和二公主解解闷。近来京中宫中的事都多,一出接着一出,薛成瑶自认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在解决事情上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她甚至还不如顾西望。 那她能想到的只有吃好睡好,不给大家添烦恼,再想办法给大家开开心了。 薛成瑶擎着车窗的帘子,歪头看着街上卖的文房四宝。 这一带的景色也常见,不过尔尔,她只是在发呆。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同。 那街上的学子们似乎都看见了什么人,回头纷纷看去,有些惊叹声。 薛成瑶本来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听见起哄声也不困了,睁开眼,跟着往外看。 这一看,她就看见个素衣公子。 这公子仪姿丰俊,看起来是格外出挑,正在街前与人买书,言谈很是温文有礼。薛成瑶也跟着随大流地“哇哦”了一下。 马车在国子监门前停下来,却是遇到了出行的学生挡马。 王少愣了一下,转头才看见是薛府的马车,顿时拉了拉身旁的学子叫他停下来。 他看了看马车,车角挂着琉璃风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里有数的,应该是薛大小姐成瑶的。 薛成瑶来这儿,不是买东西就是来找他。 王少略一沉眉,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下来,扔给同行的学子,扬了扬下巴说:“你们先去,我过后再来。” 那同窗都惊讶了一下,从未见过爱财如命的王少如此大方,问:“这打马球不是王兄最爱的吗?怎么今日却不着急了?” 王少只说:“有事。” 他掉马回头,一匹白马骑到了薛家的马车跟前。 他的同窗这才走了。 王少同车夫对上视线,互相颔首,随后低下头,在马车边上喊:“大小姐。” 薛成瑶一怔,托着下巴这才转过头来。 只见这边的人也穿着一身素衣,是国子监统一的袍子,却被他穿得端括挺拔,低下头来时,恰是腊梅的花风一吹,落下许多嫩黄的花瓣来。 他弓身候着她,仔细听她说话,侧过去的面容那样认真。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惯会伺候大小姐 薛成瑶像是愣了一下,没有意识到王少为何突然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吓了一跳。 “王少!” 王少抬起手挡开头顶伸下来的花枝,耐心问:“大小姐来国子监找我?还是买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前面响起一阵争执之音。王少抬起头来看了看,似乎是一个面生的公子被一个书贩子认为奇货可居,正在讹他要高价。 王少皱了皱眉,周围的学生都知道那个书贩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平时老坑些不善言辞的学子,都对他风评很差。 这个公子大约是不知道,被他蒙骗了。 周围乱糟糟的,王少低下头来说:“倘如要买什么东西,你写了单子叫人告知我,我替大小姐挑好了送去府上。” 薛成瑶倒没有什么要买的,只是说:“我就来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医书,我要给大公主带去,还有你有没有新鲜的话本子?写得好的我也要带走,给大公主和二公主看看解闷儿。” 对于这对兄妹俩总是薅自己新鲜出炉的作品的事儿,王少很是习惯,薛成琰拿他的本子借花献佛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只说:“最近有新写好的,正要请大小姐品鉴,等下我就去取,稍等一下。” 他直起腰,拎着马绳,回头看了看。似乎看见了什么,打着马回头去了那个正在争执吵闹的书铺。 这家店的店主虽然名声不好,但还真有些本事,时常能送些新鲜不常见的书来,叫许多读书人流连忘返。 王少一下马,周围的人就响起吁声,看热闹道:“好你个老滑头!这下王少来了,看你怎么耍赖!” “你不就是仗着这个公子不常来国子监,哄骗人家么!哪里来的书要他三十两银子,你当是金子打的?” 那店主本来正吹胡子瞪眼说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值不值当然是各自评断……”可一看见王少来,他就说不出话了,变了脸色,似乎是生闷气。 要说这国子监他最怕的一个主顾,就是王少,这人嘴皮子最利索,又最抠,是绝对不肯多花半毛钱的。 况且他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些书籍的市场十分熟悉,连他在哪里进货、进价多少、成本多少、怎么运过来的都摸得是一清二楚,三言两句就探清他的底细,差点叫他在这里做不下去生意。 王少大步进去,撩开门帘,和那位素衣公子打了个照面。 长孙青松也抬起头来,觉得这人相貌十分出众,仪表堂堂,看上去就是读书很好的人,愣了下,心中已经对他放下防备。 他手中拿着一套书,其实他倒不是不通庶务或是过于悭吝之辈,只是从小与书打交道,又与父亲一起参与编着过不少名书,一本书该是什么样的价格他是很明白的。 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本只是放下去另外的铺子看看,可那店主看他捧着看了许久,知道他是识货的人,当即就拦着他不让走了。 只说这册书是什么私藏,让他翻看过了就是有缘,得拿走,不然就是辜负了这本书。 长孙青松皱了眉,他又并非读书读傻了,与店主说话间,周围几个学生看不惯这个店主,当即就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了。 王少进来,第一句就说:“顶多五百钱,这位公子拿走。” 店主霎时变了脸色。 这一下子给他砍得零头都没有,这是要他的命了! 店主气不过,登时道:“王少,你别仗着你是什么国子监考试的第一,是什么夫子看重的学子就这般跟我们做生意的摆谱!黄金有价书无价,这可是孤本,书里的知识也是能银子丈量的?” “既然不是银子能丈量的,那便赠予他得了,反正是有缘人。你不是说了吗,别人都没看过这本书,就这位公子今天拿起来看了,焉知不是这书自己想跟着他走呢。” 王少眼也不眨,丝毫没为店主的话波动,只淡淡拿起一套书,拍下银票,说:“这套我拿走了,同这公子的也结了吧——当然,那五百钱他付,我付我的。” 店主气急。 长孙青松倒也不是差那几十两银子,不过他对这个学子的仗义执言也很感激。 在周围学生的起哄推搡下,店主只得臭着脸给他结了账,骂骂咧咧叫他以后别来这里淘孤本。 长孙青松也不在意,收了书回头出来,就想跟这个学子道谢。 “王兄,王兄!” 他听了旁人叫他王少,所以也跟着喊。王少上马回头,正把手里的书隔着车窗递给薛成瑶,长孙青松就大步跟过来了。 长孙青松拱手道谢:“多谢王兄仗义执言,在下长孙青松,冒昧一语,望能与兄交个朋友。” 风吹过来,王少愣了愣。 薛成瑶拿着书,也愣了愣。 这满京里的读书人,有谁不知道长孙公子的名声的,他父亲可是长孙太傅。 谁能想到随手出来买个书还能碰上长孙家的人,王少的态度倒也很郑重,他回身下马,和长孙青松互相拱手。 “鄙姓王,单名一个少字,家父是翰林学士,讳常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翰林院的人长孙青松也熟悉,略一想就知道是谁家,于是再次道谢。 只不过是一个读书人之间惺惺相惜的偶然碰面,略一认识过后就要别过,可不知道为什么,长孙公子携带仆从离开时,忽然看见王少身后的马车上,写着“薛”字。 他一怔。 在这附近,那只能是薛小将军的薛。 这是薛家的马车?王少和薛家的人也熟悉? 长孙青松登马之前回头,看见王少从国子监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书匣,装了好些书。然后递给马车里的人。 伸出来的手看上去,是个年轻的女子。 长孙青松像被蛰到了似的,告诫自己“非礼勿视”,转头离开了。 身板挺拔,背影清俊,一路上不少娘子都在羞怯地回头看。 “这是我最新的话本子,印厂的人看了,说近来销得很好,他们老板过了年去江南也要把这书带过去,试试在江南能不能打开销路。”王少熟稔地介绍着,“我早给你备着了,这是第一版,这是批注版,你若有什么想加的,添在上面,来日再回给我,我会改。” 他和薛成瑶其实很熟悉,这是因为薛成瑶时常找他要书。 王少有很多话本子,薛成瑶都是第一个读者。不管多么离经叛道荒唐不经的故事,薛成瑶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并且乐于和他一起编排亲哥和顾西望。 薛成瑶点点头,不知道注意到了什么,却说了一句:“那个长孙公子看上去还真不错,为人彬彬有礼的。之前他姐姐来过我们府上的宴会,和我嫂嫂也相处得很好。” 王少顿了顿,递书的手停下来,轻轻将书匣放在车辕上。 “是,长孙家的教养是极好的,长孙公子也是人中翘楚。” 薛成瑶掠过这个话题,回过神来,问他:“不过,你今年要下场了吧?还能有那么多时间写书吗?” 她还记得自己要下场的事,王少掠下眼睫,“只要想总有时间能拿出来的。” 薛成瑶知道他学业好,这也是十拿九稳的事,于是也不替他担心,只是点点头说:“多谢,那我走啦!” 她放下车帘,马车向前驶去。 王少不语,看了会儿马车的车辙印,这才回身驾马去找自己的同窗。 他惯是习惯跟着大小姐的,并不觉得是伺候,只是做完了她的事才习惯去做自己的事,也觉得没什么。 薛成瑶到了公主府,立刻就和二公主闹翻天了。 “阿昭!!阿昭!!!” 她跑进去大叫,“你可算出来了,你有什么八卦要对我说没有?!” 宫里发生变故这阵子,薛成瑶都没有机会参与。知道周围的人都忙,都怕牵连自己,薛成瑶也只能憋着,等结果。 二公主也在发愁,她满腔的心事越来越复杂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就干着急地拉着手站在一起,一个刚开口说:“你——” 那个就打断:“我听说——” 两人又一起沉默下来。 这倒真是奇怪了,长这么大,他们一向无话不说,一见面就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可这还是头一次,凑在一起却觉得满腹心事难以描述。 最后,薛成瑶道:“你先说,先说你出宫。” 二公主理出了头绪,也才道:“我出宫是因为向父皇提了,皇后去世,大皇子算计我还心有余悸,陈贵妃又自绝了,总觉得宫里阴惨惨的不舒服,想来皇姐这里散散心。” “皇姐昨日又被父皇召进宫去,还听说父皇仍然想放过亦昶,甚至怀疑皇后的死跟我有关系——所以我正在想办法洗清嫌疑,昨日去找了琮月姐和你哥商量事。哦,对了,还见了顾西望……” 别的薛成瑶都好理解,正想提皇上怎么会怀疑你杀皇后呢,转眼就听见见了顾西望这事,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你去见顾西望?!”薛成瑶大叫出声。 二公主一惊,赶紧捂嘴:“别那么大声!我是悄悄去见的,皇姐都还不知道。” 薛成瑶捂着自己的嘴,满脸后怕,闷闷说:“我就不说你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外人,但若是让陛下知道那可完蛋了。” 二公主只是烦躁地点头:“我也知道,只不过实在没人能想办法,顾西望最近在父皇跟前颇出风头,我就只有想到他了,他倒是出了个主意,只不过差点——” 想起这回事,二公主只觉得说不出的无语。 “你知道顾西望那个表妹的事吗?顾夫人想给他说门亲事,带了人上门相看。我偷偷溜去,还被她们捉住了,只能装作侍女……” 薛成瑶的眼睛越瞪越大,差点把二公主掐死。 “阿昭,你你你?……” 她后怕极了,这要是被外人发现,那他们两个人都完了。 在宫里见面,好说,在薛府见面,也好说,这完就完在二公主是瞒着所有人,出宫去顾府跟顾西望见面。 大皇子的人听了,扣她一顶私通的帽子都是好的,怕的就是编造什么顾西望引诱公主,蓄谋不轨,什么乱七八糟的锅都甩上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成瑶心有余悸地捂着嘴:“我不说你,但是阿昭你以后可不能乱来了,这样太吓人了,还得看那个表小姐是不是个好姑娘,就你们那行径,若她性格不好,只怕事后会去追问的,要是她以后和顾西望的亲事成了那更要追查了,若是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 二公主听了也觉得烦躁,只是摸着头,头疼欲裂道:“若是人不会成亲就好了!” 薛成瑶也表示赞同。 “是啊,若是人不会成亲就好了。”她道,“成莹现在为曹家的事也很烦恼,我们和曹家剑拔弩张成那样,这门婚事也就差个正式的机会告吹了。” “你是知道,她和曹束青梅竹马。” 这下让二公主沉默了。 她见过薛成莹和曹束相处的样子,各自守着君子之道,彼此之间都淡淡的,可是很默契。 虽然这俩小姑娘还是情窍未开的年纪和性子,可也觉得他俩挺般配的,同样是闷葫芦的性子,却都不觉得对方无聊,好像能一直恬恬淡淡地把一本书看下去。 “唉。”二公主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父皇要拿我的婚事怎么办。” “成瑶,我该怎么办。” 她失落不已,瘫倒在椅子上。 看着皇姐婚后的生活,二公主又是畏惧又是奇怪。 为什么身为公主的时候做什么都可以,丝毫没有束手束脚的地方,一旦有了政治价值,与人联姻了,就再也不能放任自己发脾气了呢? 长姐成婚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琮月姐姐能想尽办法和离改嫁,她却是万万不能。 就算二公主自己是个绝不吃亏的性子,也还是对未来感到茫然。 她到底会被许配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能像琮月姐和薛成琰一样吗?更甚至能像薛成莹和曹束一样吗? 皇后死后,月屏叮嘱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如今没有人为您护航了,您得自己争气起来了。” 这句话、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所得知的真相,都像一层层的茧落在二公主身上。 她忽然拨开了明亮的生活,看见了一片近在眼前的深潭。 薛成瑶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掠过了一个影子。 只是觉得如果那样……好像也蛮好的。 不过这个念头太不靠谱,她自己都惊了一下,也没有想提起,只是说:“不管怎么说,我、我们家,都会一直帮着你的。” 二公主握着她的手,将头垂在她胳膊上。 十几岁的少女,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捉摸不清的茫然。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大小姐好头脑 “不说那些多的了,难道出来一趟,你给我带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有?” 二公主打起精神,问薛成瑶。薛成瑶早有准备,掏出了自己向王少薅来的话本子,递给她:“给,你看,这就是我说过好多回的那个王少,大才子写的。” 二公主本来将信将疑,她在太后身边长大,什么说书先生娘子没听过,天底下的话本子她也听了一半了,到底有什么能叫薛成瑶这样叫好的,还屡屡夸赞,说他很有才华。 “我可从没见过国子监的学生这样不务正业,竟还写这市井小说写得风生水起的……” 二公主念叨着,却没想到翻了几页就看了下去。 她越看越入神,表情惊奇,还愣了愣。 因为王少写故事从来都结合真实,不是那等最俗烂的佳人才子喜登科,他写得剧情跌宕起伏又情肠婉转,颇为细腻,书中的角色也各有特色,嬉笑怒骂都十分真实。 二公主甚至都还能在里面看到一些熟人的影子。 她看着看着,越看越投入,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了看薛成瑶。 薛成瑶还并未看过这个新故事,不过她对王少的水平很信任,也不自己翻阅一下就拿给二公主了。 此刻见二公主这么惊奇地盯着自己,还以为她也赞赏王少编故事的才华,认同地说:“怎么样,这下你知道了吧,他确实很会编故事,讲得引人入胜的。我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就找他要本新写的书看……” 不过二公主惊奇的倒不是这个。 她拿起书,心事重重地对比着看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大小姐写得有点像薛成瑶。 不过这样的事也不能轻易说,人家和薛成瑶那么熟,万一就是拿她当原型素材写的呢。 况且在这书里,这大小姐写得也太好了,比她平日见到的成瑶还要好上一万倍——当然这可不是她贬低自己的好姐妹,只是二公主觉得写书之人对这位“大小姐”似乎怀抱着某种很深厚的仰望。 大小姐做什么都描写得这般有趣,情态天真,让人一看就喜欢。 二公主还是咽下了话,没告诉她,反正她要是看了自己也会知道的。若是她没看,那她也不多管这个事,万一给他们造成误会多不好。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对了,正好!皇祖母近来正说无聊,她身子惫懒,说书娘子又没编出什么新故事来,日日不是跟女官打牌就是跟女眷拉家常。皇后故去了,也没什么人说话,皇祖母现在正是无聊着呢。” 薛成瑶一怔:“那岂不是说,可以让王少去献个宝?” 二公主点点头:“虽说他是外男,不过这书是拿得进去的,等我回宫时带给皇祖母,让女官们念给她听,若她喜欢,再叫王少拿些别的去。” 薛成瑶也为他高兴:“那好啊,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对他也是大有助益的。” 现在她们巴不得能在贵人面前说上话的人越多越好。 薛成瑶就叫人去给王少传了话。 王少在家中练着字,闻言一愣。 “给太后娘娘看?”他持着笔,扶着衣袖,接下来的一笔都有点不知道怎么下了。 小厮兴奋不已,连忙点头:“是的公子,薛小姐的侍女正是这么说的!还叫您把这些年的佳作都收拾一份出来,若是有了好的,还要!” 王少搁下笔在架子上,借着晚间的天光回过身去翻找。 他的书架上有一层,整整齐齐码着一整套他这些年写的小说。以前是不敢让他爹知道的,爹会说他不务正业,耽误了举业。 不过后来王少便过五关斩六将,考取了不错的功名,在国子监里也一向是最拔尖的,其他人望尘莫及。 王大人本来还稍有微词,认为他若是不干这些闲事会更好。可后来薛大小姐也时常来要书,薛家的来往也多起来,王大人没什么好说的,总不好扫了小姑娘的兴,他向来对别人家的晚辈和蔼。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持续下来了。 王少把书拿起来看了看,都还是崭新的,亲笔批注的版本,比市面上流传的更有趣的。有些内容和玩笑不大好直面大众,私底下写出来却别有趣味,这是他最完整的未删改版。 不过他看了看,还是没把这套书拿去送人。 他掠过这层书架,手指往上攀了两层,找了一套新的出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小金库。 其实王大人不知道,哪怕薛成瑶也不清楚,王少这些年的身家到底有多少。 他的书销遍各州府,早已是闻名坊间的小说家,只是他低调,国子监里只知道他写书,却并不知道他写的什么。 薛成琰倒是知道些,所以他成婚时王少要践行赌约,把私房全输给他,薛成琰也没要。只是跟他喝了一顿酒,把钱庄的兑票塞回他怀里,告诉他:“好好写。” 王少还笑了:“你别高看我,这没多少。” 他去迎亲还抢了不少薛成琰的红包,已经够占便宜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薛成琰不语,只是结了酒楼的账纵马回去时,才告诉他:“以后你考取了进士,进了官衙,有的是花银子的地方,我这成亲一趟,本也只是作弊,不算胜你一筹。” 王少便只是把兑票慢慢收回去了。 他看着薛成琰的背影,却其实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故事情节。 “作弊”,这场婚事,还有内幕。 薛成琰这小子肯定占便宜了,只不过,他好像对这门婚事还不是很自信,好像害怕姜小姐会离开他似的。 这个灵感又让王少蠢蠢欲动了。 他有想法写写姜小姐的故事,只不过姜小姐并不是太爱声张自己的人,他贸然去取材也不太好,只能默默听着,越构思越觉得奇异精彩。 不过这并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等他考过了春闱,还有的是时间写故事。 王少取出一个匣子,晃了晃,里面放了些银票。 其实当真不多,他虽有积攒家业的心思,可花的也多,所以留下来的看着就少。他拿了两张,走出门去,把书先交给小厮,又看了看天气,说:“我出门一趟。” 小厮点点头,把书给薛小姐送去了。 王少抬手避着冬日雪后明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默默骑马去了一个地方。 京郊的一处书院。 这里本来是一处前朝的书局,曾经规模不小,只是后来败落了。现在是一处仓库,有些书商借着这里早些年修葺好的仓库放书,租金便宜,离京都也近。 后面却是一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修整得干干净净,青砖白墙,窗户上缠着爬墙虎的藤。 有小童在打水热茶,院子里一股书墨的香味。 王少一闻了这味道就觉得安心,弯腰进去在窗外听了会儿。夫子正在里面讲课,冬日里,还没过了元宵,本该是在家休憩的时节,但这些学子早就在这儿读书了。 夫子讲完,突然看见他在门外,叫道:“王先生!” 学子们也都回头看来,纷纷起坐招呼。 王少当不起这个称呼,只是拱手说:“这个年过得怎么样?近来京里忙乱,也没工夫多问候你们,可都添了新衣,吃了好肉?” 夫子大笑:“多谢先生关怀,我们都过得很好,今年有好些人要下场,所以只是匆匆吃了顿饭便算过了。若今年放榜有好消息,待中秋再过个大的。” 他们都是一些外地上京的贫苦读书人,年纪不大,光是一路走到京都来就已经不容易,许多人更是已经散尽了家财,连家里的信都回不起。 王少盘下这个书院之后,一边收书商的租金做仓库,一边留了个地方给他们读书。 闲时学子们就帮着搬东西分书,和书商打交道,渐渐也知道了怎么买书看书便宜,那些书商也不坑他们。 有了体力劳动的付出,他们也才能稍微安心一点在这里待下来。 王少点点头。 这个书院不大,只是有睡的地方,有不漏风的书房,有笔墨纸砚供应,还有厨房和浣洗处。许多事都是要他们自己做的,不过谁也没挑过有什么不便,有个地方能收容他们,他们已经非常震惊,感恩戴德。 王少还预备着将这个书院越开越大,开到其他州府去,不过那要花的银子就更多了,他还得再费一番筹谋。 他倒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是有什么谋求声名善报的欲望,他只是单纯觉得,人应该读书,有书读就要读。 既然有读书的本事,又认了一堆字,那就得该看看世间的道理,看看前人怎么讲的,这世上发生了什么,历史是如何运转。 他相信人人读了书,虽不至于都能成好人,但一定会多少明事理。 明事理的人多了,事就好办了,人就好沟通了,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了。 王少小时候跟父亲游宦在外,到过最贫瘠的乡间,那里甚至连地主家供个读书人出来也吃力,他们买不起新出的书,不知道时下流行什么观点学问,只是一味的抱着经典苦读。 更还有许多人,不认识字,说不明白话,圣旨下达了乡里,没人看得懂,还得去请人来解读。 皇权不下乡。 他们和知识很遥远,也和文明很遥远。 所以,他单纯地希望能有更多人读上书而已。 他进学、考科举,也并非单纯地为了做官。做官是他这样的读书人的必经之路,但未必是他的理想,他只是按照常识去做,能做得很好,但要做的并不止于此。 夫子下了课,在院后与王少说话:“……今年下场的多,而且又多了算经,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有什么变动,只是按着那些书去读。若是算经的份量太重,只怕许多人要受影响,实在担心他们撑不住再三年。” “叫他们别怕,没什么。”王少背对着取水的水轮,冬日里水轮已经结了冰,只能听见咔哒的声响,他不急不缓说,“即便是国子监里的学生也对此没有把握,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是好办,还照从前的做就是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夫子笑说:“王先生当真豁达。” “许多人都怕这十几年寒窗苦读错付,对不起家人朋友,更或者对不起我的支持,这其实没什么。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不去想那自己无法左右的事。” 他郑重地说,“你告诉他们,人都是有所求的,接受的一切其实都有代价。我用这个书院供他们读书,也是有所求,我的所求就是要他们好好读,只要有机会,要一辈子读下去。” “只要这世上多了一个读书的人,便不算辜负我,明白吗?” 夫子有些咂舌,即便认识多年,可还是觉得王少和一般人实在不一样。明明还这么年轻,可看事情总是那么让人意外,他其实十分敬佩。 不过他还不知道王少的身份,也还不知道王少今年也要下场,于是只是拱手说:“记得。” 王少在回家路上,突然驾着马停下来。 他想起来第一次注意到薛成瑶的时候,好像是什么样一个情景来着? 薛成琰的书房里,他在那里抄书,薛成琰闲极无聊在院子里打槐花。 阳光就那样照下来,他突然看见桌子底下钻出个人,顶着满头落下的槐花,吃惊说:“我哥要揍我!快让我躲躲!” 王少吃了一惊,薛成琰已经走进来了,他只得将手里的书一扔,抬起头看薛成琰:“怎么了?” 薛成琰拿着棍子吸气。 “那死丫头又伙同顾西望拿我的东西出去赌给别人,今日我非得看她皮子是不是痒了。” 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王少的袍子罩下去挡着,他只笑说:“大小姐好头脑。” 薛成琰气极无语地走了,薛成瑶才钻出来。 薛成瑶说:“哇,你还说我好有头脑!我就说,除了我哥,人人都认为这钱该我挣,反正他又不缺钱,又不差那些猎物……对了,你的字真好看。” 她理着刘海上那些槐花,又匆匆把掉在地上的细碎花瓣都兜起来,又伸手捡起了那本书。 “我刚才看了两段,是你自己写的吗?” 大小姐的眼睛亮亮的,刘海儿下风一吹,净是槐花的香气。 “给我看看吧!我爱看书,写的什么我都想看。” 王少的书第一次面世,虽则已经有了些好评,但还从未给周围的人看过,其实薛成琰也不感兴趣。 那时薛成瑶拿着书,穿了一身白色夹杂红色的衣裳。 于是王少说:“好。” “看吧,大小姐。”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皇帝破防了 不知道怎么就回忆到了那个时候。 王少从那段记忆里回过神来,有些恍惚。他照常往回走,却在路上撞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去去去,快把我那车子拉到那院子里去。” 那书贩大声吆喝着,几个雇工推着沉重的驴车,在往巷子里搬东西。 王少看过去,愣了一愣。刚下过雪,一般的车不好走,除非是高门大户的马车,足够重,车轮能把雪压踏实,例如薛大小姐的马车,一般是无畏这个时候出行的。 再就是高大一些的骏马,倒也能在这个时节行走,比如王少自己的马。 除此以外,一般人就很少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出门了。 那车很显然陷住了,拉的东西又沉,走不动。 这倒不是王少会格外注意的,他格外注意的是这个书贩竟然是个熟人。 正是在国子监外面坑长孙公子的那个。 书贩急得嘴皮子冒火星,扯着皮袍说:“这鬼天气,什么时候能好?再不开春我的书都运不进城。这阵子正是国子监那帮公子手头最阔绰的时候,不好好的宰他们一笔可得等到什么时候,错过这村没这店!他们也就这个时候不跟我讲价……” 说着,驴车却往前动了动,是有人在后面帮着推了推。 书贩愣了下,下意识回头道谢,一句谢还没说完,猛然就发现了帮他的人是谁,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多——王少!?” 雇工们愣了愣,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看。听见这一声喊,书院里正在休息的学生们也陆续出来,有几个人见了书贩和王少似乎熟悉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 “陆先生和王先生也是旧识?还是……两位先生本就是一块开这个书院的?” 学子们试探着问,这下把两个人都问愣了。 一块儿开书院?这跟对方有什么关系。 姓陆的书贩跟见了鬼似的瞪着他。 …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才在京都一家酒楼中坐下来。 王少从未如此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起过,觉得倒也有些新奇。他叫了小二,尽快地上了几道热菜,就着热羹热汤,叫他快吃。 陆天吾这才怀着防备,将信将疑地吃起碗里的羊肉来。 “……所以说,这安内书院竟是你开的了?” 王少夹着一筷子菜,点点头说:“所以说,这些日子给他们进了不少好书的也是你了?” 陆天吾沉默了。 两人不语,只是一味地吃着饭。 陆天吾的动作甚至显出有些狼狈和遮掩。 谁能想到,翰墨街最坑的书贩和最抠的主顾,竟然都是为了一件事在忙活。 他屡屡想开口,又屡屡咽下去,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得是夹着一筷子牛肉,干吧咽着说:“你……王少,你可别告诉他们……我在干什么。” 王少点点头,给自己舀了碗羹,也抬头看他:“你也别告诉他们我是谁。” 这下好了,又沉默了。 陆天吾烦躁半晌,最终还是搔首叹气,说:“唉!我也就是想多赚点那些富家公子的钱,劫富济贫帮他们读读书,但谁知道——” 谁知道这群穷文人也是一个富家公子在养着的,陆天吾到此刻才终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一丝尴尬和汗颜,他还怪过王少家里明明那样阔绰却与他计较这些小钱,你们富家公子不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书都买得起吗? 既然如此,那多掏点为喜欢的书买单,还能多让几个人读读书哪儿不好了? 陆天吾去找这些孤本也不是容易的,好些也是闯了龙潭虎穴跟人拿下来的,他知道越罕见的东西越叫得起价钱,也颇有几分眼光。 他没太多的道德和素质,也不曾具有太多知识,他只是在凭借着常识进行新时代的劫富济贫。 王少叹了一口气。 他说:“好。” 不过陆天吾还是不解,他这样的穷苦人家帮那些穷苦文人也就算了,王少这样书香世家簪缨氏族出身的,怎么倒还培养起一帮自己的竞争对手了…… “我只是希望多些人读书。”王少放下筷子,平平静静的,“不是人人都是我的对手,我们读书是为了世上更多人明事理,不是为了少一个人与我争地位权力。” “也并非人人读书都为了高官利禄而读,这世界上无用但可看的书也是很多的,就比如……” 他想起成瑶的例子,却并没有提,只是说,“我还正好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你对江南一带的销路,有眉目么?” 他的书要销往江南,正缺个大江南北跑过,能打开渠道的灵活书贩子。 此事若成,利润很大。当然,他肯定不会说自己也存了把陆天吾从国子监附近赶走的心思…… 陆天吾的眼睛,越听越大。也是这时,他才终于知道了,王少为什么对书的行情市价那么懂。 ——这是他走背时运,遇上行家了啊!! 这边的推动暂且不表。 过了元宵,姜琮月就要正式去上衙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说是上衙,也是十分新鲜。朝中并没有收纳女官的先例,只是这算学馆也并非是正式的地方,不需要官职,只需要通过审核,确有才智之人可以入内做事。 为了找到更多人才,皇帝下了令大开标准,不限身份、家世背景、年龄阅历,哪怕是罪犯,如果有实在高的才智也可以暂缓刑罚,来为算学馆解题。 当然,这其中也模糊地留下了一个漏洞给女子。 虽然是没有禁止女子进入算学馆,但其实人人心里都有数,那么多饱读诗书的文人学子都挤破了头想进算学馆,从小就读女则女戒的姑娘哪里能有这种天才。 再者算学馆里都是男人,哪家的长辈能放心让小女儿来这样男人云集的地方,免不得沾了一身腥,日后不好谈婚事。 所以这个口子看似开了,实则并没有打算给人挤进来。 不过,大约是出于某种傲慢抑或是约定俗成的短视,所有制定规则的上位之人,都默认了有才学的女子,只能是出自书香门第的未嫁女孩。 ——这样的女孩饱受父兄熏陶,从小接受西席教育,有不输兄弟的才情。 唯有这样的女子是有可能会出大才的,可这样的女孩的家庭定然也同样在乎名誉,不会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所以这是个死循环,至少在制定规则的人想法里是的。 可他们却全然的忘了—— 这些女孩会嫁人。 会成婚生子,但并非成婚生子之后,一切才情智慧都被磨灭,一切声名能力,都将被掩埋在夫婿之后。 虽然他们清楚成亲就是会让一些珍珠变鱼目,可还是忽略了有许多珍珠的光华就是磨不灭的。 才女并不是只活在他们的想象里,如一株供在高阁的名卉一般等人采撷,等到嫁了人就完成了一生的路径,光环尽失,仅仅是个平庸无奇的妇人。 她们还会挣扎,还会存在,还会呐喊。 还会拿出自己的笔墨,写诗诵文,扬在风中,给世人看。 姜琮月自己入算学馆倒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她要是能将这些人引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她其实也想过,长孙青燕的才能完全不输长孙青松,但长孙太傅虽然疼爱她也时常将她带在自己身边,却还是会选择让长孙青松接手更多算学馆的事。 姜琮月觉得长孙太傅可以接受自己进算学馆,就是有可能将重心移到长孙青燕身上去的。 她希望长孙青燕的才学也能得到重用。 从头一天晚上,薛府就开始兴奋,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等着今天。今天是大少奶奶第一次去算学馆的日子,他们家也要出个大状元了,一向睡得好的老太君怎么都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好几趟,把来陪她的薛成琪都抓起来问了好几回。 “成琪啊,你嫂嫂就要去上衙了,你说别人家该多羡慕我们家有这么个媳妇啊?” “要是别人家那些老夫人、夫人都要来找我打听,要见你琮月嫂嫂,我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应付她们的噢!” 絮絮叨叨说了几遍,薛成琪困醺醺地说:“老太君别说了,成琪要睁不开眼了。” 老太君也是无奈笑了:“哎,这孩子……” 一等天亮,她就让嬷嬷们带了一堆自己的好东西去薛成琰院子里。 她年轻时候受封诰命的环佩、革带,给姜琮月准备的打发时间、醒神的干果吃食,还有打赏别人的碎银两,看书写字的必备之物,她都样样准备好了,放了一个大箱子。 姜琮月失笑:“多谢老太君。” 这么多她都带不走,还得带辆马车装着。 薛成琰给她整理着衣襟,满脸认真,脸上写的都是与有荣焉,比他自己本人上朝还要神气体面。 “老太君这是怕你压不住那些人,不过要是有人敢压在你头上,你只管发脾气,不管是谁我们都镇得住。” 姜琮月低头笑,看着他为自己佩上香囊。 “是,我们小将军可是门神呢。” 在西北一带,有不少百姓认为薛成琰是战神,把他的相貌画作门神贴在门上,镇压鬼祟。连邪祟都不侵,自然是没有什么镇不住。 薛成琰也是笑:“为了你,镇不住也得镇啊。” 姜琮月理着胸前飘带别过头去,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停滞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薛成琰的关系似乎亲密得过分快了。 明明成亲前他们并未见过几面,成亲也是为的避祸,可却像是真正两情相悦的夫妻一般如此和睦地相处起来。 有时候姜琮月都偶尔会恍惚一下,忍不住想,她难道真的有这么走运,嫁对人了? 她倒是很相信薛成琰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她只是不太相信自己在婚事上的运气。 有那样一段婚姻,这种自我怀疑是需要很长时间去修补的。姜琮月也不提,她给自己时间,终有一日,她会看明白。 她和薛成琰出了门,外面薛家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送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团子薛成琪困得直打哈欠,看见她就兴奋了:“琮月嫂嫂!嫂嫂!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小团子飞快地跑过来,在她手上挂了一个红珊瑚手串。 他笑盈盈地解释:“这是我用压岁钱求的,我娘说这个能保佑琮月嫂嫂旗开得胜,大展风头,把那些人都压下去!” 最后这句话说得严肃极了,在场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三夫人也笑:“成琪快送别你嫂嫂,你大哥还等着呢。” 又是一阵哄笑,不过都是善意的促狭,薛家人都知道薛成琰黏着姜琮月,都很乐见其成。薛成琰也不害臊,只是说:“你快些,你嫂嫂可还要和我说话。” 这么大个人,堂堂一个将军,竟然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认真地拉扯这些。 薛成琪撇撇嘴,溜回老太君背后:“你们走吧!嫂嫂你回来要记得给我讲衙门里有什么故事呀!~” 姜琮月站起来,笑盈盈道:“好。” 马车启动,向算学馆走去。 这边倒是热闹喧天的,一派和睦。 宫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皇帝刚起来,他昨夜有些头疼,叫太医来把过脉,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近来操心太多,身子不大爽利。 但太医也不敢放任着,而是给他开了一味药,如今端上来叫他喝。 皇帝捏着眉心,斜眼看见案上送来的一个册子,看见朱砂色的封皮才眉头松开了点,问:“是算学馆新年送来的名册?” 大太监笑道:“是,正是长孙太傅着人送来的,到了新年算学馆又擢选出了一批优秀的有才之人,这造船大业是要又进一步了。值此新岁,正当贺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帝听着心里终于舒坦了些,微微带着笑拿过来,让太监给他披上披风。 长孙太傅的识人之能他是放心的,有他守着,定然会严格把关,选出许多真正的人才。再有今年的科举,添加了算经一科,想来造船大业很快就能有所推动。 到时候,就不必再派人去西边打那个什么劳什子仗劳民伤财,也不用日日夙兴夜寐地操心着沽金海的人有什么动静。 崇平帝可以称得上是重文轻武,他对武功没什么追求,更追求文治,想从经济开拓成万世之君。 造船出海虽说耗资巨费也动静极大,可相比起那纯属烧钱的打仗,他还是觉得好多了。 造船出再多事故,又能死多少人?打仗可是天天都要死人。 皇帝翻开名册,含着笑,心情难得舒畅了些,甚至愿意就着这份名单将苦药喝下去作伴。 可没想到,药才下第一口,他看到第一页第一行,满口的药就喷了出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我离不得老婆 褐色的汤药喷湿了整个名册,几乎一下子就看不清其他名字了。 太监也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问题,慌忙跪扑上去:“陛下!” 太监还在慌忙地喊着“救驾”,太医们也才刚从门外冲进来扑下,皇帝这才缓过来,恼怒地拂开太监,但又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这样激动,只得道:“朕没事,退下,退下!” 太医们见他仍旧中气十足,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倒着退回去了。 皇帝真是恨不得把这个名册给撕了! 姜琮月!怎么一睁眼就看到这个名字!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么紧要的名册里面?她又搞了什么? 可别说她妖言惑众也迷惑了长孙太傅! 还是薛家又出了什么主意,叫她去搅浑水不成?薛大将军正好在算学馆,难保不是什么扩大家族影响力的策略,他必定要制止这嚣张的薛家人,竟敢往算学馆里光明正大地塞人,可真是活腻了…… 他甩开名册,说:“叫太傅来!去叫太傅!” 太监当时就挥开袍子跪下,双手奉上另一本册子:“陛下,这是太傅交给奴才的另一本册子,太傅嘱咐了若是陛下要见他,就先看看这本,若看了还有其他事,就等下了衙再来拜见。” 皇帝皱眉,暗道莫不是还真有什么内幕不成,这把长孙太傅一个老人家都逼得如此谨小慎微了,看来薛家的势力果然还是太大,竟然能威胁到长孙太傅。 他心中又立刻规划了一遍怎么限制薛家的威势,迫不及待叫道:“快,快快拿给朕看看太傅受了什么委屈?” 可拿过那个册子来,匆忙一翻,却只见上面写着这一年以来参加算学馆选拔的人做那些难题的成绩。 按照名次高低,由低到高地排列。 皇帝皱眉,不解给他看这个做什么,这个排列方式也是新鲜,不过难道是说明姜琮月就在后面,翻两页就能看见,所以方便? 他耐下心来扫了两页,什么可疑的迹象也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几个往日颇为看好的才子学士的名次不高,一下子兴致都低了起来,有些不爱看。 索性翻到最后两页,正要说:“太傅到底叫朕看什么……” 就在这时,他眼睛一瞪,却看见最后一页、最后一行,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姜琮月!! 皇帝把册子丢到地上去。 又是姜琮月!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按名次排的吗?!太傅莫非也在戏弄朕?! 太监再再再一次吓了一大跳,埋头不语,只是一味地磕头。 “太傅就交代了这个?!”皇帝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那姜氏怎么会榜上有名,还是、还是……你去问太傅,谁做的这个考试,谁做的排名,又是谁写的这个册子?” “其中是否有薛家的手脚?若是如此,薛弘来日也不必去算学馆了!” 太监可算知道皇帝在愤怒什么了,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回禀说:“陛下、这,这,这是太傅亲口说的,那位姜夫人就是他找到的天才,在算学上天赋异禀的,他可是在过年的宴会上闯进薛府,才把姜夫人抓住,求她进算学馆的……” 皇帝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求她?” 他更火大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行这种沽名钓誉之事,薛家是不是还找了人给她李代桃僵……” “这这这,陛下息怒,这还有一封密信。”太监慌忙掏出怀里的信来,心道还是长孙太傅了解陛下。 皇帝现在饱受刺激,真的是不想再看任何一封“密信”“密折”了,他真的怕自己会被气死。 但既然长孙太傅都准备了,他还是不得不忍着气,拿过来展开。 —— 然后再再再一次地狠狠掷在了地上。 这都说的是什么?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长孙太傅竟然说他亲自考察了姜氏的学问,远在他之上?更远在众人之上? 还说姜氏解开了一个困扰许久的大难题? 还还还说姜氏的存在必然给算学馆和造船大业焕发新的生机?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本来这病没什么事的,现在他是真想吐血了。 算学馆开了,他都想过可以迎接一些才女进去,比如长孙青燕那样熟悉的、有才学又有教养的女子,或者是发疯以前的谢锦屏那样的。 他甚至都可以发下一些旨意,表示要广招人才,不以身份所限,朝中上下所有家族也千万不要以为进了算学馆的女子就是抛头露面、不好说亲事,以示自己的开明包容。 可他也没想到,这第一个进去的是姜琮月啊! 这算什么?姜琮月是姜伯崇的女儿,姜伯崇有多少才学,他心里有数,要是能教出那么厉害的算术,姜伯崇自己早就进了算学馆了,还至于被他贬官呢? 况且他还听说一些传言,那姜琮月根本就不是什么养在京中的小姐,从前根本就是个乡下丫头,她那生母都是跟姜伯崇私奔为妾的,身世不干净。 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怎么可能就一次次的让他堂堂一个皇帝吃瘪?! 崇平帝一再的愤怒,一再的心潮起伏,实在是平静不下来。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那个被自己放弃了许久的弃子姜御史了。 他按下脾气来,叫太监:“你去把姜伯崇叫来,朕有话问他。” 他是想问,姜琮月,凭什么? 许多人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姜琮月凭什么? 姜琮月下了马车,一身收拾得干净利落,彬彬有礼地和迎接她的长孙太傅见了礼。 长孙太傅很是热络,伸着胳膊就给她介绍往里走的布置,把整个算学馆介绍得一清二楚。 薛大老爷本来今日也要来的,只是他们一起来到底会显得有些徇私,好像有后台似的,所以薛大老爷这些日子也注意不要太常露面,免得让人质疑姜琮月的本事比不过薛家的威势。 长孙太傅只是把薛成琰拦在门外。 “哎,小将军。”他笑眯眯道,“到了我们的地盘,这可不好多进了,里面都是保密的。” 薛成琰被拦住了脚步,一顿,在门槛外停下来,看见门槛内的老婆回头看自己。 他“哼”地笑了一声,扬眉看着太傅。 “那就望太傅千万照顾好我娘子了。”他淡淡道,“对了,我娘子倒是别的不需要人照顾,唯有一点,若是有人犯到头上来,她是绝对不会后退的,也不会给脸,还望太傅到时候不要为难,也不要拉偏架啊。” 长孙太傅哼哼叫着:“自然,自然,你就别管这些了,回去吧!” 他仰头大笑着,迎着姜琮月往里走。 姜琮月和薛成琰对过视线,点点头,含笑往里走了,意思是叫他放心。 薛成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一次送老婆上衙,心里空落落的。 他在算学馆外站了好一会儿才骑上马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停小声啧啧称奇。 “薛小将军这才叫离不开老婆呢。” “是呢,只见过妻子在家里望眼欲穿,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这薛小将军可是头一个,回头可别传出什么‘悔教妻子进算学馆’的故事来吧。” 周围的都是善意的打量,薛成琰并不在意。 只是在马上拱手说:“诸位见笑了,只是我确实离不得老婆。” 一阵起哄的哗笑,薛成琰只莞尔,提了下马缰绳便离开。 老婆去上衙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比如,派人去南安府。 银山村那些书,当然要早些拿回来,若是只放在那里,姜伯崇惦记着什么时候去取了都不知道。他听说姜府已经让王氏回南安,若是王氏回去之后一个不顺眼把书都处理了,那舅舅这些年的心血和日后的名誉怎么办? 他知道姜琮月一直还没提派人回南安去看看,是因为她觉得刚成婚,自己手上没有人手,若是要去太兴师动众了。 但其实薛成琰从第一次听见就记下了,这就要派些靠谱的人去运书。 王氏的脚程慢,他的人能赶在她之前回南安。到时候兴许正好能查查那里正,当年到底有没有把银子用在搜寻舅舅之上…… 之前薛成琰怕皇后病危之时京都会大乱,所以早已也做好了准备,在南安置下了宅子,还叫姜琮月若是害怕,可以随他的人沿运河直下,回南安去。 如今却是没想到意外重重,因缘际遇之下两人竟然成婚了。 那在南安的一切安排都暂且空置着了。不过薛成琰还不觉得到撤出的时候,京都这么乱,荒谬离奇的事越来越多了,将来未必没有再用上的机会。 说起那些书,他还听说最近京郊有许多孤本出现,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进京来的,许多书贩都争着抢着去收书,隐约听见成瑶也跟他抱怨了一嘴,说什么出门碰见坑人的书贩。 薛成琰听完就动了心思,长孙太傅说那些算学典籍有可能流失在历史中,那么这些孤本里未尝就没可能出现一些类似的书呢? 就算没有《九章算术》这样惊为天人的典籍,其他的书能作为补充也是好的。 正好这几日听人说京外有个人藏书很多,不过脾气古怪,有的书不愿意出,许多人求而不得。薛成琰想去看看,但那个地方毗邻之前李延德坠崖的地方,他觉得晦气,不想让姜琮月注意到自己去了。 故而今日才有空。 他驾着马,又去“不务正业”去了。 姜伯崇起了个大早。 他的神志还未能说是很清醒,只是一味地洗着脸,冠着发。 上回在姜琮月店外挨了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伤势还没全好。又经历了贬官,满朝风风雨雨的议论,是姜琮月和离改嫁的事,姜伯崇的日子过得都是恍惚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人生的主旨是自己的官场还是这个女儿身上发生的一切了,总之现在他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他真的经不起折腾。 这天早上,周氏沉着脸给他换衣裳,拍着衣襟问:“老爷今日起要去上朝了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伯崇受了那么重的伤,按理来说是可以多休息一阵子的。只是都察院里等他回去会把他排挤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本来贬官就是丢人的事。 现在偏偏又还有这么一门姜琮月的婚事横在这里,姜伯崇也不是很敢面对同僚的目光。 他只哼哼说:“都过了元宵了,该去衙门里看看,免得上峰不满了。” 今年过年,上级也没有邀请他去赴宴,这让姜伯崇很敏感。 他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要在都察院找点存在感。既然都嫁人了,那姜琮月的事怎么也该告一段落了,短时间闹不出什么事来。 周氏听见才终于放心了,她是真的比姜御史还担心他的前途。 一直阴沉的姜府终于见了点喜气,周氏笑着把小儿子拉过来,说:“快给你爹爹道别,今日爹爹又要去上衙了。” 小儿子也作揖:“爹爹慢走。” 姜家的小儿子已经十二岁了,正是最顽劣的时候,平时周氏都不大敢让他见人。姜御史又为各种事心烦,周氏也怕他看见儿子生气。 姜伯崇也是许久没仔细和儿子相处,多看了两眼,就想起了姜琮月落水的事,一阵糟心。 就是因为这个小崽子把姜琮月推进了水里,她才救了二公主;后面才认识了薛家小姐,闹出这一大堆事出来! 若是没有那回事就好了!那姜琮月就老老实实待在侯府,任什么也不会和他闹掰和离的。 当年皇上给姜琮月赐婚,可是因为他参了那曹将军一笔,代表文官向世家宣战,皇上保护他,所以才下的旨意。 姜伯崇自然也怀念当年的意气风发,那个时候他可是皇上的喉舌,连向武将世家宣战这么大的事也要自己来做,可谁能想到后来会沦落成这样。 他不得不又想到薛家是曹家的姻亲。 这下子更糟心了,以后薛家还会不会和他们这个娘家来往不是很明显了吗? 姜御史恼道:“读书去!一大早在这涎着脸的。” 他甩脸色,周氏也变了脸,不知道他怎么又发脾气了。 等姜御史大摇大摆出了门,周氏才忍下这一口气来,推着儿子说:“去找你姐姐。” 姜伯崇坐马车经过算学馆,馆前正热闹,似乎正在迎新人。 他看了会儿,有些羡慕,如今算学馆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聚居地,谁都想进去。满朝的读书人,但凡有志气的全都去拿题来做了,只是没几个能解出来的,只得悻悻放弃。 他也想进算学馆,只是自己没那个本事。 不过,正要离开的时候,姜伯崇却想起来一件事。 算经……?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来着?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一登官位高荣,二登功劳无数 这说起来倒是源远流长的。 姜伯崇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这也难怪,他读了几十年书,看过的书、接触过的读书人不知道有多少,从前算经一门又从没有人重视过,即便他有幸看见了什么这样的着作,也不会当回事。 姜伯崇是个在科举上很功利的人,无用的书不会读,向来都是读圣人文章最紧要。到了现在皇上要开算经科了,他才有点烦躁着急了。 传统的科举固然是仍有一席之地,不会被取代,可谁说得准以后的重要性呢? 要是皇上一心想下那个南海,以后指不定其他科目的重要性就被算经远远地落在后面。 虽然自己已经年过四十,但姜伯崇还是不太甘心仕途到此为止,总得想办法进步一下的。 刚到了衙门,他就看见一个太监守在里面,愣了一下,赶紧打招呼: “公公。公公这是来有什么事?可需要下官通传一声?” 他看得出来太监的服制,是三品的,他照理得多尊敬些,还客气了两句。 那太监见到他却像见了亲人一般,赶紧一挥拂尘道:“来,就是你!姜大人,跟咱家走一趟吧。” 姜伯崇愣了,一下子浑身汗毛竖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又关他什么事?别又是姜琮月的事吧?她又惹怒陛下了?还是薛家干了什么,要找他问话? 这才上衙第一天,姜伯崇眼前就一黑。 他只得跟上峰告了罪,硬着头皮跟着太监出来,登上马车坐了一路,心里慌个不停。等下了车,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公公,可能问一下,可是为小女的事?” 他心里还期望着陛下最好是像以前那样是为了朝中的事找自己,吩咐什么任务之类的呢。可太监却用力点头,说:“就是为了姜夫人的事,陛下现在盛怒,姜大人快些走吧。” 姜御史天塌了。 这最后的一路他走的是犹如赴死一般。 心里把姜琮月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招难的家贼,带来的全是坏事,他生了这个女儿真是倒大霉,若是当初在银山没有遇见王氏被她引诱就好了…… 思及此,姜伯崇脑子里不知道是有什么回忆触动了一下,忽然顿了顿。 他晃了晃脑袋,慌着去向皇上回话,只能先把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抛到脑后。 心里却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混乱,好像快要想起了什么很重要但一直被他忽略的事。 姜伯崇一进去跪下,就惴惴不安道:“给陛下请安,许久不见陛下,陛下召见微臣可是有什么要事?” 皇帝撑着头,吃力地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已经发过脾气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继续有眼色地埋头道:“若是小女犯事得罪了陛下,臣必定想办法好好教训她,只是她嫁进了薛家,臣如今人微言轻,也难以制衡她,只得为陛下尽力几分……” “就是为你那女儿的事。”皇帝打断了他,扔下一个册子来,“你自己看。” 姜伯崇心头一跳,还刚要继续请罪,就看见册子上明晃晃写着算学馆的字眼。 他还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看见这么机密的东西了,转而心头一跳,意识到该不会是姜琮月犯的事和算学馆有关吧…… 姜伯崇心头一阵大为惶恐震怒! 姜琮月一个妇道人家,岂敢这么大胆?她又是干什么了?! 抱着这样慌乱的心情,姜伯崇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册子,看了几页却都不解其意,倒是看得越来越眼红心酸,竟有这么多同僚都偷偷都参加了算学馆的测试,还有人得出的成绩不错,眼见着有可能要被算学馆请进去了…… 姜伯崇压下酸味,仍在困惑地翻页,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突然不动了。 而后,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皇帝略抬眼,看见姜御史的表情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傻眼,心里那口气更是郁闷了,怎么你个做亲爹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姜御史如遭雷击。 他颤抖着问:“陛、陛下,这是……这是……” “这是算学馆测试的排名!”皇帝猛地拔高了声音,脾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一声冷笑,“朕倒是不知道,你这姜府倒是个算学名门,能培养出这样好的女儿出来,连满朝的文武勋贵都不如她了。” “姜伯崇,你倒是跟朕说说,你如何培养的这样的好女儿啊。” 姜御史一下子就吓软了,跪下去了。 精通各种官场鬼蜮的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作弊,有人代她考试,拿了这么个离谱的成绩。这也忒大胆了,你们薛家连算学馆的事都敢动手脚啊…… 还敢做出这么离谱的成绩,但凡只是解出一两道题也没人会说什么,左不过当成她有几分做生意练就的聪明罢了,可这却是堂堂的第一名! 要是放在今年加入了算经科的科举之中,那可就是堂堂正正的状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作弊作到状元名头上去了,姜御史满身都是汗,已经只能想到如何为自己脱罪:“臣,臣实在不知她为何如此糊涂,臣实在不知,都是因为薛家势大,臣不敢管教,所以才造成此祸,薛家实在是——” 胆大包天、妄行不轨八个大字还没说出来,皇帝就皱眉打断他:“朕是问你都教了她些什么,都是怎么教出来的,为何你都从未展现过此等学问,你女儿却学得了?” “是不是你家门中有什么绝学,从前不把算学当回事,光顾着读圣人文章,叫她一个女孩学去了?” 听到这里,姜御史的话才噎住,犹如遭了雷击一般。 什么、什么意思,皇上这是…… 没质疑姜琮月造假? 他只是真的在想问,怎么教出来的? 姜伯崇茫然地抬头看着这位陛下,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皇帝消气过后其实也冷静下来了,长孙太傅不是那种胡闹的人,要是长孙太傅都信不过,那他就再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长孙太傅说姜琮月是人才,那她可能还真就是人才。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蹊跷的人才是怎么造出来的。 皇帝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姜琮月总不可能是嫁人之后自学成才的,只有在家中的时候她有机会接触那些书籍,说不定会在其中发现什么经典,因为男子要读书立业考取功名,所以这个空子被她占了。 按照皇帝对姜琮月的印象,他觉得姜琮月很像这样会抓紧机会钻空子的人。 于是他紧紧盯着姜御史,只希望能问出点什么记忆出来:“你好好想想,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绝学?还是有什么孤本奇书?她少时在家里,都看了些什么?” “你别怕,就算是什么禁书,朕也不会怪罪你的,如今算学馆的一切是最紧要的,哪怕是前朝封禁的书如今对算学有益也是大功一件。” 皇帝紧紧盯着姜御史,等他想起来。 姜御史满头大汗,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这记忆就在嘴边,就在脑海里某个若隐若现的地方,可就是没找到线头拔出来。 他只得搔首说道:“臣有心为陛下解忧,也想知道她到底背着臣偷偷看了什么,可是臣确实不记得……” 话到这里,姜伯崇忽然停顿住。 眼前蒙住的那块黑布好像被人拉开了,他脑海中一个激灵,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松宁县,银山村。 荒郊细雨,灰暗的天色,坐在厅堂里穿着红色衣裳的沉闷小姐…… 她期待的目光、枯槁般的神志、还有、还有…… 还有那一屋子的—— 书籍! 恍惚那夜的闪电又亮在姜御史的心头,他猛地抬起头,背心都在发颤,片刻后眼睛却逐渐像被那道闪电点亮了,燃烧起汹涌的欲念和原来如此的了然来。 原来是——原来是—— 他几乎要大笑出声了。 皇帝也没想到姜御史怎么突然又鼓起神采来了,疑惑地看着他。姜伯崇却拱手道:“陛下,我知道了!” 他甚至狂笑,怎么也没想到,过去了二十年,这个落魄乡间的乡绅家族,竟然还能用他们的骨血荫蔽自己。 这阶一登官位高荣,二登功劳无数,他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他说着,甚至越说笑得越大声,“恳请陛下派一队人马随臣去寻!就在那里,就在那里!臣知道有许多,有一堆隐世不出的经典名着!” “有好多算学着作!全都是算学着作!” 他高振的声音落下,把皇帝都吓得一愣。 - 姜琮月进了馆内。算学馆目前的地方还不算特别大,好在人也还不多,所以还算宽裕。 进门之后左右两排房子,各自挂着不同的门牌,是专研不同的方向的,互不打扰。 姜琮月要去的在最里面,因为算术是诸多科目之本,最重要的一科,所以最先开设,地方也最大。 姜琮月进去,里面已经给她空好了席位,有人铺上坐垫候着她来。 各种笔墨纸砚都是不限量的,一旦空了便有人去取,桌案上整整齐齐放着纸。 姜琮月坐下来,等着或许有同僚来跟自己打招呼,或者谁介绍一下周围的人,抑或是就给她分发题目,埋头开始做。 可她坐下来之后长孙太傅就被叫走了,等了有一会儿也没见其他人来。 她也不着急,耐心地坐着,端正地看着前面。 开年过来,来算学馆上衙的人颇多,其中也有张斗在内。 他是个埋没了半生的学士,虽然中举,但因为人情世故不通,在朝中一直不得重用,郁郁半生。直到人到中年,皇上突然兴了算学这门科目,他那些只会与人摇骰斗牌时多算几分、赢些薄产的本事才开始得到重用。 不过张斗很讨厌官场习气,他总觉得别人私底下都在蛐蛐自己,说他不务正业,若是没有算学馆这回事的话他多半是要被撸官的。 他不爱来衙门,但目前算学馆所有人当中,唯有他是算学一门的扛把子,总有题要找他,因而也只得常来点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斗,你来了,你以后的第一宝座怕是坐不住了噢。” 他今天一来就听见有人蛐蛐他,还是面刺的,张斗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对方迎上来,抖着两袖官袍,说:“没想到吧,最后你这第一名是被个女子夺去的,你猜猜是谁?还是位官家的少夫人,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的时候,家里也很是支持……”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对方高门大户走后门塞人的意思,还有对张斗的嘲笑,看似关系好开玩笑,其实毫不客气。 “你不是老不爱来上衙吗?现在可有人排在后面等着顶替你了,听说这夫人是个天才,以后有什么问题就要去问她了……” 张斗拂袖而去。 说小话的那人知道张斗听进去了,耸耸肩,只是笑了笑。背地里挑拨拱火的人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坏,只是顺从本心发表一些看法而已。 这确实是算学馆里近日人人都在议论的事,既然那个姜夫人的才学,长孙太傅是认证了,不能质疑,那总不能人人都看得惯你吧? 我们普通的学者看得过你,那张斗这样掩埋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地方出口气的人呢? 他可不见得乐意。 张斗去领了今日的题,又被人拉住蛐蛐。 “你听说没有?那道压轴题,如今可是被人提前解出来了,你这个状元可赶不上人家了啊。”老学究捋着胡须,若有所指地大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张斗,你可不要跟人斗气啊!” 这一个个的、今天全都冲着他说那个什么夫人的事。 张斗的脸上看不出怒气,但其实熟悉他的人已经知道这是极其阴沉。 他压住这脾气,往值房里走去。 就在他进去之时,后面的老学究还在大笑:“张斗,你可别跟人冲起来——” 张斗猛地一回头,正要张嘴,却见门帘拉开,里面露出一个穿着端正的红色短袄的夫人的影子。 样貌那样沉静,并不为外物所动,直到他进来,她才抬头,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外界发生什么。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这个题可不是解不出来 张斗立刻就愣了一下,脚步猛然收了回来,僵硬的站在值房门口。 脸上有些发烫,似乎是怕进去冒犯了这位夫人。 姜琮月隔着晃动的门帘,看见外面有个穿官袍的影子,她搁下手里的笔,抬头起身站起来。 问:“是今日当值的哪位大人来了?” 这位夫人语气,客气并不像寻常闺中女子或是已婚夫人的拘谨羞涩,她与人说话时十分从容,似乎很见惯了场面。 姜琮月在这里等了半天,见其他人都是过门而不入,心想难道算学的这些大人们今日都未曾来上衙。等到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有个人在门口徘徊,她便起来打招呼了。 这些投身学问的人多半不善与人交往,姜琮月首先打招呼就能避免对方的尴尬。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开口,张斗反而倒不知道怎么说了,一张脸上各色各样的情绪,憋了半晌。 身后那个老学究的声音仍然传来:“人家是位夫人,可是要金贵些的……” 张斗这个时候终于猛然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了,他回过头,压着一对粗浓的眉毛,眼睛狠狠瞪着那个老头,然后呸了一口。 那个老学究正在进行的挑拨离间,还在为对方无法反驳自己而洋洋得意,可下一瞬他就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从桌边跳了起来。 好好的一个做学问的学士,竟然如此张牙舞爪狼狈不堪地提着官袍,愤怒地看着张斗。 他竟然吐他口水!? 这是个人能想出来的吗?老学究都震惊了。 “你,你,张斗,你岂有此理!”他愤怒地大叫,“我与你同在算学馆为官,老夫甚至比你年长几十岁,你竟然如此对待老夫!等老夫上报了馆长与太傅,叫皇上好好罚你一罚!” 张斗却浑不在意地冷笑,扭头拨开帘子走进了值房。 姜琮月都看愣了。 这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那个老学究气得越发跳脚,要追上来追究他的问题。 “你今日必须得给老夫道歉!老夫好好的在这坐着,不过跟你叮嘱了两句,你竟然这样羞辱!你这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吗?” “张斗,你如何配待在算学馆!” 张斗径自整理着自己书案上的草稿,不为所动,直到被老学究扯着领子往外拉才终于抬起头来,不耐烦地冷笑道: “你们装什么?你们今日这一句句一遭遭的,不就是为了想激我出来当这个出头鸟吗?你们怎么抹黑人家的,非要馆长和太傅来听听?” 老学究脸都气绿了,一定要和张斗辩论个明白:“你说,你说说,老夫又如何抹黑别人了?这就是血口喷人!” “哼,我这进来可听你们说了一路,那位夫人走后门,等她进来之后,我便不受重用了,她要当第一,我要当第二。” 张斗毫不在意地冷笑,并没注意到姜琮月惊讶的抬头看过来的目光。 “你们当我是你们吗?一旦有新人进来,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地位,这是因为你们根本算不出来难题,并没有丝毫的价值,所以日日担心别人取代了自己!” “但凡有那么一分半分的真本事,你们就不会坐在外面嚼舌根了!” “你!” 老学究气得差点吐血,当即就抓着张斗的领子,和他厮打了起来。 这下可好了,值房里的动静乒乒乓乓的,任谁也不能装没听见,才你来我往来回了两下,外面就纷纷涌进堆人来挤在门口看: “出什么事了?” “刘大人和张斗怎么打起来了?” “张斗这个刺头,怎么和谁都要干架?早就说了,他进算学馆就是个祸害,这里的都是读书人,都是些学士,哪里有这么粗鲁的?” “他天天在这里惹事生非,我们还算不算学不学了?若是耽搁了皇上布置的任务,赔得起吗?” “我看张斗这次是必须受罚不可了,谁去叫馆长和太傅过来?” 姜琮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静静地站在桌后,由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打架,她倒是被忽视了。 太傅和馆长听见了动静也赶紧跑过来,一脸头疼。 微胖的馆长以身试险地站在两个人中间分开他们,鼓着眼睛大声制止: “都在干什么都在干什么?连看见我了还不停手吗?” 老学究这才停下来,但仍然在色厉内荏地挥着拳头大叫道:“都是他主动惹我!他一个后生竟然如此狂妄,敢贬低老夫这皇上亲自选的学士的才能!” “还说我们整个算学馆都没他有本事!” 张斗听到这话只是猛然瞪了他一眼,却也不解释,冷冷地哼了一声,冷笑。 围在门外的人都哗然起来,有人不信张斗会平白无故说这么张狂的话,但更多人却都愿意相信他就是这么个目中无人的东西。 当时就有人愤怒了:“张斗你竟然如此看不起我们,莫非这算学馆是你一个人当家作主了不成?” “你莫非连太傅和馆长都不放在眼里?算出那一个两个难题,可把你给狂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张斗不语,只是冷漠地别开脸孔,十分桀骜。 他早就习惯了,算学馆这帮子人,听上去像是什么人中龙凤,历经重重选拔才能够入选为国效力。实际上种种争斗比官场更胜一筹,心眼不胜其数,所有人都在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想要成为皇上的心腹,真正把心思放在研究问题上的根本没几个人。 他就是看不起这帮人,所以误会自己便误会了,他也习惯了。 大不了把他赶出算学馆去,他照旧去摇骰赌牌,这些什么劳什子题他也就不算了。 长孙太傅也是头疼极了,虽然他不认为张斗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张斗如今的态度既不肯低头也不肯解释,那他也是难办。 “张斗。你同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不会偏袒任何人,只要好生解释,问清楚缘由,自然是可以处理的。” 张斗却抿着嘴一言不发。 太傅和馆长头疼极了,可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道声音,是清亮的女声,所有人始料未及。 “刚才是那位老先生先动的手,我听见了,是他在门外说,我入了算学馆之后我便是第一,张斗先生要沦为第二,叫张先生千万别跟我斗气,所以张先生回头冲他吐了一口唾沫。” 姜琮月平平淡淡地道,也并未抹去张斗吐了一口唾沫的事实。 其他人一瞬间都愣了下来。 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位夫人,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张斗也弄了一下。 他没想到姜琮月怎么会突然替自己说话,这些人不都该是坐视旁观,视若无睹的吗?怎么还会有人主动要掺和进这种麻烦里? 他怔怔地看着姜琮月,这下有了人作证,太傅也松了口气,问道: “姜小姐都看见了,可能同老夫说说是怎么一个过程?” “就是这样,而后两位先生便争执起来。” 姜琮月淡淡描述了一遍,长孙太傅听完就知道是那个老学究主动找事儿,他也感到头疼。 算学馆里这帮子人是什么样的德性他心里是清楚的。姜琮月如今要进来,必然会险阻重重。 刚才他就是被馆长拉去说了好一番话,一直拦着他没让他过来。等到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长孙太傅才发现都这么半天了,竟然没一个人进值房去和姜琮月共处。 这些人都防着她呢。 人人都不知道这位夫人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来了就要抢走他们的功劳和地位? 长孙太傅腹诽,还等着人家抢走呢,人家是来解救你们的,你们算不出的那些题可都仰仗着人家了。 甚至连《九章算术》这样的算学秘籍他也毫不吝啬地分享出来,人家这才是求学之士,贤能之心,愿意天下贤才都学得知识。 老学究越听越心虚,看着长孙太傅的表情他也知道太傅心里有了定夺。他倍感丢脸。 他不敢和姜琮月明着争执,毕竟他还是很怕薛家的。只能憋红了脸,一声不吭地狠狠瞪着张斗。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太傅沉吟了片刻,“多谢姜小姐。” 他转过头,身后围上来的那一帮学士都呼啦啦地往后退了退,好像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都有些心虚。 “姜小姐第一日来,你们就在私底下议论了这么多,真当我不知道?” “一个个的平日里解题不见得有那么上心,但凡馆里有了什么异动,便争先恐后地议论,如此这般,怎么能将心思放在学问上?” 长孙太傅难得态度严厉。 “还有张斗,他是个有学问的人,有些人不要老是捉弄他,玩弄权术,搞那些官场上的心眼子,这里是算学馆,不是给你们当官的地儿。” “哦,当然了,老夫毕竟年迈,如今在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许多人不信服我也是理所应当的。老夫也没什么资格同你们高谈阔论,只是毕竟皇上将算学馆选拔之责交到老夫手里,那就不得不尽起这一份责任,免得败坏了风气,于我朝将来无益。” 本来听到前面的话还稍许有些不服的人,等到这后半句,瞬间都心惊肉跳了。 “不不不,不敢不敢,太傅,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您的身体还好着呢,咱们算学馆如今还要依靠太傅支撑!若是没有了太傅,就犹如船行大海没有了方向。” 长孙太傅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他们又不是活腻歪了。要是太傅都没资格在算学馆同他们说话,这传出去,皇上不知道要以为他们有多张狂。 长孙太傅也没接下他们的吹捧,而是负手转头看向张斗说:“张斗你也出来。” 这是要单独批评了,看见这个结果,其他人都一哄而散,去做各自的事情。 那个老学究揉着酸痛的肩膀,低声骂骂咧咧着走出去了。直到这时,才有几个穿着官袍的学士,低头进来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姜琮月这才知道,原来这间值房里面是有人的,只不过之前这个上午他们都并不在这儿,大约是去了另外的值房。 这是都躲着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姜琮月垂下眼,看着空无一物的案上,只是微微笑了笑。 她越过桌案向外走去,那几个好不容易才进来坐下的学士纷纷一惊,受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背影离开。 “张斗你说你也是的,若是有什么矛盾,如何不来告诉老夫?我自会为你们调解,就这样与人打起来像什么事?你竟还,竟还……” 长孙太傅训着张斗,难以启齿,怎么还会吐人家口水? 这是读书人应该做的? 张斗对长孙太傅的态度稍微好点,但也好的不多,他只是嘻笑道:“太傅,我本就是是市井之人,若非太傅提拔,我早就要被罢官去做泼皮闲帮了。那刘大人与我斗,是他倒霉。” 长孙太傅无语凝噎。 张斗就是这么个不要脸皮的人。不过他在算学上的天赋也是当真很高的。 张斗知道自己肯定要受罚,况且这次闹得大,若是他就此被赶出了算学馆,那他也不在乎。 反正最近的那道大题他已经卡了很久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头绪。上面给的压力紧,算学馆的纷争也很激烈。若是迟迟解不出来,只怕这一批早晚有几个人会被赶出去。 张斗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运,他多半会沦为权斗中的牺牲品。 他索性道:“太傅,下官直说吧,我早就做好了离开算学馆的准备,如今这算学是卡在了关键点,无论如何也难以再进一步,关于未来这造船,我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就以咱们算学馆的风气和如今选拔出来的这些所谓的人才,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什么功名什么利禄,那只怕都是几代人以后的事了,如果馆里有看不惯我的意思,那么直接将我除名就好。我不担这个责任,也不要这个声名。” 他本以为长孙太傅的脸色会大变,可没想到太傅竟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竟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正好这时,身后有人挑开门帘进来。 正好冬日里一地绰约的暖阳映照进来,她一身红衣,映得整个室内都摇曳生辉。 “张斗,那你这可想错了。”太傅笑了,“如今这个题,可不是解不出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学士的题,我用了四种解法。 张斗愣了一下,然后便听见身后的声音。 “太傅。” 是那位夫人。张斗的目光错开,向旁边看了看,意识到她要进来,于是往旁边让了让,身躯微欠。 “姜小姐有什么事吗?”长孙太傅的语气十分和蔼,这是对谁都没有过的。 “来同太傅说一下刚才的经过。”姜琮月道,刚才人多,她并没有将一切都说完,也是为了同僚的面子。 张斗这下彻底愣了愣。 他狐疑又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这位夫人,还是没有想通她因何是如此的态度。 这下长孙太傅才得知了全过程,更是无奈了,叹了口气,对姜琮月说:“我就知道他们必然会有些不愿意接触你,姜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肃清算学馆的风气,你只管在这安心待下来便是。” 姜琮月倒没有什么不安心的,不过是这么点儿小问题,她完全可以应对。 况且她来算学馆也并不是为了彻底地融入其中,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她来这里是为了接触更多的难题,甚至是接触到造船的核心。 造船是薛家和她将来的出路所在,想要彻底摆脱薛家除了将门便没有其他核心价值的身份,他们就得深入最新的权力中心。 所以那些沉不下心做学问的人,并不在她需要交往的范围之内。 不过她还是对太傅的好意很感激,向他道谢。 “姜小姐何须客气,你是算学馆未来的希望,况且你的那本书,已经将我们的历程能够向前推起码数十年。” 长孙太傅这话甚至是往含蓄了说的,可是张斗却猛地愣了神,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俩。 好像在问什么情况,这位夫人献上了什么珍贵的名着? 长孙太傅这才对张斗道:“姜小姐之前解开的那道题,你知道吗?姜小姐出身算学世家,身负算学着作,我已经阅读过,十分精到。有此奇书,以后算学馆也不必那么多人了。” 长孙太傅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傲然,他知道不久之后整个馆中必然将经历一番洗礼,那些沉不下心做学问的人大多都会被洗刷掉了。 现在他们还争锋斗气呢,只怕将来被赶出去都不知道为什么。 张斗傻眼了。 什么? 长孙太傅领着他们俩回到值房去,看见其他人都已经静静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算题,他才负着手在门口说: “今后老老实实来当值就是,别再往外面去跑,姜小姐又并非什么洪水猛兽。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如此,那便只有禀报,皇上辞了这份职责,看来我在这算学馆是管不了什么事了。” 太傅淡淡地说着,其他人连忙道不敢。 等太傅走了,张斗和姜琮月才各自落座。 整个上午并没有人给姜琮月布置任务,她都有些无聊。其他人也没有准备和她搭话,于是姜琮月看向了张斗。 问:“张大人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做?” 张斗这才回过神来,脑海里过了一遍长孙太傅的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他看了看周围的那些人,看似都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可实际上耳朵都竖了起来,于是也没有开口,而是做了件实事。 他晃了晃头,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叠纸,随后将那叠纸拿到了姜夫人的案上。 “这些题我困惑已久,还请姜夫人看看。”他压低声说。 姜琮月看了一眼,说:“好。” 过了片刻,张斗拿着那些纸回去,看着看着眼睛就睁大了,不敢置信,他又反复抬头看着姜琮月,又低头看着纸上写的算式。 片刻后又拿了一叠过去给姜琮月。 半个时辰后,张斗已经彻底呆傻地看着桌面上的那一沓算纸。 姜琮月把之前解除的那道难题解题的过程给他复刻了一遍,张斗是多天赋异禀的人,他看了两遍就知道这种思路真是前所未有,如果应用在现实问题中必将突飞猛进。 如果在其他方面也有这样的解决办法的话,那么似乎在他的有生之年解决造成大船的那些核心问题,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痴傻地扔下手里的毛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这位姜夫人,像见了鬼一般。 “张先生现在可愿意要这个声名了?” 姜琮月笑着问他。 她对张斗的印象不差,所以也没瞒着他。 张斗却没说话。 好像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有些恍惚。 原来太傅说的是真的,那些题并非解不出来。 皇上雄心勃勃的造船,好像也并非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妄想。 或许那些学士听了会嗤之以鼻,不过是解出了几道题,就能让他这么想,可是张斗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是真的懂这些问题的。 本来他以为是找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哄皇上开心玩,可是如今得知,这个虚妄的设想竟然真的有可能实现的时候,他也竟然还有一丝不敢置信和恍惚。 其他人看张斗一直频频把自己的题拿去给这个姜夫人算,心里早就有些不爽了,此刻一个人终于看不下去,出声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夫人可是闲着没事做,那也算算我手里这道题如何?” 他的语气听起来可不怎么友好,姜琮月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只是很开心终于有了事做,说:“请。” 那个学士面露傲然之态,把自己的题分了一张过来。 虽然听说这个姜夫人是个才女,但他心里并不甘愿相信。认为要么是撞大运凑巧,要么是在这方面有些奇门别类的小聪明。 毕竟他也听说过历史上有些女子的智慧故事,都是这样的小聪明,钻了空子。若是真要做学问,那还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出名的女学究。 张斗这时正好收起了自己其他的手稿,当机立断地要把所有题都拿过去跟姜琮月探讨一番,正在这时他就看见这个同僚拦在了自己前面,不由的脚步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他拿给姜琮月的那些题上,甚至都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这跟他刚才拿给姜琮月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水平。 同僚却有些恼怒,想问他你笑什么,可是想到刚才张斗都敢和那个老学究打架,他也不想和张斗起冲突,免得吃亏的是自己。 同僚只是翻了个白眼,淡淡地等着给姜琮月这个下马威。 可没想到姜琮月只是在纸上简简单单地画了两笔,似乎只是连了几道线,就将纸递给了他。 这个学士内心嗤笑,这显而易见是解不出来才如此敷衍。 “献丑了。”姜琮月转头,看向了张斗。 张斗这才将手里的稿纸递给他。姜琮月看了一眼,知道张斗已经从她的解法里得出了思路,不由得十分欣赏抬起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张斗知道自己这是学会了,不由得心中一阵大为快慰满足。 他竟然到现在还能有所进步,这算学馆倒是没白进…… 今后的日子里,他一定要好好跟姜夫人多学习些东西。张斗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才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对姜夫人有了些崇敬的心理,下意识以学徒的心态跟随她。 而两人在这简短的目光交流之间,那个上来下马威的学士已经怀着冷笑看起来姜琮月回复给他的答卷,他已经脱口而出: “姜夫人看来还是不太了算学馆的工作啊,这题解的……” “还真是让人意料之外。” 他语气不置可否地说了两句,回身把稿纸放回自己的桌上,其他人也听见了,顿时表情纷纷有些精彩,心里对这位姜夫人的能力有了评判。 既然有人替他们做出了判断,那么他们也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姜夫人打交道了。 该捧着捧着就是,随便哄两句不得罪了薛家就行,至于什么核心的东西,是断断不可能让她接触到的,当然她即便是接触到了,也不会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样一来他们就对她放心多了,果然是个女流之辈,根本没有解题的能力。 “时间不多,用了四种解法,先生看看若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再向我提出便是,我也等着向你们学习。”姜琮月淡淡地微笑,却不想这一句犹如惊雷一般,所有人都愣了。 那个学士满脸不敢置信,他立刻回头看了看姜琮月,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纸,像是觉得荒谬,可是下一瞬间他才终于集中精神去看姜琮月写的东西,然后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某些部分好像真的有点道理。 直到这时他才怀着一丝不妙的惊慌,继续往下看下去。然后心跳声越来越快,猝不及防就感到了惶恐。 不是吧,这怎么可能……竟然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有逻辑的? 姜琮月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也不等他想明白,就和张斗径自讨论了起来。 “张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 张斗也不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求知若渴地问道:“这道式子是怎么得出来的?还请姜夫人指导一二,其他的我都明白了,只有这里还是不得甚解。” 姜琮月只给他写了两笔,将两个式子联系起来,张斗看了半晌,恍然大悟。 这倒让其他人有些惊恐和莫名其妙了,他们是知道张斗的傲气和脾气的,若是这位姜夫人没有什么才学他怎么可能会低头向他请教。 可是难道这位姜夫人真有东西?他们又不敢相信。 这不应该啊! 那个下马威的学士,这才终于看懂了姜琮月写给他的答案,一时间冷汗已经流了满身。 对的,竟然真的是对的…… 她还足足写出了四种写法!连他自己包括其他的学士都只得出了一种! 这还让他要怎么做人! 姜夫人,这个姜夫人怎么可能呢?没人告诉过他啊! 他满身冷汗,一言不发。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是一声不吭地放下手里的草纸,沉默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写题。笔拿起来却只是乱画,怎么也写不进去,手都在发抖。 好像只是不想插入姜琮月和张斗的讨论,可是其他人却已经察觉出了不对。 一时间都傻眼儿了。 不会吧,难道她真的解出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琮月却并未回应任何人的问题。 看样子,其他人就已经明白了。 顿时心头猛跳,像被集体扇了一耳光似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 在算学馆当差的第一日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 姜琮月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馆里有张斗这么个人,也了解了其他人的生态。 到了下衙的时间,她出了门,薛家的马车正在外面等着她。即将登车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姜夫人请留步!” 是张斗来找她,姜琮月回过头。 张斗跑得气喘吁吁,直到此时才有了私下和她交谈的机会,拱手道:“在下张斗,得蒙今日夫人相助,到此时才能正式拜谢姜夫人。今日方得知太傅所说实在是过于谦虚保守,姜夫人之所学实在太过精湛,令我仰望不已。” “另外下官还想斗胆。请问夫人是从什么样的经典名着上学到的?夫人可是出身算学世家?令尊是……姜御史?” 张斗的声音还不太确定,他向人打听到了姜琮月的父亲,可是他不太相信姜御史像是有那么聪明的样子,如果他有这种才能早就被选拔进算学馆了。 姜琮月也对他客气地解答:“不是,我是向我舅舅学的。” 张斗这才知道了,不过也很纳闷,向来女子很少有人和舅舅学习的。 “敢问令舅是……” 他不太清楚这些豪门之间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生怕姜琮月的舅舅是哪个学术大拿,这样他即便想请教也无法踏进人家的门槛,可没想到姜琮月只是摇了摇头。 “我舅舅不过一个无名士子,二十多年前亡故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名叫王玺,南安府松宁县人士。” 张斗这下更是愣了,难道……原来竟是一个埋名乡野间的能人?竟然都还没参加科举就已亡故,实在是太可惜。 不过这个名字多少听着有些耳熟,张斗埋头沉思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姜琮月以为他说完了,正要附身钻进马车,却听见张斗再次开口。 “等下,夫人您所说的舅舅,也就是这个叫王玺的世子,是否祖籍松宁县银山村,上京路上曾经在长阳道打过尖休息?” 张斗猛然出声,脑海里面有一个久远的印象突然飘过。 姜琮月的身姿却猛然僵了僵,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张大人有线索?” 她看着张斗的年龄外貌,猛然间想起来,按张斗的年纪,他考科举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二十多年前。 如果真的运气那么好的话……他甚至有可能是舅舅王玺的同年。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奇变偶不变 大约是上天眷顾她,她的运气还真就有那么好。 张斗不假思索地说道:“如果这些信息属实的话,那么下官在二十多年前兴许曾见过令舅一面。” “就在长阳道一间客栈住店的时候。下官还记得那间客栈叫做什么,还能派人去找,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并不知道这间客栈还在不在,又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姜琮月立刻道:“请先生将当年的事都告诉我,您可曾见过我舅舅?我现在正在寻找他的踪迹!” 看姜琮月的模样的确着急,张斗自然也奋力将回忆里的事情都挖出来。 “下官当年也进京赶考在这长阳道上住店休息,当时店中有不少考生都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下官也是此时注意到了这名叫王玺的士子。” “当时还没有人重视算经一科,大家读的都是圣人文章,所以这个叫王玺的士子提出的东西并没有多少人感兴趣。” “只是下官生来对数字上有些天分,所以多听了几句,听他说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下官记得他当时就对算经一科颇有研究,只是其他人都说这是旁门邪道,不曾注意。后来有人开了桌斗牌,下官也在其中,因为下官素来擅长算术,想借此赢些路费。” 张斗说着有些汗颜,“可不想那日牌桌上却有个高手,下官虽然赢了一些,可输的也不少,眼见着回本都困难,有些着急了。正在这时,那名叫王玺的士子出来,加入了牌局。” “事情发生了转机。” “虽然并没有事先沟通过,但王玺所做似乎对下官有所帮助,在后面的牌局上,不仅他赢了许多,下官也赢了不少,将本回了之后,连路费也有了。” “下官去向王玺道谢,他只是道没什么,他也不太会玩牌,只是这是个游戏,但凡是游戏便有规律,有规律就可以找出来。” “当晚下官和王玺相谈甚欢。可没想到,那牌桌上的另一个高手却不甘心,半夜来找王玺算账,说他作弊。” 姜琮月听得心头一紧:“他可是出事了?” 张斗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个人是找来了,可并没有伤及王玺,闹了一通见说不过我们,只得作罢。第二日我们便要离开长阳道,可谁知却来了个京里的官,官位很大,只道听说有人算术很厉害,要请他去当门生,当时大家都想到要么是王玺,要么是另外一个玩牌的高手,于是他们俩都被请去了。” “后来下官便再未见过王玺。” “本来还以为他那样惊才绝艳的人应当在科举上大放异彩的,谁知放榜之时也没有见到他的名字,另一个算术高手也不在。当时下官还只当是也许他们被那位大人带走重用了,有了出路,因而也就不想考科举了。” 张斗说着就痛悔起来,当年王玺帮了他,可他却并没有仔细找过王玺的下落。 因为他在京里做官也并不很高,手里没什么权力,生活也过得很清贫。 因为王玺的消失,他当年还有些艳羡,说不定跟着那位大人走了之后能有很好的前途。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后来的日子里也阴差阳错地没有放弃算术,以期将来要是遇到那位大人,还能打动他。 姜琮月怔怔地听完,双眼凝视着车辕,忽然间抬起头来:“若按大人所说,此人应当就是我舅舅!大人可还记得那个京官什么名字,什么官职,何方人氏?” 张斗摇头:“这些都没有透露,只知道他身边很缺人,尤其是精通算学的人。” 姜琮月迅速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又问了张斗还记不记得什么细节。 张斗赶紧将手伸进衣襟去摸纸,而后又摸了一支碳棍出来,在纸上迅速地写了两行。他递给姜琮月。 “这是王玺离开之前交给下官的,他说如果他在这世上只能留下几句话,那必然便是这个。” 姜琮月立刻拿过来看,甚至动作急迫。 式一:e^{i\theta}=\cos\theta + i\sin\theta 此乃一奇妙之等式也。彼e者,自然对数之底也,乃一常数,其值约为二点七有奇。i者,虚数之单位焉,其平方为负一。\theta乃一角度之度量也。 其意谓,以e为底,指数为虚数i与角度\theta之乘积,其结果恰等于角度\theta之余弦值与虚数单位i和角度\theta之正弦值之和。此等式实乃数学之瑰宝,于复数之域,如明灯照亮前行之路,使吾等得以洞悉复数指数函数与三角函数间之神秘关联,仿若冥冥之中,数之神灵所创之精妙法则,令吾等后辈学子,无不惊叹其深邃与美妙也。 式二:e^{i\pi}+1 = 0 观此等式,亦甚为奇妙哉!\pi者,圆周率是也,乃圆之周长与直径之比,其值约为三点一四有奇。 此式之意,乃以e为底,指数为虚数单位i与圆周率\pi之乘积,再加以一,其结果竟为零。此等式堪称数学之绝美诗篇,集自然对数之底e、虚数单位i、圆周率\pi、自然数之始一以及代表无之零于一体,宛如数学宇宙中璀璨之星,闪耀着智慧之光。其简洁之形式,蕴含无尽之奥秘,恰似天地万物之和谐共生,于无声处彰显数学之神韵,令吾等后辈,唯有顶礼膜拜,赞叹不已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琮月实在看不懂那一串洋文,但不妨碍她恍如五雷轰顶。 这是绝密。 这也许是舅舅消失于世的,最大的秘密。 她心跳砰砰作响,立刻跟张斗道了别,回去找薛成琰。 “薛成琰!” 她从马车上下来就在喊,整个院子里回响着她的声音,丫鬟们都听见了,还在善意微笑,去向大少爷通报。 薛成琰刚回到家换下衣裳,听闻这喊声衣服也没换好,还笼着一条袖子就匆匆忙忙走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扣着衣裳,问:“怎么了?我在,我在。” 姜琮月立刻将张斗所言都说了一遍:“……这个京官,到底是什么人!” 薛成琰听愣了,随后很快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是大变了一番模样。 “二十年前,正是皇上刚登基的时候。”他在想着什么,似乎还不敢确信,“张先生判断那个京官官位在二品以上,那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皇上才指使得动他。” 他俩都有了这个猜测,变得心惊胆战了起来。 “……皇上刚登基就有兴建算学馆的想法了?” 薛成琰这么问,姜琮月眼神发呆着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真的,这一切都变得更深邃不可揣度,更蓄谋已久了起来。 皇上从刚登基的时候就防着薛家,想要削弱战局对大周的影响力,想另起炉灶。他思路也很坚持,就是从大建算学馆开始,挖掘人才,解决造船的问题。 可是是薛家当年支持他登基的啊。 只不过看来这二十年都没有什么大进展,所以薛家一直是顶级勋贵,他一直和薛家亲密。元后是薛家的亲眷,他娶了元后。一直相敬如宾,一直恩爱怀念。 现在看来这份夫妻之情甚至值得斟酌了,他到底是真的那么敬爱元后、宠爱二公主,还是有演给薛家看的成分? 这其中的水分很大。 薛成琰不语,只是扣着袖子说:“我这就去查查二十年前二品以上的京官。” 他觉得此人蹊跷,如果是这么有权力的人的话,那么他不应该没有印象。况且薛大老爷也从未提过二十年前皇上就有兴建算学馆的想法。 都能跑到那么远去要人了,不可能京中没有丝毫动静。 谁也没想到,查舅舅的事还能查出这么一件意外来。 姜琮月利落点头:“我现在有几件担心的事。其一,张先生这些年都没有见过那个大人,那么此人要么是已经撸官消失了,或者死了,要么是被藏起来了。” “若是前者都还好说。” 姜琮月的目光在灯火下映得心惊,“若是后者,有没有可能皇上还有一个更核心的机构,不对他人暴露出来?” 这也是个吓人的问题,薛成琰眉头越拧越重。 那个人的出现和消失都太神秘了。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舅舅到底是死是活,这个人的出现让舅舅的行踪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 可是如果要气的舅舅还活着,以舅舅的才智和藏书,算学馆这么些年还会没有丝毫推进吗? 姜琮月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不敢期待舅舅还活着,只要有些音讯就已经是很好了。 “其二,既然二十年都没什么进展,那皇上必然已经很着急了,现在正好休战,难保他不会为了永远停战做出什么激进的举动,今年的科举,可能会乱。” 这才是更大的事儿。 “并且,我在算学馆也会有些危险,他不会坐视不管我就这样代表薛家进去。” 薛成琰点头道:“我叮嘱了顾西望帮着你些,不过还是需要时刻注意皇上的手段。” “其三。”姜琮月最担心的倒甚至都不是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成败都是命,她做好了准备,但别人却不一定,“我怕皇上对元后甚至对二公主的感情都是掺假的,麻痹薛家,那现在陷入危险的,还有阿昭。” 也许是前些天阿昭和顾西望的事,姜琮月也想到了阿昭的婚事问题。 大公主的婚事能被当作手段,为什么二公主不能呢? 他们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只是因为下意识里觉得皇帝太宠阿昭,肯定是不舍得她嫁得不好的。可是这些天以来,面对差点害死了阿昭的大皇子他都能这么轻纵,姜琮月才有些脊背发寒。 阿昭到年纪了。 她很怕会出什么问题。某种预感告诉她,如果一旦出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会很严重。 尤其是害怕大皇子在其中插手。 公主的婚事,即便姜琮月能算计这么多,这也是实在难以动摇任何决定的。 薛成琰沉下眼眸,这也是他的担心,只是老婆更智慧,分析得更清楚,他也不多说,只是笃定道:“好。” 就这么一声,姜琮月就放心了,薛成琰手上有很多势力,或许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薛成琰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去查清楚这些问题,解决这些问题。 深夜里,一队队人马从各地离开,被他派出去。 整个京城也不止他一个人在调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短短的几个夜晚,就有许多人犹如捕鱼的网一般,以京都为出发点,向南方的南安府洒了过去。 薛成琰第二日照旧出门,姜琮月这才想起来问道:“昨日见你换了身衣裳,从算学馆离开之后又出去了?”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总要关心一下。 薛成琰抬起手蹭了蹭鼻尖:“没什么,去庄子里看了看。” 姜琮月点点头,没有再过问,只说:“庄子里是不是要冷些?我见你昨日手都发凉,还打了几个喷嚏。” 薛成琰愣了,摸了摸自己的手,他自己都不注意这些,她竟然在意了……? 姜琮月从自己身旁取来一个小荷包,挂在他腰带上,垂眸说:“这里面是一个小碳包,是我舅舅留下来的秘方,照这样做出来,遇水便发热,能维持很久。从前我们在南安,有时便这样取暖。” 她垂眸认真地系着薛成琰腰上的带子,薛成琰猝不及防地抬起胳膊,怕碰着了她,只是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地看着。 他看了会儿姜琮月乌黑的发顶,温柔的珠翠,晃动下零星的影子。影子落在他的腿上,让他的目光不由又跟了过去。 她身上有淡淡的、暖暖的香气,让人很想贴近她,可是又不太敢。 嗯,不是时时都敢。 他总怕吓着姜琮月,所以最近的几次,可都是姜琮月主动碰他的……上次还那么抱了他。 抱得紧紧的,勒着他的腰肢,比盔甲还要紧,都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可心跳因为呼吸不上来却更快了。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亲一口 姜琮月终于系好了,抬起头来,才发现薛成琰这个不知所措的姿势,没忍住愣了下。 而后反应过来,才笑了一声。 堂堂一个将军,竟然因为这么点事就如此手足无措,从前可真是一点女子没有接触过。 薛成琰见她笑,稍微有些懊恼自己表现得如此不妥贴,可是他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姜琮月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嘲笑他,这才放心下来。 他立刻将思绪抽回来,垂下眼去看着腰上新挂的香囊,没话找话地说: “哦哦,原来如此,舅舅真是高才,大智慧,竟然能做出这样方便的东西。” 过了没一会儿,那个炭包果然发起热来,薛成琰用手摸了摸,温度很高,不输平常用的手炉。 他惊讶了一下:“果然是舅舅做的东西,这个若用在行军打仗上只怕能有很好的效果,也能省下不少银子。” 姜琮月也没想过这个小炭包还能发挥上更大的作用,一时愣了一下,随后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道:“那敢情好啊,回头我便将配方写下来,若是能用上的话再好不过了。”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还从舅舅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都是舅舅写在自己的书上的,她偷偷看了来,连王氏也不太清楚。 “上次请人来做客,那个回形走廊便是向舅舅学的,舅舅在书上记录说,有这样的通道,排队可以让人流更加通畅,不至于拥挤。” 姜琮月兴致勃勃地提起来,这一下子打了岔,薛成琰不再想上次那个拥抱的事,转而想起了那次宴会。 “的确非常实用,也不知道舅舅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奇妙的法子。”薛成琰喃喃自语道,以他的见识来看舅舅身后起码有一个隐世不出的神秘世家,或许是学什么神秘学说的。 他和姜琮月越说越兴奋,最后抬头对她说:“琮月,这可真是让我傍上高门大户了!” “是吗?”姜琮月也只是看着他笑,没有继续说。 薛成琰总是这样,抬高她,让她在薛家、在他身边,能够过得更舒适更安心。 姜琮月当然不会拆穿他。 “舅舅那里留下的东西有很多,只不过我从前还没有发掘出更多有用的东西,等到我来日回南安去将书清理出来,兴许还能发现更多。”姜琮月说。 她从前看书的时间都很紧张,能够将那些典籍读个大概就已经不错了,何况是舅舅留下来的那些生活诀窍,她觉得就是那个书房里还有很多可发掘的东西。 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心,她在浣玉新之外也要多培养出自己的人手,能够派遣回到南安去。 不然也不能老是用薛家的人。 不得不说,薛成琰早就把她的心思看明白了。 薛成琰想起自己已经派人回去,不由得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事情有了着落之后才告诉她,免得她心里有压力。 “对,不止回南安,咱们现在双管齐下,张斗那边有了消息,长孙太傅也在帮着找舅舅,也许很快就能有些消息也说不定。” 姜琮月也道:“希望如此,借你吉言。” “对了,庄子里怎么样?之前秦伯说给你做了新鞋,还不知道你能不能穿上。趁着过年他们也把晾的腊鱼送来了,你也尝过了吗?” 姜琮月语气关切,薛成琰却愣了,他只是随口编的,他昨天根本就去找书去了,没有回庄子。 “我昨日回庄子里有些其他的事,并没有见到秦伯。”薛成琰故作淡定地说,“秦伯还给我做了鞋子?我倒是不知道这事,等下回我俩一起回去好了。” 姜琮月有些奇怪,既然不是回庄子里看望那些老人,那是回去做什么? 不过想起上次在庄子里见到薛成琰是被追杀的情景,她也就不问了,兴许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薛成琰也总该有秘密的,也不是样样事情都方便对她说。 她当然是相信薛成琰的。 只是温声道:“好。” 薛成琰这才僵僵地放下手来。 本来一开始为她的不追问松了一口气,可是后面的这段路上,姜琮月便都没有找到话和他说。薛成琰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倒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也不具体告诉姜琮月是去做什么事,好像拿她当外人似的。 薛成琰有些懊恼,过了片刻又急忙再次解释:“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有件东西想买,所以从庄子那边路过,才没有见到秦伯他们。” 姜琮月愣了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薛成琰突如其来开口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在跟她解释他去庄子上干什么? 姜琮月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刚刚沉默的这会儿还是在反思,刚刚那囫囵解释的不对吗? “好。”姜琮月只是温声回答他。 本来想说你不用告诉我,我并不担心你这些,可是觉得这样说好像又有些无情。 薛成琰都这样在意她的想法,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感兴趣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姜琮月违心地改口道:“多谢你告诉我,我开心多了。” ……她刚刚沉默果然是在在意这件事。 薛成琰以为自己抓住了关窍,更加是懊恼极了。姜琮月那么心细如发的人,自然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遮掩,听出来他遮掩,她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她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欲望,或者说勇气。 一想到自己无知无觉,有可能也做了像李延德一样让她伤心收敛的事儿,薛成琰心里就一阵不舒服,感觉难受,他怎么可以让姜琮月有这种感觉? “……对不住,我再也不会了。”薛成琰煎熬了片刻,立刻学乖发誓,“……你想知道什么都问我,便是我一定会好好说的,不会隐瞒你,忽悠你,你想知道一定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他想了想,又怕姜琮月这谨慎的性子会觉得冒犯,又赶紧肯定地补充道:“不用怕冒犯我,你不会冒犯我。” “我们是夫妻,我本就该什么都让你知道的,你不用让我有秘密,尽管往深了挖我!” 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薛成琰怎么就发上誓了。 姜琮月也反应了一下,不过她看薛成琰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认真,好像自己不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他就不肯罢休一样,于是也只得笑道:“好好好。” 薛成琰一直执着地盯着她,等着她把那句“你昨天到底去干了什么”问出来。 于是姜琮月想了半晌又问:“你今日晚上想吃什么?” 薛成琰愣了。 就问这个? “……羊肉锅子。”他不假思索地说了,而后一双眼睛仍旧紧紧地盯着姜琮月。那样黑,那样深,等待着她的盘问。 “那等我下了衙,我们就去吃羊肉锅子。”姜琮月顺着他说话,并没有问其他的,甚至还说,“我听说京郊有一家羊肉庄子,做的肉十分好吃,从前还没有机会去过,我师傅和师娘都是那里的常客,早就想去了。” 薛成琰本来还想说,那我们回家之后就立刻叫人送羊肉来,在院子里自己煮,但听姜琮月如此说,难得她有兴致,于是他立刻将这话咽了回去,顺着她的话说道: “好啊,我也没有去过,这是托你的福,能让我去见见世面,不知道有多好吃。”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姜琮月又想了想说:“你吃得辣吗?” 这算什么问题,薛成琰有些呆了。 “我们南安府气候潮湿,那里的人都喜欢吃辣来驱寒,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辣,我知道有一样调料,拌起来十分好吃,最适合羊肉不过。”姜琮月说起来有些向往,还有些意犹未尽,“我很早之前吃过一次,不过后来我娘不许我常吃,便再也没有尝过,我却将那个方子牢牢记在心中,就等以后再吃。” “为什么不让吃?”他又补充着回答了姜琮月的问题,力争不让她失望,“我吃得的。” “我娘觉得羊肉腥膻,味道大,不该女子吃。”姜琮月淡淡的。似乎这样的事多了,她也并没有很在意,也不觉得很委屈,只是平常地叙述。 薛成琰听着却又不是滋味了。 他从姜琮月口中听说过许多关于她童年的事,拼拼凑凑,他凑出了一段人生。 这也不许、那样也不许,王氏对她的要求堪称苛刻,几乎是把她当做一个圣人在培养,可这圣人的标准又仅仅只是来源于王氏心目中的传统女子,要有德行,要有规范,要守贞操。 可是这些没有一样是对姜琮月好的。 她进了姜府之后,姜伯崇夫妇更是对她苛刻至极,从来没有人好好的养过她。 姜琮月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着,看着书籍,学着别人的动作,将自己慢慢地养起来。 时到如今,她能够如此尚且健康正常地生活着,来到他身边,薛成琰都应该庆幸感恩上天没有待她太薄。 姜琮月却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薛成琰心里酸涩,她只是还在想着上次在宫里见到大公主,大公主说她气血有些虚,应该多吃些上好的牛羊肉,还有一些补品滋补身体。 虽然现在还在皇后丧期,可是等过了这阵子,她和薛成琰早晚是要要孩子的,那么总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拖后腿。 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姜琮月下意识的看了薛成琰一眼,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不……不仅没问题,看上去火气还盛的很。 她不用操心他。 莫名的,姜琮月却想起上次看见薛成琰躺在外间榻上,衣襟半敞,逗着猫的模样。 那片雪白而精壮的胸膛又映入她的脑海。 明明不是未经过人事的少女,可姜琮月却不知道怎么的,面对薛成琰,她觉得将这个想法推演下去竟还有些让她不好意思。 姜琮月收回目光,告诉自己非礼勿视。 可薛成言可不知道媳妇儿盯着自己那一眼略带古怪是为了什么。 他一时兴起,拉着姜琮月的手腕说:“琮月,你还有什么想吃但没吃过的都告诉我,我带你去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姜琮月讶然,然后对他笑道:“好啊。” 她的表情很高兴,是真的为他这个提议感到心动。 薛成琰终于把刚才那个问题抛到脑后,开始兴致勃勃地盘算起来京都有什么好吃的。 酥沁斋的点心,他好像之前给姜琮月送去过,听管事的玉姑回禀,姜琮月似乎挺喜欢那些糕点,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他想着回头可以带她再去看看那里有什么想要的。 京都的各大酒楼也是各有特色,不过这些酒楼他也吃惯了,并没什么好的,大都也是为了招待那些达官贵人,只求不出错。若要好吃,还得去京都外边其他的州府。 他少时随皇上而南巡过,也跟着父亲出过外省,也尝过不少好吃的,京都只能算第二等。 姜琮月也没想到薛成琰就这么开始想起了那么长远的事儿,她只为薛成琰终于不再计较自己要怎么深挖他的事儿而松了口气。 她确实不需要薛成琰对自己事事报备、时刻保持诚实。只要他们俩的利益一致,互相之间不会背叛,就已经是很好的关系了。 她也不希望薛成琰时时都向自己报备,把这变成个任务,那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对彼此的夫妻关系反而无益。 即便是在亲密的人之间,也是需要距离和空间的。姜琮月经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已经深谙了这一点,她不会主动去做这样越界的事。 即便现在他们刚刚成婚,兴许对于薛成琰来说还在新鲜劲儿上,希望能够彼此多了解,可是再热情的人也有热情消弭的那天。 姜琮月只是习惯了不对任何人的誓言太过较真。这样将来即便对方有些想退缩、想反悔了,那她也还有从容抽身的余地,不至于闹得不体面。 她并不是不相信薛成琰,她只是习以为常的,这样来保护自己。 算学馆到了,车子停下来,她跟薛成琰道别。 薛成琰终于醒过神儿来,从那满脑子的好酒好菜中醒悟自己怎么都忘了让姜琮月对自己多细问一些的事儿。 他正在懊恼,却见姜琮月正要下马车,便下意识去扶她。 两人的手在马车不大空间之中一个交叠,姜琮月顿了顿,回身过来。 谈书正掀开车帘,要迎接姜琮月下来。可就借着这一隙光,姜琮月回头看见了薛成琰脸上那带着懊恼的表情。 兴许是这一路上想的那些事情,兴许是薛成琰如今的态度,让她也有些觉得自己太冷淡。 姜琮月在脑海里想了想,最后做出了一个判断。 这样似乎不远不近,也还行。 她拉着薛成琰的手,那只手修长,骨节清晰,微带薄茧。温暖,散发着身体内的热气。 姜琮月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恍惚一瞬间,几个人都愣了。 薛成琰脸上的皮肤也薄薄的,贴着骨头。那确实是一张英俊的脸,叫人怎么看了都很心动。 “那晚上再见。” 姜琮月说,便回身下车了。 谈书一跳,立马不忍直视地别开眼,心跳咚咚咚,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她扶着自家小姐下马车,脸上抽搐,强行压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 瞧瞧瞧瞧,这是怎么个事儿?! 那位可是大将军,怎么看起来这样呆这样傻?脸一瞬间就红成这样? 啧啧啧。 瞧她们姑爷那个不值钱的样儿!!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有助妊娠 薛成琰一直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仍然是熟悉的这张脸,透过皮肤能接触到骨骼的质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不同,他的手一动也不能动,一直停留在脸上。 他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差点跳出来,等到他此刻静下来之后,才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正在疯狂地拍打着胸膛,震得他甚至胸口有点发痛。 那一股拥抱着他时温暖的香气,就这样越凑越近,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而后又抽身离开。 马车的帘子垂下,隔绝了外面的光影,变成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他不甘心什么也看不见。 薛成琰一定,犹如豹子似的往前一扑,伸手捞开帘子,正巧看见姜琮月踏着台阶走进算学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在踏上台阶时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隔着车帘,黑麟卫和匍匐姿态的薛成琰有了一个对视。 她提着裙边,姿态从容,可是这回眸看见的薛成琰却与往日不同,似乎隐藏着一些平日里看不到的侵略性。 他那双总是微微带笑看着她的,充满阳光的眼睛中,却似乎翻涌着一些让姜琮月觉得陌生的情绪。 极端的深邃,极端的错误,又是极端的想要将她抓回去。 似乎自己意外打开了什么不一样的开关,姜琮月有些愣。 像是被那一道过于火热灼烫的目光烫到,姜琮月收回了目光,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加快了步伐。 直到绕过算学馆的大门走进去,姜琮月还感觉自己的后背微微的发烫,贴着冰凉的丝绸衣裳,这种热意更加的明显,让她不自觉的开始诘问自己,并反思刚刚那一下是不是做错了。 她和薛成琰还是盟友不是吗? 说不定薛成琰也没有料到自己如此大胆的举动。 “小姐,看姑爷那个样子,可真是傻了。”谈书在旁边忍着笑低声说。 “可别说他了。”姜琮月低声道,随后加快步伐走进了值房里。谈书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姜琮月好像有点不太想提这回事儿了。 值房不是侍女能进的地方,谈书只得行了个礼,然后回身去给姜琮月打水。 薛成琰在马车里,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丝绸的车帘,手指上青筋绷起,微微发红,将丝绸的车帘攥出褶皱。 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算学馆的门槛上。许久之后,直到周围看门的门童都觉得不对了,他才将目光收回来,放下了车帘。 嘱咐车夫:“启程,再去昨天那个地方。” 坐在逐渐昏暗下来的车里,薛成琰还是情不自禁地一直摸着自己脸上那个地方,手指静静地又顺着脸往下滑,最后轻轻划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猛地惊醒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手指蜷缩了一下。 直到这一刻,浑身的莫名其妙上涌的热意才险而又险地平复下来,薛成琰放下手,按在大腿上,将自己的气息往下沉,没有办法地运转了一套内功心法。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可没敢想…… 可是那一下柔软至极的触感,却是真实而又梦幻的,就贴在他的脸颊上,和家里几个弟弟亲他时的感觉不一样,薛成琪那个小屁孩儿亲他时也是软软的,奶香奶香的,可是这一次太不一样了。 她的睫毛很长,似乎扫在他的脸上,轻轻的痒痒的,呼吸间犹如兰麝芬芳。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她是不是哪里都是这样甜的。 她的手拉着他的手,因为靠近,手心转了个方向和他交握着,扣在他的掌心里。她靠近时抬了抬下巴,嘴唇是淡淡的红色,她今天似乎涂了胭脂,薛成琰记得自己看着她上妆的。 想到这里薛成琰猛然反应过来,又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看了看,指腹上面果然有些微的红色印记。 薛成琰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胸膛一震。总之就是看着自己的指腹,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样在笑。 她也有这样不谨慎的时候。 薛成琰知道,要是姜琮月发现了唇上的胭脂留在他脸上,一定是不会这样做的。 可是大概是马车内光线昏暗,她将这事忘记了。所以留给了他一个…… 炫耀的机会。 好似完全没有发现这件事一般,薛成琰撑着大腿抬起目光,十分正直地看向前方。 那只手却好像若无其事一般,轻轻在嘴唇上搭了搭。 似乎在做思考状。 他也没有取镜子,也没有拿帕子在脸上擦一擦,而是就任由脸上残留着胭脂的痕迹,先让车夫转头回了薛府。 “大少爷又回来了!” 正在用饭的薛大老爷薛夫人和老太君、成瑶都愣了。按理来说薛成琰出门之后不该这么快回来的,他还有自己的事做才对,要么应该是在衙门外面等老婆。 薛夫人纳闷:“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要找家里不成?” 老太君让丫头给自己盛了碗汤,老神在在道:“指不定有时想起媳妇儿缺了什么,上家里来取了,你就别管他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成琰满心满眼里只有媳妇儿,这件事是薛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的,大家也都乐见其成,薛夫人只得无奈地抿了抿嘴,笑了笑。 一家几口正这么说笑着,薛成琰就大步从外面踏进来。几个人声音打断,愣了愣,抬起头看他,怎么不回院子里往这边来了? 薛大老爷正要开口问,却猛然看见了薛成琰脸上的痕迹,一番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给老太君、母亲、父亲请安。”薛成琰拱手,表情十分正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又转头看向薛成瑶,语气和风煦雨,“成瑶,你也起这么早。” 薛城瑶筷子上呆呆地夹着菜,薛成琰往日里看见她可都是直接忽略她的。 这是发什么神经,突然跟她打招呼。 老太君也呆了,碗里的勺子都没拿起来,一下子摔了回去,薛夫人这才扭头看去,顿时也瞪大了眼睛,都不会说话了。 片刻后是薛大老爷第一个飞快地反应过来,挂着一脸非礼勿视的表情,下意识就要抬起袖子挡住眼睛。 可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做公公的人了,薛成琰又已经成亲不是小孩子了,这才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地自然地放下手,继续用面前的菜。 可是要是稍微注意一些,便会发现他已经将面前那道他平时不喜欢的菜微微颤抖着夹了四五次了。 薛成琰行过了礼便非常自然地让丫头给自己添副碗筷,然后坐在桌子下首和大家一起用起饭来。 这下子所有人更是食不下咽了,一边吃着菜一边屡屡抬起头故作不经意地看向他。 薛成琰动作却是十分自然,从丫鬟手里接过碗筷,还朗朗大方地道了声谢,将脸一侧又侧,回头看着桌上道:“这有碗芙蓉羹,琮月应该爱吃,待会儿让厨房再做一碗,等到琮月下衙回来就可以直接吃上了。” 老太君呆呆地张大嘴,看薛成琰十分自然地用着饭,又对丫鬟们嘱咐这嘱咐那,几乎把整个正堂的所有人都叫了一遍,所有下人进进出出,真是难得见他这么兴师动众的时候。 老太君还是看着薛成琰脸上的那道红痕,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问:“琮月上衙去了,你刚送她去的?” 薛成琰立刻就到:“刚送完回来,正准备去买些她喜欢的东西。等她下衙,我们便一起去京郊吃羊肉,琮月听说有一处羊肉庄子味道很不错,邀我一起去呢。” 也没人问他他就说了这么多,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似的。 老太君是过来人,心里门清,她真是没眼看这个孙子。 她眯着眼拍了拍额头。 “好好好,那就好,你们早去早回,别在外面耽搁太久了。天气冷,若是冻着我们琮月就不好了。”老太君关心了两句,“听大公主说琮月的身体有些虚,需要调养,我刚开了库房,你等会儿跟着我的大丫头去看看,有什么好的都拿了去,再叫郎中看看什么是琮月能吃的?别跟我客气。” 薛成琰一凛,他可没听说过这话,琮月的身体有什么不好? “大公主还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琮月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没跟我说?” 他有点着急了。 这当然是调理身体关于要子嗣的事,老太君也懒得跟薛成琰说,只模糊地道:“你别问那么多,琮月大概是从前吃了些苦头,身体的底子不大好。如今正好到了我们家,有那么些好的药材,自然要把琮月的身体好好的补起来!” “对了,这事儿你也别跟琮月多说,琮月这孩子心细,免不得会觉得麻烦了我们,叫我们破费了,我这老婆子可把琮月乖乖看得清得很,她是最不愿意欠别人的。” 老太君道,毕竟是调理身体的事儿,他们虽说是为了琮月的身体好,可是又怕琮月多心误以为他们急着要子嗣,让琮月着急了就不好了。 薛成琰想到这回事儿,顿时也沉默了,他立刻收敛了自己花枝招展的状态,妥帖地答应下来:“好,孙儿一定做到。” 心里却想着得赶紧去问问大公主都看了些什么问题。 薛成琰跟着丫鬟去开了库房,也不跟老太君客气,他知道老祖宗最疼他也最疼琮月,有什么好的一定都是想给他们留着的,于是他看着库房上的那些好东西挨个指了一遍。 “这个,这个,这个人参,还有那个鹿茸,那片灵芝,哎呀,那个看着也挺好的,都收下来吧。” 丫鬟一边收一边嘴角抽抽。 好家伙,大少爷这可真不客气! 罢了罢了,有了老婆就是该这样,老太君知道了也是乐见其成的。 等他大摇大摆急匆匆地踏出府门走了,老太君才突然回过味儿来。 不对,不对,太不对! 这小子就回来吃个饭,他该不会回来是为了炫耀那唇印的吧! 薛成琰想起来,大公主这些年似乎在府里闲着没事干的时候研读了许多医书,对于女子的身体如何保养,她是最精通不过的,甚至比一些大夫还要更擅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儿,竟然是比大夫要更上心也更了解。 薛成琰暂且放下了去找书的计划,先去找大公主。可是就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会儿,他忘了脸上的那道胭脂痕迹还没擦。 等他大步踏进了大公主府去拜见,大公主和二公主两人正在下棋,看见薛成琰来还在打招呼让他坐下,下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 然后大公主嘴角抽了抽,开始憋笑。 二公主不忍直视地捂着眼睛。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薛成琰是这种人? “见过大公主,我这次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问问大公主。”薛成琰朗然地拜见,也不跟她客气,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听说之前您给琮月把过脉,她身体有些不好,不过这事儿她并未跟我们说过。” “并非是想打探这些私隐的问题,而是想要知道琮月到底缺些什么药材补品,这样我好去找来为她进补,大家一起找,这样快些也更方便些。” 薛成琰态度诚恳,也很坦荡。他并不在意姜琮月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很着急,怕姜琮月耽误了养好身体,会有什么不舒服。 大公主也不由得感叹,她知道薛成琰这话的分量。他还是过于谦虚了,由薛成琰出面来找那些药材可比什么人出面都好使。 便是什么天下难得的奇珍,想来他也能翻遍整个大周给姜琮月找出来。 大公主抬起手掩了掩嘴唇,看了阿昭一眼。 毕竟她是未出嫁的女孩,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于是叫薛成琰跟她去书房里,自己写个单子。 薛成琰和阿昭都还没有察觉什么,阿昭还说:“我也跟着去,我看看有什么我那里还有的也叫人给琮月姐姐送去好了,琮月姐姐身体不适也从没告诉过我……” 大公主停下脚步,隐晦而又嗔怪地瞪了阿昭一眼。 “你就不用跟着去了,我写给薛成琰就行。” 二公主愣了,看着她离开,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她身边跟着的姑姑却大概明白了,不由得抿嘴笑了笑,拉着二公主的胳膊将她带到一边去,小声说道:“二公主,大约是夫妻间的事,这不好叫您知道的。” 二公主恍然大悟。 然后脸上都烧红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姐姐说的那么含蓄,琮月姐姐也没告诉她知道呢! 已婚的女子之间交流似乎要更坦荡一些,而对她们未出阁的人,似乎她们之间都在心照不宣,彼此有默契地保护着她们的某种天真。 薛成琰跟着大公主去了书房,大公主看着书架上的几个罐子,随后在纸上写下了几种药材的名字。 薛成琰还在认真地看着判断这是什么病症,就听见大公主悠悠地说。 “你还看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难道你也要?” 薛成琰愣了愣,他身体是很健康的,没什么病,怎么他也要,难道这是什么补品? 他摸不准头脑地说:“倘若适合我的话,兴许也要吧……” 大公主将眼皮一翻,信手在纸上写着大字。 “这是滋补身体有助妊娠的。” 薛成琰一懵,耳朵里轰然地响起一阵嗡鸣声,烧得他整个人都烫起来。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夫妻之事 大公主这话说的太突然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薛成琰一下子整个人僵得像个棍儿一样,大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眼睛都直了,不由得摇摇头,暗自发笑。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薛成琰这副模样,倒真是新鲜。 成婚这么多年,生活无趣的大公主终于找到了一个新鲜的乐趣,一时间恶从心头起,不由得想开他的玩笑。 “怎么,你和琮月也没聊过这些吗?” “府里的老太太不着急,你也不上心?” “没……没有。”薛成琰下意识果断地回答,他连和姜琮月抱一下亲一口都这样紧张得无所适从,别说更亲密的了。 什么子嗣后事,什么调养身体,他都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到这么远去。 只不过在大公主眼里,他爱慕姜琮月已久,好不容易求娶到家自然是浓情蜜意的,要什么子嗣也是十分正常。 若说他们还没有过什么亲密之举,更是从未同过房,那只怕大公主都会惊讶。 可他也不敢让大公主知道,自己和姜琮月成婚是为了避祸,为了不让姜琮月嫁给皇后的弟弟。 薛成琰看着大公主写那些药方,开始有些发愁了。 现在有皇后的丧期做掩饰,他们不同房倒没什么问题,可若是以后呢?以后他们长久没有子嗣,即便是薛家没有想法,那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看法? 薛成琰倒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希望姜琮月在意,可他一想起上次姜琮月在马车上所说,问他是不是想和她同房。 还问他是不是嫌弃她…… 薛成琰就心头一阵紧缩,他怕姜琮月是这样误会的。 误会自己对她没有想法,对她从前的婚事有心结,所以不愿意像普通的夫妻一般亲密互动。 他心里知道姜琮月是一个生性传统的人,对这些夫妻之事的看法并不如他一般。 那他该怎么办?继续守好界限,会不会让姜琮月多想?可是让他太靠近,他也不敢。 唯恐冒犯。 有时候仰望了太久的人,突然来到身边,就犹如水月观音,菩萨下凡,伸手一探都怕梦境消散,又如何敢往前去触碰呢。 大公主写完了药方,抬起头看着薛成琰,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情绪低迷了下来。 她一阵暗自揣摩了一下,想到难道是因为琮月那个前夫的事儿? 他们夫妻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心结? 虽然不清楚原委,可是大公主还是很热心的。她搁下笔,对薛成琰提点道:“成琰弟弟,你和琮月之间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薛成琰一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一张让少年清俊的脸庞上有一双透露着迷茫的眼。 大公主叹了口气,平时在别的事上那么聪明,可是一旦涉及到儿女之事,这还真是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琮月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她要调理身体,我也嘱咐了她回去向你和你娘说有什么药材要来便是,她却并没有告诉你们,那想来是她不大好意思。” “正常的夫妻怎么会在这方面不好意思,薛家又不是那种人家。” 大公主一双锐眼紧紧的盯着他,似乎已经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得非常明白,让薛成琰的后背情不自禁地发凉: “你告诉我,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来替琮月做主。” 若是薛成琰有那么在意那个前夫,那她可不是会轻饶了他的。 薛成琰看着大公主看向自己的目光才恍然意识到,大公主这是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男人了啊! 他不由得苦笑,这是哪回事儿啊! 本来觉得这些事不好对别人讲,可是一想大公主和琮月也是熟识,他也再没有别人可以请教,这些问题也不好一直拖下去,他只得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向大公主说: “没有……没有别的,只是大姐姐,我有一件苦恼。” 薛成琰慢吞吞地说着,越说脸越烫,越觉得不好意思,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可是涉及到姜琮月,他再不好意思也还是得认认真真地说出来。 大公主一挑眉,还真有事儿,让她给问出来了。 “就是……”他有些尴尬,“我……” 他静了半晌,还是把这话憋出来了。 “我太喜欢她了,我不敢。” 话音落下,整个空庭为之一静。 大公主一愣,像是没明白自己听见了什么。 “啊?” 而后她回过头,看见薛成琰坦然又羞窘,不知所措又真诚,拱着手求教,脸上都还是红的,眼神却很坚定。 这倒叫大公主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她只是常人,拥有的也只是常人的婚事,夫妻生活也是寻常,平时见到的也是常人,没有人有这样的顾虑。 喜欢她,不是更想和她亲近吗?她那个驸马就是,喜欢的人恨不得揣在兜里带回来,日日亲近不舍得分开。 她父皇也是,喜欢的妃子就宠到天上,给最好的位份和赏赐,恨不得夜夜留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怎么会有人不敢的呢? 等等,大公主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 再结合上次姜琮月说的“他不会乱来的”,大公主一瞬间像恍然大悟了,为之一震。 他们……该不会成婚至今,还没有圆房吧? 大公主都被这个设想吓了一跳。可是越看薛成琰的样子,她越觉得这是真的。 这可真是……太离奇了。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薛成琰,又离谱,又哭笑不得。 薛成琰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对待夫妻之情如此小心翼翼的人,都木已成舟了,还不敢生米煮成熟饭。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极致,日日盼着她、看着她、想念着她,原来等她到了自己身边的时候,是唯恐伤害,唯恐冒犯,甚至自卑的。 大公主一怔。 她从未见过这种情谊,真挚而小心翼翼,勇敢到甚至退怯。 她看着薛成琰的目光有些变化,像看见自己的弟弟长大了。 薛成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大公主的目光怎么回事儿,不过他从其中发现了一些怜爱。 “你问我,是怕什么?”大公主问他。 薛成琰一怔,又赶紧说:“我是担心琮月误会我……甚至是误会自己。” 他不敢触碰不要紧,可若是姜琮月怀疑他有心结,或者是干脆疑心起自己来了,那就不好了。 他不希望姜琮月对她自己有什么看法。 或者认为他在意。 大公主欲言又止,看了薛成琰好几眼。 最后说:“你是不敢,你知道自己不敢,我也知道你不敢,可是琮月知道吗?” 薛成琰愣住。 “你光是这样畏畏缩缩不敢来不敢去的,只怕琮月心里不会怀疑你不敢,而是会怀疑些别的。” “即便你不敢,你也要表现出这方面的迹象才行啊,不然岂不是让琮月怀疑自己?”大公主叹了一口气,在这方面她倒有些恨铁不成钢。 平时多聪明一个孩子,怎么这就这么不开窍。 薛成琰僵了。 等到拿着大公主开的药方回去,他的脚步都还有些虚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已经抽不出精神来和二公主告别。 二公主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继续和大公主下棋,却也实在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大公主脸上的表情。 只见她含着一抹笑意,似乎为自己做的事很满意。 成了婚之后,大公主发现自己就是喜欢做些这些小情侣小夫妻之间推动的事儿。要是促成了一桩媒,那也是一件功德呢。 她只是微微含着笑,低头和二公主道:“下棋。” 姜琮月下了衙之后和张斗告别。 来了算学馆两日,她还是只和张斗这一个人熟悉起来,其他的学士她都甚至并没有打招呼。 那些人也避着她,姜琮月也乐得清静。 事不是一日两日做成的,饭也不是一口吃的,她才刚来两天,想来也没有办法深入核心机密,等她慢慢观察着就是了。 姜琮月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算学馆有什么需要她算的地方,那一定是逃不过的。 走出衙门,张斗还在讨论着一道题,兴致勃勃的,身旁的门童看见了停在外面的马车,就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见张斗还是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着急地推了推他。 张斗愣了下,有些不悦地皱眉抬头,正要呵斥两句,却看见了门外的马车旁站着的那个身影,这才恍惚间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他赶紧闭嘴停下来,冲姜琮月拱手告别。 “夫人,在下先告辞了,您和小将军慢走。” 姜琮月轻点头,微笑回身,便看见薛成琰迎上来。 薛成琰给她披上披风,拉着她上马车问:“今天有什么新鲜事没有?要告诉我吗?” 像是没发生早上的那件事一样,他的态度依旧是如此的温和,姜琮月松了口气,一边走一边和他说着今天聊到的题目。 两人上了车,张斗这才摸了摸额头的汗,他对身旁的门童道:“多谢提点。” 门童也笑了:“大人不必客气。” 薛将军和姜夫人感情好,这是算学馆所有人都知道的,张斗纵然没眼色也没情商,可他再怎么也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人家夫妻。 这可都下衙了,他还凑上去和姜夫人说话,这不是没眼色吗? 他喟叹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走向自己家的马车。 姜琮月坐上了车,却发现薛成琰迟迟没有把她的手放开,她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异样。 只不过将手抽开倒显得刻意,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便将目光转了转,看向了车窗的方向。 她已经将羊肉庄子的地方告知了车夫,薛成琰问她:“要不要先回府去换件衣裳?” 姜琮月摇头:“羊肉味大,吃了之后回府本来就是要沐浴更衣的,先回去一趟反倒多麻烦些,我们先去吧。” 薛成琰自然也听她的:“好。” 还想着那道芙蓉羹只能等她晚上回去再用了,应该还在灶上热着没有冷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觉得好吃的,自然也要给姜琮月尝尝。 从算学馆去京郊,还有不短的一段路程。姜琮月路上无聊想拿本书看,可是书在薛成琰那边,她那只手被扣着也不方便拿,于是姜琮月有些无奈地说:“我想拿那本书可以吗?” 本意是让薛成琰放开她的手,可是薛成琰也听了之后像没听懂一般,答应了一声好的,而后便自己打开匣子,将那本书递给了她,手却仍然没有放开。 姜琮月顿了顿,也没有说话,只是另一只手接过了书,摊在膝头静静地看起来。 薛成琰怕她光线不够亮,于是俯身伸出手将车帘打开了些许,透出外面的光进来。 就他俯身的这个动作,两人靠得有些近,姜琮月的鼻子灵,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槐花皂的香气,似乎是刚刚沐浴更衣过了。 她愣了愣,看了看薛城琰一眼,似乎穿的确实不是上午的那件衣裳。 不过是出去吃个饭,还特意收拾打扮了不成? 姜琮月越想越觉得古怪,不知道薛成琰今天怎么回事。 到了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庄子,其中有几间农房,还有些衣着朴素,穿着围裙的人在其中行走忙活。 几条现杀的羊挂在屋后的架子上,正有人在上面割肉。除了涮锅子之外,似乎还有烤全羊可以选择,还有许多道关于羊肉的菜,做得有滋有味。 羊肉不是什么便宜的吃食,来这里的都是京都人士,大半也都是体面的,有些在棚下坐着,有些在屋内坐着。 老板看见这辆马车来,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于是很有眼色地迎上来道: “几位贵客,请里边坐。” 眼见着马车上就下来一对夫妻,样貌极为出众,是他毕生未见的那般出彩,倒叫老板看得愣了愣。 那位公子向身旁的夫人道:“你喜欢吃什么?” 姜琮月看了一眼,似乎那个烤羊肉也很好吃,只不过她有些担心味道太大。薛成琰多看了几眼,知道她的想法,便道:“你们这里特色的菜都上来吧,难得出来一趟,总得尝个新鲜。” 两人便携手进去了。 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好一对恩爱的夫妻。 师傅和师娘推荐的不错,这间馆子的羊肉果然好吃。姜琮月让老板上了几样调料,自己做了蘸碟,先尝了尝味道,果然还是如记忆里一般好,再给薛成琰也调了一个。 薛成琰看见她忙活,赶紧接过来自己调:“我来我来,不用麻烦你。” 他时刻关注着姜琮月,刚才见她调完蘸碟,他已经学会了。从姜琮月手里拿过碗之后,他如法炮制了一碗。 姜琮月看着他模仿自己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抿。 还好坐在这里的是他。 南安府人士都爱吃辣椒,姜琮月倒是吃得很高兴,可等她一抬头,却看见对面的薛成琰一张白净的脸上微微发红,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表情却十分镇定,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吃着羊肉。 等到察觉到姜琮月投过来的目光,薛成琰才抬起眼睛,睫毛颤颤,连眼睫毛上都抖下一滴汗珠来。 却还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道:“果然好吃,琮月,你很有眼光。”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有些顶不住姜琮月直勾勾的目光,又问:“怎么啦?看着我。” 姜琮月放下筷子,问他:“薛成琰。” “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薛成琰动作一顿。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同浴 这么机密的事,他当然不能暴露了。 薛成琰状若无事地说:“没有,我很能吃。” 姜琮月像是看穿了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说过不会再瞒我一次的。” 薛成琰和她对视着,很快败下阵来。 他有些懊恼地垂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神情愧疚:“好吧,对不住,我确实不太能吃辣。” 他又强调:“不过这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我也想尝尝这样新鲜的秘方,所以才要试试的。你别担心,就这点辣不算什么。” 姜琮月定定地看了他良久。 许久后,像有些无奈,终于还是弯了弯唇角。 她让老板取来了牛乳给他解辣。 “辣的时候不能光喝水,要喝些新鲜的牛乳,这是最能解辣的。”身为南安府人士,姜琮月自然知道这些。 薛成琰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口味,不能吃辣也是可以想见的,只是她还以为他在西北待了那么久,也跟着西北的民风一起能吃辣了呢。 薛成琰赶紧接过牛乳痛饮了一大碗,看着他有些急促的动作,姜从月真的是无奈地想笑。 薛成琰有时候十分沉稳,什么事都能够解决得了、搞得定,可有时候在她面前又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 薛成琰把那一大碗牛乳喝完,面上的红意才渐渐退去。姜琮月不由得暗自对他的吃辣程度有了一个估量,想到以后不能带他吃这么辣的。 可没想到薛成琰喝完那一碗牛乳之后又恢复了泰然自若,说:“原来有牛乳就可以解辣,那还可以再吃些。” 姜琮月哭笑不得,见他又要把筷子伸向那一碗蘸碟,不由得伸手按住了他。 “上些清淡的菜来。”姜琮月转头告诉老板,薛成琰愣了愣,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些落寞,只是垂下眼去。 可是想到这是姜琮月关心自己,他心里又不由得反思一丝甜意,嘴角微微一勾。 姜琮月所幸这时还不知道他白日里到处去炫耀她的唇印的事,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用完这顿饭,姜琮月还想着家里的人,叫老板又送些去薛府。 老板这才知道是薛府的人,吓得战战兢兢,就差没立刻趴下来给他们磕个头: “原来是薛将军和夫人!见过将军,见过将军,久仰久仰!” 薛成琰也没想到这老板是这样的反应,还愣了一下,自从西北回来之后,他就许久没有见到百姓如此欢迎他的模样,还生疏了一瞬间。 “快请起,我们只是路过的客人。” 薛成琰和老板寒暄了几句,老板这才赶紧把羊肉送上了马车,给薛府带去。 刚煲好的羊肉焖在砂锅里,还有个热气腾腾的炉子煨着,车夫小心翼翼地拉动,等送到薛府的时候兴许还是热的。 其实本来他们也可以待在府里,叫老板给送上门,可是姜琮月想出来散散心,所以他们干脆还是来了京郊。 路走到一半,姜琮月突然想起来。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不如咱们去庄子上看一看?” 昨天薛成琰说路过庄子却没有看秦伯他们呢,今日正好路过去看望一下。 之前薛成琰在庄子里,都是隐藏身份的,庄子里的人家听说薛将军回来了,可还没有亲自拜见过,都在翘首以盼呢。 薛成琰一想也是,回京之后时间太过紧急,先是忙着各方面打招呼应酬,再是成婚,成婚之后又是种种事端接连发生,只怕庄子里的人们都等他很久了。 “好啊!还是你想的妥帖。” 天色擦黑,他们的马车又驶向了庄子那边。 这一次当真奇妙,上一次他和姜琮月在庄子里相见时,还是陌生人的身份。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却那样默契地反杀了几个歹徒。 想起姜琮月当时英姿飒爽毫不犹豫地杀了那几个歹徒的样子,薛成琰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她真厉害。 马车驶进了庄子,庄户人家用饭晚,这会儿正是各自回家吃饭的时候。 看见马车来了,大家才知道是大少爷。回来了纷纷兴奋地放下手里的活儿,挑扁担的放下肩头的扁担,从田埂上远远地跑过来。 “大少爷,大少爷终于回来了!” 吃饭的人也都不吃了,放下碗就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 整个村庄一瞬间就热闹起来,好似被点燃的火堆。 姜琮月看着农户人家们热情的模样,也不由得会心一笑。薛成琰在这里当真是有很高的人气。 他和大家打成一片,谁都喜欢他。 玉姑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看见姜琮月就笑得更是像一朵花似的,她早就知道大少爷愿意让这位小姐住进来,肯定是对人家心有所属的,现在可当真是梦想成真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们没进京去看看,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他们成亲的日子正是年前,赶在村里最忙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多少人能去亲自观礼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成琰也朗然笑道:“那你们可要把贺礼赔上,别让大少奶奶伤心,以为我们慢待了。” 玉姑忙不迭地笑道:“是是是,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秦伯看见姜琮月也是一阵亲切,他没想到这位小姐竟然成了自家的主母。 “大少爷,这是给你做的鞋!”他笑呵呵地说着,又从身边掏出一个匣子来,“大少奶奶请别嫌弃,这是我儿媳妇给您做的针线,您看看可还能用,要是能用的话便留在手边当个玩意儿,要是不能用的话便罢了。” 姜琮月赶紧接过来一看,是给她做的香囊打的络子,都十分漂亮,是很好的手艺。 “您和您的儿媳妇手都真巧。” 姜琮月寒暄了几句。 在众人拥簇之中,薛成琰借着灯笼的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姜琮月侧脸对着他,只能看见纸灯笼映下暖黄的光,映在她的脸庞上,那样洁净皎洁,温柔得像一场梦境。 时间也晚了,抵不住大家的热情,他们俩决定今晚暂且在庄子里歇一歇,明日再早起去上衙,只需早起半个时辰,也不妨碍事儿。 再一次回到这间屋子,当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姜琮月放下手里的手炉,取下披风挂在架子上,突然看见了衣柜,走过去打开看了看,里面还有薛成琰上次给她送来的衣服。 不仅要想起玉姑说的话。 他送了她许多首饰钗环,却唯独没有禁步。因为他说禁步是压在裙子上叫人看此人行走步伐是否谨慎端庄的东西,若佩戴了就不能大步行走。 他希望她大步走。 恍惚间,心里软了一软。 薛成琰也正脱下外衣坐在了榻上,忽然间想起,这里可就只有这一张床。 那他岂不是要…… 薛成琰本想说自己睡地上,可是转眼间就想起大公主的话,双手不由的攥进了床沿,几缕青筋浮现在手背上。 于是他假装没有想起这回事儿,仅仅坐着不动,等姜琮月提起来。 如果姜琮月不提……那他就死皮赖脸一次。 就这么想着,他的心跳咚咚咚跳得极快,即便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无数、濒临生死关头,他也从未有过这样急的心跳。 薛成琰喉结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上渗出了一些汗意,肩头有些发热。 他没有提,姜琮月好像果然也没有想起这回事,十分自然地将外衣脱下,挂在了屏风上。 然后看见她仍然在继续褪去衣服,薛成琰一愣,倏忽想起她说过吃了羊肉锅子之后要盥沐更衣。 隔着一层花鸟的屏风,她在那旁垂着头,褪去衣裳。 淡淡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并不清晰,只能看见伸长胳膊时的动态,可是就这一眼就让薛成琰浑身飞烫,立时别开了目光。 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终究还是转回了头去,紧紧而又羞赧地盯着那一道模糊的影子。 姜琮月按着胸前,扭头道:“成琰,我去温泉池里泡一下。” 薛成琰脱口而出:“……好。” 姜琮月抽下头上的簪子,一头长发滚下来。她从屏风后出去,推开了门,去院子里泡温泉。 身影从屏风后的间隙中一闪而过,只余下一截雪白的小腿。 薛成琰浑身一紧。 这一时片刻,也变得难熬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做什么,人在紧张的时候真的会变得手忙脚乱,不停找事情做来掩饰自己。 他站起来,脚步很快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几下,最后还是闲不下来,把姜琮月脱在一边的衣服捡起来…… 整整齐齐认认真真地叠好。 要是大公主看见估计都要扶额了,让你主动,你居然就这样主动? 你怎么不主动说要跟她一起泡澡? 真是没情趣的家伙! 薛成琰仔仔细细叠好了衣服,放在一边,而后又将并未完全关闭的后门推上。 彻底隔绝了他和后院,他才松了一口气,背靠着木门坐下来。 还是太难了。 姜琮月听见了推门的声音,她本来正坐在池边,用木勺舀着水浇在身上,突然回头看了看,一愣。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一阵酸楚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柔软的情绪也好。 她都笑了起来。 心里意味不明。 怎么会有人如此尊重,如此谨慎地对待她呢?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对她剖白的如此彻底,却又对她谨守界限,一丝雷池不越,唯恐靠得太近太冒犯? 月色昏黄,姜琮月坐在温泉池中。 淡淡的抬起了眼。 薛成琰在门后,半晌之后苦恼地屈起一条腿,双手撑着头,心里还是一片混乱。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种场景,尽管有着大公主的嘱咐指导在先,可他还是先凭自己的本能啪的一声就把门给拉上了。 姜琮月会不会觉得他在避嫌? 他不喜欢她? 他谨守界限? 可是要怎么越界?怎么越界才是适度的越界?不至于让她觉得孟浪,也能让她感觉到自己并没有避嫌的意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薛成琰实在是苦恼地想了很久,直到突然听后传来一声惊呼和什么东西落到水面的声音。他一瞬间浑身一紧,立刻回身拉开木门,想也不想地迅速环视四周。 “怎么了!” 他唯恐再遇到上次那样有人追杀的场景,可是浑身紧绷地打量了一遍之后,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在这时他才发现姜琮月背对着自己,长发披散,一瞬间头皮一紧。 “没什么,刚才有一节树枝掉到水面上了。” 姜琮月说。 薛成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草木皆兵了,好,没事就好。 他立刻就想要回身进去,可是又怕再有什么意外,正在极度纠结的两难之中,就听见姜琮月柔声说: “成琰,你在院子里守着吧,好吗?” 薛成琰浑身一紧。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在院子里守着? 是,是她怕再有什么意外吗? 薛成琰也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动作有些死板僵硬,犹如久未上润滑油的木偶一般缓缓地将身后的木门拉上。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找了个背对着姜琮月的地方,又抱着双臂缓缓坐下来。 “好,我在这里,你别怕。” 他只是这么说。 姜琮月继续拿起木勺舀水浇在身上。她洗得很认真,似乎并未在意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 而薛成琰只是觉得自己的脊背越来越烫,明明只是看着月光,看着房檐,看着那架冰冷的兵器架子,脑海中疯狂地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练武的场景。 ……可是浑身还是这样,抑制不住的越来越滚烫,越来越难熬。 那水声淅淅沥沥的,犹如也浇在了他身上,每一滴都烫得他皮肤上激起一层颤栗。 偏偏这水声一层一层,一阵又一阵,如此磨人,如此煎熬。 甚至他开始有些烦恼自己的听觉太过敏锐,能分辨清那些水滴是落到了人的头发上还是皮肤上还是水面上。 那些过于细微的声音,似乎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了一个他不敢想却一再的入侵他脑海中的画面。 薛成琰的大腿绷紧了。 他的手实在是无处安放,终究是慌乱地放在了身侧,抠紧了温泉池那石砌的边缘。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人抬手,似乎是想往身侧去拿东西,那一只湿漉漉的、温热的柔软的手掌,就这样没有防备地,突然碰在了他手上。 水流顺着他的指缝漏下去,薛成琰一惊,差点弹起来。可是手背紧绷着,微微颤抖了一会儿,他的定力再次克制着让他稳稳地坐着没有动弹,只是手背上的青筋和手臂上的肌肉还是无疑地显现出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那只手好像顿了一下,可是这片刻的迟疑并未让她退缩。 而是就这样握住了他的手。 “成琰。” 隔着水雾,她轻轻地喊他。 薛成琰浑身一震。目光立刻向上抬。 过了片刻后,似乎是终于察觉到她是在叫自己转过头去,于是他动作十分僵硬地缓缓侧头看去。 水雾朦胧中,月光洒下,她脸上黏着几缕发丝,雪白柔腻,依然是那么温柔而皎洁的面孔,可在此刻却让人发慌。 “阿大。” 她又这么叫他。 “你不是让我对你多探究一些吗?” 她偏着头问。 薛成琰一紧,才想起来早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姜琮月的手抬了抬,从薛成琰的手背,掠向他腰间的衣襟,纤细的两根手指,轻轻拉了拉。 “那现在,你还想让我了解你吗?” 喜欢二嫁主母!请大家收藏:()二嫁主母!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