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1856》 第一章 最年轻的舰长 清晨,印度洋亚丁湾东部海域,一轮通红的旭日初升,浓雾渐渐散开,蔚蓝的海面铺满了金色的阳光,三艘为商业船只护航的中国战舰,像凶猛的大白鲨,在大海和阳光里破浪前行,向曼德海峡海域快速航渡。 这支中国船队,经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在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总航程已经超过五千海里。 行驶在最前面的“青岛”号导弹驱逐舰,作为舰队指挥旗舰,服役已经二十年,满载排水量四千二百吨,最高航速三十二节,可同时起降两架武装直升机,火力除了一座双管的一百毫米口径火炮、两座三联装鱼雷发射管、两具二十四管可旋转火箭发射器,还有四座一触即发的双联装反舰导弹,最大射程可达二百海里。 一身中国海军陆战队制服的曾大忠,身子挺直,站在“青岛”号甲板上,他是我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舰长,最优秀的海军陆战队特种兵,平头、长腿、腹肌发达,黑红的脸上透射出刚毅和勇猛,眼神习惯性保持警觉和战斗准备。 曾大忠左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军事望远镜,眺望远处的亚丁湾,眼前的大海,仿佛是一块半透明的蓝色水晶,海面上一簇簇白云像松软的棉花糖。 虽然没有忘记此行的艰巨任务,曾大忠也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所折服,亚丁湾这片海域,不仅风光旖旎,还盛产美味的沙丁鱼和鲭鱼,要不是索马里海盗出没,真是一个度假天堂,开发旅游,不会比海南三亚的亚龙湾差。 “上校,请看我这里。”这时,曾大忠身后出现了一位身材窈窕的美女,手拿单反相机,向他喊道。尐説φ呅蛧 这位美女名叫方小妍,脸长得像宋慧乔,身材却比柳岩还惹火,原来是四川一家地方电视台的出镜记者,后来到北京最好的报社工作,负责跑口军事单位。 曾大忠一开始是拒绝带方小妍出海的,这趟航行,危险撇开不说,光是一个女人,在七百个男子汉的船上,吃喝拉撒睡,都是麻烦。没想到,方小妍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仅自己克服了晕船的毛病,还很敬业,每天坚持在船上采访拍照。 听到方小妍的喊叫,曾大忠回头看了她一眼。方小妍抓住这个时机,迅速按下了相机快门,她回看了一下照片,照片上,曾大忠眼神温暖,却像翱翔的雄鹰一样锐利;加上高挑的身材,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五六块腹肌在制服间若隐若现,背景的碧海蓝天也像洗干净了一样,这次抓拍相当成功,她满意地笑了。 曾大忠看到方小妍笑了,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脸上的酒窝,也和眼前的大海一样迷人。他上前敬了一个军礼,道:“战斗!” “人生就是一场不停的战斗”,这是曾大忠的座右铭,在他的舰船上,每个人见面都这样打招呼,表明战斗到死的决心。 “战斗!”方小妍向曾大忠走了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严肃回礼道,然后,她笑着对他说:“上校,船队就快要上岸了,你看这海上风平浪静,上船时我跟你约的专访,要不现在就开始吧?我都等你快半个月了,连大姨妈都来了呢。” “不行,船队不安全到港口,我绝不会接受你的采访。”曾大忠被方小妍最后一句话逗笑了,但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的专访,转身想离开。 “你不会这么冷血吧?船上岸之后,我去哪找你呢。不如就现在吧。”方小妍并不死心,追上去伸手拦住他道:“我们现在就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这个可以。”曾大忠指了指方小妍灰色风衣口袋,严肃地说:“你先把里面的手机关了。这是我们的纪律。” “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啊。”方小妍拿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关掉了录音键,不满地说:“大校这么严肃,一定还没有女朋友吧?” “方小姐,你也一定没男朋友吧,做记者的,满世界乱跑。”见方小妍关掉了录音,曾大忠这才笑了,回答道。 “大校,你为什么要当军人呢?” “为了保护这样美好的世界,像亚丁湾。还有,像方小姐这般美丽的女人吧。美好的东西,诸如国家、民族、生命,这些总是需要保护的。这世界总得有人来做这样的事。” “大校的回答很有趣,我喜欢。”方小妍点点头,说:“不过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当一位海军陆战队员呢?听说这世界最致命的武器,就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和他的步枪。每一个海军陆战队员都要经过魔鬼式训练,至少会操作四种枪械,重机枪、步枪、狙击枪、特种枪。” “你听说的,都是真的。”曾大忠简短回答道。 方研笑道:“你当了舰长,常年在海上漂泊,不想家人吗?” “晚清的爱国人士郑观应在《盛世危言》中讲:‘培养陆军之将才困难,水师之将才尤难。一个舰长关系着全船之生死’。作为舰长,不仅要爱国、爱人民,还要爱岛屿、爱军舰,树立以海为家的思想。”曾大忠回答道:“我这样讲,你会不会认为我在讲大话?” “哪里,讲得挺好。”方小妍道:“但中国自古就是大陆国家,海军一直很弱啊。你为什么要当海军呢?” “谁说的?连你这见多识广的记者都这么想,看来中国人的海权意识还是那么淡薄啊。”曾大忠拿出随身的一张中国地图,对方小妍说:“中国可是拥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宽广的海域,六千多个岛屿的海洋大国。而且,历史上中国海军并不弱,大明水师也曾经世界第一。在明成祖时期,中国拥有1350艘巡船,1350艘战船,下南洋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机动舰队。从西草湾之战、露梁海战,再到收复澎湖、台湾之战,明朝海军曾打败过葡萄牙、日本、荷兰等海上强国的海军。只是收复台湾后,由于乾隆时期的禁海令和闭关锁国政策,中国海上战斗力才持续下降。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指出:‘谁能控制海洋,谁就能控制世界。’100多年前,英法强盗就是从海上侵略中国的。今天,南海、东海问题不断,中国也特别需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啊。” “谢谢大校给我上了一课,引经据典,看来你读过很多书啊。”方小妍道:“你刚说的都是历史,当今世界哪个国家的海军最强大?” “你过奖了,在军舰上没事的时候,我都在船舱里看书。”曾大忠回答道:“现在最强大的海军,无疑是美国,拥有32万余名现役军人,美军的航母数量和吨位超过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美国海军不仅在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地中海、波斯湾和非洲之角等区域执行常规任务,还在日本、欧洲和波斯湾等地区部署了战舰。” “这么厉害?美国海军无处不在啊,那得有多少战舰?”方小妍好奇地问。 “美国海军有288艘作战舰艇,包括10艘航空母舰、9艘两栖攻击舰、22艘巡洋舰、62艘驱逐舰、17艘护卫舰和72艘潜艇,还包括洛杉矶级、海狼级和维吉尼亚级三个级别的攻击核潜艇。此外,美国海军拥有3700架飞机。”有关美国海军这些数字,都仿佛记录在曾大忠的大脑里。 方小妍点点头说:“这么说来,当今世界,美国海军对中国的威胁最大了?” “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对中国威胁最大的,应该是日本海军,从晚清开始就是中国的劲敌。”曾大忠道:“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两次现代化,都是被日本用战争强行打断的。日本差不多一百年前就是海军强国,虽然二战中日本海军被基本摧毁,但日本现在不知不觉中建设了世界上最专业的海军部队——日本海上自卫队,拥有舰船114艘,核心战斗力是大型驱逐舰队,包括46艘驱逐舰,超过了英法海军驱逐舰数量总和。日本潜艇部队还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舰对舰潜艇部队之一,拥有16艘最新式的苍龙级潜艇。如果说美国海军是虎鲸,那日本海军就是鲨鱼,对中国来说,相当危险。” 方小妍听了曾大忠的分析,对眼前这位能文能武的海军大校顿生钦佩之意。他们正聊着,曾大忠腰间的对讲机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急促道:“报告舰长,我们战舰的雷达显示,东北方向四十海里,有一艘不明国籍的大货轮正在向我们的舰队靠近。” “收到。直升机、各舰炮手和机枪手,准备战斗!”曾大忠取下对讲机,马上大声下命令道。他知道,索马里海盗往往采取母船战斗群的模式,利用一艘经过改装的拖船或者货轮,携带多艘快艇出海,这样其活动半径可以延伸至距离岸边几百海里之外。 “上校,来的不是货轮吗?”方小妍问道。 “八成不是。索马里海盗在劫船过程中,一般都是伪装成货轮,使用快艇作为登船工具。甲板上危险,请你先回避。”曾大忠道。 索马里海盗在一次劫船中往往会出动三到四艘快艇,同时从两舷接近目标船只。这一次,在亚丁湾销声匿迹一年多的索马里海盗竟然出动了近百艘快艇,来打劫中国的商业船队,显然把中国船队当成了大肥肉。 曾大忠从望远镜里看到上百艘海盗的舰艇快速靠近船队,立即下令“青岛”号导弹驱逐舰猛然加速前出,将可疑快艇群拦阻下来。 这些可疑的快艇,仍然高速接近中国船队,平静的海面上激荡起一道道白浪,一些快艇上的黑人,还拿出了冲锋枪,向天空开枪展示火力! “果然是索马里海盗,找死!”信号弹、爆震弹、闪光弹,当“青岛”号导弹驱逐舰按国际法对这些快艇多次警告无效后,曾大忠果断下令:“开火”! 第二章 曾国藩的儿子 “轰隆!” “轰隆!” “轰隆!” 当曾大忠下令开火后,“青岛”号导弹驱逐舰上的双管100毫米口径主炮和2座730近防炮同时开了火,炮口的烈焰如火龙飞舞,海面上激起了几丈高的浪花。 那些被军舰炮火击中的索马里海盗快艇,成了一片火海,高速的快艇说翻就翻,快艇上的不少海盗血肉横飞,黑乎乎的伤员和尸体流着血,在海面上浮沉。 中国三艘护卫的军舰都开了火,这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正如曾大忠说的,索马里海盗简直就是在找虐找死,索马里海盗快艇上人仰马翻,一片惨叫,很多被击中的黑人叽里呱啦哭上帝喊“”。 不一会,军舰上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员也开始了战斗,还搬出了重机枪,rpg火箭,对着冲过来的快艇开火,甲板上到处是散落的弹壳,火药味弥漫了整个战舰。 海上射击是每一位海军陆战队员的“必修课”,对付这些索马里海盗绰绰有余,在曾大忠的指挥下,中国海军陆战队员比较轻松,一边战斗,一边唱起了中国海军的军歌:“爱护军舰,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卫和平保国防……谁敢来侵犯,就让它灭亡!” 因为索马里海盗的快艇太多,有一艘快艇成了漏网之鱼,朝着“青岛”号高速开来,曾大忠亲自加入了战斗,他目光冷峻而有神、身型矫健、行动敏捷,熟练操作起舰首的一挺重机枪,“突突突”的机枪声响起,快艇上的索马里海盗纷纷中弹落水。那些偶尔的漏网海盗,也被“青岛”号战舰上海军陆战队的步枪手和狙击枪手干掉。 这时,舰艉飞行甲板上蛰伏的“海豚”直升机也升空打击海盗,中国的海军陆战队员的子弹在船队附近的海面形成了密集的弹幕,索马里海盗的快艇不能靠近,海盗的快艇和成员死伤过半,才不得不放弃,调头离去。 美丽的亚丁湾,瞬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当时,冲在最前面的可疑快艇,与“青岛”舰相距不到一千米,方小妍第一次遇到实战场景,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她兴奋地拿着单反相机,“咔咔”地拍摄了很多照片。 战斗结束,方小妍回看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面色严肃。回到甲板上,她用悲伤的语调,对正在指挥清理战场的曾大忠说:“提到海盗,我脑海里浮现的,大概都是小时候电影里看到的形象:满襟油污,一身酒臭,踩着一只木制义腿,满嘴粗话,脾气暴烈,胡须上的火药渣还冒着烟的老水手。但我刚看照片,这里面很多都是年轻的黑人啊,看样子,有些海盗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吧。他们是海盗,也是人啊。” 曾大忠冷静回答说:“我知道索马里海盗里,很多是难民。但是,军人的职责,就是以杀人来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商船里的职员,都是我们的同胞,有很多是不远万里到海外谋生的中国渔民,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儿女,还在国内眼巴巴盼着他们安全回国,保护他们,是我们海军陆战队在国旗下宣誓过的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滥杀无辜,我们按照国际法,用信号弹、爆震弹、闪光弹对他们进行了多次警告。” 方小妍说:“对于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血肉模糊的同类,难道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曾大忠道:“我不会同情任何索马里海盗,同样,他们也不会同情我们!我亲眼看见过他们杀死被劫持的人质。我跟你说过,我的天职,就是保护美好的世界和好人,比如我们的渔民同胞。我发誓,我要为这美好的世界,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必须在杀人与被杀中,以死亡保护生命,以生命保家卫国!” 听了曾大忠的话,方小妍没有再说什么,她也知道世界的残酷和人性的丑恶,那些靠绑架勒索别人的性命来换取一夜暴富的海盗,确实也不值得同情。 方小妍默默回到自己的船舱,整理照片。 吃过晚饭,在船舱内,方小妍想起和曾大忠的争吵,有点郁闷,她一个人又到甲板上走走。 时间过得很快,一轮红日已经在海平面缓缓下沉,夕阳的余晖,让单身的方小妍想起了泰坦尼克号上的浪漫场景,她脑海里浮现出曾大忠的影子。 突然间,一阵猎猎的海风呼啸而来,船身随即剧烈晃荡起来,在风大浪高的颠簸中,好久不晕船的方小妍开始脸色苍白,呕吐不止。 “怎么回事?”方小妍心慌了。 “方记者,快回船舱,也门附近发生了大地震。”这时,到处在找方小妍的曾大忠,跑了过来。 地震?方小妍看了一眼天空,太阳仿佛一下子被黑幕掩盖住了,一道神奇的蓝光穿过厚重的铅云,直射到“青岛”号战舰上,刚好笼罩在曾大忠的身上。 曾大忠那张俊秀而意志坚定的脸,因为逆着光,这时显得有一些黑瘦。方小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发现刚才还在她身后呼喊的曾大忠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传说中的亚丁湾的星际之门打开是真的?难道曾大忠从虫洞穿越了?”方小妍一下子懵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到了哪里?”在一个陌生的古代房间,曾大忠睁开眼,望着房顶上的木质横梁发呆,心底一阵困惑升起,不过多年的特种兵生涯,让他依然表现得很镇定。 “纪泽少爷,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这时,床边一位绿衫少女破涕为笑,对曾大忠道,她的眼睛有点浮肿,像一晚上没睡觉。 曾纪泽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眼前绿衫少女,她皮肤白皙,像是十四五岁,两弯细眉,明眸皓齿,鹅蛋脸不施粉黛,像是自己的小妹妹。 绿衫少女也没有害羞,上前用力扶起曾大忠。 曾大忠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谁,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房间里除了一张草花梨的书桌,一个正衣冠的铜镜,屋角立两张花几,摆放了两盆石竹,一个壁龛悬于墙壁。最显眼的东西,就是墙壁上一幅字,上书小楷繁文的“勤俭持家”,字体劲健而刚拔,落款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 “勤俭持家?曾国藩?”作为本家,曾大忠对曾国藩的事迹十分了解,曾国藩,湖南人,晚清中兴的第一名臣,被人推许为孔子、朱子以后,再度复兴儒学的圣哲,也有人骂他是屠杀太平天国起义者的民族罪人、擅权滥杀的“曾剃头”。不过,曾大忠没有对历史上曾国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太多,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陌生的少年:前额发亮,从前面看像剃了光头,后面还是辫子造型! 曾大忠忽然想起刚才绿衫少女叫他“纪泽少爷”,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天啊,自己堂堂一个现代海军特战队指挥官、“青岛”号导弹驱逐舰舰长,不会穿越到晚清,成了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了吧!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宿命? 对曾纪泽这个人呢,曾大忠还是挺有好感的,历史上,曾纪泽自幼受严格教育,通经史、工诗文,并会英语,是晚清难得出色的外交官,从沙俄手中收回了伊犁,担任过清政府驻英、法、俄国大使,只不过,曾纪泽在军事上没有啥建树,在三十岁出仕之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 绿衫少女名叫秦月,是曾纪泽的贴身丫鬟。曾大忠见四下无人,便问秦月道:“我这是怎么了?睡了多久?”尛說Φ紋網 秦月上下打量了一下曾大忠,没发现什么异样,回答道:“少爷,你染上风寒,发起高烧,睡了三天三夜。我们都担心死了。你醒了,桌子上有你喜欢吃的花生,赶紧吃点东西吧,我这就去禀告老太爷你醒了。” 秦月口中说的老太爷,就是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初为山乡塾师,43岁时参加乡试,成为“大界曾氏”几百年来第一个秀才,自此曾氏家族的科举之门大开,到清朝道光年间,曾国藩中了进士做官,曾氏家族日益兴旺,成了湖南老家乡里的望族。 趁秦月去禀告老太爷的时间,曾大忠穿好了衣服,在房间里走动,他看到了曾纪泽三天前的日记,时间是咸丰六年,也就是1856年。 曾大忠到曾府的院子里溜达,曾府最大的房间,是正中一间大厅,两边对称排着八间厢房。 在曾府的后院,有一座碑亭,碑亭里供奉着一块朱红销金的大字牌,上书“戊戌科进士前礼部右堂曾”。 看到这块字牌,曾大忠想起了曾国藩正是1838年(戊戌年)参加会试,殿试位列三甲第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后来还升任内阁学士加礼部侍郎衔。曾国藩中进士做官后,一直希望儿子长大后成为读书明理的君子,此时他带领湘军出征在外,把曾纪泽留在老家读书。曾大忠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是真的穿越到了1856年,还变成了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 “纪泽少爷,你身子弱,怎么起来了?老太爷有请到正堂。”这时,秦月找了过来,对曾大忠说。 “我身体好多了,房里闷得慌,出来走走。”曾大忠回答说。 此时,曾纪泽脑子里起了猛烈的狂飙。现在的时间,是1856年的某个时候,而1856年,离美国南北战争还有六年,离日本明治维新还有十二年,这一年对中国来说,也非比寻常,大清王朝与太平天国的战争在长江流域达到白热化,英法联军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这一年,曾国藩的湘军,应该被翼王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围困在江西南昌。 曾大忠心想,1856年乃是乱世,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一年曾纪泽才17岁,如果参加湘军,统领水师,应该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说不定还可以辅佐曾国藩当皇帝,提前推翻满清,让中华民族早日走上伟大复兴的道路,这也是曾大忠从小以来的梦想。 第三章 虎父无犬子 ps:为方便阅读,从本章开始,主角名字统一用曾纪泽。 在秦月的带领下,在曾府的正堂,曾纪泽见到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面带忧伤地坐在雕花的太师椅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位老者,就是曾麟书,号竹亭,他是曾国藩的父亲,也就是曾纪泽的爷爷。 曾府,位于湖南长沙府湘乡白杨坪,但曾家的祖籍,实际上是在衡州,曾国藩中进士当官,曾氏家族人丁兴旺之后,曾家才被正式承认为湘乡人。曾麟书自然十分重视家庭的传承,曾国藩的兄弟大都取得功名,曾麟书晚年就把教导孙辈的责任担当了起来,教导孙子读书、检点农事。 曾纪泽是曾麟书最疼爱的孙子,见到了他,曾麟书的脸色才勉强有了一些笑容,招呼他上前来。 曾纪泽向曾麟书行完礼,就站到他的身旁。 曾麟书摸了摸曾纪泽的额头,询问曾纪泽的病情。 “孙儿可能染了风寒,这几日在被子里出了一身大汗,现在并无大碍。”曾纪泽回答。 曾麟书连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爷孙俩又寒暄了几句,曾麟书问曾纪泽:“你的父亲,最近从江西可有家书来?” 曾国藩在1856年被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围困在江西南昌:太平军自从九江、湖口大捷之后,主力乘胜直捣湘军后方,进军武昌。署理湖北巡抚的胡林翼去信求曾国藩撤回在江西的湘军主力回救武昌。而曾国藩坚持固守江西,与潘阳湖内湖水师相互依存,仅派湘军悍将罗泽南回救武汉。自1855年11月起,太平天国名将石达开联络广东天地会起义军连下江西瑞州、临江、袁州、吉安,并乘胜攻破樟树镇湘军大营,湘军溃兵涌入南昌城,曾国藩也只好进入南昌城收拾残局,此时被太平军围困,连家书都发不出。尐説φ呅蛧 曾纪泽想在家乡招募团练去南昌为父解围,便回答曾麟书说:“最近几个月,孙儿都没有收到父亲的家书了。这几天昏迷时,常做恶梦,梦到家父被长毛围困,凶多吉少。” “这下如何是好?”曾麟书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喃喃自语道:“伯涵(曾国藩的字)性情至孝,每月必有家书来报。为何最近两月不见来信?” “不如孙儿招募一支乡勇,杀到南昌看看。”曾纪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你就要完婚了,岂可外出杀敌?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曾家如何向贺家交代?” 曾国藩出征前,给曾纪泽订了亲,对方是同乡的贺家,原本就打算在1856年完婚,所以曾麟书没有多想,摇摇头,拒绝了曾纪泽的提议。 曾纪泽此时满腔热血,还有前世海军陆战队指挥官的本事,岂肯还呆在湖南乡下,于是大声说:“生逢乱世,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困于儿女情长。何况孙儿梦见父亲有难,岂能安心嫁娶之事?” “侄儿说得好!此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久困乡下荒废光阴耶?”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高声接话道。 接话的人,约莫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穿一件青色麻布长袍,腰细一根麻绳。正是曾麟书的第四子曾国荃。他在族中排行第九,秦月上前行礼,叫了一声:“九爷。” 曾纪泽看了曾国荃一眼,他的脸很瘦长,肩膀也很窄,看起来也是一文弱书生,但他虽面带笑意,粗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射出锐利、阴冷的光芒。 曾纪泽便也上前行礼,道:“九叔,你那可有父亲的消息?” 曾国荃点点头,说:“暂时没有。【愛↑去△小↓說△網wqu】” 曾国荃时年已经三十有二,他十七岁进京,在大哥曾国藩家一住就是三年,刻苦读书求功名,但没什么天分,一直到二十七岁才中秀才。 太平天国起义之后,他刚开始与曾国藩一起创建了湘军,但后来因为妻子难产,他呆在家里照顾。 这些年,眼看曾国藩带着很多同乡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乡党不少已经当官发财,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以保护乡里为名,和六哥曾国华各自招募了一千勇丁,勤加训练,准备抛掉四书五经,去战场上博取功名。 不过,曾国藩已经上了战场,曾麟书不想自己的儿子都去战场替朝廷卖命,一直反对曾国荃外出。 曾国荃刚在堂外无意间听见了曾纪泽的话,觉得这是一个上战场的大好机会,就上前对曾麟书说:“爹,我有所耳闻,贼人石达开等于江西叠陷名城,江楚道闭,大哥的书信文报不通好几个月了,恐怕凶多吉少。我已经和六哥各自训练了一千精兵,就让我们去南昌把大哥救回来吧。” 曾麟书叹了一口气,依旧摇摇头,道:“我们曾家都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一个个想去战场送死呢?我一把年纪了,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曾国荃扑通一声,跪在父亲曾麟书的面前,道:“孩儿不孝,但大哥有难,我们也不能在家里死等啊。” 曾纪泽这时也跪倒在地,说:“孙儿愿同九叔一起,去江西将父亲接回家里。” “既然你们一定要去,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曾麟书见曾国荃和曾纪泽去意坚决,对秦月说:“你现在快去我的睡房,把床底下那个旧漆盒取来。” 曾纪泽和曾国荃都愣了,不知道老爷子藏床底的漆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跟他们去不去江西平长毛有什么关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秦月取来了漆盒,那漆盒看上去很普通,外面绘着一大朵五彩牡丹。 曾麟书打开漆盒,拿出其中的东西,曾纪泽一看,竟然是一把一把847式转轮手枪。 对枪械了如指掌的曾纪泽知道,这种左轮手枪由美国人柯尔特1835年发明,长381毫米,重4斤多,枪的口径大约10毫米,转轮弹膛,可采用火帽击发五发子弹,子弹的有效射程也就五六十米。 老爷子曾麟书咳嗽了一声,拿着这把左轮手枪道:“这把火器,是国藩当年在京城从洋人手里买的,听说是一把自保的利器。你们如果有谁会用,可以自保,我就让你们去江西。” 听了这话,曾纪泽这才明白老爷子的良苦用心,老爷子还是不想让他们走,他以为曾国荃和曾纪泽都是文弱书生,料他们不会用这洋人的火器。 曾国藩开始创立湘军时,不主张向西方列强购买洋枪洋炮镇压太平军,他告诉弟弟曾国荃,勇气比武器更重要。 曾国荃训练的团练,也是以使用冷兵器为主,最常用的是白杆长矛: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曾国荃也是第一次见847式转轮手枪,不知道怎么用,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这洋枪我会用。”这时,曾纪泽走上前去,从老太爷曾麟书手里接过847式转轮手枪,从漆盒里取子弹上膛,信步走到了院子后面。 曾府院子后面有一棵古樟树,枝叶繁茂,上面有一个鸟窝,离地大约十来米。曾纪泽微闭左眼,举枪瞄准射击。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树上的鸟窝竟然应声落地,鸟巢里三四个绿壳的鸟蛋,滚落碎了。 在场的老太爷和曾国荃都大吃一惊,这曾纪泽小小年纪,看来不仅会用洋人的火器,而且是精通。 “纪泽,以前九叔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等本事?”曾国荃对曾纪泽更是刮目相看,感叹说:“虎父无犬子,大哥后继有人啊。” “好!”秦月也忍不住为少爷叫好,连小手掌都拍红了。 曾纪泽摸了摸自己的光亮的前额,憨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在京城时,我在宣武门那见识过洋人的很多火器。” 曾麟书确实好几个月没收到曾国藩的家书了,心里有点担心曾国藩的安危,便对曾纪泽说:“去找你父亲也好。不过路上一定要小心。这把洋人的火器,你既会用,就拿去防身吧。” 曾纪泽大喜,谢过老爷子。 曾麟书还不放心,把曾国荃叫到跟前,说:“老九,我听说江西的贼人有好几万,你和国华的团勇,加起来也就两千,恐怕不够。你大哥临走前嘱咐,要是发生什么事,可以去找湖北巡抚胡林翼求援。” 曾国荃点点头,说:“爹,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国华商量,如何去湖北搬救兵,一起去江西救大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大哥救回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也好,你们去吧。”曾麟书点点头,咳嗽了一声,说:“纪泽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曾纪泽回答说:“爷爷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你老在家里也要注意身体。” 第四章 讨粤匪檄 湖南湘乡县荷叶塘乡,就是曾家的所在地。曾国藩的祖父曾星冈在荷叶塘乡白杨坪置买了田宅,这里就成了曾国藩的第二故居。1856年,曾国藩兄弟还没在老家大兴土木,堂屋“黄金堂”东西两边有十多间厢房,就是曾府中最好的住屋,东边住着曾国藩一家人,西边住着曾国荃一家人。 曾纪泽出门一看,“黄金堂”前面,是一片广阔的田野,涓水悠悠环绕,周围峰峦叠嶂,后山树木茂密,古树参天。 曾府门前则是一片较开阔的平地,曾国荃招募团练,在平地上开辟了演武坪,演武坪上作了一些简单的布置。除了平地上简陋的点将台,正中一杆旗子引人注目,一丈余高的旗杆,飘拂一面黄长条旗,上面用黑丝绣着一个斗大的“曾”字。 湘乡与湖南名城、曾国藩的祖籍衡州毗邻,所以曾国华和曾国荃招募的两千乡勇中,除了湘乡本土人,还有不少是衡州人。 出征前的一大早,曾国华和曾国荃集合了队伍训话。曾纪泽察看了一下湘军的编制,发现湘军大体上仿照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率领的戚家军营制,以营为基本单位,每营有一个营官,四个哨官,五百勇丁。这两千乡勇,被编成了四个营。 曾纪泽发现,这些营官多是曾家同乡的儒生,士兵则招募湘乡和衡州一带农民,穿着粗布衣服,满口黄牙。湘勇规矩,天未明就得吃罢早饭,有仗打仗,无仗操练。因为训练了一年多,这些穿着湘勇服装的团练,站姿也还有模有样,战斗力应该不比绿营的旗兵弱。 曾纪泽看了一眼他们的武器,倒是有些忧虑,这支队伍火器队与刀矛队各半。但火器主要是抬枪、鸟枪等旧式火器,每营有两个劈山炮队,也是旧式火炮。不过曾纪泽并没有灰心,毕竟1856年太平军多数也是用的旧式武器,所以曾国藩才强调“两军相逢勇者胜”。 出征仪式,在“点将台”上,曾国华慷慨激昂将曾国藩的《讨粤匪檄》重点讲了一遍:“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愛↑去△小↓說△網wqu】” 台下有儒生问起被掳入贼中百姓的情况,曾国华说:“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浚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 听了这话,点将台下的众人皆惊,曾国华大声说:“粤匪自处于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残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最可恨的是,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 曾国华自己讲得情绪激昂、唾沫横飞,那几个书生营官听到“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飞奔南京杀了洪秀全和杨秀清,但台下那些脸上带着皱纹的农民乡勇,并没有热血沸腾,反而面带麻木的表情,呆呆望着曾国华,默不作声。 曾纪泽正想要说话,此时,曾国荃咳嗽了一声,用严峻的目光横扫了一下全场的勇丁,道:“弟兄们,我来说几句,你们为什么要投军?我看无外乎两点,一是混口饭吃,上战场杀敌立军功,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为妻儿子女谋福;二是不再受人欺负,死也要死得值得。【愛↑去△小↓說△網wqu】这年头,死比活要容易!大家想一想,现在长江流域满眼瓦砾,遍地白骨,江南很多地方,二三十里地都不见人烟,皖南地区道殣相望,昔日温饱之家,大半成了饿殍,江西数百里,不闻鸡犬声,野无耕种,村无炊烟,惟见饿民僵毙于道,市人肉已相食。我们投军,就没人再敢随便欺负咱们,我们有枪有炮,就可以抢粮抢钱抢地盘。” 曾国荃对湘勇讲话,一副衡阳土话的腔调,他没有用曾国华那样文绉绉的语言,也不讲修身齐家之类的大话,而是农民们都听得懂的大白话,台下的乡勇们纷纷议论,窃窃私语:“曾大人这讲的都是大实话,我们冒死投军,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求官发财么?” “抢粮抢钱抢地盘!” “他娘的,还要抢女人!” 曾纪泽默默听着这些议论,没有说话,他不是一个空想家,也不是一个卫道士,他知道,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生逢太平天国这样的乱世,曾国荃这样直接的鼓动,也许更有效果,人家拿性命去拼,当然是为了生存和功名利禄。 曾国荃讲完话,让曾纪泽也讲两句,曾纪泽没有推迟,他想了想,对着台下的湘勇们说:“我年纪虽然小,但也听说过战场的残酷,所以对我们湘军而言,团结是首要的。我爹说过,到了战场,我们就都是自家兄弟,就像自家兄弟打架,我们要互相帮忙,伸出援手,不帮忙自顾逃命的人,那就是不能入祖坟的孬种。刚才我九叔也说了,投了军,‘死比活要容易’,所以兄弟们最要紧的是团结,大家互相帮忙,活下来!” 台下的湘勇们听了曾纪泽的话,觉得很有理,纷纷表示出了家门就都是兄弟,在外好照应。 等到分人的时候,曾纪泽主动对曾国华和曾国荃说:“六叔、九叔,对小侄而言,兵不在多,正规编制,一营要八百人,所以,你们给我四百人就行,这样你们一人就可带一营兵。” “多少?四百?一个营怎么也得五百人啊。”曾国华见曾纪泽一脸自信,道:“贤侄,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百就足够了,只不过我的兵都要用火器。”曾纪泽说,他想在路上训练一支自己的洋枪队。wWW.xszWω㈧.йêt “反正你精通使用洋人的火器,就按你说的办。”曾国荃对曾纪泽还有点信心,说:“不过,我们这些湘勇里,用火器的都是体格比较弱的年轻人。” “九叔放心,侄儿觉得年轻好,年轻意味着无限的可能,你们就把最弱的年轻人都给我吧。”曾纪泽胸有成竹回答。 于是,曾国华和曾国荃将队伍分成了三个营,曾国华的“华”字营八百人,曾国荃的“吉”字营八百人,曾纪泽的“泽”字营四百人。 曾纪泽看了看这四百人,队伍还真是不整齐,很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曾纪泽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一位少年,那位少年皮肤黝黑,个子不高,脑袋还挺大,怀里还抱着一条老黄狗。曾纪泽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少年回答说自己叫“二虎”,是衡州人。 曾纪泽说:“你出去打仗,还带着老黄狗?” 二虎回答说:“我的其他亲人都已经死了。这狗是我从小养的,像亲人一样。” 曾纪泽点点头,他最后选了二虎当营官,至于理由,他当时没有说。 曾国华给了湘勇一天时间,去跟家里人道别,约好第二天就集结出发,前往湖北找胡林翼要人要枪炮支援。 当晚,一轮朦胧的月亮升上树梢,悬在漆黑的天幕上,清冷的光辉映照在荷叶塘乡。 曾纪泽和家人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秦月推门进来了。 曾纪泽看了秦月一眼,十五岁的秦月,来自姑苏,一副活生生的江南水乡美人胚子——两弯细眉,不施粉黛的鹅蛋脸,白皙的皮肤让双颊显得更加绯红,身上的月华裙很合身,细腰间的褶裥很密,每褶都有一种颜色,清雅婉若月华,显得她越发窈窕。 这几年,都是秦月照顾曾纪泽的生活起居。 秦月凝视着曾纪泽的脸,问道:“纪泽少爷,你这一去,何时归来?” 曾纪泽回答道:“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秦月惊讶问道:“少爷,要去这么久吗?” 曾纪泽叹了一口气道:“打仗嘛,谁又能知道要打多久。” 秦月那双清澈的大眼,闪现明媚的眸光,没有一丝浑浊,此刻却有一丝愁云,叹了一口气道:“听说打仗会死人的。我的家乡苏州遭难,城里一片焦土,父母双亲带我逃出城后跟我走散了,到现在还生死不明。要不是老爷好心收留,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曾纪泽这才想起来,秦月不是本地人,是被曾府收留的,便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会尽力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让中国不再有战争。保家卫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秦月有点不懂曾纪泽的话,问道:“公子,你能带上我么?我在曾府,除了你,也没有别的朋友。在路上,我也好继续照顾你。” 曾纪泽看了秦月一眼,她水汪汪的眼睛,纯洁无暇,自己竟然一时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便答应了。不过,为了防止别人嚼舌头,说他在军营里带女眷,曾纪泽便让秦月女扮男装。 那一晚,曾纪泽根本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世上很多事,以后肯定不会按照历史上存在的。他今后的人生,就是一场充满未知的战斗!但关乎四亿多中国人命运的战斗,他只能战斗到底!今后,他的敌人会很多,不仅是太平军,更重要的还有日军,八国联军,他必须尽快让自己的队伍强大起来,这样才能结束所有的战争。 第五章 西洋军事考 武汉,自古有“九省通衢”之称,地理位置对控制长江中游极其重要,所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武汉三镇的地形极为独特,汉水从北方流到这里,与长江交汇,大武汉就被长江分为南北,江南为武昌,江北又被汉水分为汉口、汉阳。 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率兵赶到武昌时,武汉的战局已经白热化。 曾纪泽在见胡林翼之前,找到一些回湖北援助胡林翼的湘军,了解到了战局:早在1855年夏,太平天国的燕王秦日纲就率西征军攻克汉口、汉阳。西征军中另一支队伍,由国宗韦俊带领攻进武昌城。 太平军占领武汉后,利用长江、汉水地形,夹江为营,构筑坚固城防工事,并且在武昌城环筑土墙,以城东紫荆山、小龟山、双峰山为制高点配备火炮建立防线。汉阳方面,城东筑木城,沿江列炮,南门有外壕,还构造了包括龟山在内的外廊,直至汉水边。南面,则在虾蟆矶筑有土城。 清廷为夺回大武汉,以湖广总督官文为钦差大臣,调集10个省的兵力会剿太平军。 官文统帅清军一万余人,于1855年11月底先后占领德安、汉川、蔡甸,率军进驻蔡甸,派兵猛攻汉阳,清军的水师则攻抵龟山脚下。 湖北巡抚胡林翼统帅陆军及水师共一万余人,以金口为基地,向武昌白沙洲、八步街、江堤、李家桥等地进攻。 韦俊率领太平军凭高垒深沟固守,并多次出击进攻胡林翼的老巢金口,迫使胡林翼军退至大军山,并急奏清廷速调湘军罗泽南部援鄂。罗泽南部共5000余人,由江西西进,与胡林翼的军队会师羊楼洞,攻下蒲圻,韦俊被迫率兵退守武昌。 罗泽南军由纸坊一直杀到洪山,到达武昌城下;胡林翼军也由武昌南路经李家桥、板桥到达武昌保安门外的五里墩;湖北提督杨载福率湘军水师10营重占金口,进驻沌口,并以沌口为基地沿江下攻。 这样一来,汉阳、武昌的太平军就处于清水陆军分割包围之中。 到了4月,太平军从九江、黄州、大冶等地调来的援军,日间同清军野战于双凤山、大东门、小东门、沙湖、五里墩等地,夜间还偷袭敌营。 武昌的太平守军还暗中建穴城多处,作为突门,多路出击,遇到强敌则撤退回城,诱敌深入。 罗泽南就是因为率军单兵突进,追至武昌城里,突门忽开,太平军从各突门冲出伏击湘军,飞炮击中了罗泽南的左额,血流而下布满脸上。他很快撤回洪山营地,仍端坐在营外指挥作战,第二天在军中逝世。 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率兵赶到武昌时,正赶上罗泽南去世,湘军无主帅,三军俱缟素。 了解战局之后,在五里墩的清军大营,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见到了胡林翼。 见胡林翼之前,曾国华、曾国荃让曾纪泽以曾国藩的名义,向胡林翼借兵借枪炮。 胡林翼担任的是湖北巡抚,穿从二品文官的锦鸡补服,胸前挂着一串朝珠,在大帅椅子上正襟危坐,两旁一些清军高级将领站立。 曾纪泽入营看了一眼大名鼎鼎的胡林翼,胡林翼是标准的国字脸,眉毛很细,眼神锐利,令人惊讶的是,他面色苍白,身体似乎不太好,说不上几句话就咳嗽不止。 胡林翼听说曾国华和曾国荃从家乡带了数千湘勇,心里很高兴,问道:“你们这次带来了多少人?” 曾国华回答说:“两千。” “两千?”胡林翼面色有点失望,道:“而且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 曾国荃站出来说:“他们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在地方上也杀过土匪强盗。” 曾纪泽知道历史上胡林翼这人还比较正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便对胡林翼说:“胡帅,你别看我们人少,他们都很勇猛。再给我三千兵,还有洋枪洋炮,三个月之内,我们保证可以拿下咸宁、蒲圻、崇阳、通城、新昌、上高,打通江西和湖北的通道,这样湖北的军队和我爹在江西的湘军就可以相互照应。【愛↑去△小↓說△網wqu】”Www.XSZWω8.ΝΕt 石达开率精兵万余人从湖北通城出征江西,短短三个月就连克新喻、峡江、万载、分宜、袁州府等七个府、四十七个县,江西和湖北两地的联络被阻断,曾国藩的湘军坐困南昌、连情报都送不出去,胡林翼见曾纪泽这少年竟然口出狂言,三个月打通湖北和江西的要道,大笑道:“贤侄,军中可无戏言。” 曾纪泽面色严肃回答:“我没有戏言。不瞒胡大人,我自小留心时事,好读兵书,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所著十八卷《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从小我就倒背如流。在军事方面略懂一些。” 胡林翼虽是文官,但他也懂得军事,他1846年就以知府分发贵州,在任强化团练、保甲,镇压黄平、台拱、清江、天柱等地的起义和湖南李沅发起义,后总结战争经验编成了《胡氏兵法》。胡林翼听曾纪泽说他自己略懂军事,有了兴趣,道:“贤侄,曾大帅可从未跟我提起过你懂军事,你小小年纪对军事有造诣,实属难得,不妨说来听听。” 曾纪泽娓娓道来,对胡林翼说:“行军制胜,海战惟恃船炮,陆战惟恃枪炮,稍有优拙,则利钝悬殊。叔伯和家父练兵多年,湘军虽然也操练洋枪,但现在大清的军制操法和军械,都落后于西洋各国,必须变法。以炮兵为例,我观察多日,军中会放洋炮者甚少,放炮之后,很多炮兵竟然捂住耳朵,这样放洋炮几乎是浪费炮弹。如果我军操练得法,不出十天,战斗力可提升一倍。而且,现在湘军和长毛作战,优势在于水师,武汉三镇都靠水,我湘军必须强化水师,以己之长,攻其所短。” 胡林翼听曾纪泽的话,不像吹牛,便说:“贤侄才学和见识俱佳,是可造之材,如何操练?” 曾纪泽当年在当青岛舰舰长之时,喜欢看书,在大海上的无数个夜晚,他将古今中外的兵书都熟记于心,这时正好派上用场,于是他回答胡林翼说:“洋人的军队,多习洋操,有洋枪队和开花炮队,使用新式兵器的人较多。我看过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这本书被誉为泰西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研究了1566到1815年期间欧洲所发生过的130多次战争和征战案例,还有罗宾斯的1783年的《炮兵专业理论》和吉贝尔的《战术概论》。根据记忆,在率军来武汉的路上,小侄总结了这本《西洋军事考》,请胡大人过目。” 胡林翼接过曾纪泽递过来的《西洋军事考》,里面不仅记叙了阵地战、壕沟战等多种实战要领,还配了插图,图文并茂,真是一本军事奇书,他惊讶问曾纪泽道:“这些,都是贤侄所著?枪炮都是贤侄所画?” 曾纪泽本来就善于画画,他最拿手的是画狮子,于是笑道:“是的,我最擅长的,不是画这些枪炮,而是狮子。现在的中国也是一头东方睡狮,一旦醒来,我中华四万万人足以将改天换地,全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曾大帅真是教子有方,贤侄真是大将之才。”胡林翼略懂军事,翻看了一会《西洋军事考》,不禁感叹。 罗泽南战死武昌时,胡林翼敬献一副挽联:“公来使我生,公去使我骇,公逝使我悲,七尺躯系天下安危,存宜尸祝,殁宜尸祝;贼至还他战,贼退还他守,贼炽还他死,一腔血酬半生知己,成亦英雄,败亦英雄。” 胡林翼的这一句“公来使我生,公去使我骇”,道出了罗泽南在军事上辅佐自己、撑持湖北大局的事实。胡林翼抚鄂期间,整饬吏治,引荐人才,协调各方关系都还行,罗泽南没死时,胡林翼在军事上倚重他。罗泽南死后,胡林翼正愁罗泽南手下湘军无主帅,罗宗南的部队,初入湖北是五千人,现在大约还剩下三千人,胡林翼打算将这批人交给曾纪泽去救曾国藩,便问道:“贤侄,不知罗将军手下的三千湘军,你是否指挥得动?” 曾纪泽回答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也是如此。莫说三千,给我三万,我也指挥得好。” “贤侄好志气,不输涤帅,那就这么说定了。”胡林翼说,“你们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就亲自带你们去洪山,收编罗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曾纪泽谢过胡林翼,说:“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帅为我协调一批洋人的最新火器。” “这事好办,我手里正好有一批朝廷刚从洋人手中买来的洋枪洋炮,贤侄需要,尽管去军火库里挑。”胡林翼痛快地答应了。 曾纪泽大喜,他在胡林翼军营的军火库里,挑了四百支前膛装弹的燧发枪,还有三十尊黄铜加农炮。让曾纪泽意外的是,军火库里竟然还有三十杆德莱赛841针发枪,每枪配子弹500颗。 德莱赛841采用“针刺”发火原理,当扣动扳机后,弹簧的力量释放细长的击针,从枪机前端刺入弹膛内枪弹纸壳的底部,并一直向前直至刺到弹丸底部的起爆药并将其引爆,继而点燃纸壳内的黑火药。 当时清军几乎没人会用这种后膛枪,就连英法军队这时也很少用这种后膛枪。 早前的火枪,弹药都是由枪管前面装进去的,而后装枪是子弹从枪械后面装进去的。那么优势就很明显了。如果一个人要从枪口装弹药,那么人必须站起来,在缺少掩体的情况下,整个人都会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而后装枪不一样,使用后装枪,在卧倒的情况下就可以装填弹药,敌人就很难攻击到,所以后膛枪比前膛装弹的燧发枪要先进得多,曾纪泽如获至宝,将这三十杆后膛枪收入囊中,又送自己的“洋枪队”里挑选了三十个枪法好的,换上了德莱赛841,他的洋枪队如虎添翼。 当晚,一轮明月高悬半空,曾纪泽在胡林翼的军营睡不着觉,他很激动,自己搞定了胡林翼,“泽”字营现在终于全部换上了洋枪洋炮,而且还能收编罗泽南手下的三千湘军,他总算有了战斗的老本,横扫天下的梦想就从武昌开始了。 第六章 血战武昌 次日,胡林翼带曾纪泽、曾国华、曾国荃去接管罗泽南手下的三千湘军,罗泽南的弟子、湘乡人王錱看曾纪泽年纪小,站出来表示不服。 曾国荃见眼前的营官王錱竟敢不听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军令,大怒,拔出腰间的刀子当场就想砍杀王鑫。 曾纪泽拦住了曾国荃,说:“九叔息怒,我们先搞清楚缘由。” 原来,这个湘乡人王錱不简单,虽然也是个书生,但自募乡勇从军,是湘军早期重要的年轻将领,这支援鄂的湘军老营部,就是王錱帮助罗泽南一手创建调教而成,平时训练有素,士卒多身经百战;一是纪律严明,同仇敌忾。 不过,王錱爱出风头,在所有湘军将帅中,他是个性最为张扬的一位,此时刚过而立之年。王鑫在罗泽南的弟子当中,性情最为刚猛,习武最为勤勉,原本以为罗泽南死后,三千湘军会归他指挥,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曾纪泽,还有曾国华和曾国荃,他跟曾国藩的关系并不好,岂肯轻易让出指挥权? 作为湘乡勇的一个头目,王錱原来就对曾国藩不满。团练骨干在一起议论曾国藩时,王錱竟然说道:“此人京官做久了,动不动就发公文,打官腔,真是看不惯!跟他交谈,话不投机半句多。”曾国藩原来感觉到王錱不喜欢自己,他提出要收王錱为弟子,王錱却说:“吾师只罗山一人!” 见王鑫不服,胡林翼劝说王錱以大局为重,并说曾纪泽如何知兵。 王鑫嗤之以鼻,冷笑道:“黄毛小儿,纸上谈兵而已。” 曾纪泽心想,这时自己刚出师,最需要收服人心,便对王鑫说:“既然你自以为会带兵打仗,那我们就比试一下,谁赢了谁接管这支湘军。”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鑫痛快答应了,“怎么比?” 曾纪泽说:“我以三十人守阵,对你三百兵,演练攻防大战。” “三十对三百?你这是瞧不起我吗?”王鑫觉得不可思议,道:“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曾大帅的儿子就让你三分。” “那就试试,最好你一分也别让。”曾纪泽面不改色,说。 “哼,我王鑫要是输了,也没面目活在世上,就去见罗帅。”王鑫狠狠说道。 于是,在校场上,曾纪泽指挥“泽”字营里三十个使用德莱赛841针发枪的湘勇,排成整齐的作战队列,十人一排,一字排开,三排为一整体。这种三排战列阵,是曾纪泽根据戚继光多兵种配合作战的思想创立,战阵里的湘勇端起手中的火器,双眼紧盯前方,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来袭的敌人。不过因为只是演习,他们的子弹都是用的空心弹。 王鑫挑了三百精干的湘勇,如滔天巨浪呼啸而来!洋枪战阵里的“泽”字营军,面无惧色,一个个浑身热血上涌,肌肉紧绷,在风中竖耳听候曾纪泽的作战命令。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王鑫那些咧着大嘴,露出满嘴黄牙的老兵面庞越来越清晰,曾纪泽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大声喝道:“准备!” 等王鑫的三百湘勇跑到了洋枪的射程之内,曾纪泽大喝一声:“放!” 结果,曾纪泽用三十个使用德莱赛841针发枪的士兵,以很小的代价,就将王鑫的三百人大败。 王鑫气得拔出自己的军刀要自杀,曾纪泽阻止了他,说:“大丈夫当战死疆场,罗帅还等着你我一起带着兄弟们替他报仇!” 最终,王鑫心服口服,表示愿意当曾纪泽的副官。 有了胡林翼和王鑫的帮助,曾纪泽顺利将罗宗南的三千人马收编,并配备了洋枪洋炮。 曾纪泽从这些湘军里,选出了七百人组建洋枪队,选出了三百人组建炮队,并日夜抓紧训练。 训练时,对这些湘军训话,曾纪泽大声对他们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武昌,替罗大帅报仇!” “替罗大帅报仇!”下面的湘军群情激奋。 在曾纪泽的指导下,湘军的洋枪队进步一日千里,他手下年轻的炮兵也很快就学会了怎么装炮弹,开炮,使用加农炮。曾纪泽还教他手下年轻的炮兵射击法,比如简易法,告诉他们火炮在射击开始前要做好侦察、测地、弹道等准备,还讲解了一下跳弹射击的要领。 训练时,曾纪泽严格要求,将“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作为训练口号,二虎等人也都是农村出来的子弟,很能吃苦。 在加强湘军洋枪洋炮训练的同时,曾纪泽还派人和湘军杨载福所统水师取得了联系,要了一艘大船带人沿长江考察太平军的布防。 日落时分,曾纪泽乘坐湘军水师一座大船沿长江而下,脚下是滔滔的长江水,滚滚流向前方,他往西看去,夕阳照耀下的蛇山和龟山层峦叠翠,低空中漂浮着金色的云彩,一切没有什么异样。他往南看,则是炊烟袅袅的山村。船再往前走了一会,便看见了高墙矗立的武昌城了。坚固的石墙围住了巨大的城区,武昌老城区里原本建满了房屋,但惨遭战火的洗礼。武昌城一半的房屋被烧毁。 当天晚上,曾纪泽去找胡林翼,将武昌太平军的部署地图交给了他,并详细说了自己的攻城计划。 胡林翼听了曾纪泽的战略布局和分析,说:“贤侄真是个军事天才!我马上写信给湖广总督官文,请他协调各处战事。” 曾纪泽点点头,说:“胡大人,这次作战部署,请不要说是我的想法。清廷现在对家父多有顾忌,小侄现在还不想出头。罗泽南的湘军,也请胡大人说是交给我六叔、九叔他们接管。” 胡林翼想了想,清廷确实对曾国藩有所顾忌。坐镇南昌的曾国藩虽有钦差大臣关防,却只能管军,不能管民,湘军实际上仍然是江西省的一支“客军”,后勤和地方配合、保障都障碍重重,曾国藩屡屡向朝廷请求兼任督抚,“以一事权”,然而清廷怕曾国藩势力尾大不掉,对曾国藩的建议或不置可否,或以“祖宗成法”搪塞。要是清廷知道曾家又出了一个军事俊才曾纪泽,可能对湘军也不利,于是答应了曾纪泽的提议。 按照曾纪泽的建议,杨载福所统的湘军水师,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首先向太平军在长江附近的水师发起了猛攻! 湘军的水师船比较大,购买了先进的洋炮,而太平天国的战船太小,在湘军的巨舰前就像玩具。 湘军战船中,最大的长十五丈,宽两丈,高三丈,船只分三层,船面上可以让士兵骑马来回巡视。从船的前面看不到船尾,士兵们站在自己的战船上可以炮击敌军。 而太平天国的战船以之前缴获的湘军水师船只为主力,还有若干渔船在内,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湘军水师是多么可怕的舰队。 杨载福所统的湘军水师利用坚船利炮,集中二十艘巨舰发动集群攻击,沿江而下杀敌,当时湘军水师的巨舰还是顺风,太平天国急忙将舰队后撤,杨载福军顺势发动攻击,集中大量火炮,向进入射程的敌军猛烈轰击! 太平天国在长江和汉阳附近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四十余条战船被焚毁,湘军水师还烧毁太平军粮食军火船百余艘。 接着,杨载福又统湘军水师顺江而下,攻击驻黄州、樊口、黄石港等地太平军水师,太平军水师船只被毁甚多,辎重粮食及援军均无法西运。 曾纪泽自己则带炮兵和洋枪队猛攻武昌的韦俊守军,在曾国荃、曾国华的协助指挥下,湘军迅速占据了城东南的钵盂山、洪山、小龟山、紫荆山,包围了文昌、望山、保安、中和、宾阳、忠孝、武胜等城门,完成对武昌城的包围。尛說Φ紋網 文昌门外地面髙旷,且有红石矶控扼江流,形成天然的通津口岸,曾纪泽指挥湘军水陆夹攻,用洋炮轰开了文昌门,杀入武昌城中。这一次,躲在突城里的太平军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曾纪泽指挥炮兵轰掉了大部分突城,剩下的一些太平军也被湘军点射,一时间武昌城内血流成河,罗泽南手下的湘军奋勇杀敌,为他报仇,附近的太平军纷纷败走撤离。 之后,为便于调遣部队、输送弹药物资,曾纪泽下令,八百湘军连夜施工,以铁索系船,缚木为浮桥,更多系三四千斤重的大铁锚,抛入江中,在长江之上架起了两座坚固的浮桥,一座由汉阳鹦鹉洲至武昌白沙洲,一座由汉阳南岸嘴至武昌大堤口,使汉阳、武昌水陆相联,天堑变通途,湘军的运输变得极其方便,太平军更加被动。 曾纪泽还在城北观汉楼下修筑炮台,在城外沿江一带遍设营垒,连续猛攻武昌。一旦武昌守军均出城突击,曾纪泽就下令用排炮轰击,经过训练的炮手,纷纷点燃了火绳,只听数声巨响,一片片烟雾腾起,炮弹如狂风般向太平军扫去,太平军一片人仰马翻,中弹的人惨叫滚倒在地! 接着,后面的洋枪队也跟上,在曾纪泽的指挥下,曾家军有条不紊轮番射击,一排排疾风暴雨式的弹幕席卷太平军,他们伤亡惨重。开花炮弹和子弹穿透了太平军的铠甲和胸膛,还有的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脑袋,一片惨叫传来。 不少太平守军不堪炮击,向曾家军杀过来!不过,他们遭遇了曾纪泽身后洋枪队有条不紊的攻击。 “啪啪啪”,一阵枪响,洋枪管中的弹药同时射出,烧红了枪管,太平军血流成河,把倒在地上的战旗都染红了。 自此,曾家军在武昌一战成名,太平军看到曾家的旗帜就闻风丧胆。 就这样,武昌和汉阳的太平军成了瓮中之鳖,国宗韦俊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四处求援。 此时,胡林翼在当地也添募陆勇5000人,水师10个营,派兵9营扼守青山,4营扼守石嘴,两处各配地方团练4000人,处处设防,层层设卡,并在武昌外围要隘青山、石嘴、洪山、鲁家巷等处挖壕筑墙,致使太平军粮道全断,信息不通。 武汉的战事,清军因为曾纪泽的到来,很快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时,曾纪泽向胡林翼要求,带五千湘军离开武昌。 曾国荃表示很不理解,私下对曾纪泽说:“贤侄,眼看我们就要拿下武昌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你却不要?这是何故?” 曾纪泽说:“侄儿这么做,正是不愿和胡林翼抢功。他帮助我们收编罗泽南的军队,还资助我们诸多洋枪洋炮和弹药,我们正好借此还他这个人情。” 曾国荃叹了一口气,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送给别人啊。” “拿下武昌算不了什么功劳,将来侄儿一定帮助九叔拿下金陵(南京)!”曾纪泽说:“太平长毛的翼王石达开不是那么好对付,我们打乱了他的部署,还不知道他如何调兵遣将,现在我担心父亲在江西的安危。” 曾国荃早有所耳闻,翼王石达开确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也担心曾国藩的安危,便和曾纪泽一起告别胡林翼,和曾国华等人带兵离开了武昌,向江西杀去。 第七章 美少女土匪 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率领五千湘军,浩浩荡荡地杀向江西,路上遇到的第一座坚城,就是湖北咸宁。 咸宁与湖南岳阳、江西九江接壤,素有“湖北南大门”之称,距离武昌仅一百余里,一天的急行军就到了,虽然路上也遇到了一些零星的太平军阻挡,但这些溃败的太平军根本上是螳臂当车。 晚间,曾国华率领八百湘军,一鼓作气,奇袭了汀泗桥镇,当地一千余名太平守军苦战,伤亡过半,退守咸宁县城。 当年的汀泗桥镇,以汀泗河为界,河西属蒲坼县,河东属咸宁县。湘军拿下汀泗桥镇,就在镇上扎营,打开了通往咸宁县城的南大门。 当晚,曾国华和曾国荃、曾纪泽商讨攻取咸宁县城的方案。曾国荃说:“咸宁县城三面环山,还有向阳湖形成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强攻势必会造成湘军大量伤亡,我们必须先派人去打探清楚长毛的布防。”wWW.xszWω㈧.йêt 曾国华说:“探路看布防,这种事我最擅长,我明天一早就带人去探个虚实。” 曾纪泽说:“那就有劳六叔了,你千万要小心。我们湘军一路从武昌杀到了咸宁,粮草辎重还在后头,你一定要等我们的重炮到了再一起攻城。” 曾国华刚刚拿下了汀泗桥镇,对太平军的战斗力很看不起,笑道:“区区几个毛贼,不碍事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曾国华就带领二十多个心腹去探咸宁城的虚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咸宁县城附近,躲在半山腰一片浓密的芦苇丛中,偷看县城的布防。 咸宁古城是一座方形石头城,坚固厚实的青石墙绕寨而筑,寨墙高十米多,拐角处垒起六座高高的炮楼,互为犄角之势,外围还挖了长长的护城河。 在晨雾中,曾国华隐隐约约看到,咸宁县城的各个城门紧闭,每个炮楼上都有五六个裹头巾的长毛放哨望风,他们手里拿明晃晃的刀子,守在土炮旁。 曾国华仔细观察了一下炮楼上的太平军,不禁眉头深皱,这帮长毛多数人持白杆长矛,办团练的他对这种白杆长矛相当熟悉: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在守城作战。 加上城角的火炮,要是强攻,湘军恐怕不仅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会伤亡惨重。 曾国华回军营后,忧心地向曾纪泽、曾国荃详细述说了咸宁城的布防,道:“咸宁的贼军本来就有两千多人,加上从汀泗桥镇撤回的数百人,兵力差不多有三千,如果我们强攻,可能会有较大的伤亡。” “扎硬寨打死仗,这是湘军最擅长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曾国荃说,他是个以蛮出名的人,遇事不干则已,干则非达目的不可,拼上血本,甚至贴上老命也不在乎。 曾纪泽知道曾国荃在历史上有个外号,叫“曾铁桶”,善于挖壕围城,便道:“如此看来,我们便只好大军围城,挖地道攻下咸宁了。” 曾纪泽的想法,正好与曾国荃不谋而合。 曾国荃的手下有一个叫李臣典的,湖南邵阳人,他原来在贵州一带挖煤为生,带了一大批贵州人参加湘军,他们善于挖地道。 于是曾国荃指挥三千多湘军到咸宁城东北西三面各挖了两道长壕,内壕用于围困在城内的太平军,外壕用于抵御太平军的援军,湘军驻扎在两壕之间,战斗营垒修得极为扎实、坚固。 曾纪泽则调来洋炮,首先轰掉了咸宁城犄角处的六座炮楼,然后,他下令二十四小时换炮手往城上轰,让太平军在城上都站不踏实。 同时,曾国荃又下令用柴堆往城南下堆,柴越堆越高,渐渐跟城一样高了。太平军很紧张,以为湘军要从这里用火攻了,却不知道,咸宁城下面一个个隧道正在加紧挖掘中。 就在曾国荃和曾纪泽率湘军主力全力挖地道攻打咸宁城时,胡林翼从武昌为湘军筹集的粮草快到了,曾国华便亲自带了一百余人出城三十里交接。 那时是正午过后,武昌通往咸宁的官道中间,运粮的七八十辆马车前后缓缓行驶。那条官道大概有五六米宽,两旁小树林里的知了,不时叫唤,让曾国华更加心烦意乱,他的左眼皮从早上一起来就跳个不停。 四位骑马的湘勇在马车前面缓缓开路,有一人手握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幡旗子,绣着斗大的“曾”字,随风在空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夏天的阳光,很是毒辣,能把人晒落一层皮。押送军粮的湘勇因为赶路脸上疲惫不堪,有人渴得嘴唇开裂,正拿着竹筒仰头咕噜喝水。 交接完毕,曾国华带着这支队伍走了十余里,行至一地旷人稀处,一阵阴风掠过,前头四个护卫湘勇骑的马也突然仰头长啸,不再往前走。马车后面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曾国华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位护卫湘勇赶紧调转马头,上前向曾国华报告:“大人,不好了,前方有土匪!” 这时只听一阵锣响,路旁小树林里竟然瞬间钻出七八百个土匪,他们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和铁叉,不少人还拿着鸟铳,喊着“杀”,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曾国华当时身穿窄袖行袍,袍子的前后开叉。他在家乡组织团练,也是身经百战,听到护卫湘勇的急报,面不改色,他看了一眼前方的土匪,他们头裹白巾,着装打扮,不像是太平天国的长毛,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土匪领头的人出来了,竟然是一位明眸皓齿的美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那少女穿白色短褂,腰束红色宽布腰带,手握青龙偃月刀,胯下白骏马,两眼杀气腾腾。 曾国华背着手上前,一把847式转轮手枪藏在行袍的袖子里。这左轮手枪,是曾纪泽头天晚上送给曾国华护身用的,曾纪泽在胡林翼的军火库里,找到了一把乌黑铮亮的八点五毫米口径六管胡椒盒手枪,就将那把847式转轮手枪送给了曾国华。 曾国华见这帮土匪人多势众,便黑着脸,骑马往前走了几步。曾纪泽告诉他,那把847式左轮手枪有效射程只有六十米,需要靠近些才好出奇制胜,他呵斥为首的女土匪道:“大胆毛贼,我乃是湘军,奉旨讨贼,你们是何人?竟敢拦路打劫军粮?” 那帮土匪多是本地的流民,头子名叫苏慕白,她自幼习武,本是商人之女,父亲却在清军和长毛混战时被杀。为了自保,她散尽家财,和妹妹苏慕莲在乡里召集了上千人的队伍,号称“白莲教”,占据了向阳湖一带,劫富济贫。 苏慕白对清军和太平长毛都没有好感,哼了一声,冷笑道:“老百姓都快饿死了,管你是军粮还是什么粮食,到了我的地盘,就快快投降,留下粮食,还可放你们一条活路。” 曾国华见这帮土匪只是要抢粮食,并非谋财害命之徒,便道:“我看你们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劝你们还是快走,不然,等一会围攻咸宁的湘军一到,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少废话,把你们的粮食都留下,否则就把命留下。”苏慕白瞪了一眼曾国华,大声喝道。 “跟我杀出去!”曾国华知道不能吓退这帮毛贼,便吩咐身后的湘勇准备战斗。 苏慕白也朝身后一招手,数百多拿着刀叉的土匪冲杀过来,双方一场混战,枪炮声大作,那条小道上哀嚎遍野。 苏慕白自己则拍马去战曾国华,两个护卫湘勇上前阻拦,没战两个回合,就被她斩于马下,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好快的刀法!”曾国华大惊失色,心想,此女虽然年纪轻小,但功夫了得,看来不可硬拼,得去曾纪泽那里搬救兵,他转身后撤,把左轮手枪藏在怀中,骑马往咸宁城方向奔去。 苏慕白见曾国华想跑,纵马追来,曾国华故意拉紧马的缰绳,跑得慢,估摸苏慕白到了射程之内,猛然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砰”,一扣扳机,枪口上一溜白烟冒出。 左轮手枪太长,苏慕白早注意到曾国华藏有火器,她一侧身,子弹擦肩而过。那时左轮手枪的子弹,虽然穿透力不强,但是爆砂开花弹,破碎的弹片飞进了白色骏马的皮肉里。 苏慕白的马前腿抬起,仰天长啸。趁这个空隙,曾国华一扬马鞭,骑上黑马飞速逃跑。苏慕白拉紧白马的缰绳追赶,一飞镖打出,正中曾国华的左腿。曾国华顾不上腿上的伤,继续纵马逃命。 又有两个湘勇赶上保护曾国华,苏慕白纵马提刀,转眼间把他们砍得人仰马翻,然后对曾国华穷追不舍。 曾国华跑出没多远,前方一匹黄马疾驰过来,近身一看,来人竟然是曾纪泽。 曾纪泽要调用湘军的重炮攻城,便带人赶过来。 曾国华捂住流血的伤腿对曾纪泽说:“我们在半路遭到了本地土匪的伏击,他们要打劫军粮。” 曾纪泽见叔父有难,便带人骑马上前阻拦追上来的苏慕白等人。 杀过来的土匪越来越多,曾国华心急如焚,也没多想,忧心提醒曾纪泽:“劼刚(曾纪泽的字),你要万分小心,这贼女子的大刀非同一般。” 第八章 双胞胎姐妹 曾纪泽带人拦住了苏慕白,道:“这位女英雄,我听附近的村民讲,向阳湖一带有两位劫富济贫的女侠,外号‘白莲圣母’,想必你就是其中的姐姐吧?”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大名,还不乖乖下马投降?”苏慕白道,她长刀一横,拍马上前朝曾纪泽的大脑袋就是一刀。 曾纪泽早有准备,一闪躲过,可怜座下黄马的脖子被一刀劈开,大动脉破裂,一股腥臭的血从马脖子里喷出,那马上蹿下跳,把曾纪泽摔在地上,倒地痛苦嘶鸣了几声,就断气了。 曾纪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故意出语激怒她:“好狠心的小娘子,你竟要谋杀亲夫!” “谁是你娘子?去死吧!”苏慕白见曾纪泽嬉皮笑脸,不像是好人,还出言不逊,心中大怒,再次提长刀冲向曾纪泽。 苏慕白骑马提刀去砍曾纪泽,曾国华估摸着苏慕白离自己只有三四十米远了,到了左轮手枪的射程之内,便悄悄摸出左轮手枪,对准苏慕白的后背“砰”放了一黑枪。 这一幕被曾纪泽看在眼里,他和苏慕白无冤无仇,觉得她虽打劫军粮,但多行侠仗义,罪不至死,不忍心眼睁睁看她被曾国华一枪打死,便假装要擒拿她,如一只矫捷的猿猴一跃上了苏慕白的白色骏马,从后面抱住苏慕白,把她整个身子用力往下压,贴紧马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极快,子弹刚好从他俩头顶飞过。 曾纪泽帮苏慕白躲过了一劫,但他的手一不小心滑落苏慕白的胸前,摸到一团柔软的东东,并未放心上。 苏慕白冷不防被曾纪泽从后面牢牢抱住,还遭遇咸猪手袭胸,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接触,曾纪泽的力气有一点大,她浑身动弹不得,一身的功夫使不出来,又急又恼,大叫:“淫贼,快放开我。” “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激,反而叫我淫贼!”马颠簸得厉害,曾纪泽下意识地把苏慕白抱得更紧,苏慕白呜呜快要哭了。 这时,两人的身后官道上尘土飞扬,苏慕白的五六个手下骑马追赶了过来。眼看贼人越来越近,“砰”、“砰”,曾国华开了两枪,一名白衣匪徒应声坠马栽倒,恰巧摔在一块巨石上,肝脑涂地,肚子都摔破了,追上来的人吓得肝儿颤,不敢靠太近。 爆砂开花的弹片,再次从苏慕白的马背一侧呼啸而过,飞进白色骏马的皮肉里,这匹白马发疯似地驮着曾纪泽和苏慕白朝前狂奔,速度极快,他们颠簸得厉害,像荡秋千似的,苏慕白手里笨重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马受到极度的惊吓,曾纪泽坐不稳,他的“小和尚”正好对准苏慕白的身子,不停撞击,瞬间原生态膨胀。苏慕白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防止掉下去,根本无暇自顾后方。 最终,曾纪泽和苏慕白都掉下马来,摔在地上。 曾国华顾不上腿伤,赶忙上前用硬邦邦的左轮手枪顶住苏慕白的脑袋。 曾纪泽看那几个追上来的白莲教顾忌苏慕白被擒,又害怕曾国华手中的左轮手枪,不敢靠太近,便上前去解苏慕白的红布腰带。 “淫贼,你想干嘛?你不要乱来。”苏慕白摔下马,受了伤,她以为曾纪泽想非礼她,又惊又怒,浑身颤抖。 曾纪泽哈哈大笑,道:“放心,我不是吃你豆腐,只是借你的腰带一用,把你绑起来!” 曾国华拿枪顶着苏慕白的脑袋,威胁她的部下不许追赶,曾纪泽上了苏慕白的白马,带上秋伊,四人两骑绝尘,很快跑到汀泗桥镇,没想到苏慕白的妹妹苏慕莲却带人趁着镇上湘军兵力空虚,占领了这里。 曾纪泽说:“这白莲教的两姐妹看起来不简单啊,难怪这几年,太平军和清军都奈何不了她们。【愛↑去△小↓說△網wqu】” “没想到我们刚出师,竟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曾国华叹了一口气道。 当时,暮色将近,天空残留着几丝红云。曾国华和曾纪泽只好到咸宁城外的湘军大营搬救兵。 到了湘军大营,曾国荃赶紧找来军中的郎中给曾国华处理伤口。 郎中拔出飞镖,往伤口上喷了点老烧酒,曾国华疼得快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了。 为了给曾国华止痛,郎中便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块黑色大烟,递给曾国华。 大烟能镇痛、止咳、治疗拉肚子,当时已是中国郎中的常备药。曾国华深知这东西上瘾,硬是咬着牙拒绝了。 处理完伤口,曾国华拔出左轮手枪要把苏慕白就地正法。曾纪泽赶忙上前阻止,道:“六叔万万不可冲动,我们的军粮和重炮还在她们手里,应从长计议。” 曾国华道:“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 曾纪泽说:“《孙子兵法》里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先摸清楚双方想要什么,再动手不迟。” 曾国荃道:“如果此时回攻汀泗桥,咸宁城内的太平军夹攻我们湘军,战局会对我们不利。” 曾纪泽说:“九叔,这里的围城还要继续。你带人继续挖地道。我来对付白莲教。” 那晚,曾纪泽带着一千多湘军包围了汀泗桥镇,一千多个松油火把将镇上的夜空烧得通红,如同白昼。曾纪泽悄悄下令将小镇的古城围得水泄不通,只围不打。然后,让人带着被绑的苏慕白,到城门前叫战。 不一会,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白衣少女骑着高头大马出寨,身后一队头裹白布、手拿白杆长矛的小兵。这位白衣少女正是苏慕白的双胞胎妹妹苏慕莲! 苏慕莲手里拿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戴白头巾,装扮和姿态与苏慕白不分彼此,只是脸上略显稚气了一点,曾纪泽笑道:“原来是双胞胎姐妹花啊!” 苏慕莲指着身后的炮楼对曾纪泽说:“你看看炮楼那些人是谁!你们快放了我姐姐,要是她少了一根毫毛,我马上下令将湘勇们推下炮楼。” 在汀泗桥的炮楼上,一群面色憔悴的湘军俘虏,被一个个头裹白巾的壮汉拿刀挟持,站在炮楼上面。 双方都有人质在手,陷入僵持。冷风呼啸扑面,夏夜的格外宁静,还不时能听到镇外村庄田里青蛙的“呱呱”叫声。 突然,一声炮响,“轰”一声如惊雷落地,曾纪泽身边附近两米的地方被炸开了花,出现一个大坑。 “小心!”曾纪泽早注意到了楼上炮台的异动,猛然扑上去,将苏慕白扑倒在地,但苏慕白的手被绑着,行动更慢,一下子栽倒,嘴角流血,昏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啦?”苏慕莲看到姐姐受伤,失色喊道。她带人杀了过去,但很快被曾纪泽带来的湘军队伍击退。 苏慕莲转头拍马撤回汀泗桥城里,在路上看见城上的白莲教头目“独眼狼”,身边的火炮还冒着黑烟,立即明白是他私自放炮,心里大怒,去找他算账!当时白莲教苏慕白任教主,苏慕莲是副教主,她刚下令,出城之后,没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可擅自妄动,以确保苏慕白的安全。仦說Ф忟網 “独眼狼”三十岁左右,瞎了左眼,绑了一块白布遮掩,远看像脸上打了一块补丁。白莲教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他协助苏慕白管理。 见苏慕莲发火,“独眼狼”狡辩说:“禀副教主,小人看湘军头目当时站的位置,正好处于火炮射程范围,而且角度最佳,机会千载难逢……” 听他这么一说,苏慕莲怒气未减,把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朝他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炸伤了我姐姐,万一她要有什么闪失,我一定让你偿命。” “独眼狼”发现苏慕莲真的动怒,转移话题说:“我对两位教主忠心不二。现在湘军已让人把镇上围得像铁桶一般。二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这些年,一直是姐姐苏慕白和独眼狼负责教内的事,这些年姐姐一直对苏慕莲呵护有加,她就是一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临阵退敌方面,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独眼狼”这么一问,苏慕莲心里慌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放下刀子:“这…依你之见呢?” “独眼狼”说:“以我之见,马上连夜拼死突围,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然,等明日官府的援兵和重炮一到,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苏慕莲惦记着姐姐的安危,说:“不行,那样我姐姐就更危险。” “都火烧屁股了,你还只顾姐妹之情,寨里可是有上千兄弟,他们的身家性命怎么办?”“独眼狼”大怒,拂袖而去。 那一晚,明月渐渐东移,夜凉如水。曾纪泽见秦月的身形跟苏慕白差不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半夜三更,苏慕莲躺在床上没有入睡,心里挂念着姐姐。以前每次睡觉,都是姐姐哄着自己入睡。此刻,她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一片寂静,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妹妹,妹妹。” 苏慕莲恍恍惚惚中,听到屋外姐姐的呼唤声。她穿好衣服开门循声而去,那声音竟然来自城外。她到炮楼上一看,她的姐姐“苏慕白”正在城门外,披头散发骑在马上,胯下正是苏慕白的那匹白色骏马。 苏慕莲见姐姐像刚从湘军那里逃出来的,赶忙打开寨门,骑马相迎,待到她走近,“苏慕白”的马却突然撒腿跑开了。苏慕莲骑一匹黑马去追,不一会,不知不觉已跑出二三里地,进入了一片小树林。 第九章 大战告捷 那晚月色朦胧,天空乌云密布,小树林里一片漆黑,阴森森的。【愛↑去△小↓說△網wqu】 这时,一只黑色的乌鸦“哇呀”叫着,迅速从苏慕莲的头顶飞过,她胯下的马儿也突然仰头长嘶,声音悲戚。 原来,小树林的山路上有一根黑色的绊马绳。马失前蹄,苏慕莲赶紧跳下马来,还是摔了一跤。 “你现在可以仔细看看她到底是谁?”曾纪泽突然从小树林的荆棘丛中跳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黑衣湘勇,举着明亮的松油火把。 白天在寨前看到苏慕莲目睹姐姐苏慕白受伤时脸上痛苦的表情,曾纪泽知道她们姐妹俩情深,就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秦月穿上苏慕白的衣服,打扮成苏慕白的样子,她们的身形差不多,秦月假装苏慕白逃回城里,引诱苏慕莲出城,她果然上当了。 “卑鄙!!”苏慕莲思姐心切,上当了,想跑回去已经来不及,从腰间拿出两只飞镖,一甩手,“嗖嗖”两声,曾纪泽身后两个湘勇中镖倒地。 曾纪泽没想到这妹妹也跟姐姐一样勇猛彪悍,亲自去抓苏慕莲。曾纪泽上前扣住了苏慕莲的手腕,两人较量了几个回合,曾纪泽抱着苏慕莲滚下一个长坡,翻来覆去,最后,曾纪泽毕竟力气胜过了苏慕莲,把苏慕莲压在了身下。 “你,欺负人!”苏慕莲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哭了起来。 这让曾纪泽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时,十来个湘勇举着松油火把找来了。 曾纪泽放开苏慕白,四五个湘勇一齐动手将她制服,绑了回到湘军大营。 曾纪泽命人把苏慕莲带到苏慕白休息的房内,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苏慕莲看着躺在床上的姐姐,头上还盖着湿热的毛巾,身上一床锦被。苏慕白还昏迷着,苏慕莲哭着扑到她身上,轻声叫道:“姐姐,你快醒醒。【愛↑去△小↓說△網wqu】” “姑娘,别担心,你姐姐我请大夫看过了,并无什么大碍,休息一两天就会好了。”曾纪泽上前说道:“请先听我一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苏慕莲头也不回答地说,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她没想到姐姐不仅没受到虐待,还得到医治,心里得到少许安慰。 “我想恳求苏姑娘一件事。”曾纪泽说:“劝降镇上的兄弟。我知道,他们都是吃不饱饭的农民,要不是山穷水尽,绝对不会当土匪!我可以将他们编入湘勇,让他们有粮有枪。” 听曾纪泽这么一说,苏慕莲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摇摇头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 “即便我真要去劝降,他们不一定听我的话,平日都是姐姐训练他们。而且很多人发过誓,生不投朝廷。” “现在形势危如累卵,已由不得你们。我可以带你去城外看看,四门重炮已经连夜运到,只要我一声令下,转眼间你们那些兄弟就会被炸得灰飞烟灭。你又何必让他们白白牺牲呢?”曾纪泽继续劝说,“再说我们湘勇跟朝廷的军队还是有差别的。” “你们和清廷的鹰犬不一样?”苏慕莲本性善良,白莲教里确实有对她们姐妹如亲人的龙二叔,她也想给他们一条活路,内心有一点动摇! “当然不一样。我们湘勇不仅纪律严明,还从来不欺负老百姓。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汀泗桥的城前,湘勇们一个个进入战备状态,将城四面围住。这时恰好曾国华下令重炮开了几炮。顿时,汀泗桥西北两座炮楼黑烟滚滚,楼上的十来个人就血肉横飞。剩余的人,毕竟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土匪,很多被吓得肝颤,像见了猫的老鼠往城里窜,慌乱中撞倒了同伴就手脚并用爬着逃。 曾纪泽再次趁机劝苏慕莲:“苏姑娘,如果他们放下武器投降,我担保他们无罪,可以接受湘勇的招抚,也可以自愿回老家种田。” 苏慕莲听曾纪泽这么说,便道:“我现在脑子很乱,容我再想一想。”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苏慕莲决定给白莲教留一条活路,她和曾纪泽骑马来到城前劝降,城内的教徒听了苏慕莲的话,内心很快动摇,又害怕曾纪泽的重炮威力,纷纷放下武器。 “你们难道忘了我们生不入朝廷的誓言了吗?”“独眼狼”气急败坏,下令他们对着曾纪泽和苏慕莲开炮,只是炮楼没人再听他的话。 “独眼狼”亲自拿起一根松油火把,准备亲自点土炮的导火索,忠于苏慕白两姐妹的家仆龙二叔抽出锋利的刀子,趁他不注意,从后面一刀砍向他细长的脖子,人头落地,滚出好几米远! 龙二叔弯腰抓起“独眼狼”的辫子,提着他的人头,带领众人在城楼上举起白旗投降,一场危机就这样烟消云散。 曾纪泽按照当初的承诺,收编白莲教的土匪。 在咸宁城外,曾国荃却将曾纪泽单独叫到一边,道:“贤侄,我们湘军现在是按五千人的配给准备军粮,你如果收编这一千多人,恐怕粮食不够吃。而且,这些都是土匪,匪性恐怕难改,我们曾家军最注重士兵的品行,你爹要是在,肯定不会接收他们的,不如将他们都杀了,向朝廷请功!” “杀了他们向朝廷请功?这绝对不行!我爹从小教导我,做人要讲诚信,‘言必行,行必果’。我不能言而无信。”曾纪泽摇摇头,坚决不同意曾国荃的建议,道:“行军打仗,还要论什么出身?能对我们有用之人,都可以用起来。而且我听闻白莲教劫富济贫比较多,他们本性不算坏。九叔如果不放心,这帮人就交由我管带就是。而且,他们对我们对付太平长毛,很有用。”尛說Φ紋網 曾纪泽对曾国荃说了自己的计策,曾国荃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贤侄的意思办吧,我抓紧时间挖地道。” 很快,地道挖好了,曾国荃调了五千斤的火药放到地道中,用石头把它封起来,只留了一个大洞。 然后,曾国荃命人在一根数丈长的粗竹子里塞了火药,再把粗竹子塞到了洞里。这样一来,这个粗竹子就是一个引线,整个地道被做成了一个大爆竹。这个大鞭炮一点,咸宁城上的太平守军听到隐隐有雷声,过了一会,又完全没有动静了。 正当城上的太平军以为是个哑炮时,突然霹雳啪啦,声音大作,就像天崩了一样。咸宁三四丈长的城墙随着黑烟直接冲上了天空,望得远一点,以为是整个城被轰上天。 紧接着,一声惊天巨响,咸宁城墙砖还有地洞里埋好的大石全部掉下来,跟远程大炮一样,直接将附近的守军打飞,光这一下,就炸死了太平军数百人,咸宁城的缺口一下就打开了。 “弟兄们,给我杀,抢粮抢钱抢地盘!”见到城墙被炸开,曾国荃十分高兴,指挥他的湘勇一齐杀进城里去。 这是曾国荃带领的那帮湘勇第一次要拿下一座城,他们一想到城里的东西和人就很兴奋,一拥而上,不到半天,拿下了咸宁城,这一仗,湘军大战告捷,损失不到一百人,可谓大获全胜。 进入城后,太平守军的粮食所剩不多了,而且因为太平军实行圣库制度,作战中缴获的金银﹑绸帛﹑珍宝等﹐必须上交公库﹐个人不得私藏超过五两银﹐违者处以重罚﹐直至斩首。所以钱财并不是很多,曾国荃等人很失望,下令在城里抢劫三天三夜,“抢粮抢钱抢女人”。 “这样我们跟土匪长毛有什么区别?”曾纪泽觉得不妥,据理力争。 “贤侄,我知你心善,但也不能幼稚。”曾国荃回答说:“这个是没办法的事。兄弟们跟我们出生入死,攻城略地,就是为了衣锦还乡。而且朝廷现在不给我们发饷,打仗需要钱财物资。” 曾国华虽然也觉得湘勇入城抢劫不妥,但他在一旁默不作声,不支持也不反对。 对湘勇们这种破城的抢劫行为,曾纪泽起初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入城看到种种不堪,内心还是很矛盾,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相当沉重,只好说:“下不为例。而且抢劫只能针对富户和太平军的眷属。” 曾纪泽想,战争确实是残酷的,等自己的实力强大了,第一件事就要严明湘军的纪律。 那晚,曾纪泽回到自己的房中,有点闷闷不乐。 秦月问曾纪泽:“少爷,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打了胜仗,为什么不高兴呢?” 曾纪泽如实跟秦月说了自己的忧心,秦月安慰道:“少爷,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曾纪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有更大的实力,我一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些富人的命,那些老百姓的命,也都是命啊。” 曾纪泽将自己的苦闷,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跟秦月诉说,秦月没有说话,大眼睛一闪一闪,默默看着曾纪泽。 “说得好。”这时,苏慕白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和妹妹来感谢曾纪泽。听到了充满理想、胸怀壮志的曾纪泽,苏慕白走过来拍了拍曾纪泽的肩膀,坚定地说:“我和妹妹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曾纪泽点点头,说:“苏姑娘,你先把伤养好。” 苏慕莲回去后私下问苏慕白:“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曾纪泽?难道你真相信湘军和朝廷其他的军队不一样吗?” 苏慕白直白回答说:”我不是相信湘军,我只是相信他。我感觉他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苏慕白身体完全恢复后,和苏慕莲一起帮助曾纪泽对白莲教的队伍进行了整顿和改编,这对双胞胎姐妹花从此成了曾纪泽的得力助手,他们一路向江西南昌杀去! 第十章 石达开退兵 曾纪泽和曾国荃等人拿下了咸宁,前方再往西进发,就到了蒲圻。这个地因三国的孙权作“蒲草千里啊,绿茵茵,圻上故垒啊,雾沉沉。莼蒲五月啊,风光美,川谷对鸣啊,布谷声”而出名,也名赤壁,这座城也是湘鄂的战略要地,南为岳阳,越江而过为荆州,三国的赤壁之战就发生在这,当时吴军积粮于城北营里,孙权、鲁肃、陆逊、吕蒙等人先后在蒲圻节度诸军,当时商贾乘船可直抵通城县。 那天早晨,金色的阳光铺满了湖面,微风从湖中茂密的芦苇穿过。曾纪泽和苏慕白、苏慕莲带人察看了一下蒲圻的地形:蒲圻古城沿河而建,三面环水,陆水湖以东、南、北三面环古城向北流入长江。西边是依山的千年城墙,整个古城墙外墙是青石垒筑,斑驳残缺,四周建有六座城门,城楼上有火炮,四处都有拿着大刀长矛的太平军守护。 曾纪泽对苏慕白说:“根据我前期的了解,蒲圻城有迎曛、拱极、通汇、聚奎、宝城、丰乐六座城门,都易守难攻,我们的辎重部队没有水师配合,很难渡湖。眼下只有从西门攻入,所以我想让白莲教的兄弟们先行假装投降太平军,然后里应外合,攻下蒲圻。但如果太平军不相信你们,就会有危险。” 苏慕白看了曾纪泽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有军情才能有韬晦谋略,还有远大的志向,是他让自己带领兄弟和姐妹完成了从土匪到官军的转变,是他让自己过上了虽然还是刀光剑影却不再颠沛流离的日子,她想了想,点点头回答说:“我们愿意去。” “这个给你防身。”曾纪泽将自己那把乌黑铮亮的八点五毫米口径胡椒盒手枪拿了出来,递给苏慕白,叮嘱道:“你们千万要小心。” 苏慕白笑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不会用呀。” “这是洋人的玩意。关键时刻,比你们的飞镖管用。”曾纪泽便手把手教苏慕白使用这把手枪。 在这过程中,曾纪泽上前,抓住苏慕白圆润柔软的小手,像是要抱住她,教她装子弹和瞄准前方。两人靠得很近,苏慕白都能听见曾纪泽的呼吸,她想起那天在马背上“马震”,脸都有点红了,耳朵有点发烫的感觉。 阳光洒在两人的脸上,苏慕莲在一旁看着,哧哧地笑,然后对曾纪泽说:“纪泽哥哥,你可不能偏心,一会也得教我哦。我什么都要和姐姐一样。” 苏慕白带人进城前,将妹妹苏慕莲托付给了曾纪泽,说:“我这个妹妹,有点淘气,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曾纪泽说:“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别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当时,像三合会、天地会这些土匪武装加入太平天国是常有的事情。当年三合会计入洪秀全及其追随者的时候,两位造反的女首领就各带约两千人的队伍,加入太平天国的武装力量。所以苏慕白带了一千五百多人的白莲教队伍去投奔太平守军时,太平守军的主将赖文广并没有起疑心,让苏慕白帮助守城。 赖文广见苏慕白生得美貌,还起了非分之想。 当天夜里,苏慕白就带人杀了蒲圻城西门的守军,点起约定好的火把信号,打开城门。曾纪泽带人攻进城里,活捉了太平守军的主将赖文广。 接着,曾纪泽和曾国荃、曾国华等人继续西进,力战拿下了通城。通城这一仗打得昏天暗地,炮声隆隆之后,大刀长矛乱舞,片刻之后尸横遍野,一幅灰暗残酷的乱世景象,指挥收拾战场的时候,曾纪泽看到的到处是人的卑微和惊恐,他扩充自己的实力,尽早结束内战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在新昌、上高等地,曾国荃如法炮制,利用挖地道围城进攻的方法,很快攻克了这些城池。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曾纪泽和曾国荃、曾国华率领的五千湘军势如破竹,连下六城,打通了湖北和江西的通道,一直杀到南昌城附近。 此时,石达开的队伍已经从一万多人扩充到五万余众,四面合围曾国藩所在的南昌城。【愛↑去△小↓說△網wqu】见湖北方向突然杀来一支彪悍的湘军,猝不及防。为了避免自己的军队受到夹击,他果断地下令将太平军撤退到九江。 南昌城外,在太平军的军帐之中,石达开手下的大将赖裕新不理解石达开为何此刻撤兵,问道:“翼王,我们围攻南昌数月,城内已经几乎粮绝,再坚持数日便可彻底解决曾国藩这个劲敌,为何现在我们要退守九江?” 石达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本王派人打听过了,此次来援江西的湘贼是曾国藩的兄弟曾国华和曾国荃,此二人能在三月之内连破我军六城,绝非等闲之辈。我军久攻南昌不下,此时已然疲乏,与其在此受到湘贼的夹击,不如先退到九江休整,让他们兄弟会和,请君入瓮,我们再来合围,一网打尽。” 听了石达开的分析,赖裕新这才嘿嘿笑了,对石达开的用兵之术更钦佩,说:“翼王英明,属下这就去传令三军。” 不久,石达开便率众到了九江。在九江知府衙门改建的太平军翼王府邸,石达开立刻召集林启容、石祥祯、罗大纲、周国虞等太平军大将,商讨歼灭曾国藩兄弟的方法。 此时,国宗韦俊见武昌战势不妙,带五千多守军从武昌城里逃了出来,赶来江西与石达开的军队回合。他的情绪十分低落,向石达开汇报了武昌即将失守的战况,强调湘勇善战,说:“我感觉此次来攻打武昌的湘贼和以前的湘贼清妖不太一样,他们特别善于使用洋人的火器。我们不得不多加小心。” 林启容这时才三十来岁,广西人,金田起义时就投了太平军,骁勇善战,东王杨秀清也对他格外器重。他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韦俊,此刻见韦俊一个败军之将还长他人威风,鄙夷地笑道:“韦将军此言可笑。湘勇的底细我最清楚,无非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加赤脚的农民而已。哪会用什么洋人的火器?在江西,我们屡次杀得曾妖头的湘勇屁滚尿流。要不是翼王下令撤退,现在恐怕曾妖头早成了我的刀下之鬼。” 石祥祯是翼王石达开的亲戚,此时也被封为了国宗,他见林启容不仅不给韦俊面子,对石达开退兵颇有怨言,便替他辩护说:“翼王的意思,是要我军在九江和湖口一带牢固防守。现在我们经营这一带已经数月,现在翼王殿下又亲自来指挥,我们有五万人马,曾妖头插翅也飞不出江西,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刀下之鬼。” 韦俊此时一言不发,翼王石达开见韦俊的情绪不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因武昌之败而苦恼。你尽快重整军容,建立新功。我们不但要把曾妖歼灭在江西,还要杀到北京去,活捉咸丰妖头,杀掉所有满虏丑夷。” 听了石达开的话,韦俊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依旧心事重重,因为他的忧虑并不全是因为武昌之败,他率军奔江西的路上,还接到了其兄韦昌辉的密信。 太平天国的北王韦昌辉在信中告知了他南京城里的一些勾心斗角:太平天国一开始是五个王,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先后战死,翼王石达开在外西征,南京城里天王洪秀全沉迷女色,隐居天王府深宫,藏了两千多位女人,娘娘就封了八十八个,从不过问军政大事,天天写一些像“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起眼看夫主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躁气不纯静五该打,说话极大声六该打,有嘴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欢喜八该打,眼左望右望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的破诗,东王杨秀清趁机独揽大权,飞扬跋扈,重用杨家人,排斥异己,自己虽贵为北王,但动不动就被杨秀清唾骂和威胁。前几日大哥和杨秀清的妾兄因为争房屋吵了起来,杨秀清大怒,竟然逼着他将大哥五马分尸。韦昌辉在信中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时的太平天国,虽然表面上还在不断扩张,实际上已经是暗流涌动,成了人间地狱:洪秀全和杨秀清等领导层荒淫无度,却对普通士兵和官员实行“男行”、“女行”制度,也就是男女一律分开住宿,即便是夫妻的,也只有初一、十五两天可以“同居”,凡是违反了这个变态制度的,要夫妻一起斩首。咸丰五年,洪秀全才颁布“婚配令”,凡是十五岁至五十岁的未婚女子,统一由“媒官”择配,实际上就是给当官的分女人,官儿越大的,分到的女人越多越漂亮。不过仍规定夫妻一个月里只有两夜可以同宿,各王以下的将官都颇有怨言,很多人甚至投降清军或逃离了天国。尛說Φ紋網 更严重的危机,在于天王洪秀全与东王杨秀清的关系。按太平天国的宗教理论,天王洪秀全是上帝次子;而东王杨秀清在举义前会众思想动摇的危急时候,和西王萧朝贵联手搞了“天父天兄”下凡的把戏,洪秀全当时也是不得不承认。东王杨秀清本应该在天王之下,但他时不时的可以“天父”下凡的名义,直接越过洪秀全给太平军部众发号施令,有时喝醉了酒甚至把洪秀全本人叫到东王府呵斥。杨秀清还有自己的一套行政班子,太平天国的大政方针都出自东王府,大家都惟东王命令是从,洪秀全反而被晾在一边。杨秀清视洪秀全如无物,对北王韦昌辉等人更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这次韦昌辉的哥哥因得罪杨秀清而被五马分尸,连韦昌辉自己也被杨秀清打数百大板,以至于屁股都糜烂了,站不起来,也只能隐忍不发,给弟弟韦俊写密信,还让他“阅后即焚”。 韦俊接到信,为自己的大哥冤死而痛心,但他同时也为自己一家老小和家族的命运而感到担忧,他深知自己的兄长韦昌辉虽然富有谋略,但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不会轻易放过杨秀清。但是杨秀清现在权势滔天,不仅林启容等大将听命于东王,连翼王石达开也听杨秀清的,一旦天京城里发生内乱,他该何去何从? 韦俊一个人在房间,点燃了那封密信,火苗跃动,呛人的烟味让他的眼睛流下了热泪,他仿佛看到了天京城里的熊熊烈火! 第十一章 初见曾国藩 解除了石达开的太平军对南昌的围困,曾国华、曾国荃、曾纪泽率领一万余名湘勇进入南昌城,与曾国藩在南昌的数千湘军胜利会师,湘军实力大增。【愛↑去△小↓說△網wqu】只是此时,湘军的水师还困在潘阳湖,被太平军分割成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没有什么战斗力。wWW.xszWω㈧.йêt 不过,他乡遇到自家兄弟和儿子,曾国藩格外高兴,他拉着曾国华的手,说:“解江西之围,真是多亏了温甫。” 曾国华笑道:“其实这一路来,都是纪泽侄儿的功劳。” “纪泽?”曾国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温甫说笑了,纪泽读书还行,他岂知兵事?” “大哥,侄儿可不简单啊,有勇有谋。”曾国荃便把一路的战事经过跟曾国藩详细说了,还夸曾纪泽说:“要说大哥是文曲星下凡,是我们曾家几百年才出一个的进士,纪泽就是武曲星,是我们曾家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将才啊!” “将才?”曾国藩听了半信半疑,便把曾纪泽叫到跟前,让他把《西洋军事考》拿给自己看看。 初见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曾国藩,曾纪泽心里还有点小忐忑。这时的曾国藩,正值壮年,留着美须髯,目三角有棱,个子不高,却面相威严。 曾纪泽将《西洋军事考》呈上,等待着曾国藩的夸赞。 没想到曾国藩翻阅之后,竟然一声不吭,将之在屋内的烛火付之一炬,焚烧殆尽。 曾纪泽不解曾国藩这是何意,曾国荃也十分惊讶,问曾国藩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大龙方蜇!”曾国藩没有回答曾国荃的问题,而是转头对曾纪泽说:“纪泽,很多事情,将来你便明白了,现在无需多问。今后还是要以读书明理为主,考取功名。” 曾纪泽一听曾国藩还是让自己闭门读书求功名,心里有点不乐意,他决定另辟途径干一番大事业,于是抓了抓后脑勺,对曾国藩说:“圣人言,‘盛世修文,乱世学武’,孩儿其实一直对兵法颇为钟情,应试科举,恐非我之所长。你和六叔、九叔现在不也是投笔从戎,才建功立业吗?大丈夫岂能久居笔墨之间?” 曾国藩道:“按照朝廷制度,没有功名不能出阁入相,死后也得不到追封,难以光宗耀祖,你还是老实读书博取功名吧。” 曾纪泽心想,曾国藩虽是一代名臣,但思想还是宋明理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不再强辩,只是说:“长毛将领石达开是湘军劲敌,用兵不拘一格,孩儿先助父亲打败他。” 曾国藩笑答:“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容易?查贼渠以石为最悍,其诳煽莠民,张大声势,亦以石为最谲。更何况现在江西民心思变,大势已去,我们现在最好以逸待劳。” 曾纪泽对历史上的石达开还是了解的,石达开十六岁“被访出山”,十九岁统帅千军,二十岁封“翼王五千岁”,颇富文韬武略。不过石达开的军事才能,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帮助曾国藩打败石达开,曾纪泽还是有信心的,便继续对曾国藩说:“湘军对贼的优势,还是在于水师。现在的战局,我们首要任务,是以攻为守,虚张声势,让潘阳湖的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合兵一处。” 曾国藩听了曾纪泽的建议,道:“为父不是不知湘军水师就是杀贼利刃。只是湘军陆师现在虚张声势的本钱都没有。带兵打仗,必须依靠地方官员的支持。江西巡抚陈启迈乃是小人得志,不配合我们。筹饷之事,如地丁、漕折、劝捐、抽厘,何一不经由州县之手?现在湘军粮食短缺,饷银不够,士饥将困,窘若拘囚,怎么上阵杀敌?” 曾纪泽这才明白曾国藩的难处,晚清的军事离不开民事,招兵、选将,购置武器,处处与地方官相交涉,自己能在湖北势如破竹,与湖北巡抚胡林翼大力支持后勤分不开。而现在江西官场中,只有曾国藩一个人一不要钱,二不要利,真正想为国家分忧。 曾国藩刚正不阿,就好比清水流入江西官场这趟混水,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官员就不乐意了,江西巡抚陈启迈等地方官员,虽然办起正事昏聩糊涂,但是坏起事来,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比如湘军出省作战实行的是“就地筹饷”,江西省官僚系统负有供饷之责。陈启迈偏偏气度狭隘,寸权必争。在他眼里,曾国藩不过是一个办团练起家的在籍官员而已,地位等同绅士,要在江西吃自己的军饷,就必须对自己惟命是从。因此他对曾国藩的湘勇指手划脚,呼来喝去,而所下命令又朝三暮四,令人为难。对这样一个毫不知兵的巡抚,曾国藩实在无法敷衍,只好拒不从命。这下子惹火了陈启迈,两关关系闹得很僵,陈启迈对曾国藩“多方掣肘,动以不肯给饷为词”。 曾纪泽知道,自己的到来,虽然在某些关键时候可以改变历史,但很多东西,比如晚清官场陋习、世道人心,比如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自己也无力回天,只能如曾国藩所说“大龙方蛰”,积攒实力,此时辅佐父亲曾国藩扩充湘军的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谋取天下才是上策,于是他劝说曾国藩道:“父亲过于刚正不阿,但‘水至清则无鱼’,反而不利于事,不妨刚柔并济。” “纪泽,你能有这样的见识,为父甚为欣慰。”曾国藩混迹官场多年,当然不是不通世故之辈,说:“不过,这二三十年以来,朝廷官场形成一种黑白不辨,不痛不痒的含混作风。昔年为父做六部官员时,对此早已痛恨入骨。如今办理团练,又遇到地方几个有实权的官,不许我触及他们的势力范围,故意刁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再谦逊退让,则一事无成。” 曾纪泽说:“改变官场习气,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为之奈何?” 此时曾国藩需要实权,曾国藩与督抚们虽然同一级别,在地方官员眼里却被视若无物。因为出山之后,皇帝给曾国藩的只是虚衔,既没有提拔下属的权力,又很难左右地方官的命运,湘军因此在江西处境仍然十分艰难,此时已经快没粮饷了。曾国藩道:“只有等大势之变。为父这就给皇上上书,要求授予我巡抚实职,细察今日局势,非位任巡抚有察吏之权者,决不能以治军;纵能治军,决不能兼济筹饷。” 曾国荃问曾国藩:“军中粮饷还可支持几日?” 曾国藩回答说:“若加上你带来的一万千人,恐怕只能支持十天左右了。” 曾国荃问:“那该如何是好?” 曾国藩没有说话,给咸丰皇帝上奏折,从江西南昌到北京,相隔千余里,快则一个月,慢则三四个月才会收到回复。这段时间,还得自己为湘军筹饷银,他一时也没好办法。 这时,曾国藩的幕僚彭寿颐,也是曾国藩的学生,插话说:“陈启迈不给军饷,朝廷一时也无饷银可发,湘勇们眼看要喝西北风了。我看,可以权变一下,我们自己在赣北设厘卡抽税。另外,刑部侍郎黄赞汤是恩师故友,因母亲过世在饶州老家受制守孝,我们可请他出面,劝说乡绅捐助,朝廷只要给他们一些八品九品的虚职,应该能捐助几万两银子。” 曾国藩听了彭寿颐的话,点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我明日就去饶州拜访黄大人。另外,尽快找个值得信任的人去赣北设厘卡抽税。” 曾纪泽知道曾国藩此时不愿自己再上战场,便主动请缨说:“在赣北设厘卡抽税的事,就交给孩儿吧。反正现在江西,石逆不除,我也没心思读书,刚好可以帮家父做点事。” 曾国藩一向善于识人,见曾纪泽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这时也有心培养曾纪泽,希望他多一些历练,便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第十二章 曾国荃的野心 众人商量完在赣北设厘卡抽税的事,曾国荃突然咳嗽了两声,让彭寿颐等人退出湘勇大营,说有要事要跟大哥曾国藩商量。 “纪泽,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曾国华这时也开口道。 曾国藩看了曾国荃、曾国荃的眼色,便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只剩下他们三兄弟。 秦月陪着曾纪泽一起出了大营,忍不住唠叨了一句,嘟嘟嘴说:“九爷也真是故作神秘,有什么要事纪泽少爷你还不能知道的?” 曾纪泽敲了敲秦月的脑袋,笑着说:“你呀,多管闲事,大人的事,我们暂时不要管了。” 在营房内,曾国荃见四下已无外人,便低声对曾国藩说:“大哥,熟话说,‘打虎还得亲兄弟’,我和国华这次出来,就没打算轻易回去了。” “你们没打算回去?父亲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曾国藩这时猜到了曾国荃要说什么,问道。 “父亲的身体还是老样子,每顿能喝上一大碗稀饭。只是他年纪大了,最近又没收到你的家书,有些惦记着你。”曾国荃说。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当初我把你们留在家中,是为了照顾父亲和一家老小。”曾国藩说,“要是你们不好,我在外就算建立了千秋功业,那又有什么意思?” “大哥,你都出来五年了,你的心思我们兄弟都知道。但是这次出来,我发现我们也能打长毛。我们也要带兵打仗,建功立业。长远来看,我们曾家也应该尽早建立自己的嫡系部队,早日平了长毛。不然,父亲老在家里惦记着,也不是事。再说,没有嫡系部队,朝廷也不看重我们曾家,你到现在也没给封个实职的巡抚。到时候就算破了天京,我们曾家能有多少好处?”曾国荃严肃地说,他这些话,明显是经过了自己的深思熟虑,在心里憋了好久了。 曾国藩没有说话,他想了想,觉得曾国荃说的话有道理,半天才开口道:“还是沅甫有远见。在湘勇初创时,我总是想,大家以诚相待,目的在歼灭长毛,管他谁的人。若在湘军中建立自己的嫡系,便会让大家不高兴。但过去的这两年,先是王錱瞒着我叫两个弟弟在湘乡慕勇,李元度提出要扩大平江勇,而罗泽南这次率部离开江西去湖北,虽表面上是去援助胡林翼,但我知道他是怕和我一起困在江西,立不了功。我看湘军诸将,除了彭玉麟对我忠心耿耿,人人都想自立山头建功立业,我虽然名义统帅湘军,但手下要是没有嫡系军队,将来总有一天湘军会尾大不掉。” 曾国荃说:“大哥说得极是。天下之事,都是先下手为强,现在罗泽南已经死了,他的部下多是湘勇老兵,一路上,我看这些人作战勇猛,经验丰富,现在还剩三千人左右,不如我和六哥每人分一千五百人。加上一路上我招募的人,我的吉字营就有四千多人了。我们准备再拿下吉安。” 曾国藩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拿下吉安之后,都可以把湘勇扩充到五千人,有五千人就可以打大仗了,到时候我给你们派几个有经验的营官。不过,打仗最重要的是饷银,这以后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大哥放心,从湖北一路杀来,我已经得了一些银两。【愛↑去△小↓說△網wqu】”曾国荃大笑着对曾国藩说,“我有一句话,不知能说不能说,我觉得大哥做事总是放不开手脚,五千人能打什么大仗,拿下吉安后,我想把‘吉’字营扩充到一万人。六哥的‘华’字营也至少招募到一万人。这些年来我们兄弟日日夜夜盼望着出来大干一场,出人头地,如果不能放开手脚干一番大事业,那真是枉过此生。” “九弟真是好志气!我确实也想扩充到一万人,只是大哥老是有顾虑。怕朝廷会顾忌我们曾家。”曾国华也接话道。Www.XSZWω8.ΝΕt 曾国藩听了曾国荃、曾国华的话,为曾国荃的野心所撼动,内心五位杂陈,他是多么希望湘勇将官都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支持自己干一番大事业,但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在外拼杀,很多湘勇都刻意保存自己的人马实力,除了彭玉麟对他忠心耿耿,其他人都有所保留,只是表面上服从他这个湘军创始人,他叹了一口气说:“不是大哥不想干一番大事业,你们没有居过庙堂之上,不知道官场的险恶,我们湘勇现在的规模,就让朝廷处处提防,如果再扩充规模,难免有人会在背后嚼舌头,说我们曾家图谋不轨啊。” “去他娘的朝廷!”曾国荃一点也没改变自己的想法,提高了音调,继续对曾国藩说:“现在大哥看清楚了,真的要剿灭长毛的大业,还得靠我们自家兄弟。我觉得有四哥在家照顾家乡田产就够了。国葆也让他出来干。我们四兄弟每人带两万兵,有这八万嫡系军队在我们手中,谁我们都不用顾忌。如果不抓住现在乱世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就没机会成立自己的军队了。而且只要我们兄弟联手,一定能拿下天京,杀了洪秀全和杨秀清这帮反贼,到时候,我们陈兵数十万于东南半壁江山,朝廷也得看我们兄弟的脸色,谁敢在背后嚼舌头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曾国藩看着慷慨激昂的九弟慷慨陈词,觉得他的野心实在不小,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但还是太冒失了,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沅甫切莫要大喊大叫,小心隔墙有耳。今日你我商议之事,出了门就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很多事我们可以先做,但不要先说出来。以言获罪,是愚蠢的人才犯的错误!如这样,你就会害了我们自家兄弟,懂吗?” 曾国荃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对曾国藩说:“大哥教训得是。” 曾国藩说:“我们要讲究实干,顺势而为!不然,就像那位只有一个鸡蛋的农夫,却愚不可及地幻想蛋生鸡,鸡生蛋。结果早早就鸡飞蛋打。” 曾国荃说:“我牢记大哥的教诲!” 曾国藩这才放下心来,对曾国荃和曾国华说:“沅甫刚才说的话有道理,就将罗泽南的老湘营三千人一分为二,你们各领一半。等到拿下安吉,你们就把各自湘勇扩充到五千,手下有兵我们兄弟的腰杆才挺得直!我们兄弟同心,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为营。” 曾国荃见曾国藩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大喜过望,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道:“我这就去着手准备。” 这时,曾国华想起了一件事,对曾国藩说:“对了,大哥,我们一路上俘虏的长毛大约还有一千左右,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曾国藩道:“这两年来,凡捉到的长毛,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凌迟杀掉。” 曾国华听了这话,有点于心不忍,对曾国藩说:“这些人也都是我同胞,投降的人可以不杀吗?或者放他们回原籍。” 曾国藩拍了拍曾国华的肩膀,道:“六弟,我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当初和你一样,我也心怀仁慈,但是长毛杀人如麻,多留一个就祸害一方。老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你我既然已经带兵,得以杀贼为志。多杀长毛,早建大功,这样才能当一个将才。” 曾国华点点头,道:“牢记大哥的教诲。” 当晚,曾国藩、曾国华、曾国荃三兄弟秉烛夜谈,商议湘勇下一步的行动。 曾国荃觉得曾纪泽说的有道理,对曾国藩说:“大哥,我看湘勇的当务之急,确是要让水师尽快回复战斗力。” 曾国藩想起那些被锁在鄱阳湖里的舢板,心中很是痛苦。水师是曾国藩的命根,他不能让它就此一蹶不振。 于是曾国藩点点头,决定立即派湘军水师将领杨载福带一批将官回到岳州,不分昼夜,不惜工本,立即造出二百条新的快蟹长龙和四百条舢板;派陈士杰募工匠就地维修,凡能修缮的船只尽量修复;又遣大将彭玉麟间道赶到鄱阳湖,与湘军老将李元度联系上,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鄱阳湖边的重镇南康府,这样湘军水师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第十三章 世道人心 曾国藩请彭玉麟带兵去收复南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彭玉麟对曾国藩的忠心,在湘军里无人出其右,他跟曾国藩也意气相投,是一个不要命、不要官、不要钱的人。 早在咸丰三年,彭玉麟就受曾国藩之邀,加入湘军,在衡州创办湘军水师,购买洋炮,制造大船,制船制营制章程。 在曾国藩困守南昌之时,困在鄱阳湖内的水师营官萧捷三在战斗时中炮阵亡,内湖水师群龙无首,曾国藩便多次催在衡阳老家休养的彭玉麟赴援。 1856年1月间,彭玉麟化装成游学乞食者模样,徒步七百余里,躲过沿途太平军重重关卡的盘查,只身赶到南昌。 当时,曾国藩惊喜交集,十分感动,对彭玉麟极为感激,随即令他整顿充实内湖水师。 而收复南康之战,势必会十分艰辛,曾国藩便亲自前往彭玉麟的营帐策划部署。 那晚月色清凉如水,彭玉麟站在内湖水师的旗舰“长龙”号甲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江水,不禁想起了儿时他和“姑姑”梅姑青梅竹马的时光,感叹“小时候的快乐,竟是那么简单”。 他的姑姑是彭玉麟外祖母的养女竹宾,以辈分而言,是彭玉麟的长辈,彭玉麟称她“姑姑”,不过她的年纪,较彭玉麟年只长三岁,人称“梅姑”。 梅姑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然而,造化弄人,世事无常,那一年安徽发生了大灾荒,饿殍遍野,她的亲人都没能挺过去,先后永远离开了她。此后,为了生存,梅姑跟随流民到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彭玉麟的外祖父是个大善人,在家门口架了几口大锅煮粥施赈。梅姑那年跟随大家前去领取赈济,恰好被彭玉麟的外祖母看中,收为养女。 彭玉麟小时候喜欢去外祖母家玩,经常见到梅姑,两人都喜欢琴棋书画,日久生情。但是,彭玉麟的母亲王夫人是一位比较传统的妇女,她不能接受彭玉麟与自己的“妹妹”太过亲密,悖逆人伦。由于母亲的反对,彭玉麟无法与心爱的竹宾相会,只得将满腔爱意化作一幅幅梅花画。 从那时起,彭玉麟就养成了为竹宾画梅的习惯,以寄哀思,先后画梅上万幅。那晚,彭玉麟铺开宣纸,调了一点丹砂!一炷香的时间,全神贯注画完梅花,他将那几朵绽开的梅花点了红。 “雪琴,你又在画梅花啊!从少年时期到如今的不惑之年,看来你还是忘不了她啊!”曾国藩上前,拍了拍彭玉麟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尐説φ呅蛧 “大帅!你来多久了?”彭玉麟这才缓过神来,问曾国藩。 曾国藩道:“我站在你身后有片刻了。” 彭玉麟赶紧请曾国藩入座,道:“我画技粗浅,献丑了。” 曾国藩摇摇头,说:“丹青之艺,见性见情,雪琴之梅花,乃是上品啊。” 彭玉麟说:“大帅过奖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事?” 曾国藩点点头,把收复南康的任务交给了彭玉麟,说:“你如果收复南康,国荃、国华收复安吉,那么我们湘勇就可以在江西立稳脚跟。” 彭玉麟问道:“大帅准备让我多久收复南康?” 曾国藩说:“越快越好,我给你八个营,你看半个月怎样?不行的话二十天,一个月也行。” 说完,曾国藩将一些军情文报递给了彭玉麟,里面有太平军在安康的布防情报。 “十天。”彭玉麟看了看那些情报文书,想了想,自信地回答曾国藩说:“我十天拿下南康!” “好!”曾国藩听彭玉麟说得很有信心,大喜过望,他知道彭玉麟一向稳健,他说十天能收复安康那就一定会收复。 曾国藩一时激动,咳嗽了两声,面色竟然惨白。 曾国藩三十岁时咯过血,后来虽然痊愈,但身体一直不健壮。彭玉麟赶忙问道:“大帅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还好,不碍事,我等你的好消息。”曾国藩说:“这样我就安心去给湘勇筹饷了。” 第二天,曾国藩就带着学生康福、彭寿颐等人,在内湖水师保护下,渡过鄱阳湖,傍晚在乐亭镇进入都江口,也没通知饶州知府,就在城里一家小客栈住下来。 次日一早,便打轿拜访在家守制的刑部侍郎黄赞汤,并送了五百两银子的赙仪,又以晚辈身分在黄老太太的遗像前磕头。 刑部侍郎黄赞汤见曾国藩如此礼遇自己,激动不已,将曾国藩视为知己。 曾国藩借机向他陈述了到江西来这几个月的困境,道:“我们湘勇为国为民,不想竟然遭此待遇,实在是心有不甘。” 黄赞汤果然一口答应,说:“曾大人真是国之栋梁,我马上向朝廷同僚写信,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曾某感激不尽。”曾国藩拉着黄赞汤手问道:“黄大人看我申请多少部照合适?” 黄赞汤建议曾国藩向朝廷申请一千张空白部照,按银两多少,发给捐输者相应品衔的部照,鼓励江西乡绅踊跃捐助。 曾国藩第二天回到了南康,立即向朝廷申请两千张空白部照。 半个月后,不出曾国藩所料,朝廷只批准了一千张空白部照。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曾国藩大喜,赶紧去找黄赞汤。 在刑部侍郎黄赞汤的帮助下,此次得到捐银十万两,一时间,江西便平添了上千的八品、九品、从九品的顶戴。这些乡下士绅戴着装有镂花金顶的伞形帽,真个是脸上出油,衣角生风,神气已极。亲朋见了,人人艳羡,没有几天,捐银便又增加好几万。 这些消息传到南昌,江西巡抚陈启迈大为恼火,召集部下商议对策,当众大发雷霆,骂道:“曾剃头真不是个东西!江西是我当巡抚还是他当巡抚!居然不与我商量,便在我的治下卖官卖爵,欺人太甚!” 骂完,江西巡抚陈启迈派人把曾国藩请到了巡抚衙门,要质问他为何越权行事。 当时,曾国藩有意历练曾纪泽,让曾纪泽对晚清官场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便带着曾纪泽去了南昌。 一见面,一身从二品文官的锦鸡补服的江西巡抚陈启迈就暴怒,挂的朝珠差一点跳起来,咄咄逼人,说曾国藩坏了官场的规矩:“你曾国藩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这样大的事,数千部照,你竟然越过地方衙门,自行作主,无论怎么说都讲不通!” “如何讲不通!”曾国藩此时也憋了一肚子火,道:“我湘勇入江西以来,早就请陈大人设法速拨二十万饷银。在江西,我等背井离乡,完全是为了收复江西的失地而与长毛作战,出生入死!!你置之不理,不但不拿出一分一文,反而奚落我湘勇充当特使的德音杭布,这又是何道理?” 陈启迈说:“曾大人好大的胃口,一开口就要二十万两。难怪现在外界传言:现在湖南湘乡、平江、新宁一带起屋成风,家里只要有一人当湘勇,全家人都不要做事了,银子用不完。” 这时,陈启迈的手下藩司陆元烺也站出来说:“卑职听说,李续宾的父亲在老家买了一千亩水田,湘乡没有买的,买到衡州去了。” 陈启迈的手下臬司恽光宸说:“卑职听说曾家买的田更多,把皇上的银子运到自家去。何况我们拿不出,拿得出也不能给他。” 这番话,把曾国藩气得暴跳如雷,他不好骂陈启迈,便当着陈启迈的面呵斥藩司陆元烺和臬司恽光宸:“你这两个狗东西,乱嚼舌头!说的话可有凭证?” 陈启迈说:“曾大人,你们湘勇有没有贪污,你们自个心里清楚!” “我心里当然清楚!”曾国藩说:“世道人心就是被你们几个搞混的!我一定上奏朝廷!” “曾大人,你把世道人心也看得太简单了,只要给钱给职位,江西的大小官员会替谁说话,你还能揣着明白当糊涂?”陈启迈也并不怕曾国藩告他。 当天的谈话,双方闹得不欢而散。曾纪泽对曾国藩说:“父亲为何不上奏朝廷,弹劾陈启迈?” “官场险恶,你想得太简单了!”曾国藩叹了一口气,对曾纪泽说:“就算是弹劾掉陈启迈,换一个人上台当江西巡抚,情况会好一些吗?更何况,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弹劾陈启迈。” 曾纪泽点点头,说:“父亲放心,我会尽快找出陈启迈违法犯罪的证据。” 而陈启迈那边,倒也没闲,连夜开会商议如何扳倒曾国藩,恽光宸和陆元烺愤怒地向陈启迈建议说:“姓曾的也太目中无人了。中丞,我们要向朝廷告他。待圣旨下来后再来收拾。” 陈启迈见幕僚都同意告曾国藩,便也立马向朝廷发了告状折。 陈启迈的告状折发出不久,曾纪泽负责的厘卡那边就出了一桩大事,这件事随即引发了江西官场的一场大地震!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 曾纪泽领下的厘局,其实就相当于日后的海关,在码头或关口设卡,按照商贾的贸易抽成。厘金创行于咸丰三年,最初是地方筹集饷需的方法,又名捐厘,实即一种值百抽一的商业税,百分之一为一厘,故称厘金。在全国通行后,不仅课税对象广,税率也极不一致,且不限于百分之一。有的高达百分之二十以上,也有部分货物实行人量抽厘。 曾纪泽带了“泽”字营的一千多人,叫上苏慕白、苏慕莲,还有二虎和秦月在江西水面上设卡抽税。 苏慕白笑着对曾纪泽说:“你们湘勇这般行径,的确跟其他官兵不一样啊,倒是跟我们当初的劫富济贫差不多。” 曾纪泽听了,哈哈一笑,对苏慕白说:“如果不搞民做主,老百姓没有权,那本来朝廷的官兵和土匪也就没什么区别,都是狼,只是朝廷的官兵披着合法的羊皮而已。” 苏慕白睁着大眼睛,问道:“纪泽哥哥,我不懂,搞什么民做主?一向不是当官的为民做主吗?” 秦月也笑道:“是啊,我还听说过一句俚语呢,‘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曾纪泽知道,1856年中国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还是农业社会,这样的时代,离复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便回答说:“就是老百姓自己的事,老百姓自己说了算,说了你们也不懂。不过现在中国四万万同胞,多是吃不饱饭的农民,离这一天还很远。现在好好干活吧。二虎带着秦月,照顾好她。苏姑娘你们姐妹就跟着我。我们要为湘军筹集饷银,任重道远啊。” 二虎这时经过从湖北到江西一路的厮杀,也成熟了不少,对曾纪泽说:“放心吧,少爷,我一定好好照顾秦姑娘。” 曾纪泽带人在星子、瑞昌、德安、建昌、武宁、靖安、奉新、安义、丰城等县的重要关隘、集市都设上厘卡。【愛↑去△小↓說△網wqu】后来曾国华率兵攻下瑞州,曾国荃带人攻下安吉,曾纪泽又命人在高安、上高、新昌等县设分局收银子。厘局开办的第一个月,便收厘金六千两。 曾纪泽如数上缴,曾国藩着实将他夸奖了一番。 但曾纪泽却并不高兴,对曾国藩如实说:“父亲,孩儿觉得设卡抽厘并非长久之计。设卡之处,无不民怨沸腾,弱者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强者则与厘卡人员争吵、斗殴,毁卡杀人的事件时有发生。而且现在江西本来就物资短缺,设卡抽厘之后,商贾锐减,民生物资也成了问题。” “我也知这只是权宜之计。”曾国藩皱了一下眉头,叹道:“朝廷现在不拨给湘勇一文钱,暂时没有办法。湘勇几万张口每天都要吃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曾国藩派人在赣北设卡抽厘金的事,不久传到了江西巡抚陈启迈的耳朵里,陈启迈大怒,召集众人道:“曾国藩欺人太甚,在江西卖官卖爵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私自设卡抽厘金。如果不把他赶出江西,我等颜面何存?” 陈启迈手下的藩司陆元烺这时站出来,说:“大人息怒。现在长毛肆虐,朝廷也不愿得罪手握重兵的曾国藩。我们上次弹劾他的折子,到现在也没有回音,切勿跟他起正面冲突。” 陈启迈说:“话虽如此,本官如何厌得下这口气?” 陆元烺冷笑了一声,对陈启迈说:“小的有一计策,可不用你我动手,就能让朝廷将曾国藩调走。” “有屁就放,别绕弯子!”陈启迈有点等不及了,让陆元烺赶紧说话。 陆元烺出了个馊主意,道:“他曾国藩抽得厘金,我们也可以收!日子一长,百姓苦不堪言,自然就会骂曾国藩!到时候我们再火上浇油,给朝廷上书弹劾曾国藩。” 陈启迈的手下臬司恽光宸也附和说:“陆大人,这真是妙计!” 陈启迈想了想,这么做即便扳不倒曾国藩,自己也能捞一笔,不会有什么损失,便点头同意了,对陆元烺和恽光宸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交给你们两个去办,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 “小人遵命!我们马上就去办。”这是个肥差,陆元烺和恽光宸大喜。 第二天,陆元烺和恽光宸就派人到清廷控制的江西辖地到处设厘卡,委用自己的三亲六戚、朋友相好为卡丁。他们这些人贪得无厌,乘机大肆勒索,高抬厘率,贪污中饱。一个月得三千余两的,只上交二千两,净赚一千余两,只要当上三年的总管,便可捞上三万余两雪花银,不亚于一个知县! 江西的百姓恨死了这些到处林立的鬼门关。江西有正义感的地方官员也厌恶这些设卡收钱的人,但他们一则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曾国藩,另一方面,也不敢得罪位高权重的巡抚,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曾纪泽也对陈启迈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方官很是痛恨,但一时也找不到陈启迈的把柄。 那一天,曾纪泽带着苏慕白和苏慕云在瑞州城外的锦江码头厘卡拦住了一只大货船,货主大名叫高二虎。 高二虎这个人,个头不高,细皮嫩肉,但左脸上有一道长疤,显得凶神恶煞。他的船上有二三十个拿着大刀和鸟铳的护卫家丁。他们刚开始想强行闯关,曾纪泽开枪打伤了管家船才停住。 曾纪泽带人上了船,叫人把高二虎带到跟前,苏慕白问道:“船上装的是什么?” 高二虎一声不吭,苏慕白火气大,上千揪住高二虎的辫子,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呵斥道:“姑奶奶问你话呢!” 高二虎的脸上立马显出鲜红的指印。他被打得一脸蒙,脸上火辣辣的,此前高二虎还从来没被女人打过,哭丧着脸道:“你为什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苏慕白怒道:“你再啰嗦,老娘就把你丢到江里喂鱼去!” 曾纪泽看着苏慕白彪悍的样子,笑出声来,对苏慕莲说:“你可不要什么都像你姐学习,比如这暴脾气!不然以后可嫁不出去!” 苏慕莲吐了吐舌头,向曾纪泽扮了个鬼脸。 曾纪泽上前示意苏慕白先放手,对高二虎说:“快说吧,船上装的是什么?不然一会你姑奶奶真可能把你丢江里去。” 高虎看曾纪泽和颜悦色,还比较好说话,低声说:“我们船上装的是浏阳夏布,运到南昌去卖。” “这里装的浏阳夏布?看来你是犯贱,没被打够啊。”曾纪泽的脸色突变,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高二虎的疤子脸。 然后,他拿着一根约三尺长的细铁棍,敲打着用粗棉纱布包的包包。 “是的,大人,船上装的都是夏布。”高二虎哈着腰,恭敬地回答。 “是吗?一船夏布你们就拼命闯卡?”曾纪泽手拿铁棍,戳着船顶上一个布包;戳进去后,又用力将铁棍从包里抽出。布包顺势滚下,在脚边散开了,露出雪白的夏布来。 高二虎额头上渗出汗珠,用哀求的语气道:“大人,的确是夏布,我们都是小本买卖,还希望您高抬贵手!” “小本买卖?”曾纪泽继续用力将铁棍戳入中间的一包布里,然后抽出,又一包夏布散包,突然,从这包夏布里就滚出几个纸包。 这时,高二虎的两片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曾纪泽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把纸包撕开,一块块棕黑色的膏片露出来:“大胆刁民!你竟敢违抗朝廷禁令,私贩鸦片,这可是死罪!” 高二虎这时反而不再害怕了,异常冷静笑着。原来,他并不是一个普通货主,他乃是江西巡抚陈启迈最爱的小妾的弟弟。他仗着姐夫的关系,偷偷从广东经湖南偷运鸦片,然后再把这些鸦片运到南昌,卖给南昌的官场和富贾,从中谋取暴利,利润分一半给姐夫陈启迈。这个生意,高二虎已做了一年半,没人敢挡他的财路。 高二虎自爆了身份,对曾纪泽说:“大人,大伙出门在外,都是为了求财,行个方便!要多少银子过关,你开个价吧!” 曾纪泽听说高二虎是陈启迈小妾的弟弟,心想这真是冤家路窄,哈哈大笑,对高二虎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说说看,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高二虎长期在外做生意,还不知道陈启迈和曾国藩之间的间隙,伸出五个指头,道:“这个数大人觉得如何?” 曾纪泽问道:“这个数是多少?” 高二虎说:“五百两!” 曾纪泽没有说话,高二虎加价说:“一千两”。 曾纪泽依旧没有说话,高二虎咬了咬牙,说:“一口价,两千两!” 曾纪泽转头对苏慕白说:“你去准备好两千两银子。” 高二虎有点纳闷,吞吞吐吐道:“大人…我是说,我给你两千两白银。” 曾纪泽笑道:“是啊,也就是说你这条命只值两千两。我准备好银子,然后给你的家人,让他们来给你收尸。” 高二虎听了这话,说:“大人想要多少?” 曾纪泽笑道:“五万两,一分也不能少!” “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呢!”这时,高二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向曾纪泽刺去! 第十五章 乱世枭雄 曾纪泽故意要价五万两,彻底激怒了高二虎,他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向曾纪泽的腰部刺去。 “你是在找死!”曾纪泽早就注意到高二虎拿出了匕首,他迅速闪到了高二虎的身后,一脚揣在了他的屁股上。 高二虎扑空了,摔了一个恶狗扑食,头撞在了船舷上,他疼得嗷嗷叫,爬了起来,头晕目眩,继续往曾纪泽那边杀去。 就在这时,高二虎没注意脚下,他被拴铁锚的绳子绊住脚,身子缠住了他的退,他没有站稳,朝后一仰,后脑勺“砰”地一声巨响,碰在铁柱上,当即晕死过去。 高二虎的手下“刀疤”上前一探高二虎的鼻子,没了气息,他吓得瘫坐在船上,用江西话大声喊:“出人命了!湘勇杀人了!” 听“刀疤”这么一喊,码头上的老百姓都聚集了过来,很多商贾也过来凑热闹,码头上不一会就聚集了上百号人。 刀疤在船上喊了四个伙计,带着高二虎的尸体上岸,准备到瑞州府衙门击鼓告状。 曾纪泽原本也只是想教训一下高二虎,没想他这么快就没命了。苏慕白问曾纪泽要不要将抬高二虎的四位船员都扣下,曾纪泽回答说:“不用。事情既然已经闹大了,不妨就闹得更大一些。” 曾纪泽对高二虎船上的剩下的船员大声说:“你们私贩鸦片,都是死罪。不过谅你们也不是主谋,你们只要实话实说即可。明白了吗?” 剩下的船员说:“晓得了,大人。” 刀疤等人抬着高二虎的尸体到瑞州府衙门前,“咚咚咚”击鼓鸣冤。 瑞州知府阙玉宽是江西巡抚陈启迈一手提拔的,知道了高二虎的身份,当即准状。他派人验了尸,一边飞报抚台衙门。 刀疤回去告诉了陈启迈的小妾高二虎被打死了,添油加醋说了一番,他的姨太太听说弟弟被打死了,赶忙去找陈启迈哭诉,哭哭啼啼:“大人,你可要为我作主啊,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一定要杀人者偿命!” 陈启迈听说这消息,也很震惊。他派人找来陆元烺、恽光宸,他们一商议,要借这个案子好好地将湘勇的厘局和曾国藩整一整。 陈启迈立即让瑞州知府阙玉宽以咨文形式要曾国藩按律惩办凶手。曾国藩看完陈启迈的咨文后,把曾纪泽叫了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对他说:“瑞州知府阙玉宽让你去瑞州一趟,说他一定会秉公办理此案。但这个案子非比寻常。江西官场原本与我们有隙,我估计这次会借机闹一场。” 曾纪泽说:“陈启迈和高二虎私贩,已是死罪。朝廷现在还要依仗我们对付江西的太平长毛。如果事情闹大,我们正好可以将江西官场闹个天翻地覆。” 曾国藩说:“当务之急,是拿下南康,给朝廷立威,这样朝廷才会向着我们。” 曾纪泽点点头,说:“父亲放心,彭叔叔说十天拿下南康,我看应该问题不大。那我明天就动身去瑞州,会会这个瑞州知府,看他如何公事公办。我亲到瑞州去一趟,把这事处理妥当。” 曾国藩点点头,嘱咐道:“你多带几个人去瑞州。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二天,在自己住的小院,曾纪泽一觉醒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没有睡好。曾纪泽昨晚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一个穿着白色西洋裙的姑娘在梦中向他款款走来,用温柔的小手抚摸他的脸,但曾纪泽睡眼朦胧,看不清她的脸。 他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发现了床单上有点湿,不太对劲。 “我靠,这不会是我的第一次吧?”曾纪泽挠了挠头,心想,“我都十七岁了,古人的梦遗这么晚么?我就这么成年了?” 就在这时,秦月端着一盆热水,低头推门而入,她的发间有一支灵香草,身上残留着少许香味。 “少爷,你醒了,快起来吧,先洗把脸。苏姑娘两姐妹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呢。”秦月望着曾纪泽的眼睛,道。 曾纪泽点点头,秦月走过来收拾床单。 曾纪泽看到床上那一滩痕迹,有点不好意思,拦住了秦月,说:“床单先别洗了。” 秦月感觉曾纪泽有点怪怪的,没有多想。 曾纪泽洗完脸,她默默将洗脸水拿出去倒了。 曾纪泽洗完脸,信步走到院里, 小院子里的空气很清新,他心情变得疏朗起来,看世界的眼神都变了。 曾纪泽抬头一看,古代的天空很蓝,白云浮动,有几只灰鸟在院里飞翔,金色的阳光从松柏树上一泻而下,树杈上面还有几个鸟窝,羽毛未丰的小鸟探出光秃秃的头来,像是饿了,张开大嘴巴,叽喳地叫个不停,红色的小舌头清晰可见。 这时,苏慕白和苏慕莲两姐妹走了过来。 苏慕白看了一眼曾纪泽,问道:“大人,你在看什么呢?” 曾纪泽看了苏慕白一眼,说:“你这称呼今天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以后不要叫我大人了,就跟秦月一样,叫我纪泽少爷,或者你跟小莲那样,叫我纪泽哥哥吧。” 苏慕白不知道曾纪泽为啥突然间不喜欢她叫他大人了,但想了想,说:“我还是叫你大人吧,一时脑子里拐不过弯。” 曾纪泽说:“你真是笨啊。以后慢慢改吧。” 曾纪泽带着苏慕白、苏慕莲,还有一百来个“泽”字营的兄弟坐船来到了瑞州。 曾纪泽让“泽”字营的人在码头附近住下,自己带着女扮男装的苏慕白、苏慕莲前往瑞州府衙。 瑞州是个古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南京那样的大城市繁华,在清末也算是个中等城市,大街上很热闹,布庄绸店,官盐店,勾栏酒肆,青楼赌场等吃喝玩乐的场所也一应俱全。 曾纪泽、苏慕白、苏慕莲三人走在大街上,肉铺里挂着大片的猪肉,空气里飘着小磨香油的味道,卖绒花,卖丝线等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曾纪泽刚走过一座石桥,后面一位算命的瞎子突然叫住他们:“三位客官请慢走,老朽感觉你们之中有一位身上有大富大贵之气,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老头,你这点阿谀奉承的小伎俩,不过是想骗我们点钱花花而已。”苏慕白转过头,对曾纪泽说:“我们快走吧,不用理他。” 那算命的老先生冷笑了几声,说道:“这位女施主言过了,我乃三国名士许劭的后人,今日凑巧路过贵宝地,与三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何来骗钱一说。” 曾纪泽看了一眼那位算命的,他年纪偏大,略显干瘦,头戴纶巾,几根稀疏的白胡子迎风飘荡,一条幔帐上面书写着“运程预测”几个大字,手里还拿着签筒。 曾纪泽微微一笑,问道:“老先生的眼睛似乎不太方便,这里人多吵杂,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三个人,而且,你怎么知道刚才说你骗钱的人是女施主?” “天机不可泄露。”那老头微微一笑,回答道。 曾纪泽道:“那劳你看我将来的姻缘如何?” 算命的老先生拉过曾纪泽的左手,摸了一阵子手心,道:“施主命中犯桃花,会有多段姻缘。而且会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钟情于你。” 曾纪泽看了苏慕白和苏慕云一眼,笑道:“你再看看我的前程。” 算命的老先生又仔细替曾纪泽把了一下脉,不一会竟然失色大呼:“怪哉,怪哉!此乃天下奇脉,乱世之枭雄!” 说完,这算命的老头连银子都没要,就吓得面色惨白地离开了。 “命运这东西,真的能预测吗?这瞎子的话可信不可信呢?我真的有这么可怕?”曾纪泽内心不解,不知道那老头为什么不要钱就这么跑了。 第十六章 流民刘永福 那算命老先生跑了,曾纪泽这少年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正在思考人生和命运之类的高深问题,苏慕莲靠近他,小嘴凑到他的耳边,提高了音调,说:“纪泽哥哥,你想什么呢,姐姐让我告诉你,我们快去瑞州府衙吧。【愛↑去△小↓說△網wqu】” “哦,不急。就让瑞州知府他们等着。”曾纪泽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 他们三人路过瑞州土地庙时,曾纪泽又停住了。原来,土地庙前的一块空地上新开张了一个赌摊,一根竹杆立在地面,上方挂着一块土白布的幡,写着“大杀四方”四个楷字。 幡下是一张八仙桌,旁边站着一位消瘦的青年壮汉,鹰眼勾鼻,薄薄的嘴唇,一看就像是一位跑江湖的,赌摊前已经围了一圈游手好闲的之徒。 “小弟刘永福,广西钦州人氏,流落到贵宝地,现在献丑了。”说着,他从手里掷出两个白色的象牙骰子。 曾纪泽听这青年说自己叫刘永福,广西钦州人,大吃一惊,心想他不会是反清的黑旗军将领刘永福吧?难道瑞州城里混进了天地会的奸细? 曾纪泽仔细看了看刘永福,他个头不高,但气度不凡,年纪跟自己相仿,再看那对骰子,它们洁白晶莹,做工相当精美,八个棱角在阳光中闪闪发光,感觉这人来路不简单。 不过曾纪泽仔细一想,刘永福1857年才加入天地会,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流民。 原来,1854年,刘永福17岁,由于贫病交加,父母亲和叔父在几个月内相继病故。埋葬完几位老人,刘永福已经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只好借了一间茅屋暂时落脚。他白天出去做工,换口饭吃,夜里回到茅屋栖身,日子过得极为穷困,广西又很穷苦,爆发了太平天国起义后更是民不聊生,他便外出闯荡,流落到了江西街头三个多月了。 这时,刘永福拿着一个青铜碗,迅速把落地旋转的骰子盖上,动作看起来不是很熟练:“来来来,六点以上为大,六点以下为小,六点庄家通吃,是大是小,买定离手,买一赔一。” 看那外乡人投掷骰子的手法貌似生疏,围观的许多人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心里直痒痒,赌瘾开始犯了,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便纷纷掏腰包下注。 苏慕莲感到好奇,问曾纪泽:“纪泽哥哥,你猜是几点?” “一个四点,一个二点。”曾纪泽想都没想就说。 刘永福揭开碗一看,果然是六点,通杀。 刘永福刚开始的动作很慢,但速度越来越快,让一般人眼花缭乱,但在曾纪泽的眼睛看来,实在太慢,他训练过眼力,转动的骰子落地停下来时是几点,他看得一清二楚。 苏慕莲又一连问了几次,结果都是准确无误。最后曾纪泽下注一百两白银时,很多人跟着曾纪泽下了注,刘永福都没钱赔了,脸一下子黑了。 在场的地痞们可不干了,揪住刘永福的衣襟,要拉他去见官。其中一个叫牛二的人,拿出一把刀子,说:“你还不起钱,五十两银子,就留下你的五个手指头!” 赌要服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刘永福处境很难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接过刀子,闭上眼睛,伸出左手,真的要下狠手砍下自己左手的五个指头! “他的钱,我来代赔。”最后,曾纪泽替刘永福解了围。 刘永福刚才还觉得晦气,认为曾纪泽非善类,此时见他替自己还钱,才稍有些好感。但他老实跟曾纪泽摊牌说:“感谢义士相救,但刘某恐怕现在没钱还你。不过先欠着,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你!” 曾纪泽心想,此时刘永福还只是个流民,如若能为湘军所用,应该也能成长为一员猛将,因为历史上的刘永福十三岁就开始在船上当水手,非常熟悉水性,曾被船主雇为“滩师”,他还拜了一些武术高手为师,学得了一身好武艺。于是,曾纪泽对刘永福表明了身份,说:“好男儿就应当投军,保家卫国,加入湘勇。” 刘永福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骨子里还是信奉儒家忠君爱国那套思想的,而且历史上他加入天地会也是生活所迫,他对曾纪泽的提议并不反感。 “如果刘大哥不介意的话,你以后就跟在我左右。”在曾纪泽的建议下,刘永福还和他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 刘永福虚长曾纪泽两岁,为兄,他也十分乐意:“我刘业算是高攀了,愿与老弟同生共死。” 刘业是刘永福的另一个小名,曾纪泽听了,笑着说:“哪里哪里,有些人,你今天爱理不理,明天就可能高攀不起。我们意气相投,我敬重你的为人。” 听说曾纪泽此行来瑞州的目的,刘永福带着曾纪泽到了当地一家新开的赌场。这里面掷骰子的老者手段看起来比刘永福娴熟多了,内行人一看就知是专业出身。只见赌场那老者从桌上拾起骰子,口中喊了一声“流星赶月”,便把骰子往空中一扔,骰子就飞速旋转,然后滑翔下来,落在赌桌上。 刘永福指着那位老者说:“那位长者就是我的师傅。我听他讲,这个赌场不简单,背后有官府撑腰。” “哦。那我就试试手气。”曾纪泽道。 过了片刻,曾纪泽就赢了一千多两银子。 这时,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不觉迅速朝他们靠近,曾纪泽抬头一看,他们敞怀露胸,腰里是一条宽宽的板带,右边掖着一把匕首,浑身透着一股骄横霸道。 “老弟,我们走吧。”刘永福不想给那位老者惹麻烦,便提醒曾纪泽说。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位中年人,正是这赌场的管家阙玉厚,是瑞州知府阙玉宽的弟弟,他面如白玉,走路的步伐甚是轻盈,那人的耳朵下面还有耳钉留下的痕迹。 阙玉厚走在两位彪形大汉的前面,走到曾纪泽的面前,说:“几位,我们能否到里屋一叙。” 曾纪泽正赢在势头上,回头说了一句:“我又不认识你们,有什么好谈的?” 阙玉厚碰了一鼻子灰,一挥手,旁边两个壮汉就面露杀气,冲了过来。 不过,只见白光一闪,两位壮汉瞬间倒地,痛哭呻吟。尛說Φ紋網 那年轻的公子大吃一惊,他看到刘永福出手了,但没看清刘永福是怎么出手的,来人并非善类,面容失色退回到了屋内,赶紧找人飞马报官,也就是去找他的哥哥、瑞州知府阙玉宽求援。 曾纪泽接着又连续赢了几把,一共赢了五千多两白银。 这时,瑞州知府阙玉宽派出十名捕快,叫他们穿着便服,不露声色地将闹事的人都捉拿归案。 十名捕快来到赌场,掏出铁链子要抓人,曾纪泽大怒:“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捆人?” 捕快头子是一个半边麻子脸的中年人贺麻子,他冷笑道:“不要大喊大叫了,我们奉了知府的命令,特来捉拿你们归案。” “你们别过来,不穿捕快的衣服,谁知道你们是官是匪?”曾纪泽装着很害怕。 “别废话!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你们就会死得很难看。”说着,贺麻子便让捕快阿三上前抓人。 那阿三是蒙古族人,膘肥体壮,他拿着铁链蹬蹬上前,整个屋子都仿佛地震了一搬。 “你们别过来。”曾纪泽说:“要不我们旧账新帐一块算了!” 阿三跑到曾纪泽的面前,突然就不动了,向被人点了穴定住了一样。 贺麻子朝阿三喊道:“你还愣着干嘛,动手抓人啊。” 这时,阿三慢慢转过头,对贺麻子哭丧着脸,露出了他的满嘴黄牙,说:“大人,他…他有鸟铳。” “土鳖,这叫洋枪。”曾纪泽拿着他的胡椒盒手枪,枪管顶住了阿三的下身的关键部位,笑道:“只要我手一抖,‘砰’的一声,你的下半身和下半生就废了!” 阿三听到“砰”的声音,身子一紧张,都吓得两腿发抖,尿了裤子。 在场的捕快都忍不住嘲笑这个猪一样的队友。 “笑什么,都不许笑!”贺麻子气得拔出了刀子,朝众人吼道。 然后,贺麻子用刀锋指着曾纪泽,道:“好啊,你们竟然敢拒捕,可知这是死罪!” 曾纪泽哈哈大笑,说:“不知又如何?” 第十七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瑞州捕快贺麻子见曾纪泽拒捕,愤道:“我们都是朝廷的子民,有本事你就把洋人那破玩意收起来!” 曾纪泽听了这话,觉得这激将法好气又好笑,他冷笑道:“你当我傻啊?有枪不用,赤手空拳跟你们一群人单挑?” “怕了吧?”贺麻子有点结巴地说道:“你……你有这胆子吗?” 曾纪泽笑了,心想这群捕快虽然可恶,但只是奉命行事,罪不至死,这时候医生水平特别差,人很容易死,要是打一枪止不住血就死了,于是便真收起了手枪。 贺麻子大喜,觉得是时候表现“大哥”的风度了,他哼了一声,退后两步,对身后的八个捕快下命令:“兄弟们,给我上!” 贺麻子身后的李二狗,见曾纪泽真收了枪,反应特别快,立即蹬蹬冲到前面,胸口的白虎纹身若隐若现,一记重拳就被刘永福击倒,身体飞出去五六米远,口吐白沫。 还有一个叫张胜的捕快,他半秃着头,头上毛发稀少,也提刀冲了过来,靠近了曾纪泽。 曾纪泽没有说话,只是瞥了张胜一眼,估准了两人的距离,迅速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把普通的砂壶,还顺手拧开了壶盖,在空中拉出一道连贯而优美的水带。 曾纪泽起身、开壶盖、撒水,动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几乎无人能躲。 那壶开水,像被施了咒语一样,几乎没有浪费一滴,从张胜头顶的“地中海”顺流而下,从脑门一直浇到脚里。 张胜欲哭无泪,马上发出数声沙哑的惨叫。 而上前追捕苏慕白和苏慕莲的两位捕快,也很快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们的腿部中了苏氏姐妹的飞镖。【愛↑去△小↓說△網wqu】 贺麻子见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觉得不能再等了,提起手中锋利的刀子,拔腿就往门外跑。 这时,曾纪泽拿起手中的茶壶,起步、加速、猛扣,只听“砰”的一声响,贺麻子的脑袋被精确击中。此刻贺麻子双腿一软,跪倒地下——他要感谢一下生产劣质茶壶的人,因为这一声巨响后,被粉碎的是茶壶,而不是他的脑袋,他手里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剩下的捕快见到屋内一片狼藉,还有平时耀武扬威的兄弟们都倒在地上痛哭惨叫,突然有了觉悟,双腿一软,扔了手中的铁链和刀子,齐声叫道:“英雄们饶命!” “饶命?”曾纪泽笑道:“好吧,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 曾纪泽让剩下的捕快拿铁链将阙玉厚和贺麻子绑了,推搡到门外,带去瑞州府衙。 瑞州城里很多人认识阙玉厚和贺麻子,见他们俩突然被抓了,垂头丧气像是犯人,都议论纷纷。不少平日里被他们欺负的老百姓还朝他们身上臭鸡蛋和菜帮子。 同时,曾纪泽让苏慕白和苏慕莲带泽字营的一百来位兄弟查封了赌场,命人将里面的数万两赌资全部封存,送到曾国藩的湘军大营当军饷。 曾纪泽和刘永福则带人绑着阙玉厚和贺麻子去了瑞州府衙。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都跟了过去。 到了瑞州府衙大门,只见左边有一大鼓,曾纪泽让捕快们“咚咚”击鼓。【愛↑去△小↓說△網wqu】 瑞州知府阙玉宽穿好官服,带正官帽,升堂,却见自己的捕快没带回闹事的人,却把自己的弟弟和贺麻子带到堂下,恼羞成怒,“啪”的一拍惊堂木,对手下捕快破口大骂。 “阙大人,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子曰:‘非礼勿言’,你这可真是有辱斯文!”曾纪泽信步走进大堂,大声说道。 “大胆,你是何人?见了本官为何还不下跪?”阙玉宽见来人是一位少年,大声呵斥道。 这时,阙玉宽身边站立的幕僚李浩看曾纪泽的面相,和曾国藩有几分相似,心中猜到了几分,提醒阙玉宽。 阙玉宽道:“即便是曾国藩的儿子,他如未考取功名,见到本官还是应该下跪!” 曾纪泽自曝了身份,脱了外衣,里面竟是一件皇帝御赐的单眼花翎黄马褂,这黄马褂,是湘军大败太平军时咸丰皇帝赏赐给曾国藩的,曾国藩怕曾纪泽吃亏,就送给他穿上了。 阙玉宽一看,这下子傻眼了,急得满头大汗,黄马褂是皇家之物,他只好给曾纪泽下跪行礼,然后吩咐师爷在大堂上安置了太师椅,请曾纪泽上座。 曾纪泽也并不客气,大大方方落座,还让刘永福站立在自己的身边。 知府阙玉宽掏出手帕,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见自己的弟弟还跪在大堂下,问曾纪泽道:“舍弟不知哪里得罪了曾公子?还请见谅。能否让他起来说话。” 曾纪泽不动声色地回答:“大人,我和令弟的事,等会再说。先了结高二虎的案子吧。” 知府阙玉宽点点头,说:“那好吧。” 阙玉宽马上吩咐手下将刀疤、当时在场的卡丁和船员,还有船老大叫上堂来。他还让命人将高二虎的尸体,还有验尸的仵作也叫到堂前。 刀疤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了高二虎被打死的经过,说是有湘勇用刀砍伤了高二虎的胸口。 仵作是个花白胡须的老者,显然也已经被人收买了,说高二虎是被人伤胸口致死。 底下的船员和船老大都知道高二虎的背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阙玉宽听了,暗自得意,心想,众口一词,看你曾纪泽怎么狡辩。今天就算动不了你曾纪泽,也要把湘勇的名声搞臭!他问曾纪泽:“曾公子可有什么话说?” 听完堂下众人的陈词,曾纪泽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这些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对阙玉宽和围观的老百姓说:“阙大人似乎忘了一个最重要的证人!” 阙玉宽的眼神扫过堂前的人,有点纳闷,问道:“谁?本官马上就传他上堂。” 曾纪泽指了指高二虎的尸体,说:“他就在堂下!” 阙玉宽哈哈大笑,说:“高二虎已经死了,他怎么能起来作证!” “可以!死人不仅可以作证,而且他还从来不说假话!”这时,得到曾纪泽授意的刘永福走到高二虎的尸体旁,扒了衣服,道:“他胸口上的刀伤,伤口较深,血迹却很少,明显是死后造成的新伤。” 然后,刘永福指了指高二虎后脑上的淤痕,说:“这里的伤口比较旧,而且发黑。根据高二虎的死亡时间来看,明显是后脑勺撞击硬物而死。” 曾纪泽这时严肃问仵作:“我刘大哥说的可有道理?须知仵作作假,那是死罪!如若你如实说话,我可以放过你。” 仵作这时知道遇到了行家,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坦白了实情:“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拿了高家五十两银子。求曾公子为我做主!” 这时,曾纪泽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鸦片,扔到了阙玉宽的面前,然后走了过去,悄声对阙玉宽说:“高二虎私贩鸦片已经一年多,他这次的货都被我湘勇扣了,整整五百多斤,我父亲弹劾江西巡抚陈启迈的奏折,已经快马送去京城;而且,你弟弟的赌场,我听说你也有份。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判了?” 阙玉宽大汗淋漓,点点头,拍下了惊堂木,说:“高二虎私贩鸦片,且是自己失足而死,罪有应得!” 曾纪泽说:“那刀疤他们呢?” 阙玉宽接着宣判:“刀疤等人诬告湘勇,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刀疤等人大呼:“冤枉啊,大人!” 但此时,两位高大的衙役已经上堂,拖他们下去。 阙玉宽大声吩咐道:“打,给本官狠狠地打!” 刀疤等人当场就痛晕了过去! 曾纪泽这才起身,对刘永福说:“大哥,走吧,我们回去跟我父亲复命。我向父亲举荐你!” 刘永福说:“赌场的案子还没开始审呢。” 曾纪泽哈哈大笑,回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知府阙玉宽怕曾纪泽反悔,赶紧了结高二虎的案子,拍下了惊堂木,大声叫道:“退堂!!” 第十八章 刘永福立功 曾纪泽拿着瑞州知府阙玉宽审案的记录,和刘永福等人回到了湘军大营,他先去面见曾国藩。 那天,曾国藩刚见完郭嵩焘,穿戴很正式,头戴装有起花珊瑚红顶帽,身穿石青四爪九蟒袍服,缀绀色丝绣锦鸡补子,束一根金方玉版中嵌红宝石腰带,脚登粉底黑缎朝靴,面色显得格外庄重。 “看来,江西巡抚陈启迈这昏官,不治罪是不行了!”曾国藩看了曾纪泽拿回来的记录,摇头说。 曾国藩也早就让学生夏镇等人分头搜集江西巡抚陈启迈在江西的一些胡作非为。加上高二虎这桩案子,曾国藩觉得弹劾陈启迈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曾国藩习惯地半眯着眼睛,靠在太师椅上,思虑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亲自给咸丰皇帝上了一份“参奏江西巡抚陈启迈”的奏折,给陈启迈列了五条罪状:一为军务纷乱,丢失江西五府二十余县;二是为已革总兵赵如春冒功邀赏;三为奉旨正法守备吴锡光虚报战功;四为多方掣肘饷银,导致湘勇斗志减弱;五是伙同其妾的内弟私贩鸦片,牟取暴利。 这五条罪状写好后,曾国藩料想陈启迈的乌纱帽保不住了,为了避嫌,他又提笔写了几句:“臣与陈启迈同乡同年同官翰林院,向无嫌隙。” 而后,想起恽光宸的可恶,曾国藩又在折末添了一笔:“臬司恽光宸不问事之曲直,以伺奉上司之喜怒,亦属谄媚无耻之徒,不堪居此要职。” 折子写好后,曾国藩让曾纪泽逐字逐句给他读一遍。 曾国藩认为无一字瑕疵后,方才叫司书连夜誊抄送朝廷。 办完这件事,当时夜色已晚,曾纪泽还没有走。小說中文網 曾国藩打了个哈欠,问曾纪泽:“劼刚,你还有事?” 曾纪泽点点头,向曾国藩举荐刘永福,说他为人坦荡,将来必定是个难得的将才。【愛↑去△小↓說△網wqu】 曾国藩问道:“你说的这个刘建业,是哪里人氏?” 曾纪泽老实回答说:“他是广西客家人。” 曾国藩说:“广西是长毛的老巢,他如若带湘勇,或乱我军心。路上奔波劳累,你先回去休息。此事我们从长再议吧。” 曾纪泽听了曾国藩这一番话,这才有所醒悟:很多事他做不了主,现在只能顺势而为,比如曾国藩用人,除了在德性上有要求,将官也多以湖南老乡为主。于是曾纪泽没有坚持己见,退了出去。 在门外,曾纪泽遇到了有点紧张的刘永福。刘永福背着手,正在门前来回踱步,想着自己要是跟曾国藩见了面,他该说些什么话才合适。 对于大名鼎鼎的曾国藩,刘永福内心跟同时代的人一样,还是充满敬意的。 见到曾纪泽,刘永福急切问道:“老弟,怎么样?曾大帅说要见我吗?” 曾纪泽想了想,笑着说:“我爹的意思,是你留在我的‘泽’字营,帮助收取厘金,这是湘勇目前的头等大事。” 刘永福听了,没有怀疑曾纪泽的话,拉着曾纪泽的手,说:“这样也好,你我兄弟就可以朝夕相处了。不过,我刚加入湘勇,得有军功,别人才会服气。我不能给老弟你丢脸。现在哪里有战事?” 曾纪泽说:“现在湘军大将彭玉麟在率领内湖水师进攻南康府。” 刘永福说:“太好了。我十三岁就开始在船上当水手,做过滩师,请让我带人出战!我只要一条战船即可!” 曾纪泽觉得这也是刘永福证明自己的机会:既证明他的战斗力,也证明他和太平长毛没关系。于是曾纪泽亲自去找彭玉麟,将刘永福推荐给彭玉麟的水师。 在曾纪泽处理高二虎案期间,彭玉麟就一直在率领湘军内湖水师猛攻南康府。 那天,湘勇水师与南康的太平军水师摆开了阵势。彭玉麟亲自带领湘军水师强攻,集中了一百条战船,船上装着浸满油的火把。每条快蟹上,还架设一个炉灶,炉灶上安一口直径五尺的龙头大锅,锅里装满茶油,油中放着棉纱,船尾堆满劈柴。 太平军水师虽然不少,但很多人鉴于武汉战役的惨败,对湘勇水师很害怕,加上不满太平军苛刻的分营制度,每天水师逃跑上百人。 和彭玉麟的水师战斗到第五天,太平军战船被焚毁一半,船上的火炮、弹药也丢失。仓促之间,只搜集二百多只渔船。人员也有一半是从陆营中临时调来的,几乎没有受过训练。 彭玉麟是个爽快人,曾纪泽推荐刘永福后,他稍加考察之后,便让刘永福做了此次进攻的先锋。 刘永福一心要拿个头功。他戴着铁盔,身穿布满铜钉的战袍,手执一杆长枪,昂首挺立在第一条快蟹战船上,指挥他的战船顺着水流向太平军冲去! 太平军的水手们见敌军来袭,便纷纷射出箭来,快蟹上的湘勇不少人中箭落水。刘永福抡起长枪,一边挡箭,一边高喊:“弟兄们,不要怕,我们顺风顺水,向前冲!” 这时,湘勇船头船侧的人一齐高举藤牌,围成一道墙,桨手死命划着,船在艰难中向前进。 两船队靠近后,刘永福急忙向太平军的船和排上扔火把,还将未封口的布袋向太平军的船头扔去,黄豆便从袋里滚出,这些黄豆很快撒满船头、甲板和舱里,人踩在上面,立即摔倒,再爬起,又摔下去。 斜阳西下,箭在飞,火在烧,刘永福不顾生死,带人掩杀过去,凶狠狰狞。 刘永福熟悉水性和船只,又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杆长枪所过之处,太平军死伤的人一个个掉进水中,未死的在江浪里挣扎几下也沉入水底,江水已被鲜血染红。 太平军的将领周国贤见刘永福太过凶悍,估计抵挡不住湘军水师,立即指挥太平军掉头。 刘永福看到周国贤船上的指挥令旗,知道这是太平军的官船,便指挥他的战船迅速向周国贤的船驶去,他要取太平军将领的首级! 快要靠近的时候,刘永福飞身跳到周国贤的船上,一杆长枪如蛟龙一般直穿周国贤的咽喉,周国贤立即毙命。 刘永福拔下佩刀,割下周国贤的首级,提在手里。 周国贤船上几个胆小的兵没料到湘勇中有这般凶悍的人物,吓得直往舱里躲。 刘永福愈战愈勇,杀得性起,又拿起长枪,一连刺死了七八个长毛,再拿起燃烧的火把,从船头到船尾放起火来,最后,刘永福又纵身跳回自己的战船,继续杀敌。 附近的湘勇,也往太平军的这艘将船上倒油,熊熊的烈火,马上吞噬了这艘船。附近赶来救援的船,也立即着了火! 一番冲杀之后,太平军水师渐渐处于劣势,哀嚎遍江。江水里,到处漂浮着太平军的尸体。 “兄弟们,给我杀!”周国贤的哥哥、太平军水师主将周国虞亲眼见自己的弟弟被杀,气得暴跳如雷,他对身旁将士狠叫道:“今日横竖是死在这里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偿命,杀两个赚一个!” 这时,他的堂弟周国生见大势不妙,纵身跳到主船上,恳求说:“大哥,南康北岸已被清妖占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突围出去吧,报仇的事以后有机会。再晚来不及了!” 周国虞红着眼,见江面上的战事确实于己不利,赶紧带着船突围,狼狈逃窜。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湘勇突破了太平军的南康防线。除周国虞带十多条战船冲出外,全部船只化为灰烬。 刚好到第十天,彭玉麟就给曾国藩送来捷报:内湖水师收复南康府。 曾国藩大喜,决定再次以南康为据点,在江西扎根,收复九江、湖口和安庆等地。 收复南康这一战,刘永福立了大功,曾纪泽大喜,趁机带他去见了曾国藩。 曾国藩善于识人,他故意先没露面,暗中观察了刘永福半个时辰,觉得他果然是一个将才,才出来见他。 “这次收复南康,听雪琴说你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曾国藩问刘永福要什么奖励。 刘永福说:“听说曾大帅拿下武汉时,曾召集三镇最好的铁匠,上等好铁打造了一百把锋利的腰刀,刀上刻‘殄灭丑类,尽忠王事。涤生曾国藩赠’十四个字,每把刀都有编号。湘勇人人以得之为荣。我也很想要一把。” “哦,你就想要这个?”曾国藩罕见地笑道。他笑,是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刘永福这人有点意思,一不要财,二不要官,是个可造之材。 “是的,大帅。”刘永福肯定地回答。 不过,曾纪泽没有料到,曾国藩赏赐给刘永福腰刀之后,还是让他留在曾纪泽的“泽”字营,他不明白为何曾国藩这么安排,但也不好多问。 曾国藩为了避免湘军再次被石达开围困,果断又把湘军都从南昌迁到了南康城。 南康城经过几番战火,到处屋颓墙倒,茅草丛生,一派荒芜冷清的景象。曾国藩将大营设在原知府衙门内,诸多小事安定后,便着手筹办两个工厂。一个是火药厂,委托杨国栋负责,制造火药、军械,并设法再向广东购买洋炮。另一个是修船厂,委托邓翼升负责,修复舢板,制造长龙快蟹,扩大内湖水师装备,准备再战石达开的长毛,收复九江! 第十九章 论持久战 彭玉麟收复南康城之后,有了曾纪泽收回的大量厘金和几万两赌资,曾国藩联合曾国华、曾国荃湘军,开办火药厂,积极修复舢板,制造更多的长龙快蟹,抓紧准备攻打九江城。【愛↑去△小↓說△網wqu】 消息传到九江,翼王石达开决定要在九江再和曾国藩大战一场,他决定亲自巡视九江城的防守。 为了检验巡视效果,石达开带着韦俊、石祥祯、罗大纲、周国虞等太平军将领,脱掉了身上精美的锦衣绣袍,穿上普通的青衣布履察看城防。 当时的九江城已充满着大仗前夕的紧张气氛。街头巷尾,到处响着清脆而迅急的马蹄声,一队队留着长发、包着红、黄两色头巾的太平军士兵在街头巷尾巡逻放哨。石达开仔细地查看城墙上的防线,九江城上安置了五座大火炮,炮筒擦得油黑发亮,炮后堆满着火药。 转了大约半个时辰,没发现什么漏洞,石达开对九江的城防还算满意。这时,太平军负责城防的年轻将官康禄,认出了微服巡房的石达开,上前下跪行礼。 石达开上千扶起康禄,说:“康将军不必多礼,你辛苦了。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康禄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吱声,这时,石达开身边的罗大纲说:“康禄的父母都已过世,只有一个胞兄康福。康福的武功文才都极好,只可惜在替曾妖头卖力。” “哦。”石达开对康禄说:“你们兄弟还有联系吗?” 石达开这一问,康禄诚惶诚恐,又跪下磕头道:“我现在已经和他断绝往来;属下对天国绝对没有半点私心。” “不用担心,本王用人,一向用人不疑!”石达开哈哈大笑,说:“你想办法把你哥哥叫到我们这边来,打仗嘛,自家兄弟靠谱。只要康福投奔天国,过去的事本王既往不咎,让他和你一起带兵,日后立功了,本王向天王保奏他当丞相、检点。” 康禄赶紧谢过石达开,道:“卑职领命!” 巡视完城墙,石达开一行人到了街上,市面上不少店铺仍在营业,酒楼茶肆依然人来人往。 石达开对林启容治下九江还算满意,对身边的韦俊说:“看来林启容是个人才啊,不仅会打仗,还会治理百姓。” 石达开刚说完这句话,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散开,散开”的威严喝令声,抬头看时,两匹飞骑已来到十字街口,一队十余人的队伍押着两个犯人跟在后面。犯人是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年轻。男的阴沉着脸,女的嘤嘤哭泣。 石达开听到旁边的老百姓在议论纷纷:“造孽啊,这一男一女准是夫妻,夜间耐不住寂寞,相会时被抓。” “你怎么知道?或许他们是通奸吧!” “我认识他们,是守规矩的夫妻,倒了血霉!”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愛↑去△小↓說△網wqu】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啊。” “当官的也不行,除非当王,像天王、东王就可以讨很多个老婆。” “别乱嚼舌头根,小心丢了性命!” 石达开听到这里,明白这两人犯了太平军的分营制度之法。太平天国的教义提倡“男女平等”,在天国崭新的社会图景里,一切都显示着与旧生活的决裂,妇女成了与男子一般可以行军打仗的女兵,平日不准和丈夫会面,被抓了就事犯了大罪,要被砍头。 石达开对这一分营规矩比较反感,但这是天王和东王的命令,他也没办法,不过那天石达开不想杀人,不想还没跟曾国藩打仗就因为这些荒谬的规矩开杀戒,便吩咐罗大纲说:“叫那军士放掉这对男女,让他们上城杀敌赎罪!” 罗大纲点点头,跳到街上,马上拦住了骑马的军士,大喊:“放人!” 那位骑马的军士听到“放人”,先是一怔,见是一个微服的百姓,顿时恼怒起来,拔出佩刀,指着罗大纲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来犯天王的诏旨、东王的诰谕!” 罗大纲暴跳而起,将马上那军士拉到地下,狠狠朝他的胸口踏上了一脚,还抽了他一响亮的耳光,骂道:“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还不跪下迎接翼王!” 另一名军士听闻翼王的大名,立即跳下马来跪拜。 罗大纲上前放了两人,道:“你们三生有幸。翼王训谕:大战在即,念你们是初犯,宽恕一次,即刻拿刀上城墙,抗妖保城,立功赎罪。” 而在九江上游十余里处,有一个市镇名叫竹林店,传说是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故居,曾国藩率领攻打九江的湘勇水陆两支人马八千人,驻扎在这里。不久,曾国荃和曾国华攻下吉安,也各带了五千人前来帮忙。 曾国藩命曾国华率兵五千攻西门,曾国荃率兵五千攻东门,彭玉麟率水师由桃花渡登岸,攻打九华门,杨载福、李****率人封锁江面,挡住从下游湖口增援的太平军,并堵住北门。他下了死战的命令:“四路人马合力并举,务必要大获全胜,一举拿下九江城。” 曾国荃率领“吉”字营的五千兵到九江城东门脚下时,天还没亮,城门紧闭,城墙上亦不见一兵一旗。 曾国荃正在四处张望之时,猛听得城内一声炮响,刹那间,东门城墙上竖起无数面犬牙三角旗,城门洞开,林启容亲率一彪人马杀了出来。 城楼上,石达开身穿九龙黄绸袍,头戴单龙双凤战盔,指挥城上数门大炮一齐发射,两边山上,炮子如雨点飞来,湘勇死伤不少,见形势不妙,曾国荃只得下令退兵。 西门曾国华的“华”字营也遭到强烈的抵挡。周国虞指挥的数千名周家军,憋足满腔怒火为周国贤报仇,战斗力猛增。 曾国荃和曾国华力战太平长毛,打了一场硬仗,苦战了半天,但还是败下阵来,他们只好带着东西两门溃败的人马回到竹林店。不久,彭玉麟、杨载福两路水师因为没有大船,也无功而回。 这一次进攻九江的大战,以湘军的失败而告终,湘勇伤亡不少,曾国藩心中十分焦急,半夜睡不着觉。Www.XSZWω8.ΝΕt 那晚深夜,朦胧的月色笼罩着江面。曾纪泽见父亲曾国藩的脸色不好,知道湘勇进攻九江的战事失利了,便上前对曾国藩说:“九江城有天堑之险,易守难攻,湘军水师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相隔,暂时又无法发挥战斗力,在江西双方实力势均力敌,是故在战略上,我们湘勇需要避开太平军的锋芒,最需要的是持久战!父亲不妨耐心地等待,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等石达开等人出城,一举歼灭之。” 曾国藩摇摇头,说:“九江城城固粮多,石逆岂会轻易出城?” 曾纪泽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听说朝廷正在调集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大军攻打天京,石达开必定会带人回去救援。而且,我最近读史书,发现逆贼洪秀全和明末的闯贼很像,日子久了,天京城内必定生变!我们湘勇只需休整备战,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尽管曾国藩觉得曾纪泽的分析有道理,但曾国藩对曾纪泽的分析不置可否,因为粮饷筹集不畅的问题,曾国藩一直想在江西速战速决,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因为曾国藩也不知道,朝廷对他要求给予自己巡抚实职和弹劾江西巡抚陈启迈的奏折会如何回应! 第二十章 咸丰与慈禧 曾国藩听了曾纪泽论持久战的战略分析,内心深以为然,毕竟九江北枕大江,城防牢固,外有长毛水师把守,内建堡垒,东南山上筑有炮台,东北有老鹳塘、白水港,西南有甘棠湖,西有龙开河,东南又多山,加上石达开和林启容都是贼中悍将,指挥数万守军,强攻湘勇肯定会损失惨重。但要是打持久战,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粮饷,朝廷一分钱不给,江西巡抚陈启迈不配合,这就是个大问题。 曾国藩叹了一口气,对曾纪泽说:“先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再做打算吧。” 夜已经深了,京城以北,距紫禁城四十里的圆明园灯火通明,面如黄土的咸丰皇帝在这里的上书房里批阅奏折,处理军国公务,不时咳嗽。 身旁的懿妃叶赫那拉氏,也就是聪明伶俐、善揣人意的慈禧站在咸丰的身后,她这时已经生下了皇长子爱新觉罗·载淳,颇得咸丰皇帝的喜爱,常伴左右。 那天,慈禧的头发,用一根玉簪盘在头上,上面别一朵红牡丹。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色泽很好的珍珠项链。她雍容的长袍拖到地上,脚上是一双绣花鞋,鞋底中央是四到六寸的木底,使她的身材,显得更加修长。 慈禧这人,长面、直鼻,一看就是旗人,她有一双鹰眼,眼神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威严。她的外貌在美人如云宫中虽不出众,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反而成了她的优势:不被人妒忌!所以她能在宫中左右逢源,还能让皇帝能主意到除了外貌之外的东西,比如她的聪明,她的毛笔字写得娟秀,咸丰皇帝很喜欢,经常自己写毛笔字写累了,就口授,让她代批奏章。【愛↑去△小↓說△網wqu】尛說Φ紋網 咸丰皇帝此时办公的地点不在紫禁城,而在圆明园。这是一座大型的皇家私人园林,兼有御苑和宫廷两种功能。自雍正帝始,圆明园便成为清朝历代皇帝的夏宫。这里的景观各异,宛若画境,而且礼节比紫禁城的要求疏简些,咸丰皇帝二十岁即位,还是一位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因为紫禁城里宫禁森严,必须恪守祖制,难以纵情声色,咸丰自幼体弱多病,素有咯血的痼疾。幸得御医指点迷津,说鹿血可治此病。所以圆明园里养了一百多头鹿,随用随取。他就以此为借口,他托言因疾颐养,每年刚过完新年就从紫禁城搬到圆明园住,到十二月才还宫。 咸丰皇帝看到了曾国藩的两封奏折,一封奏折是要求咸丰皇帝授予自己督抚实职,一封是弹劾江西巡抚陈启迈五桩罪的。 年轻的咸丰皇帝奕詝刚登上皇位那几年,还是很有雄心壮志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也很勤政,每天都有许多谕旨下达,其中不少是亲笔写的朱批、朱谕,不用军机大臣动手。也正因为如此,咸丰帝在上台后的八个月,便罢免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而曾国藩,正是穆彰阿的高徒。所以咸丰皇帝对曾国藩一直是半用半疑虑的。 咸丰皇帝把曾国藩的奏折交给慈禧,问道:“爱妃,这两件事你怎么看?” 八旗秀女选入宫中,由下至上分别为宫女、答应、常在、贵人、嫔、妃、贵妃、皇贵妃、皇后,层次等级极为森严。慈禧现在还只是妃子,虽然她有时候为咸丰出谋划策,但都是一些小事,慈禧感觉曾国藩提的这两件事,都是军国大事,她不便开口,因为清廷有祖宗之法,女子干涉军国大事乃是死罪。她现在的羽翼还远未丰满,便建议咸丰皇帝请信任的军机大臣来商议。 于是,倒霉的军机大臣、大学士祁隽藻半夜被请到了圆明园。 年近花甲的祁隽藻被从床上叫起来时,正搂着貌美如花的小妾在努力,见到咸丰皇帝时,还睡眼惺忪,心里颇为不爽。他一向不喜欢曾国藩,看了曾国藩的两封奏折,说:“曾国藩三番两次上书要实职,居心叵测。五年前,曾国藩不过是一在籍待郎,犹匹夫耳。现在这匹夫居闾里,一呼百应,恐非朝廷之福。” 咸丰皇帝问道:“祁大人,此话怎讲?” 祁隽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慢慢地说:“臣以为,现在曾国藩的勇丁已达二万,勇由将募,将听曾国藩之令。这两万人马,还在不断扩充中,这些湘勇已变成听令于曾国藩一人之令的军队。皇上想过没有,现在再授曾国藩巡抚之职,握有地方实权,后果将会如何?将来他若居心叵测,必定会比长毛更加难以对付!” 咸丰皇帝听了这话,半天没有说话,自他登基以来,内忧外患,无一日消停,所以力图用人行政一秉大公,无分于满汉,他知道,入关两百年了,满洲八旗尽是躺在祖先功劳薄上的纨绔子弟,官僚堕落,挽救王朝需要改变祖宗家法,输入新鲜血液,他才允许各地办团,赋予曾国藩等汉官军权,但这些团练壮大后,跟太平长毛一样,确实会威胁满人的统治,祁隽藻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他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沉默了半天,咸丰皇帝又开口问祁隽藻:“那曾国藩弹劾江西巡抚陈启迈的事呢?祁大人怎么看?” 祁隽藻回答说:“曾国藩和陈启迈既是同乡同年,又是同僚,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小事,就弹劾堂堂一省之巡抚,可见曾国藩这人要么为人很刻薄,要么就是想取而代之。” 祁隽藻这话,很不对咸丰皇帝的胃口。在咸丰皇帝心中,曾国藩这人,虽然脾气有点耿直,但还是大公无私的,更何况曾国藩刚刚收复了南康,祁隽藻黑他有点过头了,反而是过犹不及。 咸丰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祁隽藻这才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赶紧回家继续搂着小妾睡觉去了。 咸丰皇帝提起朱砂笔,准备在曾国藩的奏折上御批。这时,他突然停下了,问站在一旁的慈禧:“你不要有所顾虑,尽管开口,随便说说你的意见。” 慈禧这才开口,说:“曾国藩这人,素有名声在外,不至于假公济私。江西大战在即,曾国藩借机要督抚实职,皇上既不能马上就给,也不能明确不给,可以先拖着不办。他收复南康有功,皇上可先行嘉奖,也体现了朝廷对他的倚重。至于陈启迈,我看曾国藩所列罪状,条条属实,人证物证俱在,必须严惩!否则陈启迈和曾国藩过不去,鹬蚌相争,倒让长毛得利,湘勇无法在江西立稳脚跟。江西乃是我大清的粮仓,绝对不能丢,可革去陈启迈的巡抚之职。另外委派我旗人担当巡抚。” 咸丰皇帝听了慈禧这一番话,暗自称奇,他完全赞同慈禧的意见,便按照慈禧的话,批了曾国藩的奏折,将曾国藩报功的人都予以嘉奖,革去江西巡抚陈启迈的官职,委派蒙古镶黄旗的文俊去担任江西巡抚,圣旨六百里加急送往南昌! 曾国藩跪在香案前,聆听上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苦等而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谢恩后,怏怏不乐。 那晚,在书房里,昏暗的油灯上,火苗一闪一闪的,曾国藩坐在案桌前沉思,难道真的是皇上对自己有怀疑?如果是这样,那今后的结局就不会是封侯拜相,很可能是身首异处了。 曾纪泽安慰曾国藩说:“咸丰皇帝不肯给父亲督抚实职,乃是好事。历史上立大功、拥重兵的人遭忌被杀的事太多了,远的不讲,本朝的鳌拜、年羹尧就是例子。他们都是旗人,或为辅政大臣,或为国舅,在朝廷中盘根错节,党羽甚多,都逃不脱这个厄运,何况父亲只是一个汉族书生。我们不要那个虚名实职也罢,只管暗地扩充湘勇的实力。到时候,我们手里有枪有炮有人,很多事就由不得朝廷说了算!” “是啊,我们现在,还必须忍耐,打落牙齿和血吞,能忍的人才能担负大任啊。”曾国藩点点头说,他想起了恩师穆彰阿当初给他送来的字条。当年曾国藩指挥湘勇,大败太平军,一举收复武昌、汉阳,立下赫赫战功,时任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送给学生曾国藩这样一幅意味深长条,上书的,就是“好汉打脱牙和血吞”八个大字。 第二十一章 小将陈玉成 曾纪泽听曾国藩说:“打下牙齿和血吞”,点点头,对父亲曾国藩说:“朝廷虽然没有授予父亲督抚实职,但毕竟已经罢免了江西巡抚陈启迈,说明朝廷还是重视湘勇的。新任巡抚一定不敢再跟我们作对。” 曾国藩摇摇头,说:“或许我真是把世道人心看得太简单了。每一个官位都有自己的利益,换个人当巡抚,整个江西官场没有变,湘勇的处境未必会变好。不谈这个了,纪泽,你最近读书怎么样?在军营里也不要荒废了学业。” 曾纪泽回答说:“谨遵父亲教诲,孩儿每日睡前必读几页书,才睡得着。今晚夜已经深了,孩儿明天再来跟你汇报读书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曾纪泽去跟曾国藩禀安,顺便还带了几首近日的诗作,请曾国藩为他修改指正。 曾纪泽知道,历史上曾国藩每次给儿子曾纪泽写家书,信写得琐碎详尽,谈为人处世交朋友,谈身心道德修养,也谈到了作诗的事。他教给儿子读书的方法是: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除读四书五经外,还要读《史记》《汉书》《庄子》《韩子》之类。每次曾纪泽寄来的文章,他都仔细批阅后再寄回去。所以不敢糊弄曾国藩,就写了三首古诗。 当曾国藩读到儿子“拼将十万头颅血,誓把乾坤力挽回”这样豪迈而有气势的诗句时,有点吃惊,他原来一直认为儿子秉性气清,心胸淡泊,宜学陶渊明、孟浩然之诗。 曾国藩对曾纪泽说:“你的诗文最近有长进。文风貌似和以前也有变化。” 曾纪泽对曾国藩的反应早有准备,笑着说:“父亲曾教导,太公曾言‘男儿当以懦弱无刚为耻’,此为吾曾氏传家之训,儿谨记之。最近在军营中,对此感悟更深。是故诗赋文风大变。孩儿此前也跟父亲提过,孩儿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军人的料,恳请父亲支持。”小說中文網 曾国藩听了,没有说话,但内心已然表示赞许,重新考虑起曾纪泽这个儿子的教育和前途。 咸丰皇帝的两道圣旨,并没有改变湘勇在江西孤悬客位的局面,各府县还是听巡抚、两司的命令,并不买曾国藩这个兵部右侍郎的帐。 曾国华还派人来诉苦,说他的手下一哨长因公夜行,被新昌县当长毛拿获。曾国华拿着盖有“钦差兵部右侍郎关防”的公文去交涉,竟被新昌县令置之不理,还说以前的公文盖的都是“钦差兵部侍郎衔前礼部侍郎关防”,为何又变了,曾大人到底是个什么官?弄得曾国华又气又恼。到头来,曾国藩还得给新任江西巡抚文俊写信,要动用文俊的巡抚大印才能放了那个哨长。 文俊是个旗人,原来担任的是湖北藩司,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精通世故。咸丰帝接受曾国藩的参劾,罢免巡抚陈启迈和臬司恽光宸的官职,将文俊升为江西巡抚,原吉南赣道周玉衡升为了臬司,陆元烺依旧当他的藩司不变。 文俊刚到南昌上任,凭着他的官场经验和旗人特有的嗅觉,他知道朝廷对曾国藩的倚重非比一般,便想倾力结交。接到曾国藩的信,十分重视,马上下令放人,并且亲自将曾国华手下的那位哨长送到了南康,顺便拜访曾国藩,当面邀他搬到南昌去住:“曾大人对江西百姓劳苦功高,怎么能偏居南康?” “多谢文大人的美意。只是,眼下九江战事紧要,我需要统筹各路湘勇,实在是走不开。”曾国藩以九江战事吃紧为由谢绝了文俊的盛情邀请。 第一次和曾国藩见面,文俊就心中不悦,回到南昌。原吉南赣道周玉衡是陈启迈的亲信,他对陈启迈的被罢感到委屈,升为臬司后,他见文俊在曾国藩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颇为不满,估摸着文俊也不敢像陈启迈那样与曾国藩公开对立,便旁敲侧击,说:“文大人,江西乃是富庶之地,听说很多湘勇现在都在家乡购置田产。我们岂能让江西白花花的银子都落到湘勇的手中?” 文俊还想往上爬,他也需要银子打点京城里的关系,听了周玉衡的话,便下令在湘勇还没来得及设卡的地方,全都设上厘卡,在湘勇设卡的地方也加卡,百姓则更苦不堪言。 江西官场从司道到府县,都对曾国藩打长毛无功,收厘金起劲的做法不满,不少府县暗中怂恿人殴打湘勇卡丁,以便挤走他们,让自己的厘卡独霸地盘,这让曾纪泽也头疼不已,他意识到了什么是现实:官场的腐败无处不在,朝廷这艘破船,光修修补补个别的漏洞是没用的,早晚还得沉。不过,他也还需要忍耐,现在湘军虽多,但各自为营,曾国藩还没强大到能跟清廷抗衡的地步。 太平军方面,石达开下令林启容、白晖怀依然分别驻扎九江、湖口,让周国虞率兵驻梅家洲,罗大纲驻小池口,暂按兵不动,以逸待劳。 双方的实力相当,九江的战事出现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但越往后拖,湘勇在江西粮饷就告急了,处境越艰难,士气低落。 这时,石达开手下的下丞相陈玉成找到石达开,说自己有计策,可以大破江西的湘勇。 陈玉成貌甚秀美,长得是眉清目秀,眉宇间也有几分英气,颇为自负。他是广西藤县客家人,出生于1837年的贫农家庭,幼时父母双亡,依靠叔父生活,此时还只有二十岁。 不过,残酷的战场是世界上最好的军校——陈玉成十五岁时就随叔父陈承瑢参加了金田起义,他在童子军中表现极为出色,苦练一身好枪法,不久便当上了童子军的首领。十八岁的陈玉成在奇袭武昌的战斗中,表现勇敢,得到翼王石达开和燕王秦日纲的赏识,步步高升,此时在太平军将领中年纪虽小,却已经小有名气。 石达开的高级属将中,陈玉成是属于年纪最小的一批,他比陈玉成也就大六岁,故石达开称陈玉成为小兄弟。 见小将陈玉成胸有成竹的样子,石达开鼓励他说:“小兄弟有何想法?尽管开口。” “殿下,妖头曾国藩难以对付,他们在九江屯重兵,主将彭玉麟等人都在九江,就是想在九江与我们决战,我们不能上这个当。卑职听说,他的弟弟曾国华勇而无谋,曾国荃则骄而无能。我军不如派一支人马,翻越幕阜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义宁州。然后拿下新昌、万载、上高等县,乘机一鼓捣毁湘妖老巢南康。” “好,小兄弟有谋略!”石达开哈哈大笑,极为赞赏陈玉成这个主意,说:“军中无戏言!既然这建议是你提出来的,这功劳就属于你了。我给你五千人马够吗?” 陈玉成大声回答:“翼王殿下放心,翻阅幕阜山,发动奇袭兵不在多。我愿意立下军令状:只要三千人马,十天之内我必定拿下义宁!” 石达开点点头,说:“勇气可嘉!那你即可去准备吧。” 陈玉成大喜,他知道自己立大功的机会到了,回答道:“多谢翼王殿下!” 幕阜山古称天岳山,三国东吴名将太史慈拒刘表大军,扎营幕于山顶,遂改称幕阜山。幕阜山海拔1606米,为湘鄂赣三省边界最高峰,以山雄崖险著称。第二天一早,陈玉成就率领三千太平军浩浩荡荡上山,准备奇袭义宁州。 第二十二章 泽字营开战 暮色苍茫中,陈玉成率领三千太平军咬着牙翻过了奇险的幕阜山,半路上掉下山摔死的就有上百人,他们最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奇袭了义宁州。【愛↑去△小↓說△網wqu】 当晚三更,这批太平军犹如从天而降,松油的火把照亮了义宁古城的天空。义宁知府李昂国还在睡觉,听说长毛杀进了城里,慌慌张张披上官服,组织了不到五百人去抵抗。结果,他自己被陈玉成一个回马枪挑于马下,战死街头。wWW.xszWω㈧.йêt 在义宁,陈玉成在城里贴了公告,招募一些底层的年轻人当兵,迅速将自己的手下扩充到五千人,杀向新昌、万载。 两县当地的县令见贼势众,望风而逃,陈玉成的大军势如破竹,很快就杀到了瑞州。 瑞州城高,易守难攻,知府阙玉宽一边组织抵抗,一边派人急报南昌,江西巡抚文俊大惊,请手下飞马请曾国藩派湘勇援助瑞州。 曾国藩见湘勇后院起火,急忙调了周凤山率驻竹林店的五千人马,火速先往瑞州援助。 就在周凤山率兵赶赴瑞州的路上,翼王石达开悄悄率一支人马离开了九江,在江西天地会的大龙头周培春的配合下,重新攻占吉安,刚上任的按察使周玉衡及吉安知府陈宗元被俘。 石达开下令将他们斩首,还派人将他们的首级送往曾国藩的大营。 曾国藩大怒,下令将送首级的长毛鼻子和耳朵割掉,带信给石达开:“他日掘地三尺,也要取尔首级!” 石达开分兵两万在吉安府一带,随时可以率师北上进攻江西首府南昌。【愛↑去△小↓說△網wqu】 曾国藩不得不命令周凤山的五千人马赶回,来到离临江府五十里远的樟树镇集合,他自己和曾国华也率七千余人赶去驻营,留下曾国荃的吉字营在九江和林启容的大军对峙。 曾国华不明白曾国藩为何不再救瑞州,曾国藩说:“樟树镇西近瑞州、临州,东接抚州、建州,为赣江沿岸重镇,省城咽喉。石妖头兵力今集中在吉安府一带,料近日内必率师北上进犯南昌,水陆两军都必经樟树镇。我军在此安营扎寨,以逸待劳,必可取胜。” 曾国华问道:“那瑞州怎么办?” 曾国藩说:“纪泽已经带领‘泽’字营去战陈玉成了。” 泽字营再次开战,曾国华对曾纪泽的实力还是了解的,不过他觉得泽字营人数现在太少,说:“侄儿勇气可嘉。只是听说贼人号称上万,泽字营现在不到一千人,能行吗?” “长毛历来虚报人数,我看他们的主力部队还在九江和吉安府。”曾国藩回答说:“现在军务紧急,也只好如此了,希望我们能和石逆速战速决。” 为了和石达开一决雌雄,曾国藩又火速派人送信通知彭玉麟,让他率内湖水师出青岚湖,由武阳水过三江口镇,驶进赣江,南下到樟树镇集结,准备与石达开在樟树决一死战。 曾纪泽在收厘金的时候,也没放松对“泽”字营的训练,比如每天让“泽”字营的官兵一视同仁,都绑着沙袋跑十里地训练体能,优中选优,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训练,“泽”字营这支精锐,最后只剩下八百人左右,淘汰了将近一半。【愛↑去△小↓說△網wqu】他们一路急行军,赶到了瑞州城。 在瑞州府衙里,瑞州知府阙玉宽再次见到曾纪泽,问他:“不知曾公子带了多少人马?” 曾纪泽说:“八百。” 瑞州知府阙玉宽急得满头大汗,说:“根据我们的情报,长毛大约有五千人左右,领头的叫陈玉成。” 曾纪泽点点头,说:“陈玉成这个人,我知道,不可小视。即日起,瑞州的城防就交给我的泽字营了。大人你能调动多少人马?” 阙玉宽说:“加上当地的团练,大约能调动两千人左右。” 曾纪泽点点头,马上让阙玉宽集合队伍。然后,曾纪泽和阙玉宽、刘永福、苏慕白、苏慕莲一起上了瑞州鼓楼上视察敌情。 阙玉宽手指东北方向,对曾纪泽说:“曾公子,你看那些营地,都是长毛” 曾纪泽顺着阙玉宽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东北方向山坡上,人头攒动,一队队长毛兵披头散发,有的在做饭,有的在站岗,他们看起来很年轻,大刀长矛,在阳光下闪着白光,格外耀眼。 曾纪泽点点头,对阙玉宽说:“不足为虑,这次敌军,主要是陈玉成的童子军!从他们的兵灶来看,来的长毛不会少于五千,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说完,曾纪泽对身边的刘永福等人说:“刘永福带兵五百守东面,苏慕白带兵五百北面,苏慕莲带兵五百守西面,我带三百人守南面,其他炮兵骑兵步兵就位,相互援应!”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众人迅速就位,誓死保卫瑞州! 晌午时分,瑞州城上空阴云密布,长毛绵延数里,对瑞州城形成包围态势,并准备好了攻城云梯和火炮。陈玉成脸色铁青,骑着高头大马,拿着长枪巡视阵前。 陈玉成虽然年轻,但一向为人谨慎,用兵颇有战略战术,他把瑞州城外没来得及逃走的老百姓往瑞州城方向赶,以此羞辱和激怒瑞州守军,引诱他们离开坚城,从而给居高临下的太平军制造纵击的机会! 曾纪泽站在城楼上,听到太平军“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一些长毛像恶狼追赶疲乏的羊群,追逐前面几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这些人多是行动迟缓的老人、孩子、妇女,他们被长毛驱赶,人人惊慌哭喊,满脸绝望。 阙玉宽对曾纪泽说:“曾公子,城外众多老人和孩子还没入城,他们有一些是守城将士的家眷,长毛用心险恶,就是以此来动摇我们的军心!” 曾纪泽点点头,对刘永福交代了几句后,便下令打开南门,带“泽”字营三百人出城迎敌! 这三百人都是精锐,以火器见长。曾纪泽率他们在城南二里迎敌,背依城墙,布列枪阵,整备火器迎战。 入夏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近半个月,江西一带又刮起了热风。风像是从火炉中喷出似的,吹在人的皮肤上,如火燎炭烤般地难受。曾纪泽身后的士兵虽然满头大汗,挥汗如雨,但一个个聚精会神,绷紧肌肉和神经,听候曾纪泽的号令! 曾纪泽骑在一匹膘肥体壮的马上,那马鬃毛全白。他面对身后的湘勇说:“弟兄们,我们没有退路,想要活命,只有死战杀长毛!杀一个长毛奖银子五两,杀十个记一军功!” “杀长毛!” “杀光长毛!” 在中国儒家的社会等级制中,军人的地位十分低下。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因为传统社会中军人地位极其低下,这时候的人当兵,主要是为了军功和饷银,曾纪泽的话引发了湘勇的共鸣,他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杀长毛”,喊声震天! 陈玉成见曾纪泽率兵出城布阵,便下令城外的太平军也在原地列队备战,不再追赶前面的百姓。那些疲惫不堪的百姓捡回了一条命,热泪盈眶,一涌入瑞州城。他们进城后,瑞州城上的炮兵也准备就绪了! 刘永福根据曾纪泽的嘱咐,亲临城堞指挥,向下一挥令旗,凭堞大呼:“放!” 只听刘永福一声号令,瑞州城上炮兵便点燃了导火索,城上的火炮齐力攻打,“轰隆”、“轰隆”炸响! 顿时,瑞州城外土石俱扬,一片片的铅丸石雨,迎面横扫太平军。冲天的火光中,前面的长毛人马腾空,血肉模糊,很多长毛捂着头脸滚在地上凄厉惨叫。而瑞州城上的炮兵在城头不断跑动,往火炮里搬铅弹开炮。 这时,朝廷的火炮质量都不佳,一阵炮响之后,城上的火炮炮管发烫,便不能用了。 陈玉成见状,时机已到,他下令太平军的一千骑兵随他冲锋,冲向曾纪泽的洋枪队,他非常勇敢,一边骑马往前冲,一边回头喊:“兄弟们,杀!” “找死!”曾纪泽见陈玉成率人冲了过来,大声下令他身后的军士做好射击准备:“准备射击!打死匪首陈玉成者,赏白银五百两!” 第二十三章 太平军大撤退 陈玉成率领一千来个精干的太平军,朝曾纪泽的“泽”字营的阵地冲去。 不过,陈玉成知道洋枪的威力,他骑马冲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先让前面的人冲杀,去耗光湘军的子弹。 一大批送死的长毛们在一片喊“杀”声中到了新式洋枪的射程之内,曾纪泽大喝一声:“放!” 三十个使用德莱赛841针发枪的“泽”字营士兵镇定自若,他们熟练端起手中的火器,双眼紧盯前方开枪,黑乎乎的枪口不断冒着白烟。前面的太平军纷纷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 “兄弟们,不要怕,洋枪很快就会坏掉!”陈玉成对太平军说。 后面的太平军在陈玉成的指挥下继续一拥而上,而曾纪泽还改良了湘勇的火药,他的队伍基本上用的都是黑火药的子弹,威力几乎增加三倍。 在曾纪泽的指挥下,泽字营的三百枪手一排排上阵,陈玉成先前指挥的三百骑兵被打死了八成,还没有冲到城下。 陈玉成首次遭遇这种压倒性的失败,内心很愤怒,他下令一千步兵带着藤盾上场,准备牺牲掉一半也要掩杀过去。 但陈玉成没想到,“泽”字营的枪械和子弹,都是湘勇里最好的,也不容易坏,那些太平军的藤盾,基本上没有什么用。 天空的太阳火辣辣的,“砰砰砰”的枪声不停,整场血腥的战斗持续了一上午,陈玉成的太平军死伤一千五百多人,还是没能靠近瑞州城门半步。 陈玉成只好下令剩下的太平军就在城外扎营,但他们营地的条件十分艰苦。入夏以来,瑞州干旱,连常年行船的河,也因缺水而断了航。什么都是蔫蔫搭搭、半死不活的,连狗都懒得多叫一声,成天伸出舌头喘粗气。 曾纪泽和刘永福在城楼上察看陈玉成营地的地势,那里尽是起伏不定的黄土丘陵,山上的树木因为缺水枯干,似乎堆放了满山遇火即燃烧的干柴。 刘永福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主意,对曾纪泽说:“老弟,太平军营地的那片干树林,树木密集,是上天赐我们的有利条件。我们可以放火烧毁太平军的营地,重创他们!” “好,我们都想到一块了。”曾纪泽笑着回答:“刘大哥,只是我们需要派人过去纵火。” “这个不难。”刘永福说:“太平军里的人大多不认识我,我会说广西话,以前见过天地会的人,我带一帮人去冒充天地会的人,混入他们的营地。夜间纵火,看到信号兄弟就带人杀出去。” 曾纪泽担心刘永福的安危,说:“这主意好是好,不过刘大哥要万分小心。” 刘永福便带了二十来个年轻人,装扮成天地会的人,去投奔陈玉成的太平军。尐説φ呅蛧 陈玉成手下的先锋官陈三狗,也是广西人,他问刘永福的一些情况,刘永福都据实回答。 陈三狗又问刘永福:“你为什么要投太平军?” 刘永福回答说:“我十七岁那年,由于贫病交加,父母亲和叔父在几个月内相继病故。埋葬完几位老人,我已经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只好借了一间茅屋暂时落脚。当时我白天出去做工,换口饭吃,夜里回到茅屋栖身,日子过得极为穷困。有一天上山砍柴,累了就躺在山间的石板上午睡。睡梦中,忽然走来一位长髯老人对我说,我是虎将,应该反清,因为我是天地会首领陈近南之后。” “陈近南之后啊?”陈三狗笑着说:“那你一定熟悉天地会的规矩?” 刘永福便跟陈三狗谈起了天地会的一些规矩,大大小小共计三十六条,加上十大戒律。比如拜把子时,通常是一名执事红棍提上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叽里呱啦念了一通类似经文的东西。念毕,手起刀落,鸡头咔嚓一声被砍断,带着腥味的鸡血哗啦啦流到装有白酒的青花瓷碗里。各人把沾有鸡血的手指在口中一啜,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开始念洪门门规:“自入洪门之后,尔父母即我之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尔妻我之嫂,尔子我之侄,如有违背,五雷诛灭……如有捏造兄弟歪伦,谋害香主,行刺杀人者,死在万刀之下……士农工商,各执一艺,既入洪门,必以忠心义气为先,交结四海兄弟,日后起义,须同心协力,杀灭清朝,早保汨主回复,以报五祖火烧之仇,如遇事三心两意,避不出力,死在万刀之下。” 陈三狗见刘永福对天地会的门规这么熟悉,又派四个人试探了一下刘永福的功夫,确实不错,便说:“以后你就跟着混了,日后在战场上立了功,我向陈丞相推荐你。” 刘永福谢过陈三狗,还送给他一百两白银当见面礼。陈三狗放松了警惕,让刘永福晚上带人巡逻。 当天晚上,太平军营地里一声炮响,树林中窜出冲天的火苗。这些火龙斜着向树梢飞去,擦着树枝便燃烧起来,落下后,又燃烧地上的枯枝败叶。一刹那间,树林中烧起无数堆噼里啪啦的烈火,越烧越旺,浓烟升腾,火星四溅,把挤进林中的数千太平军,吓得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四处乱窜,除了被烧死的,被踩伤踩死的也不计其数。 这时,曾纪泽带领“泽”字营和瑞州城里的官军杀了出来,刘永福和苏慕白姐妹等人也加入了战斗。 陈玉成剩余的三千多人马,死伤无数,溃不成军,纷纷扔下武器,将身上背的东西丢下,夺路而逃。 曾纪泽和苏慕白两姐妹上前追赶逃走的陈玉成。 苏慕白的马快,追得紧,在陈玉成后面喊:“陈贼头,下马投降,可以饶你一死!” 小将陈玉成一手提枪,将另一只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抽,他胯下的白马发疯似地向九江方向的小路奔去。 苏慕白骑着一匹快马,也紧紧跟在后面。 曾纪泽怕苏慕白受伤,大声提醒苏慕白:“苏姑娘,千万不要靠得太近,小心陈贼的回马枪。” 苏慕白听了,便勒紧了马的缰绳,从镖袋里取出一支镖来,运足气力,向陈玉成的后背打去。 陈玉成听到飞镖的声响,将长枪向后一挥,只听得“哐当”一声,飞镖碰在飞枪头上,迸出一星火花,掉在了旁边的草丛中。 苏慕白见第一镖不中,迅速打出了第二镖,正中陈玉成的大腿,顿时鲜血顺着飞镖流了出来。 陈玉成中镖,竟咬着牙强忍疼痛,继续策马狂奔。跑了大约五六里地,这才逃出了湘勇的追杀,但他带出的三千太平军,竟无一人生还。 陈玉成跑到吉安府,见到翼王石达开,负荆请罪,将自己失败的经过详细地跟翼王石达开汇报,然后痛哭流涕,道:“翼王殿下,玉成该死!没想到瑞州城里又杀出了一批彪悍的湘勇。” 石达开上前扶起陈玉成,安慰他说:“小兄弟,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们和曾妖头打仗,也是互有胜负的!你要记住,越是失败,越要继续战斗,越挫越勇,你才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这次打败你的,是谁的湘勇?” “谨遵翼王殿下的教诲!”陈玉成擦了擦额头的血迹,说:“听说这帮湘勇是‘泽’字营,领头的正是曾妖头的儿子曾纪泽。” “曾纪泽?”石达开点点头,想了想,对陈玉成说:“那你这次败得并不冤枉,回去好好养伤吧。前段时间,从湖北到江西,一路连下我军六城的,就有泽字营。从今往后,太平军要对‘泽’字营多家关注!千万不要小瞧!” “谢过翼王殿下。不报此仇,我陈玉成誓不为人!”陈玉成说。 陈玉成的惨败,导致翼王石达开迅速拿下南康的计划泡汤,两军的实力还是不相上下,各自打了几场小仗,各有死伤和胜负,又进入相对峙的状态。 不久,清军的将领向荣,率江南大营的精兵开始围攻天京,洪秀全急忙下诏让西征军回救天京。 石达开奉天王洪秀全之命,率部出走江西,取道皖南返回天京解围,一夜之间,石达开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部撤离江西,剩下林启容的一万七千多名太平军困在九江! 曾国藩觉得,自己攻破九江的机会来了,立即调兵遣将,抓紧围攻九江。 第二十四章 曾国藩的难题 曾纪泽的“泽”字营大破了陈玉成的太平军,石达开率领的三万主力大军又全部安全撤离了江西,曾国藩大喜,原来以为湘勇可以很快攻下九江,但没想到,林启容率领的一万七千多名太平军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愛↑去△小↓說△網wqu】 林启容也是太平军的名将,原来湘军将领塔齐布曾经在岳州城陵矶之战中,杀死了太平天国骁将曾天养,威震天下,号称“湘军第一猛将”,在九江城下驻扎很久,多次进攻,但没有一点收获,反而损失了不少人马,结果,塔齐布由于积劳成疾,加上心中有怨恨,在九江城下吐血而亡。从此之后林启容的威名,震动清廷。 石达开的大军退出江西之后,曾国藩马上组织湘勇反扑,再次围困了九江,当时江西战场太平军还有一位主将,是石达开的岳父黄玉琨,兵马很少,仓促之间也不能救援。九江基本上是一座孤城。但林启容选择了继续率军留守九江。为了加固防守,他还在小池口建筑新城,水路配合,炮台之间连接紧密,这让九江的防守,如铜墙铁壁。 曾国藩命人轮番攻击了一个月,毫不战果。彭玉麟献了掘濠引江水淹九江城之计。曾国藩觉得掘濠引长江水断绝城内城外联系,将林启容困死在城内的计策最为稳当可行,便指令大将李续宾遵行。 但又挖了半个月沟壕,并无成效。掘濠的兵勇反而很多被太平军射杀在濠边,濠沟未成,湘勇倒是死了数百人。 曾国藩一筹莫展,就在这时,他又收到一份兵部火票,心里凉了半截:兵部火票递的是军机大臣的字寄,抄录关于上海厘金的上谕,因曾国藩奏请在上海抽取厘金,接济江西军饷,结果没获准,因为遭到两江总督怡良的断然拒绝,怡良认为上海的厘金只能为江苏所用。【愛↑去△小↓說△網wqu】 曾国藩再次领会到,自己真要办成事,非得要有督抚实权不可!随便在哪个省当个巡抚,都能供应二万湘勇,但现在湘勇的饷银又被花得差不多了。 就在湘勇缺粮饷之时,郭嵩焘从杭州运盐回来了。他一回到南康,就来找曾国藩了, 几个月的劳累奔波,郭嵩焘显然黑瘦多了。曾国藩一见到郭嵩焘,寒暄几句后,连忙问:“怎么样,运了多少官盐回来?” “事情没办好。”郭嵩焘满脸倦容,“我们要八万,但是只运回了三万官盐。” “三万已经不错了,你为湘勇立了大功,怎说没办好呢?”曾国藩问道。 “涤帅,现在世道人心真是都坏了。国家遭难,本应共拯危难,现在官员却各自顾自己的生死。”郭嵩焘回答说:“我一到浙江,就去找了巡抚何桂清,他先推说浙江也受长毛蹂躏了,不能承担八万军饷的义务。幸而不久户部下来了公文,他才拨付了三万。” 曾国藩叹了一口气,说:“三万就三万吧,赶紧都卖了,救急用。湘勇现在连抚恤银都快发不出来了,这样下去,谁还愿意为我们卖命?” 郭嵩焘摇摇头,说:“这些官盐有问题,因为是封好的官盐,我没有打开细察,好容易运进江西,在玉山解开几包准备食用时,发现盐里掺了观音土。一包盐一百斤,至少有三十斤观音土。” “这帮见利忘义的盐官!”曾国藩气得脱口骂道。 “这倒也罢了。”郭嵩焘继续对曾国藩说:“我们将盐重新提炼,原来打算每包盐售价二十五两银子,除去成本和各项开支外,在广信一带出售,每包还可赚四两多。谁知现在江西私盐泛滥,每包盐只能卖到十五两,几乎赚不到钱。” “朝廷三令五申严禁私盐,江西地方官员为何没有堵住?我这就去找文俊。”曾国藩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江西的州县,不是你这个兵部侍郎所能管得了的。我打听了一下,走私盐是江西州县官吏的一大财路,他们会真正地禁止吗?”郭嵩焘走到曾国藩身边,说,“有人说,藩司陆元烺、署理盐法道南昌知府史致谔,就是最大的走私犯。大清怕真的要奔溃了。不是毁在长毛手里,而是毁在自己人手里。” “筠仙,你有确凿根据吗?”曾国藩转过脸,道:“有证据的话,我这就去找江西巡抚文俊,将这帮不法之徒都抓起来杀掉。” 郭嵩焘摇摇头,说:“这种事他们怎么会留下证据呢?打死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苦于没有证据,曾国藩很愤怒,但是让他更愤怒的还在后面发生的事:为了筹军饷,在刑部侍郎黄赞汤的帮助下,曾国藩又向朝廷申请了一千张空白部照(执照),用来“捐生”。也就是说,当时清代如果一个人读书不行,但是家里有钱,那就可以捐一个出身,这就叫捐生。办理捐生成功,朝廷会发一个执照。这种执照,江西的省级政府也有的,具有同等效力。 文俊到了江西之后,江西一些地方官竟然不承认湘军出来的执照,说是假的,甚至在验看执照的时候,派官兵将执照撕毁,这么一来,大家便传开来,说湘军那个执照要不得,不要把钱捐给湘军,不要捐给曾国藩。这么一来,就败坏了湘军的名声,也断了湘军的财源。 而设卡收厘金,也正如曾纪泽所说,是涸泽而渔的手段。加上地方官也加收厘金,到江西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少,厘金也越来越少,湘勇的饷银也越来越少。 曾国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亲自从南康赶赴南昌去见江西巡抚文俊,找他谈谈。一见面,曾国藩就怒了,提醒文俊说:“湘勇奉朝廷之命在江西清剿长毛,曾某也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在赣督办军务,如若没有粮饷,坏了朝廷大事,文大人可别忘了江西前任巡抚陈启迈的下场。” 见曾国藩怒气冲冲的样子,话也说到了威胁的份上,江西巡抚文俊一脸无奈,皮笑肉不笑地对曾国藩诉苦,说:“曾大人,实在不是文某像陈启迈那样事事针对湘勇,我对曾大人的为人和能力,佩服有加。但每一个朝廷官员,各方职责不同,有所为,有所不为,文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江西巡抚不能仅为了湘军,而去破坏一省的财政调度,江西也实在拿不出太多资源去支援湘勇。拨付足额的军饷,非文某不愿也,势有所不能也。江西省本就受了长毛很大的侵扰,难民需要安置,城守需要加固,而各府各县财政吃紧,本省训练军队所需经费也不少。作为一个巡抚,面对这么个烂摊子,文某早已焦头烂额,如若不是皇恩浩荡,文某人早就不愿在这个位子上烦心劳力了。” 文俊这一番话,竟然说得曾国藩哑口无言,他只好让文俊赶紧想办法给湘勇筹钱。 文俊也表面上痛快答应了,说十日之内,必送一万两银子到南康的湘军大营,但“下不为例”。 曾国藩只好就此回了南康,在书房中闷闷不乐。 那晚,曾纪泽前来问安,见父亲又愁眉苦脸,问清了缘由,说:“有些话,孩儿就直言不讳吧!不对的地方,请父亲切勿怪罪。” 曾国藩最近对曾纪泽很是欣赏,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说:“纪泽,旁观者清,但说无妨。” 曾纪泽说:“石达开确实是个大将之才,他这次虚晃一枪,进攻南康,结果三万大军全部从安徽安全撤退了,我估计江南大营会岌岌可危。父亲以后对他要多加防范。” 曾国藩点点头,说:“石逆用兵,确实叵测。我们湘勇已经吃过不少亏。” “对付这样强劲的对手,我们必须和地方官员同心协力。”曾纪泽又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是要联络好江西的地方文武官员,当妥协处则妥协。孩儿最近读史记,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道德的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却很骨感,如果只讲道德而不讲利益,则一事难成!我看如父亲一样不求名利的道德君子,天下少有,我们不能苛求其他官员也和你一样,这样费力不讨好,反招怨敌,弄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一事无成。” “你说的两点确有道理,不过湘军自成立以来,就以捍卫孔孟的仁义道德为己任,如果我们妥协,我们拿什么来安身立命?”曾国藩想起江西局面的困危,说:“让为父再安静想想。” “父亲大人深思。”曾纪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两万湘勇没有足够的军饷,别说攻下九江,就是在江西自保也会成问题。孩儿最近读《道德经》,总是在想,人心叵测,其实还是利益作怪,天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有自己的宗族,自私恐怕是人的本性。如果天下人先讲合法的利益,再讲道德,未必会天下大乱。” 曾国藩的思想,还是传统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套,他对曾纪泽的这番话大为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第二十五章 韦昌辉的杀心 (~~二更求收藏推荐支持~~) 早在咸丰六年二月,太平天国控制的镇江,被清军江北大营的绿营重兵围攻,十分危急。 清廷为了阻击太平军北进,早在咸丰三年,就在长江北面的扬州建立了军营,兵力为钦差托明阿率领的一万人,这是清军里极少数还能战斗的旗军,武器也比较先进,火炮洋枪一应俱全。而钦差大臣向荣也领一万精锐,在南京城东孝陵卫驻扎,号称江南大营,离太平军的都城南京近在咫尺。 燕王秦日纲奉了东王杨秀清的命令,率领陈玉成、李秀成、陈仕章、涂振兴、周胜坤5个丞相一起出兵两万救援镇江,这是太平军极精锐的一支主力部队,他们浴血奋战,在两个半月时间内,就解了镇江之围,并攻破扬州,击败清朝江北大营的大军,杀死了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回到天京城外东北方向的燕子矶、观音门一带待命。 好久没打赢仗的秦日纲,原本以为自己大战七十余天,率兵击溃清军的江北大营,为天国里下了汗马功劳,天王洪秀全应该会在天王府嘉奖自己。他的部下长期作战,兵困马乏,也需要进天京城修整。 但没想到,秦日纲等来的结果,是杨秀清根本不让他们进城,还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和兼程赶来的石达开部配合,夹攻清军主力江南大营。 陈玉成就是奉命去江西告知石达开搬兵,回攻江南大营,被曾纪泽的“泽”字营击溃。石达开没有惩罚陈玉成,而是虚晃一枪,让曾国藩以为太平军集合要攻南康和南昌,然后率陈玉成部和三万多名太平军主力半夜全身而退,星夜兼程出了江西,借道安徽开往天京(南京),和秦日纲的大军一起攻击在南京城东孝陵卫驻扎的江南大营的清军。 当晚,南京城外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一轮朦胧的月亮暗淡无光,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秦日纲接到东王府的“谕旨”,不让他们进城,他有点闷闷不乐,独自一人喝酒解忧。 喝了一大壶酒之后,秦日纲的大营里,来了一位神秘的访客——北王韦昌辉。 韦昌辉那天是乔装出行,一身黑衣,戴了一顶宽毡帽,遮住了大半个脸,只有一双眼睛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秦日纲有点醉眼朦胧,揉了揉眼睛,才确认了韦昌辉的身份。 韦昌辉对秦日纲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秦日纲的酒醒了大半。 韦昌辉走到秦日纲的身边,耳语:“你知道东王杨秀清为什么不让你进城吗?天王有危险!” 韦昌辉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绝对吐字清晰,这话的分量很重,像一道闪电击中了秦日纲的神经,他浑身发抖战栗,喘不过气起来! 三十五岁的秦日纲出身卑微,本名秦日昌,因避北王韦昌辉讳而改名日纲。他家境贫穷,不识字,刚开始以做豆腐谋生,后来到广西贵县龙山挖矿,到了三十岁还没钱娶媳妇。他个头不高,是一个头脑简单、耿直忠厚的“一根筋”人物,后来他跟着洪秀全一起造反,被封为顶天侯,成为第一个封侯者,还娶了八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夜夜笙歌,终于过上了正常男人的生活。 太平天国首先起义的八个人中,秦日纲排名第七。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先后战死,他现在成了太平天国的第五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 可以说,秦日纲的一切,都是天王洪秀全给的。他跟洪秀全一家的关系紧密。每逢天王洪秀全祭天时,他和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都要随天王登上天王宫殿前高二丈五的“天父台”,秦日纲原本没资格,但本来必不可少的主角幼天王年纪小,他就充当幼天王的“坐骑”,把幼主背上台去。 听北王韦昌辉说“天王有危险”,对天国忠心耿耿的秦日纲连忙问:“天王怎么了?谁这么大胆,敢害天王?” 韦昌辉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天王和幼主都被东王杨秀清软禁了,已经很久没露面了。我最近也没见过天王,不知道他的死活。不过,我刚接到佐天侯天官正丞相陈承镕的密信,说天王已经写下了血诏,让我联络忠于天王的将领,率兵进京铲除杨秀清及其同党。”wWW.xszWω㈧.йêt 说完,韦昌辉交给秦日纲一封信:“你看,这是陈承镕给我写的信。” 接信时,秦日纲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见韦昌辉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也绝无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便接过信,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有陈承镕的印章,但里面写了什么内容,他不知道,他老实对韦昌辉说:“我没读过书,不识字。” 韦昌辉说:“我知道你是忠于天王的。而且,你应该知道,陈承镕这人很仗义,对天王也是忠心不二的,不会欺骗你我。何况,在牧马人事件中,他曾替你求过情,他现在也有危险。” 秦日纲和陈承镕关系不错,是好哥们。陈承镕一开始就当上洪秀全的亲身侍卫官,不久即成为天国朝政的总管,承上可面见东王、乃至天王,启下可传令天京内外各部属。特别是天京附近,朝堂上下,他也有权实际行施号令。 在那一次“燕王秦日纲牧马人事件”中,东王杨秀清有位“同庚叔”(结拜兄弟的叔叔),从燕王秦日纲的王府门前路过,秦日纲王手下一名马夫正坐在王府门口发愣,看见“同庚叔”没有及时站起来行礼。“同庚叔”大怒,当场抽了马夫200鞭子,并闯进王府,让秦日纲处罚马夫。 欺负人欺负到自己家里了,秦日纲不搭理“同庚叔”。这位东王杨秀清的“同庚叔”竟然扭送马夫到刑部,要求刑部严惩马夫。 刑部官员正是翼王石达开的岳父黄玉崑,他为人正直,觉得严惩马夫没有法律依据,何况你已经抽了人家200鞭子,劝“同庚叔”就这么算了吧。 “同庚叔”不依不饶,仗着自己的后台是杨秀清,一脚踢倒了刑部大堂公案,然后找东王杨秀清告状去了。 杨秀清闻讯,坚决支持自己的“同庚叔”,命令翼王石达开先把黄玉崑抓起来查办。 黄玉崑是石达开的岳父,杨秀清让石达开去抓自己的岳父,纯粹是在为难石达开。黄玉崑不愿让女婿为难,主动上书提出辞职。燕王秦日纲也上书天王提出辞职。 这事本来与陈承瑢没关系,不过陈承瑢和秦日纲是好兄弟,为了哥们义气,陈承瑢也和秦日纲一起上书,表示也要辞职。这下把杨秀清惹火了。 杨秀清命令北王韦昌辉将秦日纲重打100杖,陈承瑢200杖,石达开的岳父黄玉崑不仅被打300杖,还被革去爵位,关押起来。 燕王府那个倒霉的马夫,则被以五马分尸的酷刑处死。 黄玉崑羞愧难当,趁人不备跳水自杀,所幸被人救起,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差一点死去。翼王石达开也敢怒不敢言,他对动则“天父下凡”的东王杨秀清也是又恨又怕,因为连天王洪秀全也奈何不了东王杨秀清。 因为这次的事件,燕王秦日纲,翼王石达开、陈承瑢都对东王杨秀清“积怨于心,口顺而心怒。” 韦昌辉旧事重提,秦日纲对东王杨秀清的怨恨更深了,他相信了韦昌辉的话。 秦日纲不知道,除了燕王秦日纲,翼王石达开,北王韦昌辉是被杨秀清欺压的最恨的一个。韦昌辉的亲哥哥因为一处房产,和杨秀清小妾的哥哥起了争执。韦昌辉不仅曾被杨秀清重打400杖,他的亲哥哥也被杨秀清刚逼死。 秦日纲完全相信东王杨秀清敢对天王洪秀全不利,因为在三年前的十一月二十日,,他亲眼见到杨秀清借天父名义打了洪秀全屁股。洪秀全自称是天父之次子,杨秀清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他总揽天国世俗的军政大权,而在于他的一个非凡身份——天父在凡间的唯一传话人。借助这个身份,杨秀清控制着整个太平天国的权力与政治,可以任性玩弄天国里的任何人,包括天王洪秀全。 秦日纲很怕自己又会一无所有,他不想自己再回到那些永不见天日的煤矿里,他也回不去了,便咬着牙问韦昌辉:“天王有难,我能做些什么?马上带兵杀进天京城里吗?” 韦昌辉摇摇头,低声说:“滋事体大,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东王的耳目,我们要和陈承镕周密谋划。” 秦日纲说:“那我该怎么办?” 韦昌辉说:“你先按照原定计划率军去进攻清军江南大营,然后等我们在天京策划好了,你再秘密回来,进京诛杀杨秀清。天京城内有很多兄弟早就对东王的飞扬跋扈不满了。不过,此次清君侧,我们要小心再小心,一旦失败,我们恐怕都要被东王诛九族。” 秦日纲咬牙切齿地说:“哼,这一次我们斩草除根!先灭了杨秀清的九族!” “好,秦兄弟,我就知道你对天王忠心耿耿。为了不让杨秀清起疑心,你先带人去攻江南大营,等我消息再动手。”得到秦日纲的支持,韦昌辉内心澎湃,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杀杨秀清的好机会! 就是因为杨秀清的存在,使他这个太平天国曾经的五号人物,现在的三号人物,活得像狗一样没有尊严。 当年韦昌辉尽献家财,率全家参加了太平天国起义,在一路腥风血雨中爬到了北王的高位,却还要在天京提心吊胆,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他感到莫大的屈辱,无数次对杨秀清起了杀心,在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手提杨秀清这王八蛋人头的场景。 这一天,韦昌辉等了很久很久了!杨秀清是什么狗屁的“天父下凡”,别人不知道,他韦昌辉作为“天父”的第五子,还能不知道?在韦昌辉眼里,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一想到杨秀清口吐白沫翻白眼装神弄鬼的样子,他就想拿起刀子在杨秀清的身上捅几个窟窿,让他真正去见天父! 那一晚下半夜,天京城上空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回到天京北王府,韦昌辉面色铁青,在自己的哥哥牌位前,想起小时候哥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爱护,想起两兄弟一起在家乡的清河里洗澡打水仗的快乐时光,想起他哥哥在刑场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喃喃自语:“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除掉杨秀清这杂碎!我一定也将他五马分尸,让他也知道什么叫痛苦的绝望!不,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剁成肉块,让他的家人也受尽折磨而死!杀杀杀!我要杀光天京城里姓杨的人!” 第二十六章 江南大营崩溃 燕王秦日纲率领的两万太平军精锐,战斗力不差,短短两个多月时间,横扫清军的江北大营,将江北120余座清军大营一举拔掉,清军江北大营的一万精锐土崩瓦解。丞相李秀成还率领太平军攻下了繁华的扬州府,生擒清扬州知府世焜。 两万太平军横扫清军江北大营的辉煌战绩,让烧炭工出身的东王杨秀清感觉自己是个军事天才,他意识到了清军战斗力的低下,什么大营都是纸老虎,于是,杨秀清下决心用重兵拔掉江南大营这颗清廷的虎牙。 和驻扎在扬州的江北大营相比,江南大营驻扎在南京孝陵卫,这一万清军离天京实在太近了,在紫金山南麓居高临下,天京城里有什么进出都看得一清二楚,三年来搞得杨秀清有时候和妃子们搞事都不省心。有时,他做梦都梦见清军江南大营的骑兵杀进天京城了,整个东王府鲜血淋漓。 整个南京城的血腥味太重,让杨秀清有时睡不好觉。在太平军杀到南京城里的满城时,满城内的两万满族男人并未拿起武器反抗,反而跪地求饶。杨秀清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下令太平军像宰杀牲畜一样砍下他们的头颅,然后杀了他们的妻子和儿女,还抢了他们的美丽女人充当妃子。 为了彻底打败满清的江南大营,杨秀清将翼王石达开的三万西征主力太平军也调回,他要一举摧毁清军对天京的威胁。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政权的首都附近,就会有敌军扎营的。这是太平天国的耻辱。 这一次,杨秀清的诏令措辞严厉,下令翼王石达开和燕王秦日纲率领各部人马横扫江南大营,不仅要击败清军,而且要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一个不剩,让清军从此再也不敢窥探天京。 此时,无论是远在北京的咸丰皇帝,还是钦差大臣、江南大营主帅向荣,都对清军存在了三年多的江北大营突然奔溃感到极为震惊和恐慌,手忙脚乱做了一些亡羊补牢的部署。 咸丰皇帝发布上谕,到内蒙古各盟挑选精锐骑兵,以备秋天南下攻贼。 向荣用自己手下的头号悍将、江南提督张国梁替换邓绍良主持镇江军务。 向荣和张国梁,并非无能之辈,而是久经沙场的悍将。 向荣,字欣然,四川大宁人,寄籍甘肃固原,他是在西北彪悍的民风中成长起来的猛将。 至于张国梁,那也是能征善战的大将,别的不说,他手下有一名都司,叫冯子材!没错,就是后来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冯子材,他童年生活过得十分艰辛,丧父母,与祖母、兄长相依为命,只上了两个月的学便辍学,随人贩盐、做木工、捕鱼摸虾,朝不保夕。流浪街头的冯子材操刀使剑,练就一身好武艺。树旗反清的广东天地会领袖刘八,率部众万余人进攻博白,冯子材趁机投奔这支队伍。但刘八进攻博白失败,冯子材拉出部众千人,投降知县游长龄,并被改编为“常胜”勇营,积极参加镇压粤桂边界的长毛,积军功擢升至千总。后随广西提督向荣镇压太平军起义,隶属向荣在南京城外孝陵卫建立的“江南大营“。 从1851年到1856年的六年时间里,向荣和张国梁一直率领绿营里最精锐的营兵投入广西清剿,并一路追杀太平军到南京,屡保危城,救过桂林、长沙的急。 向荣计划利用清军的水师优势,还有在江北的友军将太平军主力控制在江北,然后自己集中优势兵力攻破镇江城。 这个作战计划起初很顺利,在江北,张国梁部也先后大战收复了浦口、江浦,逼近了镇江。 但向荣没想到,杨秀清将翼王石达开的西征军也调了回来。 石达开率领三万太平军势如破竹,他这次用兵稳准狠,其中一路直捣江南大营的总粮台所在地宁国府,大败守军,导致宁国府岌岌可危。 向荣只好将张国梁部调回援助宁国府。此刻张国梁部刚在浦口、江浦大战了太平军,疲惫不堪。 石达开一鼓作气,攻下了宁国府、太平府,继续进攻江南大营的南秣陵关一带。 向荣分兵四出,此时的江南大营存兵不满5000人,而且多是疲惫之师。 为分散清军,石达开还采取声东击西战法,分兵攻取东进苏州、常州的要道溧水镇。 向荣闻讯,又急派总兵张国梁往救,江南大营兵力更加空虚,东王杨秀清抓住战机,即令秦日纲会石达开部一起荡平江南大营。 于是,秦日纲率领部众由燕子矶移营仙鹤门,天京太平军一队数千人越过龙脖子,另一队七八千人自神策门、太平门出城,占据大小水关及冯家边一带,对清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向荣急派副将王浚率2000人前往仙鹤门防堵,这两千人马几乎是去送死。 石达开率部赶到尧化门,仙鹤门一带,筑垒数十处,前锋抵达紫金山东黄马群,切断江南大营与仙鹤门之间的联系。 向荣见大营危在旦夕,急令张国梁由溧水星夜赶回,并从丹阳、秣陵关等处调兵回援。 石达开、秦日纲派四五千人急攻仙鹤门王浚营盘,稍后出兵数千包抄,激战至晚,大败这两千清军。清军这一路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是日,张国梁率一千二百人赶回大营,连夜在青马群筑营,欲堵太平军西攻之路。 石达开率领太平军十数路猛攻青马群。与此同时,杨秀清派兵数千出通济等门,直扑七桥瓮。尛說Φ紋網 向荣亲率一千二百人自孝陵卫大营往援,做南逃准备。 午后,秦日纲分军四五千人,自灵谷寺翻紫金山攻破清军马队营盘,直逼孝陵卫;洪武、朝阳门太平军分路出击,攻破孝陵卫附近清营二十余座。 接着各路太平军合攻孝陵卫,鏖战数时,攻破向荣大营,毙清军千余人。 向荣、张国梁等连夜败走淳化镇,又经句容逃往丹阳。 至此,威胁天京达三年之久的江南大营,亦被太平军攻破,东王杨秀清的威望在太平天国中达到了顶点,历史证明,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让杨秀清产生了幻觉,觉得自己就是“天父下凡”,其他人都是草包,包括还在天王府日日笙歌和嘿咻的天王洪秀全。 此时,燕王秦日纲率领的两万大军,已经在外连续作战四个多月,人马早已疲惫不堪,他向杨秀清申请回城休整。 杨秀清却下了一道严令:“追杀江南大营残部,不许回城!” 秦日纲很愤怒,但高高的南京城墙就在眼前,他却进不去。守城的太平军只听从东王的号令,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开门。 秦日纲只得率兵追击向荣的败军,并很快攻下句容,进兵到丹阳城外的五里铺。 此时的钦差大臣向荣,已经年过六十开外,精力已非往日可比。从前出队打仗,他总是亲临前线督阵,现在老病交侵,气已衰,步履艰难,不能骑马。江南大营奔溃,他率兵败退丹阳,愧愤交加,自谓英名扫地,老病交加,卧床不起。 对前敌军事和个人前途,江南大营的主帅向荣显然已十分悲观。不久,向荣伤病复发,在丹阳去世。 对向荣来说,他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死了,是好事。他的人死了,一了百了,远在北京的咸丰皇帝不仅撤销生前一切处分,还以“忠勤”、“虽未恢复坚城,数年保障苏常尽心竭力”为由追谥“忠武”,专祠祭祀,赠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 主帅突然死去,丹阳城的危机也并未过去。张国梁是降将,功劳虽多但资历浅薄,是不便挂帅的,而资历足够的福兴即将被调走,又和张国梁等不睦,清廷只好让远在苏州的两江总督怡良暂署钦差大臣,并让刚被提拔为江南提督、远在安徽临淮关的和春兼程赴丹阳接任主帅。 谁也没想到的是,咸丰六年七月十三日,也就是向荣死后第四天,城外的太平军忽然撤了个干干净净。 清军很快发现,“长毛”是去攻打金坛了,此时金坛城里除了团练,就只有不久前从丹阳派去的李鸿勋部七百多人,情况危急。 清军急忙从丹阳、溧阳等地调遣援军约七千人赶赴金坛,跟长毛再次大战。 不久,金坛之战打响,人多势众的太平军初战告捷,金坛城东、西、北三面都被围困,各路援军无法靠近。 张国梁急眼了,带着冯子材等大将亲赴金坛督战,并令各路清军抓紧增援。 太平军穴地攻城,轰塌金坛西门城墙三丈余,不料李鸿勋早有防备,在城内添筑“偃月垒”,太平军扑城无功而返。 就这样,金坛之战打了二十多天,双方伤亡十分惨烈,城防摇摇欲坠。奇怪的是,几天后,“长毛贼”居然又解围撤退了,金坛城外太平军忽然悄无声息地连夜拔营撤走,因为这时,燕王秦日纲接到了北王韦昌辉的密信:“对东王杨秀清动手的机会到了!” 当时,东王还以西线战事紧急为由,调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回江西前线督师,只剩下天王和东王留在天京。 远在江西南康的曾国藩收到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都被长毛攻破的战报,满脸的焦虑,为江浙一带的安危忧心。 在书房,曾国藩和众将商议完战事,对曾纪泽说:“一旦富庶的江南有失,恐怕朝廷危矣。“ ”破了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杨秀清现在功高震主,而且据说这人本来就飞扬跋扈,未必会有好下场!“曾纪泽却一点也不担心,他对曾国藩说:“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被破,天下能和长毛一战的军队,就只有我们湘军了。这正是我们发展壮大的好时机!我们不妨乘此机会,攻下江西和安徽的长毛据点。” 曾国藩点点头,看了看挂在书房墙上的军事地图,深邃的目光投向了江西的九江和安徽的安庆,只要湘军拿下这两座坚城,长毛在长江中游的据点就可以一举端掉。 第二十七章 天京大杀戮(1) 继燕王秦日纲扫平清军的江北大营之后,翼王石达开又大破清军的江南大营,清军在南京附近存在了三年的军事力量,几乎被燕王秦日纲和翼王石达开消灭殆尽。这一场正面战场的巨大胜利,运筹帷幄的太平天国最高指挥官杨秀清功不可没。 太平军胜利的消息最先传到了东王府,让在南京城里运筹帷幄的杨秀清,这个烧炭工出身的贫农,差一点自己就相信了自己真是“天父下凡”,战神附身于己。 这辉煌的胜利在南京城传开后,天国上下对这位实际执掌太平天国军政实权的东王和军师更是顶礼膜拜,《天情道理书》说东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在翼王韦昌辉等人的运作下,这本拍杨秀清马屁的小册子,在南京城里很快几乎人手一本。 杨秀清自己也觉得,这场胜利太大了,天王洪秀全应该要大大嘉奖自己。 但杨秀清想,天王洪秀全该拿什么来奖赏自己呢?东王杨秀清和明末大太监魏忠贤一样,已经是九千岁了。他的东王府,虽然比不上天王府那样气派,但这里古木遮天,堂宇阔深,园沼秀丽,尤以湖石闻名遐迩,既融入了苏州园林的精致秀美,又有北方园林的大气开阔,原来被称为“金陵第一园”。而这时东王杨秀清打府里出门来,“开路要用龙灯一条,计三十六节,以钲鼓随之,其次则绿边黄心金字衔牌二十对”。 至于女人,天王洪秀全有八十八位后妃,他杨秀清也有六十六位妻妾。杨秀清更炫耀的是,太平天国的女科状元傅善祥,也被他弄进了东王府当门面。傅善祥出生于书香世家,比洪秀全后宫里那些大字不识的无才有德的土包子要好玩得多。 在1853年春末,洪秀全颁布诏书开甲取士,破天荒增加“女科”,当时参加科考的男女士子六百多人,试题一样,均为“太平天国天父天兄天王为真皇帝制策”。傅善祥顷刻间挥笔而就,洋洋洒洒一万有余字,东王杨秀清也为这篇才华横溢的文章所折服:“三皇不足为皇,五帝不足为帝,惟我皇帝,乃真皇帝……”,这种水平的文章,对杨秀清洪秀全来说已经是好文章了,杨秀清提起朱笔毫不犹豫地将傅善祥点为女科状元。科举考试结束后,杨秀清亲自点将把傅善祥招进东王府,任命傅善祥为“女侍史”,后来又升任“簿书”,帮助东王批阅所有来往的文件、书札,每天和东王朝夕相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在书房想了半天,杨秀清觉得,现在也只有将自己的九千岁改为“万岁”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了。小說中文網 太平天国的领导层,是这么建立起来的:1848年时,冯云山走霉运,被捕后关在桂平县监牢里。当时洪秀全又在广州,拜上帝会这个组织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人乱心也乱,杨秀清脑子活,假托“天父”下凡,站出来稳定大局。萧朝贵和洪秀全配合,假托“天兄”附体。而洪秀全以“天父之子”的身份,被称为天王。冯云山为南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 太平天国的这几个王,原本都是混在社会底层的角色。洪秀全考了四次童生科举,到三十一岁连个秀才都没中。冯云山和洪秀全是老乡,他的原籍龙川县石灰窑村。萧朝贵是在紫荆山的山区靠种菜耕山、烧炭度日的。杨秀清在这些人里,也算是脑子活的,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天生具有领导才能,独领军权,上下无不敬畏。但现在共同打下来的地盘,他和洪秀全的地位和待遇还是不一样,比如说,太平天国的官员出行都要坐轿,天王的轿夫多达六十四人,而东王的轿夫就只能有四十八人。 作为结义兄弟,杨秀清顶多把洪秀全当大哥,没当成“圣上”。从“九千岁”到“万岁”,增加了一千岁,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算术问题,而是一个头衔和更大权力的问题。想到这里,杨秀清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时,太平天国的女官傅善祥进了书房,见杨秀清一脸笑容,娇声问道:“什么事让东王九千岁这么高兴?” 东王府的伙食不错,二十三岁的傅善祥还是一副少女的鹅蛋脸,有点婴儿肥,两条描绘过的眉毛如小柳叶,头上玉凤簪,很是别致。作为女状元,她在天国里也混得如鱼得水。天王洪秀全下达诏书破格任命傅善祥为“恩赏丞相”,位列州司座次,隶属天王府六部,主要职责仍旧是辅佐东王去处理政务。 那天,傅善祥的丞相官服,也让她显得身段苗条,亭亭玉立,若出水芙蓉。 三十三岁的杨秀清,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留了胡子,他有点发福了,挺着大肚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捋了捋嘴边的胡子,一把拉过傅善祥,就跟往常一样,想要干那种事发泄一下。 当时门庭大开,外面还有不少人在走动,傅善祥大吃一惊,有点害怕,说:“东王殿下,大白天的,门还没关,别人看见不好。” “宝贝,怕什么?谁敢乱看,就挖谁的眼睛!谁乱嚼舌根,就割舌头!”杨秀清大笑说,“快点,别磨磨蹭蹭。” 傅善祥在她八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家道迅速衰落。十三岁那年,她的哥哥遵照父命把她嫁给了指腹为婚的李氏人家。丈夫比她小六岁,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在她十八岁那年,丈夫得麻疹去世了,年轻的傅善祥尚未圆房,所以东王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傅善祥知道杨秀清干那种事的脾气,要是不从,自己的后背就会被鞭笞,最后还得从,她不敢忤逆,羞答答地为解了自己的薄衫,娇嗔道:“殿下,你慢点…慢慢来!” “宝贝,快!”杨秀清那天有点冲动,傅善祥脱到最后只留一个红色兜肚,她白皙的身体,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东王杨秀清的喉头发干,命令傅善祥趴到书桌上,背对着他。 傅善祥只好从了,杨秀清这才慢慢走过去办事,动作很娴熟,解开了傅善祥最后的遮羞布,像是剥完荔枝壳一样,见到了里面多汁的鲜肉。 过了一会,随着傅善祥一阵阵娇柔的尖叫——那绝不是悲惨的叫声,而是欢愉的喘息,杨秀清也渐渐进入佳境,大汗淋漓。 就在这时,佐天侯陈承容无意间走了进来,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佐天侯陈承容,是天国的第九号人物,他的地位,在天国仅次于豫王胡以晃。这个人,加入太平天国很早,金田起义时就加入了,可他放弃高官的位置,甘愿在东王府里做下人,干什么呢?专职侍候东王的两个儿子。 杨秀清的性子大大咧咧,不是一个喜欢记仇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为了天国江山的大局,在他手底下被处罚、失去官职的人多了,可当再次需要用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因为某个人曾经受到过处罚就会看低他们一等,而是照常使用,用人不疑。他的心很宽,也把别人想的和他一样。所以他视陈承容为可信的心腹,委以上传下达的重任,他相当于东王府的“大管家”。 但陈承容和杨秀清不一样,他马夫出身,个头不高,皮肤有点黑,心眼也很小。陈承容表面上假装对东王杨秀清恭敬奉迎,其实内心早就想杨秀清死了,尤其是秦日纲牧马案后。在秦日纲牧马案中,他被打了二百杖,下半身从此就像是不听使唤了,碰到女人都无力反应。 东王杨秀清发泄完了,长舒了一口气,招手叫陈承容到跟前来,他的眼神充满杀气。 陈承容胆战心惊,生怕东王杨秀清怪罪,走到他的面前,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东王杨秀清却穿好了长袍,哈哈大笑,让他免礼,站起身来。 陈承容琢磨不透杨秀清的心思,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两腿还在发抖。 这时,杨秀清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陈承容的裤裆,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蛋蛋,问道:“说,谁让你进来的?你这里是不是很热啊?” “小的不敢。小的什么也没看见。军务紧急。”陈承容疼得要大叫起来,但是不敢出声,他见到东王杨秀清和傅善祥上演了活春宫,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因为下半身已经被杖打坏了。 “什么军务?”东王杨秀清见陈承容没啥反应,这才罢休,问陈承容道:“是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有消息了吗?他们率部众回到江西和安徽战场了吗?” 见杨秀清终于正常了,陈承容赶忙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答说:“请东王殿下放心,北王接到你的命令,不敢在天京多呆一天,他已经带了一万人马连夜赶赴江西。翼王部也没有在天京附近停留,带人赶回去了。” 东王杨秀清觉得,只要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不在天京,对他没有威胁,那么天王洪秀全就不敢拒绝他“万岁”的要求。于是,东王杨秀清朝着陈承容一挥手,说:“好吧,你下去准备一下,本王马上要去天王府见天王,商议要事。” 第二十八章 天京大杀戮(2) 禁卫森严的天王府,分内外两重城,外面叫太阳城,里面便是金龙城。外城的周长十余华里,内城周长七华里,杨秀清坐着四十八人抬的大轿,走一圈得半天时间,才到金龙殿。 天王府这座繁华的皇宫,奢靡程度堪比紫禁城。天王府的修建,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充分体现了天国能集中财力取悦天王的制度优势,它在原来的两江总督府基础上建成,就地取材,南京城里的明故宫、江宁织造署、康熙和乾隆巡幸的几处行宫,还有南京很多富豪的宅邸,都被拆毁去修建了富丽堂皇的天王府。 社会底层到出身的洪秀全,根本没见过真正的王宫是什么样子,按照他的想象,就在天王府的大殿柱子上全部泥金盘龙,用金光闪闪的赤金叶子装饰墙壁。另外,禁卫军全部用女人,则是天王洪秀全本人的另一大伟大发明。 天王府这三千广西的客家妇女,是世界上最早的一批女兵,但这个世界之最,并不值得国人骄傲。早在1851年,洪秀全宣布起义时,就公布了五条军规,第二条便是别“男行”和“女行”,设立了女营,那些在深山里的万千烧炭工、矿工、农夫农妇,成了洪秀全拜上帝会的最先信徒。而这些客家女人,和丈夫一起加入了太平天国,打起仗来并不比她们的男人逊色。 定都南京之后,天王洪秀全做起了皇帝梦,他临朝和皇帝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东王杨秀清外,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排列在金龙殿大门外,按礼仪跪拜,三呼“万岁”。实际上,这也是让杨秀清不满的地方,因为他也要跪迎天王。如果他也成了“万岁”,自然就可以不用向洪秀全下跪了。 那天,杨秀清打定主意,带着“佐天侯”陈承容等人一起去天王府。他们刚到了金龙殿,就听见里面传来玉器摔碎的声音,还有天王一阵严厉的呵斥声。 洪秀全气急败坏地吼道:“全部拉下去,杀了,拉下去点天灯!” 在天国,“点天灯”是最凶残的酷刑,也叫倒点人油蜡,即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将犯人的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当灯用。这种刑罚,洪秀全最喜欢用在不听他摆布的女官身上。 杨秀清进入殿中时,见到一男四女跪在地上,俯首求“饶命”。 那跪地的男子,叫杨贵,四十来岁,是杨秀清的一个远房表亲,金田起义时就跟着他出来了,这时已经封侯。 殿外四位手拿腰刀的女官进来了,正要动手抓人拖出去,杨秀清道:“慢着”,然后问洪秀全:“天王,他们犯了什么事?罪不至于都要点天灯吧?” 洪秀全的怒气还未消,没有直接回答杨秀清的话,只是说:“你自己问这帮狗奴才!” 杨贵这时战战兢兢,爬过来抱住杨秀清的大腿,说:“东王殿下救命,小的刚得到一块精美的璞玉,见十分罕见,想献给天王,哪里知道,在这大殿之上,恰好遇到了天王……奴才真是该死,真该死!” 原来,杨贵进来时,正好碰到洪秀全拉着四个年轻漂亮的女官杨长妹、石汀兰、大小朱九妹四人在大殿里玩捉迷藏的游戏。不过大白天的,又是夏天,南京的天气很热,洪秀全让她们都光着身子玩耍,自己也没穿衣服。杨贵连天王和女官白花花的屁股都看到了。 杨秀清这时看见大殿地上蒙眼睛的布条,还有被天王洪秀全摔碎的玉璞,又听了杨贵的哭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对洪秀全说:“天王,念杨贵一片忠心,打个四十军棍就算了。而且,四个女官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杀她们?你要是不要,就把她们送给我吧。” 洪秀全此时气得一句话也不说,杨秀清见状,翻了翻白眼,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上,一会又爬了起来,算是天父下凡了。 “佐天侯”陈承容心领神会,赶忙大声叫道:“天父安福了!” 洪秀全等人听得东王安福,作为儿子的他连忙跪下请安,然后问道:“天父为何劳心下凡?” 杨秀清这时装神弄鬼对洪秀全说:“尔何故要杀汝兄妹?” 洪秀全说:“他们侍奉本王不诚。” 杨秀清怒对天王说:“秀全,尔有过错,尔知么?” 洪秀全无奈地说:“小子知错,求天父开恩赦宥。” 杨秀清说:“尔性子太烈,主宰天下,皆要从宽。譬如女官,佐理天事,多是不明天情,每有不合事宜之处,务要悠扬教导,海量宽容,使其心悦诚服,天事方可周理。若是严性过甚,未免其方寸多乱。杨贵为汝等兄弟,金田之时就加入天国,汝要善待之。此五人都交由东王府处置吧。” 就这样,天父随即“回天”去了,杨秀清把杨贵和洪秀全的四个女官都带走了。 洪秀全敢怒不敢言,跪在地上目送杨秀清等人离开,气得咬牙切齿,快把自己的舌头都要咬掉了! 但洪秀全这时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身为一国之君的洪秀全,此时拿杨秀清也没办法!因为现在太平天国的神权、君权、相权、兵权都在杨秀清手里: 先看神权,洪秀全作为“拜上帝会”的创始人,同时又对外宣布自己是天父的第二个儿子,受天父之托来拯救黎民百姓。但1848年冯云山被捕入狱,洪秀全闻讯赴广州设法营救,拜上帝会发生了混乱。在这紧急关头,杨秀清、萧朝贵代天父、天兄传言,安定了人心。平时,洪秀全是教主,高于杨秀清,可是,一旦杨秀清宣布天父下凡附体,代天父传言,身为儿子的洪秀全就得乖乖地跪倒在杨秀清的面前听训。 至于兵权,起义之初,洪秀全一直是自掌兵权。但1851年洪秀全已经把兵权正式授予杨秀清了,他发布了《行营铺排诏》,规定了前、后、左、右、中军主将的职权,而《天命诏旨书》收录此诏时还加上附注:“此是前时行营铺排如是,今宜听东王将令。”杨秀清手握重兵,公然在军队中发布将令,规定在军营之中只听将军令,不听天子君命。 再看相权,杨秀清也是独揽。洪秀全在《永安封五王诏》中说:“以上所封各王(西王、南王、北王、翼王),俱受东王节制。”杨秀清又完全掌握了天国的相权,也就是政权,是故在1854年到1856年,三年时间,洪秀全一封诏书都没发出去! 而太平天国的君权,其实小得可怜,因为天国本身就是建立在宗教的基础之上,一旦天父下凡便可决定一切,上到国家大事,下到洪秀全的私人生活,都得听杨秀清的。 对于仅仅保留天王君位的洪秀全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只因为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欲望旺盛的正常男人,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纪。洪秀全在大湟江时,就娶了十四名美貌少女为小妾,加上原配赖氏,共有十五名女人供他享用。金田起义时,也就是在他三十八岁生日那天,一口气又纳了二十一名新妃,合计拥有女人三十六名。到了永安和南京,变本加厉,继续扩大美女队伍到88人,供其淫乐。为了腾出时间,充分享受这些国色天香的美少女,洪秀全在军国事务的处理上,都依赖杨秀清。所以,杨秀清的个人权力和欲望才越来越膨胀。 那天,杨秀清经过一番折腾回到东王府,才想起来自己要洪秀全封“万岁”的正事还没办,他也懒得走了,直接让陈承容去通知天王洪秀全,“天父”又下凡了,让天王到东王府来听旨! 以前,杨秀清就这么干过!那是在咸丰五年(1855年)七月,“天父”突然在三更时分下凡,说有圣旨诏告天王,传命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及众朝官扶东王登朝。众人拥着东王前往天王府宣诏,因为其时夜静更深,天王府朝门紧闭数重,一下子无法立即打开,“天父”大发雷霆,下诏说:“咁久还不开朝门,真是该打!” 天王赶到后急忙自己请罪,并将“东王金舆迎至金龙殿”。 到了金龙殿,天父杨秀清宣洪秀全的正宫赖氏上前听吩咐:“赖媳,算尔晓得时时虔敬天父,晓得敬天主。其余众媳,当教则教,当打则打,不可枉打。如有奸草者,当奏则奏,放胆奏,亦不可枉奏。” 然后,“天父”又不厌其烦地嘱咐天王一家:“全宫及清等内殿一切事宜,即俱要选老成淑女为娘娘、王娘掌理内务,以为内助。尔们思之,朕回天矣。” 天父那次深更半夜兴师动众的下凡,居然是为了将洪秀全的老婆从被窝里叫出来教导一番。 而这一次,杨秀清的天父下凡是要让洪秀全封自己为“万岁”! 洪秀全这时正在金龙殿生闷气,洪宣娇跑过来找他,两兄妹正在聊天。陈承容这时来金龙殿通知洪秀全:“天父”又下凡了! 洪秀全大怒,质问陈承容道:“这个杨秀清,他到底想干什么??今日胡闹一次还不够吗?” 陈承容见洪秀全怒发冲冠,内心窃喜,他感觉到自己的天京大杀戮计划,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算是成功了一半!陈承容的秘密计划,可不仅是要干掉东王杨秀清那么简单!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翼王石达开等,都是他的猎物! 第二十九章 天京大杀戮(3) 陈承容见洪秀全怒发冲冠,脸都气黑了,趁机颤颤兢兢回答洪秀全说:“回禀天王,小的不敢说!” 洪秀全更加生气,呵斥陈承容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快说,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陈承容俯首道:“东王殿下……他说要天王封他做‘万岁’,他说,自己也想住住这金龙殿!” 这后半句,是陈承容自己加的,气得洪秀全瑟瑟发抖,道:“大胆,真是岂有此理!难道他想跟朕平起平坐吗?”小說中文網 陈承容又进一步说道:“有一件事,属下得禀告天王,为了这事,东王殿下最近已经将北王韦昌辉部和翼王石达开部调离天京了,而且城里最近换了城防,天京各城门都是东王的人。” “哦,他到底想干什么?”洪秀全不甘情愿与杨秀清平起平坐,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很沉得住气,也很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现在在天京,自己这个天王基本上是形同虚设,并无实权,在无力还击的情况下,只能是秘密谋划,瞅准时机干掉对手。 洪秀全让陈承容免礼,再进一步说话,问陈承容道:“这么说来,北王和翼王并不知道东王要封万岁这件事。” 陈承容微笑着点点头,说:“并不知情!” 这时,洪秀全问陈承容:“说吧,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告诉我东王这些事?” 陈承容义正言辞回答说:“在我心中,天国就只有一个天王!其他什么东王北王,谁要图谋不轨,我和天国的兄弟们必诛杀之!” “王兄,我们现在必须先稳住杨秀清,还得先成全他,让他人神共愤,然后诛杀之。”洪宣娇这时也走过来提醒洪秀全。 这时候的洪宣娇,对杨秀清也恨之入骨。因为女状元傅善祥利用杨秀清对自己的宠爱,让他下令解散了太平天国的女馆。 原来,到了南京,太平天国前期的女营变成了女馆,负责人正是洪宣娇。对洪宣娇来说,女馆是精神上的依托,一旦化为乌有,大有风筝断线之感。洪宣娇对杨秀清开始反感,她感觉到自己被杨秀清抛弃了,她非常愤恨,但她又无法与杨秀清抗衡。于是便趁着散馆之际,到处煽动太平军将士到女馆里挑选妻妾。一时之间你争我夺,群莺乱飞,闹得不可开交。这时洪宣娇感到出了一口恶气,只是对杨秀清宠着傅善祥的做法非常不满,并且在心里已经结下梁子,总想瞅机会治治杨秀清,让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去死。 洪秀全此时对杨贵和四个女官被杨秀清带走感到十分震惊,说:“东王势大,需从长计议。” 洪宣娇当时早就看准了世态人心,着力联合了一批倒杨的势力,其中包括天后的弟弟赖汉英副丞相、燕王秦日纲、殿前丞相罗琼树等。 洪宣娇见洪秀全有点犹豫不决,给站在一旁的副丞相赖汉英使眼色,让他火上浇油。 “天王,要除掉东王,非北王殿下不可!”赖汉英看到洪宣娇的暗示,便向洪秀全跪下,鼓动天王密召去安徽战场的北王韦昌辉回京共图大事。 洪秀全还在犹豫,这时,陈承容又下跪哭诉,声泪俱下地说:“望天王三思,如今不是天王压倒东王,就是东王压倒天王!” 洪秀全这时对杨秀清还是抱有幻想的,毕竟这三年,他信任杨秀清,把天国的权力都交给了东王府,不能仅凭陈承容的一面之词,就和东王反目,于是说:“尔等陪朕先去东王府看看,看东王到底想要什么!” 那天,杨秀清在东王府里假托“天父”下凡,召天王洪秀全赶赴东王府,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洪秀全带着群臣一到,佯装“天父”的杨秀清就大声问洪秀全:“汝坐江山数年,现在拥有无数的金银财宝,还有妻妾,多亏了何人,才有你的今天?” 洪秀全这时跪在地上,面不改色,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多亏了东王。” 杨秀清问:“你既然知道东王功劳如此大,为何他只做了九千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这样岂不是亏待了兄弟么?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洪秀全硬着头皮回答:“东王打天下,大功盖世,可称九千九百岁!” 佯装“天父”的杨秀清也忍不住笑了,咳嗽了一声,又问洪秀全:“东王为何只能称九千九百岁?为何不能呼‘万岁’?” 洪秀全面色依然不改,心中对陈承容的话信了,现在他也不得不低头,于是说:“可呼万岁!” 杨秀清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道:“那你为何还不下旨?” 洪秀全当即下旨,封东王为万岁。 杨秀清还不满足,问道:“东王称万岁,那他的世子呢?” 洪秀全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但他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笑着说:“东王是万岁,东王的世子也该是万岁,东王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万岁。” 杨秀清很满意,没想到,逼封万岁的戏,这么快圆满落幕,于是杨秀清结束了天父下凡,让洪秀全起身。 洪秀全起身之后,杨秀清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身边的陈承容是怎么回事。 这时,洪秀全面无表情地下旨,向群臣宣布:封东王为万岁,还封东王的儿子也为万岁,并预定在杨秀清生日8月17日这天,举行东王称万岁典礼。他答应杨秀清称万岁,并为他举行典礼,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杨秀清还假意推辞,说:“这万万不可,臣和稚子承受不起!” “东王击破清妖的江南江北大营,功高盖天,受得起!”洪秀全说完,挥了挥龙袍的衣袖,起驾回宫。 回宫后,洪秀全立即召见了陈承容,让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等人回天京,联手诛杀杨秀清。 洪秀全对韦昌辉还是比较信任的,洪秀全知道韦昌辉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越是受到东王的压制和羞辱,越是对东王毕恭毕敬百依百顺,他在天王跟前,还时刻表现出对领导的忠诚和爱戴,以博取信任。当初,杨秀清假托“天父”附身要杖打洪秀全时,韦昌辉就舍身要代替受罚。这一点让洪秀全很感动,越发信任这个北王了。 “哈哈,终于等到圣旨!”韦昌辉接到天王“清君侧”的密旨,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立即派人与秦日纲密议,要斩草除根,不但要诛杀杨秀清,还要诛杀杨秀清的三位兄弟杨元清、杨润清和杨辅清,还有杨秀清的“同庚叔”等所有亲戚,觉得他们都该死! 韦昌辉接到诏令后,立即率领三千全副武装的精兵,连夜从赶回天京。 与此同时,接到线报的秦日纲,也带两千精兵从金坛前线赶回,和韦昌辉会合,密谋诛杀杨秀清家族的行动。 整个南京城,暗潮涌动,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的氛围之中。 第三十章 血洗东王府 南京城外十里的一个村庄,一轮昏暗的月亮高悬半空,风高月黑之夜,成群的乌鸦在城里到处乱飞,不时”嘎嘎“叫着,让人毛骨悚然。 燕王秦日纲带两千人马和北王韦昌辉部会师,见北王韦昌辉只带回了三千人,还有点犹豫,问道:“我们加起来只有五千人,东王在天京能调动的军队至少有两万人,我们能行吗?” 韦昌辉咬着牙,说:“但凡生死关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现在已经不能退缩,退缩只会让自己像狗一样逃窜,结局是像狗一样被杀死。我们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带人杀进城去,杀杨秀清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血洗东王府!” 秦日纲说:“天京城的守卫都是东王的人,我们怎么进城?” 韦昌辉说:“放心吧,陈承容会在东门接应我们,以点三支火把为信号,我们只管赶去天京。” 那天深夜,韦昌辉、秦日纲等人马赶到了东门。这时,陈承容奉天王密诏,已经带来一批人马在城内接应。 虽然守卫天京的军队是东王直属,但陈承容是东王的心腹,韦昌辉、秦日纲二人又有天王的诏旨,因此没人敢阻拦。 韦昌辉、秦日纲的人马很快开进了城里,重兵将东王府四周的街道包围。这时已是凌晨,韦昌辉对秦日纲说:“马上动手,下手要狠,一个活口不留!否则等天一亮,东王的部下发现我们血洗了东王府,我们自己就危险了!” 秦日纲是个莽夫,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对韦昌辉说:“放心,不要说活口,东王府的一只苍蝇我都不会放过!” 韦昌辉骑在高头大马上,拔出腰间的配剑,一声令下,五千太平军的士兵杀入东王府,见人就砍,不管老弱妇孺,他们拿出了屠城的手段,将东王府变成一片血海。 可怜这时的东王杨秀清,搂着女状元傅善祥还在睡梦中,一晚上玩了三次,他已经筋疲力倦了。听到门外有喊“杀”声,他光着身子就起来了,朝着屋里的两位侍女叫道:“出去看看,外面何事如此喧哗?”尛說Φ紋網 那两位侍女刚走到门口,就被韦昌辉一剑封喉,倒在了血泊中。 杨秀清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一脸血污的杀人者是北王韦昌辉。 接着,一脸杀气的燕王秦日纲,也提着刀子带人杀进来了。杨秀清预感不妙,顿时黑了脸,指着韦昌辉的鼻子说:“北王,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要造反吗?” 北王韦昌辉哈哈大笑,将天王洪秀全的密诏扔到了杨秀清的脚下,对杨秀清说:“造反?造反的人是有,不过不是我韦昌辉,而是你杨秀清!” 杨秀清捡起地上的天王圣旨,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天王怎么会……” 这时,秦日纲已经杀红了眼,提着刀子来到了杨秀清的身边,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揪出还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女状元傅善祥,她什么也没穿,露出了束胸和白花花的屁股。 傅善祥惊叫着,满眼恐惧,哭道:“你们想干吗?” 秦日纲哈哈大笑,说:“干吗?不要脸的小贱货,我才不要干呢!” 说完,他拿起刀子,割掉了傅善祥胸前晃荡的小山峰。 傅善祥身上顿时浑身是血,疼得快昏了过去,向杨秀清求救:“东王殿下救我!” 傅善祥提起东王杨秀清,彻底惹恼了秦日纲,他拿着刀子一刀捅向了傅善祥的下体,傅善祥当即倒地昏死了过去。 秦日纲一挥手,他手下也马上一拥而上,将傅善祥剁成了肉酱。 杨秀清看到眼前鲜血淋漓的一幕幕,恶心地快要吐了,他知道自己算是遇到两个杀人疯子了,他的眼神里,第一次透露出恐惧,这时他过去在战场上或多次面临生死考验时,都从未有过的恐惧。这种恐惧比死亡更可怕! “尔等快住手!天父下凡了!”杨秀清别无他法,他只好口吐白沫,翻了翻白眼,又装作“天父下凡”的样子,想作最后的一博。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位杀红眼的太平军将领,正是佐天侯陈承容,他左手拿着沾满鲜血的刀子,步步逼近了杨秀清,笑道:“杨秀清,你也有今天,你还在玩安福的把戏呢?最近连屠宰场的大妈们,都不信你这一套了呢。” 说完,陈承容扔掉了手中的大刀,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往杨秀清的心窝子里捅去,然后迅速拔出,又捅了下去,一连捅了五六刀才罢休。 “大胆!你连天父……会遭天谴和报应……”杨秀清的嘴角白沫还没干,鲜血就涌了出来,鲜血和唾沫混在一起,他睁着大眼睛,瞪着陈承容,杨秀清想不明白,为甚么连陈承容也背叛了他,作为天王,他有无数次机会杀掉韦昌辉、秦日纲、陈承容,但他念及大家都是从金田出来的兄弟,只是杖打他们,没想过要杀他们。 “狗屁天父!!”陈承容朝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杨秀清指着陈承容说:“汝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本王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待我?” “待我不薄?”陈承容哈哈大笑,说:“你们杨家人,哪一个不是狗眼看人低,我堂堂的佐天侯,连你的两个儿子,也敢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 杨秀清这才想起他的两个儿子还是陈承容看管的,大为惊恐,有气无力地说:“他们年纪还小,不懂事,不要杀他们!” “你说得太晚了!”陈承容又往杨秀清腹部捅了一刀,恶狠狠地说:“我已经将他们在扔茅坑里溺死了。这是你们杨家人罪有应得的。天王的命令,是要诛杀你们九族!” 杨秀清听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被陈承容溺死在茅坑,心痛不已,突然大吼一声,回光返照,一口鲜血吐在陈承容的眼睛上。 陈承容的个头比杨秀清矮小,杨秀清趁着陈承容擦拭眼睛的功夫,一把掐住了陈承容的脖子,拼劲了全身最后的力气! 这时,北王韦昌辉走了过来,往杨秀清的背后一连砍了七八剑,杨秀清才松手,血腥味在整个屋子里弥漫。杨秀清死不瞑目,临死前还苟延残喘对北王韦昌辉和燕王秦日纲的部下们说:“韦昌辉助妖,秦日纲助妖,陈承容助妖,天理难容!“ 陈承容用力掰断了杨秀清的手指,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 韦昌辉和陈承容见杨秀清已经气息奄奄,他们还不解恨,上前又砍了几刀,直到杨秀清面目全非,断了气! 秦日纲目睹了韦昌辉和陈承容的丧心病狂,内心都有点寒颤,虽然他也在战场上百死一生,也在东王府里杀人,但亲眼见到韦昌辉和陈承容那样狰狞的面目,他内心也还是有点害怕,因为东王毕竟也是金田一起出来的兄弟,韦昌辉和陈承容这样下狠手,将来对自己会不会也这样?他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不过,秦日纲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次行动,有天王洪秀全的密诏,韦昌辉和陈承容也都是在执行天王洪秀全的命令,而天王绝对不会杀他的。 “我们都是忠于天王的,杨秀清谋反,全家人死有余辜。”想到这,秦日纲马上带人出门,执行天王的密诏,屠杀东王府其他人去了。 那一晚,东王府血流成河,杨秀清及其家属、部众几乎尽遭屠戮,连小妾肚子里的孩子,也被杀红了眼的韦昌辉、秦日纲和陈承容等人杀得一干二净,血流了一地,东王府里的蚊子很多都喝饱了血撑死! 杀到最后,秦日纲的手和心都麻木了,觉得杀戮太多。然而,这场残酷的杀戮,才仅仅是个开头。 第三十一章 谁是幕后元凶 血洗东王府后,南京城迎来了新的一轮日出。这天的太阳,和北王韦昌辉的眼睛,是一样的血红色。 对东王府的杀戮行动一开始,翼王韦昌辉就有自己的想法:他对杨秀清的仇怨太深,对这个压抑他五六年的东王,要斩草除根碎尸万段后才痛快。 但韦昌辉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头脑还算清醒,东王一死,北王就是除了天王洪秀全外最大的王了,他要获得更大的权力,势必就要将天京城内东王部属和军士全部消灭才有可能。否则,东王的手下必然反扑,凭东王杨秀清这些年的权力根基,他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韦昌辉下令自己的部下进城杀杨秀清,是以清君侧的名义,几乎声泪俱下,还用上了天王的圣旨:“弟兄们,谁敢搞乱天国,谁就是我们的敌人。没有一个稳定的天京,就不会有战场上的伟大胜利。本王正式宣布:我们此次进京的任务,是奉天王诏谕清君侧,东王杨秀清阴谋篡位,我们回京清除叛逆,拯救天国于危难,事成之后,天王重重有赏。” 也就是,北王的许多部下是被蒙蔽的。韦昌辉知道,真心跟他的人,除了他的直系亲属,不会超过五百人,他现在必须依靠天王洪秀全,才能将东王党羽连根拔起,彻底铲除。于是,天亮之后,韦昌辉带着杨秀清的人头去见天王洪秀全,身后还跟着上千名带甲护卫。 这时,洪秀全已经下令让妹妹洪宣桥掌管天王府的三千女兵,不放一兵一卒进入天王府,他对韦昌辉还没信任到可以让他带甲兵进入天王府的程度。【愛↑去△小↓說△網wqu】 “站住!”洪宣娇的手下拦住了北王韦昌辉,韦昌辉很愤怒,说自己是奉旨杀贼,要进天王府复命。 这时,洪宣娇出来了,说天王可以见北王,但他的随从必须在天王府外候着:“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天王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宫。” 韦昌辉知道,现在杨秀清还有五千嫡系部队在天京城外,他不能跟天王翻脸,而且秦日纲也是忠于天王的,便单独和秦日纲、陈承容等人一起进宫去见天王洪秀全。 洪秀全问韦昌辉东王府的情况,韦昌辉说:“天王放心,根据您的旨意,东王府的人已经全部被杀了,一个活口没留!” “全杀了?东王府可是有几千人,朕只是让你们清君侧,你们怎么全杀了?”洪秀全这时对韦昌辉的心狠手辣有点不满。 韦昌辉更是对洪秀全这种翻脸推卸责任的说法一肚子火,但他强忍住了内心的怒火,说:“事已至此,还请天王下旨,宣城外的东王部下进城杀之!否则天国必乱!” 秦日纲这时有点忧虑,道:“东王被杀的消息现在已经传遍天京城,他的部下会束手就擒吗?万一闹起事来,天京城里可就乱了。【愛↑去△小↓說△網wqu】” 洪宣娇这时也点头说:“燕王说得对,东王的部下都是老兵,战斗力不低,这下如何是好?” 这时,陈承容站出来说:“东王的部下现在大多不知道是属下揭发了东王。属下倒有一计,只是得委屈北王殿下和燕王殿下。” 韦昌辉知道陈承容一向足智多谋,便表态说:“为了天王,多大的委屈本王也能承受。” 陈承容说:“天王可以下发诏令,我去代传:由于北王和燕王滥杀东王亲属,天王杖责他们四百,并要东王部下前来监督。这样一来,他们必然中计,我们就正好可以瓮中捉鳖,将他们全部诛杀!” 洪秀全觉得陈承容这个办法可行,韦昌辉一时也没想到别的好办法。 这时,一位女承宣官满头大汗,一溜儿小跑地进天龙殿了,慌慌张张叫道:“天王,大事不好了,东王的部下已经在城外等不耐烦了,说要火烧天京城!” “什么?”洪秀全噌地由龙椅上站起来,随即又坐了下去,叹了一口气道:“看到了吧,不是朕狠心,他们这是逼朕杀他们啊!” 陈承容说:“现在天已经亮了,天王请速决。” “好吧,那就有劳诸位。”洪秀全便按照陈承容的意思下诏了。 拿着圣旨,陈承容来到东王嫡系部队的营地,声泪俱下哭诉东王满门被杀的血案,东王的部下来了五千多人,一个个义愤填膺,喊道:“我们杀进天京,杀了韦昌辉和秦日纲,替东王报仇!” 陈承容这时趁机宣读了天王的圣旨,说:“天王英明,决定杖杀韦昌辉和秦日纲这两个狗贼!大家随我进城监督,不打死他们,我们绝不罢休!” 于是,这五千兵跟着陈承容进了城,到刑场亲眼看韦昌辉和秦日纲被杖打。 这些前来刑场观看的将士,都是缴了武器的。眼见杖打是真,韦昌辉和秦日纲被打得嗷嗷叫唤,又极为顺从,将士也就没有任何警惕,放松了防备。 此时,早已武装到牙齿的韦昌辉部三千人突然冲进了刑场,开始了围攻和屠杀,把东王这五千部下全部屠杀。 “天京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继续诛杀反贼!”紧接着,韦昌辉下令,对天京城内与东王有关的其他人员进行屠杀,不分文武、男女老幼,包括婴儿也不放过,从天京城门推出来的太平天国文武官员、将士等两万多具尸骸,顺江而下,把长江染得赤红,整座天京城变成一个恐怖的死亡地狱。 长江下游的清军看到这些尸体,都纷纷猜测天京城里发生了内乱。清廷朝野一片欢呼,觉得剿灭长毛的时机就要到了。 在江西九江的大营,曾国藩收到这个消息,却并没有特别高兴,只是让人继续打探准确的消息。尛說Φ紋網 曾纪泽知道,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有些历史会改变,有些历史,还没有变,他所面对的世界,将更加复杂,任务也更加艰巨。 就在北王韦昌辉在天京大肆杀戮时,石达开接到天王密诏,也率部赶回了天京附近。 这时,守城的部属已经换成韦昌辉的人了,石达开却并不知情。翼王石达开得到的消息,是天王洪秀全故意加封东王杨秀清为万岁,利用杨秀清和韦昌辉的矛盾借刀杀人,杀死杨秀清和东王阖府的人。然后,韦昌辉设苦肉计诱杀了东王的五千将士。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得多,凭着自己在天国军民中的极高威望,加上天王洪秀全的支持,他振臂一呼就可以集齐数万人马进城诛杀北王韦昌辉等人。 于是,石达开没带兵就进城了,随行进城的,只有两个亲兵侍从。 石达开没有料到,韦昌辉设苦肉计,诱杀五千将士的行动,是得到洪秀全认可的,那条杖责他和秦日纲的诏令,并非是假传,而是出自洪秀全手谕。韦昌辉在这场血腥屠杀中,只是个报私仇兼夺权的执行者,洪秀全才是血洗东王府真正的幕后元凶。 随着身后沉重的城门“吱呀”再次紧闭,石达开回头一看,天京城门的守卫一个个面色沉重,石达开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嗅到了一股股杀气,但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只得面不改色赶去天王府见洪秀全! 第三十二章 石达开的愤怒 傍晚时分,天京城里残阳如血,街道两旁不时见到倒下的尸体,有些人是缺粮饿死的,天京城里的大锅饭,导致粮食奇缺。更多的人,是被杀的。 翼王石达开和随员曾锦谦、张遂谋进天王府见洪秀全,他带回五千精兵都驻扎在城外。一路上,他们都感觉到天京城里的气氛有一些不对劲。 曾锦谦上前悄声对石达开说:“城里很诡异,比以前多了许多童子军。原来的军士到哪里去了?” 石达开点点头,说:“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先去见天王,看看他的态度。” 石达开等人到了金龙殿,没想到北王韦昌辉也在。 韦昌辉杀了东王杨秀清之后,北王就是除了天王之外最大的王,他便取代了杨秀清的位置。 但当时的南京城里,流言四起,说北王韦昌辉屠杀东王府的人,是出于私仇,是为了夺权,韦昌辉感觉自己有点委屈,掌权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就请求天王洪秀全将杨秀清的首级标为“老奸头”,挂到城头示众,并对杨秀清进行鞭尸,昭告天下北王是奉旨杀逆。 洪秀全有点不乐意,韦昌辉当政的这些天,他明显感觉到,韦昌辉比杨秀清更专权、更残忍,心胸更是狭隘,一言不合北王就对朝中大臣大肆杀戮! 洪秀全对北王的印象分急剧下降,于是他故意问翼王石达开的意见:“杨逆窃据神器,妄称万岁,已遭天谴,但朕念及他过去有功于天国,不忍再行屠戮。翼王意下如何?” 石达开说:“东王伏诛,确实不应该再乱杀无辜。请天王下旨,立即制止天京城内的杀戮行为。臣走到天王府,一路所闻,都是兄弟家属的痛哭声,撕心裂肺,整个天京城里现在人人自危。” 北王韦昌辉听了天王洪秀全和翼王石达开的对话,十分愤怒,感觉自己被天王耍了,而且翼王话中有话,在批评自己,他坚持要天王洪秀全下诏公布东王杨秀清为“东孽”。【愛↑去△小↓說△網wqu】 最终,天王洪秀全变了脸,满足了韦昌辉的要求,下诏说杨秀清为“东孽”。 石达开却又站出来,说“此事万万不可”,并痛斥韦昌辉乱杀无辜,他要求洪秀全下诏让北王停止天京城里的杀戮:“东王这些年来劳苦功高,一旦被指东孽,天国的军民之心必乱。现在天王宜葬了东王,安抚人心。” 令石达开意想不到的是,洪秀全竟然拒绝了他的这个提议。为什么呢?因为洪秀全也想彻底清除东王杨秀清对他的威胁,他是在利用韦昌辉这把嗜血的刀子,清除东王部下。 石达开有点愕然,他原以为洪秀全会支持自己,所以没带兵就进城了。当他和洪秀全、韦昌辉都见面后,一番交流,他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危险。 于是,石达开趁天王洪秀全和北王韦昌辉还在议事,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家人,想先回翼王府和家人团聚。 天王洪秀全说:“这样也好,翼王你先回府休息。天国遭此巨变,以后很多事还少不了你。” 翼王石达开便和随员曾锦谦、张遂谋出了天王府。 曾景谦和张遂谋让翼王赶紧出城:“北王对你已经不满,再晚就来不及了。”ωww.xSZWω㈧.NēΤ 石达开有点着急,说:“我的家眷都在天京城内,怎么办?” 张遂谋说:“我们现在手中得有兵,支持我们的人越多,翼王府才越安全!” 于是,三人急急忙忙准备逃出城。太平军建都天京后,是石达开负责天京城的卫戍工作,建立起严密的防御、警戒体系。石达开对天京的城防比较熟悉,便假装奉天王之命巡察,然后支开了守城的兵士,悄悄开缒城而逃,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营地,立即集合了上万支持他的队伍,对城里发出通牒:天王必须立即下诏停止北王的杀戮,否则就攻进城清君侧。 那天韦昌辉见石达开回天京后,偏袒杨秀清,于是对天王洪秀全说:“石达开和东王交往甚密,奉召诛杀杨秀清也是姗姗来迟。不得不防。” 洪秀全问道:“他也是东党余孽?如何是好?” 韦昌辉这时信奉简单粗暴的方法最能解决问题,他对天王洪秀全说:“杀!斩草务必除根!” 洪秀全想了想,石达开一向得军心民心,如若不除,他可能要为东王翻案,威胁自己,于是天王又欲杀石达开,让韦昌辉去翼王府抓石达开。 当夜,韦昌辉率部包围了翼王府,却发现石达开等人根本没有回府,他预感大事不妙,问身边的陈承容:“翼王肯定有所察觉,我们怎么办?” “我刚收到密报,石达开已经出城了,集合了一万余人,要清君侧。”陈承容回答韦昌辉说:“以天王的性格,他八成会妥协。一旦天王和翼王妥协,我们就会成为人人唾弃的牺牲品。” 听了这话,韦昌辉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对陈承容说:“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没有退路,如果翼王和天王勾结,我们就会成为第二个杨秀清?” 陈承容说:“是的,我们现在只能逼反石达开,才有活路。” “老子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也不差翼王府这几个,那就杀!”韦昌辉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连夜血洗翼王府,将石达开家眷及翼王府内人员全部赶尽杀绝,还把他们的尸体扔到城外。 石达开闻讯,赶去收拾了家人的尸体,彻底愤怒了,他失声痛哭,对天发誓:“不见到韦昌辉的人头,誓不罢休!” 洪秀全听说韦昌辉又屠杀了翼王府,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声叫道“韦昌辉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韦昌辉也很快来见天王,要求洪秀全下旨杀叛逆石达开:“翼王也谋逆!” 洪秀全不傻,一边是杀红眼了的北王部在城内,一边是城外石达开部一万人。他便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以“反顾偏心罪”下诏通缉石达开。 洪秀全心想,假如石达开真的被谁取了首级来领赏,自己就可把杀石达开的责任和杀杨秀清的责任一样推给韦昌辉,说自己是在韦昌辉的胁迫下下旨杀石达开的。那么石达开的“英灵”将为他顺理成章地诛杀韦昌辉作最后一次贡献。到时候,只要表现自己不忘功臣功绩,把自己的某个儿子过继给石达开,再弄个“翼升节”什么的。于是乎,大家都会说天王英明,翼王可惜,最后的赢家还是自己。 石达开出城后,手握一万兵马,愤怒地要求洪秀全诛杀韦昌辉以谢国人,可洪秀全拒绝了他的要求。与此同时,以“反顾偏心罪”悬赏捉拿石达开的天王诏旨却传遍天国各地。 洪秀全对付石达开与诛灭杨秀清的手段如出一辙——他想利用自己的圣旨加上韦昌辉的势力,一举除去石达开的威胁。 然而,石达开在天国军民中的极高威望,是洪秀全没料到的:石达开军功高:1851年金田起义时,石达开率众四千余人赴金田团营,战斗中屡立战功,被封为太平军左军主将、永安封王时受封为翼王五千岁。在太平天国首义诸王中,石达开年纪最轻,也最具军事才能,太平军从广西向金陵进军,途经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苏等省,石达开均为开路先锋,攻城夺镇,所向无敌。尤其是1852年西王萧朝贵在湖南长沙阵亡后,太平军在长沙城下陷入清军反包围,形势万分危急,石达开率部西渡湘江,开辟河西基地,缓解了太平军的缺粮之危,又多次击败进犯之敌,取得“水陆洲大捷”,重挫清军士气,其后,为全军先导,经河西安全撤军,跳出反包围圈,夺岳阳,占武汉,自武昌东下金陵,二十八天挺进一千二百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清军闻风丧胆,号之曰“石敢当”。 1854年夏秋,太平军在西征战场遭遇湘军的凶狠反扑,节节败退,失地千里。石达开看出两军之差距在于水师,便命人仿照湘军的船式来造舰,加紧操练水师。在湘军兵锋直逼九江的危急时刻,石达开再度出任西征军主帅,亲赴前敌指挥,在湖口、九江大败湘军,湘军水师溃不成军,气得湘军主帅曾国藩要投水自尽。石达开被调回天京参加解围战,又大破江南大营,解除了清军对天京三年的包围。 并且定都之后,诸王广选美女,为修王府而毁民宅,据国库财富为己有,唯石达开洁身自好,从不参与,品质非常之难能可贵。 另外,石达开展现出了超人的政治才能。1853年秋,石达开奉命出镇安庆。过去,太平天国没有基层政府,地方行政一片空白,石达开到安徽后,很快组织各地人民登记户口,选举基层官吏,又开科举试,招揽人才,建立起省、郡、县三级地方行政体系,使太平天国真正具备了国家的规模;与此同时,整肃军纪,恢复治安,赈济贫困,慰问疾苦,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并制定税法,征收税赋,为太平天国的政治、军事活动提供所需物资。 当天王洪秀全下令捉拿石达开时,他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暗中派人四处散布消息,说这圣旨是韦昌辉逼迫天王下的。 于是,天国举国军民拿着捉拿悬赏石达开的圣旨当草纸,以为天王也是受了北王的蒙蔽。太平军各地的高级军队将领,比如陈玉成,李秀成也纷纷表态支持翼王石达开。 就在这时,清军进攻宁国,陈玉成部十分危急,石达开以大局为重,先去退清兵,他的威望在天国达到最高点。 而也就在石达开率部赶赴宁国援助陈玉成部的前后,石达开再次向天王洪秀全发出通牒,再次公开要求天王杀韦昌辉这个刽子手,以顺民心,并称如若不然,将提靖难之师打回天京以清君侧。 第三十三章 被低估的天王 韦昌辉把石达开留天京的一家老小全部杀光,在城内集结了一万多人控制了天京城。【愛↑去△小↓說△網wqu】 愤怒的石达开到安庆调兵,起兵四万讨伐韦昌辉,他上奏天王洪秀全,一定要“韦昌辉之头”,并宣称“如不得其头,即班师回朝攻灭天京”。 韦昌辉听到天京城内的一些不利流言,知晓洪秀全把这场天京城内的大屠杀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他大怒,去天王府见洪秀全,洪秀全却闭门不见他。 “既然天王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见城外的很多太平军也支持翼王石达开,天京形势分外紧张,韦昌辉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负隅顽抗,他不相信石达开有能力攻下固若金汤的天京城。 那天黄昏,韦昌辉在天京城上巡查,望到天京城外的报恩寺古塔,这高高的塔楼在夕阳中格外刺眼。 韦昌辉深恐翼王石达开凭借报恩寺古塔以作攻城炮垒,这样的话城楼便在火炮的射程之内,于是他立即下令毁之。wWW.xszWω㈧.йêt 于是,一队上百人的太平军将士手捧韦昌辉的将令,出天京城南聚宝门,直奔长干桥南,进入在战火中早已残破不堪的大报恩寺,将运来的炸药与易燃物品装入仍巍然矗立着的那著名的琉璃塔内。 大报恩寺的住持听说太平军要毁古塔,下跪求放过这佛家宝物,但是被领头的军官一脚踢开。 旋即,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琉璃塔都陷入浓烟烈火之中,这座被视为中古建筑奇迹的辉煌建筑迅速倒塌,从此化成了一片瓦砾废墟。 太平军又像强盗一样纵火烧塔,那场熊熊的大火,在天京城南聚宝门外燃烧了几日几夜。 第二天,韦昌辉在街头巡视,发现天京城里军民中流传起“宝塔拆、自相杀”的民谣,他大怒,下令把传谣的人抓起来严刑拷问,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这些传谣的人,竟然都是天王的人。 “混蛋!我还真是小看了装疯卖傻的洪秀全!”韦昌辉有一种彻底被洪秀全玩弄的感觉,他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愤怒之中,一个更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血洗天王府! 而在天王府的寝宫,那一晚灯火辉煌,洪秀全三年来唯一一次不让女人陪睡。 这一晚,洪秀全觉得需要思考的问题很多,眼下最为重要的,是他要在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之间选一个。这个选择很重要,一旦选错,他将会有性命之忧。 作为天国的最高领袖,洪秀全绝对不是一个无能的人,只是他不愿意过问世俗的朝政,以至于所有王都低看了他的权谋,包括东王杨秀清! 天国最高的权力,谁敢觊觎,洪秀全是决不会心慈手软的。洪秀全从来不喝酒,就是为了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确保刀把子拿在自己的手里! 那晚,洪秀全想了很多,他起身,想起自己三年前进入南京城的样子,当时他身着黄龙袍,脚蹬黄龙履,坐在金碧辉煌的轿辇上,由六十四个轿夫肩扛着,从紫金山下破开的太平门进入南京城中,城中百姓被勒令拜倒在道路的两旁迎接。轿车辇上,手扎的五只白鹤迎风飘摆。三十二位女官手持黄罗伞,身跨高头马,簇拥左右,那是多么威风。 但实际上,这风光的进城背后,背后也有权力斗争的暗流涌动。 洪秀全想起临进城的头天晚上,他召众“王”集中议事。进城是大事,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等都到场了,喜庆的酒宴还没有结束,负责前卫的秦日纲从身边小卒那儿获悉:聚宝门的瓮城里全部被安排了东王的亲兵,如果东王想取而代之,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秦日纲私下告诉了洪秀全这个秘密。但他的话刚出口,就被洪秀全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嘴里当场掉下两颗血牙!这让秦日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久,洪秀全才叹道:“进城原图诸王都能快活享受荣华和女人,何人有此念头?那金田揭竿又何必?” 说罢,洪秀全挥挥手,让秦日纲下去,并嘱:“不得再言。【愛↑去△小↓說△網wqu】” 最终,东王杨秀清权衡再三,没有让人动手,他认为洪秀全好色,寿不会太长,自然过渡更为妥当。 实际上,杨秀清也没机会动手,进城头天晚上,洪秀全举行入城前夜的酒宴,宴后早早入营帐了,但燕王秦日纲、北王韦昌辉等王突然过来围住东王杨秀清一直喝到三更,那场危机就那样过去了。 如果说东王杨秀清有谋反企图,其实早就可以实施了,但他一直没有,洪秀全入城后的手段,起了很大作用。 比如入城后的第一场朝议,东王主持,然后呈天王洪秀全决定。平时,大家都是诸王分坐两边,中间是洪秀全一人坐,但那天的天王府大殿上,第一次朝议却并列排放着两把椅子。洪秀全到了自己座位上,没有立刻落座,而是对杨秀清伸出手,两手张开相邀:“东王劳苦功高,应该与我平起共坐!” 东王杨秀清诧异,但诸王无人表态,他处于尴尬之境了。倒是翼王石达开说话了:“天下两王共朝之事,从未见过。” 洪秀全大度地说:“朕为天子,东王为上帝派之使臣,与朕可同坐而语。” 诸王见天王这么说,便也没人再说话。聪明的杨秀清不但没去坐,也根本不想去坐。那把椅子很快撤掉了。 洪秀全自己真的不想看到诸王兄弟之间的权力斗争,权力是毒药,能毒死别人,也能毒死自己。定都南京后,洪秀全满脑子确实只想当一个享乐的昏君。所以他用一万人造了供他享受的豪华宫殿。外为太阳城,内为金龙城。自金龙殿到最后面的三层楼,共九进,表示九重天庭之意。墙壁用泥金彩画,地面铺大理石,门窗用绸缎裱糊,栋梁俱涂赤盎,柱子饰上彩色的鸟、兽、山水风景的图案。里外雕琢精巧,金碧辉煌。大门上的对联是洪秀全自己所撰:“予一人乃神乃仙乃文乃武,众诸侯自西自东自南自北。” 所以洪秀全才多妻纵欲,广置嫔妃。到南京以后,蒙得恩为他选美,每逢他生日,就送上美女六人。不只在南京选,还从江苏其他占领区选拔美女送到天京备选。在洪秀全看来,众多妻妾以供尽情纵欲,是他做天王应有的一项重要享受。那么多的妻妾,只做他尽情发泄的驯服工具。所以,她们没有级称,不用名字,而只是数字化地依次编个号码,比如第三十妻、第八十一妻。这可能是中外史无前例的创举。 江宁是江南的重镇。早早就被洪秀全内定为皇都,那是他在年轻时到过的最令他神往的城市。但没有人知道,令他神往的正是他在夫子庙前那条河边的艳遇,他深深地记住了江南女子的水性与肌肤!这事儿,洪秀全对无话不说的冯云山提过,并且说,造反成功不成功都得到江宁去坐一坐,再尝尝那味道。冯云山坚决反对定都江宁,但出于什么原因,冯云山直到死没有说。 洪秀全是想自己给诸王做个榜样,兄弟们一起住豪宅,睡美女,这样多好!这不就是权力的本质和意义吗?不然,权力有什么意思?可惜杨秀清不懂洪秀全的这片苦心,韦昌辉也不懂,石达开也不懂。 “梦寐以求的富贵就在眼前了,兄弟却相残了,那当初何必一起拼了命造反呢?”想到这,洪秀全对月长叹。 权衡利弊,洪秀全觉得,借韦昌辉杀石达开的计策落空,自己得清理门户了,表现一下自己的“正义的姿态”。 经过长期的背后运作,洪秀全觉得自己在天京拥有了不少的支持者,韦昌辉的名声臭了,他得到了众多的同情和怜悯。他感觉,是到了自己以“有道”伐“无道”的时候了,洪秀全把天京所有的恶都算到韦昌辉的头上,韦昌辉便成妖了,成了人人唾弃而欲杀之的“北妖”! 夏历十月初五,洪秀全亲自带兵三千,借城外翼王部属的声势,向乱党韦昌辉的部下发起进攻,宣布选择支持翼王石达开,讨伐逆贼。 这一下,倒是燕王秦日纲尴尬了,他是忠于天王洪秀全的,但血洗东王府和翼王府,在城内胡乱屠杀,他都有份。 眼看洪秀全的大部队就要杀到了,怎么办?秦日纲觉得自己的部下只能出城了,他抽剑朝天一指:“本帅今日奉诏出城,谁敢抗拒,格杀不论!朝前方冲啊!”说时迟,那时快,秦日纲一勒马,马仰天长嘶,他带人朝城门奔去,就这么跑了。 而韦昌辉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造反了,率兵杀向天王府。正午时分,队伍到了天王府前,韦昌辉原本猜测,天王府前一定已经乱成一团。他的队伍到了那儿,突然发现路上没有一个人,整个街上清清爽爽连片树叶都没有! “不好,天王早有准备!”韦昌辉感觉到,自己再一次低看了洪秀全,下令撤兵。 但为时已晚,洪秀全率三千人杀出,韦昌辉根本无力抵抗,到了最后,死命追随他的人员只有200余人。 洪秀全穿着龙袍,威严下令:“北王部属,格杀勿论!” 很快,北王的所有随从也全部被杀死,韦昌辉被活捉。 韦昌辉被活捉后,洪秀全历数韦昌辉的十大罪,并说:“你知错了吗?” 韦昌辉哈哈大笑,回答洪秀全:“我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事,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小看了你!” “没有朕,诸王也什么都不是!所以你们都死了,朕也不会死,这就是天命!”天王洪秀全笑了,咬着发黄的牙齿,下令将韦昌辉五马分尸,并割下他的首级送到翼王石达开的军中,以接翼王石达开回京。翼王的父亲韦元玠及全家老小也全部被天王洪秀全杀了。 为了一泄天国所有军民的愤怒,天王洪秀全再次下令:“将韦昌辉的尸体剁成肉块,每块两寸见方。悬挂在天京城内格栅示众,上面标明:“北奸肉,只准看,不准取!” 第三十四章 石达开出走 洪秀全派陈玉成将北王韦昌辉的人头送到了安徽。韦昌辉的首级被放在盐箱里,飞马解递到芜湖附近某村的翼王驻地,洪秀全还邀请翼王石达开回天京。 陈玉成对翼王石达开说:“翼王殿下,如今大仇得报,天国上下民心所归,都在翼王。诸将独服翼王谋略甚深。你若不回,天京必乱!” 石达开检验了韦昌辉的人头,是真的。但他脸上并无悦色,他对洪秀全的诚意有多少并无把握,便对陈玉成说:“小兄弟,伴君如伴虎,眼前的人头就是例子。我们都小看了天王。在这场天国浩劫之中,天王能毫发无损,他完全有能力稳住天京。” 石达开的判断是对的。洪秀全完全有能力稳住天京。韦昌辉被五马分尸后,他的党羽前后有两百人被杀。 没来得急跑出天京城的陈承容,也被洪秀全下了大狱,押入死牢。 燕王秦日纲原来奉北王韦昌辉之命,带着一万部属在外追杀翼王石达开,但他察觉到石达开深得太平军上下的支持,便掉头去打清军了。 北王韦昌辉被天王洪秀全杀了之后,秦日纲如一匹孤狼,带着队伍四处游荡,他是忠于洪秀全的,但是天京的大屠杀,他都有份,他不确定洪秀全将会怎么对他。 一个月后,秦日纲收到了洪秀全的圣旨,召他回京,圣旨中对他支持过韦昌辉只字没提,肯定了他的忠心。 秦日纲接到圣旨,痛哭流涕,对天长啸三声:“天王英明!” 于是,秦日纲率部马不停蹄赶回了天京,在城外,他的部众被李秀成收编。 秦日纲进了城,才发现自己被带去的不是天王府,而是天牢。 秦日纲预感到自己的下场,反而心情不那么紧张了,大笑,然后对李秀成说:“我要见天王最后一面!” 李秀成说:“沦落的囚徒,怎么会有资格见皇上呢?天王不想见你,但给你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秦日纲连忙问。 李秀成说:“借你的人头一用。你的家人天王会照顾。” 听了这句话,秦日纲不再说话,一直到天牢里见到陈承容,他们被关在了一起!他大喊自己“冤枉”,要见天王。 陈承容说:“我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小看了天王,没有什么冤枉的!” 就这样,秦日纲也被天王诏旨召回天京和同谋的陈承珞一起被处斩。 天京内讧历时两个月,最后,洪秀全及其家族成了最大受益者,他们成为太平天国最高的实际统治者,拜上帝教的绝对权威。 但是,杨秀清和韦昌辉的死,让天国上下人心改变,政事不一,各有一心,天父天兄的死,所照成的信仰危机,引起了政治、军事危机的连锁反应。 内忧外患,亲自处理朝政时,洪秀全燋头烂额,他很怀念以前享乐的生活。洪秀全将燕王秦日纲和左天侯陈承容的人头也送到了石达开的营帐,再次邀请石达开回天京,并表示只要石达开回去,就改封“义王”。 当时社会的人,非常注重“义”字,它是维系农耕社会人际第一道德要素。因而尊称“义王”,是比东王更尊敬的称谓。石达开见洪秀全杀了天王最信任的秦日纲,还要封他做义王,被洪秀全的诚意感动,决定再给洪秀全一次机会。小說中文網 1856年11下旬,石达开由安徽宁国回到天京。他以天国安危、大局为重,不再诛杀任何一个有悖与他的异己分子。 当石达开风尘仆仆来到天王府议事大厅时,在那儿聚集的部将陈玉成、李秀成等人,和朝臣把石达开环绕起来,对他寄以很大的希望,尊称他为“义王”。他们同举石达开提理政务,辅佐天王主持朝政,总理军国大事。 但石达开在天国有这么高的威望,这是他洪秀全未能料到的,也是为他不高兴的。洪秀全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有马上封石达开为义王。 洪秀全囿于群臣推举,才同意改封石达开为“义王”。石达开见状,怕自己步了东王后尘,坚持不接受“义王”,仍称翼王。 洪秀全也不再坚持,反而要将军权抓在手里,宣布自兼军师,所谓“主是朕做,军师也是联做”,集决策和行政大权于一身。 但石达开在天京,以自己的行为,安定人心,逐渐淡化和消除天京内讧带来的负面因素。太平天国是马上争天下的,在无日不战的大江南北几个战场,石达开又以高明的以守为攻的战略方针,重振军威,强化了拱卫天京的句容、溧水和镇江等卫星城镇的防御,特别是积极支持陈玉成、李秀成在两淮团结、联络十万捻军主力部队,使他们接受太平天国领导和封爵,联合作战。 石达开的声望日渐超过了天王洪秀全。洪秀全又寝食难安了,毕竟石达开全家被屠杀,洪秀全是有责任的。洪秀全便以他从古史中所学到的帝王学权术,开始挖石达开的墙角。 洪秀全在天国中枢的天王府,增设了掌率,并取消了六官二十四个正副丞相,改为天王府主持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的六个侯爵级丞相,他把亲信尽量超擢,放在这些重要位置上,如正掌率是弄臣蒙得恩,副掌率是天王的姐夫钟芳礼。 洪秀全还封两兄为王。他封长兄洪仁发为安王,次兄洪仁达为福王,让他们参政议军,和石达开并起并坐,但洪氏兄弟是朝野以至敌国皆知的庸才。他们只是天王的影子,抑制石达开,常与他抬杠、推横车。 石达开在天京的日子又日渐难过。石达开部属张遂谋建议他说:“翼王殿下,为了天国,我们再一次清君侧吧,诛杀洪氏兄弟,如屠两狗。” 石达开摇摇头,说:“不行,一言不合就杀人,那样我跟韦昌辉有什么区别?” 张遂谋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们。” 石达开叹了一口气,说:“合则留,不合则去。” 石达开选择了离开天京,他借口赴南门外雨花台太平军驻地“讲道理”,就与曾锦谦、张遂谋等人离开了天京,经铜井镇渡江,取道无为州往安庆,沿途遍贴告示: 为沥剖血陈,谆谕众军民。 自愧无才智,天恩愧荷深。 惟矢忠真志,区区一片心, 上可对皇天,下可质世人。 去岁遭祸乱,狼狈赶回京, 自谓此愚衷,定蒙圣鉴明; 乃事有不然,诏旨降频仍, 重重生疑忌,一笔难尽陈。 疑多将图害,百喙难分清。 惟是用奋勉,出师再表真, 力酬上帝德,勉报主恩仁。 惟期成功后,予志复归林。 为此行谆谕,谆谕众军民。 依然守本分,各自立功名。 或随本主将,亦一样立勋。 一统太平日,各邀天恩荣。 洪秀全有石达开,不安,石达开跑了,他也不安。朝野还多有议论,他的两位老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远在淮南战场的李秀成也甘冒不大韪上表,要求黜安王、福王爵,再启用翼王。而各路清军,尤其是江南大营在石达开离京后卷土重来,先后攻陷了溧水、句容,围困了镇江。天京内外交困。 洪秀全不得不听取众见,削去两位兄长的爵位,将爵号另设新爵,即六爵的天安、天福。并镌刻义王金牌一道及天京朝臣联合签名的求救表送往安庆,请石达开回京主政。石达开不接受封爵义王,也不表示回京。在杨秀清被杀后,他已两次奉天王旨进京的,但两次却又都是逃出来的,前车之鉴,风浪险恶,他是再也不愿第三次进京,和洪秀全合作了。 石达开留在安庆五个月,招聚安徽和天京的各路人马,他带走的人从四五千变成了四五万。 羽翼渐丰,石达开准备攻下江西,以江西为根据地,拿下安徽,然后西进四川,自立为王。而在江西,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曾国藩的数万湘军。 曾国藩的用兵战略,是分三步走,先攻下江西九江,再拿下安徽安庆,接着顺江而下,拿下天京! 第三十五章 曾国藩回家 石达开在安庆自立门户,但他很快发现,离开了天国和天王洪秀全,他的号召力大不如从前了。【愛↑去△小↓說△網wqu】 天京确是有一些天国的官员、兵将佩服石达开的为人和军事指挥能力,跑到安庆志愿跟他开辟新天地。但这种人在天国高级将领中却不多。有姓有名的高官,仅是夏官丞相蔡次贤一人而已;天京内讧已死了成千上万的将士,谁愿意冒背叛天国的危险投入石达开的怀抱?天王洪秀全连天父东王杨秀清和天兄北王韦昌辉的家人都能屠杀,一个不留,还会对谁心慈手软?所以就连安庆周边许多太平军将士也不敢去投奔石达开。 当时李秀成驻军淮南,联合捻军在六安、舒城一带作战;陈玉成正挺进鄂东黄梅、蕲州对抗湘军东犯,九江守将林启容、湖口守将黄文金都分别与兵临城下的湘军主力鏖战,剑拔弩张,寸步难行。他们当然不可能有暇前往安庆投奔石达开,更不会放弃阵地,脱身随石达开出走。 就连安庆守将张朝爵、陈得才也选择坚守岗位,没有随石达开行动。石达开有点失望,虽然他纠集了四五万人的队伍,但他的主力部队只有两支:一支是原先屯扎在天京上游,由石氏家族控制的部队,如石镇吉、石镇常、石镇仑等带领的太平军。另一支屯扎在江西各府县,也是他的亲友、同乡挂帅的,如他的丈人、名为翼贵丈的黄玉昆、剃头匠傅忠信等。石达开的既定目标,是先攻下江西。 但当时曾国藩趁太平天国的内乱,在曾纪泽的建议下,猛攻太平军,在1856年他们已经率湘军攻下瑞州,包围临江、吉安和九江等地。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湖北和江西的战局迅速朝有利于的湘军的方向发展。天京城里忙着屠杀的当年年底,韦昌辉的弟弟韦俊率兵投降清朝,胡林翼率湘军攻下了武昌;就在石达开率军出走的当月月底,杨岳斌与彭玉麟内外夹攻湖口,使得原被隔于鄱阳湖的内湖水师与外江水师汇合,攻陷湖口,又趁胜夺取小孤山、彭泽、望江、铜陵等地。 石达开组织指挥了几次援救战役,都因缺乏统一的战略部署,加上太平军人心散了,挡不住湘军两栖部队的阻击,失败了,连他的丈人黄玉昆在战死,他只得转攻为守,在江西和安徽等地与湘军对峙。 但曾国藩的处境,也不好过。天京城发生内讧,朝廷上下一篇欢欣鼓舞,以为灭了太平天国指日可待。咸丰皇帝多次下旨催曾国藩率湘军配合天京附近的绿营去拿下天京。但是曾国藩知道,一旦湘军解除对林启荣等太平军的包围,去攻打天京,就会腹背受敌。而且从江西到南京,千里迢迢,在没有内湖水师相助的情况下,失败的几率很大。退一步说,即便拿下天京,功劳也是绿营的。曾国藩的战略是稳扎稳打,先拿下九江,再攻安庆,顺江而下取天京。 曾纪泽也不建议曾国藩率军去援攻天京,他知道,石达开、陈玉成、李秀成等人的部众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曾国藩接到咸丰皇帝的圣旨,用拖的方法解决,按兵不动。咸丰皇帝对曾国藩的猜忌更重了,更加不肯给曾国藩督抚实职,还下旨严厉斥责曾国藩。 接替陈启迈任江西巡抚的文俊见朝廷对曾国藩的态度变了,为了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对朝廷的忠心,虽然不像前任那样明目张胆反对曾国藩,但江西官员在他的率领下,还是不时给湘勇下绊子设障碍。 曾国藩的寒心和委屈可想而知。他无时不想挂冠而去,但时势之危与圣人之教又不容许,只好百计隐忍,甘受煎熬,长年寸心如焚,头发都花白了。 石达开出走天京后,咸丰皇帝再次给曾国藩下旨,催他进攻天京。但曾国藩果断拒绝了,他奏折回复咸丰皇帝说:“石逆逃离天京,比率众谋取江西,江西的战事会比以前更加急迫。如若臣这时离去,江西必乱,落入长毛之手。当今为皇上计,以臣细察今日局势,非位任巡抚有察吏之权者,决不能以治军;纵能治军,决不能兼济筹饷。臣处客寄虚悬之位,又无圆通济变之才,恐终不免于贻误大局。请皇上同意臣在籍终制。” 咸丰皇帝在圆明园看了曾国藩的奏折,十分生气,对身边的慈禧说:“这个曾国藩,真是胆大妄为,厚颜无耻,不仅不听君命,还要督抚实权,朕要将他杀头!” 慈禧劝咸丰皇帝说:“当今天下,唯湘勇能跟长毛一战,皇上还是暂且忍耐。” 逞妇人之智的咸丰皇帝却和曾国藩较上了劲。适值此时天京内讧之后,太平军内部分裂,势力大衰,看起来已经指日可平,有没有曾国藩好像也没有大碍。咸丰帝便顺水推舟,开了他的兵部侍郎缺,批准曾国藩回家继续为母守制三个月。 曾国藩见到这道上谕后,冷得心里直打颤。曾国藩以为他已经把委屈和困难说得够充分了,他万没料到苦战数年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他的那些宿敌官员们闻听此讯却一个个喜形于色。从传统伦理上来说,曾国藩要挟皇帝都有违臣道。以前曾国藩以唯我独忠之态,居高临下,睥晲众人。而这次他们可抓住了把柄,四处大骂曾国藩假道学,假忠义。 那天,曾国藩正在书房看书。 “大哥!”曾国华哭着进了门。 “堂堂五尺大汉,什么事居然像个妇人一样哭哭啼啼?”曾国藩恼怒道。 “父亲……”曾国华有点哽咽,回答说,“父亲他老人家去世了!” 听闻父丧,曾国藩手一松,瘫倒在太师椅上,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泪水从微闭的双眼中无声地流出来。好一阵子,他才睁开眼睛,吩咐左右家仆:“拿丧服来!” 深夜,曾国藩从悲痛中苏醒过来。按照传统的制度,无论是谁,无论做了多大官,无论在干什么,父亲死了,都得赶回家尽孝!曾国藩坐在书案边,给皇上拟了一个《回籍奔父丧折》:“微臣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养亲闱。前此母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过多,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不过十日程途,即日奔丧回籍。” 吃过中饭后,曾国藩决定不待皇上批复,即封印回家。他告别前来瑞州送行的彭玉麟、杨载福和康福等湘军僚属,带着六弟国华、九弟国荃、儿子曾纪泽等人踏上回家奔丧的路途。 在回家的路上,默默地骑在马上赶路。曾国藩的心更像满天无边无际的阴云一样,沉甸甸、紧巴巴的。他望着水瘦山寒、寂寥冷落的田野和马蹄下狭窄干裂、凹凸不平的千年古道,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 曾国藩的悲哀,既是因为父亲的突然离去,也悲哀的是他自己出山以来的处境。带兵五年过去了,自己一直带着镣铐在打仗,其中的艰难辛苦、屈辱创伤之多,如长江水一样滔滔不绝。一颗忠心,满腔热血,两次投江,为了捍卫孔孟名教的尊严,却落得个朝廷猜疑,地方官员排挤,四面碰壁,八方龃龉。这几年官职依旧原地踏步,连胡林翼带勇,也从道员升到了巡抚。像陶恩培,文俊、耆龄这些人,才质又庸劣,却一个个加官晋爵,手握督抚重权。湘勇的出路在哪里?自己的前途在哪里?曾国藩无法预卜,只觉得眼前昏天又暗地,他什么也懒得想,只想要早点回到家乡,回到湘乡荷叶塘。他太累了,他想在父亲的墓旁静一静,好好反省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小說中文網 而骑马跟在曾国藩后面的曾纪泽,抬头望着辽远的天空,内心更是汹涌澎湃。他在脑海里谋划自己的未来,眼下时间已经到了1857年,离美国南北战争还有四年,日本明治维新还有八年,有曾国藩在,不远的将来,他将如何推翻满清这座大山?而且,推翻满清,是越早越好,时间越早,对中华民族的复兴就越有利!但是历史,会让自己揠苗助长吗? 第三十六章 左宗棠的牢骚 曾纪泽跟着曾国藩再次回到老家奔丧,也就是湖南湘乡荷叶塘乡杨家坪,这时他才感受到这个时代家族的力量,也对曾氏家族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这时的大家族,就是乱世中的“避风港”。个人的命运,也无可避免会打上家族的“烙印”。曾纪泽觉得,其实名门望族并不像一般人感叹的个人和家族命运受时代左右;相反,这些家族多是时代的缩影和推手,加上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他们有能力改变整个时代。所以,曾纪泽对自己出身曾氏家族,感到幸运。 曾氏家族治家的传统,就是“书蔬鱼猪早扫考宝”,即读书、种菜、养鱼、喂猪、早起、扫屋、祭祖、睦邻……而具有“家国天下”情怀的曾国藩,是兴旺曾氏家族的关键人物。曾国藩和四个弟弟曾国潢、曾国华、曾国荃、曾国葆现在是曾氏家族的顶梁柱。曾国藩等家族都把读书当作家教的重要内容,告诫兄弟和子侄:“银钱、田产最易长骄气逸气,我家中断不可积钱,不可买田,尔兄弟努力读书,决不怕没饭吃。” 曾国藩的岳父,是他的老师欧阳凝祉,衡阳的大儒。当年曾国藩在衡阳求学,师从欧阳凝址。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二十二岁都是大龄青年了,还没结婚,这在古代算年纪大了。 欧阳先生对满腹才学曾国藩非常赏识,便亲自搭桥做媒,向衡山脚下的一王姓大户家提亲,要将王家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儿嫁给曾国藩。 曾国藩当年的家庭条件并非优越,但王家知道曾国藩很有才华,押注他将来能取得功名,就同意了这门亲事,约定曾国藩金榜题名时,就可洞房花烛。 后来王家见曾国藩几次不第,家业又不如自己兴旺,便想退婚。可是,王家心里悔婚,却并未向曾家通报。等到大婚之日,曾家这边摆上酒席,亲友聚齐,花轿娶亲,可是王家磨磨蹭蹭,就是不肯打发新娘上轿。 这下搞得欧阳先生非常难堪,也让新郎官曾国藩很没面子。欧阳先生便把曾氏父子拉进内屋,直言道:“只怪老朽办事不周,今日嘉宾满座,总不能虚闹一场,吾家长女,年方十八,相貌差点,没有大缺点。只要小曾不嫌弃,就娶吾家闺女如何?” 曾国藩熟悉欧阳小姐,知书达理,勤俭质朴,门也当,户也对,就同意了。于是,欧阳先生“移花接木”,曾国藩闪电得贤妻,欧阳小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曾家媳妇。 曾国藩在外带兵打仗,曾纪泽的母亲欧阳氏便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原来还按时督促曾纪泽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读书。曾纪泽这次回家,见母亲穿着孝服,操劳过度,头上平添了几根白发,颇为心疼。 曾纪泽此时已经十八岁,是家里年纪最大的孩子,算成人了。他的兄弟姐妹甚多,有一个九岁的弟弟曾纪鸿,五个妹妹:十六岁的大妹曾纪静,十四岁的二妹曾纪耀,还有十三岁的三妹曾纪琛,十一岁的四妹曾纪纯,年纪最小的曾纪芬才五岁。 另外,曾国藩还代为抚养好友陈源兖之子陈松年。陈源兖在庐州驰救江忠源时兵败赴文庙自杀,曾国藩大为悲恸,决定将他的儿子收为义子,接到曾家接受教育,抚养成人。曾纪泽发现这陈松年的左腿有隐疾,走起路来一高一低。 曾纪泽回到家后,因为爷爷刚过世要守孝,他暂时将未来的规划抛到脑后。另外,他将心思放在了解和融入曾氏家族上,同时也肩负起照顾陈松年,还有自己的弟弟妹妹这重担,督促他们做功课。【愛↑去△小↓說△網wqu】 对曾纪泽而言,曾老太爷过世最大的影响,就是再次推迟了他和贺氏的婚姻。历史上,贺氏是贺长龄的女儿,在1856年与曾纪泽完婚,但在1857就难产死了。 曾纪泽向母亲欧阳氏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位尚未谋面的未婚妻,她是名门闺秀,温柔贤惠,长得也漂亮。她的父亲贺长龄做过贵州巡抚、云贵总督等职,和弟弟贺熙龄治理学,主张“读书所以经世”,为当时湘系经世派的代表人物。贺熙龄也在湖南颇有声望,大名鼎鼎的左宗棠就是他的弟子。 此时贺长龄和弟弟贺熙龄都过世了。曾老太爷过世,左宗棠便代恩师前来曾家奔丧。这时的左宗棠,春风得意,牛逼烘烘,他虽然只是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幕僚,但这师爷相当于如今“秘书长”的角色。 左宗棠生性颖悟,五岁便随父到湖南省城长沙读书。他不仅攻读儒家经典,更多地则是经世致用之学,对那些涉及地理、军事、经济、水利等内容的名著视为至宝,对他后来带兵打仗、施政理财起了很大的作用。1830年,左宗棠进入长沙城南书院读书,次年又入湘水校经堂。时年仅18岁的左宗棠拜访长沙的著名务实派官员和经世致用学者贺长龄,贺氏即“以国士见待”。其弟贺熙龄则是左宗棠在城南书院读书时的老师,对自己的这位弟子,贺氏非常喜爱,称其“卓然能自立,叩其学则确然有所得”,他们结成了儿女亲家。这么说起来,左宗棠跟曾国藩也能扯上亲戚关系。 名满天下的林则徐对左宗棠也十分器重,两人曾在长沙彻夜长谈,对治理国家的根本大计,特别是关于西北军政的见解不谋而合。林则徐认定将来“西定新疆”,舍左君莫属,特地将自己在新疆整理的宝贵资料全交付给左宗棠。后来,林则徐还多次与人谈起这次会见,极口称赞左宗棠是“非凡之才”、“绝世奇才”,临终前还命次子代写遗书,一再推荐左宗棠人才难得。 可惜左宗棠后来在入京会试时,一连三次不中,走不了仕途。一直到1852年,当太平天国大军围攻长沙,省城危急之际,左宗棠在郭嵩焘等人的劝勉下,应湖南巡抚张亮基之聘出山当幕僚,想再战场上建功立业。 在长沙战火硝烟弥漫的日子里,左宗棠缒城而入,张亮基大喜过望,将全部军事悉数托付给左宗棠。左宗棠“昼夜调军食,治文书”、“区画守具”,各种建议都被采纳,并立即付诸实施,终于使太平军围攻长沙三个月不下,撤围北去。 咸丰四年,左宗棠又应湖南巡抚骆秉章之邀,第二次入佐湖南巡抚幕府。当时太平军驰骋湘北,长沙周围城池多被占领,而湘东、湘南、湘西广大贫苦农民,连连举事,此伏彼起。左宗棠焦思竭虑,日夜策划,辅佐骆秉章“内清四境”、“外援五省”,苦力支撑大局。同时,革除弊政,开源节流,稳定货币,大力筹措军购:军械、船只。骆秉章对他言听计从,“所行文书画诺,概不检校。”小說中文網 左宗棠悉心辅佐和筹划,不但湖南军政形势转危为安,出省作战连连奏捷,骆秉章对左宗棠这个师爷更加器重,湖南官场对左宗棠也崇敬有加,左宗棠的自信心也极具爆棚,极度目中无人,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 曾国潘的湘军在江西缺乏军饷,找湖南老乡帮忙,老友左宗棠二话没说,在长沙为曾国藩四处奔走,筹集了几十万两军饷。没想到这军饷送到江西不久,曾国藩就不待咸丰皇帝批准,匆匆回籍奔丧,还没有提前告知左宗棠,这使得骄傲的左宗棠大为不满。 左宗棠的牛脾气很臭,情绪一上来,就不顾一切,他感觉自己为湘军筹饷的心血付诸东流,回到家里一时忍不住肆口漫骂曾国藩自私无能,临阵脱逃。 这话被左宗棠的家庭教师范赓听到。范赓性情诚挚,语言质直,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严肃地对左宗棠说,您说曾公“挟私”,吾不愿闻。范某虽未见过曾公,然而他的谋国之忠,有口能说,难道天下人都是佞人?请君自重。说完,拂袖而去。 左宗棠到了荷叶塘乡,祭拜过曾老太爷后,内心还是愤愤不平,又忍不住对曾国藩大发牢骚,说九江和湖口眼看就要被攻下来,曾国藩将湘军留在江西自己回家不是明智之举:“你为湘军统帅,身系数万人的安危,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怎能如此轻率回乡?” 曾国藩解释了自己在江西的种种难处,左宗棠说困难只是借口,他甚至把这个曾令他佩服的老友说得一无是处,连曾国藩多年自我标榜的忠敬诚信,也被他一概斥之为虚伪。 左宗棠如此带头言语攻击,原来只想激将一下曾国藩,让他早日重返战场。但一时间来,奔丧的长沙官员不明真相,哗然和之,给蛰居荷叶塘守丧的曾国藩极大刺激。 曾国藩已身心憔悴,经此打击,更添一重痛苦,暗自发誓永不再与左宗棠说话,也永不再与长沙的官员往来。 第三十七章 竟然被逼婚 曾老太爷去世,回乡的曾纪泽深深意识到,在古代死生都是人生头等大事。而且,湖南当地还有“重死轻生,厚葬薄养”的习俗。曾老太爷“寿终正寝”,曾氏家族已经是乡里的名门望族,所以他的丧事,办得极为隆重。 湖南古代有套棺之俗,曾国藩为父亲准备了内外两棺,内棺为陶质,外棺檀木制成,用漆油封多次,内红外黑,才进行殓葬。 曾老太爷的祭奠,也整整持续了半个月时间。入硷后,曾家还立扎孝堂,罗孝帷,点长明灯。曾国藩和兄弟几个带着媳妇头戴孝帽,身着麻衣,腰系草绳,脚穿草鞋,手柱孝棍迎前来吊唁的宾客。 曾纪泽等孙辈及其他家人均穿白衣,鞋面缝白布。亲友来吊唁,不论年长年幼,孝子均下跪相迎。女眷每日早晚到孝帷内嚎哭一场,俗名“闹丧”。 初时,曾家行儒教礼节,请礼生喊礼开祭,有朝奠、午奠、夕奠、家祭、客祭之分,读祭文时抑扬顿挫,如泣如诉,催人泪下。后来曾家还请了十来个道士做了十天道场,开坛、念咒、诵经、请水、告庙、开方、破狱、解结、安神等。当时的人迷信这些活动可超渡亡魂,使之免受地狱之苦,降福子孙。 治丧活动在出殡前一天来的人最多,吊唁宾客络绎不绝,丧酒办了三百余席,“黄金堂”里都坐不下了,分了三次才办完。 曾国藩和曾国华、曾国荃、曾国葆等兄弟商量后,嘱咐在家里的曾国潢说:“咱们曾家虽然历来讲究勤俭,但宅子太小不体面,容易怠慢宾客,也该好好修一修府邸了。” 曾国潢点点头,说:“大哥说得极是,等忙完这一阵子,我找人选一个良辰吉日。” 曾老太爷安葬后,每逢七日,曾国藩和曾纪泽等丧属备香烛至坟前哭奠。四十九日后为“满七”,在坟前烧化冥镪及纸扎冥具,才算告一段落。 入夏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近半个月,湘中一带的风像一座巨大的火炉中喷出似的,吹在人的身上,直如火燎炭烤般地难受。午后,天气更加燥热,一向最能吃苦的荷叶塘农夫,这时也忍受不了烈日,在茅屋里不敢出来干农活,只有很多鸣蝉在树上聒噪不停。尛說Φ紋網 曾国藩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午睡。最近吊唁曾老太爷的宾客也不上门了,他闲了下来,想起湘军的过往,还有左宗棠等一帮湖南官员对自己的态度,心神不宁,午睡到一半,怪梦连翩,反而醒了,在一旁打着竹蒲扇的家仆荆七问道:“老爷,这些日子你心血暗耗,神不守舍,食纳减少,睡眠也不好,可要注意身体。” 曾国藩点点头,说:“这些日子确实气不活,血不足,心神摇动,精力亏欠。” “父亲这可是心病。”这时,曾纪泽走了进来,接过荆七手中的竹蒲扇,让他退下了,这阵子,曾纪泽也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想跟曾国藩促膝长谈。 曾纪泽一边给曾国藩打蒲扇,一边说:“最近孩儿读了一些黄老之书,《素问经》上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长久。这既是立身之本,亦是处世之方。’天文地理,自有专著论及。这人事之学说,黄老一家道中要害。故太史公论六家之要旨,历数其他五家之长短,独对道家褒而不贬。此非太史公一人之私好,实为天下之公论也。《道德经》虽只五千言,却揭出人事中极奥极秘之要点,一句'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便揭橥世上竞争者取胜的诀窍。” 曾国藩点点头,说:“世人读《道德经》者多,懂《道德经》者少,以《道德经》处世立身者更少。为父读时,也是年轻不更世事,不甚了了。难得你还有些感悟。” 曾纪泽说:“孩儿最近细读十遍,顿觉自然世事豁达,特来跟父亲汇报读书之心得。” 曾国藩以前也经常跟曾纪泽谈读书之道,便点点头,说:“读书切忌不求甚解。你说说看吧。” 曾纪泽从怀中取出一部蓝布封面的书来,双手递给曾国藩:“父亲,这本宋刻《道德经》和《南华真经》,乃胡林翼所赠,请过目。” 曾国藩起身接住,翻看了一会,这书他早就滚瓜烂熟,此时重读它,似觉字字在心,句句入理,与过去所读时竟大不相同。 曾国藩对曾纪泽说:“《道德经》,这部仅只五千言的道家经典,为父从小便能够倒背如流。进翰林院后,在镜海师的指点下,再次下功夫钻研过它。类似于‘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等格言,为父笃信之,谨奉之,而对于该书退让、柔弱、不敢为天下先的主旨,则不能接受。为父一直信仰孔孟学说,要以儒家思想来入世拯世。对自身的修养,遵奉的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对社会,遵奉的是‘以天下为己任’。咸丰二年,遂由孔孟儒家弟子一变而转为申韩法家之徒。本以为只要己身端正,就可以正压邪,什么事都能办得好。谁知大谬不然,在战场和江西严酷的现实中处处碰壁,事事不顺。” 曾纪泽点点头,说:“这些天孩儿从头至尾读了《道德经》和《南华真经》,又把四书五经细细地品味、慢慢地咀嚼,终于探得了这些经典的奥秘。入世之道,孔孟是直接的,老子则主张以迂回的方式去达到目的;申韩崇尚以强制强,老子则认为‘柔胜刚,弱胜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河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老子真是个把天下竞争之术揣摩得最为深透的大智者。父亲以为如何?” 曾国藩对曾纪泽的这些话颇有感触。这些天来,很多个夜晚曾国藩夙夜难寐,无数次痛苦地回想过出山五年间的往事。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却不能见容于湘赣官场?为什么对朝廷忠心耿耿,却招来咸丰皇帝和朝中大臣的忌恨?为什么处处遵循国法、事事秉公办理,实际上却常常行不通?听曾纪泽这么一说,曾国藩想起在长沙与绿营的龃龉斗法,与湖南官场的凿枘不合,想起在南昌与陈启迈、文俊的争强斗胜,这一切都是采取儒家直接、法家强权的方式。结果呢?表面上胜利了,实则埋下了更大的隐患。又如参陈启迈,越俎代庖、包揽干预种种情事,办理之时,固然痛快干脆,却没有想到锋芒毕露、刚烈太甚,伤害了江西官场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无形中给湘勇设置了许多障碍。 曾国藩觉得胸中的郁结解开了许多,对曾纪泽说:“大音稀声,大象无形。这些话,过去一直似懂非懂,为父现在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实际上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湘军上下,包括胡林翼、彭玉麟、杨载福等,都在等着父亲重新出山。”曾纪泽说:“上下五千年,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当思一搏。孩儿相信,只要父亲给胡林翼去一封信,让他上奏朝廷,朝廷很快就会让父亲重新出山带兵。” “你说的很有道理,为父知道了。”想通之后,曾国藩心境已豁然开朗,他对曾纪泽再次刮目相看,觉得儿子比以前成熟得多,可以成家立业了,面带微笑说:“最近贺家派人来过,谈起完婚之事。你们已经订过亲,本来去年就该办了,但一直拖到现在。等再过一些日子,就办了喜事冲冲曾家的煞气吧。” “呃……”曾纪泽没料到父子谈心了半天,最后曾国藩竟然逼婚,这算什么事?这时候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更何况他已经订过婚了,他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曾纪泽心里暗自叫苦,他现在一心想建功立业,可不想这么早就娶妻生子。 。 第三十八章 踏进新征程 曾国藩谈及曾纪泽的婚事,曾纪泽支支吾吾不好回答,顾左右而言他,闲谈了两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这时,曾国藩一个人又翻了翻《道德经》和《南华真经》,老庄深邃的哲理,使曾国藩恍然醒悟,从过去委屈苦恼的深渊中抬头望见了希望的北斗星。曾国藩本来就是饱读诗书之士,一时间如遇“当头棒喝”,对过去的一切大彻大明:“《道德经》的精髓,可以用五字概括,那就是柔弱胜刚强。” 曾国藩想起以前,自己总是太刚,全用申韩之法。但古往今来,纯用申韩之法,有几人功成身全?商鞅变法,最后遭到车裂;王安石变法,郁郁而终;连帝师张居正变革,也以失败告终。他暗自下决心,从此明用程朱之名分,暗效申韩之法势,杂用黄老之柔弱,精神状态进入全新的境地,仿佛重获新生。 想到这,曾国藩便吩咐仆人荆七取来笔墨,他决定听从曾纪泽的建议,给湖北巡抚胡林翼写一封信,此时胡林翼已经率湘军拿下武昌,立了大功,代理巡抚已经转正。 此刻,曾国藩的脑子里,还想起胡林翼屈身事官文的往事。 官文是满洲正白旗人,军人世家出身,年轻时当殿前蓝翎侍卫,屡迁至头等侍卫,出为广州汉军副都统。杨霈被撤职后,他由荆州将军任上调湖广总督,刚开始出于满洲权贵防范汉人的需要,对代理巡抚胡林翼事事横加干涉。 官文有一位三十岁的六姨太,颇得官文宠爱。她过生日,总督衙门向武昌官场大发请柬。谁知湖北司道府县大部分官员平日对空降的官文并无好感,而且当时前线战事吃紧,没有巡抚胡林翼带头,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去总督府祝寿。而且为年轻的偏房姨太太做寿,这也不合当时的社会规矩。 生日那天,日上三竿了,武昌总督衙门还是冷冷清清,武昌城里的重要官员,无一人登门。六姨太气得嘤嘤哭泣,官文心里着急,只得派人四处再请。正在这时,一辆绿呢大轿抬来,前面仪仗森严,后面跟几辆花呢绣轿来了。【愛↑去△小↓說△網wqu】胡林翼不但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老母和正妻静娟夫人,以太太之礼,给六姨太送了厚礼。听说巡抚以如此隆重的礼节庆贺官文六姨太的生日,不到一个时辰,湖北藩司、臬司、粮道、盐道、汉阳知府、武昌知府全来齐了。六姨太得了一个全脸面。临别时,胡太夫人还郑重邀请六姨太到巡抚衙门去做客,不仅设盛宴款待,陪着玩牌听曲,还扯家常。官文的六姨太自幼丧母,见胡太夫人这样喜欢她,便认胡太夫人为母。胡太夫人高高兴兴地收下这个义女,送给她一副金镯金耳环金戒指,从此两家算认了亲。官文对这个娇媚聪敏的六姨太百依百顺,从此再不给胡林翼找岔子。湖北的军事民事,全交给胡林翼办理,他只在上面画诺而已;而胡林翼表面上对官文也给足了面子。 曾国藩当时听说此事,还笑胡林翼太软弱,竟用讨好一个姨太太的手腕换取官文的合作,有失大丈夫的气节!现在,曾国藩忽然明白,这正是胡林翼为人处世的高明之处,在小事上委曲求全,才成就大事!这不正是老子说的“以柔克刚”吗? 想到这,曾国藩笑出声来,提笔给胡林翼去了一封信,祝贺他代理巡抚转正,顺便也谈了谈自己在老家病后的感悟,拉拉家常。曾国藩的这封信文风大变,不再对胡林翼发朝廷的牢骚,还说自己顿悟,希望重新踏上剿灭长毛的征程。 胡林翼接到这封信,也立即给曾国藩回信,说曾国藩思虑至深,所谈者,句句为医病,但句句也为立身之本,“满人主中原两百年之久,何尝轻授兵权于汉人?大人虽雄才大略,连克名城,然亦气运转移。湘勇系大人所创,听大人所调遣,替大人立功,亦为大人招妒也,胡某位列封疆,而涤帅仍客悬虚位,必当竭尽全力,促成大帅重新出山之伟业。”尛說Φ紋網 那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曾纪泽有点闷闷不乐,他一方面不甘心自己在家里过娶妻生子的平庸生活,一方面也对未婚妻贺氏的命运担忧。因为是本家的缘故,曾纪泽对曾家人很了解,他知道历史上贺氏是婚后一年难产而死。他现在并不想在儿女私情上花费太多精力,他要加快历史进程,便派人去请刘永福和苏氏两姐妹前来商议。 这时,秦月推门进来了,看曾纪泽不高兴,问道:“少爷,你有什么烦心事么?” 曾纪泽对秦月说自己不想完婚。 秦月咯咯笑了,说:“少爷,这是大喜事呢。我听说贺姑娘知书达理,人也长得漂亮,是湘乡里难得的头号美人呢。” 曾纪泽不好说出真相,便不再说话。 这时,秦月又问道:“少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你喜欢上苏姑娘了?你想娶她们姐妹两个?” 曾纪泽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他在想,要是自己以这个理由拒绝贺家婚约,那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时,正好苏慕白和苏慕莲两姐妹来找曾纪泽了,在门外听见了秦月和曾纪泽的对话。苏慕莲笑嘻嘻地对苏慕白说:“姐,曾纪泽这傻小子不会真看上你了吧?你嫁到曾家也行,我也可以跟着享福啦。” 苏慕白的脸红了,说:“妹妹,你瞎说什么呢?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苏慕莲扮了个鬼脸,推门进去,说:“我可没有胡说,不然我们当面问问曾少爷?” “别,小莲,你别胡闹……”苏慕白严肃对妹妹说。 曾纪泽见到苏氏两姐妹,心情也好了很多,请她们落座,说有要事相商。 不一会,刘永福也来了,曾纪泽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打算给清廷这艘破船上多凿几个大洞:“我们‘泽’字营留在湘军中,如果只干收厘金的事,不会有前途。而且‘泽’字营的人员成分混杂,得不到湘军上下的认可。我听说英国人的战舰已经炮轰广州城,我们可以做一件大事。” 此时,“亚罗号事件”已经发生:1856年10月,一艘100吨的中国走私商船“亚罗号”,自厦门开往广州。船上水手全是中国人,船主苏亚成也是香港岛的华人。为了方便于走私,该船曾在香港领过英籍登记证。10月8日,广东水师船捕走窝藏在船上的2名中国海盗和10名有嫌疑的中国水手。不想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却认为该船曾在香港注册,领有英国执照,甚至捏造说广东水师曾扯下船上英国旗,侮辱了英国王室,要求两广总督叶名琛立即释放被捕人犯,向英国政府道歉。叶名琛允诺放人但不道歉。 1856年10月23日,3艘英国的军舰驶过虎门攻占广东东郊的猎德炮台。叶名琛下令广东水师后撤,亦不准开炮还击。次日广东南郊凤凰岗炮台失陷,英军还接连攻陷海珠炮台以及商馆一带,直逼广州城下。 叶名琛便中断中英贸易,调集乡勇团练制造声势,恐吓英军。 英军司令西摩尔照会,要求同意英军自由入城,叶名琛不答应。 英军便每隔五到七分钟炮轰一次广州的两广总督府,官署士兵逃走。但叶名琛依旧镇静坐在总督府办公,当日公告广州军民:“杀一英人,赏银三十元”。 英军最后炮轰广州城南之墙,约100人攻入广州城搜索叶名琛,冲入两广总督官署。但当日叶名琛已经暂避旧城巡抚衙门,未能捉住。叶名琛躲入了巡抚衙门,不断贴出更重的赏格,号召乡勇“杀夷夺船”。 这导致英国邮轮“提斯特尔”号两次被中国小船所围,船员被杀十余名。12月,在官府重赏之下,广州市民四处烧洋行,广州的十三行付之一炬,英军也焚毁了数百家店铺民房。到当年十二月,咸丰帝才收到叶名琛的奏折,其中声称清军两次大败英军,击毙击伤四百余英军。咸丰皇帝大喜,对叶名琛下旨褒奖,赏黄马褂。 事件传到伦敦,英国政府对华开战派和议和派一时陷入争论,并于1857年7月任命贵族“额尔金”詹姆斯·布鲁斯为英国对华全权专使,率领一支1700人的陆战队离开英格兰前往中国交涉。这个“额尔金”,就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火烧圆明园的罪魁祸首。 额尔金的军舰途径锡兰时,英属印军发生哗变,无力平叛的加尔各答英国总督向他借兵,詹姆斯·布鲁斯同意了,后来暴乱平息,布鲁斯只带了两百多人和一艘借来的战舰就离开了印度,到香港等待增援部队到达。 曾纪泽说的大事,就是去干掉这个额尔金,抢夺他的战舰,然后到南洋一带发展。明清之际,受到国内战乱的影响,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的很多人被迫前往海外谋生或躲避战乱,很多岛屿上还建立了“国家”,比如婆罗洲上的华人,就建立了兰芳共和国。 曾纪泽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思考,觉得“泽字营”在国内和湘军一样受钳制,放不开手脚,发展前景不明。干掉太平天国,有曾国藩的湘军就够了,他要去南洋建立新的国家,等他在南洋的羽翼丰满,就可以占领台湾、琉球等,遏制日本。这条路虽然艰辛,但这是自己能获得新生的好战略! 刘永福同意曾纪泽的想法,说:“老弟,你说的正合我意。” 曾纪泽说:“不过,这些开天辟地的大事,我们不能以湘军的名义干,只能另起炉灶。我还得隐姓埋名。这条路很艰苦,但不能因为艰苦我们就不敢干!” 苏慕白说:“我们的姐妹和兄弟本来就是土匪,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我愿意跟你走。” 曾纪泽点点头,他们便对“泽”字营进行了重新改编,家有父母或妻儿的独子,就不带走;还有不熟悉水性的,也都留下,如此精选了六百人,成立了新的黑旗军,全部装备滑膛枪等新式火器,名义上以刘永福为首。 曾纪泽暗自离家出走,给曾国藩留下家书,名义上说是逃婚了,去海外考察欧洲各国,不混出样子来绝不还乡,他开始踏进全新的征程! 。 第三十九章 抢英国军舰 香港岛,简称“港岛”,如一颗东方明珠悬浮在蔚蓝的海上。 这时候没有什么工业污染,岛上棕榈环绕,绿意葱茏。虽然自然风光不错,但香港岛在1857年其实还很荒凉,它的英文名叫“barrenrock”,意思是贫瘠的小岛,面积也不过七八十平方公里,并不包括九龙和新界。 这座岛上有很多小山,海拔高度多在三四百米,最高的太平山也只有五百五十米左右。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清朝战败,就被逼将香港岛割让给了英国。在1842年,清朝与英国再签订《南京条约》,香港岛正式成为英国在远东的殖民地。经过十多年的建设,岛上的人口已经不少。维多利亚港还有不少国外的商船,比如葡萄牙,西班牙等国的商船。 当时电力还不普及,港口一到晚上几乎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零星的渔火。岛北面的小港口,里面停泊了七八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大一点的商船大概有五六十米长,小一点的则是十米长左右的渔船。“额尔金”詹姆斯·布鲁斯乘坐的战舰长近百米,几乎算是港口中的庞然大物了,非常惹人瞩目,加上船上有两百多名英国海军士兵,一般的海盗都离这军舰远远的。 这艘战舰拥有双层炮甲板,装备了四十八门火炮,排水量在一千八百吨左右!这种战舰火力不是很强大,也不够灵活,出海时基本上当巡洋舰使用。不过一般的海盗船想要逃脱这艘英国军舰的追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这艘战舰只装备了四十八门火炮,但已足以轻易将任何一艘民船送入海底了! 当时香港岛的海域也有一些海盗,额尔金在等待援军时,还出海剿灭过几股海盗。 香港的报纸对此大加渲染,据说这军舰一枚实心炮弹击中了一条海盗小船,重8磅的炮弹砸下,船头上的那三名海盗顿时遭殃,当场被炸得血肉模糊,船头还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当时风帆时代的木质船体,根本就抵挡不住炮弹的袭击。这艘战舰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曾纪泽和刘永福、苏慕白等人到了香港岛,派了许多黑旗军在港口当码头工人,很快打听到了这艘“维多利亚”战舰的情况。 “如果公开战斗,我们打不过英国佬,只能够冒险一搏!”在商量怎么夺取这艘军舰时,曾纪泽说:“我们只能智取。” “曾公子,你有什么办法吗?”苏慕白问道。尛說Φ紋網 “我说过了,以后大家都叫我龙少爷。”曾纪泽对苏慕白说:“只有我们的人上战舰,近距离搏杀,我们才有可能取胜。” “如果失败的话,那我们就死定了!听说这帮英国佬的枪法不错。训练有素。”苏慕莲说。 “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得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杀光他们。”曾纪泽说。 于是,当夜,曾纪泽带人劫持了一艘葡萄牙的商船,这艘船上装着香料和瓷器。 一位黄胡子的船长格拉斯被两位黑旗军押送到了曾纪泽面前。这位船长的胸前挂着银色的十字架,一看就是个基督徒。 戴着面具的曾纪泽用英语问这船长说:“你想活命吗?” “救我,先生!”黄胡子船长见曾纪泽跟别的凶神恶煞黑旗军不一样,赶紧求饶。 “想活命的话,就听我的。”曾纪泽恐吓他道。 “先生,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看到那艘英国军舰了吗,我们需要你的配合……”曾纪泽说。 大胡子船长已经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曾纪泽,他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打英国军舰的主意。 “别耍花招哦!否则我会一枪打爆你的脑袋!”曾纪泽警告道,他掏出手枪,硬邦邦的枪管顶住了船长的脑袋,说:“你漂亮的金发妻子和十岁的女儿在等你回来!” “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船长格拉斯哀求道。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曾纪泽说。 格拉斯很配合,第二天,他就乘小艇靠近英国军舰求救:“尊敬的额尔金,我们遭到了强盗的袭击,船员伤亡惨重,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们!我一定会重重酬谢你们。” “维多利亚”号那边没有立即做出答复,派人确认了格拉斯的身份,并没有怀疑。 两只船靠近后,一百多位黑旗军被当成伤员抬上了英国军舰的甲板,他们的刀枪都藏在担架下面。 等人员都上了军舰,缠着绷带的刘永福吹响了口哨,下达了动手的命令。大量的黑旗军翻身跑出,每个人手上都提着明晃晃的钢刀或火枪,三两步就冲到了甲板上。 “砰砰砰”的枪声响起,很多英军倒在了血泊之中。 “上帝啊!怎么回事!”额尔金愣住了,他刚想要掏枪反击,但曾纪泽开枪了。 只听‘砰’的一声,额尔金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弹洞,整个人倒在甲板上,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这个在历史上臭名远扬的英国贵族,就这么被干掉了。 这个时候,躲在商船上的黑旗军,也已经跳到了英国这艘战舰上,并且发起了攻击。 军舰上的英国海军官兵们,完全没有准备。当他们发现那些凶神恶煞的伤员杀伤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该死!这是一个陷阱!你们居然敢攻击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你们这是对大英帝国的挑衅,大英帝国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英军副指挥官赫尔希大吼道。 战舰上,一共有一百多名英国海军官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剩下的人,步枪在没有装上火药和弹丸的时候,比火棍都还不如!作为黑旗军首领的刘永福,手舞一柄长刀,率领着苏慕白和苏慕莲等人在英国海军中砍杀,所向披靡,根本就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真是人中龙凤啊!”曾纪泽看到这种景象,不由得由衷的感叹道! 夕阳西下,英国战舰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在近身格斗的情况下,装备火枪的英国士兵,根本就不是黑旗军的对手。刘永福跟着曾纪泽后,对黑旗军进行了严格训练,他们的悍勇,在战斗的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同时,这个时代火器的弱点也在这一战中暴露无疑。复杂繁琐的装弹流程,一旦被近身的话,很难发挥效果!即便有的英国士兵能干掉一个拿刀子的黑旗军,根本就没有时间继续装弹就被干掉! 当越来越多的英国士兵举起双手,跪地投降的时候,这一次一边倒的战斗就已经划上了句号! “把这些英国人全部看管起来!”刘永福威风凛凛的站在甲板上,发布着命令,尽管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但都是敌人的鲜血,自己却没有受重伤。 这一次偷袭英国海军的战舰,非常冒险,但幸运的是:他们成功了!黑旗军上下一片欢呼,为自己的首场胜利高兴,相互拥抱。 曾纪泽清点了一下战利品,除了抢来的战舰,还有不少新式滑膛枪和过山炮,足够装备一两千人,曾纪泽大为高兴。 苏慕白问曾纪泽:“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我们得快点离开香港,去南洋,我们要开辟新天地!”抢了英国人的战舰,曾纪泽如虎添翼,他目光如炬,望向海外,那里白色的波涛翻滚,他用坚定的语气对苏慕白,卑劣的殖民者“以百姓为刍狗”,那里的华人,几百年来就如草芥虫子一样卑微地生活,无辜地死亡!近几十年来,那里还是杀人如麻,“老百姓能否走出刍狗一样卑贱的命运呢?我们要为之战斗到底!” 苏慕白听了曾纪泽的话,也只是半懂,不过她很相信曾纪泽,愿意跟他到天涯海角。 曾纪泽降下了军舰上英国的国旗,换上黑旗军的旗帜,那艘军舰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刘永福等人也情绪高昂,黑旗军上下众志成城,唱着曾纪泽编的军歌,去南洋开辟新的天地!前方,更残酷的战斗在等着曾纪泽他们! 。 第四十章 下南洋 1857年,在无垠的太平洋中,透过淡如轻纱的晨雾俯瞰,海天相接处,有很多似有似无的白线,那里漂浮着一万多个大小岛屿,那便是荷属印尼群岛。 早在十七世纪晚期,荷兰先后与英国、法国交战,在海上荷兰败于英国,在陆地荷兰败于法国,从而衰落。1810年,法国的军队还吞并了整个荷兰国,直到1813年拿破仑帝国崩溃后,荷兰才重新获得独立,但到1830年,比利时又脱离荷兰独立。 荷兰到1848年成为君主立宪国,实力更是大不如以前。而且当时君主立宪制在荷兰很不得人心,民众反抗情绪很大,国内政治势力尖锐对立,国内斗争此起彼伏,对印尼的控制能力很微弱,这也是曾纪泽选择带领黑旗军先到南洋建立根据地的原因。 曾纪泽、刘永福、苏慕白、苏慕莲等人率领八百全副武装的黑旗军往婆罗洲方向驶去。这条航线,在率军舰到亚丁湾护航时,曾纪泽已经走了好多遍,烂熟于心。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秦月也还跟着服侍曾纪泽的起居,她第一次出海,有点晕船,四肢无力。 曾纪泽让她去船头甲板,教她做了一套关节运动的休闲体操,让她的身体随船而动,船向左,人向左;船向右,人向右,这些简单的防晕船的小招还真管用。 秦月对曾纪泽说:“少爷,你懂得可真多!不过,我本来应该服侍你才对,这下子倒像是要你照顾我了。【愛↑去△小↓說△網wqu】” 曾纪泽安慰她说:“没关系。等靠了岸,你再照顾我。” 此时,“维多利亚”号已经经过了特殊处理,清除了所有英国的标记,并且挂上了黑旗军的旗帜,曾纪泽将这艘战舰命名为“龙腾”号。小說中文網 在茫茫的大海上,曾纪泽还对一百多个黑旗军进行了现场教学,教他们如何使用这艘战舰。他们中有一些事渔民的孩子,上手很快。 那天,海上刚过去了一场暴风雨,天朗气清。秦月在船头的甲板上做操时,突然发现了海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等靠近了,才发现船翻了,上面还有一个人。 秦月对身旁的曾纪泽说:“少爷,那小船上好像有人,快救人。” 曾纪泽仔细看了一下,船上确实有一个人,他让几位黑旗军下船救人,救上来时,发现竟然是一位棕色皮肤的小姑娘,身材结实匀称,五官也很精致,也是一位小美人,不过她已经晕了过去。 “少爷,这姑娘看起来怪可怜的,我们救救她吧。”秦月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央求曾纪泽将这姑娘送到她的房间救治。 曾纪泽点头答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过了一天一夜,这姑娘才醒,告诉秦月,她是兰芳国首领刘阿生的小妾生的女儿,叫刘秀兰。【愛↑去△小↓說△網wqu】为了逃婚,她才出海离家的。刘阿生为了讨好荷兰人,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荷兰殖民者。 曾纪泽笑道:“这么说来,你是兰芳国的小公主呢。我们还真是有缘,我也是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的。现在兰芳国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兰芳国华人的处境很不好,大不如以前了。”刘秀兰告诉曾纪泽,兰芳国是200多年前广东一群华人在数千里之外的南洋岛屿上建立的自治体。他们以惊人的意志,顽强求生,建立了大公司,是实质性的国家。兰芳国的人都很崇拜他们的建国英雄罗芳伯。早在公元1777年,中国的乾隆四十二年,罗芳伯就站在南洋的西婆罗洲东万律的“兰芳大总制”府邸前,接受朝贺。他脚下这块土地,距离他的故乡广东嘉应府有三千公里之遥,但这里的一切礼仪规制都是地道的中国产:府邸大门口,悬挂汉字的“兰芳大总制”的牌匾,代表“兰芳”的黄色长方形旗帜和代表“太哥”的黄色三角形旗帜及代表副手们的其它各种颜色三角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在“太哥”罗芳伯的旗帜中间,写着一个“帅”字,而副手们的旗帜中间,则写着他们的姓氏。大堂里,悬有一副金匾,“雄镇华夷”四个大字足有四尺见方,府衙内外的官员们,或长袍马褂,而在场的士兵,都是模仿清朝绿营兵卒的打扮。不过,现在荷兰人利用华人的内斗,逐渐控制了兰芳国。 曾纪泽对这段历史很熟悉,历史上“兰芳”有了好多名字:“兰芳公司”、“兰芳共和国”。它是一个经济组织,一个秘密会社还是一个自治领地,它生存了一百多年。他知道这个兰芳国的建立者是广东客家人罗芳伯,他罗芳伯,生得虎头燕颔,长耳方口,为人宽宏,喜怒不形于色,虽身高不满五尺,但少负奇气,生性豪迈,任侠好义,喜结纳,年轻时在乡里伙伴们都“唯唯听命”,罗芳伯也曾去念书,但没考中什么功名,当时梅州“有志之士,竞谋泛海出国”,他就在35岁下南洋转而去下南洋。 但下南洋这条路却并非一条康庄大道。清朝初年,朝廷为剪除东南沿海的反清势力,又一次严令海禁。乾隆时期的“海禁”不但“片板不准入海”,而且还将沿海居民内迁,设界防守。后来在郑成功后代降清后,海禁曾有所松动,但是最多只是允许海上贸易,对于移居海外从来都是禁止的。罗芳伯们要去的地方,是印度尼西亚,正处在荷兰人统治下,刚刚发生过著名的“红溪惨案”不过30余年,在那次惨案中,有数万华侨被屠杀。 荷兰人是从1596年开始进入印度尼西亚的。他们对华侨的态度,经历过数度转变。在他们刚占领雅加达时,看到“市内只有几个爪哇人”,而少数定居在那里的荷兰居民“懒得出奇”,但在那里的华侨,不但忙于经营商业,而且勤于经营酿酒业,这些华侨商人精于运算,比任何其它民族更能适应恶劣的环境。因此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初期是鼓励并大力招徕华人入境的,甚至指令荷兰人的船队“要大量招徕中国人,特别是木匠、伐木匠和渔民,要渔民把鱼网一起带来。” 但中国移民大量增加后,在商业上与荷兰本国移民发生冲突后,荷兰人开始对中国人设限,1683年以后禁止蓄辨华侨入境,并大幅提高已经定居华侨的人头税。然而,这些禁令并没有得到真正执行,反而是让荷兰官员和华人的当地头领从偷渡者那里得了好多银子,连运载这些中国移民的华人船只也从中渔利,“华侨新客乘船南下时,一概交缴船费”。 1738年,荷兰人开始实行给华侨发居留准证,每证收2元,交不起钱的华侨四处逃亡,被抓到的都押去苦工,1740年,荷兰当局因中国人喜穿黑衣,见到穿黑衣的就抓,终于激起华人开始造反,最后演变成对华人的一场血腥屠杀。 曾纪泽知道,南洋在1857年其实已经有了几十万华人,不过不同派别不同地域华人之间的争斗,其实在中国大陆之时就很严重,到了海外内斗依然。如果自己能把这些华人团结起来,那别说荷兰这种衰落的弹丸小国,就是大英帝国,他也能像美利坚合众国那样闹独立!他这次下南洋,首先就要让荷兰人血债血偿! 。 第四十一章 挺进兰芳国 曾纪泽想要在南洋建海外基地,必须要详细了解当地的现状。他知道,有时候历史书籍上记载的东西,跟现实是牛头不对马嘴,他便向刘秀兰了解兰芳国的风土人情,还有历史和现状。 刘秀兰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话长,现在兰芳有多个公司的势力。而且各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相当复杂。兰芳国的历史,就是一部华人的血泪内斗历史。” 历史上,荷兰人制造了屠杀华人的惨案后,也大大打击了荷兰商人的利益。惨案之后巴达维亚及其它荷属地区陷入萧条,他们的总督华尔庚尼尔为此被撤职查办并入狱。新的荷兰殖民者不得不重新用安抚人心的政策招来中国移民,不久这里的华人又达到几万人。 罗芳伯要去的地方,不在巴达维亚,而在西婆罗洲,那里发现了金矿,他们想去南洋淘金。 罗芳伯的出海路径,是经岐岭、经老隆,沿东江而下到羊石。 罗芳伯率领着一百余名同乡,从虎门上船。刚到西婆罗洲的时候,后来的坤甸港还没有开发,罗芳伯是从一个叫“三发”的地方上岸的。他一看,“但见长林丰草,广袤无垠”,当地土著都以打猎采野果为生,整个一个荒蛮之地。但在罗芳伯的眼里,这地方“沃壤千里,所谓天府之雄国”。 但在罗芳伯到来之前,这里已经有了几拨中国人。当时坤甸有“聚胜公司、四大家围。”而在当地占上风的,是潮汕人。这些被称为“福佬”的来自潮阳、揭阳的中国移民,占了东万律和茅恩等地的金矿。而在另一处叫明黄的地方,开金矿的是来自潮州的大埔县人。 罗芳伯的到来,让这里的客家人觉得来了大佬。 既受拥戴,罗芳伯邀集一百多名同乡,全副武装,在一个夜晚启程,天亮时到达一处叫山心的地方,在那里开金矿的也是大埔人,为首的叫张阿才。 那张阿才一见,呼拉拉来了一百多手拿武器的“土匪”,吓得仓皇逃走,罗芳伯急忙上前好言安慰,用客家话喊话:“我们都是好兄弟啊!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经营这里呢?”自此,他们在山心落下了脚,开矿山,修房子,建栅栏,声威大振,周围的客家人纷纷投靠。 后来,兰芳伯等人建立起了“兰芳公司”,把公司的总部设在了东万律。不久,这里建民房,造店铺,成了个小小的中国城。 当时在东万律附近有个叫茅恩的地方,为首的中国人叫黄桂伯,是潮汕人。他手下的“功爷”叫江戊伯,是罗芳伯的同乡。 罗芳伯于是派一名手下叫刘台二的,在斗笠里藏了一封信带给江戊伯,与他里应外合,出其不备一举拿下茅恩。这一下,震动周遭,附近的一系列华人势力纷纷归顺了过来。 可是还有一个叫做刘乾相的华人不服。他手下有500多人,占据着明黄这个地方。他不但不服,还仗着人多,有吞并兰芳的意图。 于是罗芳伯决定干掉刘乾相,那天早晨,海边的武器还没散,他作战地动员说:“消灭了刘乾相,我们再吃早饭!” 那一仗,罗伯芳亲自擂鼓,手下的弟兄们无不奋勇争先,杀声震天,一百多人一早上破了刘乾相的六个大寨,刘乾相被赶得跳了海。此一役,被称为兰芳公司史上的“第一血战”。 不过,此时“兰芳”的征战还没有完。再要扩大势力范围,就要结盟。罗芳伯与坤甸的马来人苏丹开始走动起来。苏丹手下的人造反,罗芳伯派兵帮助摆平,苏丹感激之下,两人成了结拜兄弟。于是,当罗芳伯与当地土著再发生战事,苏丹会站在他的一边。 再后来,罗芳伯领导的最大一战,是与土著人争夺新港。这场战事持续了有9个月之久。兰芳的军队将土著人的寨子包围起来,却久攻不下。最后,他们是挖地道潜进去,锯断了土著人山寨的柱脚,土著人发觉后连夜仓皇逃走。最后,土著人请了苏丹来说和,重新划定地界,埋下竹桩为证。从此,“兰芳”的根基终于稳固了。 为这一仗,罗芳伯也耗尽了自己的精力。一年之后,罗芳伯去世,终年58岁,但他的兰芳国却继续存在,后人谈到兰芳,许多人将其推崇为“华人的第一个共和国”,因为“兰芳大总制”创立于1777年,仅比美国的建国晚一年。而兰芳的首领是公推公选的。这些首领从太哥到副头人,都是有俸禄的,再往下的官员,尾哥和老太,都是义务性的,如同乡村中的乡绅,主事,不拿钱。 此刻站在一旁的刘永福听了刘秀兰讲起这段历史,满怀信心地说:“罗芳伯一百多人就能建兰芳国,我们黑旗军八百罗汉,还有军舰,一定可以统一这些岛屿。” 曾纪泽点点头,笑着问刘秀兰:“那兰芳国有多少人?政府的钱从哪里来呢?” 刘秀兰说,“兰芳”现在两万多人,全民皆兵,政权的运转经费来自其成员们的纳税,比如开金矿的,要交“脚仿金”,种田的交“鸦息米烟户钱”,做生意的也抽税。 曾纪泽点点头,问道:“荷兰人怎么欺压兰芳人的?” 刘秀兰回答:“罗芳伯去世后,江戊伯被众人推举继任太哥。江戊伯是罗芳伯的嘉应府老乡,武功超群,更兼忠心耿耿。在他之后,还有十一任太哥,其中有两任都是重新当选,从第六任刘台二开始,太哥被改称甲太。” 苏慕白问道:“什么是甲太?” 曾纪泽说:“这个我知道,甲太,就是荷兰人授予的官称了,也就是说,从这时起,兰芳的首领,除了要本族人推举,还要经荷兰人的批准?” 刘秀兰说:“是的。兰芳的副首领,也改称为甲必丹。从那时起,荷兰人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兰芳公司要向荷兰人纳税。” 曾纪泽道:“荷兰人也给了兰芳不少好处吧?”尐説φ呅蛧 刘秀兰说:“是的。养狗还得给根骨头呢。在兰芳立国之前,华人在东南亚的办的公司,已经相当多。仅在印尼的东万律的周围,就还有大港、三条沟等华人的七个大公司,及和顺总厅等一系列华人小公司组成的联盟。他们的治理方式,与兰芳家族式管理也大同小异。荷兰人在华人内斗时支持兰芳扩张。” “难道我华人就没反抗荷兰人的吗?”刘永福问道,他心中热血沸腾,对这种外人利用内斗欺负中国人的事很愤慨。 刘秀兰说有,“就在几年前,岛上另一个华人公司大港公司与荷兰人武装对抗,不过兰芳站在了荷兰人一边。当时一部分败退的大港公司的人逃往兰芳的领地,被兰芳当时的甲太,也就是我爹刘阿生带了600多壮丁堵截,缴了大港人的武器,并将首领擒获送交荷兰人。因以前与大港结下的怨——此前大港公司曾与另一个华人公司三条沟公司冲突,兰芳的人救下80名三条沟人并将他们接到船上,不料船后来漂到大港的地盘,人全部被杀了。” 听到这里,曾纪泽对西婆罗洲和南洋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当时华人在南洋建立的公司有十余个。兰芳只是最有特色的一个,比如兰芳设置了一套完整的行政、立法、司法机构。全民皆兵、“工农兵”一体,平时分散在各地搞生产,战时集中起来御敌。全国分省、府、县三级,由各级公民投票选举出当地行政机关的负责人。至于“国之大事,皆咨决众议而行”,类似于后来普遍实行的议会制。在领导人的产生上,兰芳结合中国古代的禅让制,创立了禅让与民主选举相结合的形式。 曾纪泽和刘永福还从刘秀兰那里了解到,兰芳人十分重视发展生产,他们改进了农耕技术,扩大矿业开采,修路,经常组织青壮年进行军事训练;同时创建了兵工厂,造各种土制枪炮。兰芳还从清朝聘请一批著名儒生前来教学,大大提高了当地人的文化水平。兰芳人也意识到,如果仅仅依靠兰芳小国的力量,现在很难抵抗荷兰殖民者,只有借助清朝的力量,才可以镇住荷兰人。兰芳向外制造假象,宣称兰芳已经是清朝的藩国,此举唬住了荷兰人,使得兰芳国苟延残喘。 刘永福气得咬牙切齿,说:“那帮荷兰猪有多少人?我们这次杀光他们!” 刘秀兰叹了一口气,说:“岛上的荷兰人其实并不多,两千人左右,但他们的火器比较好,还有炮舰。” “满清现在内忧外患,自身难保,兰芳人绝不能靠清朝对付荷兰人,他们也不会管。”曾纪泽对刘秀兰:“不过只要我们华人团结起来,别说荷兰人,就是英国佬我们也不怕。刘姑娘,你先休息,我们一定送你回家,赶走西婆罗洲上的荷兰人!” 刘秀兰说:“这真是太好了!” 在军舰上,曾纪泽便连夜和刘永福等人商议,想一个万全之策,挺进兰芳国,赶走荷兰人! 。 第四十二章 华人优先 南洋的海面,和国内的渤海黄海比起来,更加碧蓝更加梦幻。海水蓝得如半透明的水晶,阳光在一层层的涌浪间滚动,满眼都是闪动的光芒,空气也潮湿闷热。曾纪泽站在“龙腾”号的舰桥上面,望着船上12磅的重炮,还有前方丛林葱绿的小岛和沙滩洁白,不一会就满头大汗。离兰芳国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复杂,手握出发前搞到的一些南洋资料,感觉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这一次到南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对曾纪泽来说,压力有些沉重。毕竟连他爹曾国藩那样的大人物,带上万兵打仗也是屡战屡败,他只有一艘蒸汽兵轮,八百黑旗军,本钱较少,必须稳扎稳打。但是这个世界,要是不冒险,很难有大的收获。 黑旗军多是湖南人和湖北人,不少人都只见过大江大湖,没见过大海和美丽的海岛。这时他们一边兴高采烈在甲板上面做曾纪泽发明的军事体操,一边对不远处指指点点,刘永福赶他们都赶不回舱面,便威严盯着这些黑旗军操练,他总是这么一本正经。 这时候整个南洋地区,西方列强当中,主要是英国和荷兰。英国人占据了新加坡后,整合了马来半岛以及马来亚的几个港口属地,新加坡、槟城和马六甲为海峡殖民地。这时候统治这些殖民地的还是东印度公司,而非直属英国政府。英国此时大部分精力,还放在对印度的控制上,而荷兰人趁机获得了苏门答腊岛以及爪哇岛的统治权。 获得了苏门答腊岛的统治权之后,印尼总督多米格雷就一直想吞并婆罗洲。只不过兰芳国是一块很大的绊脚石,他们一直是这个地区最大的华人势力。现在的兰芳国的统治范围,包括整个婆罗洲的西部地区,总人口从最初的两三万人,经过百年发展和移民,已经有到四五十万左右。虽然这些年来受到荷兰人和土著的压迫,兰芳国的势力逐渐收缩。但全民皆兵的制度,让荷兰人想要快速吞并婆罗洲,非常困难。加上一些土著势力,荷兰人只能一边武力攻击,一边政治诱骗分化。wWW.xszWω㈧.йêt 曾纪泽对于婆罗洲的几十万华人,垂涎已久,他希望这些华人都能团结起来,而不是任由他们自立为王。一盘散沙似的华人,根本就不是荷兰人的对手。只有所有的华人都团结起来,才能够和列强抗衡。曾纪泽想南洋的局势发生改变,让黑旗军成为历史车轮前进的拐点。 曾纪泽心想,要想在婆罗洲和南洋站稳脚跟,就必须得到兰芳国的支持。这个保守的华人公司,拥有庞大的资产,在当地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才让荷兰殖民当局连同下层的土著,慢慢的采用各种手段分化治之。最后随着几十年的屠杀,这些公司才逐渐瓦解,那些数百年前背井离乡筚路蓝缕以一双手经营的家当,成了荷兰人口中的肥肉,这时曾纪泽难以接受的,他站在舰桥上面,目光悠远,轻轻叹了一口气儿。他想在南洋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建立一个华人优先的政府,但这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时,刘秀兰正好从外面走到曾纪泽身边,脸上也全是汗珠。看着曾纪泽叹气,不动声色就转开了眼睛,突然问道:“纪泽哥哥,你们这些兵,是朝廷的兵么?对我们南洋的这些华人,朝廷怎么看?” “朝廷怎么看你们?”曾纪泽慢慢转过脸来,打量了若有所思的刘秀兰一眼,慢慢道:“南洋的华人,我觉得,到哪里都是华人。这血里的东西,是不变的。但是朝廷并不这么看,大概一百来年前吧,清廷还是乾隆纯皇帝的时候,荷兰殖民当局和当地土著,在爪哇马达维亚一带,一口气杀了一万多华人,丢尸水中。溪瀑为之一红。是为红河溪惨案,得知这个消息。两广衙门上奏,纯皇帝批的大概是‘朝廷弃民,背弃祖宗庐墓,遭此报纯属咎由自取,朝廷概不闻问’。” 听了这个故事,在一旁的刘永福只是沉默不语,不过手握战舰栏杆的手早已经是青筋毕露。 “朝廷弃民?”刘秀兰听了曾纪泽这话,脸色沉郁了一下,随即笑道,“去他娘的朝廷!我们还指望他们派人来赶走荷兰人呢。” 曾纪泽对刘秀兰说:“你带我们去见你爹吧。我们就是来赶走荷兰人的。” 刘秀兰点点头,睁着大眼睛,说:“我相信你们是好人。” “龙腾”号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缓缓的驶进婆罗洲的一个港内。这里的水道宽阔,以致这艘将近两千吨级的大军舰进港,都不需要引水船。 整个婆罗洲的景象,就展现在了曾纪泽等人的眼前,港口周围都是水稻田,南洋一季三熟甚至四熟,这里的稻田一眼望不到头,橡胶园、香料园也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这里的农庄,大半都是被华人所控制。 海面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渔船,多是张挂着白色风帆。港口周围似乎一切都还正常,苦力水手各色人等往来,见到一艘巨大不明国籍的蒸汽兵轮靠岸,他们的神色都十分紧张。但见下来的人都是华人装扮,都眼巴巴望着这边,还有人立即去报告了兰芳国的哨探。 曾纪泽已经让刘永福下令上岸的黑旗军列队。此刻,刘永福对曾纪泽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婆罗洲的兰芳国对于突然到来的黑旗军,感到非常的震惊。南洋地区的华人势力并不少,特别是在婆罗洲,都有好几个华人建立的小国家。这些国家,都是以华人兰芳国为首的。兰芳国总长刘阿生,马上派了自己的三弟刘阿兵带了一千多全副武装的兵勇来到码头,将上岸的刘永福和黑旗军团团围住。 这时,从黑旗军里走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正是刘秀兰,她笑着对刘阿兵说:“三叔,是我回来了!你快叫兄弟们把枪都放下,龙大哥他们是来帮助我们赶走荷兰人的。” 刘阿兵一看,竟然是自己从小很疼爱的侄女,脸上顿时多云转晴。再看刘永福身后的黑旗军,一个个全部是洋人的火器,军容整齐,他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常年和荷兰人打交道,知道这些洋鬼子的厉害。兰芳国虽然势力不小,但在荷兰人的步步进逼之下,只能不断妥协后退。只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或许要不了多久,兰芳国就将不复存在了,如果曾纪泽和刘永福真的是来帮兰芳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 第四十三章 火烧荷兰公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到了十九世纪,一个国家要强大,工商业必须发达。而南洋地区,则是华人地区里工商业最发达的地方,这也是曾纪泽下南洋的重要原因。而婆罗洲,面积巨大,七十四万三千三百三十平方公里,国土面积相当于二十个台湾岛,是南洋最大的岛屿,曾纪泽是志在必得,刘秀兰的突然出现,让很多事似乎变得容易多了。 那天,浓厚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龙腾”号兵舰到了兰芳国的国都东万律的港口,曾纪泽和刘永福一行人带了一半黑旗军上了岸。刘秀兰和刘阿兵从小就很亲近,在路上,她凑上前去问刘阿兵:“三叔,你帮我逃出东万律,我爹没怪罪你吧?他那么小气的人。” 刘阿兵生得魁梧,是条汉子,他憨笑了一下,道:“侄女,我答应过你死去的娘,要替她好好照顾你。受点委屈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我很好。龙大哥他们救了我。”刘秀兰对刘阿兵讲述了自己在海上的遭遇,讲到自己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翻了,然后被曾纪泽他们救了。 “多谢各位救了我的侄女,请受在下一拜!”了解到曾纪泽救了刘秀兰,刘阿兵顿时对曾纪泽他们没有了生疏之感,拜谢道。 “不必客气。”曾纪泽上前扶起刘阿兵,两人攀谈起来。 在去见总长刘阿生的路上,曾纪泽和刘阿兵聊了许多,他发现兰芳国上下,现在也并非铁板一块,经过一百多年的壮大,在发展战略上,兰芳公司内部发生了重大分岐。 刘阿兵等带兵的将领,主张反击荷兰殖民者对西婆罗洲的渗透,提议收回荷兰控制的坤甸等地区,将荷兰人赶出兰芳国。但以总长刘阿生为首的一帮主政者,主张联合荷兰政府,与当地的土著番人,还有和顺公司等华人势力争夺金矿。 而且为了得到荷兰人的支持,刘阿生甚至允许荷印总督特使韦多郎访问兰芳国的大本营东万律,并在东万律设立领事馆,两国还立约规定兰芳共和国改挂荷兰国旗,荷兰殖民者则支持兰芳公司的扩展。 兰芳国的总长刘阿生也不想再搞什么推举制,想让他妾生的儿子刘亮官继承兰芳国的总长之位,就像刘阿生1848年继承他爹刘乾兴的总长之位一样。这时的兰芳国,已经快变成了刘氏的家族公司。 可惜刘亮官一生下来左腿就残疾了,心胸也很狭窄,没有什么领导才能。刘阿生为了巩固儿子的继承权,不惜把自己十六岁的女儿刘秀兰送给荷印总督特使韦多郎,尽管他们的年纪差了一辈。 但即便如此,荷兰人对西婆罗洲的贪婪并没有减少,反而借机步步紧逼,加紧了对兰芳国的侵蚀!此时婆罗洲的南部爪哇岛,掌握在荷兰人手里。婆罗洲北部,主要是马来人建立的苏丹国统治范围。婆罗洲的东部,是达雅克人和土著的势力!西部则是兰芳国。荷兰人正在和兰芳国争西婆罗洲的一些有金矿的地区,这里的矿产资源很多。 曾纪泽和刘永福率领黑旗军到来时,兰芳国的主要控制区,已经只剩下东万律、万那、新港、伫喃、沙拉蛮、喃吧哇、八阁亭、淡水港、坤甸、新浦头。其余的西婆罗洲地区,都被荷兰人给蚕食了! “哼!现在的兰芳人,多是软蛋。要是当年兰芳伯在,带领大家枪口一致对外,兰芳国哪里会沦落到现在的这步田地!”说到这,刘阿兵愤愤不平对曾纪泽说。 曾纪泽点点头,附和刘阿兵说:“是啊,华人如果能够把内斗的习惯改掉的话,那轮得到荷兰猪嚣张!对了,荷兰驻东万律的公馆在哪,我们初来乍到,去见兰芳总长,总不能空着手去的,要给刘总长备一份厚礼才是。” 刘阿兵是个粗人,他并不知道曾纪泽要给兰芳总长刘阿生送什么礼物,这又跟荷兰驻东万律的公馆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还是告诉了曾纪泽那公馆在哪。 这时,曾纪泽在刘永福面前耳语了几句,让他带人迅速行动。 听到“血债血偿”四个字,刘永福马上会意,说:“我立即就去荷兰人的公馆。” 这时,刘秀兰对刘永福说:“刘大哥,我知道怎么去荷兰人的公馆。我带你们去吧。” 刘永福点点头,说:“很好,那就有劳小妹你了。” 在东万律北边的海边,伫立着一幢两层欧式红砖别墅,像一座教堂,便是荷兰驻兰芳国的公馆,荷印总督特使韦多郎便住在这里。公馆门口有四个穿制服、托抢立正的荷兰卫兵站岗,他们都戴着高高的红帽子,手上的白手套儿都已经汗湿。 刘永福带着一百多名黑旗军到公馆门口时,便下令黑旗军冲进屋去抓荷印总督特使韦多郎,曾纪泽要借他的人头来让兰芳国和荷兰人决裂,将兰芳国逼上反抗荷兰人的道路。 守门的荷兰卫兵过来阻拦,刘永福甩手一记飞镖,正中为首的荷兰兵的咽喉,这个高地吓人的卫兵当即倒下,将近一米九的身躯马上轰然倒下了。 剩下的荷兰兵很快也被砍死,刘永福带人拉开了荷兰公馆的大铁门,公馆里剩下的十来个守卫很快和黑旗军交上了火,但很快就阵亡了,倒在了血泊中,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兰芳国有人敢杀到他们公馆,这意味着和荷兰开战。 紧接着,是一场一边倒的大屠杀,公馆里的二十来个荷兰人很快就全部丧命。 刘永福让一队黑旗军围住了别墅的前后门,他亲自带八个黑旗军直奔二楼的卧室,他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却发现床上面没人。 这时,刘永福仔细察看了一下房间,床下有两件当地土著女人的衣物,他便知道床底下藏了人,他下令四个黑旗军将床下的人拖出来。 原来,荷印总督特使韦多郎听到枪声,这一脸烟容的矮小领事就搂着两个没穿衣服的土著少女躲到了床上,结果,土著的衣服在地上,暴露了。 这两位土著少女身材很好,丰乳肥臀,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看起来也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是刘阿生重金买来送给韦多郎的,用来补偿刘秀兰跑了。 见有华人闯了进来,韦多郎惊醒了,扯过床头的一件睡袍穿上,跳了起来,身体直哆嗦,指着闯进来的黑旗军,气急败坏地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这些黄种人,怎敢闯到我家里来?” 刘永福让人端来一大盆冷水,当头浇在了韦多郎的头上:“他娘的,老子看你这荷兰猪脑子发热,还不够清醒,给你降降温!”wWW.xszWω㈧.йêt 韦多郎也是欺软怕硬的贱骨头,一看凶巴巴的刘永福,看到他脸上杀气腾腾,顿时服软了,用生硬的中国话道:“我是荷印总督特使韦多郎,你们是谁,怎么敢这么对我?” “哦,你就是韦多郎?我们是你大爷!”刘永福笑道:“那没错,抓的就是你,你今天必须血债血偿!我们要借你的人头一用,拉出去砍了!” 紧接着,屋外就传来了韦多郎悲惨的叫声,还有人头落地的声音。韦多郎悲惨的叫声和死亡,意味着因曾纪泽的到来,荷兰殖民者要开始为他们过去和现在的罪行付出鲜血的代价,他们悲惨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完成任务后,刘永福还一把火烧了东万律的荷兰公馆,熊熊的烈火烧了大约一天一夜,火苗映红了东万律的夜空,像无数华人举起了反抗荷兰殖民者的火把,不少不明真相的兰芳华人,觉得出了口恶气,上街欢呼庆祝。因为那些平时沉默的华人老板们,他们在异乡,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经营起一份家业,却在兰芳国还要受到荷兰人的欺压。 。 第四十四章 苏丹玉玺 曾纪泽和苏慕白、苏慕莲两姐妹一起带了三百黑旗军,随刘阿兵、刘秀兰走到东万律兰芳大总制府邸,这座府邸是典型的中式建筑,白墙黑瓦,外面虽有一些沧桑,但并没有过时:在府邸大门口,依然悬挂汉字“兰芳大总制”牌匾,代表“兰芳”的黄色长方形旗帜,还有代表“太哥”的黄色三角形旗帜,代表副手们的其它各种颜色三角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尛說Φ紋網 刘阿兵对曾纪泽说:“龙老弟,请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带秀兰进府邸,跟大哥通报你们的意图。” 曾纪泽点点头,说:“劳烦禀报总长,我就在此恭候。” 过了半晌,刘阿兵出府邸了,面色缺不是很好。 曾纪泽上前问道:“怎么了?刘总长不愿见我?” 刘阿兵面露难色,说:“不好意思,家兄的意思,荷兰人不能得罪。” 曾纪泽笑道:“荷兰人有何不能得罪?论陆军,他们也就两三千人,兰芳国的正规军队就超过八千人,加上我们黑旗军,荷兰人根本不是对手;论海军,他们荷兰王国现在已经是欧洲二流,在这儿不过才有‘戈尔德兰’、‘哈艾’两艘军舰,我们早打探清楚了,都是一千二百五十吨的老式巡防军舰。我们的‘龙腾’号就可以对付他们。” “话虽如此,但荷兰人的武器比兰芳国强。”刘阿兵说:“大哥有所顾虑。你们请回吧。如果兵舰需要加煤什么的,尽管开口。” 这时,刘永福已经带人办完事回来了,他身后十来位黑旗军双手提着两个大木盒。曾纪泽便对刘阿兵说:“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在下有一些特殊礼物呈送刘阿生总长!他看了礼物之后,再请他决定要不要见我。” 刘阿兵点点头,他也觉得如果失去了黑旗军的帮助,很可惜,便让刘永福等人带礼物去总制府邸里头的大堂。 “兰芳大总制”府邸的大堂里,还悬有一副金匾,“雄镇华夷”四个大字足有四尺见方,府衙内外的官员们,或长袍或马褂,而在场的士兵,也是模仿清朝绿营兵卒的打扮。刘永福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进了大堂。 兰芳总长刘阿生坐在龙头椅上,几个手下人打开刘永福送来的“礼物”,他惊得从龙头椅子上跳起来,平时对他耀武扬威的韦多郎,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死人头,还有其他盒子里,都是在东万律荷兰公馆里殖民者的人头。 刘阿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缓过神来,才指着刘永福道:“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然后,刘阿生朝门外喊道:“来人,快抓住他们,把他们送到荷兰总督府那谢罪。” 这时,门外进来十来个兰芳带刀侍卫,绿营兵的打扮,一进来就拔出腰刀,将刘永福等人团团围住。 一旁的刘秀兰哀求刘阿生说:“爹,万万不可,龙大哥他们救过我的命……” 刘阿生气得脸都快发紫了,训斥刘秀兰道:“你这傻丫头,给我闭嘴!怎么如此糊涂?他们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了印尼荷兰总督的特使,等于给我荷兰人消灭我们的借口!” 刘永福毫无畏惧,在大堂上大喝一声道:“慢着!我这里还有一份特殊的厚礼!” 说完,刘永福将他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刘阿兵。 刘阿兵怕刘永福使诈,没有递给刘阿兵,自己打开一看,竟然是婆罗洲东北部苏禄苏丹国的传国玉玺,上面还沾有一丝血迹! “啊!这个东西,你们是怎么得到的?难道你们……”刘阿兵大吃一惊,面部夸张的表情,一点也不比刘阿生突然见到韦多郎的人头时少。 “没错,我们黑旗军在来兰芳国之前,就攻下了苏丹国!”刘永福铿锵有力地说。 刘阿兵说:“这不可能!你们黑旗军不是只是有八百人嚒?苏禄苏丹国可是有上万军队。” 刘永福哈哈大笑,说:“说起来,苏丹国两万多华人也帮了我们的大忙。” 刘永福跟刘阿生介绍了一下玉玺的来历。 当时,婆罗洲东北部最大势力,是马来人建立的苏禄苏丹国,主要城市只有山打根、仙本那、斗湖和拿笃。除了苏禄苏丹国之外,都是一些比较弱小的土著势力。比如一些马来人建立的苏丹国,还有达雅克人建立的国家,还有则是一些更土著的部落,分为生番和熟番。婆罗洲的生番,基本上都是文明程度较低,过着茹毛饮血原始生活的人。只不过,这些生番基本上都生活在丛林深处,和外界很少有接触。至于熟番,则是拥有一定的文明的土著。对于黑旗军来说,无论是马来人、达雅克人还是土著,都不是对手。有“龙腾号”军舰的配合,大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所有的小国家都被灭掉。敢于抵抗的人,通通被杀死。投降的军人,则送给当地的华人当奴隶。 苏禄苏丹国也曾组织军队抵抗。但黑旗军密集的炮弹,落入苏丹军队的阵地当中。炮弹爆炸后,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不少苏丹军人被四散的弹片收割了性命。黑旗军的士兵们也用步枪射杀敌人。虽然,黑旗军只有八百人,但是这些士兵在军舰配合下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一点都不比两千荷兰兵逊色。因为武器火力差距巨大,那些敢于抵抗黑旗军的人就仿佛当地水田里被收割的稻子,一排排的倒在了地上。苏丹国的军队溃不成军,最后刘永福带着三百黑旗军就攻进了苏丹国的王宫,俘虏了苏丹国王,缴获了他的玉玺。 黑旗军攻进这些苏丹国的时候,被压迫很久的当地华人很多也加入了黑旗军。曾纪泽将他们编成了一支四千人的华人军团,很快就控制了婆罗洲东北部。生活在这里的苏禄贵族,要么投降,要么因反抗黑旗军的统治而被杀死,要么则逃离了这里。剩余的人,全部都沦为了奴隶,在华人监工的管理下,从事生产劳作。 曾纪泽还在苏丹国的一些城市,比如山打根,委任市长,负责处理这片土地的政务。李平被任命为山打根的市长,他是三宝颜李家的子弟。之前就出任三宝颜的副市长,帮助苏丹人管理城市,颇有能力。 曾纪泽还在黑旗军占领的城市,建立了一种新秩序,在这种社会秩序中,对于华人来讲,每个人都可以依据他们的内在能力达致他们应有的地位,而不论他们出生的环境或位置。核心是机会平等,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出人头地,所以得到当地华人的大力支持!对于底层的苏禄人,只要他们不反抗,就免除了他们身上的赋税,他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也就无所谓谁统治他们。 兰芳国总长刘阿生了解到这些状况,顿时瞠目结舌,他早就收到了苏禄苏丹国的求救信,但他太大意了,以为黑旗军就是一般的海盗,还没来得及派兵救援,竟然苏丹国就被灭掉了!苏禄苏丹国的军队战斗力,一点也不比兰芳国差,也就是说黑旗军能灭掉苏禄苏丹国,也能灭掉兰芳国。他望着苏丹国王的玉玺,一下子明白了,这黑旗军敢于干掉荷兰人,和荷兰人开战,是破釜沉舟,是有底气和有作战准备的。 刘阿生心里暗自揣摩,现在自己是被逼上梁山了,最好是黑旗军和荷兰人开打,两败俱伤,或者黑旗军为兰芳国所用。想到这,刘阿生连忙派人请曾纪泽等人进府邸,并吩咐手下设盛宴款待! 在府邸外,苏慕白对曾纪泽说:“小心这是鸿门宴。你进去吧,半个时辰不出来,我就带兄弟们杀进去,将他们全杀掉!” 。 第四十五章 都是华人武装 苏慕白提醒曾纪泽要防止兰芳总长刘阿生设的是鸿门宴,曾纪泽拍了拍苏慕白的肩膀,说:“放心,刘阿生要是有项羽的一半气魄,今天兰芳国的华人就不会受荷兰人欺负了。” 进到兰芳大统制府的大堂,刘阿生一脸笑容,客气问曾纪泽道:“天兵初到,不知是否朝廷旨意?” 刘阿生这时对从天而降的黑旗军来路不明,他很希望这是朝廷的军队。对这一点,曾纪泽也不否认,反正他现在刚在婆罗洲有立足之地,还需要一些时间与岛上各方势力周旋。他对刘阿生说:“都是华人武装,希望我们的枪口一致对外!” 见曾纪泽没有否认,刘阿生似乎有了底气,说:“这个自然。听说壮士还救了小女,不胜感激。我们兰芳正缺少水师,否则也不会怕荷兰人。” 曾纪泽说:“总长大人客气。以后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天,曾纪泽等人在兰芳总制府胡吃海喝了一顿,简单商量了一下联合抗荷。然后,他们还在兰芳给“龙腾”号兵舰加足了煤,然后经西里伯斯海穿越望加锡海峡,进入荷兰人的腹地爪哇海,以此来试探荷兰殖民者的反应。 自从民族英雄郑成功率军炮轰荷兰人,收复台湾后,荷兰人对中国的军队还是有所顾忌的,对突然开着先进兵舰到来的黑旗军,怕引火烧身不敢轻易妄动,眼看着黑旗军灭了苏禄苏丹国。因为当时,荷兰殖民者对印尼群岛的控制实际已经很微弱。 根据荷兰宪法的规定,印尼的最高统治权属于荷兰国王。为了压制印尼人对荷兰重新统治的不满,克服财政上的困难,荷兰殖民者在政治和经济方面,都采取了严厉的奴役措施。对当地封建苏丹和土王,荷兰进一步剥夺他们的实权,只保留徒有其名的称号,让他们领取固定的薪俸,成为殖民政府的工具。在经济方面,荷兰继续推行强迫供应制和实物地租,强制人民种植咖啡,恢复贸易垄断。对过去封建领主同英国商人签订的租借土地的契约,一律宣布无效。此外,殖民政府还实行了一系列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如在道路、桥梁、河口、市场等处设立关卡,进行征税,甚至连怀抱的小孩过关卡,也要纳税,称为“屁股税”。直到1855年,由蒂博·尼哥罗领导的轰轰烈烈爪哇人民大起义才宣告结束,重创荷兰的殖民势力。 爪哇港口当中,两条陈旧的荷兰巡洋舰正在锚地,穿着殖民地热带水兵服的荷兰海军水手趴在栏杆上面,望着“龙腾”战舰上故意没盖炮衣的数十门崭新的大炮,表情很懵逼。 在岸上那些在殖民地养得白白胖胖的荷兰殖民地官员,脸色一个个都不见得很好。这个时期,一艘满载华人军队的巨大巡洋舰来访,怎么说着都是让爪哇殖民地当局堵心的事儿。 荷兰殖民者只敢对清廷弃民杀来杀去,又不想真和中国开仗,要是不让曾纪泽的兵船停靠,不是说明殖民地当局想和中国翻脸? 曾纪泽见荷兰人不敢轻举妄动,料到他们其实是纸老虎,他决定带人上岸,深入虎穴摸清敌情,便带了四百黑旗军上岸。 那些站得笔直的荷兰洋兵,虽然也背着洋枪,但终究不知道黑旗军的来历,指挥官迈泽维尔中尉下定了决心,将这重大的决定让个总督大人操心! 荷兰王国东爪哇省总督杜克别,穿着一身白色礼服,佩着绶带宝星,在总督府踱步,走来走去,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本来打算在殖民地捞足了钱就退休,刚刚听说荷兰的特使在东万律被华人干掉了,正气得暴跳如雷,这时听说这黑旗军还上岸了,摸不着头脑,难道这帮黑旗军真的是清朝的军队?他们的武器怎么全部都是英式的先进武器?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谨慎一点,毕竟现在黑旗军还没和荷兰军队开战。他决定先会会曾纪泽,探听一下黑旗军的来历以及下南洋的真实目的。于是,荷兰总督便派人去请曾纪泽到总督府一叙。 在泗水街,一个荷兰军官带人拦住曾纪泽,缓缓的敬了一个礼,道:“我们总督大人已经在官邸设宴,希望能和您谈一下。” 曾纪泽决定先礼后兵,深入虎穴,便带着数百黑旗军赴会,他们全副武装,武器都是当时最先进的。 泗水街道,有着殖民地港口城市的特征。到处是各种肤色的人物,穿着白色夏季制服的各国水手,都歪戴着帽子,在街头横冲直撞。白人或者混血的警察,穿着短裤,打着白色绑腿巡逻。到处都是打着赤膊的华人。当地的华人男子,腰里面多半都配一把刀子,防身用的,估计当地的治安并不好。 但是周围街道,满满的都是华人的店铺,街上还有几处华人学校,教授国学,这让曾纪泽感觉很亲切。他还看见一些穿着唐装,系着练功布带的华人年轻人,好奇望着在路上行进的黑旗军。 黑旗军这个侧面的广告打得很高端,满城的人都对这支军队很好奇,他们脚步整齐敲击地面的声音,表现得训练有素,连最无精打采的白人巡官都躺在阳椅上推高了椰木壳遮阳帽望着这群黄皮肤的青年。 曾纪泽敢带人进城,是有配有数十门大炮的先进军舰做后盾,还有全副武装的先进火枪,这个年头的正义,的确就是只在大炮和火枪的射程之内。而且他料到荷兰国弱,殖民者也比较胆小,不敢惹事。 “是中国人!是我们的兵!”街道上有些华人店铺,不少人探出个脑袋出来欢呼。 城里的白人、混血、土著的警察们也都懵逼了,很是郁闷,这里怎么突然跑出来了一支耀武扬威的华人队伍? 曾纪泽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华人青年,微笑着向他们拱手抱拳行礼,仿佛是进城解放他们的。 一路行来,人人都是满头大汗。曾纪泽带着黑旗军到了总督府前,多年养尊处优已经挺着发福肚子的老贵族眼睛直了,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军容整齐,武器先进,战斗精神也很饱满,完全不像华人的武装。 一进总督府,曾纪泽就看到好大一片草坪。土著花匠正在浇水,椰林点缀在草坪四周。穿着白色上衣,打着赤脚的土著仆人也背着手儿,弯着腰等候。曾纪泽注意到,这么大一个总督宅邸。服侍的下人,竟然全部都是当地土著,一个华人都没有!可见华人在当地不怎么受重视。满座的宾客当中,洋人还是多数,只有寥寥几个穿着长衫,佩戴着殖民地当局颁发的绶星。 不一会,杜克别礼貌在向曾纪泽介绍今天前来的客人。无非都是殖民地当局的法官,高级警官,税务官员,港务官员……等到介绍到那几个华人,都是泗水当地的绅董。 曾纪泽上前跟这些华商攀谈,询问他们的生意怎么样。他们当着洋大人的面,很是拘谨。 曾纪泽大致猜到,他们的处境应该不会太好。 宴会开始后,银制的餐盘打开,当地闻名的牛奶沙爹,欧洲式的冷鸡胸肉,荷兰烤猪手,酸菜香肠……都满满当当的送上,一杯杯香槟,起泡酒,威士忌,白兰地,都满杯送到嘉宾的手上。 荷兰王国东爪哇省总督杜克别以欢迎清朝特使的礼节问候曾纪泽,还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曾纪泽哈哈大笑,说:“我们听说当地华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啊,什么时候他们和白人一样了,我们就离开!” 杜克别听了这句话,脸色顿时变了,感觉这黑旗军是来南洋挑事的! 。 第四十六章 与兰芳结盟 荷兰东爪哇省总督杜克别对曾纪泽的直白有点生气,不过荷兰虽不是强国,但也以文明人自居,仍然僵笑着对曾纪泽有一句没一句试探着。 曾纪泽也不客气,道:“我们华人,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杜克别听曾纪泽说“不惹事”,提议大家举杯。 那一场宴会,大家客客气气散了。其实荷兰人已经暗自心怀鬼胎。宴会一结束,杜克别就派人给兰芳国总长刘阿生下了最后的通牒:交出杀害荷兰特使的凶手,否则就兵戎相见。尛說Φ紋網 黑旗军的出现,使荷兰人感到了危机,所以他们一改过去徐徐图之的策略,准备加速对兰芳国的侵占,或者让兰芳国和黑旗军开战。挑拨华人内战,坐山观虎斗,然后渔翁得利,是荷兰人屡试不爽的殖民策略。杜克别这一次也想这么做。 刘阿生想让自己的儿子刘亮官继续当兰芳的首领,加上对荷兰人软弱,屡次发生华人被荷兰殖民者杀害而不管的事,在兰芳国实际上已经不怎么得人心。 曾纪泽到婆罗洲后,对兰芳国有了新的认识:很多现代历史学者认为兰芳国有共和国的一些特征,就认为兰芳是共和国,这就好比说鸭子和鱼一样会游泳,鸭子就是鱼一样。其实这是不对的,就好比满清初期,可汗和诸王也是平等议政,但这绝对不叫民主,只能说是原始的议事。一般在公司或国家建立初期会有这种原始的过渡议事方式,但是后期一般会朝着集权或家族企业方向发展。 曾纪泽派在兰芳国的卧底回报,兰芳国其实更像一个类似天地会的组织。当年罗芳伯乡试不第,到了东万律,罗芳伯最先建立的,也就是兰芳会,一个以保护华人社团为业的组织,主要的对手就是天地会。经过多次交手,天地会灭亡,兰芳会反而发展壮大。 罗芳伯和他的手下,协助当地苏丹首领平了土著人的叛乱,得到了苏丹的嘉奖,将东万律划归罗芳伯管辖。这块地方有10多万人及南北几十公里的金矿带,于是兰芳会才成立了巨大的经济实体—兰芳公司。 公司成立后,罗芳伯一个个收拾了当地四分五裂的各种华人团体、商会、村寨,消灭了所有对手。这时的兰芳公司已经摆脱了先前的帮会性质,成立了自卫武装军队。 1776年,罗芳伯将“公司”改为“共和国”,建立了自治政府。这一年定为兰芳元年。当时,大家推荐罗芳伯为国王,罗芳伯不同意以王相称,任总长19年。 曾纪泽对兰芳总长的继承制度也进行了了解。罗芳伯病故后,总长由江戍伯继任其位。实际上兰芳国的历史中,前八九任总长都是一种介乎于民主选举和禅让的形式,也类似帮会话事人的选择,谁有威望,谁有能力就谁当总长,一直到刘阿生的爹坏了规矩,把总长之位传给他。 刘阿生再想传给他的儿子,就是第三代了。一般的家族公司都撑不过三代。 不过,让曾纪泽觉得兰芳公司更像一个大帮会而不像国家的主要原因,是兰芳国的司法方面,其法律根本就不是为了保障民权的,而是以天地会纲领为基础的,让人讽刺的是兰芳公司在与天地会进行了艰苦的军事斗争之后,吞并了天地会,所以天地会比较系统完整的纲领也被兰芳吸收,进而修订为普及易行的法规,就是类似不得作奸犯科和掳略之类。而且,罗芳国的矿产公司也是公司所有,底层的民众和矿工还是过得不好,他们相当于给矿主或煤老板打工的,过得惨兮兮的。 这也让曾纪泽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拥有百万人口,战时可以全民皆兵的兰芳国,却被远道而来的欧洲二流小国荷兰出兵几千人给灭掉,就像清朝被几千英法军队攻进北京城一样,根本原因绝对不是武器太差。美利坚合众国当年独立,军事实力和工业经济比大英帝国差远了。这就告诉人们,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分给民众田产或矿产,让他们觉得这个国家是他们的,老百姓才会为国卖命。所以曾纪泽攻下苏丹苏禄国后,就把大量贵族的矿产分给了当地华人和底层民众。 为了鼓励南洋的华人移民来投靠,曾纪泽还推出了绿卡制度,吸纳一些特殊人才,绿卡持有者只要到黑旗军登记自己的技能丶专长,就会免费获得当地金矿的股权,安排工作。 所以很快曾纪泽就在婆罗洲东北部站稳了脚跟,一些有血性的华人公司,以前不敢公开反对兰芳国的,也投靠了曾纪泽。 反而是兰芳国,受到荷兰人的巨大压力,又忌惮“龙腾号”战舰,不敢贸然进攻黑旗军。内忧外患,到最后,刘阿生不得不派人找曾纪泽结盟。 刘阿兵奉命带了一些当地特产和礼物去找曾纪泽,对他说:“大家都是华人,在南洋,我们是天然的盟友,理应守望相助才对!我们兰芳国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进一步的加深,结成联盟,共同应对土著和洋人的威胁!” “怎么个加深法?”曾纪泽问道。 “经过兰芳国的高层商议之后,我们总长大人决定,可以将秀兰公主许配给龙大人。”刘阿兵笑道:“我今日来就是来说媒的。”。 “啊?”曾纪泽听了这话,为刘秀兰感到不平,她爹可真是舍得啊,动不动就把她当成政治婚姻的工具送出去。 曾纪泽还没考虑婚娶之事,但和兰芳国结盟,对当地华人确实是有好处的。但他没有立即表态,让刘阿兵说兰芳国的真实意图。 刘阿兵说:“荷兰人仗着火器的厉害,不断蚕食兰芳国的领土。现在每天都有不少的华人死在荷兰兵的手里,兰芳国上下也很愤怒,决定要跟荷兰人强硬起来,唇亡齿寒,看在大家都是华人的份上,请黑旗军帮助兰芳国度过这次的难关,以后兰芳国重谢回报。” 曾纪泽心想,芳国如果被荷兰人灭掉的话,会有不少的华人死于战火当中。而且这样一来,黑旗军就是荷兰殖民者最大的敌人。他便答应与兰芳国结盟,笑着对刘阿兵说:“只要兰芳总长决心抗荷,我们黑旗军自然会帮忙的,我早就说过,我们华人的枪口,应该一致对外!” 刘阿兵点点头,说:“我们总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证他的小儿子继续当下一任兰芳总长!” 曾纪泽道:“这个没有问题,谁当兰芳总长,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在南洋的华人同胞的利益。” 。 第四十七章 驱逐荷兰人 曾纪泽的黑旗军和兰芳国结盟以后,没了后顾之忧,他便开始和刘永福、刘阿兵等人商议驱逐婆罗洲的荷兰人。因为曾纪泽知道,很多事情要趁早,不然以后要是大英帝国干预就不好办了。 在1857年到1859年,英国海外的主要军事力量被调往镇压印度民族大起义,无暇顾及南洋地区。而这时荷兰的国内也相当混乱,而在1848年欧洲发生大动荡,1849年成为荷兰国王的威廉三世不情愿地选择托尔贝克作为新政府头脑,后者引入了数个自由主义措施,尤其是选举权的扩大。然而托尔贝克的政府不久垮台,当时新教徒为对抗梵蒂冈恢复自从16世纪就中止的天主教主教区而暴乱。而且荷兰自从十八世纪中期的“七年战争”后,就没有打一次重大的战役,它的武装力量逐渐缩小,荷兰把它的多数努力奉献在印尼的海外殖民地上,因为这里不需要一个庞大、强大的军队来镇压落后的土著人口。 但是曾纪泽率领黑旗军的到来,使得婆罗洲的几十万华人空前团结。曾纪泽还利用兰芳国的兵工厂,仿制了一大批当时先进的德莱赛后膛枪,装备新入伍的黑旗军。 另外,曾纪泽还以“龙腾”号为主舰,组建了黑旗军的第一支舰队,把五艘百吨重的商船改成了军舰,在甲板上安装上了重炮。 弹药补充充足之后,曾纪泽开始布兵,找借口和荷兰人开战。当时他能直接指挥的武装,达到了五千人左右。刘阿兵能调动的兰芳国军队,也有四五千人。 当时荷兰的主要军事力量和控制区在爪哇岛,曾纪泽决定先从泗水和苏门答腊等外围驱赶荷兰人! 当时,刚好发生了一件让所有华人感到很愤怒的事,泗水有一个白人警察在街头打死了一个十七岁的华人小贩,然后逃跑了。 曾纪泽当即乘坐“龙腾”号,带上舰队和三千兵开进泗水港口,要求进城捉拿凶手。荷兰王国东爪哇省总督杜克别当然不同意,这严重侵犯了荷兰队印尼的主权! “开炮!”曾纪泽果断下令,在距离荷兰的军舰“戈尔德兰”、“哈艾”两艘军舰三四海里时,他迅速挥下开炮信号旗,先发制人。 “轰隆!” “轰隆!” “轰隆!” “龙腾”号战列舰上的数十门十二英镑的火炮果断开火,一发发炮弹从黑乎乎的炮口呈抛物线飞向荷兰的两艘主力军舰。荷兰的整个舰队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浓烟滚滚。 荷兰的海军上校马克·吕布罗指挥“戈尔德兰”号全速前进,靠近了华人的军舰再开炮还击。但是“龙腾”号的速度也达到21节,速度远远大于“戈尔德兰”,曾纪泽指挥开炮,击中了“戈尔德兰”号的转向舵和前炮台,船体被炸裂成了两段,缓缓沉入了大海。“哈艾”号军舰也被重创,其他小型船只根本不堪一击,荷兰舰队大败,狼狈退回泗水港。 泗水港的要塞堡垒被“龙腾”号军舰上的重炮轰炸,足足两个小时,快到重炮高强度炮击的极限了,炮身都火热的。【愛↑去△小↓說△網wqu】荷兰要塞被倾泻如雨的炸弹犹如开山剥石壁似的摧毁,一个残破损毁严重的掩体和炮台成了废墟。摆放在斜面掩体后、上方没有任何遮蔽的荷兰大炮立即都被炸毁,根本没有机会和黑旗军的炮兵对轰。 曾纪泽果断下令黑旗军登陆作战,他新训练的工兵营这时也发挥了重大作用。只见二三十个工兵在地上时而匍匐,时而跃起,几卧几起,便接近荷兰的工事,在工事薄弱处或射击口附近放置一个或大或小的爆破筒,拉动引信后迅速奔离,“轰隆”惊天巨响,火光硝烟闪动,碎木烂肉四下飞散,荷兰的军事工事土崩瓦解。 驻守泗水的荷兰军总共才五百人,被炸死炸伤大半,逃亡一批,黑旗军只用了六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占领了全城,控制了当地的铁路交通线,把荷兰的三色旗帜扯下烧毁,升上黑旗军的旗帜,宣布正式收复了泗水城,将其中的荷兰人全部赶走,没收了他们掠夺来的全部家产! 曾纪泽和刘永福商议的作战计划是:黑旗军从东、西、北三面推进到爪哇岛近接近地,控制婆罗洲,西里伯斯、苏门答腊等岛屿,从海上封锁爪哇岛接近地域,然后从东西两岸同时上陆,占领爪哇,并完成对整个荷属印度各岛的占领。 这个计划可行性很大,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性,需要黑旗军步步为营。 在泗水稍作休整之后,曾纪泽下令黑旗军进攻苏门答腊岛。因为苏门答腊岛自古以来山区出产黄金,16世纪时,因“金洲”之名,曾吸引不少各国探险家远赴苏门答腊寻金。一旦拿下苏门答腊,黑旗军的战争经费将大大缓解。 苏门答腊是印度尼西亚第二大岛屿,东临南海和爪哇岛,东南与爪哇岛遥接,在印尼的经济地位仅次于爪哇岛。更重要的是,此时荷兰还未完全占领苏门答腊。 占领苏门答腊岛,主要也是海战。当时荷兰有一支舰队在巨港,但是都是一些上百吨的风帆船。 那天下午,巨港港口一切正常,像多雨周末的下午一样平静,中国的舰队偷袭了巨港。大部分的时间,乌云笼罩着港口的天空,给中国去偷袭巨港的舰队提供了一道天然盾牌。荷兰人更没有想到,中国的舰队偷袭竟然不是发生在晚上,而是下午,曾纪泽颇懂孙子兵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怎么回事中国人来偷袭,他们不过春节,怎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站在“威廉”号旗舰的甲板上,荷兰舰队的指挥官卡德鲁很惊讶,他身高5英尺4英寸,脖子很粗短,远看好像脑袋下面没有过渡就直接连接了身体,他发现一艘中国的大军舰驶进港口时,已经太晚了,半个小时之内,停放在巨港西南边的7艘荷兰战舰,遭受了攻击,港口上空升起了巨大的黑烟。 “龙腾”号的一枚“撑杆雷”击中“威廉”号军舰的弹药库,随后产生的爆炸碎片四处飞溅。这种撑杆雷是用一根长杆固定在小艇艇艏,海战时小艇冲向敌舰,用撑杆雷撞击爆炸敌舰。当第一颗炸弹爆炸的时候,荷兰“阿姆斯特丹”号炮舰船长加特西和他的伙伴们,身穿他们硬挺的白色服装,衣服上佩戴着金色的编织物,一脸茫然,在他的周围,到处都在爆炸。 曾纪泽很兴奋,在“龙腾”号战舰的甲板上,挥舞着手臂,指挥炮手:“给我狠狠地轰死那些荷兰人!” 荷兰“桑那亚利”号也立即被点燃了,变成了一个大火塔,高达500英尺。接着又有3颗炮弹命中此军舰,船身发生大爆炸,迅速地开始下沉,这次大爆炸几乎震动了整个海港,在它周围几百码之外都可以感受到这股冲击波,炽热的碎片飞向船身四周。 还没等整个船体倾覆,100多名荷兰官兵就伴随着军舰葬身大海,还有一些浑身沾满污秽、疲惫不堪的荷兰海军紧贴着海面破碎的残留悬浮物,或者在满是浮油的海面上绝望地漂浮。 浓烟笼罩了整个巨港,空气里充斥着燃烧的橡胶气味和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炮弹一起向苏门答腊上的荷兰军队袭来,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第一批黑旗军两千人登陆,在西南海岸线进攻,占领了苏门答腊的巨港! 接着,黑旗军攻进了苏门答腊岛的南部地区,荷兰溃不成军。曾纪泽的黑旗军取得了一系列战事的胜利,在南洋声威大震! 。 第四十八章 兰芳国的危机 荷兰驻印尼总督雅克·玛切特在雅加达收到了从泗水和苏门答腊传来的紧急战报,他正在吃喝早茶。可当他看到荷兰军队被黑旗军打得溃不成军,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将手中的瓷器杯子“哐当”一下子摔到在地上,摔得粉碎! “混蛋!那些黄种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来人,把多米尼克·加尔将军和多米尼克·皮诺将军请到总督府,马上!”雅克·玛切特总督就像一头无比愤怒的狮子,在客厅里疯狂咆哮。黑旗军的舰队居然敢进入爪哇海,还主动对荷兰舰队发起偷袭,雅克·玛切特感觉荷兰王国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是,总督阁下!我马上就去。”他的副官克里斯汀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荷兰驻印尼总督雅克·玛切特在总督府的办公室见到了荷兰东印度舰队司令官多米尼克·加尔中将和荷兰驻印尼陆军指挥官多米尼克·皮诺中将。两人匆匆赶来,还有点气喘吁吁,但都绷紧着一张臭脸,脸色严肃,很显然,在赶来总督府的路上,他们已经知道了黑旗军的事了! “总督阁下!发生在泗水苏门答腊的战争,是黄种人对我们的严重挑衅,他们居然敢主动攻击荷兰海军,这是不可饶恕的!我请求总督阁下下令将黑旗军赶出南洋。”东印度舰队司令官多米尼克·加尔中将请求道。 “多米尼克·加尔将军,如果我们和那些黄皮猴子开战?东印度舰队能够保证击败他们吗?”荷兰总督雅克·玛切特问道。 “这个……”多米尼克·加尔中将顿时有些结巴了。荷兰东印度舰队实力不弱,还拥有大小二十多艘战舰。但是,多是五六百吨的木制战船。 “总督阁下,黑旗军的主力战舰速度和火炮方面都有优势……”多米尼克·加尔中将有些犹豫。 多米尼克·皮诺这时道:“总督大人,现在婆罗洲都快成了华人的地盘。我们和兰芳国的军队作战,陆军有把握击败他们,我们不妨先拿下兰芳国。”多米尼克·皮诺道,“那些黄皮猴子可恶,我们不妨再次对他们进行大屠杀,让人们看看反抗我们荷兰者的下场!” 荷兰驻印尼总督雅克·玛切特点点头,说:“尽快反击!给华人一点颜色瞧一瞧!” 于是,趁着曾纪泽攻击苏门答腊的时候,荷兰人便又组织了一批两千人的陆军和三千人的海军,浩浩荡荡杀奔兰芳国的坤甸。 坤甸,这是一座港口城市,也是兰芳国最大的城市。若不是临海,兰芳国海军太弱,兰芳伯很可能就把都城定在这里了。这里比深居内陆的东万津还要经济发达一些。 荷兰的主力旗舰“阿尔克”号也是蒸汽船,排水量六百多吨,配备了36门大炮。另外九艘主力战舰,派水量为三百多吨,配备24门火炮。 距离坤甸不远的海面上,这些荷兰战舰喷涌着滚滚黑烟,劈波斩浪,气势汹汹向坤甸驶来,开始进攻兰芳国。短暂的炮击已经让坤甸城受到了重创,大量的建筑被摧毁,在炮击当中成为了废墟,不少用草木的房屋更是燃起了一丈高的熊熊大火。 在最初,兰芳不过是婆罗洲上的一个华人矿产公司,大多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潮州客家人。后来兰芳公司不断打击异己,逐渐控制住了婆罗洲的西边,将矿产都收归国有,广招南洋各地的华人移民婆罗洲。 尽管兰芳是一个有着共和制特征的国家,但受时代的局限,兰芳国的中上层,几乎清一色的潮州人。其它地方的华人,只能老实当个底层顺民。 当“阿尔克”号出现在坤甸时,一些在码头上做事的兰芳人都很惊讶。因这艘木头船,十分壮观,还包了一层很薄的铁皮,看上去很坚固了。 当然,令兰芳人惊讶的远远不止这一点。比如船上竖着的大烟囱,那浓浓的黑烟,像是怪兽吐出的气!并且整艘船像是装上了翅膀,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他们眼前,荷兰海军还是不好对付!。 不过,荷兰人没有攻击停在坤甸港口的商船。因为这里停的很多都是英法等西方列强的商船。在这个时代,各国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条例,那就是无论哪两个国家间发生战争,都不能攻击第三国的商船。否则,会引来整个文明世界的怒火。 而就在这时,码头上的兰芳人明白了这艘船是带着满满的恶意来的!于是瞬息之间,码头上就陷入了混乱,所有翘首以盼的人都争相恐后的逃离码头,向城区狂涌而去。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先前还繁华喧闹的码头就陷入死寂,港湾里也只有寥寥几艘小破船。 荷兰人炮轰了坤甸港口和城区。坤甸城区的建筑全是典型的中国特色,斗拱飞檐、粉墙黛瓦。但是这里的居民一听说是荷兰人要打过来了,很多人都准备逃难了仦說Ф忟網 “轰!轰!轰!”荷兰人军舰的炮弹划过天空,落入港口,溅起很高的水柱。 荷兰海军的战舰,空有数量庞大的舰炮。但是,因为射程的原因,对于三公里之外的战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海军落后,兰芳国的军队节节败退。 在东万律兰芳总制府里,兰芳首领刘阿生他也坐不住了,他想派人去找荷兰人谈判。 但兰芳国以刘阿兵为首的主战派,则一边组织军队顽强抵抗,一边立即派人去给曾纪泽送信,请黑旗军回救兰芳国。 就在这时,一个兰芳国的传令官进来报告:“急报!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坤甸失守了!守卫那里的两千军队,大部分战死!只有极少数人逃了回来!” “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刘阿生从龙头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很难看,守卫坤甸的,可是兰芳国的正规军,足足两千人。可是在荷兰的军队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问传令官:“你刚才说的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总长大人,昨天上午,荷兰人对坤甸发起了猛攻,以猛烈的炮火轰击坤甸,守卫坤甸的兄弟们在炮击当中死伤惨重。最终,我们的士兵寡不敌众,坤甸被荷兰给占领了!”跑进来的传令官回答道。 曾纪泽得到兰芳国求援的信息,马上带人回援兰芳国,一场大战难以避免了! 。 第四十九章 荷兰人求和 曾纪泽带着黑旗军舰队和四千黑旗军回援兰芳国,在旗舰“龙腾”号的指挥室里,曾纪泽打开一幅南洋地区的地图,展开平放到桌上,指着地图上爪哇海的入海口位置对身边的刘永福、苏慕白、苏慕莲说:“我估计荷兰海军会在这里伏击我们,再有半个时辰,我们的舰队就会进入荷兰人的火炮射程范围,这些日子,我教你们的那些算法,有助于炮位的瞄准,你们都记住了吗?” 刘永福笑着说:“放心吧,老弟,我虽然不怎么识字,但是你画的图很好懂,都烂熟于心了。【愛↑去△小↓說△網wqu】” 苏慕白、苏慕莲也点头说:“我们也没问题。” 于是,曾纪泽坐镇“龙腾”号,其他三艘战舰分别让刘永福、苏慕白、苏慕莲指挥,这三艘军舰曾纪泽分别命名为“战狼”号、“白虎”号、“猛狮”号。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号和“格拉弗兰号”军舰率先进入了曾纪泽的视野。这两艘战舰是荷兰舰队的主力战舰,五桅帆船,三层甲板,船长九十米,配备有长度超过2米的巨型铁炮24门。 当时,已经是1858年夏天,天色灰暗,不一会,爪哇海上还飘起小雨。不久,“龙腾”号军舰桅杆上的哨兵,看到爪哇海面西北方向上有几簇黑烟,报告“发现荷兰的军舰”。 曾纪泽亲自上甲板上督战,随即命令龙腾舰船的炮手升火、实弹,准备战斗。 刘永福也命令“战狼”号舰船把火炮升起,填上炮弹,准备点火。 “轰隆!” 十分钟后,双方军舰相距仅3500米左右,曾纪泽果断下令开炮,一炮打中了“阿姆斯特丹”号的主桅,其二十米长的桅杆瞬间被打飞,随后,曾纪泽又命令继续补一炮,“阿姆斯特丹”号的左舷起火倾覆,渐渐沉没,舰上的一百多名荷兰海军纷纷跳进海中,很多被淹死。 荷兰海军的战舰“格拉弗兰”号射程达不到三千米,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加速往前冲。刘永福也命令“战狼”号火炮开火,不过,一炮未中,“格拉弗兰号”开始还击,双方鏖战,“战狼”号自己中了一炮,三次击中“格拉弗兰”号,最后一炮击中了“格拉弗兰”号的炮塔,喷出的火焰引燃了炮塔旁边的炸药,结果,“轰隆”一声巨响,“格拉弗兰”号发生了大爆炸,木屑乱飞,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它的船轴倾斜四十多度,缓缓下沉。 但不一会,荷兰海军少将卡尔·杜特曼就乘坐荷兰海军的主力旗舰“阿尔克”号赶来了,这也是一艘千吨级的蒸汽船。 “准备战斗!”曾纪泽在“龙腾”号上探查到了东北海面有军舰冒出的白烟,他就知道来的是排水量一千吨以上大军舰,马上命令舰船上的士兵迅速升火,整理编队,并调整炮身准备战斗,黑旗军的旗帜在桅杆上迎风飘扬。 “阿尔克”号和四艘荷兰军舰并排出现在“龙腾”号的前方,进入了曾纪泽的视线范围。他下令“战狼”号、“白虎”号、“猛狮”号军舰迅速赶来,成雁形阵列,迎战荷兰军舰,曾纪泽在军书上看到过,这种阵型有利于集中火力。 双方距离四千米左右时,“龙腾”号首先开火,但可惜距离太远,没有打中,荷兰海军少将卡尔·杜特曼站在“阿尔克”号的舰桥上,迅速指挥荷兰炮兵开炮反击。 卡尔·杜特曼四十多岁,在海军服役二十年,很是自负,他命令“阿尔克”号向黑旗军四艘战舰的内侧转舵,企图利用蒸汽军舰的速度和火力优势冲破曾纪泽布下的阵型。 曾纪泽马上指挥“龙腾”号加速,冲出阵型正面迎战,另外“战狼”号、“白虎”号变换成一字形,从侧面猛轰““阿尔克”号”。 曾纪泽亲自站在炮台上指挥,不停地喊“开火”,一时间,黑旗军战舰四五十门火炮同时喷出了愤怒的黑烟,炮膛烧得红彤彤的,无数的炮弹朝着荷兰旗舰“阿尔克”号抛物线飞去。有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了“阿尔克”号的甲板上,炸死了一名正在炮台上操炮的荷兰海军中尉和三个炮手。 卡尔·杜特曼见大势不妙,赶紧指挥“阿尔克”号加速跑出黑旗军战舰的火力范围,利用蒸汽兵轮的速度和炮火的优势,远距离攻击黑旗军的弱势军舰“战狼”号、“白虎”号。这一招很有效,很快,刘永福的“战狼”号被炮火击中左舷,转向舵和炮台也被炸坏,但“战狼”号依然还能保持动力。wWW.xszWω㈧.йêt “兄弟们,我们跟荷兰人同归于尽!”刘永福一咬牙,指挥着军舰,直线朝附近的“阿尔克”号冲去。 “这……这帮黄种人,竟然不怕死!”荷兰指挥官卡尔·杜特曼没见过对手这种不要命的战法,赶忙命令“阿尔克”号转满舵后退。但已经太晚了,“战狼”号开足了马力朝“阿尔克”号驶去,要和“阿尔克”号同归于尽,两艘船狠狠撞在了一起,“阿尔克”号几乎被断成了两截,发生了大爆炸,火光冲天,海上冒起了巨大的黑烟,最后被黑旗军俘虏。刘永福趴在一截木头上,大难不死,被曾纪泽的“龙腾”号救起。 卡尔·杜特曼受了重伤,乘小艇怆惶逃窜。剩下的荷兰战舰都不是“龙腾”号的对手,或被击沉,或被俘虏。 这一仗,荷兰海军大败,除了旗舰“阿尔克”号被俘,主力战舰损失了近一半。黑旗军的舰队只损失了“战狼”号战舰,“猛狮”号受重创,后来在坤甸港口搁浅。 曾纪泽率领黑旗军趁胜追击,在重创荷兰海军后,手下的数千黑旗军表现出极大的战斗热情。在坤甸的港口,当旗舰“龙腾”号拉响汽笛示意停止射击时,由1000名“陆战队”和水兵组成的强攻队从船艇上跳下,登陆,在军舰火炮的配合下,经过一天一夜的大战,重新夺回了坤甸这座华人的城市。 这时,曾纪泽和刘阿兵取得了联系,上万华人武装夹攻荷兰剩下的陆军!荷兰人没了退路,也只得拼命。荷兰人攻进了兰芳国的首都东万律,兰芳国上下损失惨重,连兰芳国的总长刘阿生都战死了。 战斗十分混乱和惨烈,发生了多日巷战,最后,在黑旗军和兰芳军队的夹攻下,派去侵略兰芳国的三千荷兰陆军,战死了两千,剩下的都投降了。 海军和陆军都遭遇惨败,荷兰驻印尼总督雅克·玛切特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没想到会是这个惨败的结果。他觉得黑旗军可能真不是普通的华人武装,加上雅加达地区的土著又蠢蠢欲动,他为了保住雅加达等主要殖民地,决定在派往北京的特使回来之前,不再和华人开战,于是他以荷兰退出婆罗洲为条件,派人去向曾纪泽求和! 。 第五十章 新大汉国 黑旗军打败了荷兰海军和陆军,在婆罗洲声威大震,荷兰驻印尼总督雅克·玛切特以荷兰退出婆罗洲为条件,派人去向曾纪泽求和。曾纪泽考虑到雅加达是荷兰经营了几百年的老巢,华人一下子也难以攻下,而且兰芳国总长刘阿生战死,群龙无首,华人需要现在婆罗洲休养生息,立足长远发展,所以他同意了荷兰人的求和,和荷兰人签订了和约:荷兰以每人二百五十两白银的赔偿赎回被黑旗军俘虏的八百多名战俘,并永久退出婆罗洲。 “和约,会有效果么?”刘永福刚开始不屑于和荷兰人签订和约,怕荷兰人出尔反尔。 曾纪泽说:“我们暂时可以放心。西方是几百年的商业社会,荷兰人对契约还是尊重的。不遵守和约,荷兰人会像现在大清国一样,会被其他列强群起攻击,在世界上无法立足。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华人当自强。” 荷兰人退出婆罗洲之后,黑旗军就接管了他们的地盘,婆罗洲上的其他势力,也陆续臣服了黑旗军,只剩下兰芳国控制的地盘。 兰芳总长刘阿生战死之后,兰芳国陷入了混乱之中,各大家族争夺兰芳总长的位置。刘阿生是1848年从他爹刘乾兴的手里继承兰芳总长之位,原本想让自己的儿子刘亮官继续当兰芳的首领,但刘阿生死得很窝囊,他原本跟荷兰人关系密切,以为荷兰人不会坑他,他在荷兰海军没被黑旗军舰队战败之前,在东万律城头跟荷兰人谈判,被火炮击中致死,结果导致东万律打乱,被荷兰人攻进城去,要不是刘阿兵率军跟荷兰人拼死巷战,兰芳国就被荷兰人灭了。但刘家也因此在兰芳国的形象和威望大损。 加上刘阿生的儿子刘亮官年纪还小,只有十三岁,未成年,并且因为小儿麻痹症留下左腿残疾的毛病,基本上继承总长之位无望。刘阿生临死前,曾想把兰芳国总长之位传给掌管兵权的弟弟刘阿兵,但他也知道刘阿兵有勇无谋,难以摆平兰芳国的各大势力,这样一来他的儿子刘亮官和女儿刘秀兰就没人照顾,反而危险了。临死前,他意识到命运无常,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女儿刘秀兰和曾纪泽的政治联姻上,他把刘阿兵等人召到床前,立了遗嘱后便过世了。 那天,刘阿兵派心腹将曾纪泽请到了东万律大统制府的内堂。大统制府还是老样子,那道两人多高的青砖墙,严严实实地围住了府内几十间楼房。城墙以内,幽深的院落款曲相连,重叠的瓦檐错落有致,房屋顶脊处狮、虎、豹、马、猴等动物砖雕和四角饰有龙纹兽尖高耸的屋檐,在半空中庄严肃穆。 曾纪泽和刘永福到了内堂,只见那屋里光线昏暗,堂上大厅挂着一幅年画,一只额头斑白的老虎两眼炯炯有神,惟妙惟肖,仿若活物。 不一会,布帘被揭开,从内屋里走出一人。那人中等身材,头缠白布,浓眉大眼,外貌端正,看起来心胸宽厚。他一脸愁云,眼中含泪,正是刘阿兵。他对曾纪泽说:“总长已伤重过世了,你跟我进来,有要事商量,里边请。” 曾纪泽朝刘阿兵一拱拳,跟着他进了里屋,还没进门,他隐约听到里屋有呜咽的哭声传出。刘永福“蹬蹬”在后面紧跟曾纪泽,他神情严肃,一句话也没说,箭步上前,手中拳头握紧。 进了里屋,曾纪泽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屋里一片安静,只剩白烛淡蓝的火焰不时摇晃。里屋里面还有暗房,进入暗房子里,曾纪泽感觉里面阴冷,他发现里面一张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人,正是兰芳总长刘阿生,他面色发白,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了呼吸。 刘阿生的儿子刘亮官和女儿刘秀兰都头戴孝纱,跪在地上,头和地面贴得紧,整个身子几乎扑在地面。刘家上下几十口人在场,他们大多头戴白孝帽,上身穿白孝褂子,下身穿白孝裤子,脚上白孝鞋,外罩白孝袍,腰系白孝带。这种情况,在当时是家族重要人物去世才有的场面。 曾纪泽进里屋后,刘秀兰给他送来了白色孝服和白孝带,帮他整理好。 曾纪泽这才确定,刘阿生是真的已经去世了。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夏日的风,在里屋竟然也如此阴冷。 曾纪泽两只眼珠轱辘般转着,扫视四周,屋内还有二十多个汉子个个带着兵刃,应该是兰芳国的高级将领。 这时,刘阿兵面带忧伤,宣布了刘阿生的遗嘱,说:“家兄有遗命,打败荷兰人、为他报仇雪恨者,继承兰芳总长大位。今龙少不辱使命,大败荷兰人,将荷兰人赶出婆罗洲,我等遵从大哥遗命,公推你继承兰芳总长之位,誓死效忠。” “呃,这个……”曾纪泽心里犯难,他很清楚在传统社会尊卑有序,他一个外人,而且不到二十岁,论资历什么的都不够,“我也不是兰芳会的人。听说要进入兰芳公司的领导层,必须先加入兰芳会。” “你不是兰芳会的人没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我来当介绍人,办一个加入仪式就可以了。至于堂内兄弟嘛,家兄遗命,大家肯定会支持你的,况且黑旗军的战斗力,南洋的华人有目共睹。在下也极为佩服。”刘阿兵说:“再说,你娶了秀兰,就是我们刘家的人了。” 曾纪泽对这样的提议当时没有表态,脸色平静。刘秀兰这时咬着牙,真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她既是因为丧父,又有点担心曾纪泽不愿娶她,双眸眼泪汪汪,快掉下来。 见曾纪泽还在犹豫,刘阿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声泪俱下:“请龙少万勿推辞。家兄一生光明磊落,不料突然遭此横祸,你若不肯帮他完成遗愿,匡扶兰芳国,他必定死不瞑目。”小說中文網 刘阿兵一跪,屋内的人瞬间都跪成一片,请曾纪泽:“完成总长遗愿!” 这突然的场面让曾纪泽措手不及,他心里想,当兰芳总长,统一婆罗洲,这对以后的大业,不是坏事,关键现在要收服华人心,他略一沉思,对众人说道:“也罢,我若再推迟,就有负众望了。但有一事我需事先说明,我并非贪恋兰芳总长大位。我当总长之后,堂内大小事务,还请刘阿兵和各位多担待。” “我们即刻为龙老弟举办入兰芳会仪式,请借一步到结义堂说话。”刘阿兵办事干净利落,他怕曾纪泽反悔,马上拉着他直奔兰芳统制府的结义堂。 曾纪泽跟着刘阿兵等人来到结义堂,只见那里气氛肃穆,结义堂中央挂着一块镀金的大匾,上面写着“结义堂”三个金色大字。匾额正下方是一尊三国关羽的金身塑像,浓黑的长髯格外醒目。在塑像两旁分别立着“忠”、“义”两面绣着龙腾图案的锦旗。一尊青铜香鼎矗立堂前,一大两小的三炷香插在其中,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空气中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香堂之上还供奉着许多牌位,都是兰芳国的创始人和历届总长牌位,比如罗芳伯、江戌伯等人。 兰芳会继承了天地会比较系统完整的纲领和仪式,入会仪式跟天地会差不多:一名手执白纸扇的黑衣大汉手执“三把半”清香,喊了一声“恭请坛主”,刘阿兵上前接过黑衣大汉手中燃着的清香,递给曾纪泽一枝,剩余的插在香鼎上。堂下的人都跪成一片,曾纪泽见状跟着跪了下去,把清香高举过头。 这时,一名执事红棍提上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叽里呱啦念了一通类似经文的东西。念毕,手起刀落,鸡头咔嚓一声被砍断,带着腥味的鸡血哗啦啦流到装有白酒的青花瓷碗里。曾纪泽学着刘阿兵的样子,用手指头沾了点鸡血,这种生鸡血的臊味直让他想吐。曾纪泽强忍着把沾有鸡血的手指在口中一啜,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开始念兰芳会的会规:大大小小共计三十六条,加上不得作奸掳掠等十大戒律,念完之后,曾纪泽只觉得口干舌燥。最后众人一起同声发愿:“立誓传来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义气公候位,奸臣反骨刀下终。” 入会仪式结束以后,刘阿兵走过来拍拍曾纪泽的肩膀:“此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即刻召集兰芳国在南洋的所有同袍,定好日期召开大会,宣布我大哥的遗命。在这之前,还希望你能跟秀兰把完婚的婚礼办了。” 古人讲究先成家后立业,当时,曾纪泽已经虚岁二十,也确实需要和兰芳刘氏家族结盟,他点点头,说:“一切听刘大哥安排。” 就任兰芳国总长之后,华人武装清除了所有反对势力,控制了婆罗洲整个岛屿,曾纪泽找刘永福、刘阿兵等人商议,以婆罗洲为主要根据地,建立新大汉国,团结所有南洋地区的华人。 刘阿兵刚开始有点犹豫,说:“当年兰芳伯等人一直不敢称王,就是怕清廷举兵讨伐,或者为难我们在内陆的族人。现在我们的族人基本上来兰芳了。但如果我们成立新大汉国,传回内地的话,我们岂不还是不忠君爱国了么?” 曾纪泽笑道:“忠君爱国不等于爱满清朝廷!我们要爱的是那个‘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国,这样的国家才是我们要爱的国,现在没有,我们就创造一个!至于清廷征讨,这更是笑话,现在清廷被太平长毛一反,风雨飘摇,东南半壁江山不保,听说连两广总督叶名琛都被英法联军捋走了。我们成立新大汉国,正好挖挖清廷的墙角,到两广、江浙等地带一些移民来开发到婆罗洲,壮大我们的势力!整个婆罗洲的国土面积相当于20个台湾岛,容纳几千万人都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们国力强盛了,就杀回故土,夺回汉人的江山!” 。 第五十一章 大汉国思想 大汉国要在婆罗洲建国的消息传开后,沙捞越华人,蒙脱拉度华人等都归顺了新大汉国。曾纪泽也没有动他们的利益,让他们暂时自治。曾纪泽知道,新建立一个国家,需要大量人才通力合作。而用枪炮得婆罗洲,却难以用枪炮建设婆罗洲,除了继续提高军事实力,必须靠办工商实业兴国,特别需要大批商人帮助。于是在建国前,他在南洋地区重金广纳贤才,组建一个建国大业的智囊团。南洋地区很多华人对“新大汉国”很感兴趣,纷纷去投奔,五十三岁的泉州华侨陈金声就是其中之一。 陈金声,号巨川,清嘉庆十年(1805)出生于马六甲,是当地一位传奇人物。他的祖父陈臣留,于乾隆年间到马六甲谋生。初到时,为当地苏丹打杂工。适苏丹夫人患乳痈,当地巫医治疗无效,他用传统的青草药为她敷治,竟得痊愈。苏丹划出大片山巴供其垦植,于是陈臣留辛勤开发,渐具规模,就在马六甲成家立业,并携款回乡招募族亲成批到马六甲安家,垦荒种植。他的父亲陈瑞布,除继承祖业经营农垦外,还开设来兴号店铺兼营商业,因以致富。 嘉庆二十四年,陈金声从马六甲到新加坡,购置丰兴号轮船,开展海外贸易。数年后,又在马六甲和上海开设分公司,从此富甲一方,成为马六甲一带福建帮的领袖。陈金声很爱国,在新加坡天福宫右畔兴建崇文阁,作为华侨青年学习中文的场所,又捐资购地创办萃英书院,供华侨子女免费入学。他还捐款支持由华侨陈笃生创办的医院。 新加坡居民解决饮水困难的问题。早期,新加坡居民饮水,多靠当地马来人用牛车从外地运入,广大居民无力购水,生活极为困苦。咸丰七年,金声捐款3万英镑,敦促英国殖民政府兴建麦里兰自来水库,由武吉智马河引水。但殖民当局不关心人民的疾苦,迟迟不予办理,这让陈金声很失望。 陈金声这时听说曾纪泽招揽人才,“要把南洋地区的华人团结起来,欲组建勤俭高效、廉洁奉公的政府,最终打造出为全球瞩目的现代华人国家”。他深深为曾纪泽这个梦想所打动,于是去投奔,他也想漂泊海外的华人有一个好的生存环境。 陈金声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他掌握了中、英、马来土著语等,是个难得的人才,曾纪泽和他相见恨晚,彻夜畅谈,坦露心声,他希望将新大汉国建设成一个工业发达、社会井然有序的华人掌权国家。 陈金声说:“要实现这样的国家,就必须从思想上建国,先集中国家权力,还要立规矩,在社会管理上法纪严明,这对于治理种族多元、文化散漫的南洋地区十分必要,长期严格的社会管理会塑造一流的国民。” 曾纪泽对陈金声的想法深以为然,说:“陈先生说得对,何为国家?应该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建设美好的家园,国民要对国家有信仰,否则国将不国!那种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的国家,迟早会灭亡!就像历史上南洋地区的诸多华人国家!治国,不是管理一个家庭,不是带一支军队,想到哪出就上演哪出,要在思想上让多数国民形成共识,在南洋要生存,除了发展军事力量,要首先建立强政府,立法治规矩!陈先生有何高见,不妨知无不言,我全力支持。【愛↑去△小↓說△網wqu】” 陈金声说:“龙总长,观泰西列强,国民要有信仰,国家才强大,不妨先谈一谈你治国理政的思想。” “我们黑旗军在南洋建国,不是为了自己享乐!不是为了贪图南洋的金矿!而是为了数十万华人同胞能更好生存!”曾纪泽知道陈金声在试探自己,便说:“治国,不只是儒家说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简单,不然现在中国也不至于处处被动挨打。治国如同种一棵参天大树,无论多少茂盛的枝叶多么粗壮的树干,都得根基牢固,这个根基就是治国思想。古希腊有柏拉图的‘哲学王治国’及亚里士多德的‘法治’,近代有英格兰的君主立宪、美利坚的‘共和宪治’。神权、君权、民权依次登台,乃是社会大潮。中国文化和治国思想其实算是早熟的,从最初殷商西周到春秋战国,各种治国思想不断演化,先秦诸子百家,儒家、道家、法家、墨家……争奇斗艳,威武如大秦,强盛如汉唐,富裕如大宋,如今清廷孱弱,绵延千年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究其原因,上层统治者只知道愚弄百姓,不开民智,下层百姓只求本能地生存下去,原本强民建国的治理变得一味奉君愚民,使越来越多汉民文不能目不识丁,武不能上阵杀敌,只能做一守份的奴才愚民,国将不国民将不民,吾以为,当代强国富民之道,乃在于办洋务强工商之本,练新兵强天下之势,兴教育启万民之智,变旧法成天下之治。”Www.XSZWω8.ΝΕt 曾纪泽对陈金声侃侃而谈,表示作为大汉国的国民,第一件事,要新风气,应该剪辫子,再蓄发,换上汉服,恢复汉人的精气神,这看似小事,但对一国之认同,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曾纪泽超越同时代人的地方,在于他能够清醒地认识到,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对外部世界的深闭固拒和僵化反应,导致中国近代严重的民族生存危机。中国与西方社会的历史、文化与环境条件存在着“东西二化,绝然悬殊,人心风俗,不可卒变”的巨大差异,并且,他正是在这一客观认识的基础上,力求最终寻找实现民权政治。他表示,“忠勇爱国”、“守法”、“保护私产”、“孝顺”、“科学”、“诚信守约”、“礼义廉耻”这些基本的思想共识,继承了中国文化传统,又吸收了西方文明的思想成果,应该形成共识,成为大汉国的新思想。 “龙总长英明!国无思想不立!”听到这,陈金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曾纪泽佩服之至,开了口,道:“吾亦以为,新大汉国可效仿先秦儒家思想,以仁、智、礼、义、孝为中心,摒弃宋朱文理后的扭曲后儒,倡导对民仁、对长孝、对子亲、对友义,博爱、厚生,诚实、守信,革故、鼎新,走法治之道。在教育部门开办新式学校、技校、夜校,培养应用人才。” 治国思想确定下来了,剩下无非是辅之治民政策。 陈金声继续说:“管理数十万甚至上百上千万的人民,与管理数百人的公司或几千人的军队不同,也得讲究方法。纵观中国古代治民,无非分民为士农工商四民,不妨法律规定,华人中四民皆平等,政府稳定农业发展,推广以先进技术解放农业劳动力,促进产业工人的转变,改变工匠的奇淫技巧地位,引导自由商业经济,培养有责任心的工商实业家。我愿意效力,将南洋地区的华侨商人团结到新大汉国,很多华侨都热衷捐款捐物给殖民者,不过是为了建设一个美好家园,现在大汉国就是我们自己的家!” 曾纪泽说:“这样太好了,有了陈公和诸位华商的帮助,大汉国一定能在南洋地区立稳脚跟,发展壮大!” 。 第五十二章 枪杆子出政权 确立建国思想之后,曾纪泽还对大汉国的国民进行了深入了解,此时在南洋地区的华人,主要是经商的,矿工,多数为流民,都是目不识丁的劳动力,原本都是受人欺负的猪仔,对比以前的生活,所有华人都期待有一个新的政权能让他们翻身,过上好日子。曾纪泽能感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和希望,他和陈金声能人谋划的新政推行,估计也会顺利,不过以当时大汉国的城市规模和人口结构,共和新政和工商立国的政策无法全面推行,曾纪泽必须要未雨绸缪,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而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进行军事改革,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时的社会,在一个人拥有巨大财富后,又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很容易遭到外人窥探和掠夺,一个国家也是一样的。更不用说处于“全球抢劫”的殖民时代,当婆罗洲是一片原始森林时,没有任何经财富价值时,那些强盗自然不会“撑着”没事干来抢它。但兰芳国经过百年建设,其他华人和荷兰人也开发了这片土地,上面的金矿和矿产,带来了巨额财富。曾纪泽知道,大汉国移民过来再开发一段时间,将婆罗洲建设成一个富裕的地区,肯定会招来英国和法国那些欧洲列强的觊觎,他们就像嗜血的狼,到那时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保护,一番努力肯定白费。所以大汉国要想立足南洋地区就必须自力更生,在从广东和江浙地区来了五万移民后,曾纪泽就开始对大汉国的军事力量彻底改革,枪杆子要重新建设。 统一婆罗洲后,经过扩军,曾纪泽拥有的武装,黑旗军加兰芳国的当地华人武装,已经达到二万人,其中经过初级军事训练的人在八千左右,经过战场生死考验的核心战斗人员有四千人。 曾纪泽的华人武装占领婆罗洲后,面临不再是陆地上的威胁,而是来自海上的掠夺,除了列强海军,还有各种海盗,曾纪泽急切需要对华人武装力量进行整编改革,于是他策划了《婆罗洲军事力量建设》指导方案:建立曾纪泽为首的军事指挥机构,包含总参谋部、军事情报部、后勤装备部、大汉军事学院等,并逐步完善各部门机构。建立陆海作战兵种体制,依据当前实际情况,建立陆军、海军两大主要作战力量,陆军包含步兵、炮兵、骑兵、通信兵、工程兵等兵种,海军包括海军岸防兵、陆战队等兵种,曾纪泽还建立了特种部队,属于最高领导人曾纪泽亲自指挥,由陆海兵员中选拔军事素质最优秀、最忠诚的兵员组成,四百人,由苏慕白担任特种兵指挥官。 曾纪泽还在岛上建立预备役体制,预备役兵一万人,确保作战兵员及时补充,原来兰芳国就是全民皆兵的制度,这一点并不困难。另外,这一万预备役部队就相当于民兵,随时准备跟婆罗洲的土著开战,保护华人的财产和人身安全!每个矿山平时也派民兵保护,确保生产安全。 以上是曾纪泽的建设军事力量的设想,以当前地资源和条件尚无法一下子建立起来,主要原因缺乏高素质的军事人才。所以曾纪泽决定先建立大汉军事学院,亲自担任校长,以刘永福等黑旗军骨干为教官,重视实践训练。 大汉军事学院以培养青年军官为主要目的,以前曾纪泽粗糙训练黑旗军的方式,也被整理成《青年士官训练指南》,内容重新规范。规定陆军青年士官主要训练:队列、擒敌、战术、体能。 射击训练为练习一百米站卧蹲三姿精度射击,军事学院海军分院多了游泳的科目。 队列训练包括:单兵队列、集团队列、军姿仪表等。 擒敌训练包括:姿势、步伐、拳法、腿法、防击打技术、擒拿等内容。 战术训练包括:单兵战术有卧倒、持枪卧倒、端枪卧到、运动姿势为低姿匍匐、高姿匍匐、侧身匍匐,高姿侧身匍匐、滚进等;集体战术排除阵列对射战术,采用使用的散兵作战小组制,每三至五人为一个战斗小组,分散出击相互配合,进攻时以班排为最小作战单位,依次掩护、交替出击、梯子配置,减少被射击面积,降低伤亡率。 体能训练包括:五公里越野、百米冲刺、蛙跳、俯卧撑、组合体能练习等。 另外还有军事思想教育,为了保证这支军队的绝对控制权,每周五接爱军人的价值教育,包括学习军歌,保密条例,内务条例,队列条例,纪律条例等,其中纪律的第一条就是坚决拥护和执行曾纪泽的命令,保家卫国。 而且曾纪泽在大汉军事学院分科进行兵种专业技能训练,如步兵科:专业训练射击、体能、擒敌、格斗、枪械保养等各种军事技巧。炮兵科:加强炮兵的要求和建设,主要包括炮兵技术训练和炮兵战术训练。技术训练包括炮击、兵器与操作,包括火炮、弹药和技术装备的性能、构造、工作原理和操作使用、维护保养,炮兵侦察测地,炮兵通信,工程保障等。 炮兵战术训练包括:合同战术原则、炮兵战斗基本原则、战斗指挥、战斗保障,攻防作战中炮兵战斗行动和专业兵之间、兵种之间的协同训练。 工兵科:主要是学习遇山开山,缝水架桥,构建营地等。 后勤科:主要是学习如何保障部队或者基地的粮食、水、弹药补给等问题。 军事学院一期招收学员两千名,曾纪泽要求这批人大半来自贫苦华人家庭,还安排了文化课,教这些军官读书识字,他这个校长还亲自去军事学院授课。 曾纪泽成立陆军部,刘永福担任陆军参谋长,陆军编制一万二千人,建制仿照二战时期英军编制,旅下设两个步兵团一个炮营一个通讯连,每团下设三个步兵营一个通讯排,每营下设三个步兵连一个通讯班,每连下设三个步兵排一个5人通讯组,每排下设三个步兵班,每班编9个步兵人员。 海军部八千人,曾纪泽直接指挥,组建三个港口炮台,岸防兵员1500人,大型千吨级蒸汽军舰除了“龙腾号”,在爪哇海战中俘虏的荷兰主力舰也被改造成“龙兴”号,还用五六百吨的商船改造了十来艘炮舰。 不过,大汉国的海军总体实力较弱。不过好在当时资本主义国家奉行自由贸易,国家没有军事限售一说,有黄金白银不只能买到军舰,整支舰队都能买到。一些政府经常做一些卖老舰买新舰的交易,借其他国家急需之际,高价出让本国的现成军舰,比如英国就曾想卖给大清国阿思本舰队:阿思本舰队计有中级兵轮三艘,小级兵轮四艘,造舰武器总经费计八十万两,舰队有七艘在英国购置的军舰,由英国海军上校舍纳德·阿思本为司令,船上六百名军官及水手俱在英国招募。舰队1863年开到天津,但由于舰队的司令和清政府对指挥权、用人及花费等各方面皆出现严重分歧,最终双方解除合约,这支舰队解散,各军舰由阿思本带回伦敦拍卖。 曾纪泽知道战舰可以通过二道贩子来买,完成新一轮军事改制训练后,曾纪泽便派人去欧洲购买武器,并派了一批技术工人,去英国和德国船厂学习建造技术,作为海洋中岛国,面对四周的汪洋大海,海军是必不可少的防卫力量,曾纪泽想与英德签订购舰协议和军火采购协议。这一点,只要有钱,加上有陈金声等华侨商人从中牵线搭桥,并不困难。小說中文網 当时欧洲各国的军火商,也是唯利是图的。曾纪泽用荷兰人战败赔偿的二十万两白银,加上兰芳国库里的三十万两白银,采购了两艘英国军舰和一大批克虏伯大炮和后膛枪,补充大汉国的军事武装,使得大汉国的军事力量一日千里,当时足够在南洋地区立足。 军事力量大大增强后,曾纪泽决定在大汉国成立专门的移民部,从广东和江浙一带大批运移民到婆罗洲,这时候英法联军占领了广州,抓了两广总督叶名琛,清政府无力控制当地老百姓,加上太平天国的战乱,当地百姓民不聊生,很多人听说大汉国华人地位高,都愿意出海谋生。 很快,大汉国的华人,就达到上百万人,曾纪泽下令免费分给到婆罗洲的华人一定的土地和森林,让他们安家。 。 第五十三章 开疆拓土(1) 在婆罗洲站稳脚跟后,曾纪泽进行了军事改革,大汉国的军事实力大增,采购了两艘英国新式军舰和一批克虏伯大炮、后膛枪回国后,婆罗洲上的汉人移民也达到了百万,大汉国急需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需要更多的黄金和领土,而原始资本的迅速积累,最快的方法,就是抢,于是,曾纪泽把目光投向了菲律宾,决定出兵菲律宾!曾纪泽觉得,大汉国拥兵两万,经过一场大战,完全有能力占领整个菲律宾,到时候整个菲律宾群岛都是中国的,百年以后,亚洲将不会再有菲律宾国,南海将成为中国的内海,就不会再有一群苍蝇在南海嗡嗡乱叫,更不会有什么狗屁海牙国际仲裁法庭搞什么南海仲裁案。这种事,还需要判决么?想一想南海观世音菩萨,南海当然自古是中国的!一个扇贝都不能少。 曾纪泽知道,在菲律宾境内,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主要有金、银、铜等20余种,只要占领了菲律宾,这些都可以是大汉国的原始资本,还有菲律宾的女人,可以做菲佣,以后可以大量卖到欧洲和美国当奴隶或家奴,在中国也有广阔的市场,可以挣很多钱,而且大汉国现在很多移民都是都是穷苦农民,娶不上媳妇,可以将菲律宾的女人分配给他们,一人分个三四个都没问题,因为菲律宾的男人,肯定会在战争中被屠杀,就像当年西班牙人屠杀他们一样。【愛↑去△小↓說△網wqu】 在攻打菲律宾之前,曾纪泽让陆军参谋长刘永福找来了所有关于菲律宾群岛的历史资料,还有菲律宾水域的海图,做好出兵动员和准备。 菲律宾,位于亚洲东南部,和台湾北部只隔了巴士海峡,遥遥相对。菲律宾群岛西临中国南海,东临太平洋,总面积不到三十万平方公里,却共有大小岛屿7000多个,其中,吕宋岛、棉兰老岛、萨马岛等11个主要岛屿占菲律宾总面积的百分之九十六。 那天,刘永福对曾纪泽说:“菲律宾人的祖先,其实多是亚洲大陆的移民,很多是来自中国福建闽南泉州、漳州、厦门等地。华人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尤其是引进国外技术、资本与生产设备,开创初期的农耕与手工业。” 曾纪泽说:“这样说来,菲律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 刘永福说:“可以这么说,十四世纪之前,菲律宾群岛上未形成国家,多以土著部落形式存在。直到明朝初期苏门答腊岛移民米南加保人建立了菲律宾历史上第一个国家:苏禄苏丹国。” 曾纪泽对菲律宾的历史也有所了解,对刘永福说:“这个我知道,菲律宾与中国华南隔海相望,自古就是华人移居的重要目的地。明初郑和七下西洋后,中国声威所及,菲律宾的吕宋、苏禄等国都同大明保持着朝贡贸易,到16世纪70年代,移居菲律宾的华人逐渐增多。当时明王朝部分开放海禁,而刚刚殖民菲律宾的西班牙对商品和人员极为渴求。华侨的增多也令晚期明帝国与西班牙在菲律宾产生碰撞。后来西班牙殖民者入侵菲律宾,攻占宿务岛,侵占吕宋,建马尼拉城。西班牙人对菲律宾统治初期,对前往菲律宾的华人采取拉拢政策,因为菲律宾当时的经贸发展要仰赖华人的努力和贸易。但随着华人影响的提升,西班牙殖民者与华人的矛盾开始凸显,并最终导致对华人的大屠杀。所以这次我们攻打菲律宾,也要让西班牙人血债血偿!” 刘永福不太清楚西班牙的实力,问道:“西班牙是哪个国家?西班牙的军队战斗力强么?跟黑旗军相比怎么样?” 曾纪泽回答说:“西班牙跟荷兰一样,都是欧洲没落的小国。他们的军队战斗力就是渣渣,跟黑旗军没法比,这也是我要攻占菲律宾的原因。我跟你说,在明朝的时候,活跃于福建一带的私人武装头领林凤,差点攻占马尼拉,让西班牙殖民者对华人大为恐惧。有一次菲律宾总督达斯马里纳斯远征摩鹿加群岛,由于他强迫华侨充当桨手,引发不满。途中,达斯马里纳斯所在旗舰上的华侨潘和五等人奋起反抗,将船上包括总督在内的西班牙人几乎尽数杀死,仅12名士兵死里逃生,随后驾船远走。” 刘永福问道:“那华人为什么不灭了菲律宾?” 曾纪泽说:“华人缺乏组织。其实西班牙殖民者对菲律宾华侨的欺压更加有恃无恐,绝境中的华侨不堪其苦。在清朝初期华侨再次发动起义,并坚持近4个月。这一次,西班牙殖民者彻底杀红了眼,无数华侨平民包括虔诚的天主教徒死于屠杀。得知菲律宾华侨的悲惨处境后,坚持抗清的明朝大臣郑成功致函爪哇岛巴达维亚的一名华侨,要求他停止与西菲当局进行贸易。他还提出要率兵攻取菲律宾,以示惩罚。郑成功攻下台湾后,派人向菲律宾总督下书,谴责其杀戮掠夺华侨的罪行,严令其改邪归正。面对郑成功的威胁,西班牙人反而进行了第三次对华侨的集体屠杀。郑成功闻讯大怒,他一面抚恤逃到台湾的华侨,一面组织筹备军队,于是菲律宾岛上再度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当时荷兰人也威胁着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地位,岛上菲律宾人反西起义频发,西班牙殖民者感到回天乏术,随时准备撤离。但郑成功尚未出兵就出现内乱,不久郑成功病逝。他的儿子郑经接着治理台湾,并派人同西班牙殖民当局交涉。据说郑经也两次准备征讨马尼拉,但因各种因素而未能出兵,才让西班牙人躲过了一劫。不过现在西班牙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我们黑旗军这次一定要杀光菲律宾岛上的西班牙人,让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祭告那些被西班牙殖民者杀害的数万华人的亡灵!”尛說Φ紋網 刘永福问道:“出师要名正言顺才好,我们现在出兵菲律宾,别的国家会干涉么?尤其是荷兰,会趁我们出兵偷袭我们嚒?” 曾纪泽回答说:“荷兰人自身难保,不敢干涉,我们做好防偷袭的准备就可以了!其他国家,像英国现在主要精力在印度,我们速战速决,拿下菲律宾,问题应该不大。而且,苏禄国王多次遣使到清廷朝贡,相当于承认中国是菲律宾的宗主国。只是西班牙殖民者侵占了和乐岛,迫使中国的藩属国苏禄王国与清朝的交往中断,所以我们赶走西班牙侵略者,收回菲律宾,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并且西班牙都是软蛋,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群岛只有一支老掉牙的西班牙舰队驻守,最近,岛上菲律宾人反西班牙起义频发,西班牙殖民者感到回天乏术,随时准备撤离,正是我们夺取菲律宾的最佳时机!我们出兵灭了菲律宾,菲律宾将成为大汉国的第一个殖民地!”(ps:南海是中国的,大汉国要攻占菲律宾了,求收藏、推荐支持热血好书!) 。 第五十四章 开疆拓土(2) 对于从西班牙手中夺取菲律宾,曾纪泽和刘永福都觉得,要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愛↑去△小↓說△網wqu】 刘永福问道:“现在新式黑旗军一共一万人,除去驻守东万律、泗水等地的军队,能够外派的新式黑旗军大约有五千。这仗能快速打赢吗?” 曾纪泽说:“西班牙王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政局一片混乱,在菲律宾的西班牙军队多是老弱病残,在岛上也不得人心。菲律宾是岛国,打仗还是靠海军。西班牙海军也仅有一些旧式木壳军舰。我估计黑旗军舰队彻底消灭西班牙的海军没有问题。你派人联系岛上的华人,准备起义,里应外合。我之前已经派人暗中联系了菲律宾的苏丹,他们也答应起义。马上就要到夏季了,天气炎热,西班牙人必难以适应。如果黑旗军舰队消灭了西班牙海军,切断岛上物资供给,和岛上的军民里应外合,天时地利人和,都对我们有利。” 刘永福问道:“这次出征,你是我们的大总统,还亲自去吗?” 曾纪泽道:“总统也是军队统帅,这一战对大汉国来说十分重要,黑旗军舰队我亲自指挥,陆军统帅,还得你出马!” 在茫茫的南海,曾纪泽在泗水港口登上了“龙腾”号巡洋舰,这里已经成为大汉国的军港,他指挥黑旗军舰队的六艘战舰,带着八千黑旗军,保持充足的燃煤,逼近马尼拉。曾纪泽为舰队购买了一艘八百吨的运煤船和一艘六百吨的补给船,在出发前还下令整个战舰入坞,对机械部分大修,把船体水下部分清除干净,并将军舰白色的船舷一律刷成不起眼的灰色,以防止在海上暴露目标。 为了搞清西班牙舰队和菲律宾岛上的设防情况,曾纪泽派了四个密探去马尼拉潜伏,让他们装成游商,从到香港的西班牙人那儿重金刺探情报。不久,曾纪泽就打探好了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军事部署。 之后,曾纪泽带领黑旗军舰队的六艘军舰,轰隆隆直奔菲律宾的马尼拉,桅杆上高高飘扬着黑旗军的旗帜,升起了克虏伯重炮,黑乎乎的钢铁炮口,对准了菲律宾的国土,杀奔吕宋岛的马尼拉湾! 马尼拉港湾,如一条蓝色的丝带,飘于吕宋岛西南部,三面为陆地。吕宋岛的地势很低,西班牙舰队在菲律宾总督、海军少将蒙托尔特的带领下,躲进马尼拉港湾,坚守不出。 蒙托霍少将手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军舰,是一艘一千吨级的“克里斯蒂娜”号巡洋舰,另一艘巡洋舰“卡斯蒂利亚”号,是一艘老掉牙的木质炮舰,靠其本身的动力,还开不动。此外是5艘军舰,排水量只有500吨,这种十八世纪的装备,打打菲律宾那些土著还凑合,这和拥有“龙腾”号、“龙兴”号、“华夏”号三艘千吨级别的蒸汽兵轮的黑旗军舰队来说,吨位和火力差距相当大。 一轮昏黄的落日,从蔚蓝的海平面缓缓下沉,明亮的天空渐渐变暗了。夏天夜幕降临,湿热的海风呼呼吹到菲律宾总督蒙托尔特烦躁的脸上,他的胡子显得浓密而萎靡。这个中年人,刚到菲律宾当总督,日子过得很奢靡,跟欧洲的君主差不多,他独断、暴戾、严酷,搞了七个棕色皮肤、胸沉的菲律宾土著女人当老婆,每天选两个侍寝,生了一大堆混血的杂种孩子。 在菲律宾,西班牙海军少将蒙托尔特的军队就是殖民地的统治者,他的话就是菲律宾的王法,他对岛上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从来都是别人怕他,包括他的老婆孩子。 此刻,蒙托霍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站在“克里斯蒂娜”号的甲板上,目不转睛望着日落的方向,感到很不安。 作为欧洲人,蒙托尔特对中国人的印象,来源于欧美报刊和舆论甚嚣尘上的华人威胁论,他对华人有点恐惧。因为在历史上,中国是很强悍的,三度打到了欧洲,第一次是在4世纪至5世纪:东汉初年,匈奴分裂为北匈奴和南匈奴,南匈奴附汉称臣,东汉联合南匈奴击败北匈奴,迫使部分北匈奴西迁。西迁至欧洲的匈奴人对罗马帝国不断征伐掠夺,致使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衰败,间接造成了西罗马帝国灭亡,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使当时的欧洲人闻风丧胆。 第二次中国人攻到欧洲,发生在11世纪至12世纪:隋朝时突厥分裂为和西突厥,两者相继被唐朝灭亡,部分西突厥部落西迁至西亚,建立了多个国家和王朝。突厥人对东罗马帝国的征伐引发了十字军东征,最终突厥人建立的奥斯曼帝国灭亡了东罗马帝国。 第三次进攻发生在元朝,这一次杀得欧洲人胆战心惊的是蒙古人:拔都率领的蒙古第二次西征在攻占布达佩斯后,前锋攻至维也纳附近的诺伊施达,主力渡过多瑙河,攻陷格兰城。这次蒙古西征在欧洲大地引起一片恐慌。蒙古人通过三次大规模西征建立起疆域庞大的帝国。中国的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术等一系列先进发明正是这时候传入欧洲。 到了19世纪,晚清帝国衰落,但这时还不致于臭名远扬,中国人口四万万人,十分庞大,很多欧洲人都担心华人强大以后,向全世界移民扩张,直接威胁全世界。荷兰、西班牙等欧洲小国的舆论,这时仍然把中国视为洪水猛兽,庞然大物,不敢和中国开战,加之黑旗军刚刚在爪哇海打败过荷兰人,统一婆罗洲,兵峰强盛,蒙托尔特觉得西班牙军队实力不如荷兰人,害怕和曾纪泽率领的黑旗军正面交锋,他期待能用水雷战取得这场非对称性战争的胜利! 西班牙这欧洲没落的国家,在1588年,“无敌舰队”被英国的海盗德雷克击溃,就丧失了海上强国的地位,开始衰落。到拿破仑取得法国政权后,将扩张的目标对准西班牙。西班牙在独立战争中丧失了绝大部分海外殖民地。而到1837年,女王伊莎贝尔二世上台,从1843年开始亲政,西班牙的自由主义反对派力量也日益扩大,宫廷阴谋和政变革命层出不穷,她靠频繁更换政府来应付,20多年中西班牙更换了34届政府,颁布了7部宪法。发动了15次暴动,形形色色的佞臣集团纷纷上台执政。波旁王朝还随时可能复辟,经过长时间的动荡,此时西班牙国力大减,国内无力援助菲律宾殖民地。所以曾纪泽才决定率领大汉国的黑旗军占领菲律宾。 蒙托尔特的副官,西班牙海军中校卡特尔站在他的身边,也面色焦虑。卡特尔的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典型的欧洲人,个头很高,身材很匀称,棕色皮肤,金黄色卷发,大眼睛有点像科普特人马赛克画上的眼睛,鼻子高挺,他望着马尼拉港湾外波涛汹涌的海面,表面很自信,但内心却焦虑不安,除了水雷阵,他只能默默祈祷上帝能给西班牙的舰队带来好运。Www.XSZWω8.ΝΕt 水雷,是一种布设在水中的爆炸性武器,具有价格低廉、威力巨大、布放简便、发现和扫除困难、作用灵活的特点,针对舰艇或潜艇,与深水炸弹不同的是,水雷是预先施放于水中,由舰艇靠近或接触而引发。因此水雷在进攻中可以封锁敌方港口或航道,限制敌方舰艇的行动;在防御中则可以保护本方航道和舰艇,为其开辟安全区。 水雷的施放方式多种多样,可以在本方控制的港口内手工施放,造价可以十分便宜,被称为“穷国的武器”,但破坏力大,雷体内装的炸药多,一枚大型水雷可炸沉一艘中型军舰。 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欧美国家一直到18世纪才开始实战使用水雷,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弯布置了密密麻麻的水雷阵,防止黑旗军舰队的进攻。 卡特尔对蒙托尔特说:“将军,一旦马尼拉弯的水雷阵被敌人的军舰突破,除了上帝,没有人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救得了西班牙舰队。我们该怎么办?” 蒙托尔特点点头,说:“卡特尔,我也知道,西班牙舰队在海上的机动作战中,没有任何希望可能打败黑旗军舰队。但作为西班牙帝国的海军,为了荣誉。我们要坚持作战到底,哪怕全军覆没,按照既定的作战方略准备去吧。” “是的,将军。为了女王陛下,我们誓死战斗到底!”卡特尔站直了身子,给蒙托尔特行了一个军礼。 根据蒙托尔特的部署,卡特尔把七艘西班牙军舰都在马尼拉湾锚地抛锚,把西班牙的军舰当成要塞舰队,支援海岸炮兵,准备随时轰击进入马尼拉的华人军舰! 大汉国舰队和西班牙舰队的一场大海战,一触即发。 。 第五十五章 开疆拓土(3) 曾纪泽率领的大汉国舰队,包括“龙腾”号、“龙兴”号、“华夏”号三艘千吨级的战舰,载有大约200门大口径的巨炮和快炮,最快战舰速度20节。曾纪泽预计大汉国舰队会跟西班牙舰队会有一场大海战,在去菲律宾的途中,他下令舰队做了最后的战斗准备,包括昼夜战斗演习,演练舰艇的灭火,并拆除所有木制部件,以防止炮战时火情加剧。 中国南海,仲夏夜,夜幕降临,星星一个接着一个升上菲律宾海岛静谧的天空,冰凉的月光,从云层间挤出。曾纪泽先派舰队搜索了菲律宾的深水港苏比克湾,结果未能发现西班牙舰队。 曾纪泽站在“龙腾号”的甲板上,对刘永福说:“苏比克湾竟然没有西班牙军队,可见西班牙人并不想跟我们的舰队大决战,我知道西班牙舰队躲到哪里去了!” 身边刘永福、二虎不约而同地问:“西班牙人躲到哪里了?” 曾纪泽看了二虎一眼,他已经从当初弱不禁风的少年逐渐成长为合格的工兵营营长,穿着制服的他,脸上尽显坚毅。曾纪泽手指前方马尼拉港湾漆黑的前方,笑道:“菲律宾总督蒙托尔特以为把舰队躲进三面为陆地怀抱的马尼拉湾当缩头乌龟就没事了,头脑太简单。不过,极有可能他们已经布置了水雷。” 刘永福点点头,道:“这港湾看起来一片安静。港湾的航道上也不见敌舰,以我的经验看,肯定已经布满了水雷。” “不怕水雷,我带了秘密武器!”曾纪泽点点头说。 在1590年,中国人就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作为一个现代舰长,曾纪泽对这些中国的武器史烂熟于心,他对二虎说:“说起水雷,这还是我们中国人最先发明的。大明时期的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是当年最先进的武器。之前让你带人深入虎穴,联络潜入菲律宾的探子,怎么样了?跟当地以前的‘苏丹’联系上了吗?” 二虎脸上露出喜色,递给曾纪泽一封信,道:“这是菲律宾送回的信,只要我们军舰的炮声一响,他们就和吕宋岛上的起义军一起暴动,赶走西班牙人。” “你怎么看?”曾纪泽看完信,交给刘永福。 刘永福接过信,看了一眼,问二虎道:“信中说的菲律宾苏丹,是什么人?” 二虎道:“菲律宾苏丹是菲律宾王室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长着一张马脸,苍白的象牙色皮肤,大嘴巴,一双小眼睛,穿着黄色的绸布外套,裤子和莎笼,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土耳其毡帽。陪着他的还有两位摄政王,都是他的近亲,穿着深色的裤子和短衣。他们后面还有一群侍卫官,穿着破烂的棕榈衣服,一个捧着国剑,另一个拿着长矛,第三个拿着敲槟榔的工具,第四个拖着盘子,给大家散烟,每一支都像雪茄那么大,是粗草叶制成。” 曾纪泽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二虎回答道:“其中一位摄政王告诉我们,他们有四千多名可以战斗的男人,还可以联系岛上的其他部落,一起攻击西班牙人,不过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刀和弓箭,少量的土炮。” 刘永福对曾纪泽道:“这菲律宾岛上的义军,看起来跟婆罗洲的土著居民差不多,恐怕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曾纪泽点点头,和刘永福商定,决定利用夜幕的掩护,将“龙腾”号等三艘军舰驶入港湾。而刘永福的率领三艘军舰,则在远离科雷希尔岛的深水航道上待命,防止别国的偷袭。 黑旗军的舰队快驶入马尼拉湾时,二十来个穿着连身黑色橡皮裤的中年海女,出现在“龙腾号”的甲板上,有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二虎好奇问曾纪泽道:“少爷,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小說中文網 曾纪泽点点头,笑着说:“你可别小瞧她们,她们都是我从婆罗洲岛上精挑细选的。年轻时她们的男人跟荷兰人打仗战死,全靠她们在海里捕捞鱼虾贝壳当食物,换取粮食,有的海女,生下孩子半个月就下海,在水底憋气是好手,一个人抵得上十个水下排雷兵,今晚就靠你带领她们立奇功了。” “少爷,放心,我们工兵营里也有很多熟悉水性的,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自从我跟你离开家乡,我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二虎知道海女确实是排雷好手,点头说:“不过,如果我有什么事,请把这块玉佩交给秦月姑娘。” 曾纪泽知道二虎一直喜欢自己的丫鬟秦月,他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说:“没事的,你们和海女们排雷经验丰富,就把水雷当扇贝捡吧,这时的水雷也没那么灵敏。等这次拿下菲律宾,回去我就给你和秦月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当你们的证婚人。” “谢谢少爷。”二虎说。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二虎的工兵营和这些海女果然是潜水的好手,他们跳进冰冷的海水里,经过排雷后,大汉国的舰队在午夜刚过,就抵达了马尼拉湾,几乎没有触及任何水雷。 曾纪泽命令连夜进攻,大汉国舰队悄无声息,几乎要全部顺利地驶入时,在睡梦中的西班牙炮兵才惊醒,几门岸炮仓促开火,但“龙腾”军舰的炮火,很快就对它们进行了压制,岸上的四个炮台悉数被炸毁。 曾纪泽指挥着三艘军舰排成“一”字队形无一损伤地进入了马尼拉海湾,黎明时,大汉国舰队逼近马尼拉,开始搜寻西班牙舰队。城里的炮兵猛烈开火,可惜大炮的射程不够远,炮弹全都炸在了海湾里,激起滔天的浪花。 蒙托尔特为了使马尼拉城免受炮击,果然就把他的舰队部署在城外,曾纪泽在这儿找到了它们。 为了节省弹药,提高命中率,曾纪泽一直逼近到离西班牙舰队只有3000码的距离,才下令对着蒙托尔特乘坐的“克里斯蒂娜”号开火。 三艘大军舰在西班牙军舰前往复航行,不断地进行射击,“克里斯蒂娜”号和三艘西班牙军舰几次企图冲击中“龙腾”舰,均遭重创。一个小时的炮击,蒙托尔特带领的七艘军舰不是冒起浓烟,就是葬身海底,或是被弃了,“克里斯蒂娜”号在激烈的海战中,驾驶舱被“龙腾号”的炮火击中,西班牙舰队就全军覆灭,蒙托尔特本人也被炮火击中而死! 当曾纪泽下令停火时,西班牙军队在这场战斗中,伤亡581人,而中国舰队,只有5人受轻伤,黑旗军舰队朝西班牙舰队开火,至少命中了170发炮弹,而缺乏射击实践的西班牙水兵,仅仅命中了15发。 西班牙海军丧失殆尽,于是,曾纪泽就命令刘永福的舰队在马尼拉附近海面抛锚,防止外来军舰的干扰。这时,5艘荷兰军舰现身。原来,荷兰人一直在寻找机会,一旦黑旗军舰队在菲律宾战败,他们就准备马上把菲律宾掠为自己的殖民地。遗憾的是,黑旗军舰队在菲律宾大胜,毫发无损。刘永福率领黑旗军舰队迅速上去拦截,荷兰舰队一看黑旗军舰队毫发无损,就当自己是路过了,逃之夭夭。 黑旗军舰队在赶走荷兰舰队的路上,还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西班牙所属的关岛,岛上的总督竟然不知道已经大汉国和西班牙已经爆发了战争,这时,大汉国也并未正式向西班牙宣战。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大汉国,还以为是中国跟西班牙开战了。 随后,在黑旗军舰队强大的火力支援下,八千黑旗军在马尼拉湾登陆。在短暂的炮击之后,西班牙岸上的一万多无心再战的守军投降,中队遂进攻马尼拉城。 城内马尼拉的华人和几千土著起义军,见华人武装开始攻城,也开始暴动!在他们和大汉国的陆、海军的联合攻击下,马尼拉城里的西班牙军队群龙无首,还遭到内外夹击,刚开始还很拼命抵抗,后来,夏天岛上的天气湿热,很多西班牙士兵患上了热疫,大汉军舰队封锁了菲律宾附近的海域,不允许任何商船进入,缺医少药的西班牙陆军又苦无外援,竟然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之后,就宣布停火,向大汉国投降。 这时,菲律宾王室的“苏丹”派人送信给刘永福,要求菲律宾自立,恢复王位。刘永福一听,火大了,训斥使者:“妈的个巴子,老子带领黑旗军兄弟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辛辛苦苦赶走西班牙人,你一个十二三的小毛孩自立个屁呀”,随即,刘永福解除苏丹土著的武装,把菲律宾的土著和王室赶到了深山老林中,要求菲律宾独立的分裂分子,被刘永福屠杀了上千人,从此他在菲律宾得了一个“刘屠夫”的外号,菲律宾的小孩,听到刘永福的大名,都吓得哭不出来! 曾纪泽随即宣布在菲律宾群岛设置总督府,由移民到当地的华人组建政府,又陆续从江浙和两广,还有婆罗洲,移民百万人,华人位为菲律宾第一等人,享受法律特权。为了开发菲律宾,曾纪泽还在菲律宾设立龙兴公司,享受税收特权,专门出口菲律宾矿产,还有菲律宾女人。菲佣被运到欧洲和美利坚当女仆,这些菲佣价格便宜,深受世界各地的欢迎,为大汉国赚取了大量外汇,这些钱都被曾纪泽投到大汉国的经济建设中! 。 第五十六章 农业建设 菲律宾也成为大汉国的领土后,曾纪泽留下刘永福带兵驻守,刘永福强力镇压了菲律宾苏丹和土著的叛乱。曾纪泽率三艘战舰和四千黑旗军回了大汉国的首都东万律。他觉得,战争不是目的,大汉国要在南阳立稳脚跟,还是要靠搞好建设,经济实力决定国力,他决定“缓称王”,而先继承了兰芳国的总统制,兰芳会等一些制度也暂时得以保留,一些法律加以完善。 自曾纪泽征战菲律宾归来后,得知消息的大汉国所有地方都热闹非凡,一连数天所有华人满脸都是自豪的笑容,每一个人做事情都充满了自豪感,仿佛所有华人一夜之间都被加持了无敌光环,毕竟战胜了南洋地区的两大军事力量,打败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这在以前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曾纪泽在凯旋仪式上,更加强调“华人团结”,“我们要终结海外华人内斗的历史,我们大汉民族是世界上最勤劳最勇敢的民族,我们要团结起来,告诉世界,我们不仅能打仗,也能搞好生产,也能经商,和全世界的人做买卖。” 因为思想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曾纪泽的话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华人不懂,但他们真真切切体会到南洋地区的变化,这是一种做人尊严的巨大变化,以前无论是在国内还是下南洋,汉人都只抱着活下去的想法,而当曾纪泽领着黑旗军打败了荷兰人,统一了婆罗洲,华人真正归于一心,曾纪泽不仅保证华人在南洋的小命安全,还开疆拓土,有这样的领导者,华人上下真心服从曾纪泽。 自从知道曾纪泽打败了荷兰和西班牙殖民者,更从不可战胜的洋人手中抢了数万公里土地时,南洋的华商也激动了,在南洋,他们虽然有钱,但动不动被屠杀,身家性命堪忧,但大汉国不仅保障他们的家产,还给他们在法律上的特权,华人优先,所以他们也无不为曾纪泽叫好,也都坚定了跟随拥护大汉国之心。 回想跟荷兰人和西班牙这两仗,曾纪泽觉得,实际上胜利是艰难侥幸的,没经历过战争风雨的树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幸好这两次胜利了,大汉国有了原始发展的资本。国家建设,曾纪泽决定先从农业和工业发展入手。 当时,岛上的农业生产方式落后,生产能力较低,农民的生活较为艰难。曾纪泽打算在维持现有社会秩序的基础上,着力地改良现阶段的农业状况,当时南洋农村基本是依赖于传统的耕作,当时大汉国总共移民人口达到一百多万,青壮年有七十多万。 为了安置这些移民,国务总理陈金声建议开发山脉中间的平原地带,那里完全可以开发成农业田地:“目前我们只做了简单地规划,还没有展进行开发。那些种植地带,由于位于两山之间盆地平原,雨水充足土地肥沃,开发出来后完全可以满足上五六百万人的食物需求,以后再开发一些耕种地区,配着婆罗洲丰富的渔业资源,养得起上千万以上人口。” “好,那就赶快组织开垦,跟移民们说清楚,谁开垦的土地就是谁的,政府只是造册登记。另外那些已经长出热带水果的树,比如椰子、牛油果、芒果、红毛丹、榔色果、木菠萝和柑橘别砍伐了,这些都是经济作物,加工处理后可以卖到英国,农业种植政府购买稻谷、玉米、红薯、大豆、芋头等高产量种子,加快引进农业工具和耕牛,免费发给开垦农民,在自给自足以前,以商业补给一下农业。等农业发展起来了,再以农业养商业。” “好的,除了开垦,对于田地我们实行什么政策?历朝中国作为农业大国,最重要财产就是农业田地,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但凡有财就会购田买地作为传家,可见田地对于汉人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家产。”陈金声问,“土地能自由买卖吗?” 曾纪泽说:“推进农业开荒后,后来的移民可以租种官方的田地,待移民成为正式大汉国民,可获得田地所有权,我们可以藏富于民。” 听了曾纪泽的计划,陈金声说:“我这就去组织人制定初步的农田制度。” 十天后,经过商讨,大汉国制定完善的“农田制度”正式向所有移民公布,大汉国引起轰动,无论识字的或者目不识丁的,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真假,讨论大汉国领地内农业田地开发。 “只要在政府指定区域开垦,土地就归自己所有,真是太好了!” “所有移民可参与申请农田种植,官家只收租一成?有这等好事?” “所有租田农民,日后成为正式国民后,继续耕种十年所租田地后,所租田地归国民所有。” “官府还给所有愿意种地的农民提供农业贷款,向农民提供低价农业工具、耕牛、种子,这太好了!” “农田制度”地公布,真正在所有大汉国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一制度让国民们看到希望,所有的移民把大汉国当成自己的家园,把“猪笼仔”、“打洋工”的念头抛掉,开始辛勤耕作。 自从大汉国执行农业垦荒后,从两广和江浙一带过来的移民表现了极大热情,每天早起晚归,热带的酷暑天气、雨林的致命凶险都挡不住勤劳朴实的中国人,因为农业建设关系到大汉国的国计民生,曾纪泽还亲自带总统府的人开荒了一块地,东万律不少有钱人放弃城里的“舒适”生活,携家带口去开荒。待潮热地枯枝烂叶被清理走,肥沃地黑色土壤就露在人们面前,看到这样土地,所有开荒的人都激动不已,这是最肥沃地土地。 这个时代地农民知道灌溉的重要性,也知道怎么样打理田地,但从未来过南洋热带种植的汉人移民,在面临雨季的盆泼暴雨、或者旱季的酷热干旱,种植有很多困难。政府农业部门从欧洲雇佣了一大批洋技术人员,对雇佣洋人这一点曾纪泽是开明的,也是舍得花钱的,只要有需要,就雇人,在全球自由贸易的时代,没必要什么都要自力更生,有钱就是大爷。政府定期派这些雇佣的专门技术人员指导汉人移民和农夫们开挖灌溉渠、蓄水池,预防雨季排涝、旱季浇灌,教导农户建设化粪池积聚肥料,把开荒收集地腐烂物和灌木堆肥成料,引导农民们种植大豆、土豆等能积肥防草地作物,又把各种农具、耕牛种子交到农户手上。 随着大汉国平原开发,一批批移民开始耕作,婆罗洲是热带气候,一年之中农作物都很成熟数次,比如稻米一年可收获三次,玉米、红薯、土豆都能收获三四次,各种热带水果也规模化地种植起来。 同时因劳动力不断增加,大汉国开垦可耕种土地面积突破五百多万亩,农业从业者也激增到四五十万,粮食收获连年增长,不单养活了大汉国的人口,还有力地支撑了工业发展。同时高价值经济作物也得到大幅度发展,咖啡、可可、棕油等作物被大汉国农民广为种植,逐渐出口到欧洲。 当然在农业建设中,大汉国的工业发展也拉开了序幕,曾纪泽知道,一个完整的国家,无农会导致社会不稳,无工会导致国力不强,无商会导致国民不富。这个时期,人口红利对经济发展影响很大,伴随大汉国人口增长,衣服、食盐、药材、各种工具等一些必需品贸易逐渐发展,也带动了工业的发展。 因为农业的开发,各种农业工具、耕牛、种子都需求很大,大汉国和英国进行了通商,当时英国商人寻求自由贸易,商人们先后运来数万件农具、几十万斤作物种子、近万头的耕牛。农产品加工随农业开发起来,从德国、美国采购好的机械,包含面粉厂、火柴厂、罐头厂等先后投入使用。 自由贸易的影响是巨大的,在英国、德国等国商人的影响下,采矿、冶铁、铸造、机械加工等环节,枪托带动了木材开采、加工环节,子弹带动了火药加工、铜矿开采冶炼等生产环节;橡胶厂、钢铁厂、轴承厂、机械加工厂等都在大汉国落地生根。 。 第五十七章 工业建设 在与英国、德国等欧洲国家商人贸易中,大汉国的工业从无到有,曾纪泽很高兴,让陈金声组织制定《大汉国工业发展五年规划》,这是继农田制度之后第二份战略性发展计划,也是大汉国的工业发展指导方案。曾纪泽知道,以当时的科技水平、工业水平而言,大汉国不可能形成完备工业体系,在短时间内实现完整超前工业体系,那是异想天开,西方国家资本主义花了数百年时间发展才走到前列,即便改革发展,集中力量发展工业,没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赶上发达国家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曾纪泽指导工业计划主要方向是衣、食、住、行等民生轻工业,然后就是采矿业和国营的军工业。 在一张白纸上谋划工业,没啥利益集团阻碍,其实相对容易形成蓝图。依据《大汉国工业发展规划》的指导方针,陈金声的政府指导发展农产品为原料的轻工业,如棉、毛、麻、丝的纺织及缝纫,皮革及其制品,纸浆及造纸,食品制造等工业;以非农产品为原料的生活轻工业,发展如金属加工、日用玻璃、日用陶瓷及生丝织品、火柴、生活家具等。wWW.xszWω㈧.йêt 这些大部分是生产消费品,一部分作为原料和半成品用于生产,如工业用布、纸张、盐等,另外,还有对矿产的开采,开发海盐,捕猎和水产捕捞等。 依据工业规划的指导,到了1859年初,泗水率先完成海盐工厂建设,包括泗水西北部靠近南海的晒盐场,以及配套粗盐清洗车间、精加车间等厂房,在德国厂家技师的培训下,到年底大汉国实现了最重要的食用盐生产,这使得大汉国节省了大量的金银外汇。 另外,大汉国的东万律工业园还建立起了数十个厂房,大汉食品加工厂初期工程完成,实现了食用土豆淀粉、红薯粉、玉米粉、豆粕等基础食品生产,生活用食用豆油、酿酒、医用酒精、热带果汁等深加工产品完成初步生产。服饰工厂,实现服装、被服、鞋帽、皮具、篷布的加工生产。南洋家具厂,实现大规模木料开发,以及家用、办公家具的规模化生产,另外精美木制产品实现加工。玻璃工厂,实现日用玻璃与器皿小产量生产,以及杯、瓶等生产。机械加工厂,实现农业工具、生活建设工具的修复、翻新,初步实现简单工具的铸模、生产制造能力。 除此之外,曾纪泽让大汉国政府雇佣了一大批德国技术人员,在拥有大量劳动力下,石灰厂、砖瓦厂、水泥厂实现了大规模生产,广泛应用于包括码头、医院大楼、兵营建设、城市地下排污系统、以及高山水资源地下水道等大型工程。 而粘土资源也实现碗、盆、罐、碟、勺等的大量生产,从中国窑中挖来的“老师傅”完善了“大汉国精美瓷器”的生产技艺。 生丝厂,造纸厂、中草药厂、缆绳厂等十来个轻工业产品在逐步完工投产。 当然,在曾纪泽的指导下,大汉国的军工厂整合了兰芳国的枪炮厂,在洋雇员帮助下,完成枪械修理厂、小型火药厂的建设与产出。 随着大汉国的工业人口越来越多,为了避免出现1848年欧洲工人运动那样的革命,曾纪泽指导陈金声出台了保护工人的“大汉国劳工条例”,规定所有移民可参与工厂劳动,工厂按协议给予工人劳动工资及奖金,不得克扣工人工资,政府为劳动工人提供夜校、技术培训,工人可参与官方技工考核,相应级别工人可获工厂不同待遇。 发展工业需要资本,除了曾纪泽的黑旗军没收的荷兰人财产,还有以前兰芳国的金矿,从菲律宾掠夺的原始资本,曾纪泽还开放国外资本力量进入大汉国国内,当然,前提是这些外国资本家遵守大汉国的法律,大汉国商业法律建设备受重视,各种商法税法劳动法等日益完善。对这一点,曾纪泽的脑子始终是清醒的。 大汉国内资源出口换取资金支持国内经济发展,虽然这样做有些限制国家实力发展,但也是现实的选择。国内民族资本虽然有陈金声等华侨商人的支持,但底子相对还是比较薄的,新增菲律宾的国土后,曾纪泽大规模向菲律宾移华人百万,使得大汉国两地开发投入越来越大,资金压力越来越大,各种港口大项目一个接一个,曾纪泽决定首先引招洋人之中口碑比较好的英国资本力量进入国内,与国内资本力量形成合资企业,加快民族轻工业发展,同时向德国引进重工业,尤其是火炮技术。 陈金声还建议大汉国发行国债,建设股票市场,投资建设铁路,自来水,公路交通等设施,为引进工厂企业提供服务。 陈金声到南洋地区影响力大,搞招商引资很有成效。华商家族不断地向大汉国云集,比如历史上蜚声海内外的陈慈黉家族等都来到大汉国投资办厂。一时间,不仅南洋华商,美国华商,还有大清国跑来的商人,逐利的资本都跑到南洋,十分期待从大汉国赚取财富。这时候的华人移民,天然就是工人,不用去圈农民的地使他们变成流民。 陈金声也很懂得资本力量。他对曾纪泽说:“什么最能代表资本的力量,肯定是金融业,纵观泰西各国历史上的经济危机,无不是由那些金融力量在操控,同样每一次大的资本运作,无不是由银行、证券等金融机构执行,他们利用金钱的杠杆撬动每一块坚石,让堡垒变成自由市场,甚至沦为金融鳄鱼的掠食场地,让无数人花费巨大心血中积累起来的财富,一夜之间化成空气,在引进资本的同时,我们必须有管制措施。” 曾纪泽问道:“如何管制资本?这个我还真不懂。” 陈金声说:“要抵抗资本风险,大汉国必须建立起相对完善的国家金融体系,把储存、贷款等业转交给专业银行。” 曾纪泽想起美联储这个央行也是为了防范金融危机而诞生的,于是建议陈金声在大汉国成立国家财政中央银行,具有发行货币、收取国家税收、监控国家金融动向,以及制定国家金融政策的权力,同时还把大汉国开采的五百吨黄金作为储备金。 同时,为了经济发展,曾纪泽还特批了农业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三家国家商业银行,其中农业银行主要扶持农业发展;工商银行主要为促进国家工商业建设而立;建设银行则是合资商业银行,为国有和民间资本共同组成,国有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加上五十多家民间银行,这样就组成了大汉国的银行体系。 陈金声还组建了大汉国第一家证券机构,负责国家债券的发行,以及接受私人少量资本进行证券股票投资;同时,由国家投资的大汉投资公司也成立,代表着大汉国向全世界有投资价值的公司和个人投资,这种投资非常谨慎,其中多数都是曾纪泽指定的企业或个人,因为他知道未来哪些领域有投资前景。 当资本市场完善后,大汉国的工业建设事半功倍,矿产资源更是大开发,煤碳、石灰石、铁矿、大理石、银矿、铝矿等资源,还有铜、金、铁也开发出口,大汉国的自由贸易越来越发达,泗水港和苏门答腊港,还有马尼拉港湾,每天成百上千的商船来往如梭,一派繁荣的景象。 这时,大汉国的商贸财富,也引起了南洋地区海盗的注意!这个时期,南洋地区的海盗活动是很猖獗的,他们神出鬼没在南洋各个岛屿。曾纪泽为了维护南洋地区的贸易,下令大汉国的海军开展专项行动,打击南洋地区的海盗! 。 第五十八章 荡平海盗 曾纪泽知道,打击海盗,最关键的,就是找到海盗的老巢。但是狡兔三窟,南洋地区的海岛星罗密布,成千上万,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以逸待劳:“朋友来了有美酒,虎狼来了有枪炮。” 为了对付南洋地区的海盗,曾纪泽下令将一万名预备役民兵武装起来,还加固了岸上的防炮,安装上了从德国购置的克虏伯火炮,还派一批黑旗军装扮成渔民当诱饵。 不过,曾纪泽最终把对付海盗的任务,交给了刘阿兵和一些原来兰芳国的将领,因为他们的家族多来自潮汕地区,方便诏安海盗。当时,很多海盗也是来自潮汕的地区。在1644年明亡以后,不愿意受满人统治的汉人,当时掀起了移居南洋的高潮。到1854年,侨居泰国的华人就高达150万人,其中六成是从潮汕沿海出去的,潮汕话甚至成了东南亚一带的通行语言。当东南亚各地感到华人增多的压力时,潮汕又从南洋再出发,跑到欧洲、非洲、美洲以及世界各地。俗话说:“凡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汕人。” 南洋地区的潮汕华人海盗,力量庞大得吓人。由于清政府采取闭关锁国的愚民政策,限制沿海百姓出海捕鱼经商,浙江、福建及广东地区沿海的百姓,为了生活,被逼与官府作斗争,无家者、被通缉者流浪于东南亚海域,日久变成海盗,抢劫来往商船和沿海百姓。最有名的张保仔,出生于渔民家庭。15岁那年,张随父出海捕鱼,被海盗红旗帮郑一掳去,从此上了贼船。郑一赏识他其手脚灵活,嘴巴乖巧,令跟随左右,呼做保仔。不久,他被收为义子,升为小头目。后来郑一在一场台风中被吹落海溺死。妻子石氏,人称郑一嫂,便成为红旗帮的首领。寡妇石氏与张保母子相称,而又经常独处一屋,日久勾搭一起,结成姘头,久之红旗帮变张保仔为头领。由于行动计划的安排巧妙周密,因而取得预期效果。大小头目把张保仔奉若神明,投靠的人不断增加,势力越来越大,成为南洋各帮派海盗的首位,全盛时期有部属7万多人,大小船1000多艘。大船装有大炮,备有不少短刀、长矛等,小船装有旋转炮,横行于南海的海域。后来张保仔被迫向清政府投降,交出船270多艘,大炮1200门,刀、矛等兵器7000多件,部众16000多人,同时自己更名张宝,以副将终身。 曾纪泽知道,潮汕人向海外发展,有深层的原因,就是潮汕与中国其他地方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国是大陆文化国家,而潮汕发育了与西方世界相似的海洋文化。潮人自幼就接受的海洋文化观念,使得他们融入市场经济如鱼得水。而靠海洋生活的人,原本有多种职业:打鱼、晒盐、采珠、运输、贸易,海盗仅是其中的一种。当朝廷实行“海禁”政策的时候,他们的贸易就成为非法,出于自卫的需要,都会预备一些自卫的武器,朝廷因此就会称他们为“海盗”。这种海盗,曾纪泽让刘阿兵采取诏安的政策,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曾纪泽对刘阿兵说:“我们真正要打击的,是那些不分善恶,以暴力为手段,唯利是图,杀人越货的海盗。” 一个月后,刘阿兵跟曾纪泽汇报,他招安了大约六万海盗,其中多数也是华人。大汉国对这些海盗既往不咎,他们愿意当渔民或农民的,政府负责安置,他们的钱财,可以自己处置,购买田产或开办企业,一视同仁。那些愿意参加大汉国海军的,曾纪泽从中优中选优,选出三千人,作为大汉国海军的预备役,协助海防。 南洋地区也有一些顽固的海盗,比如势力最大的“天狼帮”,拥有四千多武装人员,匪首张天师,喜欢装神弄鬼,祸害百姓,还数次打劫荷兰人和华人的商船,曾纪泽让刘阿兵限期剿灭。 那日凌晨,天空刚朦胧亮,浓雾还未散去,泗水城外的海很平静。一串巨大的黑影,悄悄向着港湾驶来,“天狼帮”的首领张天师,带着他的舰队打算偷袭泗水的一座金矿,他的舰队出动了六艘宝船。 虽说海盗很可恶,但在刀口上讨生计的人,一般不傻。以往的海盗,多是夜间偷袭,张天师却喜欢天亮时打劫,他觉得那时候是人们最困乏时间,警惕心也没晚上那么强,可以最小代价收获最大成果。谁会想到,海盗敢于在白天偷袭呢? 果然,那天,高度戒备的大汉国海军,在苦等一夜无果后,变得人困马乏。原本在刘阿兵的要求下,衣甲不离身、枪弹不退膛,结果发现连海盗的影子都不见,便放松了警惕。天狼的舰队,就这样偷偷摸摸跑到了泗水。 “快,快起来,有海盗”,岸上睡眼惺忪的大汉国士兵,直到海盗们吹响了号角,才醒了过来。ωww.xSZWω㈧.NēΤ 幸好,此时在港口指挥所内,三四个大汉海军的年青指挥官,围在二虎周围,在煤油灯下眺望港口海面。这次曾纪泽让二虎挑大梁,指挥大汉国海军协助刘阿兵打击海盗。 “敌舰有六艘,分别是两艘四桅战舰,另四艘是三桅武装商船,均为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敌炮射程约1500米,请指示。”通信兵带来前线最新情报,向二虎请示。 “全力打击那两艘四桅海盗船,待解决了它们之后,再打武装商船。另外,海盗很可能会放人乘小船登岸,叫岸上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只要上岸的人,格杀勿论。”二虎很沉稳发布命令。 在二虎一声“开炮”的命令后,四门早已瞄准海盗船的大口径岸防克虏伯重炮开火。 “轰隆……轰隆……”远方海面上激起高高的水柱,二虎通过望远镜观察弹着点,随时命令他们改正炮击参数。 此时,“天狼帮”的海盗们看着周围水龙升起,都惊呆了,大汉国的大炮威力怎么这么大?以前不是这样啊。 多年在刀尖上行走的张天师,明白此时已无退路,只有战船向前冲到岸上,也许有活命的机会,他立即下令让所有海盗船加速冲向港口。 位于港口北岸防炮位的炮手张彪,看到一艘艘海盗船冲过来,在第四枚炮弹时才冷静地瞄准、发射,“天狼”号旗舰中弹,木屑夹杂着海盗血肉纷飞。 张天师下令海盗船还击,可惜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大汉国海军,无伦这些他们多么拼命,战舰接连中弹,桅杆断了、前炮位被毁、方向舵被打掉,甚至仅有的两台蒸汽动力也被打坏一台,海盗们也死伤惨重。终于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五十八分钟,一枚致命的炮弹击中“天狼号”前甲板水线位下,这艘船被打出一处三米多宽的裂口,汹涌的海水涌进,迅速的倾斜,不到十分钟时间便沉没在泗水港内,舰上所有海盗均没有逃脱伴沉的命运,包括张天师这个一直逍遥南洋的匪首。 随后,南北两个炮台便集中火力向武装商船倾泻炮弹,武装商船不断中弹,匆匆放下载满船员的小艇。开战不足一个小时,入侵海盗船便被击沉五艘,十几艘载满海盗的小艇冲上岸。但他们的运气也不好,无情的炮弹一头扎进海盗群中,轰隆一声暴炸了,周围海盗如秋风中的落叶,破碎、分裂、飞起又倒地,惨嚎不停,待一切尘埃落地,冲锋的海盗们直接减员近一半,满地的碎肢,腥红的鲜血流遍战场。战争是残酷的,大汉国那些新兵看到海盗残破不堪的尸体时,呕吐声不绝,恨不得把昨天吃的食物都给吐出来。 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和枪声中,一批又一批海盗遭遇灭顶之日,开战一个多小时,泗水外海海面上出现了数十个漩涡,满是碎木破布的海面,尽是闻腥而来享受盛宴的鲨鱼。 眼看天色亮了,繁星也纷纷消失,湛蓝的南海是如此美丽,但此时逃跑的海盗船“黑蜘蛛”号却跑不动了,被随之赶来的大汉国海军包围,满船的海盗绝望地叫喊起来了。明知跑不掉的众海盗选择了投降,不愿投降的黑寡妇这个匪头张天师的姘头,被手下海盗捆了作投名状,大汉国海军又顺利缴获了一艘六百吨位的大船。 经过了近两个小时战斗,伴随着大汉军胜利的歌声,朝阳升起,捷报的呐喊声传遍大汉国,老百姓们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上街庆祝!这个祸害南洋的天狼帮从此销声匿迹,过去连荷兰人都拿他们没办法。商人们也感觉比以前更加安全了,大汉国的贸易更加繁荣。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曾纪泽基本上荡平了南洋地区的海盗,一些落网之鱼,也不敢再觊觎大汉国的财富。等一切差不都安定了,有模有样,曾纪泽才正式准备大汉国的建国大典。他打算在建国大典之后,再去跟曾国藩联系。毕竟发展经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偏安南洋,也不是曾纪泽的理想目标,中国还有四万万同胞的命运,等着曾纪泽去改变! 。 第五十九章 华人团结起来 到1859年夏天,大汉国开垦可耕种土地面积突破六百万亩,农业从业者也激增到六十万,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移民从江浙沿海和福建逃来。而从太平天国出走的石达开,也佯装派兵进攻福建,导致那里大量的民众也出海谋生,大汉国人口激增。好在基于化肥的推广应用,大汉国粮食收获突破历史新高,能养活这些人口,还有力地支撑了大汉国的工业发展。 曾纪泽大力推动的,还有造船业,因为曾纪泽十分重视海洋资源开发和海军建设,在这一年里,大汉造船厂添置一个三千吨级的船坞,更花费大量金银从德国和英国挖来上千名技术造船工,大大加快了大汉国的船泊制造能力,计划实现二千吨级排水量的渔船制造,这样能大大加强南洋海岛的连接,刺激海洋捕捞业发展,战时还能把这些渔船改成战舰。 随着大汉国迎来大开发时代,大汉国注册华人突破到三百五十万,遍布婆罗洲岛和菲律宾全镜,形成上千个乡镇,东万律、马尼拉,泗水等都发展成大的港口城市。 当大汉国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曾纪泽、刘永福、刘阿兵、陈金声,还有新加入大汉国政府,被曾纪泽任命为大汉国财政部长的陈慈黉,一起商量大汉国政体。 刘永福建议曾纪泽直接称帝,说:“华人还是习惯皇帝统治。如果孤悬海外,不称帝恐怕会跟郑成功一样,拖着拖着就式微了。” 刘阿兵站起来说:“这个不妥。兰芳国建国百年没有称帝,如果贸然称帝,只会招来更多的敌人。【愛↑去△小↓說△網wqu】” 一旁的陈金声和陈慈黉没有说话,他们是商人,希望大汉国是资本主义的共和政体。 曾纪泽也偏向于在南洋建立一个小政府,他也想试一试,看共和的政体到底适不适合华人,看民主到底在华人中能否落地生根,在海外正好先行先试。曾纪泽便打破了沉默,说:“其实有了兰芳国的共和基础,再仿效泰西颁布《农业法》、《矿业法》、《渔业法》等现代法律,初级法律制度就可在大汉国社会确立。而南洋地区商贸发达,只管国防和外交的小政府也正是南洋地区需要的,南洋地区各势力也有一定的自治能力。我们只要把枪杆子牢牢抓在手里,维护国家的安全和稳定就可以了。” 陈金声表示同意,说:“小政府不一定不强。当年美利坚合众国也是小政府,我们要相信自由贸易的力量。我们的央行现在也发行了华元,和英镑挂钩。相信以后华元会得到世界各国的承认。” 陈慈黉也附议,说大汉国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国家,是所有海外华人共同的家园,有了大汉国,华人再也不是一盘散沙,单独面对化外之族的欺压。 曾纪泽也不想在海外当个皇帝,权力是一把双刃剑,他不想大汉国成为一个勾心斗角的封建国家,而南洋开放的海洋文化也不适合内陆那种体制。最后,他们就大汉国的政体达成了一致意见,大汉国定都东万律,在婆罗洲实行共和政体,菲律宾则暂时实行军事殖民统治,他们决定一个月后,进行建国大典,举行阅兵式。 那天拂晓,东万律城尚处于一片漆黑中,从远方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又一点火光,慢慢汇聚成一条条火龙,向着城中心聚来。原来是参加开国大典的百姓,所有人不分老幼妇孺皆穿着新发的汉服,手里提着灯笼或拿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向城中心广场涌去,每一个华人满脸喜悦和热情,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曾纪泽那天和很多人一样,没睡好觉,天末亮便在刘秀兰的服侍下早早起来。他将秦月许配给二虎之后,便一直是刘秀兰亲自照顾他的起居。刘秀兰这个公主,一改往日的脾气,倒安份照顾曾纪泽,毫无怨言。 因为大汉国早已经下达了剪辫子的法令,曾纪泽那天便选了一套新设计的汉服,花了半个小时才穿戴好各种服饰,在总统府卫兵的护卫下,走出了原来兰芳总制府的大门,那道门吱吱哑哑地打开了一个新时代。 半个时辰后,大汉国的建国大典正式开始,随着嘹亮的军号声在广场响起,一队整齐庄严的大汉军升旗队伍走出,缓缓向广场前的升旗台走去,这是曾纪泽依照后世国旗仪式,特意从陆海军中选拔的仪仗队,执行这种任务。大汉国的国旗是一面三鱼旗,三条鱼头相对,相濡以沫,象征着团结向前。 曾纪泽以前在军舰上,亲身体验过升国旗那种庄严神圣的仪式,能给国家带来强大凝聚力,升起的不只一面国旗,而是国家民族的自尊自信,那种挺拔威武的身躯,坚韧庄严的表情,帅气又威严的军装,坚定又沉重的踏步,伴着那整齐划一的步调,仿佛整个国家一往无前的向着伟大复兴目标前进。 “升旗!奏乐!” 这一刻所有人都无比庄严地望向升旗台,一颗颗爱国心随着那面三鱼旗和朝阳同时升起,直至旗飘杆顶端迎风飘扬。 国歌声响起,国歌由曾纪泽亲自谱写:《华人团结进行曲》。接着,无数烟花窜上天空,绽放出最美丽的烟花,广场上十万群众这一刻沸腾了,无数毡帽和国花茉莉被抛向天空,经久不息,一群白鸽飞上了天。 曾纪泽面向广阔的广场和人群,无比庄严地宣布:“大汉王国,今天正式成立了!海外华人,从此站起来了!” 整个婆罗洲岛和菲律宾岛上三百多万华人先后爆发出最激动的呐喊。 之后,曾纪泽来到广场中央新修的“祭天台”,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洗手焚香,然后在太和钟声中登上祭台,上香,祭拜太庙。这个太庙里并非孔子一人,而是三皇五帝、造字祖仓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有儒家圣人孔子、道家圣人老子、兵家孙武……蒙恬、卫青、霍去病、曹操、关羽、诸葛亮、秦叔宝、戚继光等中国历史上的英雄人物。曾纪泽此举是继承历史文化。 随后,曾纪泽发表了法律政策,包括民众最期待的土地法和移民法等新政策。最后是大汉王国的阅兵仪式,也是开国仪式的重头戏。 标兵正步就位,曾纪泽乘坐十六匹白马拉乘的阅兵车,在国防总长刘永福的陪伴下,向一个个参阅的士兵方队问礼。 “将士们好”,曾纪泽喊道。 “大总统万岁!”士兵们齐声回答。 “将士们辛苦了”,曾纪泽再喊。 “犯大汉者,虽远必诛”,士们兵再次用嘹亮的声音回答,气势如虹! 接着,陆军军官方阵、陆军步兵方阵、机枪方阵、海军方阵、骑兵方阵、警察方阵、民兵方阵、炮兵方阵纷纷亮相。 广场上的群众都欢呼不已,所有外国来的商人代表也震惊不已,为南洋地区诞生这样一个国家。 开国大典结束之后,大汉国迎来了相当长的一段平静的建设期,经济发展有经济发展的规律,曾纪泽不想拔苗助长。他主要还是抓海军建设,经济交给了副总统陈金声,并嘱咐他未雨绸缪,抓紧建立一批现代的医学院和医院,培养西医人才。 等大汉国想对平和稳定了,曾纪泽便和刘永福商量,让他率黑旗军驻守菲律宾,并协助刘秀兰暂时管理大汉国,加上有刘阿兵等刘氏家族相助,刘秀兰代为管理婆罗洲岛没问题。 曾纪泽和苏慕白、苏慕莲乘坐一艘军舰回国内去找曾国藩,毕竟他已经三年没回去了。曾纪泽一直以来很神秘低调,对外都是以龙二的身份,所以并不影响他回国。 。 第六十章 曾国藩复出 石达开离京出走后,清军重新组织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围攻南京,太平天国再次面临危局。洪秀全在大事上并不糊涂,他封了一大批新王,拉拢人心,对军队进行了重整,任命赞王蒙得恩为正掌率、中军主将,成天豫陈玉成为又正掌率、前军主将,合天侯李秀成为副掌率、后军主将,任命李秀成的堂弟李世贤为左军主将。 太平天国罗大纲、周国虞的军队与李秀成会合后,十万大军破了清军江北大营,杀奔浙江。浙江提督周天受慌了,向朝廷紧急求援。 咸丰皇帝只得任命钦差大臣、江南大营提督和春入浙江督军,救援江浙这块江南的粮仓。 和春不傻,太平军在江浙士气正盛,凭什么要我去送死?但朝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怎么办?只好装病了。他向朝廷表示,自己老寒腿的毛病犯了,或许走着走着在路上就挂了,“不能受命”。 这时候英法联军的舰队已经开到了天津塘沽,是战是和,朝廷文武百官吵得一塌糊涂,咸丰皇帝燋头烂额,接到和春的奏折,大怒,在颐和园当着慈禧的面骂道:“这帮贪生怕死的狗奴才!足疾?朕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皇上息怒。一言不合就砍人脑袋,这并非明君所为。而且脑袋丢了,就长不回了。”慈禧跟在咸丰皇帝身旁处理政务三四年了,明显比以前沉稳多了,她笑着对咸丰皇帝说:“此前湖北巡抚胡林翼和湖北都督官文不是上奏,,请朝廷起复曾国藩嚒?他们说湘军没有曾国藩,还是不行啊!” “曾国藩?他不是还在老家丁忧嚒?”咸丰皇帝有些犹豫,环顾朝廷四方,的确再无合适的人可以代替曾国藩,但他还是不放心汉人带兵,道:“朕绝对不会向他低头的。他想要督抚实职,朕偏不给!” “不用给曾国藩督抚官位,他在家呆了三年,想必也想明白了,朝廷不是非他不可。皇上再赏他一个兵部侍郎衔,他估计就会欣然领命。”慈禧走上前,帮咸丰皇帝轻捶了一下肩膀说。 “是吗?朕再想想,满人当中,就真没人能打仗了?”咸丰皇帝抓住慈禧雪白光滑的手说。 过了半个月,胡林翼见朝廷没有动静,又鼓动湖南巡抚骆秉章上奏朝廷保奏曾国藩。 曾国藩的湘勇出湖南后,骆秉章听左宗棠的建议,支持了湘军许多钱粮,两人熟识之后,关系也大为改善。骆秉章也不愿湘勇受满人控制,便欣然上奏,并答应只要曾国藩付出,湖南继续全力支持湘军饷糈。 浙江的战事日益危机,咸丰皇帝最后听从了慈禧的建议,再次赏曾国藩一顶兵部侍郎空衔,命火速奔赴前线。 聪明的慈禧在咸丰皇帝的圣旨后又加了一句:“官文、胡林翼、骆秉章既作保人,则必须确保湘勇之粮饷。” 慈禧加的这一句话,使得曾国藩最大的粮饷问题得以解决,是故咸丰八年六月初三日,曾国藩接到上谕,初七日便整装离开了荷叶塘。他离家前便打发荆七赍着“奉命援浙,即日择将出兵”的圣旨,先行赶到长沙,借湖南巡抚衙门的官封拜发。 之后,曾国藩受命上路,先去长沙拜访左总宗棠。左宗棠是个从不掩饰情感的人,当年为了激将曾国藩早日复出,连曾国藩多年自我标榜的忠敬诚信都被他说成虚伪。 湖南其他官员知道左宗棠深得骆秉章的信任,不理解左宗棠为何如此带头攻击曾国藩,一时间长沙官场哗然和之,给蛰居荷叶塘守丧的曾国藩极大的刺激。曾国藩决定复出去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左宗棠,他也想看看自己以柔克刚的气度修得怎么样了。虽然曾国藩对左宗棠骂他“虚伪”还难以释怀,但左宗棠帮助湘勇筹过粮饷,他对江西战事的几次建议也还中肯,是一个将材,不愿意得罪他,说不定以后还会用他。 左宗棠对曾国藩的主动来访摸不着头脑,曾国藩现在的身份是钦差,自己对外一直痛骂曾国藩,难道他来兴师问罪?还是来自讨没趣?左宗棠一大早便打发陶恭在门外十字路口探听曾国藩来访的情况,随时向他报告。 左宗棠自己则带从湘阴来的老表吴伟才,一同巡查后花园的施工,陶公馆后面有一大片荒芜的土地,左宗棠看荒在那里可惜,便自己设计了一个花园,命人按图施工。现在,这个花园就要全面竣工了。那个花园的正中是一个大水池,青翠的荷叶罩在水面上,益发增加几分幽静。正当盛夏,粉的白的的荷花绽放,风一吹,清香扑面而来。 左宗棠一向以诸葛亮自居,给荷塘取个名字,叫“武候池”。凿池开挖出来的泥土就堆在旁边,形成一座小山岗,左宗棠叫为“卧龙岗”。卧龙岗下有一栋竹篱编就、茅草为顶的房子。房子里正中矮几上摆一张古琴,壁上挂着左宗棠最喜爱的“隆中对”古画。 曾国藩那天没穿官服,而穿一件灰灰的长褂子,也没有随从,一个人来到左府,显然这是依然把左宗棠当老友。 “季高,多日不见,你比先前还显健壮了!”曾国藩见了左宗棠,便抢先热情笑着打招呼。 “涤生,听说皇上来了圣旨,你终于要复出了!”见曾国藩的如此态度,左宗棠连声说:“书房请。” “什么都瞒不过你老弟。这次能够得以为父亲办理身后事,尽一个做儿子的孝顺,全是靠的你赐予呀!那一年在水陆洲,不是你一番开导,我早就作一个不忠不孝的罪人跳江了!”曾国藩的态度极为诚恳真挚,以感激的心情回忆那夜船舱里和左宗棠促膝长谈的情景。 左宗棠见曾国藩只字不提自己对他的责骂,他是个直性情的人,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对曾国藩说:“涤生,你去年从江西回来,我认为有些不妥,说了几句你不爱听的话……” “季高,你话虽说得重了点,但看得出,是一片好心。这几年,你在湖南财政艰难的条件下,为湘勇筹拨饷银。我很感激,一直记在心里。”曾国藩笑着说:“你善于审时度势,出奇制胜,就是诸葛亮再世,也比不了啊。今后还要多给我指点指点。” 曾国藩以前很少夸人,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说得十分认真,左宗棠最爱别人把他当诸葛亮,听了很受用,浑身觉得舒服,回答曾国藩说:“好说,好说。” 曾国藩点点头,严肃地说:“今日来,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左宗棠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问道:“是要给湘勇筹饷银吗?放心,我……” “我在荷叶塘守制时,取《道德经》之义,凑了一副联语,想用篆体写出来,挂在居室 中。你是三湘篆字高手,给我书写一幅字如何?”曾国藩认真地说。 “什么?”左宗棠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不知道老曾的书法那是一绝,他竟然向自己求字,何等谦恭!别说老曾,就是小曾曾纪泽的书法,也是自成一格!这分明抬举左宗棠。左宗棠就喜欢吃这一套,心里高兴,立即起身到大柜边去拿出一叠宣纸,并命仆人研墨。 “这副联语的上联是:敬胜怠,义胜欲。下联是:知其雄,守其雌。”曾国藩说。 左宗棠把纸摊开在桌面上,挥毫泼墨。两人当天相谈甚欢,最后左宗棠亲送曾国藩出门。 拜别左宗棠后,一连几天,曾国藩坐着绿呢大轿,遍拜长沙各衙门,从骆秉章开始,连小小的长沙、善化两县知县,他也亲去登门造访,笑脸相对。中国人爱讲究面子,认了你这张老脸,一切都好办,手握重兵的湘勇统帅,如此不记前嫌、谦恭有礼的面子,都还是要的,一时间官场上的人都对曾国藩表示大力支持。 于是,与骆秉章、左宗棠商量后,曾国藩决定带张运兰的老湘营五千人、萧启江的果字营四千人赴浙江剿灭长毛。 而此时,曾纪泽也乘坐“大汉”号巡洋舰,率领两千名特训的陆战队士兵,漂洋过海赶回国。这艘巡洋舰排水量一千九百吨,被乔装改成了商船,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来是军舰了。而且,回国前,曾纪泽他们又不得不把假辫子戴上。 。 第六十一章 用人之道 曾国藩决定带张运兰的老湘营五千人、萧启江的果字营四千人赴浙江,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出发前,曾国藩对自己过去的用人之道也进行了彻底的反省。 那天黄昏,在荷叶塘,吃过晚饭,天边的流云还散发着金光。曾国藩和同乡幕僚赵烈文一起散步。饭后千步走,这也是老曾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走着走走,曾国藩停住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对赵烈文说:“当年在家乡,我以道义号召天下,剿灭粤匪长毛,我以为有儒家道义在手,就足够了,就能感召别人,刚开始振臂一呼,也应者云集,但慢慢的,最初投奔我的人,除了彭玉麟和几个至亲兄弟,很多人才都出走了或想自立门户,比如罗泽南、李元度,或者去了胡林翼那里,也比较服他。众皆出我下,奈何尽归胡公?” 赵烈文跟着曾国藩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也听说了曾国藩最近在老家的顿悟,于是说了实话:“人以利动,这是基本的人性事实。道义可以号召少数人,却不一定能笼络大部分人;品德高尚让人尊敬,却不一定能让人服从。人心趋利避害,有利益好处的地方,往往大家都盯着。跟着涤帅,不能升官,不得发财,不走何待?” 曾国藩点点头,陷入了沉思,确实,人都有私心,跟着自己得不到官,也发不了财,那不走还等什么?别说别人,就是跟着他好几年的好友刘蓉,自己也未保一官半职。不仅刘蓉,还有康福、李元度、彭寿颐、杨国栋等人,曾国藩都未曾向朝廷保荐,没得到朝廷正式册封。前几个月,李元度的母亲,还来信质问他这事,曾国藩无可回答,只能说些充满感情的“三不忘”之类的话搪塞,并约结儿女亲作慰藉。 曾国藩过去认为,这是为朝廷矜惜名器,通过这次在老家自省,他找到了先前战事不顺畅的原因。没有重赏重保,怪不得部下不出死力。在这点上,胡林翼做得比自己好。自从曾国藩回老家后,他代管在江西的湘勇,他将李续宾的父亲接到武昌抚署,以父礼待之,又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罗泽南的儿子,使得李续宾兄弟和罗泽南旧部感激奋发。曾国藩决心在用人之道上,也要圆融,便问赵烈文:“现在我该怎么办,说说你的建议。” 赵烈文说:“集众人之私者,可成一人之公!针对不同人的不同需求,采取武人给钱,文人给名的措施,激发他们的积极性,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军心一统。” 曾国藩连连点头,说:“以后对有功的部下,是要大力奖赏,利用一切机会保荐幕僚当官。” 赵烈文说:“如此甚好!不过,赵某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曾国藩说:“但说无妨。” 赵烈文说,有时候,一些真正的好人和君子,做事并不成功,可能是因为他们无可挑剔的品德,以及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德行苛求,往往会使他们低估最基本的常识,忽略普通人参与事业的本能动机,把道德上的瑕疵视为不可饶恕的过错,并将别人的付出和牺牲视为职责之内的理所当然。君子可以在道德上追求无止境的完善,但是君子要宽容普通人的比较庸常的动机。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做事情不是追求理想,只是讨生活,要生存,他们有老婆孩子,庶民百姓只愁柴米油盐。 曾国藩听了赵烈文的话,知道他虽没明说,但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道德上苛责部下,毕竟君子是少数人,但曾国藩的思想,还是传统的,他回答说:“道义不存,何以安身立命?何以带兵打仗?” 赵烈文说:“做人固然要品行端正,做事却要灵活变通。韩信这样评价项羽:项王对待长辈谦恭,对待弱者仁慈,对待病者体恤,但这不过是妇人的美德。项王对待立功的健儿吝于赏赐,对待勇武的壮士不予提拔。因此,英雄豪杰终究要离他而去。” 过去曾国藩一直笃信程朱理学,强调先做人后做事,对部下道德上多有苛责,对名利看得很淡,经赵烈文这一番话,曾国藩在用人之道上大悟,紧紧握住赵烈文的手,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那天回房间休息,曾国藩睡不着觉,仔细反省这些年来的用人之道,确实名利方面,他给属下太少,这一点他别说跟胡林翼比,就是跟他的弟弟曾国荃相比也差了很多。于是,他决定以这次复出为契机,改变自己的用人之道。 曾纪泽走后,王洑率老湘营在江西乐平一带打仗,病逝于军营中,老湘营便由张运兰统领。不久,老湘营奉调回湖南。张运兰告诉曾国藩,王錱临死前,将曾国藩所赠的《二十三史》留给了他,叮嘱他以前代名将为榜样,把老湘营带成一支百战不败的军队。 曾国藩知道张运兰不具备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要是在以前,曾国藩不会用他,但这一次,曾国藩拍了拍张运兰的肩膀,鼓励他说:“你有心向学,敢于任事,将来肯定能做出大事来。你要继承璞山遗志,莫负厚望,加紧准备,十天后便率部由醴陵进入江西,在广信府河口镇集结待命。” 萧启江和张运兰一样,也是湘乡人,监生出身。咸丰二年来长沙投营,曾国藩见他厚实可靠,便把它留在亲兵营着意培植,后又荐他到吉字营当营官,不久便因母丧回籍。他患耳病重听,大家都喊他萧聋子。有这等缺陷,曾国藩也重用他,让他率果字营和张运兰一起入赣。 曾国藩还请王錱族叔王人瑞管理营务处,李瀚章总理转运局,彭王姑的儿子彭山屺护理粮台,老营官邹寿璋管理银钱所,郭嵩焘的二弟郭崑焘管理公牍,江西举人许振袆管理书启,军械所和文案将由仍在江西军营的杨国栋、彭寿颐管理。能用的人,无论他们的道德长短,曾国藩都委以任用。 曾国藩一一接见王人瑞、李瀚章、郭崑焘等人,明里以大义剀切晓喻,私下以优保暗作许诺,听者都甚为欣喜,觉得曾国藩确实变了,心中明白,个个踊跃。同时,曾国藩又分批亲自召见老湘营、果字营哨官以上的将官和参与军事的随行人员,和他们一一交心交谈。 对于其中有特点的人,曾国藩简短地记在当天的日记中,以备今后量才使用。曾国藩在道光十九年开始逐日记日记,后来停止了。为日日督促自己,并记下当天的主要事情,复出后,他恢复了中断十三年的日记。 复出后,曾国藩马上又向驻扎在江西的李续宾、曾国华、曾国荃、杨载福、彭玉麟、鲍超、李元度等人发出函札,令他们接信后迅速赶到巴河见面,有要事商量。 尽管长沙的天气,此时酷热得流金铄石,曾国藩却一扫一年多来的颓靡心绪,每天早起,从清晨忙到半夜,将各项应办大事小事,考虑得周密细致,处理得井井有条。在长沙忙了半个月后,曾国藩带着一班随员,带兵解缆北进。 骆秉章、左宗棠等湖南大小官绅,一齐到长沙小西门码头送行。曾国藩站在甲板上,满脸堆笑,谦容可掬,一再弯腰拱手,向送行者频频致意,与当年蔑视湖南官场的在籍礼部侍郎相比,判若两人。 骆秉章和左宗棠等人都大为欣慰,谈论曾国藩这次复出,必成大事! 熟悉的长沙城渐离渐远,江风吹拂着湘勇的黑色战旗,波浪拍打船头,曾国藩心内也豪情万丈,面色却平静如初,前方有无数的硬仗在等着他和湘军,而他平天下的梦想,一定要实现! 。 第六十二章 谋取东南 曾国藩带着赵烈文等幕僚,从长沙坐船前往武昌,一路顺风顺水,船航行七日后到了武昌,湖北巡抚胡林翼亲自带一帮文武官员到汉阳码头迎接。 胡林翼已经快两年没见曾国藩,他比以前更消瘦,精神却十分饱满。胡林翼上船去扶曾国藩上岸,说:“涤公,你终于回来了,这真是湘军上下之福。” “这次复出,多亏了你的大力支持,我铭记于心。”曾国藩抓住胡林翼的手,感激地说。 “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胡林翼说:“眼下浙江战事危急,我们抓紧商量对策。” 曾国藩点点头,上岸拜访了湖北都督官文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巡抚衙门,和胡林翼在书房秉烛夜谈。 当晚,胡林翼清空了书房内外的仆人,和曾国藩秘商。从私交到国事,从朝廷到地方,从湘勇建设到平长毛战略,从过去的失误到今后的设想,湘军一号人物曾国藩和二号人物胡林翼交换了看法。 胡林翼说:“涤公,你这次复出,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朝廷的圣旨,跟以前还是不一样,这次皇上要湖南湖北地方保障湘军粮饷,我们支持湘军就名正言顺了。” 曾国藩说:“话虽如此,但朝廷毕竟未授予我督抚实职,可见朝廷对汉人武装的戒心并没有变,你我心中要有数,这次我们要尽力扩大湘军的势力。汉人在官场,在通往上层、顶层的步伐中,屡屡遭遇困境,这是为什么?在涉及到朝廷的高层权力时,汉人道路极其狭窄,当今朝廷,是一个更讲血统,更讲关系、更讲资源的世界,没有皇族的背景或后台、靠山,汉族很多事不好办。我们要派人到京城打通这样的关系,用钱也好,或投其所好,这并非容易的事,但我们必须做。” 胡林翼说:“涤公说得极是,你有此等想法,乃是湘军之福。我派人在朝中打听了,如今朝中皇上信任之人,乃是户部尚书肃顺,此人乃是满洲镶蓝旗,郑献亲王济尔哈朗七世孙。他当过内阁学士,御前侍卫,在礼部和户部也曾有过任职。他与其兄郑亲王端华及怡亲王载垣相互倚重,在朝中权势煊赫。更重要的是,他重视汉官,对汉人戒心不如其他权贵,他对你的印象,也极佳。” “肃顺?嗯,此人我在朝中接触过。就以他为突破口,我们湘勇立功后,还是要在督抚实职上有所突破。”曾国藩说:“此大事极为重要,你擅长此事,就交给你办了,我让康福全力配合你。” “放心,涤公,你就安心去前方安抚湘勇打仗,后方我会处理妥当。”胡林翼说。 第二天,曾国藩辞别了胡林翼,乘坐帆船离开了武昌,前往巴河见彭玉麟。巴河是长江边一个小镇,在黄州府下游五十里,彭玉麟的水师有五个营驻扎在这里。 曾国藩的船开出黄州府不远,彭玉麟就亲自乘船前来迎接。一见面,彭玉麟面色红润欣喜,感慨万千,说:“涤丈,湘勇们盼望你老复出,真如大旱之望甘霖呀!” 曾国藩紧握老友彭玉麟的手,淡然笑着,没有谈公事,反而是说:“雪琴,这一年来,你瘦了啊,不过,听说你有喜事,去年打下小姑山,在石壁上题了一首绝妙好诗?” “那不能叫诗,贻笑大方。”彭玉麟说。 “哪里,是好诗。”曾国藩抑扬顿挫地念着:“书生笑率战船来,江面旌旗一色开。十万雄师齐奏凯,彭郎夺得小姑回。雪琴,这最后一句,妙语天成!” 彭玉麟是个性情中人,曾国藩这几句话,又勾起彭玉麟内心深处对小姑的那缕情丝。【愛↑去△小↓說△網wqu】 曾国藩正要安慰他几句,李续宾和曾国华的座船也到了。曾国藩便和李续宾及六弟寒暄几句,他们合坐船条船一起下行。快到巴河时,杨载福、李元度、鲍超、杨国栋、彭寿颐等人也在船头眺望,他们接到曾国藩的密信,也早赶来巴河相会。只有老九曾国荃再次攻打吉安城,战事正处在白热化阶段,暂且不能脱身,湘勇所有高级将领都来了。 分别多日,重见这些和自己一起从硝烟中走过来的旧部,曾国藩心里百感交集。朝廷这次重新启用自己,也是迫不得已,除了是因为江浙战事危急,也是因为没有曾国藩,湘勇虽能打仗,但湘勇官兵,各自为战,朝廷命令难以调遣,绿营将帅不能统领。 当天夜晚,曾国藩召见李续斌、杨载福、彭玉麟、曾国华、鲍超等湘军高级将领,这曾国藩复出的第一次重要军事会议,会址选在了一条上百米长的宽大座船上。为做到绝对保密,船划到了江心。曾国藩在船头船尾又安排了十来名亲兵巡视。 会议一开始,李续宾就问:“在江西的湘勇是否跟随大帅入江浙?” “不用,我在武昌和胡林翼商议,诸位的人马,都暂且不到浙江去。”曾国藩胸有成竹地说:“现在长毛在江西势微,你们刚好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江西。” 杨载福问道:“朝廷的圣旨,是明令湘勇援浙,我们这些湘勇主力能不去?” “朝廷的命令,不可不听,但也不可全听。诸位,我接下来的话,希望在座诸位一个字不漏记在心里,要心知肚明,我和胡林翼觉得,为将者,踏营攻寨算路程等等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胸有全局,规划宏远,这才是大将之才。我们湘勇,今后要谋取整个东南的半壁江山,今后一切军事行动,都要从整个东南战局整体出发,要考虑如何稳扎稳打,步步进逼江宁,灭了长毛。这样,我们才不至于成为鱼肉,不被朝廷重视。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建议。”曾国藩斩钉截铁地说,显然这战略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 曾国藩这一番话,让这些湘君高级将领,很受鼓舞,他们明显感受到了曾国藩对待朝廷的方式和对湘君未来谋划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一次更加圆融,战略更加清晰。而且曾国藩要听的是建议,而不是意见,说明曾国藩已经决定这么做,而且胡林翼也已经支持。湘勇要是占据东南半壁江山,这些地方又何富庶,那么湘勇完全有实力跟朝廷分庭抗礼。 彭玉麟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完全赞同曾国藩的战略,杨载福也表示同意,其他人便也纷纷表态,听从曾国藩的安排。 “张凯章和萧浚川的九千人目前已到分宜,援浙一事由他们担负。我和胡林翼都认为,长 毛在江浙一带不会呆得太久,而且石逆很可能是用诱兵之计,想利用少数人引诱我们到福建去,利用福建的丛山峻岭和我们周旋,然后企图金蝉脱壳,带主力到四川去,跟张献忠一样去那里割据。那里沃野千里。” 李续宾、曾国华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一向心高气躁的曾国华忍不住了,急着问:“大哥,江西的战事,基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的人马怎么办呢?仍在原地不动?” “这就是我们今夜要商量的大事。”曾国藩严肃地说:“诸位都知道,洪逆是从长江上游东下而占据江宁的,现在湘勇克复湖北、江西大部分失地,江宁之上,仅存皖省,若皖省克复,江宁就成孤城。拿下江西之后,我希望诸位进兵安徽。” 说完,曾国藩从竹箱里拿出一幅鄂皖赣苏浙地图悬挂起来,说:“我全体湘勇,除沅甫吉字营继续攻打吉安外,其余的将新开辟两个战场。一是奉旨援浙,由我统领,凯章老湘营、浚川果字营为陆师先锋,次青平江勇为后援,厚庵水师为接应。另外的湘勇,进兵皖中,由迪庵统率陆师,温甫为副,霆字营充援军,雪琴水师控制江面,封锁安庆以上的水路,严格控制过往船只,尤其是洋船。皖中用兵的最后落脚点在安庆。” 众人一齐点头,对曾国藩这个战略表示赞同。 李续宾问:“我们进军安徽的路线呢?那里离长毛老巢太近,恐怕不易攻下。” “你和国华带兵从大同镇进入安徽。”曾国藩拿起朱笔,在鄂皖交界的大同镇三字上画了一圈,说:“然后再翻越独山,打下太湖,继而拿下潜山,进兵桐城、庐江,从东北两面包围安庆。春霆暂在浮梁不动,拖住徽、池一带的长毛,待迪庵、温甫兵围安庆之后,再从南面渡江支援。” 曾国藩还提到诸将关心的饷银问题:“今后湘勇由湖北湖南地方提供粮饷,待胡中丞的饷银解来后,会给你们分发。” “这太好了!我们断饷日子久了。再不发饷银,人心就散了。”鲍超高兴地说。 会议最后,曾国藩再次强调:“进兵江浙,乃是奉命行事。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进军安徽,拿下江宁才是湘勇的立根之本。接下来会有恶仗要打,湘勇必须团结一致,依策略而行,相互援应,才能成功!” “得令!”湘勇各位主将齐声说道。 。 第六十三章 草根李秀成 曾国藩复出后,对湘军进取安徽,然后合围南京作了详细的军事部署。 太平天国在“天京之变”后,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等建国元老死的死、走的走,军事局面主要依靠李秀成、陈玉成、李世贤等青年将领勉力维持。而这一次曾国藩的对手,就是浓眉大眼的农家青年李秀成! 李秀成,初名李以文,广西客家人,出生于广西藤县大黎里新旺村,这个村子当时属于广西梧州府藤县宁风乡五十七都长恭里,四周是一片高山峻岭,村子附近住的都是贫苦农民。他们大都靠做雇工、种田、烧炭来维持生活。李秀成的父亲李世高,给地主垦山种植,寻食度日。李秀成的母亲陆氏,给李秀成添了个弟弟,取名李明成。 李秀成的家里,是真穷,日子过得真苦,怎么说呢,一条裤子,他爸穿破了补补给李秀成穿,李秀成穿破了,再给他弟弟李明成穿。李秀成从小想要出人头地,当时的社会,万般皆下品,如果不造反的话,就只能读书。 李秀成的舅父,看李秀成很机灵,决定帮他一把。这位村塾教师,在李秀成八岁那年,把他带去私塾读了两年书,不要学费。但李秀成到了十岁,家里生活太苦,便不能再读下去了,父亲把他叫了回来帮助父母干活养家,他哭了三天三夜。 小小的李秀成,不甘这样不读书了,他去求舅父,抱着舅父的大腿哭。他的舅父被他的眼泪感动了,说服了他的父母,于是,李秀成获得了在村塾帮工的机会,在这里一边帮工、一边自学。 然而,在村塾的收入,对李秀成贫穷家庭的帮助有限,不久,李秀成的父亲病重,他不得不又回到家中。春天来了,就上荒山去种兰,到了秋冬,又上山砍树、烧炭。家中之苦,度日不能,度月格难,年幼的李秀成受尽了孤寒无食的折磨,生活的绝望也锻炼了李秀成的意志。 清道光二十四年,李秀成二十一岁,洪秀全和冯云山从广东花县进入广西宣传组织拜上帝会,以桂平县的紫荆山为根据地,并向四周发展。广西的桂平、贵县、武宣、平南、象州、藤县、陆川、博白以至广东的信宜这几个州县的贫困农民都看到了希望,每村每处都知道有“洪先生”。 李秀成也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带领全家加入了拜上帝会。 之后,洪秀全、杨秀清在金田揭竿而起,李秀成决定造反,他参加太平军,作战机智勇敢,懂得用脑子,他在太平军中,较早意识到洋枪洋炮的威力,手下弄了好多洋枪洋炮,很快崭露头角,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晋升为一名优秀的青年将领。 在1856年,李秀成立了大功,他率部解围镇江,败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破了江北江南大营。而在天京事变中,李秀成不仅升官主将,还接收了燕王秦日纲的队伍,成了太平天国的顶梁柱。 为解天京之围,李秀成于1858年3月底请命出京,途经芜湖,与其弟李世贤商定:“一人敌南岸,一人敌北岸”。 不久,李秀成自率部将陈坤书等五千余人,分别由芜湖和东梁山渡过长江,齐集含山,于5月8日再克安徽和州,接着又连占全椒、滁州、来安。 当时,清军重新组织江南江北大营,天京被围日紧,南郊板桥、大胜关已被清军攻陷,七桥瓮、印子山、雨花台也处于清军的直接威胁之下。李秀成日夜焦虑,在全椒加紧操练部队,准备先扫清江浦、浦口之敌,以安定天京城内的人心。 1858年6月5日,李秀成率兵五千余人自全椒进扎江浦大刘村,拟取道桥林进攻江浦、浦口。 次日,江北大营统帅德兴阿督军万余进攻大刘村,他是一名勇将,身先士卒。时适大雨滂沱,太平军疏于戒备,以致寡不敌众,初战失利,李秀成的新旧营垒十三座尽失,损失千余人。尛說Φ紋網 这次大败仗,使李秀成意识到,单凭自己的一军之力,难解天京之围,于是请求到天王洪秀全支持,行文各路将领,约定太平军各路人马在安徽枞阳举行会议,共商救天京办法。 1858年8月上旬,李秀成与陈玉成、李世贤等将领于枞阳商定:先由陈玉成、李世贤等率部攻克安徽庐州,然后由吴如孝率部在庐州东北一带活动,牵制清朝大将胜保所部清军,陈玉成则率主力速进滁州东南的乌衣镇一带,会同李秀成部全力进攻江北大营,先攻破清军江北大营。 枞阳会议,使李秀成、陈玉成等人“各誓一心,订约会战”,并制定了较正确的作战方针,为再破江北大营以解京围奠定了基础。这时候的李秀成,仗打得十分漂亮! 1858年8月11日,陈玉成、李世贤、吴如孝三部联合行动,由舒城三河镇向庐州逼进。当时,新任安徽巡抚翁同书,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师翁同龢的哥哥,他尚未到任,庐州城内仅有清军数千,由副都统麟瑞督率驻守,另由新任安徽布政使带勇万人驻守南郊。 其实翁同书到任后,也是枉然。 8月23日晨,太平军两万余人从西、南两个方向直逼城垣。清军未及交锋,即纷纷惊溃。当天中午,太平军即进占庐州城。 太平军再克安徽庐州,清廷上下为之震动。咸丰皇帝大怒,立即任命胜保为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所有皖境各军均归其节制。同时,谕令湖广总督官文从沿长江东下的鄂军中分派劲旅,赴援庐州;谕令德兴阿从江北大营中酌拨马步官兵,前往庐州“协剿”。 清廷严令胜保及各路将领务必将庐州收复,否则提头来见。 太平军的主要进攻目标,并非庐州,而是江北大营,因此,未等气势汹汹的清军援兵赶到,陈玉成早已挥军由界牌直趋滁州,于9月中旬抵乌衣一带,与自全椒进抵该处的李秀成部会师。在此之前,吴如孝按约率部自庐州北进,占店埠镇及其东北之梁园,进逼定远,以牵制胜保军。 当时,江北大营统帅德兴阿拥有兵勇一万五千余人,以浦口、江浦之间的陡冈、安定桥、小店一带为重点,分驻于西至江浦石碛桥、高旺,东至瓜洲、三汊河,北至来安、施官集的广大地区内,绵延二百余里;长江内则有水师巡船往来游弋,以资接应。 战前,德兴阿得意地说:“各路马步兵勇,或多或少,择要分布,有警则奋勇向前,贼多则添拨援应;海全一军驻扎石佛寺,无论何处紧急,皆可策应。” 德兴阿认为清军攻守都有把握,但作战结果表明,清军的这种分散部署,正好给了太平军以各个击破的极好机会。 李秀成、陈玉成两部太平军会师乌衣之后,众达数万,与江北大营清军相持。 9月26日,德兴阿派出部队由小店进攻乌衣。太平军奋起迎战,大败清军,歼敌三四千人。 9月27日,太平军乘胜向小店发起猛攻,击败由江南大营来援的总兵冯子材部五千人。年轻时的冯子材不牛逼,经常打败仗。冯子材打不过太平军,他率部逃走。 陈玉成部冲破清军陡冈军营,直下浦口,在从九洑洲渡水前来的太平军配合下,再次大败敌军,并将浦口一带的清军营垒全部烧毁。清军见后路被袭,阵势大乱,纷纷夺路而逃。德兴阿先逃六合,后由水路逃往扬州。 陈玉成部随即于9月29日占领江浦。至此,江北大营再次被摧毁,清军前后损兵万余人。太平军攻破江北大营之后,恢复了天京与江北的联系,保障了对天京的物资粮草供应。同时,大大地鼓舞了太平军的士气。 二破江北大营之后,李秀成率部东进,于10月4日占仪征,10月9日占扬州。 清军不战而逃,德兴阿北逃邵伯镇。 10月15日,江南大营帮办军务张国梁率兵六千余人由镇江渡江北援,李秀成认为自己的兵力单薄,于10月21日弃守扬州,继又退出仪征。 在李秀成率部东进的同时,陈玉成率部由浦口北攻六合,由于道员温绍原据城死守,直至10月24日才攻克。 江北大营惨败后,清廷将德兴阿革职,并决定撤去江北大营建制,江北军务由江南大营统帅和春统一节制。咸丰皇帝还急诏曾国藩复出,让湘勇入浙,保东南半壁江山。 曾国藩却表面上派人入浙江,实际上命湘勇主力收复江西,进攻安徽中部。 李秀成闻讯,立即带着罗大纲、周国虞、康禄等将领和部属星夜奔赴枞阳。 枞阳分上下两镇,两镇相距八里地,扼控破岗湖、菜子湖、禧子湖三湖入长江之口,下距安庆水路八十里,是一个军事要镇,李秀成的亲信吴定规带领一万太平军精兵驻扎在这里。 天京内乱之后,李秀成和其他太平天国的将领一样,心情很复杂,感觉前途很迷惘。天京城内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惨景,在他脑子里的印象太深刻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常常会无端地听到女人的悲号、婴儿的啼哭。他这个出身赤贫,举家投奔天国的年轻人,这时已经三十五岁,他没有石达开那样的勇气和威望,他知道没了天国,自己什么也不是!但留在天京,难免和天王洪秀全家族的人磕磕碰碰,在外带兵打仗反而是更安全的。 是故曾国藩一派人攻打安徽中部,李秀成便向天王洪秀全申请,再次外出抵御湘勇!洪秀全这时身边也没多少能征战的将领,便同意了,让他当主将,抵抗湘勇! 。 第六十四章 孤军深入 李秀成并不惧怕曾国藩,当年石达开率兵打得曾国藩要跳江,李秀成觉得自己也有这个实力!他甚至渴望跟曾国藩的湘勇,来一场正面较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唯一的不足就是太平军在天京事变之后,人心有些乱。这也难怪,毕竟二把手分分钟都能被灭门,天国里谁还会有安全感? 于是,李秀成在前线上书洪秀全,建议天王恢复东王的爵位和名誉,以之安定军心。 洪秀全觉得,李秀成太多嘴了,管得太多了,而且有点挟军自重,不过他想,反正杨秀清已经死了,对自己够不成威胁,还可以用死人来收买人心,毕竟,军中很多将领,包括李秀成都是杨秀清一手提拔的,于是洪秀全下旨,恢复了杨秀清的东王爵号,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死去的杨秀清,让其第五子袭封为幼东王,并定东王被害那天为东升节,举国祭奠。 李秀成的兵营里,无论兵营民房,门口都点灯两盏,供茶三杯、白饭三碗、菜三盘。他带头率领全军祭告杨秀清,手捧三炷香,跪拜在地,对天祷告:“愿东王在天堂永享尊荣,并庇祐下界生灵早得幸福。” 后来,李秀成率部和诸将赶到枞阳,在当地首富马家大院里,也举办了隆重纪念杨秀清的仪式。花厅正面,临时扯起一道青布帏幕,帏幕上悬挂着一幅东王升天图。图上的东王杨秀清,身穿黄龙袍,飘发仗剑,由和风瑞云徐徐送到半空。每个将领手中也都捧着三炷香,高声念道:“我们赞美上帝为天父,是魂爷为独一真神;赞美天兄为救世主,是圣主舍命代人;赞美天王是圣贤,是拯救万物圣人;赞美东王是神圣风,是圣灵赎病救人;赞美西王为雨师,是高天贵人;赞美南王是云师,是高天正人;赞美翼王是电师,是高天义人。” 这是甲寅四年燕王秦日纲撰写的“赞美诗”,其中还有三句:“赞美北王是雷师,是 高天仁人;赞美燕王是霜师,是高天忠人;赞美豫王是露师,是高天真人。” 天京内讧之后,赞美北王、燕王、豫王的话也删去了。 朗诵完毕,李秀成转过身,将黄裱纸焚烧,众人起身,一齐大呼:“愿我真天命太平天国禾乃师赎病主东王在天堂永享富贵!” 李秀成走出队列,来到几案前,对众位将领讲话。李秀成本是杨秀清一手提拔的人,声音哽咽:“弟兄们!东王没有死,他正在天堂,保祐我天国国土及数十万将士,他近来常托梦给我,要我们忠心服从天王,吸取教训,重新团结起来,大家舍命战斗两三年,就可以永享大富大贵了!我这就请东王下凡和大伙见面。” 李秀成的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起,厅中的蜡烛被吹熄,东王升天图飘落下来。突然,一个令人惊骇万分的怪事出现:原来挂图的地方,笔挺挺地站着一个人影。这人头戴单龙双凤冠,身穿九龙团绣袍,双目炯炯,面孔黑红。众将以为是眼花看错了,揉揉眼睛,定定神再细看,不错,果然千真万确是东王! 李秀成带头呼喊:“东王显灵了!” “东王显灵!”众将也跟着喊道,他们对李秀成佩服不已。 只有陈玉成对李秀成这一套不以为意,洪秀全在军事方面封的四位主将中,陈玉成是前军主将,后军主将是李秀成,从排名前后可以看出来,陈玉成还是略重于李秀成,在太平军中地位高于李秀成。 陈玉成的前军是以天京为中心点,向前必然是往北,势力范围在安徽一带。而后军主将李秀成的后军,只要看一下国内地图,就知道从地理上看是江浙一带,这大后方再退一步就是汪洋大海,那时太平天国还没有要在海上争霸的雄心,这也就是说李秀成的地盘顶多再往江苏、上海扩大一点,而陈玉成就不样了,在他的前面是大半个中国,一个蛋糕有一大半等着他去吃。 李秀成事先没跟陈玉成说东王显灵的事,这让陈玉成更加不爽。他觉得李秀成是想借东王显灵来打压自己,但他也没办法,只好跟着 众人高声呼喊:“听从东王诰谕!” 而湘军方面,曾国藩的座船起锚下行到了湖口。这是内湖外江水师的大本营。杨载福率所有哨官以上的将官,一齐整队在此恭候曾国藩检阅。 这时湘勇水师增添快船二百余艘,曾国藩见到自己亲手创建的水师如此兴旺,欣喜异常,他破例给每个水勇赏钱二千文,又亲到湖口水师昭忠祠祭奠。然后来到长江边,摆上供饭供果,焚香烧钱纸。 之后,曾国藩去了南昌,如同在长沙一样,主动遍拜南昌官场,并每人送上一篓上等君山毛尖。南昌官场这一年多来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文俊被撤去了巡抚职,召回北京,原布政使耆龄升任巡抚。 曾国藩对耆龄等人检查了自己过去在江西的差错,缓和了以往与南昌官场格格不入的气氛。然后,曾国藩按原计划赴广信府,与张运兰、萧启江会合东进浙江,却接到五百里紧急上谕。上谕说浙江局势稍苏,石逆犯闽,闽省吃紧,命曾国藩率部改道入福建。 曾国藩接到上谕后,便从抚州府,经水路去建昌府。就在曾国藩赴闽途中,陈玉成、李秀成调走皖中部队,集中优势兵力回扑江北,在乌衣至江浦一带大败德兴阿的江北大营。 正在向皖中进兵的李续宾、曾国华趁着这个空隙,率湘勇连战连胜,接连攻下太湖、潜山、桐城、舒城,抢掠了许多金银财宝,沉浸在一片狂喜之中。 曾国华生性骄躁,轻取四城,遂以为用兵打仗亦不过如此,鼓动李续宾一起南下进攻庐州:“庐州收复,则皖省全局皆在掌握之中,北出凤阳、颍州,南下安庆、池州,都可居中从容调度。” “涤师在巴河舟中已指示我们先围安庆,我看还是以南下为宜。”李续宾觉得曾国华的话虽有道理,但不甚稳妥。 “迪庵兄。”曾国华笑了笑说,“兵机瞬息万变,难以预料,我军目前距庐州仅一百五十里,距安庆有二百五十里。安庆城高池深,一时难以攻破,而庐州到底不如安庆之难下。下一庐州,其于朝廷之功胜过下皖省十县。” 曾国华这话有道理。当时庐州失守,新巡抚翁同书只得将抚署暂设在寿州。朝廷责翁同书速下庐州,翁同书无力为之,只好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湘勇身上。 翁同书以巡抚之尊,以粮饷为诱饵,请曾国华和李续宾的七千湘勇收复庐州,并保证一旦湘勇拿下庐州,就向朝廷给曾国华和李续宾请功! 所以收复庐州,确实是大功一件!但李续宾还有顾虑:“陈玉成、李秀成正集结在浦口与江北大营鏖战。若是庐州危急,增援部队三五天便可赶到。我们孤军深入,就危险了!” “迪庵兄,你过虑了。”曾国华拍着李续宾的肩膀说,“陈、李二逆,攻打江北大营,德兴阿会拖住他们,我们可以放心攻庐州。满人处处占我们的便宜,这次也轮到我们占占他们的便宜了。” 曾国华身为曾国藩的嫡亲兄弟,李续宾不便再坚持下去,他们率的这七千人,其基础是长沙建大团时的罗泽南一营,系湘勇中的精锐,当即全部开出舒城,兼程向庐州进发。wWW.xszWω㈧.йêt 李秀成下令沿途太平军不战自退,诱敌深入,一张巨大的网悄然铺开了。 傍晚,曾国华和李续宾七千湘勇驻扎在金牛镇。探马报:前方四十里处的三河镇外,长毛新筑石垒九座,镇上粮草堆积如山,兵器甲杖无数。 曾国华大喜,对李续宾说:“皖中粮食奇缺,今夜安稳睡一觉,明早,我们率军一鼓作气拿下三河。然后,打下庐州城,就算立了大功!到时候我请你到包孝肃祠堂,痛饮三杯如何?” “我一定奉陪到底!原先我没想到长毛会如此不堪一击。”李续宾也笑了起来。他一路上见太平军斗志全无,也觉得可以轻易拿下庐州了。 而曾国藩在率兵赶往福建途中,收到曾国华和李续宾进攻庐州的消息,他摊开地图,面色如乌云笼罩,急得捶足顿胸,大声疾呼:“孤军深入,吾弟危矣!” 曾国藩立即致信胡林翼,让他速派精锐之师支援曾国华。 。 第六十五章 猛将李续宾 李续宾同意和曾国华一起率军进攻庐州,也就是今天的合肥,并非只是一味贪功,他有自己的判断。四十岁的李续宾,是湘军名将,九江就是他攻下的。在三河战役之前,李续宾更是身经百战,步步升迁,是湘勇里继胡林翼、江忠源之后的又一个巡抚官职的猛将! 李续宾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湖南湘乡人,生于敦行四十四都,年轻时他和项羽一样,膂力过人,但他好读书。因家境贫寒,靠贩煤养活家人,并全力供胞弟李续宜读书。同是湘乡人的湘军大将罗泽南非常欣赏他,把他和他的兄弟都收为弟子,不仅免其学费,还拿出自己收入的一部分,帮他供养家人。 咸丰二年,太平军从广西打到湖南,清廷急忙命令两湖地方官,尤其是湖南官员举办团练,协助绿营兵堵剿太平长毛。那一年,李续宾便在家乡协助罗泽南办团练。李续宾能以兵法约束子弟,明耻教战,训练尤精,深得罗泽南的赏识。此后,曾国藩出山,他跟随罗泽南一起加入湘勇,与太平军作战,开始了军旅生涯。 李续宾与太平军的首战是1853年。当年夏天,太平军在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率领下围攻南昌。江西巡抚张芾和湖北按察使江忠源守南昌,因城中兵力单薄,请求增援。曾国藩便遣湘乡知县朱孙诒率训导罗泽南所募湘勇赴援,李续宾随军而行。 1854年,西征太平军逼近长沙。曾国藩所练湘军誓师出战,在湘潭大败太平军。自此开始,向西征太平军进行反攻,接连取得胜利,连克岳州等地,在岳州高桥,城陵矶等战斗中,李续宾作战勇敢,因功擢升为知县。 1854年10月初,湘军陆续抵达武昌外围,曾国藩指挥湘军分多路进攻武昌。罗泽南,李续宾率部4000余人,由金口攻花园。 花园位于武昌城西二十里处,驻有太平军精锐部队万余人。在江边,堤上、青林湖畔设有大营三座,是防守武昌的重要据点。 战斗的当天,李续宾就率部攻下花园太平军大营。次日,他带入又连下鲇鱼套附近太平军6座营垒,兵临武昌城下。 当时,负责守卫武昌的太平军将领石凤魁、黄再兴等人,都是文官出身,不懂军事。他们见湘军气势汹汹地攻到城下,便于夜间率军弃城逃往田家镇。武昌这个华中重镇,就这样被湘军占领。跟着曾国藩,李续宾自岳州东下以来,常为先锋,沿途七战皆捷。攻占武昌后,曾国藩保奏他升为知州。 湘军攻占武昌后,兵分三路,夹江东下,水陆并进,直指半壁山,田家镇。李续宾随知府罗泽南走南路,由金牛镇攻兴国,他率部首先赶到半壁山,与太平军连日展开激战。秦日纲亲率两万余太平军分作两路向湘军进攻。李续宾率两千余湘军与之激战整日。战斗中,李续宾手刃三名怯阵的湘军士兵,率部拚死抵拒,并将太平军击溃,后又派出百余人缒崖而下,协同湘军水师斫断横江铁链,半壁山要隘遂为湘军所得。那一仗,湘军水师突破太平军水上防线,顺流东下,焚毁太平军船只数千艘。李续宾在南岸助攻。 田家镇一战的关键虽在水战,但李续宾最先赶到半壁山,首战告捷,又挫败了太平军反攻计划,控制半壁山,使田家镇失去依托,立了大功。这次战斗后,他因功被加赏“挚勇巴图鲁”名号,他升为安庆知府。 而历时数年,攻下九江,干掉太平军的名将林启容,是李续宾取得的最艰苦也是最辉煌的胜利。这硬仗打得十分出色。 当湘军攻占田家镇之后,曾国藩计划夺取九江,然后利用水师优势,直逼金陵。湘军水师进至九江江面,陆师进抵九江城外。 镇守九江的林启容是太平军的著名骁将,能攻善守。湘军进攻九江西门,三战皆败,死伤甚众。湘军对九江实施全面进攻,罗泽南、李续宾率部猛攻东门,因城上枪炮木石交施,屡次抢登,不能得手。曾国藩见硬攻不能奏效,便改取“舍坚而攻瑕”的方针,留塔齐布等继续围攻九江,调胡林翼,罗泽南、李续宾等进攻梅家洲,企图占领九江外围要点,切断九江与湖口的联系。 守卫梅家洲的罗大纲于城外立木城二座,高与城等,炮眼三层,周围密排,营外木桩、竹签广布十余丈,较之武昌、田镇更为严密;掘壕数重,内安地雷,上用大木,横斜搭架,钉铁蒺藜其上。胡林翼、罗泽南、李续宾等分路向梅家洲发动进攻,遇到太平军奋力抗击,死伤数百人。 夺取九江的计划受挫,曾国藩退守南昌。除留塔齐布继续围困九江外,罗泽南部奉调充作游击之师南援赣中,李续宾随队与太平军作战,连续攻占弋阳。广信、德兴、义宁等府县,因功升为记名道员。 1856年,李续宾配合正在武昌外围作战的胡林翼所部攻取武昌。那一年,李续宾基本上是在武昌城下渡过的,率部与湖北巡抚胡林翼、湖北提督杨岳斌等与太平军相持于武昌城外。太平天国发生天京内讧,翼五石达开从武昌前线赶回天京。李续宾乘势攻占了鲁家巷太平军营垒13座,进占武昌。接著,他率军乘势东下,在杨载福水师配合下,又攻下了武昌县(今鄂州市),大冶、兴国,再次因功升为记名按察使。 1857年1月初,李续宾率所部万人顺江而下进入江西,再攻九江城。九江自1853年9月被太平军占领后,一直在太平军手中。林启容在武昌将陷之时,就督军日夜缮守具,屯米粮,浚深沟,设炮台,以防湘军来犯。从1月6日开始,李续宾陆师与扬载福水师连战数昼夜,攻城不下,遂决定改变攻城战术,3月5日,他督湘军自宫牌夹起到东边白水湖尾修筑长壕,全长30多里,共6道,每道深2丈,宽3丈5尺,于6月筑成,三面合围九江。同时,他决定先扫清九江外围太平军据点,孤立九江。 1857年9月,李续宾首先进攻九江北面的小池口,由水师炮船昼夜轰击,城内房屋全被击毁。10月,风雨交加,李续宾令陆师用稻草,沙囊填满壕沟,士兵躲在稻草沙囊之后,直扑城下;然后向城内施放火箭,乘烟焰迷漫之时攻陷小池口。后来,李续宾率部进攻湖口,湘军缘梯攻城,用火箭击中太平军的火药库,登时瓦石飞空,墙垒破裂;守将黄文金见势难再守,开门撤走。梅家洲守军见湖口已陷,也弃垒而走。被分割于鄱阳湖内达三年之久的湘军水师与长江内水师会合。 小池口、湖口、梅家洲被攻占后,九江便失去了依托,陆上三面被围,临江一面也被湘军水师控制,完全成为孤城。这年底,李续宾因军功实授浙江布政使。 李续宾抓紧围攻九江,百计并施。但林启容毫无惧色,率军坚守城中,使湘军顿兵城下一咩多仍不能得逞。 直到1858年3月20日,李续宾再次攻打九江城。此时九江城内储备的粮食已吃光,太平军靠种麦自给,仍顽强抗击。5月8日,湘军挖地道轰塌东门、南门城墙,登城士兵均被太平军抛掷的大桶火药炸死炸伤,缺口重又堵住。此战,湘军死伤无数,胡林翼向朝廷奏报说,湘军伤亡士卒之惨,使将士莫不欷欧饮泣。小說中文網 5月19日,湘军用地道轰塌九江东南城墙百余丈,湘军士兵前者伤,后者继进,冲上城头,林启容率部下浴血巷战,7万将士全部英勇牺牲,其壮烈为太平天国战史中所仅见。 李续宾经过苦战夺得九江,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战后,因功赏巡抚衔,名扬天下。 李续宾屡战屡胜,进攻合肥,他有点心存侥幸。因为三河镇位于界河南岸,东濒巢湖,是庐州西南的重要屏障。该镇原无城垣,太平军占领后,新筑了城墙,外添砖垒九座,凭河设险,广屯米粮军火,接济天京,因而在军事上、经济上都居重要地位。当时太平军的守将是吴定规。 李续宾率部一月之内,连下四城,进军迅猛,但部队伤亡较重。仅舒城一战,湘军阵亡过千,带伤约五百人以外。 李续宾也感到兵力不足,他对此心知肚明,在进军三河镇时向曾国藩报告说:“所部八千人因克复潜山,太湖、桐城及舒城留兵防守,分去三千人。数月以来,时常苦战未尝得一日之休止。伤损精锐,疮痍满目,现已不满五千人,皆系疲弱之卒。三河一带悍贼虽多,自揣犹足以制。若遇大股援贼,兵力亦恐难支。” 尽管如此,李续宾仍抱侥幸心理,指望能在太平军援军到达之前,迅速攻下三河镇。 李续宾和曾国华率湘军进攻三河镇外太平军营垒,近者被其火药所焚,远者遭其枪炮所轰,伤亡很大,却难以近其城垒。 进还是退?猛将李续宾一时难以抉择。 。 第六十六章 新三河大战(1) 安徽大地,乃是长江腰膂,俯仰吴越,是南京西部的重要屏障。咸丰年间,太平军坐拥金陵,在安徽一带经营统治好多年。这里是太平天国统治时间最长、治理相对稳固的地方,对湘军而言,则是一片荆棘和不详之地:早在1853年年底,清廷“救火队长”、湘军楚勇统帅江忠源出任安徽巡抚,翌年就败亡于庐州。 “先清皖北,再图皖南”,是曾国藩的既定战略。但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李续宾和曾国华部就连克安徽太湖、潜山、桐城、舒城四县,于1858年11月初,抵达安徽中部,将近八千湘勇屯兵庐州三河镇,与驻守三河镇的吴定规部的太平军虎视眈眈。 三河镇,这处广袤平原中河汊环绕的小镇,北倚丰乐河,西面和南面有小南河、杭埠河交错,周边是大片广袤的圩田,一望无垠。太平军1853年就占领三河,将它作为太平军供给天京的粮仓,以及守御庐州的重要据点。 清廷日夜担心太平军自庐州北上北伐,将皖北一带视为心腹大患。各地方官守土有责,十分需要骁勇善战的将领,因此因攻克九江而升任浙江布政使的湘军统领李续宾,威名显赫,成了各方抢手的“香饽饽”。浙江方面的官员再三请求朝廷派李续宾部入浙,湖北总督官文和湖北巡抚胡林翼则希望李续宾部协助湘军先平定安徽,这与咸丰帝的想法不谋而合,遂命令李续宾留在湖北,图谋整个安徽。 湖北巡抚胡林翼素以知兵、理财,罗致、推荐人才闻名。他也是官场交际的一把好手,就连贪劣庸玩、眼高于顶的湖北总督官文,也对他言听计从。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胡林翼的处世手段。李续宾就很不喜欢官文,不买他的账,从不巴结示好,遭到官文记恨。 李续宾希望出征安徽前能回家探亲一趟,一直未能成行,后来他又想把父母接到军中奉养,父亲以“乐山水居,不喜城市”婉拒。在朝廷诏书的再三催促下,李续宾决定按照曾国藩的部署,“先清皖北,再图皖南”,率军从湖北出发,一个月时间,带着8000余人由南往北,深入安徽境内400多里,连克安徽太湖、潜山、桐城、舒城四县,意气风发。 李续宾在攻克桐城之后,与众将商议进取舒城及三河,部将丁锐义等人认为大军一路攻城拔寨,已是强弩之末,应该就地休整,等待援军再择机而动。而以曾国华为首的诸将认为“军锋不可顿”。曾国华是曾国藩六弟,素与李续宾意气相投,又跟他是儿女亲家。曾国华的想法,与李续宾长驱直入、以奇兵拿下庐州的初衷一致,于是李续宾决定继续进军安徽中部。 兵至三河,庐州在望,李续宾既踌躇满志,又有几分担心:长途奔袭,部队已伤损精锐,疮痍满目。而每攻下一城,就要分兵驻守,目前他手上的兵力仅有十三营近五千人,可以与三河守军一战,但如果遇到太平军的大批援军,则情况堪忧。 事实上,李续宾率兵北进安徽,正是抓住驰骋于安徽战场的太平军将领陈玉成正和李秀成合力攻打清军扬州江北大营的这一战机。 李续宾指挥攻打三河镇,他望穿秋水,希望湖北巡抚胡林翼速派援军助攻。可惜的是,此时湘军的“超级奶爸”、湖北巡抚胡林翼因母亲去世,按朝廷制度,不管是什么情况,必须回益阳老家丁忧。 曾国藩得知胡林翼要回家,哀恸慎膺,减食数日,但他也没有办法,他率部敢往福建途中,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只好低三下四写信给官文,让他速速出兵救援。 胡林翼回老家后,湖北军政由湖广总督官文主持,缺少了胡林翼的斡旋和敦促,清廷官场拖沓推诿的积习和满汉之间的仇隙一下子暴露出来。官文素来不喜欢李续宾,收到李续宾请求增援的书信,将信遍示部下后,居然怪声怪气地说:“李九将军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哪里有他攻不下的地方?难道还少了我们的援军就不成?” 李续宾求援不成,见湖北方面没动静,只好硬战,他把希望寄托在打时间差上和江北大营的清军拖住太平军的援军。 但比李续宾更年轻、善于杀回马枪的陈玉成,也明白战事瞬息万变、早一天就是胜利的道理。他早就命令部将蓝成春在三河镇造城,城墙选址在河道最狭窄、圩埂最宽阔的小南河北岸,东面、北面的杭埠河和丰乐河河道宽广,以为天险。蓝成春还不放心,又在小南河南北两岸的圩埂上,建造了9座砖垒,南岸7座,北岸2座。造城工程,耗时一个月零三天,征用了一万多民工。为了提供城墙和砖垒的石料,三河周边的庙宇、牌坊几乎被拆光,普通人家的石磙、石臼、石门槛、砖墙及坟头石碑都被强行拆送筑城。 当陈玉成接到三河镇太平军守将吴定规的求救急报时,他正奔袭浦口,攻克了清军的江北大营,他令吴坚守三河,自己星夜回援,同时令驻庐州的太平军联合捻军横切西南,阻击湘军从舒城的援军。他还上奏天王洪秀全,请调苏北战场的李秀成驰兵支援,形成合围之势。 李续宾一军抵达三河镇的当天,就发起了进攻,一连三天,在付出了1000多人的代价后,终于将太平军在小南河圩埂上的9座砖垒拿下,太平军守军损失7000余人。 所以老湘营的战斗力是大大强于太平军的。三河初战,湘军和太平军的战损比是1比7,李续宾却眉头紧锁,对曾国华说:“援军迟迟不到,湘军现在打不起消耗战,尤其是作为军中主力的数百善战勇士,死一个就少一个。” 不过,心思缜密的李续宾,也一直在琢磨:为何太平军会在河的南北两岸都设立砖垒?难道是专候我们渡河后包抄后路?于是,他将主力北渡的同时,将南岸的砖垒拆去,命令部将李续焘驻守南岸——李续焘是他的族弟。 11月7日,正当湘军北渡时,陈玉成率部出现在三河镇西南30里的金牛镇。随后数天,太平军蜷缩三河城内的4000老弱残兵,依仗三河的坚墙和工事,抵住了湘军的攻势。 一个星期后,李秀成部也赶到了三河镇东南25里的白石山。太平军号称十万之众,连营数十里,湘军前路不通,而退路已绝。 原来,早在1858年10月,陈玉成部就在江苏六合接到李续宾、曾国华率湘军大举东犯安徽的战报,他毅然决定回兵救援,给这股孤军深入的湘军毁灭性打击。为了全歼李续宾的湘军,他上奏洪秀全,要求调派李秀成部一同前往三河镇。 在湘军大举进攻三河镇外围的当天,陈玉成就率大部队赶到,驻扎在三河镇南金牛镇一带。李秀成也率部赶到时,驻于白石山。至此,集结在三河镇周围的太平军达数万,和李续宾部湘军相比,人数占绝对优势。 面对蜂拥而至的太平军援军,曾国华感觉不妙,在军帐中商议对策时对李续宾说:“贼人像麦子,割完一茬又长出来。貌似还越来越多,我们不如退守桐城。” “现在已经太晚了!打仗有进无退,只有死战!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还会被长毛追杀如丧家之犬!”李续宾说:“军兴九年,皆以退走损国威,长贼志,予当血战,多杀一贼,即为民多除一害。” 11月14日晚上,李续宾指挥湘军七个营的兵力,分三路奔袭金牛镇,第二天黎明时在距三河镇十五里的樊家渡王家祠堂,与陈玉成的部队交火。湘军这次出动的都是营中精锐,双方甫一交手,太平军佯装败退。此时,驻扎在白石山的李秀成听到三河镇方向的炮声隆隆,率部摸到了战场,三河镇守军也倾巢而出。李续宾的大营被团团包围,太平军的炮火打过来,把湘军营房里的炊具炸得稀烂。 11月15日清晨,立冬不久,一场大雾席卷了安徽中部,巢湖平原雾气沉沉。庐州西南的三河镇到金牛镇方圆30里,更是被大雾裹得严严实实,咫尺莫辨,正如此时此地,身处十万太平军包围里的五千湘军,眼前危机重重,却不知出路。 突如其来的大雾,给试图突围的湘军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太平军的包围圈,每天都在缩小,从最初的三十里,转而缩小到十里,一个星期后,数里之外,湘军将士就能听到太平军人马的嘶喊。被困湘军兵力粮草都近枯竭,所能依仗的,只有此前占据的几座太平军砖垒。 李续宾站在砖垒的最高处远望,十里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太平军的人马,而且太平军合围之后,将丰乐河的河堤掘开,河水将圩田灌成了水洼,湘军突围举步维艰。同时,太平军把火把投掷到湘军的帐篷上,由于帐篷被雾气浸湿,没有点燃。湘军炮弹罄尽,就用破碎的铁锅、瓦片代替,开炮还击。 李续宾知败局已定,写下了遗疏稿,又草草写了几行家书,将其交给部将周宽世,嘱咐他突围后,带给在湖北的弟弟李续宜。随后,李续宾仗剑怒马出,僚佐以下从者六百余人,赴贼深处:“兄弟们,奋力杀贼!” 就在李续宾冲杀太平军,陷入绝望之时,他的四周一阵阵轰隆轰隆炮响,太平军纷纷人仰马翻。固守南岸的李续宾族弟李续焘看到一艘蒸汽军舰顺河而下,军舰上的桅杆上挂着斗大的“曾”字,军舰上重炮炮口对准太平军乌压压的人头,不断开火,开花炮弹将无数太平军送上了天空。他激动对身后的三千湘勇喊道:“援军到了,曾家的援军到了!” 这时,一身戎装的曾纪泽站在军舰的舰桥上,面带微笑,镇定自若指挥炮击,心想:“不早不晚,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