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爱过你》 1 庆幸你出现在我命里 傍晚时分,明亮的天空,突然大雨滂沱,心情沉重的我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小手敷贴在玻璃上,像是触摸到了一层隐隐的瀑布,它丝丝缕缕的在每一根指缝之间流动,天空抹上了另一种颜色,让人情不自禁,柔情似水。 翻来这本书的第一页,将陪伴你一夜, 关于幸福或悲伤,五味杂陈,只有在寂静无声的深夜轻尝缓味。 世界就像是一个十字路口, 有人转身,不再经过。有人路过,只是过客。 或留下一起交通事故,有人擦伤,不痛不痒。有人缺胳膊断腿,痛不欲生。甚至有人死亡,血肉模糊,终其此生。 我多么希望,爱情是如你,如他所想。 那些路上的景色,山间的泉水,夜幕来临前的夕阳… 再美,美不过漫天花雨,美不过亲眼目睹。 亲爱的,翻来新的一章,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但也远远没你想的那么恐慌。 那些他们的故事,也许就是你的故事。 2010年,七月流火,热不可耐。 在这热火朝天,挥汗成雨的夏天,杜江跟秀玉结束了他们这段情非得以,让人唏嘘不已的恋情。 我问他,“就这样了?” 杜江精神萎靡,面色枯黄,点点头,“就这样了,不然还能怎样。” 我低头叹气,杜江又说,“你说我是不是很混蛋。” 我说,“是挺混蛋的。” 杜江闷头喝了一大口二锅头,“欠她的下辈子再还吧。” 我说,“下辈子?” 杜江坚定的点头,“下辈子。” 2004年,杜江大二,秀玉比他大一届。 某一天,杜江在饭桌上高声宣布他要追秀玉。 所有人惊愕失色,也不以为然。 只有桃子乐呵一声,说,“我没意见,你们就是天作之合。” 杜江那撕,初三时,给同桌的女孩写情书,遭到女孩的嫌弃。杜江再接再厉,用了一个月把所有课本折成千纸鹤,在一个他认为浪漫的场景再次表白,女孩忍无可忍的在众目睽睽下站起来,走到教室角落,把杜江废寝忘食折出来的千纸鹤扔进垃圾桶,并且告诉他,请他自重。 那场英语课,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结束,英语老师把他调离了原本的座位,并且警告他,不能打扰女孩考重点高中。 高二时,杜江说他恋爱了,无法自拔。他单方面恋爱的对象是新来的生物老师,从那以后,只要是生物课,教室里就有一个男孩,撑着下巴,眼神如痴如醉的望着讲台。就在杜江绞尽脑汁想要表白的时候,生物老师请假回家要结婚了,那天放学,杜江一路尾随生物老师到校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杜江高调的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手捧着蓝色妖姬大声表白,足足等了一下午,等来的是秀玉的室友,递给他一瓶农夫山泉,以表示同情。 连续好几天,杜江抱着好几瓶水,摆在我们面前。 桃子伸手拿起一瓶咕隆几口喝掉大半说,“八十一瓶的矿泉水就是甜。” 这件事后,大家都认为杜江的热情已经冷却,单相思之情不了了之。 直到过了两个月,校园的贴吧里面爆出几张相片,标题是:某校的女大学生傍大款。女主角正是秀玉,虽然只露了侧脸,熟悉的人都能认出来。 在那个年代,大学生的风气还是很传统的,这些勾当暗地里听了不少,没几个能见光的。一时间,流言蜚语不堪入耳,批判的声音随处可见。 我们在女生宿舍的楼下找到了满身酒气的杜江。 我说,“杜江,回去吧。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出来见你的。” 杜江不干,固执的说,“我不相信她会干这样的事情,我一定要等她亲口说。” 桃子冷笑,“你不相信有什么用,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你怎么会知道。” 杜江顿时发火,“你知道是吧,羡慕别人比你长得好看是吧,你除了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你还会干嘛?” 桃子红着眼眶,气的发抖,“杜江,我告诉你,我还就知道了。” 我赶紧拉着桃子,她甩开我,两步走到杜江面前,抬手指着楼上,“这个女的,作风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上高中的时候就名声狼藉,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还做过人流!” 空气一下子空落了半拍,旁边来来往往多少人都听了进去,我扯过桃子,厉声道,“不要乱说话,女孩的名声多重要。” 桃子也是气疯了,冲着楼上喊,“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有本事出来承认啊!” 砰的一声,从桃子开始声讨一直沉默的杜江把桃子推倒在地,怒斥,“陶飞燕,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一个男同学抱住杜江,劝说着,“哥们消气,打女人算哪样。” 桃子腾腾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泪痕,声音哽咽,“好,你有种!” 隔天,贴吧上一个名为秀玉的同学证实,昨晚桃子说的句句属实,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秀玉坐稳了伤风败俗,道德败坏。 过了两天,发生了一件让大家惊诧莫名的事情,校方声明,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撤销了校园贴吧上的帖子。 本应该严肃处理的事情,转眼之间被抹平,事情虽然在此告一段落,但是,所有人心里都在犯嘀咕。 期间,杜江也不见踪影,我跟桃子去他系里找了几次,徒劳而归。 后来,在大家惊诧的眼神中,杜江跟秀玉走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炽热的夏天,日头的微光穿过稀稀落落的树叶在他们牵紧的双手上流动,投影在地上。 我把桃子从被窝里提出来,桃子悲痛欲绝,泪水吧嗒吧嗒的掉,她说,“他们还是在一起了,还是在一起了,我们结束了。” 我说,“桃子啊,你又用错成语了,没有开始哪来的结束。” 桃子可怜兮兮的问我,“那我重修这门功课还来得及么?” 2008年,杜江托人联系我,说是有急事找我帮忙。我要了杜江的电话,给他打过去。 我说,“杜大少爷,听说令尊升为副市长了,怎么,这是要请我们老同学庆祝啊?” 杜江说,“见面再谈吧,你现在方便么,我们约个地方。” 我下了班就急匆匆赶往火锅店,见到杜江第一句话就是,“好家伙,几年没见变化这么大,差点没人出来。” 这小子,转眼变成一个型男,健硕的肩膀上一大块二头肌,一动一动的。 杜江看了看我,说,“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样子。” 我笑着说,“别恭维我了,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杜江想起正事,也不跟我寒暄了,单枪直入,“我记得你哥是临床医学系毕业的,修的是肿瘤内科吧。” 我愣了一下,点头,“是啊,前两年升为主治医师了,你没事吧?” 杜江摇摇头说,“我没事,是秀玉。” 我说,“你们还在一起啊,她怎么了?” 杜江闷头灌了一大口青岛,“乳腺癌中期,已经换了好几个医院了。” 三个月的治疗,并没有什么效果,二线城市的医疗水平毕竟有限,化疗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医生建议切除,控制癌细胞的扩散。 杜江听了有点恍惚,一个不小心腿都软了,瘫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眼眶红了,他说,“乔梳,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人,要是她没有了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该怎么活下去。” 我蹲下去,想说点什么,发现嗓子发干,什么也说不出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杜江懵了,整个人有点颤抖,“她这么好的一个女人,老天为什么对她这么的不公平。” 我说,“你别这个样子,她还需要你,你别倒下去了。” 杜江握紧了拳手,一下一下敲打墙面,乔易然走过来,沉默了一会对他说,“转到一线城市去吧,虽然希望不大,至少有个盼头。” 乔易然走后,我问杜江,“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杜江摇头,眼神去是很坚定,“走一步算一步吧,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把她治好啊,我现在根本不敢去想以后会怎么样,我就想啊,让她开心一天是一天,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眼睛有点发酸,顿了顿说,“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杜江说,“以前我总想啊,找女朋友要漂亮,性格好,身材好,可是现在,我真是没有任何要求了,只要她好端端的在我身边。” 几天后,我送杜江跟秀玉到机场,秀玉笑着握着我的手,“乔梳,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我不好意思起来,二线城市的医疗水平始终不是很发达,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别这么说,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了,用的上我是好事。” 秀玉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虚弱的喘气,“这个礼物送给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愕然,回过神来,推脱不要,无功不受禄。盒子看起来很贵气,定是价格不菲。 杜江单手搂着她,对我说,“收下吧,她特意去挑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我们结婚的时候红包送大一点。” 我擦掉眼泪,颤抖的接过,不小心触摸到秀玉冰凉的手指,说,“好,我等你们的婚礼。” 目送他们过安检,我内心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人生有无数种可能,他们偏偏是最差的那一种。曾经也许我不看好他们的感情,可是,在这种极端的折磨中,再用感情来形容似乎还差点意思。 回到家,打开秀玉送我的礼盒,是一条宝格丽的手链,银白的渡层,闪闪发光。 2009年3月,杜江说,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他说,秀玉已经放弃这种看不到光的日子了,他们只能放弃保守治疗。他打算带秀玉去旅游,看最美的风景,在世界各个角落留下他们的足迹。 4月,邮箱里收到秀玉发来的图片,他们在日本看樱花,在一场樱花雨下,秀玉戴着一顶浅蓝色帽子,嘴角上扬俏皮的笑容。 6月,他们在旧金山,海岸线拉的很长,黄昏给人一种暖洋洋的刺痛感。 秀玉说,我好想把这一刻留住,趁我还是个完整的女人。 8月,他们在新西兰,一个泥土拌和着阳光香味的国度。 … 2009年12月,秀玉的病情已经得不到激素药物的控制,返回北京做手术。 我飞往北京看她,她穿着病服,干瘪的身子都快撑不住衣服,我一下就哭了,战战兢兢的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还是笑着安慰我说,“没事的,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晚上,我跟杜江在外面吃饭。 杜江也被折磨的就剩个骨架子了,我着急的劝他,“大哥,你好歹也吃一点,还要照顾秀玉呢。” 杜江吃了两口,手抖的都快拿不住筷子,最后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我只记得他说,“明天就要手术了,我真是没法想象她要如何生活,我恨不得时间就在这一秒停止,我是真的没有任何要求了,只求她能好端端的,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她。” 我也心酸,嘴里的饭菜如同嚼蜡,以前总觉得文人说这句话太夸张,如今看到杜江跟秀玉这个样子,真是没有味道。 我忍下眼泪,拍拍他,“杜江,你也别怪自己了,你已经尽力了。”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能说啥,毕竟是旁观者,体会不到当时在的无奈跟痛苦。 杜江摇头,红了眼眶,“你是不知道她,还记得我们上大学,有人说她生活不检点吗?” 我想了想,好遥远的事情了。 杜江一下子又哭了,“那个贴吧上的男人是她的后爸,后来她家里人想澄清的,秀玉说无所谓,不想去解释,只好由学校出面删掉那个帖子。造谣的是她那个室友,她们从高中就是同学,秀玉一直把她当朋友,没想到那女孩能这样对她。” 杜江语无伦次的说起来,“她清清白白跟了我,我真是没想到她能接受我,我那个时候气不过,要找那个女孩理论,秀玉还拉着我,说什么没有必要解释。她还说,别人怎么说都好,只要我能相信她。” “她是那样的骄傲,不屑于去解释这些,可是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一句怎么办,杜江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另一手握紧了拳头,用力的砸在餐桌上。 大致是压抑久了,明天就是秀玉的手术日期,杜江终于要崩溃了,长期的压抑跟恐惧在这刻爆发出来。 前面没有路给他们选。 他一个大男人终究是收不住了,抓着我的手,哭的痛彻心扉。 餐厅的老板见此,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最后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大概是在医院门口开餐厅,见多了生离死别前的预兆。 杜江一个人说着,一个人喝着。我不再拦他,他其实不需要观众,秀玉的好,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吃完饭,我把杜江送回医院,见到了秀玉的母亲,还有那个曾经在流言里的男人,秀玉的后爸。 回到酒店,我给桃子打了个电话,她听后沉默了许久,我知道她哭了,她说,“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秀玉手术后,我收拾东西回去上班,临走前,把杜江叫到病房外。 我说,“这个你拿着,姐们只有这么多了,也算个心意。” 信封里是我昨天取的三万块钱。 杜江推脱不要,我说,“拿着吧,后期恢复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看着杜江一夜老了好多,我别开眼睛,看见病房里的秀玉,身上插满仪器。沙哑了喉咙,“我走了,你帮我跟秀玉说一声,我就不进去了。” 去机场的路上,我给杜江打了个电话,转达了桃子的道歉,杜江听了,说,“也替我祝她幸福。” 桃子爱过他,他是知道的。 后来的半年里,杜江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秀玉,秀玉的身体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可是,爱情也仅仅也是爱情,对吧。 杜江是家里的独生子,他家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家庭,绝不可能让杜江娶一个…有缺陷的女人。 秀玉是一个极其聪明又敏感的女人,她什么都明白,第一次提出了分手,杜江没有同意。 杜江的家人找到秀玉,没有为难她,客客气气的跟她说,“秀玉你是个好女娃,如果你是身体健全,我们家也不会介意你的家庭背景,欢欢喜喜把你迎回家,杜江他还年轻,他中意你为了你,他辞掉工作陪你满世界跑,为了你,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给你治病,我们不反对,孩子都心是好事,可是你要知道,谁的一生没有点遗憾。” 秀玉沉默,点点头说,“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我知道怎么做了,不会让杜江为难的。” 杜江的父母叹息,“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们说一声。” 他们说的很婉转,多少顾及了秀玉的自尊,已经很好了不是么,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指桑骂槐。 这一次,秀玉狠了心。 她指着杜江鼻子说,“你是爱我吗?你爱我就放过我,我这个样子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多难受吗?你的爱是狭隘的,你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你抛下了我,你越是这样我越痛苦,我不是你的累赘,我想做一个正常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杜江,我问你,你的老婆是一个没有乳.房的女人,你抬的起头吗?就算你任性娶了我,你敢保证不后悔吗?得不到你家里人的祝福,我该怎样去做人?” 杜江跪在地上求秀玉,“你不要这么偏激好不好,我们这么多磨难都走过来了,再忍一忍会过去的。” 秀玉冷笑的拨开杜江的手,厌恶的说,“杜江,我这个样子,你还能跟我上床吗?别骗自己了,你不恶心我还恶心!” “你胡说什么,不要这样说自己,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自己。”杜江是真火了,听她贬低自己,心里特心疼。 秀玉也是个狠的,三两步爬过窗台,恶狠狠的说,“杜江,今天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就这么一条命,你忍心看着我从这里跳下去吗?” 杜江疯了似得,跑去拉她,听到这话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 秀玉心里也难受,不使点法子杜江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她哭着说,“杜江,你知道的,但凡我是个正常人,我是绝对不会比你先放手的。可是如今我这个样子,算我求你了,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放过我好不好。” 杜江心肝一抽一抽的疼,眼看秀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顺着她的话,好生好气的说,“秀玉你先下来好不好,下来我们好好谈谈,楼层那么高,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你也不想想,那得多难看。” 搁在平时,秀玉一定会动容,承受这份温柔,可是此时,她抽泣过后,绝望的松开紧握窗檐的手… 杜江一个踉跄,扑过去紧紧的抓住,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齐了不少人,看到这一刻都惊呼起来。 杜江心脏在这一刻都在停止了,太阳穴砰砰的跳,秀玉仰着头,哭着问,“杜江,你还不答应吗?真的是要把我逼死吗?” “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杜江不敢放松警惕,一点点把秀玉拖上来,紧紧的把她裹在怀里,“不要再做傻事了,我答应你。” 秀玉笑了,泪水模糊了眼睛,“杜江,对不起啊。” 杜江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成条形状,他承受不住这句对不起,他抓起秀玉的双手摁着蒙在脸上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认怂了,这回他真的认怂了,他挺看不起自己的。他是个男人,可是就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敢要。以后的日子太长,她不敢要了她陪他一直走下去,舆论与家庭的压力会日复一日的拖垮秀玉。 他知道自己挺不是男人的,秀玉说的那些他都知道,他也不敢去想,只想着再多在一起一天吧,以后怎么样再说。 多少次他告诉自己不管什么原因不要先放手,这么好的女人他一定要紧紧的抓住了,男人就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受伤害,是吧。可是,这一次他真的看不到路了。 他可以陪她死在这里,就是走不下去了啊。 很久之后,杜江说,“秀玉啊,我走了啊,这回是真的走了,你不要怪我啊。” 秀玉没有回头,“走吧,走吧。” 杜江出门就哭了,再也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毁在这里了。 杜江每走一步,心里跟熬了中药一样,不停的冒苦水,秀玉走到阳台,看见杜江蹲在小区门口痛哭,她说,“对不起啊,杜江,我挺想跟你过一辈子的。” 2010年,七月流火,热不可耐。 他们正式分手。 后来我问秀玉,“你为什么要把他逼走,如果你说一句话,他可以陪你一辈子的。” 秀玉把手放在胸口,眼睛盯着我,说,“这里是平的,我要是不逼走他,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已经这样了,再坏还能怎么样,可是杜江不一样啊,他还有更好的人生,我不想他因为我而在任何人面前抬不起头。我更不想成为别人笑话他的污点。” “我不能拿爱情去绑架他一辈子啊,他为我做的够多了,这么个人,几个人一辈子能遇上这么个人,我不能看他过的那么辛苦。” 她说,“我们有那么多的回忆足够维持我未来的生活,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会将这些回忆都磨平,我得留着这些啊。” 一下子,我涩了眼球,红了眼眶。 秀玉低头说,“现在这样挺好,他过他的,我活我的,至少还能彼此牵挂。” 2011年正月,火树银花,别开生面。 在这个百家结灯挂彩,家家庆贺,处处喧阗的好日子里,杜江新婚。 秀玉把车停在酒店不远处,目光投向笑声不断,恭贺新婚的人群中。 秀玉说,“他今天结婚,那是他的婚礼。” 我说,“你还好吗?” 秀玉说,“不知道自己有病前我想象过很多次我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婚礼,生病之后就不敢想了。”她自顾自的说,“没关系,我能看到就好了。” 我难受的很,握着她的手,问“你要不要去参加他的婚礼,他应该很希望你在场。” 秀玉摇摇头说,“不要了,我去干嘛,下辈子吧。” 我说,“下辈子?” 秀玉收回目光,笑了笑,说,“嗯,下辈子。” 我下车看着明媚的天空,恍惚中,看到了,那年那日: 日头的微光穿过稀稀落落的树叶在他们牵紧的双手上流动,投影在地上。 如今对于他们来说,爱情就好比一段路程,遇上一个人,能走多远,不勉强也不强求,但他们也没有轻易放弃,此生用尽全力。 只庆幸,你在我命里出现过,还对我如此的好。 不管曾经杜江跟秀玉有多么美好的期许与愿望,在这一刻,都已经沉沦了,一片片附上了无可奈何,在滑稽的祝福声中破灭。 参加完婚礼,走出酒店,附近有几个人在那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杜江以前那个女朋友得了乳腺癌,杜江就跟她分手了,跟今天这位结了婚。” “天啊,真可怜,杜江也太没良心了。” “这也不能怪杜江啊,谁会娶一个不完整的女人。我听说啊,杜江那个女朋友,私生活很混乱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我听着这些胡言乱语,荒谬至极的流言,他们说的不痛不痒,听在我耳里更是荒唐可笑。 我就那样笑了出来,笑着肚子都痛了,抱着肚子半跪在地上。 直到,泪水模糊了双眼,眼泪不停的直流,我用双手捂住胸口,怎么就他妈的,那么的疼。 恍惚中,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说,“那个姑娘怎么了,又笑又哭的。” 我在笑什么? 我又在哭什么? 我在笑你们的愚蠢无知,你们怎么就那么肮脏不堪。 我在哭这个操蛋的人生,它怎么就不能放过这两个可怜的人。 2 你的十年我的牢狱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句话对于一个等待了十年的女人来说,未免太过于悲伤。 长江的江水可以来回多少个回合流过黄河。 那年春风,今日雪峰,回忆中的温度,分别到底在哪? 你听到了?疯狂的摇滚音乐,优美的钢琴协奏曲还有故作低沉的流行风。 它们诉说着时间这个小美人儿的狠心。 2002年,冬季。 一天,陈适还在回笼,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响,扫了一眼没理,不一会又响个不停,没好气的接起电话,还没等他发脾气,土豆在那头急的直绕腮帮子。 “适哥,刚得到消息,昨晚土豆被条子抓了。” 陈适摸不清头脑,“怎么回事?” “昨晚土豆碰上大海那帮人,打起来了,有人报警,土豆没有跑掉。”三袋在电话那头解释。 陈适皱着眉头起床洗漱,嘴里叨叨这孙子,净惹这破事儿。 三袋站在店门口候着,嘴里叼根利群,远远就看见陈适的车开过来,他朝那边挥挥手,待车子接近,三袋嘿嘿一笑,叫了声“适哥”。 “上车。”陈适不耐烦,最近不太平,前些日子才警告他们不要生事。 “适哥,昨晚的事情不能全怪土豆,秋天说大海那帮孙子把她拖到门口,要她出街,秋天不乐意,正好碰上土豆回来。”三袋上车后尽量帮土豆说情,陈适一个眼神扫过来,三袋冷汗直冒。 “不想干就滚蛋,想干净就别他妈做这行。”陈适不乐意,有点姿色就甩脸子,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三袋抹汗,他也明白,进了这个场子的人,就得按场子的规矩来,有骨气的话,外面那么多正经工作,哪个不能养活自己。 看守所里,陈适先让人打好了招呼,鉴于九天的面子,他们也没有太为难土豆。 在门外就听见土豆在里耍横,张着粗犷的嗓子骂骂咧咧,三袋看过去,土豆脸上挂了不少彩,顿时冷下脸子。 年轻的警察忽视三袋,沉着脸色对陈适说,“那是他活该,到了这里了,嘴巴还不干不净。” 三袋气不住,怎么说里面的人也是他兄弟,冲着警察就嚷嚷,“操,什么人,你们不大不小也是个警察,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那警察也怒了,这年头警察也做的憋屈,上头压着,底下也管不住,“这算是个轻的,再罗里吧嗦,直接顿牢子。” 陈适一个头两个大,听他们吵的脑壳疼,没好气的出声,“有完没完,把人带出来。” 年轻警察被土豆恼火了,没好脸子甩甩手,转身吩咐人把土豆带出来。 三袋火大,“什么态度。” 陈适训他,“少惹事,还嫌不够丢人。” “老实点,把字签了走人,你一个女娃,出去好好过日子,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再来了。”一个人女人被五十多岁的警察带出来,老警察说的语重心长。 陈适闻声抬头,一个年轻女人非常不耐,全不上心的瘪嘴四处张望,嫌老警察絮叨。 她左看看,右瞧瞧,目光扫到陈适时停留了一会,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见陈适面无表情,她也不生气,自娱自乐的还抛个媚眼。 三袋刚好看到这一幕,乐笑了,“丫头挺犟的,有点意思。” 待女人走后,三袋走过去问老警察,“老张,刚才那女的犯了什么事儿。” 老张是管辖这片区域的老警察,为人和气,没有什么官威,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老张对他们这一伙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慢慢的也就混熟了。 老张叹了口气,可能是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大,多有惋惜道,“聚众闹事,尿检阳性,这么漂亮的女娃,整天不学好,进来三四次了。” 三袋不上心,比她小了去的女人场子里一抓一大把,笑着说,“老张,你的慈悲心又犯了吧,那女的家里都不管,你操什么心。” 老张摇摇头,又是一阵叹息,“这女娃进来那么多次,没见过她家里人来提人,待半个月我们就把她给放了。” 土豆被人带出来,骂骂咧咧的,见到陈适脸色一沉,终于安静了。 三个人脸色各异,刚出门口,三袋停住脚步,咦了一声,说,“这不是刚才那个女人吗?还没走啊。” 土豆伸头瞧了瞧,“谁啊,哪个娘们。” 陈适看过去,女人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后面是一个花坛,中指跟食指之间夹着一根烟,感受到目光,她抬头看了看陈适,又低下头继续抽烟。 陈适没作多想,手里晃荡着车钥匙从她身边走过,三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土豆摸不着脑门,又问了一句,“谁啊,哪个场子的?。” 车越开越远,陈适看后视镜的影子也越来越小。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第二次,刚在看守所里是第一次。 陈适不会想到,这个女人从这一刻开始,跟他会有长达十年的羁绊。 陈适后来说,他跟她,入味七分。 圣诞,华灯初上,酒吧人满为患。小說中文網 这是一个一部古惑仔的电影,祸害热血男儿的时代。 红灯酒绿的酒吧无处不在,一到夜晚都跟撒泼似的往里挤,感觉这样就能混进自由的神秘地带。 放眼望去,黑夹克的上衣,补丁的牛仔裤,肩膀上的纹身,怀里嫣笑的女人,占满了能呼吸的各个角落。还有十几岁的孩子,装模作样的穿着西装,脚底下一双杂牌且码子不合适的皮鞋,跟他们稚嫩的五官一样,格格不入,惨不忍睹。 地下一层,两个身形健硕的男人站在包厢外的两侧,推门进屋一群人坐在牌局上,侃侃而谈的正欢。 陈适带着三袋一一打过招呼,最后落座在九天旁边,三袋规规矩矩的站在陈适身后。 九天是老大,典型的笑面虎,这不,陈适一坐下,就听九天笑着跟他说,“陈适,今晚你雷哥赢了不少,就等你了。” 陈适点了根烟,不动声色,“九哥,你可别埋汰我了,雷哥这赌运可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九哥哈哈大笑,往椅背一靠,蚊子趴在九天肩膀上,嫣然一笑,“雷哥,是不是啊。” 雷八转脸看向陈适,一副教导晚辈的口吻,“陈适啊,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西街那个场子,是哥我帮你啊,你年轻气盛,还有待历练,刚接手,小弟们不服你那是正常的。” 陈适皮笑肉不笑,“那我真得谢谢雷哥你了。” 三袋握紧拳头,雷八分明是倚老卖老,陈适的人都在东街主场,调去西街的人几乎全进医院了。 九天这时开口,“既然这样,那就让你雷哥帮帮你,都是自家兄弟,别闹的不愉快。” 蚊子站起来添酒,有意无意的说,“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雷哥啊,你也要给年轻兄弟留点机会呀。” 雷八占了便宜,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蚊子你说的是啥话,自家兄弟我不会亏待陈适的,北街那一个场子我都顾不上来。” 蚊子是九天的女人,也帮九天做事,二十六岁的女人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俨然有半个女主人的意思。 陈适面不改色,牌局重新开始,其他人心知肚明,这场局是九天为陈适跟雷八,他们也就是陪衬。 土豆让人传话说有人闹事,陈适带着三袋先行离场。 一层的卡座一侧围满了很多人,酒杯粹了一地,一个女人头发蓬乱,灰暗的灯光打在她倔强的脸上,遮不住半边脸的红肿,她站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在桌角磕碎的啤酒瓶,像把锋利的刀子,上面蹭了些血迹。 土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走到陈适旁边说,“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那几个孙子见她长得漂亮想搭讪,也没讨着什么好处。” 陈适见其中一个男人捂着胳膊,仰着头咬牙切齿的说,“臭□□,敢伤了老子,老子让你爬着出去。” 场面有些滑稽,那女的好像全不在心上,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敢把啤酒瓶□□喉咙的莽劲。 陈适一只手放进裤兜里,慢慢的走过去,“在我的场子里,你想让谁爬着出去?” “适哥。”场子的弟兄给陈适让出了一条道。 走近了,三袋突然暗骂一声,“我靠,这不是…那谁吗?”急的跳脚也叫不出个名字,又想起来压根不知道人家名字。 土豆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问三袋,“你认识这女的啊?” 三袋一根手指推在土豆脑袋上,“你个猪脑子,上次在看守所里碰见的。” 陈适早认出来了,就想看看她有没有本事自己解决,在旁边站了半天,他要是再不出面,凭着那副不知死活的莽劲,估计又得进一次看守所了。 陈适对着那几个男人说,“怎么回事,在我的地盘撒泼,活的不耐烦了是吗?” 红头发的男人,见女人跟他们认识,自己人又少,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说,“误会,误会,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您陈老大的人。” 陈适还没说话,站在沙发上的女人顿时就炸毛了,狗仗人势,张牙舞爪的说,“畜生,你们他妈在我酒里下药也是误会吗?” 陈适冷了眼眸,一脚踹过去,红头发的男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的同伴见此,瑟瑟发抖直求饶。 生意还得继续,把他们交给土豆解决,震耳的音乐声再次响起,看热闹的人群事不关己的回到自己的卡座。 一层的包厢里,女人还没来得及收拾,陈适坐在她对面,抬着二郎腿。 “叫什么名字?”陈适问。 “啊?”女人没有反应过来。 “小姐,你砸了我这么多东西,不会想就这么算了吧?” “你怎么不找他们要,反正我没钱,要不你把我送局里好了。”女人淡淡的开口,心里琢磨阴沟里翻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加上一句,“你们看我像有钱人吗?” 三袋乐了,“嘿,这姐们儿进局里进习惯了吧,年纪看着不小,这么会耍无赖。” “我也不跟你废话,没有钱是吧。”陈适沉着嗓子吩咐三袋,“把她送去晴娘那里,让她好好□□□□。” 三袋直笑,“得勒!” “你们要送我去哪?我告诉你们,逼良为娼是犯法的,我要去告你们!”女人炸毛,紧紧的抱着自己往后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外面那么多人看见你砸了我的东西,警察来了,你也得还钱。”三袋好心提醒她。 女人自知理亏,硬着头皮说,“我反正不卖身的,你们酒吧那么多活,我可以做其他的。” 陈适觉得好笑,刚在酒吧的莽劲去哪了,“喔?你会干什么?” “我会调酒。”女人咬牙,今晚真是没看黄历出门,碰上痞子不说,还栽在陈适手上。 “身份证给我。” “干嘛?” “大婶,欠钱的是你,不交身份证你跑了我们上哪要钱去。”陈适一脸无辜。 女人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甩在玻璃桌上,动作太猛,几张孤零零的十块钱落了下来。 陈适拿起身份证瞧了瞧,没看出来这女人比他大8岁,姓名那一栏写着,白米。 就这样,白米成了场子的免费人工,幸得她跑江湖这么多年,杂七杂八的也学了不少。 白米多样化的手法吸引了不少消费,一想到自己一分钱也拿不到,她暗骂陈适祖宗八代。 三袋没事就往吧台跑,跟白米聊聊天什么的,他也是个人精,总觉得白米会跟陈适发生点什么,土豆难得跟他意见相同,他说白米这女人看起来有点古怪,说不定真能把陈适收了。 快过年了,各个场子的气氛如火纯青,陈适忙的几天不见人影,慢慢的白米也摸索清楚了,他们这些场子明里是酒吧,暗地里有地下赌庄。 这天,白米在酒吧呆到三点,客人寥寥无几了,陈适办完事回来,看到白米小鸡啄米般,脑袋快掉在吧台上了。 平日下班她就是第一个开溜,陈适走过去,敲了敲台面,“喂,醒醒!” “嗯?怎么了?”白米正迷糊着。 “问你呢,干什么,怎么在这睡了。”陈适也累,没耐心。 见来人是陈适,白米一下子清醒了,想起自己碰到陈适以后的诸多不顺,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你啊,在这里上班又没钱,房租到期了,房东把我赶出来了呗。” 话是这么说,陈适没有听出她有无家可归的可怜劲儿。 “那你也不能在这睡啊。”陈适观察了下全场,还有几桌人没走。 “那我去哪,睡大街去啊!”白米气就不一处来。 陈适想了会,没辙,“你跟我走吧。” “去哪?”白米问。 “回家。” 白米斜他,心里想着,他有这么好心收留她? 陈适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大婶,你去照照镜子,我对你没兴趣。” 陈适住的地方离酒吧不远,两室一厅,还算干净,有间健身房,白米直觉觉得那是由书房改造的。 白米被安排在侧卧,陈适洗完澡出来,问她,“会下面条吗?” 白米走进厨房鼓捣了半个小水,端了碗热腾腾的面出来,吃完面条陈适撒手进屋睡觉,回头还不忘吩咐她,“把碗洗干净,我讨厌家里有油腥味儿。” 白米瞪着他,还没说话,门就关上了。不情愿的进厨房收拾,毕竟人家好心收留了他一晚。睡觉前一看时间,凌晨五点,气的她炸毛。太亏了,还不如睡大街去。 另一天,两个人睡到中午才起,陈适在客厅抽根烟,听到侧卧有动静,才记起白米这个人的存在。 他起身去厨房看了看,收拾的挺整洁,心说,就这点还稍微像个女人。 白米开门看到陈适坐在客厅抽烟,烟灰缸里有两个残留的烟头。 缩头缩脑的跟打招呼,“你也刚起啊?” 白米嘿嘿一笑,心里挺尴尬,怎么说也是个客人,起的比主人还要晚。 陈适抬头看她,乌黑的长发散下来,脸颊上有睡印,阳光洒在她脸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她有一张娃娃脸,再加上皮肤白皙,说她二十九岁真没人相信。 陈适收回目光,问非所答,“会做饭吗?” 白米瞪圆了眼睛,“干嘛?” “你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陈适简单明了的说。 意思就是,她这段时间可以住他家,但不是白住。 白米不是矫情的女人,有免费住的地方干嘛不住。 就这样,陈适跟白米同居了。 陈适的作息通常不太规律,白米晚上要去酒吧上班。 让她怒不可遏的是,晚上两点睡下,陈适凌晨回到家,非得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下面条,白米气急败坏,巴不得再给他加点□□。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时间久了,白米发现陈适这个人还挺不错的,长的也挺帅,身上那股子痞味更有感觉。 大年三十晚上,整个城市灯火通明,酒吧高朋满座,熙熙攘攘折腾到天亮。 新年初一,白米照样是中午起床,陈适不见人影,她想着可能是回家跟父母团聚了。 在厨房找了两根黄瓜,窝在沙发里看春晚重播,吃到一半,听见开门声。 陈适提着两袋吃的,他昨晚跟九天他们打牌到天亮,早上回家跟他妈吃午饭,想着白米没有家人,肯定是一个人在家,又去沃尔玛买了点吃的。 “你回来啦?没有吃饭吗?”白米扔下遥控器,起身帮陈适把吃的放冰箱。 “没吃多少,会包饺子吗?”陈适问他。 “会啊,你想吃啊,那你去沙发坐会。”不知怎么的,白米这一次是真心愿意的,可能是新年初一她也不想一个人。 白米鼓捣了下原料,陈适也没闲着,洗了手打算帮忙。 “陈适,你那个饺子皮太厚了,不能下水。” “陈适,你那个馅儿放太多了,会煮烂的。” “闭嘴。”陈适蹙着眉眼,话虽这么说,手里却把饺子馅扒拉出一点。 白米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包饺子吧?” 陈适发现白米的笑容很温暖,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像个孩子。 刚开始接触时,说难听点,白米有点儿破罐破摔样儿,快三十岁的人了,身上没有一点安定的气息,反而跟十七八的叛逆少女一样,不让人省心。 她脸上蹭上了些面粉,怎么看怎么像个偷吃没抹干净嘴的小人儿,陈适情不自禁的伸手替她抹掉,白米噗的一声又笑了。 陈适心说,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 这一笑,让陈适内心某处软的不行,他在恋爱方面没什么经验,女人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可是有一点他自己也不明白,从第一眼见到白米,他就特爱管她的事。 气氛变得很暧昧,周围的温度好像一下子热了不少,白米白皙的脸蛋上红扑扑的,让人很想咬一口,陈适缓缓的俯下身子,在离嘴唇还有两厘米的时候,白米闭上了眼睛… 突然,洛基亚手机的铃声响了,打断了暧昧的氛围,白米睁开眼睛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陈适笑了笑,在她眼睑上轻啄一下。 看她脸更红了,陈适笑的更厉害,这才想起去接电话。他手上都是面粉,白米示意他蹭自己的围裙上,陈适眼眸一动,抬手蹭她脸上,一次没抹干净,又蹭了一次。 “陈适!”白米鼓着腮帮子瞪他。 陈适装作看不见,眼角却是笑意,电话是三袋打开的,听说陈适在家包饺子,一定要过来凑热闹。 三袋很顺速的带着土豆过来蹭饭,一进门他两就惊叫连连。 三袋睁大了眼睛,“啧啧啧,我适哥能有今天,全是白米的功劳,等下我要跟白米喝两杯。” 土豆在边上附和,“喝两杯怎么够,你丫要整一箱子,不然我们哪年能吃上适哥包的饺子,适哥,是吧?” 陈适一只拖鞋扔过去,“不想吃就滚蛋,磨磨唧唧的。” 土豆身子一偏,拖鞋摔在三袋的下巴上,三袋黑着脸打土豆,“你丫够孙子的,他娘的坑兄弟。” 土豆一边躲一边叫,“不是我扔的,适哥扔的,我靠,孙子,打人不打脸,他妈的,说了是适哥扔的…” 白米跟陈适对视一眼,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土豆跟三袋吃完饭就走了,白米跟陈适又喝了不少。 那天,他们在一起了。 陈适说,“白米,做我女人吧。” 白米,睁着大眼睛,吻上他的唇,“好。” 关于爱情这东西,陈适不会说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世俗观念,那个年纪,也容易漠视一切。 白米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一个没有按班就部,循规蹈矩常识的女人。 喜欢了就在一起。 3 你的十年我的牢狱二 凌晨回到家不再把白米揪起来下面条,而是洗完澡蹑手蹑脚的钻进被窝,一手把白米捞进怀里。 这天晚上,白米照例在调酒表演,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到跟前。在这古惑仔横尸遍野的年头,能见到穿着得体,对称身份,形象的男人,确实罕见,也比较养眼。 “先生要点什么?”白米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他。 “你手上的那种,给我来一杯吧。” “这酒叫什么名字。”男人轻饮了一口,微微有点涩。 “哈威撞墙,”白米晃动手中的白兰地,倒出一小杯,舔了舔。 “很奇怪的名字。”男人见白米像只耿憨的小狗,很有意思。 “是啊,纪念美国一个名叫哈雷的冲浪运动员,为了这款酒到处撞墙。”白米歪着小脑袋解释。 陈适一进酒吧就看见白米跟一个男人在谈笑风声,好不和谐。 陈适走过去了,冷不丁来一句,“聊什么呢。” 白米看见他,笑容越加灿烂,“你回来啦?” “嗯。”陈适掐着她脸颊,“下了班等我会,我们一起回家。” “好哒。”白米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西装革履先生尴尬的离场,陈适用余光睎了一眼。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下去,对他们而言,是命运的恩赐。可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 命运多舛,天意弄人。 2003年,7月的一晚,繁星点点。 沉静的夜晚,月光透进室内,白米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陈适身上。 突然的电话声,打扰了两个人平静的呼吸声。 “适哥,土豆被人搞了,现在在抢救。”三袋声音颤抖。 “谁干的?”陈适猛的一下坐起来,睡意全无。 “不知道,我估计是雷八。”三袋也没有证据,但是雷八想反的心思谁都明白。 “等我过去再说。”陈适挂掉电话,开始穿衣服。 “怎么了?”白米也被吵醒了。 “没事,你继续睡,土豆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 人民医院,手术室亮起红灯,门口站了十多个人。 见陈适小跑过来,三袋叫他,“适哥,这里。” “情况怎么样?”陈适喘着气,问三袋。 “人还在里面,被人捅了七八刀丢在酒吧门口。” 陈适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点了一根烟靠在墙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个小时后,医生宣布,土豆身上三刀致命,失血过多死亡。 三袋当场就哭了,揪起医生撞到墙上,边哭边喊,“你他妈的不是医生吗?救活他啊,你他妈倒是给我把他救活啊!” 几个弟兄都没有拉住三袋,医生出于自卫把三袋甩在地上,陈适一拳打在医生脸上,他满身的唳气,出手就停不下来。 老张接到护士的报警,匆忙赶到,了解了来龙去脉,问医生想怎么处理。 眼镜医生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了,再者陈适等人一看都是道上的,他也怕事情越闹越大,愿意息事宁人。 三袋坐在地上,谁说话也不理,老张拍了拍陈适的肩膀,“节哀,不过你放心,土豆这事儿我一定尽力查,给你们一个交代。” 土豆的葬礼,所有弟兄都到了。土豆没有家人,父亲死后,他妈就改嫁了,从此不再管他。 三袋比土豆进场子早一年,他们都是初中辍学之后就开始在社会上混,直到跟了陈适。 白米身为陈适的女人,跟陈适,三袋一样穿着麻衣,她很恍惚,土豆比陈适小一岁,青春年华,转眼间再也见不到,听不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九天身为老大,第一个上香,接着是秋天,她靠过去站在白米身边。 轮到雷八的时候,原本跪着的三袋冲上去,一把推开雷八,“土豆不需要你叩拜。” 雷八后面的弟兄围上去,雷八脸色也不好,“三袋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土豆好歹也是帮里的弟兄。” 三袋冷笑,“雷八,今天我不管你有多少人,在我兄弟的葬礼上,轮不到你说话。” “操,我雷哥来给他上香是给你适哥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不知好歹。”雷八身边的小弟指着三袋的鼻子说。 啊!惨叫声回荡在空气中,众人惊耳骇目,方才嚣张跋扈的人,捂住右手在地上打滚,陈适漠然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地上的人,“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我的人是你能指着鼻子骂的么?” 雷八失了脸面,恼羞成怒,“陈适,你什么意思!” “雷哥,今天我叫你一声哥,是看在你是场里的老人,你管教不当,管不了自己的狗,我帮你管,省的他不知轻重的乱咬人。三袋比我亲弟还亲,我卸他一只手不过分吧。”陈适冷冷地说,“你的人闹成这样,我兄弟走的也闹心,麻烦你带着你的人离场。” 雷八放下狠话带着一群人走了,这次以后,恩怨分明。 九天说到底是个商人,他的天下是兄弟打下来的,近年来,他有心洗白,场里的生意他也几乎都脱手了。 只是场里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五花八门,他没那么容易脱身,干脆做个甩手掌柜。 况且他的背景太复杂,不像陈适等人,家里都是平凡人,他父亲的房地产公司刚上市,沾不得黑道的血腥。 土豆的葬礼过后,九天召集了所有弟兄,把话撂在桌面上,大概意思是他退位让贤,让有能力的兄弟接班。 秋天表示她一个女人,担不起老大的重任,但是谁做老大,她会替九天帮谁做事,这些年大家心里都有本谱,其他兄弟有些确实能力不足,有的有心无力。 只剩陈适跟雷八,雷八想做老大不是一天两天了。陈适没有选择,下不得船。他要是置身事外了,跟着他的弟兄全他妈倒霉。 谁也不服,九天提议,一个星期以后他正式退位,想做老大的,各凭本事。 当晚,陈适的酒吧被砸,三袋暴跳如雷,扬言要去杀了雷八。 带着一群弟兄,手里都拿着长刀,还没走到门口,被陈适截住了。 三袋怒气冲冲,对陈适说,“适哥,我去弄死那孙子,他死了,弟兄们的日子才好过。” “适哥,我们都去。”弟兄们的火焰被点燃了。 陈适给他们让路,“去啊,他现在就等着我们去,一网打尽。” 三袋说,“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放肆他在我们头顶上拉屎撒尿。” 陈适接了秋天的电话,让白米在一片狼藉的酒吧里头收拾一块干净的地方,半个时辰后,三袋吹着口哨出门。 隔天,雷八的场子被警察查了,在场子里搜出大量的毒品,雷八被抓起来审问。 第二天,雷八被保释,找了替罪羊,接着警察在他家搜出了□□跟毒品,雷八被通缉。 秋天给陈适打电话,让他小心点,现在雷八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豁的出去。 很多年后,人们还在议论,这是一件彻底铲除古惑仔风气的事件,它也是一个导火索,社会上所谓的帮派,团伙,仅仅几天时间,只剩一片狼藉。幸存的那些人,也不敢再明目张胆,曾经猖獗的势头,不是金盆洗手,就是东躲西藏。 那晚,东街被雷八跟陈适的人围的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都躲在家里,关好窗台,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刀下鬼,几十辆警车在外围待命。 秋天看着这架势,对陈适说,“今天就算我们不死在这,也要把牢底坐穿了。” 混乱中,不知道哪方先动的刀,辱骂声,惨叫声,声声凄苦。 雷八被陈适一刀封喉,三袋满身血迹,砍下雷八一只手,红了眼睛。 “这只手,祭奠我死去的兄弟,土豆你看好了,兄弟他妈为你报仇了!”三袋跪在地上,抬头冲天嘶喊。 天空中枪声连续响起,场面陆续被赶来的特警控制。 那晚,死伤无数。东街,北街的场子在漫天大火中崩塌。 被安排在秋天家里的白米呆呆的跪在阳台上,泣不成声。 雷八死了,陈适,三袋,秋天等人被警察控制。 一个月后,法院判决,陈适,三袋,秋天等人因犯开设赌场罪,聚众斗殴罪,故意杀人罪,有期徒刑二十年。 九天身为老大,经过调查,此事与他无关,并且他声明开设赌场的事情他压根不知情,他只是一个甩手大哥。 在取证期间,秋天陈适等人主动交代,是他们私自开设赌场,与九天无关。 九天犯容留罪,判缓期三年。(在外实行,三年内不能出境,不能涉及丁点法律的错误。) 所有人的命运,尘埃落定。 陈适跟三袋不在一个监狱服刑,二十年的牢狱,对他来说跟死了没啥两样。 九天去探望过陈适一次,为了避嫌,九天没待多久,他告诉陈适一定会想办法帮他减刑。 陈适看了他一眼,问他,“你去看秋天了吗?” 九天变了脸色,有点尴尬。陈适不想听了,起身结束探监时间。 九天忙的站起来,对陈适的背影开口,“兄弟,谢谢你。” 片刻,陈适开口,“既然是兄弟就不用说谢谢。” 第一年,白米隔三差五的就去看陈适,他对陈适说,她会等他,陈适没有言语。 他们这段不到一年的爱情,遭受着现实与寂寞的煎熬。 白米三十岁了,陈适二十二岁。 白米渐渐的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找到了新工作。 白米听说监狱也需要花钱打点,她从第二年开始,每个月给陈适打几百块钱。 后来的几年,白米就很少去看陈适了,监狱里有通话时间,每当这个时候,陈适就会给白米打电话。 时间久了,他们彼此都发现没有了共同语言,外面的世界变的太快,监狱里虽然可以看新闻,也每天干活,但是隔阂还是越来越大。 不知道九天用了什么办法,再加上陈适表现良好,从第三年开始频频获得减刑。 白米知道了陈适家里还有个母亲,逢年过节白米都会替陈适去尽孝,陈母感动之余,接受了这个比他儿子大八岁的媳妇。 同时陈母也提醒白米,遇到好人就别等陈适了,女人的青春耗不起啊。即使白米嫁给别人了,陈母还是会把白米当作亲闺女看待。 陈适在服刑第六年,一共获得减刑八年。2010年,陈适由于改造期间立功受奖,获得提前五年出狱。 陈适出狱那天,白米没有出现,九天开车停在门口,最后是陈适的堂弟把他领回家。 陈母见到陈适,腿一软就跪下了,“儿啊,以后不能这么伤妈的心了。” 陈适潸然泪下。 在家里睡了两天,九天派人来接陈适吃饭,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饭局上,九天夸大其词,装腔作势的向众人介绍,“这是我亲兄弟,你们都要叫适哥。” “九哥,这是不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位兄弟啊?来来,兄弟,我敬你一杯,在里面辛苦了。”其中一位尖嘴猴腮的男人,装模作样的附和。 陈适听的很不舒服,九天今非昔比。如今的他,名声在外,成为一名真正的商人,话里话外无不暗示他现在跟陈适,身份悬殊。 酒过三巡后,一位体态轻盈,身姿妙曼的女人推门而入,坐到九天身边。 陈适打量了一眼,想起了当初年轻美丽的秋天,而今还在服刑。 方才,从他们的聊天中,也些许明白,九天如今早已娶妻生子,面前这个女人言行举止显然不是正室。 道不相同不相为谋,陈适声称家里有事,先行告辞。 九天打发了那一众人,从旁边椅子上拿起女人的手袋,抖弄了两下,几垒钱倒在桌子上,“兄弟,我知道你刚出来,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这二十万你别嫌少,先拿着花,不够再问我要,兄弟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陈适垂下眼眸,虽然隔了这么些年没见,九天的意思,他是明白的。 他欠陈适的他愿意还,也图个心安,只要陈适开个价,兄弟一场,最后谁也别亏了谁。 拿了钱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不再欠陈适的了。如果还能做朋友,以后有时间可以聚聚,如果不能,就此分别。 陈适说,“九哥,钱我有,当初我为兄弟做的事,我也不后悔,你不用觉得欠了我的。” 旁边的女人讽刺嗤笑,“嫌钱少就直说嘛,要多少钱你开个价,还没完了。” 九天随手拿起饭碗往地上一摔,“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 陈适十几岁出来混,场面话见多了,何况在监狱里,形形□□的人物多了去了,应付他们可比九天复杂太多,没有九天的默许,这个女人哪敢说这样的话。 “兄弟你别动气,臭娘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哥们我不是这个意思。”九天给自己斟满酒,“这杯酒我干了,钱你拿着,兄弟情分还是有的。” 九天是佩服陈适的,他开始真怕陈适赖上他,或者狮子大开口,毕竟陈适刚出狱,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好比如江山易主。思量再三,特意对陈适设了局。 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也认了,他打拼多年,凡事习惯多个心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适想,今天他要是不拿这个钱,恐怕九天不得安心。 “九哥,这十万我拿了,其他的你收回。” “行,哥们,这次是真心话,有困难的时候找兄弟。” 后来九天再约陈适,陈适每每找借口推掉,九天无奈之余也只能作罢。 陈适想的很简单,他们的生活不再有交集,玩玩乐乐他已经没有了兴致,荒废了那么久,他想重新开始,找点事情干。九天嘴上说有事找他,也仅仅是客套话,久客遭嫌。 再次见到白米,陈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白米说,“陈适,我还没有嫁人。” 白米又说,“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陈适斟酌了两秒,对白米说,“嫁给我吧。” 那一年,陈适二十九,白米三十七。 他们的婚姻,没有婚礼,没有司仪的支持,没有亲戚朋友的祝福。 陈适的七年牢狱,让她母亲在亲戚邻居面前抬不起头,大操大办是不可能了。 陈适不是没有愧疚,他对白米说,“老婆,待我稳定下来,我们去旅行蜜月,弥补你今天的委屈。” 陈适进了一家外企公司,销售机器设备,老板是外国人。 在这种公司,接私单是普遍的行为。主管的位置过于明显,他只能通过陈适这样的业务员去操作。 陈适负责用内部价格提设备,主管联系买家,货款打在陈适的账户,月底的时候,陈适把钱提出来交给主管,陈适在里面拿提成。 久而久之,得到了主管的信任,他会给陈适一些买家的信息,让他自己赚些小钱。 第一年赚了多少,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买了两辆车,单价在五十万左右。 大部分现金他都会交给白米保管。 生活条件越来越有质量,陈母催着陈适要个孩子,再过两年,陈母担心白米不能生育了。 要孩子的问题,陈适跟白米商量了不下十次,白米的态度让他很困惑。 他带着白米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白米做试管婴儿手术,不过,强烈要求白米禁烟戒酒。 长年的抽烟嗜酒,让白米的身体不能自然受孕,即使是做试管婴儿也不太容易。 陈适开始监督白米,不让她碰烟酒。为了这事,他们也有了争执与缝隙。 白米的固执,让陈适为难,他问白米,“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白米说,“我没有不想要孩子。” 陈适头疼,“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不能再抽烟喝酒了。” 白米的沉默让谈判再次陷入僵局,陈适说,“白米,如果我是一个人,怎么都好,不要孩子也行。可是,我还有个母亲,我这辈子没对她怎么好过,还让她操碎了心,这是她对我这个做儿子唯一的要求,我不能不孝。” 白米依旧我行我素,刚愎自用。陈母苦口婆心站在女人的角度劝说她,依然不见成效。 这时,陈适决定单干,辞去了工作,跟朋友开了一家网络公司。 不久,三袋出狱,陈适高薪聘请他到公司上班,几个人摸爬滚打,公司也渐渐稳定。 事业的繁忙,让陈适没有那么多精力监督白米,直到有一天,陈适半夜回到家,见到烂醉如泥的白米。 陈适满腔怒火的质问她,“白米,你是真的爱我才跟我结婚的吗?” 白米抬起头,面红耳赤的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在里面的那几年你没有跟过其他男人吗?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陈适火冒三丈,说话也口不择言,“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看看我们结婚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白米哭着沉默,直到陈适摔门而出,她呆呆的看着空荡的房子,自言自语地说,“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陈适又一次带白米去医院检查,希望可以做试管婴儿手术,医生看过检查报告,无力回天。 女医生心痛,恨铁不成钢的责怪白米,“你都快四十岁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女人这一辈子要是没个孩子,你可怎么办哟。” 陈适急赤白脸的问医生,“有补救办法吗?我们一定照办,您帮帮我们。” 医生摇头,爱莫能助,“你老婆这个年纪本来就很难受孕了,经不起这样糟蹋。” 陈母痛彻心扉,哭晕了几次,紧握白米的手,“闺女啊,我是把你当亲闺女啊,以后的日子你可怎么办哟。” 陈适心里苦,晚上加班晚了,就在公司住下,不再回家跟白米争吵。 2013年底,陈适跟白米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那一年,陈适三十二,白米四十。 陈适说,“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归你。现金也在你卡上,归你。” 白米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公司的法人,写的也是我的名字吧。” 陈适说,“公司你要了也没有用,车子都归你吧。” 白米说,“车子我要一辆,公司我不会管理,每年你给我赡养费好了。” 陈适点头,“就按你说的,签字吧。” 陈适几乎是净身出户,他说,不管那几年她是不是在等他,已经不重要了,他能做的就是保她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又有几个女人可以等那么多年? 说难听点,白米养了陈适七年。七年的牢狱花销,每一分钱都是白米辛苦赚来的,一个女人,恐怕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这难道不够,不足以让人心疼么? 陈适想起那年,白米天真的说,我会等你的。当时,他是什么感觉。 感动吧,又不敢给予承诺。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如果当初他拒绝了,白米会不会,已经为人母亲,有一个百般疼爱她的男人,相依为命。 秋天说,“陈适,别想了。哪怕我们没有进去,你跟她也不会走到最后。” 三袋说,“土豆那孙子跟个半仙似的,他当初说,白米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女人,如果哪一天你世俗了,要过正常人的日子,你们也就分开了。” 秋天点头,“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你看,我们几个在年轻的时候疯狂,漠视一切,包括生命跟法律,可是我们都有清醒的一天。” 陈适想起土豆,笑了,“来,我们敬土豆一杯,他难得说一句人话。” 后来,秋天要嫁人的前一天晚上,她给陈适打电话,说,“陈适,我有点害怕。” 陈适说,“怕什么?” 秋天在电话里说,“这么说吧,如果再结婚你最怕的是什么。” 陈适想了会说,“最怕耽误人家。” 秋天说,“陈适,我最怕自己不能再爱了,我的爱情都给了一个人。” 陈适说,“你不欠他的,反而是他欠你的,你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秋天问他,“你现在还爱白米吗?” 陈适看着远方,“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是,她在我心里从未停止过。 白米是陈适第一个女人,也是十年来唯一的一个女人。 不管是那段情,还是那个人,对于陈适来说都太过于重要。 她是陈适命中的劫数,一触即发。 我多么想,陈适跟白米能够看到这里,你们的故事并不丢人。 白米,你听到了吗? 陈适说,你在他的心里从未停止过。 原谅我,写不出他们的玉宇琼楼,兰因絮果。 我用拙劣,蹩脚不入流的文笔,写出人世间这些被人说三道四,被时间风化的往事。 只希望,你们都明白,爱情,是存在的。 它或许藏在悬崖峭壁的石缝里,也或许在某个角落。 不管它在哪,请不要遗忘最初的美好。 4 无关爱情却是为了男人 李大善人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还是一个极端的矛盾体。 这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本来约的女同事一起吃饭,哪晓老婆探班。 很不幸变成了一场闹剧,原因是他在就餐中给女同事夹菜。 女人心海底针,餐桌上的贤淑良德,转眼变成暴风骤雨,回到家他老婆翻脸,“你们什么关系,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李大善人言辞申辩,无奈句句在理,“媳妇儿,人家是客人,这是基本礼数,你不要小题大做好不好。” 他老婆反而怒了,这明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居然给别的女人夹菜,说没有关系谁信。 得罪了老婆的下场就是,冷战。 李大善人也不服软,他觉得这是男人尊严的问题,就这么件小事他就要道歉,那以后还不得闹翻天了。 这天,下班回到家,他媳妇丁敏在厨房做饭,两个人视若无睹。 李不善人像只开屏的孔雀,抬起下巴哼哼两句,假模假样的去书房辅导大儿子做功课。 到了吃饭的时间,丁敏喊两个儿子吃饭,善人自命清高,坐在原地不动,心里打着小算盘,装成大爷样等着丁敏叫他吃饭。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他按耐不住的伸出脑袋,餐桌上母子三人吃的是其乐融融,压根没有人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小算盘落空,他义愤填鹰暗骂,两个兔崽子,平时到饭点就唧唧歪歪,一到关键时候没一个有用的,亏老子平时待你们那么好。 他灰心丧志的打开□□群,痛心疾首的跟朋友谈起他遭受的非人待遇,以博取同情来安慰他此刻的内心失落。 三哥幸灾乐祸,“活该,你就作死吧。” 花花好心建议,“你还是去主动去吃饭吧,低个头怎么了,那是你媳妇。” 善人没面子,死鸭子嘴硬,“她不叫我,我就不去。” 三哥,“那你就饿死吧。” 善人,“等她们吃完了,晚上我把饭菜热热再吃。” 花花哈哈大笑,抹杀他这个幻想,“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吃完了直接倒垃圾桶。” 善人想了想,“老子去饭店吃!” 三哥同情他,“你去吧,吃完回来别忘记在楼底下捡你的衣裳。” 善人抹泪,“不会这么狠吧。” 突然想到什么,善人气结,“操,我忘记了,下班的路上我应该买她最喜欢吃的小龙虾,她要是吃我买的龙虾,我就吃她做的饭,失策啊!” 三哥,“……” 花花无奈笑倒,“善人,你他妈太可爱了。” □□点钟,丁敏给两儿子洗完澡,无所事事的窝在沙发上看泡沫剧。 饥肠辘辘的善人试图想要强化他的存在感,无奈不管他怎么折腾,丁敏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电视显示屏。 他只好偷溜进厨房,打来橱柜发现剩菜剩饭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向他招手,顿时,老泪纵横。 “给你留的,想吃就吃吧,你要是不吃,我就倒了。”丁敏穿着睡衣,手里拿着遥控器,倚靠在门口,淡淡的看着他。 善人满怀凄怆,热泪满盈,“老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晚睡前,李大善人沾沾自喜的在群里炫耀,并且强调,这是他的人格魅力。 三哥不为所动的问他,“你跟那个女同事到底是啥关系。” 李大善人,“没啥关系,就是一个同事。” 三哥继续挖掘,“我问的是你两有过关系没。” 李大善人,“就是睡过一次。” 三哥,“……操。” 花花,“谁他妈给你的自信,让你的价值观如此腐烂。” 李大善人自称自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却不下流。 当然,这个观点,除他自己以外,无人认同。 李大善人自称是个三好男人,工资上缴,大多数下班后亲自下厨,媳妇不用上班,偶尔跟闺蜜逛逛街,打打牌。 这个是事实,然而,他只描述了一半。 人不风流,枉少年。 这大概是所有男人的心里话。 所以,李大善人并不认为,出轨就是对伴侣的不忠。 他给予妻子更好的生活,一个完美的婚姻。他妻子在他建筑的世界里,不受风雨欺凌,衣食无忧。 男人,是上天赐予的权利。千万年的传统文化里,男尊女卑在如今依然昌盛繁荣。 他跟丁敏,十几年来,携手并肩。他的爱情跟责任全都给了她。 外面的那些女人,他认为自己只是随波逐流,响应社会风气。 男人这两个字,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是一种显贵的身份,仿佛是住在金字塔顶端的操控者。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它似乎可以在忠诚以外的围墙,为所欲为。它受到的道德舆论谴责范围较小,而它接受的原谅与大同小异的各种借口范围较大。 社会风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又是怎么来的。 显然,它是人为造成的,是很大一部分人造成的,取名为社会风气。 它就类似一个潮流的高端品牌,有条件的人使用它,没有条件的人瞻仰,一种被称为专家的人,一边使用它,一边分析它质量成份中的污染指数。 周末,丁敏一边吃着李大善人挑选的新鲜水果,一边陪小儿子玩游戏。 李大善人在厨房洗菜,嘴里大声嘟囔,“你去哪找我这么好的老公,把你们母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丁敏笑着回答,“千年难得同船度,万年难得共枕眠,我们两这缘分,你就认了吧。” 李大善人不服气,“凭什么是我伺候你啊。” 丁敏挑眉,“我伺候你少了是吧,我现在成黄脸婆你看不上了是不是。” 李大善人,“你见过哪个黄脸婆有咱这待遇的。” 丁敏笑倒,小儿子萌萌的问,“妈妈,黄脸婆是什么?” 丁敏认真的说,“随便跟男同事出去吃饭的都是黄脸婆。” 李大善人抽了抽嘴角,沉默是金。 李大善人走到客厅,无意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由于手机是静音模式,丁敏没有听到。 看到名字,善人皱起眉头,毫不犹豫的把来电人拉进黑名单,删除记录。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秤,它计较着所得所失,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它不会偏离轨道太多。 余丽心不在焉,窥视左前方的办公室,里面一个男人,认真的在工作,侧脸轮毂刚毅,半边脸在阴影里面稀疏。 想起那晚的激情,现在反而沮丧,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认真不得。 拖到接近下班时间,她进洗手间补了个妆,对着镜子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拿着一个不痛不痒的报告,走到那人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李经理,这是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您看看。”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 “你放着吧,我待会再看。”男人头也没抬,双手放在键盘上,面对着电脑。 余丽没有立刻走出去,她想问个明白,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男人似乎是没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抬起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不应该有什么事吗?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之间难道不应该还有事吗? “你为什么把我电话号码拉黑?”余丽被凉薄的口吻激怒,红透了脖子。 男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余丽,谁教你在周末的时候打电话骚扰上司的私生活?” 余丽本来想和和气气的,听见他这话,气极反笑,“我打扰到你了是吗?你现在装出这种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的样子有意思吗?还是你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们上床的经过。”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纠缠不清,冷下脸说,“这里是公司,私事下班时间再说。” 余丽低头看了看手表,“李经理,现在六点,刚好是下班时间!” 她简直被他气疯了,这几天他处处躲着她也就罢了,几次碰面他都故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那好,你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男人不耐的蹙眉,反问她。 余丽抽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天晚上对于你来说就是一夜情对吗?完事之后各自拍拍屁股走人?” 李大善人越加不耐烦,“我是个有家庭的男人,你是才知道吗?你跟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在一起度过一个晚上,难道要给你找个正经理由吗?” 在李大善人看来,余丽这种自取其辱的行为拉低了她美丽端庄的形象。 他不费吹灰之力把她约上床,没有给予任何承诺,他们都是成年人,难道要为这种常事负责吗?何况一个会对自己负责的女人,怎么会跟吃了几次晚饭的男人共度良宵。 余丽不止一次听见女同事议论李大善人的私生活,对于这种社会风气的蛀生虫,她一向是敬而远之。 对他的改观是在一次疏忽,她在做客户的产品报表上面出了问题,差点让公司损失惨重,也险些失去刚稳定的工作。 李大善人及时发现,在同事都对她的疏忽存在抱怨的同时,他没有丁点责怪,则加班加点的为她弥补。 这不是一件大事,但女人的感动点往往发生在无关痛痒上。 李大善人的无动于衷让余丽难行一步,上次的质问带点她自己的只有羞辱,跟难堪。 接下来,余丽借工作之余接近他,而他总是不动声色的避开,内容仅仅是工作沟通,每每这个时候,余丽都会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他,而他置之不理。 一次,她听见李大善人对要去香港出差的同事说,要出差的同事给他带一款迪奥的手提包。 同事笑着问,“李经理这是要送谁啊,价格可不便宜。” 余丽竖起耳朵,只听李大善人说,“买给我老婆的,嫌我送的生日礼物太实在,吵着要这个。” 同事嘿了一声,颇有同感,“女人都这样,上万买个包还能吃啊。” 她像是在大冬天,穿着棉袄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从里到外冻的刺骨。 在转过身子的那瞬间,泪水不禁黯然神伤。 待同事从香港回来,大伙吵着说,要看上万的手提包是不是金边刻。 只有余丽,连笑都那么僵硬,办公室那么大,她不知道自己要看向哪里,看哪里都是不堪。 下班后,她浑浑噩噩的出了公司,却看见丁敏在门口等李大善人,不知道怎么的,她走到了一个丁敏看不见的角落。 不一会,只见李大善人出来,丁敏飞快的跑过去蹭到他身上一把抱住,李大善人微笑的让人失迷,让她失望。 他扬扬手上的手提包,丁敏欢乐的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李大善人比丁敏高一个头,不知道他低头说了些什么,丁敏的笑声越加沁透。 这一幕,余丽刺痛了眼睛,刺痛了掌心,想哭,没资格。她心想,她一定要这个男人知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几天后,一家装横古典的小店里,坐着两个女人。 丁敏说,“我听明白了,你今天把我约在这里,就是想告诉我,我老公跟你以及其他女人有着不正常的关系。” 余丽笑了,“你可以不相信我。” 丁敏喝了一口果汁,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余丽想起,李大善人对她说过,你跟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度过一个晚上,难道还要给你个正当理由吗? 她学着他当时的口吻,修改了一下措辞对丁敏说,“我被一个有家庭的男人抛弃了,这还不算个正当理由吗?” 丁敏听完后,没有愤怒,只是点点头。 余丽莫名,她只当这个被李大善人骗的太好的女人不相信现实,“你可以不相信我,随便你。” 丁敏顿了顿,说,“我没有不相信,我只是在想,好好的姑娘,为什么非要做□□,吃亏的不是我,不是他,是你自己。” 余丽置若罔闻,对丁敏的辱骂嗤之以鼻,只当她死鸭子嘴硬,这个时候还顾着面子,真是好笑,里子都没有了。 她看不得丁敏的笑容,看不得她幸福的样子,她想看见,丁敏在听到自己的丈夫背着她在外面风流的憔悴面孔。 丁敏看着余丽扭曲的样子,大致能猜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摇头叹气,“姑娘,你真以为你伤害我们了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跪着求我原谅,也可能为此回头,而你呢?你以后会结婚,你未来的丈夫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会怎样去看待你?也许你现在对这些东西不以为然,但你迟早也要经历,也会成为人母,如果你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妈妈曾经做过这些,他们又会怎样面对你?” “年轻是可以肆意妄为,但是不是让你去做这些不要脸的事情,你好自为之。” 余丽愣在原地,她看着丁敏的背影,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场博弈,她输了。输了彻彻底底,她以一个自以为能破坏别人婚姻的姿态出现在丁敏面前,然而,丁敏给她上了一场现实课。 她们的对话,从头至尾无关爱情,却实实在在是为了一个男人。 丁敏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菜市场买了菜,做好饭,两个儿子也放学回到家里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发泄内心歇斯底里的疼痛。 不是不痛,她只是不想在余丽面前表现出她的狼狈。 这么些年,她没有工作,呆在家里享受丈夫赐予她的安稳生活,见多了,也听说了那些个破碎的婚姻,可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以往,听到这样的事情,她总是瞧不起悄无声息妥协的那些女人。 现在发生在她身上,她手足无措,该怎么办,离婚吗? 她忍受不了两个儿子会有个后妈,自己又没有经济能力让他们保持现在的安定生活。 这也许是现代婚姻女性最无奈的境况。 李大善人回到家,发现家里一片漆黑,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见丁敏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 他走过去问,“怎么不开灯?儿子呢?” 丁敏凉嗖嗖的开口,“我爸妈接过去了。” 李大善人发觉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丁敏眼眸犯红,咬紧牙关,连舌头都是苦涩的。 她一直没有哭,不敢哭,即便是自欺欺人,她也很想李大善人能告诉她,余丽说的都是假的,他还是那个宠她,爱她的男人。 他问,怎么了。丁敏心里一阵翻腾,豆粒般的泪水滚滚流下来。 李大善人急了,他赶紧打开灯,一把抱住委屈的泪流满面的丁敏,“老婆,你是怎么了?不哭,不管发生什么事了,我们都不哭。” 丁敏一听这话,哭的越来越凶,她一手抓住胸前的衣服,盘旋弯下腰,心痛的苦不堪言。 “怎么了这是,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李大善人抓住她握紧拳头的手,“是胸口疼吗?” 丁敏甩开他的手,饮泣吞声,倔强的一字一句问,“你有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李大善人脑子像是一下子炸开,他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敢往那方面想,只好先让丁敏冷静下来,“老婆,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丁敏不死心,痛心切骨的问他,“你是不是跟余丽上床了?” 李大善人诚恳的抱住她,“没有,我没有,老婆你相信我!” 丁敏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巴掌甩在李大善人脸上,泣不成声的尖叫,“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不承认,你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那些龌龊的事情!姓李的,我真没想到,跟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男人竟是这般恶心!” “老婆,老婆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真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李大善人急切的否认。 “姓李的,你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了,你还想解释什么?”丁敏腾的一声站起来,字字珠玑,“你要恬不知耻的告诉我你没有跟外面的那些女人上过床,是吗?姓李的,你说,你今天要是有脸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骤停,李大善人丧失了理直气壮的反驳。 看在丁敏眼里,他就是无言以对,无地自容,血压一下升到极致,愤怒的因子无法抑制,她指着李大善人的鼻子,瑟瑟发抖,“你说啊,你说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倒是说啊!” 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去质问他,丁敏虚脱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滑落。 “对不起,老婆,对不起,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老婆,我是真的爱你,爱这个家,你给我一次机会。”李大善人扑通一声跪在丁敏面前,呜咽成哽咽之状。 丁敏侧脸不看他,抽泣之声却不停,李大善人抓起丁敏的手往自己脸上挥霍,“老婆你打我,你打死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失去你,不要失去这个家,求你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听过很多专家说,男人在外面偷吃,女人要负一半的责任,我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专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理去衡量的,他们的这些毫无逻辑的理论被人们大肆传播,给女性一种心理暗示,让这些颠倒是非黑白的借口成为理所应当。 丁敏的原谅是没有悬念的妥协,在这样的婚姻里,不论是原谅还是不原谅,都称不上哪种是正确,明智。 后来,李大善人在一段漫长的愧疚跟感激中,心怀感恩的维护险些坠入悬崖的婚姻。 时间可以让悲伤欺骗淡化,也能在平淡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把愧疚之情蒸发的无影无踪。 偶尔想起,偶然提起,也不过如此。 余丽辞去了工作,离开了这个城市,带着名声狼藉远去,她可以选择遗忘她人生中短暂杂乱的经历,只是,不管她走到哪,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是她的家乡,逃得再远,也逃不过她破坏别人婚姻的事实。 生活终归会回到原本的轨道,不论多大的浪潮亦或是洪水泛滥。 海水,湖水,江水,溪水,缓缓流淌,清澈,倾心的自然旋律。 再到后来,谁都没有了悲伤责怪的精力,似乎,生活本就该如此。 面对生活,我们都像个任性叛逆,渴望关爱的孩子,不惜使出浑身解数去赢得它的注意力,幸运儿获得闪亮的存在感,而有的人,拙劣的像个跳梁小丑。 到了冬天,李大善人带着一家大小到海南游玩。 飞机临近起飞前,他拿出手机关机,屏幕上显示有未接来电跟信息,他毫不犹豫把来电人拉进黑名单… 天很蓝,稀稀落落的白云飘浮在半空中,可圈可点的斑斓,层层叠叠。 即使如此,也请希望你不要失望,即便你不相信生活在对我们都是公平的,也请你相信,生活也不会对每个人公平。 5 千山万水,是你就好 傲气的女人通常会偏向聪慧,她善于更好的选择身边跟她不分上下,亦或是比她各方面实力强的人作为朋友。 至于我,撑饱了算是附带赠品,她跟我哥是同桌好友。 那几年,我跟程竹并不是特别熟悉,交情只限于我哥他们出去玩,偶尔会带上我这个拖油瓶。 她天生给庸碌的校友一种距离感,倒不是人不好相处,只是私底下不太热拢。 在后来的几年,我们在一个城市工作,大学里相处时没有纠纷,再加上我哥的关系,才慢慢转为好友。 她听说我在找素材,毛遂自荐的说,“我这不是现成的题材吗?够你写够一本。” 我瞧她两眼,凉嗖嗖的说,“你想好了,我写出来可是白底黑字。” 她无所谓的耸肩,手里把玩着手机,“写呗,不用忌讳什么,你怎么写别人的就怎么写我。” 我想了想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她啧了一声,抬起头对我说,“还考虑什么,用这样一种方式把我的故事纪录下来也还不错。” 我笑了,“喜欢你这股洒脱劲儿。” 大学时期程竹跟卓光明是令大伙羡慕的一对情侣。 毕业前夕,一大波曾许下美好诺言的恋人在这个点分道扬镳,所有人也曾以为程竹跟卓光明会在此各奔东西。 意外的是,卓光明放弃了上海比较乐观的职位,留在本市跟她在一起。 有人失望,有人挖苦,甚至有人扬言他们一年之内一定会各自厌倦,大学的恋情延续到社会,总是让人不看好。 越有人这么冷观,程竹越坚持,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 庆幸的是,出社会四年,他们的感情平稳平行,小资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凭借她的优秀外表跟工作能力,程竹在一家金融公司做的风声水起。 有一天,程竹发觉那些反对的声音消失在时间里,蒸发的无影无踪。 父母也开始催促他们的婚事,每当父母提及,程竹总会找些杂七杂八的理由推脱。 如果没有意外,在未来若干年里,他们的生活似乎是一条直行道,没有谜底。 就好比,要在不久后跟一个人买一张单程的旅行,不再有波动的幅度。 程竹想,这是她要的生活吗?平静又无波澜,丢进一块石头也只是一个响声,跟所有人一样,异曲同工。 任亚东的出现,给了程竹不一样的感觉,跟他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深更半夜,她坐在电脑边,嘴边浮起别样的笑容,想象内敛,成熟的他穿着睡衣陪她彻夜聊天的样子。 这种神秘的触动让沉睡已久的悸动分子苏醒,走到大马路上会忍不住莫名的低笑,想起他已是有家室的人,她又忍不住想见见他的妻子,是个怎样的女人,是否配的上他,跟她比又如何。 骄傲的程竹,在她顺风顺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了自卑感。 别人的男人,别人的丈夫,他来的如此的晚。 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一个已婚的男人不值得她倾心,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远离他,可是,心就像块金属,情不自禁的被磁铁吸引。 跟以往的夜晚一样,程竹在电脑旁等待着任亚东的回复,她给自己斟上一杯红酒,放肆大胆的沉溺其中。 “我正开车往你那走,很想跟你见个面。” 程竹感觉自己的心落了半拍,像是在过山车,突然一下从高空跌到谷底,久久无法平缓,反复看着这条信息,红了脸。 如果这天,卓光明没有出差会怎么样?谁也无法得知。 平时买的衣服塞满了两个衣柜,竟没有一条碎花裙可以跟她此刻的心情吻合,程竹画好腮红,出门前看了眼床上一堆被挑选剩下的衣服,踩着高跟鞋神采奕奕的出了门。 小区门口,程竹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车稳稳的停在她面前。wWW.xszWω㈧.йêt “不好意思,刚才那段路有点塞车,你等了多久?”任亚东下车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谢谢。”她为他的绅士风度道谢,婉言浅笑,“我也刚下来。” 有人说认真开车的男人太迷人,程竹偷偷的侧看任亚东的侧脸,对向的车灯徐徐打在他的轮毂上,纯铜色的皮肤,沉稳的气质,不断敲打着她的芳心。 “饿吗?带你去吃点东西,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开过一段拥挤的小道,车技娴熟的任亚东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吃饭吗?”她看了看手表,现在快九点钟。 “嗯,晚上有个会,没来的及吃。”说完,他转过头,隐晦的看着她。那个意思好像在说,我开完会就直接来看你了,肚子还饿着。 程竹整个人快化了,他淡淡的口吻,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正在她局促不安时,任亚东愉快的笑了一声,“看把你紧张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程竹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她,没好气的瞪他,“大半夜过来就是来欺负我的啊?” 任亚东对她的回答好像很满意,笑的比刚刚还要大声,程竹没见过这样的他,一时离不开目光。 她是通过一个重要的客户认识了任亚东,第一次见面出于礼貌各自留下名片,接触多了,才慢慢拉近了距离,在一些应酬场所,任亚东给人的印象就是遥远,像今天这样随着性子来,还真是罕见。 “小姑娘,回神了,我们到了。”任亚东停好车,见程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程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窘迫的低下头,“我都25了,不是小姑娘。” 任亚东暗笑,觉着她真是可爱极了,“在我面前你还是个小姑娘。” 程竹没了女王的气势,也不忘回击他,“你不也才大我五岁。” 下了车,他领着程竹往餐馆里走,一家很有特色,边边角角无不精致的餐厅。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间包厢,看的出来他是这里的熟客。 点完餐,待服务员关上门出去,程竹问他,“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呀?” “嗯,一个朋友开的。”他回答。 程竹点点头,他的朋友应该是非富即贵,这里的菜价也不菲。 上了菜,程竹陪他吃了点,就放下筷子,在一边看他吃。 任亚东吃饭的样子很儒雅,她很好奇私底下他是个什么样子的状态。 “我看你不怎么吃,喝点红酒吧?”任亚东打开一瓶酒,给她满上。 程竹诧异,“你不是开车了吗?” “没事,今天开心,喝点。”他用充满笑意的眼眸望着程竹,她没有一丁儿拒绝的勇气。 程竹的酒量还算是不错的,两个人边聊边喝,一瓶酒见底后,她有了醉意,红扑扑的脸蛋全看在任亚东的眼里。 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惹得程竹意乱情迷。 任亚东看准机会,一把拉过她在身边,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嘴唇。 程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人,她也预想过今晚会发生点什么,又假装安慰自己,任亚东看不上她。 回到车上,程竹借酒对他说,“你是故意喝酒的。” 任亚东只笑不说话,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把玩,一根一根手指数着,好像是得到了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 程竹忍住心跳,倪他,“我们现在怎么开车啊,你都喝酒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软的不行,任亚东又笑了,一步步逼紧她,咬住她的唇,一只手不安份的从裙摆下面往里伸。 每一块肌肤在他有力粗糙的抚摸下颤栗,车内温度骤然升高,车缝里隐隐传出饥渴难耐的喘息声。 程竹说,在她快要以为生活就是平淡如水的时候,是任亚东把她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如春天初发芽的小草拥抱阳光。 从那以后,程竹隔三差五以出差的借口去跟任亚东厮混,在程竹的回忆里,他们偷摸见面几乎没干别的事情,在能发生的所有地方互相索取。 任亚东三十的年龄,豹子的激情,他懂得与熟悉女人的敏感地带,时常让程竹在激烈的过程里体会死亡的频率。 这种水里来火里去的刺激,以及胆战心惊的背叛,不论是在感官还是道德观都给了程竹不一样的冲击。 她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别人的男人,她爱死了他在她身体里冲刺时说的甜言蜜语。 对于卓光明,她是愧疚的,可是在面对强大的诱惑下,她妥协于任亚东带给她的刺激。 卓光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几年的感情相处默契,平稳的流水线。 “把头发吹干再睡,别感冒了。”卓光明放下手中的书,随手拿起毛巾走过去替刚洗澡出来的程竹擦拭。 “头发都打结了,忘记买护发素。”她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小脑袋在结实的胸膛蹭蹭。 “明天下班我去买。”卓光明笑她小孩子的动作。 睡前,一场风雨落下,换来城市的片刻干净清新。 两个人经历了一场诠释汗水与呻~吟的身心运动,程竹趴在他怀里,他已筋疲力尽的睡去,俊美的五官此刻柔美迷人,每当这个时候她愧疚难以,暗暗决定要跟他好好过,可是,一觉醒来,一旦收到任亚东的信号,就奋不顾身的投向别人的怀抱。 就在她苦苦挣扎无法平衡时,卓光明出事了。 他消失了整整两天,程竹心急如焚给他单位打电话,同事支支吾吾说他人没事,不用担心。 晚上,程竹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急急忙忙赶过去,没有见到任亚东,只说让她准备好钱赎人。 她急的直掉眼泪,不停的问警察是不是卓光明犯了什么事。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泪眼婆娑的抬头,程竹认识他,卓光明的上司。 从他口中得知,卓光明触发了进公司前签署的保密协议。他是广告设计师,公司明令禁止接私活,卓光明把先前一个刷下来的设计,私底下卖给其他公司。 失魂落魄回到家,程竹把他们两这几年的积蓄取了出来,每月工资虽然还凑合,可是两个人的花销太大,没剩下什么钱。 竖日,找了几个朋友凑钱,这年头不是啃老就是月光,加在一起也只有四万块钱。 没办法告诉家里,不能让老人担心,能出的起钱的人也不能借,说出去太丢人。 迫不得已程竹想到了任亚东,他爽快的答应了她,没有问理由。 拿着七万块钱,把任亚东领回了家,一路,在沉默中沉默。 也许,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化,这件事成为程竹下决心的催化剂。 爱时,翻山越水,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不爱时,茅屋塌下搁浅了谁家旧画。 那些年,只能说声,谢谢你,我也曾真心爱过。 最后说声,对不起,我要离开你。 不是你不好,只是有一个人恰好出现在我平淡的流年里。 你会遇见一个女人,值得你沉沦,而不是被生活去安排。 他们分手了,卓光明悄无声息搬离了他们生活了四年的家,程竹到最后也不明白,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爱上了别人。 他们也从此没有再联系过,至少在后来的那几年是没有的。 很久之后,卓光明在微博上写着:初恋,最美是成全。 那条微博在三三两两中显得格外醒目。 程竹哭了,谢谢你的成全,也因为你的成全,让我的初恋比别人的美好。 也谢谢你,还把我称为初恋。 程竹跟任亚东在一起五年,他老婆住的城市离他的公司车程有两个小时。 周末他偶尔会回家,大多数他跟程竹住在一起。 他老婆并没有程竹想象中的优秀,她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在任亚东最落魄的时候跟在他身边,为他生儿养女,伺候公婆。 那几年,他没有给程竹任何承诺,但也没有骗过她。 他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也有责任,没有了我,她一无所有。” 程竹明白,他有情有义有担当,她不要他的承诺,只想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呆在他身边。 他会开车带她去丛林扑捉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洒在石子路上的斑斑点点,在只有鸟儿的吱喳声里畅快淋漓。 他会抱着她在白月下的阳台亲吻,畅快的呻/吟声引来邻居开窗台的声音,程竹会裹着枕头奔向卧室,身后传来任亚东开怀宠溺的笑声。 新鲜的血液让两个人沉迷,忘乎所以,一个人的时候程竹也会回味,这才是年轻,也许这才是爱情带给人的激情。 任亚东对程竹有非常大的控制欲,大致是他们之间没有结合的纽带,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 一天,程竹跟同事去外地出差,晚饭后在酒店碰上一个朋友,很久不见,相约去附近的酒吧叙叙旧。 酒吧声音杂乱,她没有接任亚东的电话,给他回了一个信息,说太累,睡了。 谁知,程竹凌晨回到酒店,女同事打开门,抱怨的对她说,“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你男朋友一直在打房间电话问你回没回来,还让不让睡觉了。” 程竹心一跳,问她,“他给我们房间打电话了?你怎么说?” 同事打着哈欠钻进被窝,“他问我你在不在,我说你出去了,结果他没隔半个小时就打过来,我一晚上都没睡觉,真是服了你们了。” 程竹连忙在行李箱里拿出充电器,恼怒同事多管闲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她也没交代什么,“不好意思啊,你再睡会吧,今天还有的忙。” “嗯,我先睡了,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我看他是快疯了。” 说完就睡过去了。 过了五分钟,她打开手机,无数条信息滴滴滴,程竹看了快睡着的同事,手忙脚乱的把手机调到静音。 手机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喂,亚东。” “你他妈去哪了?”传来一声暴戾的质问。 “碰上一个朋友,很久没见,一起去酒吧喝了几杯。”程竹解释。 “你他妈当我傻啊,现在几点了,你不是跟我说你睡觉了吗?” “就是怕你担心才没跟你说的。” “男的女的。” “男的,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我打了你一晚上电话,一晚上没睡,你跟别的男人喝酒喝到天亮,你可以的。” “真的就是一个普通…” “朋友。”话还没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你们没事吧?”手机里的声音太大,安静的房间里就两个人,想不听到也难,同事挣扎的爬起来问她。 “没事,你睡吧,他有病。”程竹尴尬的笑笑。 出差回到家,少不了一场唇抢舌战,两个人各自揣着理由针锋相对,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累倒在床上开始激烈的相拥相吻。 他们的和解,大概如此,或许你不曾理解。 不久之后,程竹怀孕了,两个人默契的联系了人流医院。 这种默契,让程竹非常的委屈,心里憋着一口气。 一个月内,任亚东鞍前马后的服侍程竹,连稀饭都是吹凉些,一口一口喂进她嘴里。 6 千山万水,是你就好二 可女人,迟早要嫁为人妻,这样的承诺,任亚东给不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渐渐的步入婚姻殿堂,程竹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有苦说不出。 在亲戚的介绍下,她认识了门当户对的李海天。 私底下见过几次,是个适合做老公的男人,程竹的沉默,家里人当作默认。 是不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对于爱情,反而没有了当初的期待。 她开始想要一个家,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是一到周末就要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一晚睡前,程竹下定决心问任亚东,“我们在一起五年了,这五年你有没有想过要娶我?” 他侧身而睡的后背僵了僵,黑暗中深邃的眼眸若有若无,想没想过,那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他的一贯沉默,程竹翻个身去,叹息一声,“你能给我个时间吗?还要我等多久,只要你说,我都等。” 依然没有回答,今夜泪湿了枕头。 你的善良对我是种折磨,不论是对她的责任,还是对我的怯弱不敢承诺。 我不怕还要等多久,就怕自己不能再陪伴你。 回忆那么多,旅程那么远,请你记得有个人爱过你。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着抱着我,说声珍重,而我觉得这一刻来的太快又太晚。 不久,程竹答应了李海天的求婚,两个月后举行婚礼。 任亚东离开后的日子,她过的还不错,睹物思人,也只暗暗心痛。 她给任亚东送去请柬,他瘦了很多,接过请柬的手微微颤抖。 “你想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吗?”许久,他问。 程竹低下头,“我不希望你来的。” 他还是笑,跟以往一样好看,程竹泪水哗哗的落,“还来的及的,只要你给我个时间。” “傻姑娘,一定要幸福。”他擦去她的泪水,轻声细语。 程竹明白,来不及的,早就来不及了。 这天,程竹跟朋友去逛商场,采购结婚需要的东西。 来到商场咖啡厅休息的时候,电视上在放一档采访节目,某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听到一个声音,程竹迷茫的抬起头看向电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电视上跟主持人侃侃而谈,玉树临风。 谈到婚姻,他淡淡一笑,只说早已结婚多年。 咖啡厅里一大片女性抱憾,纷纷猜测他的另一半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此刻,程序觉着时间开始倒回,那年那月,她也坐在电脑旁边,想着他的模样,猜想着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陪伴他一生。 五年了,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五年,她陪伴了他五年。可惜结果没有悬殊,他们彼此爱过,吵过,翻脸过。他对她好过,宠溺过,珍爱过。 这五年感觉像在做梦,梦见他,跟他好过一场。可是,这梦是不是太长了,她明明醒着,却好像还在梦里。 手上还戴着他送的手链,他亲吻眼角的神情,索爱的疯狂,像头狂猛的彪子,跟他斯文的外表截然相反。 可是电视上那个人,却那么遥远。到底是黄粱一梦。 旁边朋友突然问,“怎么了?好好的,你哭什么?” “什么?”程竹收回目光,迷惑着反问,“你说什么?” 朋友担忧的说,“你没事吧?” 她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残妆泪痕。 电视上那个光芒闪耀的男人,始终不是她程竹的,即便下定决心跟别人结婚,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女人的虚荣心告诉她,这个男人是爱她的。 回到家,程母跟父亲在商量新房家具事宜,她没有任何兴致,程母拿不定主意,要程竹拿去给李海天看看。 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李海天的住处,是个女人开的门。 程竹见过她的相片,在李海天的卧室,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前女友。 三个人各怀心思坐在一起,李海天瞠目结舌不知怎么解释,两个女人反而从容不迫。 “既然有客人,那你们先聊。”程竹把图纸放在客厅茶几上,对李海天说,“你有时间看看,我先走了。” 李海天跑过来拉住他,对前女友说,“你走吧,我真要结婚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程竹走进卧室,一股腐烂发臭的腥味扑面而来,床上被套散乱。 卧室一片狼藉,她当然知道,这里发生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战斗。 回到客厅,程竹漠然的说,“这些家具的款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要是没什么要求,我爸妈就做决定了。” 李海天坐在沙发上,尴尬的说,“这是一次意外,抱歉,以后不会了。” 程竹想了想说,“你想好了,结婚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程竹拒绝了李海天送她回家,一个人走到大马路上,无处容身。 她怎么会不介意一个将要跟她结婚的男人跟前女友上床。 只是她真的累了,她想任亚东,想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回到家,她给任亚东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哭了。 他赶到的时候,程竹已经喝掉半瓶红酒,躺在阳台上,让冬风睡散头发。 程竹抱着他,声泪俱下,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她想说,你爱我就留下我好不好。她想说,要跟我结婚的那个男人刚才在跟别人上床,她想说,你说爱我,为什么不能娶我。 抓着他的衣领却只能说,“我想你了。” 他抱着他睡在床上,吻干她的泪水,“傻姑娘,不要哭。” 程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多年以后,程竹说,那一次,如果他让我留在他身边,我一定会答应,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应该说什么呢?还不如不说,这样也好,穿上衣服,做最美的新娘子。 只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毅然决然的离开。 那五年,到最后,只落下了一个情人的名字。 程竹跟李海天的婚礼如期举行,那天她穿上婚纱,面如春桃。 “亲爱的,你真美。”李海天从程爸手中牵过她的手,在她耳边絮语。 站在婚礼台上,程竹环绕全场,没有看见任亚东。 她想,他是不会来的,她说,她不希望他来的。 半年后程竹怀孕,一年后生下了一个男孩。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李海天事业有成,对她百般疼爱。 爱情,原来真的可以分解。 两个人在一起,首先没有爱情也会因为婚姻两字爱上对方。 会在生病时爱上对方的照顾,会在失意时爱上对方的唠叨,会在无聊时爱上跟对方抢遥控器。 婚姻更多的是爱与责任,她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任亚东爱她,却不能给她承诺。 这时的她,也不会给任何人承诺。 两年后,程竹再次联系上任亚东,在他事业最低谷的时候。 这一次,他们在一起,彼此都有自己的家庭。 程竹想起她结婚前晚,任亚东醉的一塌糊涂在她住的小区楼下大叫着她的名字,而她只能咬紧牙关,哭倒在房间。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泣不成声。 她也从来没有间断过对任亚东的关注,她申请小号的微博,不放过他的一条信息。 她放任自己用自己的方式跟任亚东绑在一起。 这种地下情的关系,在任亚东事业再次升起的时候结束,程竹提出分手。 年轻时,她对他是仰望,而如今,他们早已站在一个高度,她只是见不得他不好。 而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分手了,没有了瞻仰跟爱慕。 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然而,当时的爱情已面目全非,能在记忆里想起来的东西,少之又少。 “祝你过的好,珍重。”程竹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没有眷恋。 后来,任亚东始终没有离婚,听说他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程竹。 她不知道那个程竹会留在他身边多久,也听说那个女人为了他而离了婚,一直伴在他身边。 他同样给不了承诺。 任亚东这个男人像一杯毒酒,碰上了,千丈深渊,万劫不复。 程竹也问过他,“我要结婚的那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跟她离婚。” 他说,“想过的。” 程竹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她要的不是答案。 而是,她不再相信他。 那么多年,哪怕到最后一步,她都在逼他挽留,可他没有。当年,他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就已经给了她答案。 当年,到底是谁放弃了谁。 再后来,程竹遇上了另一个的男人,一个风趣幽默,比她大十岁的男人。 那是一次公司宴请投资方的晚会,程竹端着酒杯,到处应酬。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一天,一条公司内部的小窗消息在程竹的电脑上闪烁。 “我是姜英年。” 程竹放下水杯,给他回复,“姜总,我是程竹,有什么吩咐。” “一点小事,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 接完电话,程竹无奈,还真是一件小事,小的不能再小。 又要到她的□□,有事没事就会跟程竹聊上两句,一次她无意说有点饿了,姜英年叫了很多点心打包到她公司,大义凛然的对她上司说,“厚待员工。” 之后,姜英年不管去哪出差,都会给她带上一些礼物,久而久之,熟悉了起来。 他热爱高尔夫,经常会参加一些比赛,又一次,比赛前,他跟程竹用手机聊□□,“如果我得第一名了,有什么奖励?” 程竹笑,“这么看得起自己的技术?” “那我们赌一把,要是我得第一了,我要你一个吻。” “要是你输了呢?” “随你处置。” “好啊。” 结果,姜英年不负自己的厚爱,争夺第一。 程竹目瞪口呆,正要反悔,姜英年说,“等我,我现在去执行我的奖励。” 程竹为难他,“给你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高尔夫会所到她家平时不堵车也要一个小时,窗外正在下雨,程竹偷笑,等了一会没见姜英年的回复,她也就没在意。 半个小时后,她的电话响了。 “你家楼下,快下来。” 程竹扔下电话,穿着拖鞋跑下去,他倚靠在车门,头发上揉上一层水雾。 柳树垂坠,躁动不安的煽动发梢,跟随春风的脚步,年轻的枝芽一遍又一遍的飞扬跋扈。 蒙蒙细雨,程竹一步步走过去,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笑看她。 “我一路闯红灯,生怕错过你。” 或许路人会看见这么浪漫的一幕,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对面站着一个小女人,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替她披上,眉宇之间满满的都是笑意,低下头吻上了小女人的嘴角。 程竹说,“一个女人需要爱情滋润才会柔软。” 我停下笔,问她,“如果哪天李海天也有他自己的爱情,你会原谅吗?” 她摇头,“不会,人都是这样的,在他没有发现我的事情之前,我不允许。” 我又问,“如果他哪天发现了,你会怎么办?” 程竹低下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但是女人真的少不了爱情。” 她问我,“要是你呢?” 我摇头,“我不会,如果一件事它能伤害我,我是不会去做的,况且,爱情对我不是那么重要。” 她惊讶,随后对我说,“你是个自私的人,太理智了,我做不到。” 我笑着说,“ybe.” 也许。 她说的爱情,我似懂非懂。也许,我真是个自私的女人。 她说,“不管你多么爱爱情,最后你都会选择婚姻。” 爱情仅仅只是爱情而已,可人的一生却少不了这一小碟调剂品,它能让你在枯懆的生活里死灰复燃。 姜英年对他的宠溺不亚于任亚东,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只是少了他,生活就会平淡无味些。 有了他的存在,她会费尽心思充实自己,跟上他的脚步。 只是,她跟当年的任亚东一样,不会给予承诺。 我问她,“如果一开始你就明白婚姻比爱情重要,你还会离开桌光明么?” 她笑笑说,“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想要什么,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可如果没有那些经历,谁又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既也是一种遗憾。” 她总是有一种勇气,让我佩服,敢于说出她想要的,敢于抓住她想要的。 生活中多少人在抱怨,其实不是他们过的不好,只是他们在压抑自己的欲望,得不到释放。 穷极一生,有的人是为了一场环球的旅行,有的人只奢望一次灵魂的邂逅。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份执念,权势,金钱,私欲,自由。当能力满足不了膨胀的野心时,执念成魔。 爱时,翻山越水,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不爱时,茅屋塌下搁浅了谁家旧画。 这是多少次,我们看过这些充满生命力的故事。 对离开你的人,说声,再见。 对陪伴你的人,说声,谢谢。 千山万水,是你就好。 我多么希望,爱情如你,如他般所想。 如果不是,也请你不要失望,生活还在继续,我们每天擦肩而过多少人。 这世界,不止是你一人,没着没落的。 7 我们要的刚好的残缺一 一清色蓝色的校服,在生气勃勃的青色里格外的令人向往。 年幼的我不知所措的想要融入到你追我敢的嬉笑声里,躲藏在某棵会结满金黄后果实的大叔下拼命的长大。 多年后,我还是会想起这一幕,一条条充满活力的生命,在这片绿油油的园林肆放青春,尽管也会有那个年纪的烦恼,可是那种无所畏惧神态跟充满梦想的面孔无时无刻不激励我一直往前走,一步不落的走完我整个人生,直到我老去,死去。 后来的我也走过很多地方,一些城市,小镇,部落都存留着我的脚步,也许它早已被泥土,大雪,车轮,以及另一个跟我有着同样心情的迷茫者的脚印所掩盖,但是,没有关系,不管它还在不在,在我心里,我去过,流浪过。 我不是一个容易眷恋的人。 内蒙古的大草原辽阔,一望无际,却布满恐惧,像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嘴,一个人滞留在风沙里,满脸黄土,破坏了原本精心勾勒的精致妆容。 第一次扛枪是在内蒙古丰北大草原,师傅先让我们用啤酒瓶试炼,□□跟小口径没有后作力,我兴致勃勃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上山,隐约记得有几个女孩在后面捡被打下来的喜鹊跟鹞鹰,对面山上的黄牛满不在乎的散步,丝毫没有恐惧,大概是习惯了。 我带着疑问说,“当地人怎么把牛放在猎场附近?” 有个黑黝的小伙子,龇牙一笑,“不怕,打中了要你们赔钱,比卖肉贵。” 几天后,我带着一身的黄土,裂干的嘴唇离开了那个实诚的大草原。 我们一路开车,一路欣赏,转逝既忘。 那些路上的风景,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时候身边的朋友都比较热爱自驾游,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年头去旅游坐飞机的都是傻逼,到那拍张相片放网上嘚瑟,证明你去过那里。 从北京出发,我跟韩在一辆车,途中经过很多个城市,直到大理,丽江。 洱海边上没有爱情,只有一些客栈,收费很高,倒是可以瞅见海水打在长满青苔砌砖的墙沿。 老板说,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养心。 客栈楼层不高,三楼,装潢的很有大理白族的特色,一楼庭院摆着一些吧台,每个吧台都置放着一些休闲的红色沙发,右侧边是敞开的洱海,一旁有几个游客坐在沙发上专注的看电脑,时不时举腮思考。 韩在看了眼,评价说,“北京的星巴克都是这种人,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在看电脑,装的跟孙子一样,摆出一副比国家领导人还忙的成功人士,依我看就是到这里来找艳遇的。” 老板听完,也不生气,乐和一笑,跟我们说,“这店开了七八年,这两年生意才火起来,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来找艳遇的还不少。” 晚上庭院出现一大批文艺女青年,韩在跟几个朋友奋不顾身的前去解决这群伪文艺,实者寂寞空虚的美女们。 隔天早晨,迎接完日出,我们打算去爬苍山,坐到索道上,我看向对面的洱海,忍不住问,“苍山跟洱海是不是有一段浪漫的传说?” 韩在嫌弃的倪我一眼,“你别跟那些个女的一样,动不动就无病呻吟,看哪都跟爱情扯上关系。” 我立马附和,“我就是一俗人,还是俗不可耐的那种。” 韩在手一抬,搭在我身后的护栏上,嘴角弯弯往上一提,颇有一番放荡不羁的风采,“跟哥说说,怎样个俗法,多少钱,老子掏了。” 我嫣然一笑,对上他圆鼓鼓的大眼睛,“免费。” 俊美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在告诉我,他很意外,转眼瞧见我莫名扯动的嘴角,“你别跟老子说你要结婚,单身的生活这么精彩,你别想不开啊。” 我忍住笑意的泪水,一本正经的说,“你想太多了,我只要处男。” “操,你他妈真敢要,你咋不要豪车别墅呢。” “因为我比她们还要俗。” 到达丽江,我们入住玉玺客栈,有点儿像老北京八十年代的四合院,环境优美,除了紫外线指数函数高,是个养心养性的好地方。 楼层有六层,楼梯四面敞开,不管在哪个房间都能一眼看清整个丽江古镇的房顶,大八字型的瓦瓷铺面。 四月底,这个多雨的季节,雨水顺着屋檐嗒嗒嗒的落下,游客躲在屋檐下面,安静的欣赏这一场他乡的春雨,画面仿佛在此刻暂停了。 屋檐下的地面,凹凸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雨水洼,很干净,透亮。 “真他妈漂亮,有钱了在这里买套房子养老,真不错。” 身后发出赞美声,是一起来的朋友,我笑笑点头,北方的屋顶是水泥平地,郊区也是石头山,很少见到大树丛,我是南方人,对于这些见多了,让我觉着有意境的是,这里的慢步调生活。 逛到一个叫艳遇的酒吧,门口的招待员笑脸相迎来自各个地方的游客,经过一个落单的多姿美女,吹着口哨吹捧。 中午时分,大家还在睡觉,我拿着客栈赠送的理发劵来到内部的理发店洗头发,店内只有一个小伙子,大概二十五岁左右,他手里忙活着一个客户,让我在沙发上等待一会。 我躺在洗头沙发床上,小伙子让我脱下鞋子,他鼓捣几下,问我力道怎么样。 我满意的说,“你们的服务不错啊,还有按摩功能呢。” 小伙子用手背试过水温,跟我说,“店里没有其他客户,专门为住客准备的。” 我问,“刚刚那位女士也是客户吗?很少见游客穿这么职业化。” “不是的,她是这里的经理,现在是淡季没什么客人,过段时间就忙不过来了。” 小伙子挺健谈,瘦弱黝黑,大概是长年被紫外线辐射,谈话中他说他来自大理,初中没上完就辍学步入社会,他说,这里的本地人很少有人去远方的大城市。 我说我们是从北京开车过来,他有点儿惊讶,说很少有人从那么远的地方开车过来。 我想起明天要去泸沽湖便跟他打听路线。 “开车大概要七个小时左右,不过路不好走,你们不熟悉路最好是跟一日游的团一起走。” 我说,“我听说泸沽湖是走婚的形式,没有婚姻限制,男人半夜从女方家的窗台进入,隔天天不亮就得离开,我挺好奇的,想去看看。” “以前是这样的,就像你们汉族,男尊女卑的现象不存在了,变成女性地位比男性要高。” 少数名族我了解的不是很多,奇怪的问他,“难道这里不是这样的吗?” 他笑着说,“他们是摩梭族,摩梭人是母系社会,女人不依靠男人,她们会干的活比男人还多。” “那现在还有走婚吗?要是没有的话可真遗憾,那可是男人口中的天堂。”我惋惜的说。 “有的,不过摩梭女人不会跟外来人走的,现在有点像你们的夜总会,你们那边是犯法,摩梭族是合法的,谁出的钱多就被女孩相中。” “噢,真遗憾。”我点点头。 的确遗憾,现代婚姻已转变成一种压力,也成为一种交易,获取更好的生活。我想告诉他,在我们身边男尊女卑的现象时有发生,特别是在家境相差悬殊的婚姻里,也在投入在家庭相夫教子的主妇里。 我不知道有没有跟我有一样感触的女人,如果没有婚姻,没有传宗接代的义务,没有那些统称为正常,一代复制一代走的路,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带孙子。 我们是不是会更快乐点。 可是,没办法,这种快乐跟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抗横不了,也经不起社会的舆论,更经不起生活的细细推敲。 我把这样的想法表达出来,遭到韩在的白眼,他说,“不管是在哪个年代,这样的现象都是正常的,也是避免不了的,没有这些时代就不会进步,没有野心跟欲望谁会努力挣钱,当钱成为一张白纸,不到三天你就要横死街头。” 好吧,我承认他说的都是大局观。 可我是一个女人,在我的世界里允许我保留着自己的世外桃源。 在丽江呆了三天,他们前往泸沽湖,我说我要留在丽江歇息,等他们回程。我是一个很容易被影响的人,特别是失望的时候。 半天后,韩在跟我抱怨,说是分了一个女孩在他车上,一个劲的拍照,说话嗲的起鸡皮疙瘩。 我说,那你就收了吧。韩在说,得了吧,瞅着还没你顺眼。 我哭笑不得,这是夸还是损呢。 客栈里来了一群年轻人,十几个男男女女,我隔壁的房间住了其中两位,我刚睡的迷迷糊糊,听见门外的辱骂声,是个女孩,大概是喝多了。 我房间门口是一个古老式阳台,一共有两间房,中间隔了一扇不到一米的木栏,右侧有几节敞开式梯台,左手边是他们的房间,经过时动静非常大,在门口发了会酒疯,才被一个男声拉回屋里。 睁开眼已是十点多,本来打算清晨去看看丽江的晨露,客栈两旁小溪清亮,可惜到了晌午,蒙雾散去,狭窄的小巷拥挤哄闹,转身就能撞到路人。 很多各色不一的小店,最多的是丝巾,价格不贵,从店里出来的女孩子总会捎上一两条作为纪念。 客栈对面是一个手鼓店,穿着民族风情着装的姑娘,小手灵活敲打着手鼓,沉溺在音乐之中。 丽江的美食使我避而远之,毫无食欲,熟悉的人以为美食对我没有诱惑力,就比如这一路,经过些许个古镇,一起来的姑娘们,行李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只有我,两手空空。 其实并不然,我贪吃的是好吃的食物,色,香,味具全。第一次吃海蟹时,我吃了二十几只。 至于,街边饰品,路走多了,看什么都一样,也并不实用,贪的只是一时的视觉。 客栈的房间门口是阳台,大概这是丽江的客栈跟城市酒店的分别,就连海景房,阳台都是在房间里。 阳台上摆放着藤椅藤桌,米色的,每间房间皆如此。 受不了房间里滞留饭菜的味道,我让服务员把饭菜放在藤桌上。 阳光正好,懒懒的洒在身上,吃到一半,隔壁房间的门开了,看样子是刚起床。 感受到他目光频频往这边瞧,我索性放下筷子,看向他。 他抓抓头,面色尴尬,“昨晚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真是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 我没有表情的回应他,“我睡的不好,但你不用为你们吵到凌晨三点而向我道歉,这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如果你觉得影响了别人休息而过意不去,你可以更换房间,那样我会感谢你。” 眼睛睁大,嘴巴也没有闭上,这是吓到的表现,我没有兴趣问什么令他惊吓。 只是,眼睛睁的再大,也没有韩在的眼睛大的好看。 吃完饭,隔壁的情侣又开始了不和谐模式,我放弃午觉,去理发店做个发型。 “来了?”还是昨天的小伙,热情的跟我打招呼。 “是呀,我想编个麻花辫,可以吗?” “当然可以,想要什么样式的?” “看着编吧,我也是一时兴起,你看看我脸型适合哪种。” 他拿出一本图册向我介绍,并且建议我头发两侧一起编,额头上不要留头发。 “你的脸型编这种很好看,头发又长。” 我笑着答应,“随性点,不要太紧,那样头皮会很难受。” “没问题,对了,你不是要去泸沽湖吗?” 我摆摆手,“朋友去了,我嫌累。对了,你们这里经常有客户喝多吗?” “美女,这里是丽江,遍地是酒吧,你没去酒吧玩玩那可真不算来过丽江。” 我耸耸肩,无所谓,人都在丽江的土地上,没去过哪,没玩过什么,又有什么。 “前段时间有两个女孩,文文静静,说话轻声细语,离开前一晚上她们喝多了,把房间里的电视,什么都咂了。” 我咂舌,“这么疯狂啊。” 他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我去打扫房间的时候真吓了一跳,被单撕的一条条扔在地上,两个小姑娘一个劲的道歉,说所有损失她们赔偿。” 他又补了一句,“看着真文静,没想到这么彪悍。” 可能是压力太大,没有找到出口发泄,不过,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浪费钱。 “好了,还满意吗?”他把椅子转到镜子前。 两侧辫子编的蓬松,后脑勺集合成一根,显的五官更加立体,带有民族特色的风格。 “您的气质跟丽江很配,很有古典美。” 被人夸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我欣然接受。 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房间,上梯台时发现房间门口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男人,隔壁藤椅上坐着一个女人,面色晦暗。 我拿出钥匙,从男人身边走过,开门,进房间,关门。 韩在来电话说明天他们返程回丽江,在电话里他气愤的表达了他对泸沽湖阿妹的失望,严厉谴责没有传说中的风情万种。 我很正经的请教他,什么是风情万种。 他答,长裙,长发,长腿。 黄昏的丽江慵懒的像只等待喂养的猫咪,眯着醉眼贪婪流逝的时光。 过去多少年,多少天,多少个黄昏,被劳碌,疲劳耽搁,身边太多的风景被错过,不曾察觉。 这里被时光和大地滋养,它将这些被大多数忽略的风景留下,将古老文化建筑留下,让人们停住脚步去享受。 来这里的人,包括我,脱下束缚的外套,穿上舒适的纯麻,一举一动都想脱胎换骨。仦說Ф忟網 餐厅中间是一座流水的转轮,左侧供人休闲娱乐,一些四十多岁的男人在那喝茶打牌,右侧供人用餐。 我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看见窗台外经过的一个个身影,仿佛窗里被暂停了,窗外正在快进。 身边的身影挡住了黑暗来临前的一席阳光,我抬头见餐桌前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已经见过。 见他涨红了脸想要开口说话,却又闭紧嘴唇,我单刀直入,“你是要跟我道歉吗。” 这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 两人对眼一看,莫名其妙的问我,“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我蹙起眉头,一字一句的说,“你没有经过我同意就使用我花了钱买的服务,这里的房价是600元人民币一天,包括阳台上的藤椅藤桌,怎么,难道你们不是么?” “是啊,是600。”那人木头木脑的回了一句。 怎么如今同龄的年轻人这么不懂重点吗? 我再次提醒他,“所以你应该向我道歉,你花钱享受的只是你房间门口的藤椅。” 那人又涨红了脸,慌乱中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拉着另一位像是见了鬼的年轻男人仓促离开。 韩在他们是半夜赶路,到的时候是深夜,早晨起床的时候,看见侧对面房门口坐着的女孩,我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吃过早餐,韩在拿出摄影机,向我证实泸沽湖阿妹惨不忍睹的花容。 我看了之后说,“长裙,长发,长腿是你要的风情万种。” 韩在不同意我的审美观,激动地说,“皮肤,你看皮肤!” 眼球向上一甩,我憋憋嘴说,“这里是高原地区,海拔2000多米,你要荔枝剥了壳的晶莹透亮这里没有。” 他还是不认同,在韩在的三观里,不管是什么理由,女人的皮肤一定要白皙。 我也不再理他的固执。 决定下午返程去广西坝美,韩在来帮我提行李的时候刚好碰见隔壁的年轻男人回房间,他快步经过阳台,生怕多呆一秒,还奇怪的看了眼提着行李的韩在。 韩在不着头脑,“怎么,你吓到他了?” 我摇头,说,“没有,可能是见到鬼了。” 韩在抽抽嘴角,“甭给我装,我还不知道你。” 8 我们要的刚好是残缺二 车内再次传来一声惊呼声,我的免疫系统自动屏蔽,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土生土长的北京姑娘小芯进了乡村感到前所未见的新奇,我不晓得为什么她能保持跟上车前一样的精力,反正我的屁股已然麻木,山道的转弯太多,抖得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乔梳,从后备箱拿瓶水给我。”韩在从后视镜里吩咐我。 “给,给。”我拿了两瓶,顺手给小芯姑娘一瓶。 “帮我打开。”韩在开着车侧头说,我打开递给他,“还要多久到?” “大概一个小时,你可以睡会。”接过水咕噜咕噜喝掉大半。 “乔梳,你看到这样的景色不惊讶吗?山青水秀,空气也好好。”小芯姑娘侧过身子。 我笑笑说,“我家在南方,这样的景色见怪不怪了。” “是的呢,农村虽然比较贫困,但是环境真的不错,要是在这里生活皮肤都不用保养了。”小芯姑娘笑咪咪的说。 我摇下车窗,看像远处的农田,这些都是农户人家天不亮起,天黑歇的劳作成果,他们只有时间去考虑下一顿的温饱问题。 “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们自然比不了,不过农村的姑娘没那么多心眼,挺实诚的。”说完我又望向窗外。 北京外来人口占比例远远超出本地户口,见的太多,只能靠几亩田地生活的家庭,哪个不是手糙脸干。 我们在广南县的世纪桃源酒店住下,离坝美还有五十公里,天空淅淅沥沥的落雨。 登记的时候一对情侣也在打听坝美的路线,我凑过去打招呼,“在路上就看见你们的车了,没想到跟我们真的是去同一个地方。” 大概三十岁的大姐笑着说,“你们也是去坝美啊。” “是啊。”我点头,高速上的车很少,几次看见他们的车从我们车边驶过。 这时,我们其他的伙伴热热闹闹的小跑进酒店。 “你们人挺多的,十来个吧。”她说。 “嗯,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大家可以一起结个伴。”我说,在旅游的路上碰到同样目的地的同行人,会分外的感到亲切。 “好啊,我们明天早上就走,要是能赶上一块最好了。”她拿到房卡冲我挥挥手,“我先上去了。” 韩在停好车走过来,“谁啊?” “不认识。”我说,“他们也是去坝美。” 晚饭后有人提议打牌,我没什么兴趣被安排在一边观战。 中途韩在被小芯叫了出去,我替他打了两把,输个精光,强子笑着说,“乔梳,你是来替韩在送钱的吧。” 我漫不经心打出一对,手上还剩两张牌,强子看了看桌上的牌,问我,“你吖不会是王炸吧?” 我珉嘴笑,恬不知耻的挑唆他,“你到底要不要,有炸就炸,桌上有三炸了,不怕再翻一倍。” “我就不信邪了,四个三。”强子拽根烟叼着。 “你还是信了吧,王炸,出钱出钱。”我笑咪咪的伸手。 “我靠,一把赢回去了,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啊。” “少来,钱少了,你刚才是地主。” 十分钟后,韩在进来了,我说,“来,给你打。” “输了赢了?”韩在接过牌坐下。 我从桌面上,抽出几张红钞票放进口袋,“这是我赢的,不关你的事。” 强子乐了,“这丫头算得真清。” 韩在见怪不怪,“一向如此,一说打牌要打钱,她铁定说她不会打。” 散局后,我回到房间,刚洗完澡,门铃响了,跟小芯同屋的女孩说小芯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 一行人在酒店外逛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强子着急的说,“别是出什么事儿。” 这里人生地不熟,荒郊野外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我问韩在,“打牌的时候小芯姑娘叫你出去说什么了?” 韩在皱着眉,脸色铁青,“这个大个姑娘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大家伙都是世故圆滑的人,小芯姑娘对韩在的爱慕,谁都看的出来,一时间没人说话。 酒店的一个服务员跑出来,说,“那个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姑娘?” 大家伙往那一看,不正是小芯姑娘,湿漉漉的站在大堂,强子性子急,跑过去气吁吁的问她,“你上哪去了,这不是你家大院,出事了谁负责!” “我就在外面走走,我不知道你们会找我。”小芯姑娘毕竟是个姑娘,被强子一吼,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算了,强子。”韩在拉过强子,脸色沉重,对小芯姑娘说,“大伙也是担心你,你跟我们一起来的,要是出啥事了,我们都有责任。你先回房间收拾收拾吧,别感冒了。” 隔天早上,那对情侣的车不见踪影,大概是已经出发了。 雨停了,停车场土地上铺满了一个个水洼,大家伙陆陆续续到达。 小芯姑娘一个人站在外面,没有上车。韩在摇下车窗,还没说话,一辆车子停在旁边,伸出一个脑袋说,“韩在,还让她坐你车,我车后座全是衣服,没法坐人。” 经过昨晚的事儿,车上的气氛很沉默,我睁着眼睛撑了一会,就昏昏欲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他们两个人正在聊天,见我醒来,小芯姑娘热情的说,“醒啦?要喝水不?” “好的,谢谢。”我摸不着头脑。 “你昨晚做贼去了吧?上车就睡。”韩在双手开车,回头看我一眼。 我睡眼惺忪,问他,“快到了吧?” “前面就是。” 坝美,这个村子不通公路不通电,进出村落要摸着岩壁或淌水。由于地处偏僻,与世隔绝,村里的人们基本上还沿用着300多年前的耕作方式,种田用的是木犁木耙,浇田灌溉用的是古老的木制水车,自种棉花自纺布,碾米磨面用水磨或石磨。没有电,壮乡人就用沼气来点灯,用木柴烧火做饭。 一个世外桃源的寨子。 买过票,要坐十分钟马车到渡船口,群山环绕,乡人撑着独木舟,载我们通过一个几公里长的幽暗大洞,洞里来来往往的独木舟,撑船人握着手电筒照明。 我问划船的师傅,“这里是天然的吗?” 淳朴的壮族师傅替我解答,“是的,这也是坝美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 黑暗中,我隐隐带些兴奋,“太漂亮了,没想到还有保留原始风貌的地方。” 对面划来一条独木舟,大概是返程,船上只有一位撑船人,快速轻盈的在水面上飞驰。 “太有技术了,像漂移。”我赞誉。 撑船的大爷骄傲的说,“小姑娘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船夫。” 通过深邃而神秘的喀斯特水溶洞,依稀看见一个与世隔绝,修身养性的仙境。 闻声而来的旅客零零落落也有几十人,洞口寨村人在卖一些小玩意,打眼望去是一些竹制的发簪。 没有一处有现代的痕迹,河谷,流水,翠竹,农田,远处凸嵩的山峰。 风景如一副油墨画,泥路边的小树开满玫红色的花儿,风一吹,有些飘落出来,转了几个圈,稳稳地落在地上。ωww.xSZWω㈧.NēΤ 进到村子,几个妇人背箩背着五花米饭在叫卖,红,黄,橙,黑,蓝五种鲜艳的色彩,糯米纯粹的香味飘溢在空气中。 小芯姑娘凑过去,好心的问,“你们吃吗?看起来很不错。” 我还没说话,韩在接过妇人用粽叶包裹好的五花米饭,指着我说,“少买一个,她不吃。” “啊?挺好吃的,乔梳你试试。”小芯姑娘热情的递给我。 我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吃,早上吃多了还撑着。” “很好吃啊。”小芯姑娘尝了一口,“你不吃糯米啊?” 背着背篓用妇人急切,慈祥的目光望着我,“吃吧,好吃。” 她说的是当地的方言,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猜。 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落后了外面多少年的时代变化,她们可能没有其他的机会拥有赚钱的机会。 “好吧,给我来一个。”我说。 妇人笑了,两眼弯弯,我想起小时候我家隔壁的那位老奶奶,非常疼爱我,每次去她家吃她做的米酒汤圆,她都会这么慈祥的看着我。 “吃吧,好吃。”妇人用方言说了一句话。 我猜大概是这个意思,因为那位老奶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走远一点,我为难的看着韩在,“你还饿不饿?” 他无奈说,“拿来吧。”我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娃哈哈给他。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真的不吃糯米。”小芯姑娘见我们没跟上队伍,返回来。 从上午开始她就格外懂事,可能是觉得昨晚给大家造成麻烦了。 “没事,你崩搭理她,嘴太刁,她不是不吃糯米,是不吃不熟悉的东西。”韩在说。 “还有这样的啊?”小芯姑娘觉得很奇怪。 这个不太好的习惯,我从小时候一直保留到现在,我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关系较好的朋友几乎都知道我有这毛病,特别是一起出门的次数多了,韩在有一次恼火了,说,你他妈矫不矫情,下次要出来你自己带够吃的。 在村内逛的差不多了,又来到一个渡船口,一排木伐,木伐上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其他船上也都是这个年纪的小伙子。 小伙子会说普通话,让我们三个人一条木伐,穿上黄色的救生衣,我们陆续上船。 我们穿过一天天小溪,溪水是碧绿的,岸上绿树成荫,有的枝牙横穿在头顶,慢悠悠的穿过一层层枝叶婆娑的树影,它倒映在溪水水面。 我想如果苏轼在世,他会不会在这里赋诗一首,写上这里的溪水,写上这里的安逸。 一定会的,这里实在太美,美的让人不敢用力,生怕打扰到它的沉睡。 “抽烟吗?”韩在烟瘾犯了,礼貌性的递根烟给小伙子。 小伙子摇摇头,用力的划桨,“我们这里的男人都不抽烟。” “为什么啊?”我好奇的问。 小伙子不好意思的说,“抽烟娶不到老婆,这里的女孩子都不喜欢男人抽烟。” 我说,“是不是男女比例不协调啊,我们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没见到几个女孩,倒是看见年纪不大的女孩手里抱着几个月的娃。” 小伙子说,“是的,男人比女人多,女孩子比较抢手,所以结婚的早。” 韩在是个北京爷们,有着大男子主义,不在意的说,“抽根烟就不嫁你了,你们可以娶外面的啊。” 小伙子又摇头,“村里很少有娶外面的媳妇,第一是老一辈子相传下来的,第二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太多,外来人受不住。” 我倒是能理解,少数民族的传统观念比较强,何况是与世隔绝,只有一条船,一条河能通往外面的村子。 我笑嘻嘻的对韩在说,“你看你够幸福了吧,你要是生在这你就孤独终老了。” 韩在不要脸的说,“爷不管在哪都有一大群美女倒贴。” 小伙子笑笑,眼里冒光,“不过我们又不傻,等结婚生了孩子再抽。” 我们一路欢笑,大概一个小时,游过一个个奇岩怪石的洞,接着坐马车去到另一个码头,两旁的山峰仿佛在向我们招手,给予大自然的力量。 可是,我们还是要把这些自然的力量带回到杂陈的沉浮里去,慢慢的这些味道终会淡去。 厦门一个放心大胆拦出租车的城市,崭新的水泥路旁边就是沙滩跟大海,时而的台风也算一种小脾气。 日照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恋爱的地方,它在满山绿树丛中,它又在日出之后的蔚蓝海水中。 青岛的空气是咸的,啤酒是鲜的,骑着自行车沿着五四广场游荡,海风吹拂着头发,脸颊,一张张轻松的笑脸张大双臂似乎可以拥抱云彩。 我是不是一个容易眷恋的人,我从这些城市路过,它的一草一木对于我是冷漠的。 我从上海路过,独自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手里提着高跟鞋,大雨倾盆,我已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走到一个公交车站,来了一群人,又有了一群人,唯独我坐在角落里,无声无息,雨声车声。 那是我迈入社会的第二年,梦想幻想一一被现实击败,我想远在南方的亲人,我想学校的单纯,我太怀念那个不会哭的自己。 哭吧,哭啊,没关系。这个城市太大,它放纵我的放任。 不到五十米开外,坐着一个男孩,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身着打扮着实朴实,眼神担忧的时不时往这边瞟,被我抓到,他尴尬的移开视线,不一会又瞟过来。 赤脚在冰冷的雨水里来来回回晃动,我走过去问他,“有烟吗?” 他转过头,确认我是不是在跟他说话,“没,没有,我不抽烟。” 我把高跟鞋放在一旁,对他笑笑,“能不能去帮我买一包烟,喔,还有一个打火机。” 他犹豫了一下,说,“抽什么牌子的?” “随便,都可以。” 几分钟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身上已全湿,双手紧紧的把烟护在怀里。 我接过来点上一根,深吸两口,呛的眼泪直流,“你抽吗?” “不,不抽。” 半响后,他还站在原地,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跟了我几条街,怕我想不开?” “不,不是的。”他尴尬的抬头,看了会,还是没忍住,“你没事吧?” “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吗?你见过一个没事的女孩会在大雨中脱下鞋子散步吗?” 他被我噎住了,担忧的望着我,目光透彻,清净祥和。 我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一个看起来像是没有成年的男孩,在这个大雨里跟了我两条街,一个陌生人。 我说,“你的善良是老师教的吗?你老师没有告诉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吗?”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你看起来很不好。”很久之后他说。 “是的,我很不好,我想我的父母了。” “那就回去看看他们。” “你成年了吗?” “已经成年了,出门打工,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上学。” “喔,你看起来很白净。” 他腼腆的笑了笑,我们坐在大雨中大谈天南地北,小谈烟雨江南。 聊着这片春季的大雨。 分开时,我辞别离开,他默默的陪伴在马路对面的另一条街,一直随影追行。 到了小区门口,我回头看了看,他仍然站在对面,小小的身子,倔强的神情,雨下的太大,苍白的肤色已看不清五官,狂风吹过弱小的身躯。 雨下的太大,我没有精力再回头告诉他,我已经没事了。 谢谢你,小孩,让我散失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勇气。 苍白的小孩, 那年的春季雨夜晚,我欠你一声,谢谢。 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孩,你现在好吗? 或许,你已经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或许,在那以后,你也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已认不出你是谁。 你还记得吗? 那个没有礼貌的女孩,欠你一包烟钱。 而我多次想起你,想起你把香烟护在怀里的小心翼翼与窘迫,想起你装作不经意的担忧目光。 可是,原谅我,雨太大,夜太黑,我记不清你的样子。 苍白的皮肤,弱小的身躯,干干净净的男孩,你身边一定有了一个让你小心翼翼把她护在怀里的女孩。 祝福你,也祝愿你。 可是,他会看到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身边有一个苍白干净的男人,他跟你说起过,在上海,一个春季的雨天,他遇上一个奇怪的女孩,一个提着高跟鞋在大雨中落魄的女孩。 请你告诉他,我还记得,并且谢谢他。 再见,苍白干净的男孩。 北京给我第一印象是矮楼,朋友在高铁站接到我,一路开车没有见到特别耸立的高楼大厦,朋友说,市中心的楼房市政府不允许建的太高。 我奇怪的问,“是怕挡住信号吗。” 朋友笑着点头,“危险信号。” 这个城市真的太大,导致我刚到北京的那一年,频繁的迷路,好几次被朋友在不知名的街道领回家。 跟别的城市不同的是,在北京,我的朋友几乎都是当地人,他们享受着首都带给他们的福利,也享用着不用上班就能衣食无忧的生活。 大部分北京人,以租房给外来人谋生,政府也会给予养老金,医疗保险之内的政策。 小部分北京人,一夜暴富,上几辈留下来的四合院,如今被一层层修建成奢侈豪华的高楼大厦。 而在这传说遍地是黄金的城市,我犹如大多数人外地人一样,寸步难行。 我也跟大多数人一样,灰头土脑的闯入这个黄金城市,经过时间的打磨,不再被一些海口所吃惊。 比如说,朋友开着一辆现代,前面是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如果你问,这车多少钱。 百分之九十的北京人会告诉你,没多少钱,才六十万。 而说这话的他们,大多数口袋里只有几万块钱的存款。 韩在说,这些年,在北京发财致富的大多都是外地的生意人,空气污染,马路上车道拥堵,市中心的房价更是一寸地一寸金,把老北京人赶去了五环以外生存,是这些外来生意人打造了一个黄金地带,混的好的理解为时代进步,混的不好的不是没有怨言。 七月份,莲花绽放,小巷里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小贩在卖莲蓬,在南方这可以算是一种水果零食,几乎每个人小时候都有食吃,淘气的我还因为偷人家的莲蓬而掉进池塘里。 想起家乡,嘴馋买了一打,老板送了一朵莲花,美滋滋的把它放在办公室里,同事惊诧,在我的怂恿下,好奇的吃了两个,连忙摇头吐出来,我抬头一看,没笑晕过去,居然连绿色的外皮一起食用了。 小学只有在课本里才能看到的□□,我也曾去过两次,也奇怪了,没来北京之前,我很向往□□的威严,长城的蜿蜒,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 来了之后的两年里我没有踏足,一是因为犯懒,二是因为住的太远,直到朋友来北京旅游,我请假陪伴才去见识。 这么多年,我踏遍了中国几乎每个角落,而我记忆中,那些泥坑洼水路,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韩在说,那是因为那些城市里,没有一个有你放不下的人。 也许,我们眷恋一个城市,只因为那里有一个人,让你放不下。 可,我不是一个容易眷恋的人。 闲暇里,我仍然会想起老家后山的橘子园,绿悠悠的青涩芬芳,新枝嫩叶与白日头的阳光下有一群生气勃勃,充满梦想跟希望的脸庞。 他们身着清一色蓝色的校服,在那里散发迷人的青春。 有一个稚嫩的女孩,躲藏在大树下,抱着希翼与蠢蠢欲动。 我也跟乔易然在秋天果实累累之际去偷过橘子,他站在树上神色慌張的往下扔,而我心惊胆战的边捡边偷吃。 他笨的要死,摘得橘子一个比一个酸,可我还是当宝贝一样捧在怀里,生怕落下一个。 很多年之后,也是吃橘子的季节,我说,沒有老家后山的橘子好吃。 乔易然說,你庆幸吧,去年我帶着你嫂子特意去了一趟,那片园林還在,味道不在了。 我笑了,原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念那年的青春味道。 我想我是不会去了,留着吧,留在记忆里,让它在记忆里酸甜。 我们一路同行,一边欣赏,一边遗忘。 只因为有些事,值得欣赏,然而,也只能在记忆里继续生长。 我有一幅拼图,一座古桥,桥下是流水,桥头有一间木草屋,我已忘记它的来历,可能是从哪个不一样的古镇捎上的。 它在我身边有了些年头,不管我去哪旅行,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带上它。 只因它,缺少了一扇窗。 我不知道它被我丢在了哪里,我也不曾刻意去寻找过。 因为我知道,它的价值在于少了一扇窗。 有些东西,之所以珍貴,只因为它少了一扇窗,而那扇窗还是被我们亲手弄丟的。 朋友也曾说,真可惜,少了一块。 我沉默的看着它,如果没有遗憾,谁还会珍惜。 很多事情,不是它本身有多么重要,而是缺少了那一块,显得残缺。 而,我们要的刚刚好是残缺。 我不是一个容易眷恋的人。 再见,北京。 再见,韩在。 让那些同行的路留落在同行的风景里,不妄此生相识,便足以。 我多希望,爱情,如你,如他所想。 我也多么希望遇见一个他,一个值得我奋不顾身的他。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迷路小孩,惶恐不安。 怕我们这一世无缘相见,无缘相恋。 可是,那个他,你在哪? 是否跟我一样,孑身一人。 不管他人怎样去呵斥爱情所带来的伤害,他们并不晓得: 心里空白的人更寂寞,无人恨,无人牵挂,无人想起,更不曾想起何人。 然,在这沉浮的世道中,我们渐渐心如止水,不再期望,回归平淡。 那么,你不出现也好,省的我落泪。 而,我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已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消遣法子。 那么,你不出现也好,省的我迁就。 9 你只是爱过那些人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坚强,不甘服输的女孩。在贫困的瓶颈里能够苦中作息,顽强不息。 跟乔易然分手后,她至少也还是个善良的女人。 他们为何分手,她说的不是很清楚,乔易然自然不会跟我说。 很多年后,遇见她时,我想起那年乔易然喝的酩酊大醉,接到我电话误以为是潘唯,铁骨铮铮的男人隐忍着哽咽声,嘶哑的说: 唯唯,你走吧,从今天起,我乔易然不再爱你。 再看看面前这个人,我再三打量才勉强能找出当初的影子,如果不是她眼睛里的惊讶,我们可能会就此错过。 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小巧下巴,欧式的双眼皮,凑合起来有点混血的味道。 我看的时间有点久,她尴尬的转了转眼球,“是不是变了很多,你倒是没变多少。” 我收回目光,笑了笑,“嗯,变漂亮了。” 我想,如果乔易然看到如今的她,会作何感想,不过他还是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再也不曾提起过潘唯。 “整容的。”她低声在我耳边说。 “嗯,疼吗?”我看出来了,也没打算说出来,没想到她自己说了。 一个人再怎么变,五官也不可能变的这么陌生。 “第一次做的时候感觉很疼,局部麻醉,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在自己脸上动刀子,很害怕,后来次数多了就麻木了,也不疼了。” “你这又是何苦。” “我也不知道,控制不住自己,这些年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我看着她低着头,眼眸凄凉,想问,你过的不好吗? 可是我没有问,她身上一身衣服下来就顶我几个月的工资。 好与不好,谁又说的明白。 分别时,我没告诉她,乔易然快结婚了,我们谁也没提起乔易然。 好几次,我看的出来她想问,话到嘴边见我清冷的模样又咽了下去。 再次来到上海这个城市,华灯初上,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我试图踩踏,徒劳无功后只好罢手。 两个月的公干,我并没有联系任何一个以前的同事,事实上,离开这座城市以后,我也没有跟他们有过多的交往。 人走茶凉,千古不变。 距离半个月后,我接到潘唯的电话,她说她刚结婚。 我问,“刚结婚是什么意思。” 她说,“刚领结婚证。” 我沉默片刻,说,“恭喜。” 洁白床单,崭新的红色本子,两个人头贴头,笑的很衬景,里面的人穿着白色恤,女人穿着蓝色上衣。 照片上的男人朴实腼腆。 “我这只有茶和咖啡,你喝什么?”我打开两瓶水倒进烧水壶里。 “咖啡,你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半个月,你老公没跟你一起来上海?”我用勺子搅拌均匀后递给她。 “没有,他过几天过来。”她摇头。 期间我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乔易然的结婚日期订好了,让我在上海挑个礼物带回去。家里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想买一个称心的。 我心想,看来母亲很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也是,乔易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妈想抱孙子的心终于有着落了。 潘唯说时间还早,带我去酒吧坐坐。我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红酒,“你想喝酒的话我这有,不用出去。” 酒店里有红酒杯,洗干净后我给她倒上一杯,她二话没说直接干了,喝的太急,有些洒在灰蓝色的领口上。 我不动声色地把空杯添满,浑浊的红色液体在朦胧的黑夜里发酵,属于她的故事也在时而苦笑,时而漠然中断断续续从她口中得知。 来到上海,想闯出一片天地的她如愿进了项的公司,这是一家前五百强企业,里面坐着都是一个个高学历,高智商的白领。 她说,你相信吗?我当初只是单纯的想打拼一潘。 我是相信的,曾经糯糯的她,身上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我猜想,当年的她,只想出人头地,不想被穷困所囚禁。 她也淡淡一笑,嘴角上扬,讽刺的说,“我没想为自己开脱,我那时也明白要为此付出什么,只是我以为自己可以驾驭。” 她空凭着一股执念,在这个举目无亲,陌生的城市奋斗,显然是遭到排挤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这个城市熟悉,苦练后才站定脚步。他们接受现实与生活的磨打,接受嘲笑跟讽刺的洗礼,在这样的一场风雨中走出来的人,不是潘唯这样的不所世事的丫头能超越的。 再苦也要咬牙走下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果她灰头土脸的再回去,得有多少人看笑话。 项这个男人,年纪比她大,不论是阅历还是手段她都无法抗衡。 她的不染世俗,坚持原则,在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他纵容着,同时也不插手,冷眼旁观。他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或者,在他看来,要不要她也是无所谓的。 年轻漂亮的女孩,兴许在打拼的路上会些许容易些,可是,在这个审美观疲倦的城市,又显得过于单调。 同事之间没有过多的交往,大家都是事不关己,唯恐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每天日复一日的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业绩,没有时间再把怜悯的心放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下,她屈服了项的欲擒故纵,那个男人只是用深邃的眼眸理所当然的接受。 因此,一些东西来的不费吹灰之力,别人望尘莫及,她却触手可及。 时间久了,她沦落在金钱的欲望深渊里,挺直腰杆走进任何一家消费高昂的商场,大包小包拎回家,不再为最新款标牌上的价格惊慌失措,她伪装成上层社会,混进一些穿着lv,戴着卡地亚的上流圈子。 她说,她已经记不清她有没有挣扎过,反抗过。 金钱跟爱情到底是挂钩的,她爱上了,或许是逍遥快活的生活方式,也可能是那个举止优雅,谈吐阔气的男人。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离开不开了。 直到有一天,项的老婆从国外回来,这一切悄然改变。 项从来没有隐瞒她什么,很早的时候,早到她还没成金钱的寄生虫时,她就知道。 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对,女孩,年龄跟她差不多,甚至小她一两岁,五官没有经过哪位经验丰富的医生的矫正,皮肤能掐的出水,说话不用世故圆滑,承前顾后,她说什么,仿佛就是什么。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项的老婆会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孩。 长长的头发盘在后脑勺,发尾微卷,笑起来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她拿着文件跟以往一样打算暗度陈仓溜进项的办公室,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沉稳办公的口吻。 她嫣然推门,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里面的一幕让她硬生生的僵住了。 一个穿着白色恤,牛仔裤的女孩坐在项的位置看书,而项站在饮水机旁,手里拿着一瓶不知名的饮料叠进水杯里,试图加热。 项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她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从杯子里拿出饮料,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放在女孩身旁的桌上时,女孩很不满意的蹙眉,嘟囔说,“都说不要热的了。” 项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也不理她了。抬头看潘唯,“什么事?” 这是潘唯进门到现在,他第一次正要看她,跟看一个普通的员工一样,疏离,有距离。 潘唯一时间接不上话,直愣愣的望着他。 女孩发现没人说话,迷惑的抬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隔了两米的距离,潘唯都能看得见她的睫毛像是一把蒲扇,扑朔迷离。 “把文件放那,你出去吧。”项冷清的开口,显然不满她的迟钝。 关上门离开时,她站在门口平息,听见里面电话响了,应该是那个女孩的,电话铃声很卡通,不知道电话里面说了什么。 女孩笑嘻嘻的说,“我在他公司看他吓人,把人家女孩吓得都说不出话了,长能耐了。” 项爆粗口,声音也大了,“他妈的,我就对付你不行,还有谁对付不了。” 女孩没心没肺,笑的更大声。 这个女孩是谁,是他什么人?潘唯虽然惊诧,但是压根没有想过那个女孩会是他的老婆。 同事见她从项的办公室出来,大伙朝她聚拢过来,“见到了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潘唯莫名其妙。 “呀,就是项总的老婆,他们说是一个小女孩,你看到了吗?”一个同事遗憾的摇头,“可惜她进去的时候,我没看见。” “你说什么?那个女孩是项总的老婆?”潘唯感觉有人把她的天灵盖打开,往里面泼了一盆冰冷的凉水。 她耳朵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看得见同事的嘴巴一张一合。 后来的日子,潘唯再也打不通项的电话,她没有勇气去办公室找他,她害怕失去。 半夜里,她总是斟酌再三,憋住呼吸拨通那个电话,直到听到机械的女声,她才明白,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接她电话了。 那个女孩不经常去公司,有时候会在下班的时候遇上她,她也丝毫没有察觉潘唯幽怨的目光。 只要那个女孩到公司,同事的话题都是项如何如何的温柔体贴。 她也曾亲眼见过,在公司楼下,项抱着那个女孩亲吻,狂野的想把她蹂进身体里,身上的气势是生人勿进,他闭着眼睛,女孩睁着大眼。 潘唯,一会冷笑,一会自嘲。那个男人从未亲过她的唇,做事的时候都是睁着眼睛,像是一种需求,没有任何欲望。 这个项,是陌生的,是她从未看见的。 在她的印象里,项是一条平行线,冷清的面对所有人,再大的事情他也只需要斟酌一会作出最理智的决定。 那个她连名字都不曾知道的女孩,一个笑容,一句话,就能让那条平行线为她波动。 她的爱情在悄无声息中开始,又在悄无声息中结束。 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可能在项看来,或许他们从未开始过。 她突然想起,在那个女孩出现在办公室前,项至少有两个月不曾去她那过夜了。 原来一切,不是没有迹象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清冷的男人,心里也会爱着一个人,她一直以为他的婚姻是场应酬,也是,她怎么那么傻,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又能勉强他。 辞职前,她去了一次项的办公室,他一样清冷的看着她,这时候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是不是只是她的一个梦。 手里拿着项给她的卡,她才确定,这不是梦,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这场戏唱的有些蹩脚,从头到尾,那个人好像就在那里,好像一直没有出现过。 她把一张被她刷爆的卡还给项,她想说些什么,想问些什么,还来不及开口,项不冷不热的看了眼,仿佛就在说,我在等你辞职。 她咬着嘴唇,看他把卡扔进垃圾桶,离开前,她到底忍不住,问,“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还要找我?” 她站在原地倔强的想要一个答案,很久之后,可能只有几分钟,可她觉得站了好久,好像过了冬,雪即将融化。 在她快要放弃,以为项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我在等她长大。” 一句话,她似懂非懂。他没再开口,潘唯带着这个似懂非懂的答案离开了公司。一个人琢磨了很久,那句话的意思,是他在等她长大?既然,是等,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那时,她总觉得这是句虚伪的话。 几年后,她听人说起,说项家里有个童养媳,潘唯脑海里想起那个梨涡女孩,他面不改色的继续打听,那人笑笑,说,项比那个女孩大十岁,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他非常宠那个女孩,等她从国外回来就娶她。 她不死心,“听人说项也有过女朋友。”潘唯心想,她不就是个例子。 那人看了她一眼,“嗨,那哪能算女朋友,再说了,一份执念而已,他也没想到会娶着,你看看他如今,除了他老婆没正眼瞧过谁。” 她才明白,背叛爱情的那个人,从来不是项。 她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原来,她离开他时,他还未结婚。 原来,他一直声称自己是已婚人士,只是心里早已有个宝贝。 时过境迁,造化弄人。 可她在后来的几年里仍然在金钱的欲望里挣扎,她没再遇到过一个像项那般的男人。 后来的几年,她也跟了几个男人,几个有钱的男人。 也有再爱过一个人。 是个模特,不过,他有女朋友,她有情人。 他们在此次空虚的时候拥抱相吻,在不需要彼此的时候消失。 谁也不会打扰谁的生活。 至于潘唯的新婚丈夫,是潘唯的高中暗恋对象,他们像是在一起了好几年,可在潘唯看来,他们不过才刚刚开始。 那好几年,他都不是她的唯一,也从来没走过心。 只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幸好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听完,我多次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无声的陪她干完一杯酒。 她说,“乔梳,你跟那个人很像,对人都是清清冷冷的。” 她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相片给我看,确实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的男人,如果他也爱她的话。 她醉醺醺的倒在沙发上,哭了,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哭。 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嫁人了,可是不嫁人我又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我不相信自己还会再遇上爱情,既然如此,跟谁过不是过,反正最后也要找个人。” “可是,你知道吗?我又觉得爱情还是存在的,你看我爱的这几个男人,他们都有爱情,都有自己爱的女人,只是都不是我。” “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你哥,在我离开后爱上了别的女人,项在我出现之前就有了自己一生守护的人,那个模特男,他也有自己爱的女人,你说,这是为什么!我他妈怎么就这样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爱情了,他们都有自己爱的人,却偏偏不是我。”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来招惹我,招惹完了就走了,都说自己有爱的人!” 眼泪从她眼眶里一颗颗的掉,眼影花了,她想忍住不哭,却哭的更歇斯底里。 她说,“我真的好痛,我不知道我哪里痛,我好想时间倒回去,我不想遇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不想!” 待她哭累了,说累了,我起身拿湿毛巾给她把脸擦干净,看着她不停的流泪,我眼眶红了,转过身,泪水早已沾满了脸颊。 爱情是一种执念,你陷得越深,越难以清醒。 她爱的人,有了爱的人。 离开上海前,潘唯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她的新婚丈夫也在前不久来了上海。 说话客客气气的,潘唯有时说他几句,他也不反驳,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笑。 吃完饭,我们在客厅看电视,厨房里她丈夫在忙碌着,我往厨房里看了看,娴熟的手法,像是做惯了家务活的样子。 潘唯送我下楼,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我抱抱她,“多保重,多看看身边的人,你的爱情只等你回头。” 我笑着冲她后面的男人,挥挥手。 他们在上海呆了不到一年,潘唯的婆婆身体状况不太好,潘唯跟他丈夫回到了老家发展,她把她的全部积蓄拿出来,一部分跟丈夫开了家餐馆,一部分给婆婆看病。 两个人的日子过的平淡真实。 我说过,她还是个善良的女人。 其实我还想告诉他,其他人我不知道,乔易然是真的爱过她。 那晚她喝醉在酒店里,另一天离开之前,她说,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乔易然。仦說Ф忟網 可是我没有说,徒增想念而已,能怎样呢。 乔易然只是爱过她, 她也只是爱过那些人。 到最后都不重要了。 如果非要一个定义,大概是: 很抱歉我曾用心爱过你。 呵,人生几何。 10 一路走好 2011年,一个人说走就走去到张家界,在一家苗家客栈住了大半个月,去到那里的第三天,隔壁住进了一个女人,多次偶然在后院里遇见她,得知她也是一个人,我们结伴同游了很多地方。 她身上的悲伤气息总是伴随在周围,萍水相逢,她不说,我也不问。 一个人来到这里,谁又没有点心事。 客栈的老板是当地人,娶了个缅甸媳妇,人挺好的,我们偶尔会借厨房弄几个小菜。 程荃的手艺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随便哪样蔬菜都能让她做出五星级的味道,引的老板娘也亲自专门讨教。 那晚,当地人有表演节目,围观了很多游客,我们裹着厚实的棉袄试图挤进前排,一出湖南的花鼓戏,刘海砍樵,反窜人物的戏班子演的绘声绘色,惹的人群里迭笑连声。 挽着程荃的右手划过一滴水,我以为又下雪了,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又滴一滴,不像方才凉凉的,有点温度。 我转头,发现程荃另一只手一只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她没有说话,但早已泪流不止。 我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回到舞台上,右手背僵硬的不敢动,过了好一会,才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紧攥在手里,身子受到惊讶般浑身颤抖,拿着电话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人群的喧闹声太杂乱,在我快以为电话里是不是只剩一个人的眼泪时,听见她说,“好,我知道了。” 回到客栈,我不放心的想要陪在呆在一起,受到她淡淡的拒绝,我也不勉强,不管因为什么事,这时候一个人静静也好。 陈旧的客栈隔音不太好,隐隐约约能听见隔壁传出的哭声,我愣了愣,轻轻的叹息一声,除了情伤,什么事能把一个姑娘弄的如此委屈,在人前都不敢哭出声音。 之后的几天我识趣的没再去打扰她,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会传来抽泣的哭声,直到天亮。 出门吃午饭,经过前台,老板娘叫住我,神秘的观察了一番,然后小声的说,“那个女孩没事吧?昨天有客人说听见她房间有哭声。” 看来这家客栈的隔音确实不太好,我笑笑说,“没事,平时生活压力太大了,需要发泄发泄。” 老板娘汉语说的很好,应该是来中国很多年了,也许是之前向程荃请教厨艺,她关忧的说,“我们也经常遇见这样的事情,不太惊讶了,可是那女孩几天没下楼吃饭了,我看你跟她比较熟,拿点饭菜端上去吧,失恋了也要吃饭啊,别出什么事了。” 我别过脸摸摸鼻子,看样子失恋在这里疗伤的人不少。 接过老板娘热心准备好的咸菜粥,我连忙道谢,真是个好人。 敲开门,程荃两眼乌黑,头发散乱,敲门前我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她倒是没跟我客气,接过就吃,饿的够呛。 也许是真的饿了。 吃完,她朝我笑笑,嘲讽的开口,“看来真是这样,谁离开谁都能生活。” 沉默片刻,我说,“生活从来不是为了爱情,所以谁离开了谁都能一样过。” 她抬头,望着我,眼里的悲切掩藏不住,或许面对刚失恋的人,我该仁慈点。 她别过脸,倔强的流泪,一言不发。 “如果吃饱了是让你有力气继续哭,我劝你下次别吃太撑。” “你爱过一个人吗?很爱很爱的那种,不计较后果的爱着他。” “爱过的。”我说。 “现在还爱吗?”她泪眼汪汪看着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模糊其词的说,“如果爱情是一道数学题,等号只有一个答案,而约号却有无数个答案。” “那你是等号还是约号?” “过去是约号,现在是等号,未来可能是约号也可能是等号。” “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还爱不爱他,是吗?” 失恋的女人总是固执的想要得到答案,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她要的只是共鸣。 “不是的,过去是爱过,现在不爱了,所以这是个约号,未来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人,所以未来是约号。” 其实我想说,未来我想要等号,找一个我爱的,心动的。 一个足够心动的人。因为一路上我们会有很多次短暂肤浅被诱惑的可能,我想碰见一个足够让我心动的人,有勇气能走到尽头的人。 最好是,我也能让他心动,足够心动。 假如不能,那么他还是不要出现,我怕我爱的太辛苦。 可是他要是不出现,我怎么才能知道他跟我想象的是不是有分别,他又是一种怎样的雪月风花。 那么,他还是出现吧。 “你相信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吗?”程荃问。 她打断了我的小心思,今夜一定是个充满爱情的夜晚,不然我们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怎么会各自都如此多感。 “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他一定还会爱上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说到底他爱的只是他自己。” “可是,我觉得他还是爱我的…”她不再理我,陷入沉默中。 我把偶然的爱情当作一种奇特的养分。 也遇见过心动的人,可是我只会拉远距离,偶尔会想起见面的场景,当作排遣。 也许是我太清醒,这样的默契最好错过。 一生会遇见很多人,能让我们心动的人不少,可是,这种感觉有太多次在浅短的时间里模糊,直到想不起。 明知自己会遗忘,就不会走近。 就让我们在没遗忘之前好好享受想念,因为它不会维持的太长。 那么,就不要打扰到别人,也不要打扰了生活。 不怕失去,就怕得不到。 不怕得不到,就怕得到之后又想扔掉。 失恋的人怎么发泄都不为过,何况她今夜只是凌晨四点穿着睡衣来敲我房间的门。 “他今天还是要结婚了。”这是她进门说的第一句话。 “谁?你哭的那个人?”我顶着两只眼袋问她。 “嗯,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今天?” “嗯,几个小时后。” 我恍然大悟,意识到现在已是凌晨。 “节哀,不要太悲痛了。”我安慰她。 “他是结婚,不是丧礼,是风风光光,明媒正娶。” “那就祝他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可是,他几天前还跟我说,我若不离,他便不弃,这才几天时间,他就要跟一个陌生女人结婚了。” “还好。” “什么还好?” “还好他在结婚之前就跟你坦白他另有所爱。” “结的这么仓促,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 “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他放你一马,娶的不是你。假如你们结婚之后,他爱上了别人,你是离还是不离?你还这么年轻。” “你安慰人的方式真不一样。”她终于笑了。 我耸耸肩,无奈道,“我有想过在你进门的时候把你扔出去。” 她眼眶泛泪,笑的无力,“可是我早知道他爱的是别人。” 在那个男人单身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我跟她裹着一床棉被,聊着他这几个小时之前的故事。 她说,我听。 时间回到三年前,她参加一堂法律顾问咨询的讲座,经过导师引荐认识了讲座顾问崴先生。 她在台下痴痴的望着,他说了些什么,她没听进耳朵。 他讲课的神情专注又从容,低沉的嗓音,一声一声敲打在她心里。 下课后,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待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拿着功课慢慢的,一步步走向他。 她叫,“崴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这个称呼让他稍稍愣了,随后很快恢复正常,看了看草稿,他笑她,“没有好好听课吧,这几个问题刚才我有重点讲。” “不好意思啊,刚才出神了,这样吧,您方便给我个电话号码吗?等您有时间再给我讲。”她强忍下心跳,害怕听到他的拒绝。 “好的。”他拿过笔在她的草稿纸上写上一串数字,“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谢谢,恐怕以后要经常麻烦您了。” 崴先生冲她温和的笑了笑,后面有学员在排队,她不慌不忙的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敢给他发短信,她心里有个鬼,想要的更多。 直到有一天,她跟着导师出差,她握上他的手,笑意盈盈,“崴先生,很久不见。” 他笑着回,“上课出神的小美女,好久不见。” 她调皮的眨眨眼睛,“我以为崴先生是君子,没想到还打小报告。” 导师开怀,“你们年轻的事我不管。” 再次见面,他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目光总是不经意的相撞,随后大方一笑。 导师在回酒店的路上下车,想起要去见一个老朋友,车上就只剩崴先生跟程荃。 路过一家奶茶店,崴先生停下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能帮我买杯奶茶吗?” “可以。”她虽然不能理解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喝奶茶,但还是点点头。 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她走过去笑笑咪咪的看着崴先生的车,“你是他女朋友吗?” 接着又说,“他经常过来买奶茶,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孩过来。” 听完程荃回头看了看崴先生,透过车窗玻璃硬朗的线条抹上一层昏黄的街灯,白衬衫解下两颗衣扣,结实的胸膛呈古铜色,像是感受到程荃的目光,他缓缓转过脸,明亮的眸子停在她眼里。 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中间隔了一盏路灯。 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崴先生的助理辞职回香港待孕,程荃的专业对口,她拒绝了崴先生堂而皇之的邀请,经过层层的筛选,理直气壮的做了他的助理。 崴先生平时要打官司,演讲的课程也不少,相对而言她做助理的工作实在是太轻松了。 她爱慕他,崇拜他,想要跟他并肩作战,做他的乔木。 两年的时间,她从一个坐在台下默默支持他的粉丝,变成他的左右手,跟他出入各个城市的高档会所签合同。 他们相处的平淡而默契,暮然回首,只要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她就知足。 不久,程荃发现自己的生理期推迟了一个月之久,她以身体不适提前下班,去药店买了一个试纸。 那晚,她等到凌晨两点,只为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去医院看了吗?对不起,我没能陪你。”崴先生弯下腰,两指摸摸她额头,“没有发烧,哪里不舒服?” 他这么好,一定会喜欢这个突然到来的生命吧。 程荃笑着说,“你先去洗澡,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崴先生笑她孩子气,宠溺的亲了亲她额头。 程荃躲在被子里,想象着一个小小的崴先生在房间里到处跑,傻傻的笑了。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崴先生洗澡出来就看见痴痴笑着的程荃。 “我怀孕了。”程荃摸着平坦的小肚子,“这里有了一条小生命。” “你想要他吗?”崴先生抱着她问。 她迷茫的看着他,“你不想要吗?” “你想要我们就生下来。”崴先生说。 你想要我们就生下来,这句话看似没有问题,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他想要。尐説φ呅蛧 “你不想要吗?”她又问他。 “没有,你别瞎想,只是现在工作这么忙,没有时间想这些。” “你还不想结婚对吗?” “亲爱的,很抱歉,我是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崴先生紧紧的抱着她,向她道歉。 她哭着问他,“那我们以后还会有宝宝吗?”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会结婚的。”崴先生心疼的擦掉她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不知道为什么,程荃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承诺,更像是自我叮嘱。 可是,她明明看到了崴先生眼角的泪水,心疼自责的神情。 不管怎么样,他是爱她的,是吧。不然他为什么要哭呢。 做手术那天,崴先生的行程早已安排,他没办法陪她,拜托了崴先生的姐姐来照顾她。 崴先生的姐姐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从她口中她也得知,崴先生有个初恋情人,很要好,姐姐也表示不清楚分手原由,只是那是一个崴先生唯一带回家的女人。 程荃告诉自己,再爱也都过去了,现在崴先生爱的是她。 可是,有一天,在上课之前大家都找不到崴先生了,学员们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崴先生的踪影。 程荃硬着脸皮上台陈述,深深的鞠躬道歉,表示崴先生身体不舒服,课程的时间待定,到时候会一一打电话告知。 这是崴先生历来第一次旷课,程荃非常担心,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 打开门,客厅一地的啤酒瓶,整洁的白色西装乱七八糟的丢在地毯上,醉醺的崴先生透出一种强烈的悲伤。 她小心翼翼地轻声跟他说话,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眼神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 程荃慌了,害怕了,崴先生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那是程荃第一次从崴先生的口中听见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雅宣。 程荃不知道她姓什么,只听崴先生唤她雅宣。 崴先生在高三的时候辍学一年。 那时候他们的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雅宣家里没有打算让她考大学,上高中已是很艰辛了。 高三时,雅宣父亲受伤在家不能干活,家里商量让雅宣辍学打动,维持家庭的开支跟年幼弟弟的学费。 崴先生得知后,把她的学费交给了雅宣,辍学一年打工供雅宣跟她家里的生活。 最终雅宣还是没有考大学,崴先生的父母不再放任儿子做这种愚蠢的行为。 雅宣外出上班,崴先生留在学校读书。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好多年,出社会后崴先生打赢的第一场官司是雅宣陪在他身边。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们还是分隔两地。 雅宣的父亲过世后,她就留在了老家陪家人,崴先生那几年得到的所有薪水都交给了雅宣。 有一天,雅宣说自己生病需要钱,崴先生二话没说把仅剩的生活费打给了雅宣,并且打电话给朋友拜托他照顾一下,申明自己过几天就回去。 朋友支支吾吾说,女人容易变,让他自己多个心眼。 由于关系很铁,经过他再三追问,朋友无奈的说,雅宣跟他们另外一个朋友在一起好几年了。 崴先生抛下工作回到老家,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分开了。 今天,崴先生在上课之前接到朋友的电话,告诉他,雅宣跟那个朋友快订婚了。 原来他的失魂落魄是为了那个女人。 程荃听完哭了,她不敢问,那么多年了,你是不是还爱着她。 她也不敢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她只是泪流满面,颤抖的说,“我是不是来晚了。” 崴先生抱着她没有说话,她用尽全身力气回报他,止不住的泪水让她看不清自己的脸孔,是不是也是一种悲伤。 她把那晚当作崴先生的一场结束,那个女人订婚了,他也有她。 三个月前,崴先生的妹妹生孩子大出血,她妹妹是阴性血型,他晚上接到电话,立马上网联系老家的朋友。 一位女性朋友告诉他老家有一个网络群,里面的朋友都是血型。 这位朋友是雅宣最好的姐妹,事情解决后他们频繁的联系起来。 有天程荃上崴先生的电脑拷贝资料,企鹅头像闪烁,她无意点开。 白云的飘逸:你现在有交女朋友吗? 崴先生:还是一个人。 白云的飘逸: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回头,别等了,好好找一个人。 崴先生:还没遇到合适的,她还好吗? 白云的飘逸:挺好的,这些年他们都在一起。 其他的程荃回忆不起来,只记得那么多,就这么多足够让她明白,在崴先生心里,他一直在等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不动声色的关掉电脑,努力的回忆聊天记录的这一天,崴先生有什么失态的表现。 那天是周末,做午饭时缺了一道配料,她让崴先生出去买,他空手而归。 他所有情绪都给了那个不可能的人。 程荃已经不敢要求太多,她只想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即使他心里还有别人。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忘掉那个已为人妇的初恋。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不是么。 崴先生没有邀请程荃去他家过年,程荃知道雅宣年底结婚,她也没有去打扰崴先生,给他时间跟过去告别。 毕竟他爱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她爱他,爱他所爱。 她真的没有想过她会等到他结婚的消息,他给她发信息,说,对不起亲爱的,我要结婚了。 程荃以为他在开玩笑,回个电话过去,听到他亲口说才猛然惊醒。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好好的吗?这才几天时间,你怎么会要结婚了?”程荃第一次质问他。 “家里人介绍的,对不起。” “那我们算什么?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抵不过你们认识的几天是吗?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她崩溃了,顾不得言辞激烈。 崴先生在电话里沉默。 她突然好恨他,好恨他。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明天去买戒指。” 程荃冷冷的笑了,“发展到买戒指的地步了你才跟我说,我的男朋友结婚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把我置之何地。” “我跟你说过,我去相亲了。” “我他妈以为你开玩笑!”她尖叫,“你不是说你还不想结婚吗?我们有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说还不到时候吗?现在你跟我说你要跟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女人结婚,对吗?” 电话里,他很久没有说话,程荃握着电话等着,等到的只有他一声对不起。 听着这三个字,程荃瘫痪在地板上,哭的声嘶力竭。 “因为她结婚刺激到你了是吗?”一句话哽住了喉。 “在你心里除了她,你娶谁都是一样的对吗?这三年来我在你心里就像是个傻子。” “不是的,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崴先生打断她。 “那是什么样的?你爱过我吗?爱过吗?既然什么人都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啊,我爱你那么多年了啊,你看不到的吗?”程荃快被他逼疯了。 “对不起,我十八的婚礼,你要参加吗?” “你这是邀请我吗?”程荃苦笑,“去,为什么不去,我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多有魅力。” “你别来了,那天我会很忙。” “真的没办法挽留了吗?你就一定要跟她结婚吗?能不能再考虑考虑。”程荃苦苦哀求。 崴先生哭了,他哭了声音,一个劲的道歉。 程荃傻了,结结巴巴哭着说,“你哭什么?被抛弃的是我啊,我的男朋友要跟别人结婚了,该哭的是我啊,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去你的婚礼把你抢回来好不好?” “不要任性。” 电话挂了,程荃盯着通讯录的记录,恍惚的说,你还是不懂我有多爱你,我怎么忍心让你难堪。 没两天,程荃在网上看见崴先生的结婚照,距离有点远,应该是在布置婚礼现场,她没有看得清新娘的模样。 朋友纷纷传来安慰,并表示很惊讶。她受够了那些安慰中隐藏着的怜悯,一个人来到张家界。 看花鼓戏时她接到崴先生的电话,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不语,彼此流泪。 最后崴先生说,“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程荃淡淡的回,“好,我知道了。” 可是她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哭呢?明明被抛弃的是她。 还有半个小时,程荃说,“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想打就打吧。有些东西你有权利知道。” “或许他真的没有爱过我。” “假如他现在跟你说他爱过你,你相信吗?”我问。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一天过去了,她始终没有拨打那个电话,也没有她期待的来电。 那个男人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回头吧,何况,他想回头的人,已嫁他人。 从张家界回来后我们没有再联系,后来她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律师,直到有一天她得知我在找题材才联系我。 我才知道,他们后来见过面。崴先生说当初他很冲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结婚证拿到手他才惊觉。 程荃沉默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崴先生后来也多次想要弥补程荃,她看着他带着满身愧疚而来,程荃温言浅笑,“如今我没什么需要你的,不要再来我身上找你的影子,我不会是另外一个你。” 程荃说,后来她才明白崴先生为什么会哭。 他打算放弃孩子的时候,他哭了。 程荃说,我是不是来晚了,他哭了。 程荃说,我爱你那么多年,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哭了。 在张家界那个电话,他哭了。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 后来她明白了,他悲伤的不止是她,也是他自己。 他们都是可怜的人,在爱情面前如此卑微。 不同的是,程荃爱的是他,而他爱的是别人。 她说她如今还是一个人,中间也谈过两次,只是最后都没在一起。 我问,“你还在等他吗?” 她说,“没有,我不再爱他,也不再恨他。只是这辈子我不会再那么爱一个人了。” 我说,“如今你的名字太显赫,这是你的爱情,也是你的过去,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她想了想说,“成全。” 成全,是的,她成全了那个男人想要的,也成全了他的爱情,让他在一个他不爱的婚姻里爱着那个已为人母的女人。 或许有一天崴先生会懂得,他爱的也许不是那个女人。 他只是心疼那个那些年真心付出的自己。 当我们从爱情中抽离出来成为旁观者,才会看的清。 生活中有太多的例子,不经意的一瞥,抵过好几年朝夕相处。 那个人或许不足于你,但她一定会跟你截然相反。 爱情是个不可理喻的东西,没办法跟它讲道理,那就顺其自然。 不是你的,那就不要,是谁的,谁拿走。 如果你非要离开,那就一路走好,不要回头。 因为哪天你回头了,我怕我忍不住笑你活该。 就让你走,走吧,离开了你我才还能是我。 后来的后来,程荃也跟我说起,她说她问过崴先生。 “你爱你现在的老婆吗?” 崴先生温笑,“爱的。” “那你还爱她吗?” “曾经爱过。” “你爱过我吗?”程荃很多年以前就想问这一句,晚了好多年,好多年。 晚到她都不想听了。 崴先生有可能说,爱过的。也有可能说,对不起。 都不重要了,他爱没爱过,什么时候爱上的,什么时候发现是爱过的,她都不想知道了。 或许他对她不算不爱,也不算爱。 只是,她的出现晚了一步,又早了一步。 她的离开,让他又可以重新爱上别人。 她说她恨过,一开始恨他爱着别人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然后又恨他为什么娶的不是她,分手后,程荃恨他爱着别人,又跟女朋友以外的陌生女人结婚,白白浪费她多年青春。 最后,她什么也不恨了。 那个人终归是别人的。 11 两个人能遇见是缘分 我赶到时,她的小脸冻得通红,整个身子在发抖。 我急的跺脚,问,“怎么了?什么病啊?” 她深闺含怨,悠悠的来了一句,“间接性神经失常。” 我笑了一声,戳中她脑袋,抢过化验单跟检查报道。 “你没事跑来照脑?你应该去精神科。”我气的直想打人,好好一个周末把我从家里拉出来陪她发疯。 “我是真的脑子有病!”她据理力争道。 “嗯,我知道了。”我拿出手机。 “你干嘛?” “我要查一下最近神经病医院的地址。” “好,你帮我查一下住一年可不可以打折。” 我无力,“你当那里是港口旅馆吗?” “我就是有病。”她恼了,“没病的话怎么会看上有两个小孩的男人?” “这个我帮不了你,脑科也帮不了你,我还是给你预定精神病医院的床位,你要向南还是向北的?需要独立卫生间吗?” “你还是请我吃饭吧。” 我下意识摸摸口袋,“钱包忘我哥车上了。” “你哥送你来的?”她两眼放光。 没来的及点头,乔易然来电说我钱包忘他车上了,夏芳在一旁一个劲的做手势,我投其所好顺便问了一句,“你要帮我送过来吗?” 夏芳笑嫣如花,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不用找粉扑了,电话挂了。” 她憋憋嘴摇头,“男人太绝情了,好歹我也追过他,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是的,你追了他一个星期,见到他朋友立马见风使舵。”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走,你请我吃饭。” “我说了我没带钱!” “我先借给你。” 过了几天,我加班到十点,刚回到家,夏芳给我发短信。 “我看见老林了,他身边还带了个女的。” 我回她,“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半年前已经分道扬镳了。” “可是他跟我说过我会是他最后一个女朋友。” “难道你觉得你们分手后他会孤独终老?” “那个女人的包包居然跟我的一样,显然是老林送的,一看就是夜店认识的。”wWW.xszWω㈧.йêt “你不是说那个包包你扔了吗?” “不过她的胸是挺大的,原来老林是嫌我胸小才跟我分手的。” “好像是你要死要活要跟他分手的。” “那女的看见我了,怎么办?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不能输了士气。” 我无奈,“你在哪看见他们的?” “餐厅,我在跟孩子他爸吃饭。” 我惊讶,“你们什么时候暗渡陈仓了?” 手机没了动静,我在冰箱里随便找了些东西垫巴肚子。 凌晨我接到老林的电话,匆匆忙忙下楼,正好乔易然晚班回家。 “这么晚干嘛去?”他换下拖鞋弯腰问我。 我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一边走一边说,“夏芳出了点事,借你车子用一下。” 夏芳坐在客厅沙发上,脚上穿着上个月我们在银泰买的鞋子,嘴唇紧绷。 对面坐着一位时尚女人,瞪着大眼气呼呼的看着夏芳。 老林站在夏芳后面,试图跟她沟通,被夏芳幽怨的眼神挡了回去。 见到我,老林像见到救星一样,低头跟夏芳说,“夏夏,乔梳来了。” 见夏芳没有反应,老林无奈的跟我说,“你劝劝她吧,喝的有点多。” 我过去拉着夏芳,“走吧,跟我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包就往外面走,老林尴尬的送我们出门。 我打开副驾驶把夏芳塞进车里,关上门,老林红着脸说,“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叫来。” 我笑了笑,冷眼看着他说,“明白,旧爱是比不上新欢的。” 老林往车窗里看了眼夏芳,说,“如果她现在说要嫁我还娶,如果她想嫁的不是我,我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夏芳一动不动,面不改色,像是没有听见。 发动车子,我斜眼问假装看车窗外的夏芳,“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感觉。”她垂眼。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大半夜喝多了跑到他家撒疯?” “不甘心啊,说分手的是我,他却比我更快投入下一段感情。” “你想让他痴情的等你结婚,看你生子做奶奶你才甘心?” “不知道,反正今晚心里很不舒服。” “他都说那样的话了,你心里舒服点没。” “没有,谁知道他说的真的还是假的,半年都等不起。”她嗤笑。 我叹了口气,“夏夏,这个世界上没有谁非得要等谁的,何况当初你坚决分手的时候也没要求他要等你。” 她继续看窗外,很久后,她说,“那个女人今晚会睡在他家吧,睡在我曾经睡过的床上。” “大概,也许。” 她沉默片刻,幽怨的看着我,“这是回我家的路。” 我点头,“是啊。” “为什么不去你家。” “乔易然凌晨才从医院回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大半夜的瞎折腾。” “我还以为可以见到他刚睡醒的样子。”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她义正严词,“我要是跟你哥成了,我就是你嫂子,你就不会有个挑拨离间的坏嫂子把你赶出家门。” “你要是成了我嫂子,乔易然得少活多少年,您就当给我家祖上积德了,别去祸害他。” “可是我觉得你哥对我是有感觉的。” “到了。”我结束这个单相思的话题,“你下车。” “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我皱眉,“明天乔易然得上班,我要给他把车子送回去。” “我给你煮馄饨吃。” “走吧。” 我从被窝里痛苦的爬出来,冬季早晨格外的寒冷,暖和的空间里突然渗透冷空气,夏芳无意识的把自己严实的裹起来。 我披着羽绒服蹦跶到露天停车场,一辆非常眼熟的suv停在不远处,我走过去透过车窗看见老林熟睡在驾驶座上。 挡风玻璃抹上一层薄薄的雾,看来是昨晚就在这里。 我敲敲车窗,他惊醒过来,眼里还有酣睡的痕迹。 “啊,乔梳啊,你现在去上班?”他摇下车窗。 “我给我哥送车去。”我抱着双臂发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弯腰在车座底下用手触摸,好一会找到一副黑色眼镜,他尴尬的笑,“眼镜掉了。” “你一晚上都在这里?” “我不太放心她,她昨晚还好吧?” “挺好的,昨晚零下好几度,真是难为你。” “我得走了。”我抬头看了看夏芳家的阳台方向,“她或许需要一份早餐,最好是热豆浆。” 他冲我笑了笑,“谢谢你,乔梳。” “祝你好运。” 之后老林跟那个女人分手,夏芳知道后冷冷的骂了一句,“蠢货。” 我给她一个笊篱,“拜你所赐。” 她还是时冷时热的跟两个孩子他爸约会,整天不着四六,老林偷着给我打了两电话,想打听夏芳的思想活动。 我抬头望天,语重心长地劝诫,“老林啊,找个好女人就娶了吧。别在那个神经病身上浪费时间,这个世界多美好啊,你得多出去看看。” 最后我说,“感情的事情别人没法说,哪天你自己问她吧。” 挂掉电话,夏芳嘴里吧唧香蕉,吐字不清道,“他想知道啥?” “想知道你是不是死了,这样就不用牵挂。” 她哈哈大笑,“我要是死了,他这一辈子都甭想忘了我。”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是小孩子,别瞎折腾。” “可是活着会把这些感觉磨灭。” “时间也会磨灭。” 某个假期,我跟夏芳到临市游玩,坐在高空观景索道上,底下一片绿油油高低不平的青松树。 夏芳看下面,目光炯炯,“哪天我死了,你负责把我的骨灰从这里洒下去。” “为什么在这里?” “你看。”她指着地面上像谜团般的森林漩涡,“洒在那里我就可以变成妖。” 我收回目光,嘴角上扬,“猪妖也是妖。” 她转过头,盯着我看,认真打量半响,说,“我想过了,要死我也要拉你一起。” “别拉上我,不然没人给你烧纸钱,谁知道下面的消费水平是不是还要高。” 她狐疑的盯着我,很不相信的说,“你真的会给我烧纸钱?” 我认真的点头,“会,还会给你送几个猛男,让你一个人不那么寂寞。” 她抱着我,满眼泪花,“你真让我感动。” 我拍拍她的头,“傻姑娘,在那边缺什么就给我拖个梦。” 2010年9月,两个孩子他爸端着一克拉的戒指向夏芳求婚。 夏芳欣然接受。 没几天夏芳告诉我,他们分手了。 原因是两个孩子他爸的前妻来找他了。 “他们复合了?” 她摇头,“不是的,我觉得从一个普通的女人手里抢她两个孩子他爸不太道德。” “你遇到他的时候他不是早已经离婚了吗?”我说。 “是的,可是当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种罪孽感,突然觉得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挺好的,不想为了感情去拆散一个家庭,如果他们能复合,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点头,“噢。”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你看起来也不太难过。” 她想了想说,“至少夸一下我的高尚情操。” 我妥协,“好吧,你真高尚。” 两个孩子他爸跟前妻复合了,婚礼不再补办,只是简单的邀请一些好友摆了几桌。 夏芳包了个大红包,拉着我一起赴宴,夫妻两微笑招待。 夏芳把红包交到孩子他爸手里,笑着说,“恭喜。” 他看夏芳的神情专注,接过红包的手微微发抖,夏芳似乎毫无所知,温婉的看向他前妻,说,“恭喜。” 他前妻警惕的挽上丈夫的手,露出幸福的笑容,“谢谢夏小姐。” 入座后,夏芳低头小声问我,“她为什么用那种目光看我?她不应该谢谢我吗?” 我说,“她谢谢你了啊,你没听见啊?” 她瞪着我,我举手投降。 “你退出前,你是光明正大的现任,现在你是他丈夫的前任,你觉得她会善待你吗?” 她恍然大悟,“说白了,她是怕我后悔。” 我点头,“孺子可教也。” 虽然没有婚礼司仪,孩子他爸还是带着妻子一桌桌敬酒,来到我们这桌时,气氛有些尴尬。 这桌都是孩子他爸的私人朋友,平时或多或少听过,见过夏芳,也知道不久前孩子他爸向夏芳正式求婚。 举杯时,大家纷纷送上僵硬的祝福。 孩子他爸唯独对夏芳说,“夏夏,你不跟我喝一杯吗?” 夏芳站起来,眼里泛红,哑着嗓子说,“祝福的话说的太多了,这杯酒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仰头全干,放下酒杯,聚拢在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下。 不少人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尴尬的笑着。 孩子他爸也眼眶通红,旁边的妻子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抱一个吧。”夏芳突然说。 孩子他爸单手一勾把夏芳拥进怀里,她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孩子他爸在她发髻落下一个亲吻,笑着把她放开,谁都看见他转身的眼泪。 全场沉默,他大步不回头的走了,身后跟着孩子他妈。 我红着眼睛牵过夏芳的手提前离场。 他是真的爱夏芳吧。 很多年,没有被感动过。 却因为他一句,“夏夏你不跟我喝一杯吗?” 感动了。 大概,那个男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忘记有一个女人轻声对他说,“抱一个吧。” 再次见到老林是在一个朋友的庆功会上,老林远远看见夏芳。 老林一身儒雅,走过去说,“好久不见。” 夏芳嗯了一声,问他,“还是一个人?” 老林点点头,夏芳又笑着说,“真巧,我也是一个人。” 2013年年初,老林跟夏芳的蜜月婚礼在巴厘岛举行。 教堂里神圣的教父为他们祈祷,下面坐着少数私交好友,门口路过的旅行者闻声走进来安静的欣赏。 我抱着她,轻声说,“祝福你我亲爱的朋友。” 晚饭时,我走到香槟区,老林端着香槟过来。 我笑着揶揄他,“新郎恭喜啊,终于抱得美人归。” 老林身着西装革履,温笑,“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浅酌一口,点点头,“总之,恭喜。”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夏芳拖着长裙翩翩,在老林身旁站定,偏头对老林说,“她啊,参加了不少人家的婚礼,自己还没个着落。” 老林握着她的手温笑。 人海茫茫,能遇见是缘份,能珍惜是福份。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有人在原地等到,有人在转角遇见。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缘分,福分。 能不强求,是修养。 12 你走吧,我这里不是收容所 “好久不见。”对方好像看破了她的小动作,眼眸不经意在她大腿上扫过。 朱彩彩没有预演过他们相处的场景。 “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早听说他在国外发展的挺不错。 “公司调员。”他淡淡的解释。 她隐约感到杨嵌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踩着纤细的高跟鞋掂量几步,装作等人的不耐。 果然,杨嵌也注意到了,左右望了一圈对她说,“在等人?” 朱彩彩点点头,“等乔梳一起吃饭,你要是有事,先去忙。” 时隔太多年,她都忘了怎么去与他相处。杨嵌静静的打量,看出了她的局促,客套几句,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真正明白时间的含义。 “双色鱼头,铁板豆腐,然后,来个毛式红烧肉。”我合上菜单,抬头问服务员,“有什么汤吗?” “有的,不过您点的菜已经够两个人吃的了。”服务员是个小女孩,细长的眼睛看着我,好心提醒。 我低头思量半响,刚要妥协以浪费粮食为耻的美好道德品质,跟前突然坐下一位翩翩来迟,身着职业衬衫的女人,心一横,咬牙切齿的说,“再来一份排骨莲藕汤,要大份。” “点完菜了?”彩彩问,小女孩捣蒜般点头。 “谁说要请问吃饭,感谢我介绍重要客户?一点诚意都没有。”我白眼她,手里拆开一次性的碗筷。 朱彩彩是名装修设计师,在一家不温不火的设计公司混个小白领,前短时间我有个客户在临近市中心买了套投资房,向我打听如今的装修风格,我便把彩彩介绍给对方,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签了合同。 “我的姑奶奶你也没少点,刚在楼下碰到个熟人耽误了会。”她说熟人两字的时候停顿了几秒。 “熟人?” “我在楼下碰到杨嵌了。”她装作平静。 “谁?杨嵌?”我没反应过来,眨巴眼睛,“他不是在美国吗?” 杨嵌原本住在朱彩彩家隔壁,两个人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所学校,高二的时候杨嵌分科分到我们班,也是那一年朱彩彩向杨嵌表白。高中毕业后,杨嵌的父亲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撤离了政府岗位,随后杨嵌他家迁离到别的城市。 大学毕业没两年,有高中同学传来杨嵌结婚的消息,朱彩彩疯了,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日哭愁,杨嵌的婚礼我没有参加,杜江倒是收到了请柬,听他无意说起过,杨嵌结婚那晚朱彩彩去找他了,差点没打起来。 杨嵌结婚后就去了美国,好多年了,没想到回来了。 “回来没多久吧,我听他说是公司调员,大概也呆不了多久。”彩彩说。 “彩彩,他是结了婚的人。” “我知道,我没想别的。”她垂下眼帘,放开食指跟拇指的摩擦,“多少年了,早过去了。” 没想别的,也想了。 饭桌上,杨嵌风度翩翩,举止文雅,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很多年前的耿成,杨嵌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嘴角愉悦,“难得应约,却在这里发呆。” 朱彩彩脸一红,收回思绪,“最近工作有点忙,你呢,什么时候回美国?” “如果不出意外,我准备回国内发展。”杨嵌盯着她的眼睛,放软了声调,“彩彩,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她一愣,没有回答。杨嵌随风一笑,不再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一顿饭吃下来也就是聊聊这些年的变化。 回家的路上,在等红绿灯时,杨嵌突然说,“我爸妈前几天还在叨唠你,说好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你现在结婚没有。” 彩彩笑了笑,想起年幼时杨母经常对邻居说,彩彩是她家的童养媳。 “叔叔阿姨也回来了?有时间我会去看看他们,身体还好吗?” “自从出事后,我爸就不怎么爱出门,我妈还是那个样子,挺好的。”路灯跳到绿灯,杨嵌踩下油门,微风从外轻轻吹过。 彩彩避开这一幕,高中时,他骑着自行车载她去上课,坐在后座的她常常失神。 车子稳稳的停住,黑暗中彩彩解开安全带,准备打开车门。 “彩彩,如今你还是一个人,对吗?” 她僵在原地,模样狼狈不堪,杨嵌结婚那天,她去找他,只得到他疏离的说,“彩彩你回去吧,今天我结婚,不要捣乱。”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只要想起,他当年疏离的神情,清冷的声音,想起旁人同情怜悯的目光,她总是浑身冰冷,不自量力的对质。 不免自嘲,“恩,还是一个人。”她抬起头,冷冷的说,“跟你没有关系,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彩彩。”他试图抓住她手,被彩彩轻轻躲过,收回手,他说,“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彩彩苦涩的笑笑,“如果你找我只是想道歉,那真没必要,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如今已经成家,道不道歉,原不原谅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 彩彩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我跟她离婚了。” 呵,离婚了?真是报应啊。 她站在落地窗边,嘴角上扬,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两行泪悄然落下。丢下她换来的婚姻不幸福吗? “丢下我换来的婚姻,怎么可以不幸福呢。”她哽咽的呢喃,“用我的痛苦换来的婚姻,你怎么可以不快乐。” 杨嵌再次约彩彩,彩彩不再赴约。她想,这样就够了。她没想过要再见面。 不久,彩彩从外地出差回来,当天就感到不适,到家洗了澡更是浑身发烫,迷迷糊糊中她给谁打了电话,醒来时就看见杨嵌担忧的眼眸,右手拿着热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你怎么在这?”她撑起身子做起来,床边有一盆热水,置物架上放着一套睡衣,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套干净的睡衣。 杨嵌连忙解释,“你发烧到39度,衣服汗湿了,我帮你换了套干净的。” 彩彩又撇了一眼地上的热水,大概是给她擦身子用的,她尴尬的转过头,问他,“你怎么会在我家?” 杨嵌无奈,拿出手机,“你给我打的电话。” 大概是真的想弥补,杨嵌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又一次闯进彩彩的生活,对她体贴入怀,彩彩作为被亏欠的那方,理所当然的接受。 这次在一起,比当初少了几分腼腆,少了几分探索,就像是一种生活需要,一个人的时候那种落寞感扑面而来。 看着杨嵌费尽心机的想要回到从前,她只能压抑的配合和无奈的心痛。 “过去的时间就是过去了,谁也别想再回去。”我叹口气,对彩彩说,“累了就放手吧,何必呢。” “我还是爱他的吧,不然我怎么会心痛他的执着。” 除去对感情的探究,他们相处的还算不错,杨嵌的父母再次见到他们在一起也算满意,当彩彩感觉日子就要这样平淡的过下去时,意外发生了。 那天,乔易然的新婚妻子新店开张,朱彩彩作为部分装修设计,自然被邀请庆祝,我正抱着两个花圈进门,电话响了,是杜江。 “喂,杜江?” 他笑了两声,说,“我在附近吃饭,看见你抱着两花圈,干嘛呢?” “你在哪呢?”我四处张望,没看见人影。 “你斜对面的那家西餐厅,我在二楼。” 我看过去,模糊糊一个人影向我招手,我笑他,“隔这么远也能看见我,你真行。” “过来吃个饭么,我们也刚到。” “不了,我嫂子这开业呢。” “那过来打个招呼吧,好久没看见你了。” “行吧,不过要等一会。” “行,你先忙。” 挂掉电话,彩彩神秘的窜过来,不怀好意的笑,“谁啊?” “想什么呢,是杜江,他在那里吃饭,看见我了,让我过去打个招呼。”我指着对面说。 “杜江?你们还有联系啊,我都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彩彩拉着我,“走,过去见见老同学。” 彩彩跟杜江和我,还有杨嵌是高中同学,大学就分开了,杜江那时候还是一个更憨少年,暗恋生物老师的事情,虽然很遥远了,但想起来还是挺乐呵。 我叮嘱她,“他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不要乱开玩笑啊。” 彩彩毫不在意,“都是穿开裆裤时候的事,谁会介意。” 上了二楼,窗边上坐这两女一男,其中一位是杜江的妻子,彩彩猫在我背后,我走过去冲他妻子笑笑。 杜江起身,“来啦,一起吃点吧。” 我摇摇头,“不了,家里等着呢。” 突然,彩彩从背后伸出脑袋,笑着说,“杜江。” “朱彩彩?”杜江震惊之余有点结巴,“真是好久不见。” “是啊,你结婚了也不请我,太不够意思了。” 杜江尴尬的笑笑,向彩彩介绍,“这是我太太。” 杜江的太太给人一种典雅的感觉,这是第二次见她,第一次是在婚礼上,也许是碍于秀玉的关系,我表现的不是很热拢,见面也只是客套有礼。 当介绍到他太太旁边一位女性时,杜江表情不自然得看了看我,我莫名其妙。 “这是….” 杜江话没说完,只见那女人站起来,笑着说,“你好,我是杨嵌的太太,刚听说你们都是老同学,真是巧了。” 脑子轰一声,我立马转头看彩彩的脸色,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她居然笑了,特自嘲的那种,显然是给气乐了。 她招呼都没打,转头就走,我对着剩下的几人慌乱中说声抱歉,连忙追出去,杜江在后面叫我,我没来得及理会,追到楼下彩彩早已不见人影。 杜江追了下来,在后面喘气,“什么个情况,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以后再跟你解释,你什么情况,怎么跟杨嵌他媳妇在一起吃饭?你们认识啊?” 杜江愣了会,指着楼上说,“她们两是大学同学。” 我恍然大悟,心想,这世界到底是有多小,想了想,我歪着头问他,“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谁?”杜江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离婚了。”我盯着他看,不说话,他回过神,“你说杨嵌?” 我点点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说他们离婚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得,眼睁的老大,看着彩彩消失的路口,再看看楼上,“操,不是吧。” 我就看着他不说话,面色凝重。 杜江也是个机灵人,见我不说话,大概是默认了。他绕绕后脑勺,“这小子这次玩的有点大啊,我是听说他们闹的有点不愉快,但是都是成年人了,夫妻那点事,没有不吵架的。” 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秀玉那一篇不管过没过去,日子总是要向前走。 这样也好,我犹豫了一会,推他,“你上去吧,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彩彩走在马路上,泪水模糊了眼睛,这都是什么事啊,再怎么样,她真没想过杨嵌会拿这种事骗她,一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方父母都认识。二是,即使分手了,他们也不至于成为仇人,毕竟还是那么多年的同学。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杨嵌这么做的理由,即使他想找个情人,她也不会是最好的选择啊。 就这样想着,彩彩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家问个清楚,正好走到十字路口,还没来得及收脚,红灯亮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轰的一声往前窜,差点撞上彩彩。 “眼瞎啊,会不会看车,红灯你没看见啊。”那人显然吓一跳,回过神看见是绿灯,底气十足的冲她喊。 彩彩刚受了刺激,一时也红了眼,冲着远去的车屁股就骂,“你他妈开一辆破奥迪了不起了是吧,傻逼,上辈子是他妈穷死的吧。” 骂完了,她就哭了,这一天干啥都倒霉,什么阿猫阿狗都跑来欺负她,过路的行人也对她刚才的泼妇行为指指点点,她干脆一跺脚,怒呵,“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她回到家,看杨嵌不在,发泄似的把包扔在地上,掏出手机一看8个未接电话,都是乔梳的,她没有精力回拨过去,调出另一个号码,拨过去。 对方接通后,还未出声,她恶狠狠的说,“杨嵌给你半个小时到家,我不管你在干嘛。” 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嵌很快赶到家,彩彩半歪在沙发上,高跟鞋还没脱,见他进来,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杨嵌对着她的眼睛,有点毛骨悚然,硬着头皮开口,“怎么了?” 彩彩不答反问,阴声阴气的说,“杨嵌,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骗我。” 杨嵌感觉不对劲,看着地板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声冷笑,彩彩腾的一声站起来,一巴掌扇过去,杨嵌愣了,接着听到彩彩声色俱厉,“杨嵌,你他妈好本事啊,骗我骗个够惨的,怎么,当年我还没给你欺负够是吗?”说着,说着,彩彩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当年,你丢下我跟别人结婚,我说你啥没,我他妈自己委屈,我都没责怪过你一句,现在倒好,你跑回来骗我说你离婚了,要跟我重新开始,死乞白赖的追着我跑,我以为你是真心我才接受你的,现在算什么,啊!我是不是特好欺负,你可以没心,可以不喜欢我,可你这样耍着我玩是什么意思!” 杨嵌见事情瞒不住了,彩彩说的他都知道,也自知没脸,一直沉默。 可彩彩不这么想,他的沉默异常刺激了她一天紧绷的弦,她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如今事情败露了,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彩彩气笑了,说话更加刺耳,“怎么,姓杨的?没话说了?。”彩彩蹦不住了,尖叫着,“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你说,说话啊!” 杨嵌艰难的抬起头,红了眼,“彩彩,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跟她已经在协议离婚了。” “那你为什么跟我说你们离婚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她一字一句质问。 “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跟我在一起吗?彩彩,我是真的想要跟你重新开始,我也想过跟你坦白,可又不想你难过,本想着我跟她也快离婚了,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也好啊。”杨嵌急忙解释。 “荒唐!”彩彩冷厉,“照你这么说,你骗我是为了我好,把我当傻子一样玩弄也是为了我好?”她看着杨嵌,就像是在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要可怕。 “我真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杨嵌。”说着她自嘲的顿了顿,“不对,你一直是个这样的人,人渣!当年抛弃我,也没有一丝愧疚跟后悔,是我傻,是我太傻。” “彩彩。”杨嵌扑过去抱住她,“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跟你好好过,我没想过要骗你,这件事情早做晚做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的话就不会难过,我真的想跟你好好过,你相信我好不好。” 彩彩已经不再相信他,他的泪水湿了肩膀,她轻轻推开他,“你走吧,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我宁愿从未认识你。你把我置之何地,你带我见你父母,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你把我陷入了一个非常不堪的境地,你让那些认识我们的朋友怎么看待我!” “不是的,彩彩。”杨嵌再次抱紧她,“你听我说,彩彩,我跟她离婚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跟她过的不幸福,再次遇到你之前我们就在协议离婚,我真的不是要故意骗你的,彩彩,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彩彩咬着他的肩膀,直到闻到血腥味,才狠狠的哭出来,“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两个月后,我再次见到彩彩,她说她要结婚了,对方不是杨嵌,是她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条件还不错,她也同意了。 我手拿着那张请柬,恍如隔世。 她漫不经心的喝着果汁,时不时用吸管在红色的液体里搅拌,犹如人生。 我忽然觉得,身边的好多人,受着命运的晃动,人生天花地乱,待停下来时,世界安静了,却迷茫了,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对方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能陪自己度过这安静的日子,便罢了。 彩彩说,“我跟杨嵌分手并不是因为他骗了我,而是因为他爱的不是我。” 我有点难以理解,“难道他爱的是他老婆?” 听杜江说,杨嵌携他太太回到了美国。倒也不难接受,只是,如果他爱的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回来找彩彩。 彩彩摇头,“我不知道他爱的是谁,总之不是我。他回来找的也不是我,找的是当年的遗憾。” 原来,那一次之后,彩彩原谅了杨嵌,杨嵌也一直在计划着协议离婚,这件事本就跟彩彩没有关系,如果硬要说,彩彩也是受害者。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彩彩不想听,杨嵌也没说,有一天,杨嵌说,“她同意签字了,只要我净身出户。”他说,“彩彩,没有关系,我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给你买房买车。” 彩彩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感动,就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杨嵌要跟他妻子签协议的前一天,彩彩跟杨嵌说,“我看中了一件衣服,送给我做礼物吧?” 杨嵌问,“多少钱?” 彩彩看着她,眼里没有温度,笑笑说,“不到两万。” 杨嵌不可置信的说,“什么衣服要两万块钱,我没钱,你自己买吧。” 彩彩不意外的笑笑,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认同的说,“我也觉得太贵了,一件衣服而已。” 说的却不是一个意思。 然后彩彩悄无声息的把杨嵌的东西收拾好,放在客厅,对他说,“杨嵌,你走吧,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不收留那些没有地方去的流浪人。” “趁还来得及,走吧。” 我听完,心里特难受,彩彩却全不在意的笑笑。 我知道,彩彩问的不是两万块钱的衣服。 杨嵌愿意净身出户,把房子车子都留给前妻。给彩彩的却是一句空口承诺,他口中的好日子,还不如这一件衣服。 彩彩说,“衣服我买的起,人我也不要了。” 不是说那件两万的衣服有多了不起,而是她在他心里有没有一席之地。 如果一定要说谁市侩,那个人也一定不是彩彩。 因为在杨嵌的心里,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什么人值多少钱,他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