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嫁到:邪王狂宠》 第一章溺死冰湖 医妃嫁到:邪王狂宠-火炎炎 火炎炎 · 第一章溺死冰湖 雪国,太子府。 雅歆阁中,当朝太子妃上官明月端坐桌前,翻着书卷,却不时抬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顾盼之间,眸光潋滟,端的是个妙人儿。 她在等太子慕容沛回来。 他像是从自己梦中走出来的一般,在她心里,完美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然而慕容沛待她不好,他厌恶她如见蛇蝎。 白玉般莹润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不易察觉的微微隆起。 此时,明月脸上带着一丝由衷的喜悦,这是她和他的孩子。 有了孩子了,他会对她好一点吧? 明月心里默默地想着,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抚摸着即将出世的希望。 身为丞相府嫡女,她却是很是自卑,只因自己以前痴傻,留下诸多不好的名声。 然而她的痴症可是早已被外公治好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傻女了,太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明月瞥向一旁的菱花镜,那里映出女子清丽的面容。 明明是未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般白里透红,如烟柳眉,似水星目,如何当不起雪国第一美女之名? 并且,少有人知的是,明月已然尽得御医外公真传,她的医术不逊于太医院里的任何一个御医,可是她却没有张扬。尐説φ呅蛧 这几日她感觉身子有异,仔细把了脉之后才确认自己是有了身孕。 明月尚在胡思乱想着,却听见一串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她心里又惊又喜,忙起身迎了出去。 抬眼看见一张年轻而张扬的脸,比平日少了几分愠怒,这让明月心下稍定,给慕容沛端茶的手也稳了几分。 她贪婪的看着慕容沛俊朗的脸,移不开眼睛,看的越久,她感觉自己心里的爱又深了几分。 感觉到她的目光,慕容沛厌恶地皱眉,冷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慕容沛恨恨的目光如刀子般剜着明月的心,她却是强笑着,低声道:“臣妾……有……你的孩子了……” 如闻晴天霹雳,慕容沛睁大了眼,手上已然爆出青筋,他伸手狠狠捏住明月的下巴,冷声问道:“你说什么,谁叫你有的,你怎么配!” 疼痛让她眼里含着泪水,然而慕容沛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见有女子的惊呼:“什么!” 一袭白衣匆匆闯入,却是明月的二姐上官秀儿。 慕容沛一甩手放开明月,全然不管他的大力让明月跌倒,只把秀儿拉到身旁,两人亲密无间,瞎子也能看出来是他们什么关系。 此时秀儿脸上满是委屈之色,带着哭腔朝慕容沛道:“她居然怀了你的孩子,你对这个贱人,也能下手!” 慕容沛亦是眉头紧皱,那日他心情不佳,喝得酩酊大醉,根本没有想到…… 然而,他随即抬起头来,冷笑着看向明月:“我怎么可能看的上她!这女人肯定是不守妇道,给我戴了绿帽子!” 说罢他的脸色已涨如猪肝,俨然受到羞辱而动了震怒。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娶是娶了,丞相那个老狐狸也算是我这边的人了,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吗? 秀儿闻言,立时止住抽泣,语气森然的对明月道:“你这个贱人,自己在外面偷人,却想要漫天过海!今天,我要替丞相府收拾你这个逆女!” 明月小脸皱成一团,她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慕容沛的态度稍稍转变,却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拿此事大作文章,她只能下意识地喃喃着:“我没有,孩子是殿下的,孩子是殿下的……” 秀儿看向明月的目光里满是怨毒。 她在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嫡女! 要不然的话,那道赐婚的圣旨,就是给自己和慕容沛的了,怎么会叫一个傻女抢了去! 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念头,自己和慕容沛才是一对,是被该死的上官明月生生的拆散的…… 上官秀儿眼底露出狠戾,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嫡女,今日慕容沛暗地里撑腰,她必须好好整整这个贱人! 秀儿恨声道:“都是你抢了太子妃的位置!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就能和阿沛一起住在这里!”她手上也没有闲着,借着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力气也像是大了几分,噼噼啪啪的耳光打在了明月的脸上。 明月的脸立时肿起,她含着眼泪哭叫道:“二姐,你疯了吗……”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秀儿本是大家闺秀,并未习武,自然没有多少力气的,打了一会儿,明月已是伤痕累累,秀儿也累得气喘吁吁。 慕容沛一直冷眼看着,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他甚至还说:“秀儿,若是丞相府这样的丑闻传了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耻笑上官家?今日你必须好好教育一下她!” 秀儿闻言,挺直了腰杆,唇边的笑意更冷了几分:“妹妹是存心要把我累死,啧啧看看你身上脏的,去好好洗洗吧!” 说完喊进来她的随身丫环。 明月预感到大事不好,却是手脚发软,心神剧震让她此时毫无力气,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丫环一步步走近,带着危险至极的气息。 秀儿和丫环合力,拖着挣扎不已的明月,一路到了雅歆阁外的池边。 此时虽不是寒冬腊月,天气却也是极为寒冷。 明月好像意识到她们要做什么,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叫。 秀儿拧眉,脸上却是得意的冷笑:“叫什么叫,省点力气吧!” 丫环尚在犹豫,秀儿已一把将明月推了下去,甚是果断。 这池水并不很深,不至于淹死人,却是砭骨的冰冷。 入水的瞬间,明月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只感觉如坠冰窟,凉意迅速沁进身体里,朝着小腹汇集而去。 不一会儿,明月就被冻的脸色煞白,秀儿犹自不满意,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水里按,过会儿再提起来,待明月吸了一口气之后,再次按下去,如此反复…… 可怜的明月连喊叫都发不出来,那样会喝下去更多的水。 双腿在淤泥里打着颤,明月只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小腹的痛感越来越明显,然而秀儿还不肯放过她。 明月心里绝望的喊着,不要啊,不要再这样了,孩子会没有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的脸色已经苍白如死了,秀儿却是依旧乐此不疲,眼底的狠戾丝毫不减。 明月的呼吸很是微弱,全身的感觉都几乎麻木了,却感觉下身突然一热。 一股殷红窜起在池水里,极为刺目。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是表情不一。 明月医术高明,自然知道这是滑胎之兆。 她牙齿咯咯作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然而心底满是绝望和憎恨,她与他们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对她! 慕容沛神色一冷:“弄脏了我的池子,该死!” 秀儿脸色已经好转不少,折磨明月让她心情愉快。 她娇媚一笑,道:“解决这个贱人,交由我来吧!” 说着,已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明月的心口刺去! 明月只感觉心口一痛,身体里的热度在迅速散失。 血腥味刺鼻中,她终于明白,原来他们,早就想她死啊…… 第二章相门傻女 第二章相门傻女 “啊!” 一声尖叫,明月自噩梦中惊醒,她惶然睁大眼睛,梦中的场景太过于真实,身体似乎还残留着痛感。 抬眼打量四周,竟是她熟悉的将军府的摆设! 明月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一片。 她又不甘心的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试了试脉搏。 身为医者,她此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活生生的无疑!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明月的心怦然跳了起来。 她早听过有些志怪里写了还魂之事,却是没有想到,居然被自己遇上了。 如今的她,想必是在被太子慕容沛和姐姐上官秀儿折磨死之后,还魂到了以前住在将军府的时候。 那时,生母去世,舅舅陈越不忍看她在丞相府受尽冷眼,便将她接回了将军府,而外公更是给她治好了痴呆之症。 她正兀自回想着这一切,忽而听到银铃似的声音:“小姐,你可醒了,感觉可好些了吗?” 明月抬眼定定地看着说话的人,这是她前世的贴身侍女巧儿,如今一颦一笑都和往昔别无二致。 明月蓦地想起自己这应该是刚刚经过了外公的手术,巧儿应该是想要打探外公的治疗有没有效果,却是说的委婉。 心里微暖,明月漾起一丝笑道:“好多了,外公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对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她刚刚想明白自己是还魂之时,便已暗自下定决心,这一世绝对不会重复前生的悲剧! 她既已看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断然再无逆来顺受之理!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接下来的事情,还会像前世那样,自己即将收到皇帝赐婚的圣旨。 前世的自己,命运因圣旨而改变。 那么今生,不一样的人生,也要从这道圣旨开始! 巧儿自然不知道明月的心思,只乖乖答道:“小姐睡得久了些,今日已是五月十五了。” 明月稍稍沉吟,再过几日,便是圣旨颁下之时。 她,早已想好了如何应对…… 明月只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前世的事情,今生再细细想去,全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比如皇帝的赐婚,即便自己素来有痴傻嫡女之名,皇帝却依然为她和太子赐婚,只不过是为了拉拢她身为丞相的爹罢了。 而她的爹爹上官丰,她现在亦是看的明白,他眼里最重要的,无非是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罢了。 所以明月笃定,上官丰是不会违背圣旨的。 也就是说,不久以后,他就会派人找她回丞相府,好好准备与太子成婚之事。 心里波澜不惊,只待那天的到来,明月每日过的甚是平静。 这日她刚刚用罢早膳,便有小厮传话,说是丞相府来人,有事要找她。 明月心下了然,面上却仍然是一副茫然神色,朝那来传话的下人看去。 明明只是一个下人,却是底气十足一般的,大喇喇对明月:“我说大小姐,皇上下旨了,老爷叫你赶紧回府去,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赶紧走吧!” 神态间分明都是鄙夷和不耐,想必是在疑惑为何皇上会给太子娶个傻子。巧儿已是忍不住狠狠瞪了那人几眼,明月面上却是表情淡然,只道:“我这就回去。” 接她回去的只是辆破马车,马匹毛色发黄,不知是从哪廉价租来的。明月看在眼里,暗暗记下了,心里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一路上,不知道马车走的什么路,颠的明月和巧儿左摇右晃。 巧儿又怒又心疼明月,几次愤愤不平,明月看在眼里,只笑着安慰她几句。 却不想,巧儿闻言更是皱眉叹气道:“可怜的小姐,你总是这个性子,他们才会对你这么坏……” 巧儿本是娇憨可爱的少女,此时语气细软,听来格外真诚。 明月心里蓦地一酸,世上终究是有真心为自己好的人呐,可不能叫他们失望,也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马车七转八转的,终于是停了下来。明月被颠的有些头晕,却有人一个劲的催着:“赶紧下来,墨迹什么呢”。 明月一言不发,在巧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眼看了看周遭,纤秀的眉微皱。 马车停下的这个地方,她是极其熟悉的,正是丞相府大门。 此时,这里站着管家李建林和数十个家丁,姿势各异,却是毫无例外的没有一丝欢迎之意,反而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 李管家带着几分轻蔑的笑道:“欢迎小姐回府,只是老爷说了,你久居别处,让你从后门进去。” 他话音未落,已有家丁低低嗤笑起来,更是摆出了一副堵着正门不让她进去的架势。 明月面上故意露出茫然之色,脚步顿住,距离后门两丈远左右,再也不肯上前一步,心里却是在想着,究竟是谁,想出了这个折辱她的主意? 是一向阴险恶毒的二夫人王秀芝,还是自己的那一群姐姐妹妹? 或者,是兼而有之吧。 见明月迟迟不动,李管家本以不耐烦的脸上更是有些愠怒,他喝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啊。” 说着准备伸手去拉明月。 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一直未曾说话的明月此时微扬起下巴,晶亮的眸子直视着堵在门口的那群人,一字一句道:“我身为嫡女,如何能从后门回府?不走正门,我便不回府了。” 明明是有威胁意味的话,她说来却是轻描淡写一般,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自信,字字句句亦是清楚至极,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众家丁闻言顿时捧腹大笑,对她指指点点的,议论之声如蚊群嗡嗡。 巧儿拉了拉明月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么明着和府里人作对。 明月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眼角的余光瞥向后面,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她早料到这般破烂的马车,大张声势的直奔丞相府而去,必然会引起很多人注意。 加之京中人想必都知道了圣旨的消息,时刻准备来看热闹的人也有不少,所以…… 明月身后,已经陆陆续续的围过来一些人,看样子都是一般市民,却是呼朋引伴的,一边找好位置瞧热闹,一边议论纷纷。 “哟,这女子是丞相府嫡女上官明月么?不是痴傻吗,怎么今日瞧不出?” “管他什么痴傻,没看见这小娘子国色天香的么,反正马上就是太子的人了。” “圣旨一下来,丞相必然是要接她回府,一群人却又杵在门口,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就是就是……” “我刚刚可是听说,丞相是有心为难这个嫡女,叫她从后门进去呐!” “什么,好歹也是嫡女,丞相府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之声也越来越大。 明月站定不动,唇角笑意轻扬,好整以暇的看着急躁不耐的李管家脸色渐渐转阴。 第三章故意刁难 第三章故意刁难 “都给我滚,你们是要在丞相府门前聚众闹事吗!” 眼下的情况是李管家从未料到的,此时忙拿出管家的架势,命令家丁们驱散围观民众。 却不知是哪个胆大的高喝了一声:“就不走,我们要看着小娘子从正门进去!” 此言一出,顿时呼声震天,众人一起附和着,似乎人人都义愤填膺。 明月心里微奇,这些闲人围在这里,明明只是看个热闹罢了,却偏偏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其实这也不奇怪,明月本身就是京城里的名人,只是名声不大好而已。 只是谁也没有见过她本人,此时有幸得一见,并且觉得她和传言似乎有些不同,谁能不多待片刻,来验证一下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再说了,此时的明月,虽然身着一身素净衣衫,未施粉黛,却已惊为天人,淡然不语时已是养眼至极,多看一会儿,说不定能见得美人一笑呢。 又有人嫌不够热闹,大声嚷道:“我可听说了,丞相府一直都不拿嫡女当人看的!” 随即像是唱双簧般的,又有不甘寂寞的人接口道:“大家都知道丞相最疼的就是二夫人和大小姐,哪里正眼看过嫡女,可怜哟!” 顿时又引起了一波新的浪潮,众人又找到了新的话题,顿时骂声一片,纷纷指责丞相府的作为令人齿冷。 民众的力量是可怕的,他们七嘴八舌的一通乱说,居然声势浩大,让李管家和众家丁都露出些许惊惧之色。 毕竟在丞相府呆久了,即便是下人,也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 而眼下,他们似乎是完不成二夫人交代的任务了…… 淡淡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李管家,明月忍住冷笑,扬声道:“今日大家也都看见了,丞相府既然不愿我由正门入,那我自然不能进门,管家请转告丞相,自古嫡庶有别,还请丞相想清楚了我的身份,再来将军府接我。” 言罢,轻轻转身,便是要走的架势。 李管家只当她是借着人多势众威胁自己,却没想到,围观的人已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迎面驶来一辆华贵的马车,正是将军府来人。 明月本存了心不想这么快就回丞相府去的,却没有想到丞相府所为给了她更好的由头,她早已暗中命令将军府中人,过一个时辰前来接她回去。 李管家一脸吃瘪的表情,又怒又不甘的表情之下,却是有些微震惊:昔日痴傻的三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将军府的马车在众人的围观之中渐渐远去,众人亦是慢慢散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 方才,一片混乱之中,人群之外还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位置上,闲闲坐了一个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那人一身月白长袍,虽是坐着,却偏偏给人一种飘逸飞扬之感。 或许是为了遮住面容,额发略长,露出一双漆黑深潭般的眸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人群中的那道清丽身影。 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围观的人七嘴八舌一说,也明白了八。九分。 这女子,分明是故意要丞相府难堪,顺便抬高自己的身价,真真是好手段。 那男子下巴微微扬起,显出完美的弧线,唇角亦是勾起邪魅的微笑,轻声自语道:“真是有意思,路过罢了,就能遇上雪国这么精明的女子,呵。” 而众人散去时,他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明月离去的方向一眼,亦是驾起马车,迅速的驶远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命运会让他们二人,再次相遇…… 众人虽然意犹未尽,却也是散的快,李管家面色阴沉,忙不迭的去给二夫人汇报今日之事。 二夫人嘱咐他,叫明月从后门进,好叫她知道,丞相府并不需要嫡女。 可他却没想到会有这番变故,事情居然办砸了! 一番添油加醋的乱说,李管家苦着脸,只说围观民众如何如何刁蛮不讲事理,如何不把丞相府放在眼里,却是把百姓对丞相府的不满着重说了几句,惹得二夫人面色微变。Www.XSZWω8.ΝΕt 李管家忙住了口,慌忙说道:“想必这些都是上官明月唆使的,只要有钱,找一群人来闹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夫人扫他一眼,冷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她不过是个傻女罢了。” 李管家因这冷冰冰的一眼,脸上显出惶恐之色,却是努力为自己辩解道:“可是今日小人看,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就说不从后门进这些话,哪里是从前的她可以说出来的?” 似乎言之有理,二夫人沉默片刻,忽而有些烦躁起来,怎么一个小蹄子还翻起风浪来了?她一挥手叫李管家下去,自己一个人静静沉思。 李管家是老油条了,识人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再从今日发生的事情看来,明月那个死妮子,确实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二夫人还是不相信今日之事是明月自己的主意,毕竟她有一个做御医的外公,还有一个身为将军的舅舅,把这点小心眼教给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些二夫人并不是怎么关心,她气愤的,是那些看热闹的百姓。 “一群蠢货!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样的一个傻女,有什么资格做嫡女?又凭什么成太子妃?” 二夫人胸口起伏着,显然气愤不已。 她深深闭眼,那些满嘴胡说八道的小民们,有时候是最可怕的,茶楼酒肆,街头巷尾,都是他们谈天说地的好去处。 不出今晚,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丞相府宠妾灭嫡的事情吧。 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二夫人心里计较着各层利害。 她转而又想到,自己无非是想给上官明月一些颜色罢了,又不是要她的命,人言没什么好怕的。 并且,明月若是嫁给了慕容沛,成为太子妃,对她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最起码,丞相府就成了皇亲国戚,自己的权势也会大了几分。 只不过,二夫人的脸色却又是一沉,若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秀儿为太子妃,那才是真的好呢! 只是可惜啊,可惜自己并非正妻,给不了秀儿一个嫡女的名分。 若不然的话,就凭着秀儿和慕容沛的情感,太子妃之位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 二夫人冷冷一笑,心里暗想:即便如此,那明月,暂时可以不用回府了! 第四章挑唆是非 第四章挑唆是非 丞相府。 装饰华丽的屋子里,正团团坐着好几个少女,正是上官明月的那群姐妹。她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却都是义愤填膺之色。 “这件事啊,真是让我们都替姐姐不值呢!” 一女打扮的极为妖娆,唇红欲滴,带着同仇敌忾的语气对紧皱着眉的上官秀儿道,正是丞相府二小姐上官莲叶。 她们深居闺中,消息稍稍闭塞了些,便是今日才知道原来上官明月被皇上赐婚给了太子,马上就要回府来了。 “就是,那个傻子哪一点配做太子妃了!” 又是一女语气稍稍激烈,满面鄙夷之色,却是明月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上官香婵。 虽是一母所出,她却是极为轻视明月这个痴傻的姐姐,并且以她为耻。 又见爹爹上官丰对别的女儿都无所谓,唯独疼爱上官秀儿,便时常在秀儿面前说明月的不是,来表明自己是站在秀儿这边的。 上官秀儿一脸闷闷不乐,神色冰冷。她比其他人早一点知道这个消息,二夫人昨日便告诉她了,然而自圣旨颁下来之后,她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昨夜,她甚至浑身颤抖着砸了房间里所有东西来泄愤。 只因为,她与太子慕容沛,一年前便已是一见钟情,她一直以为太子妃会是自己,只是没有想到,却被皇帝先一步赐婚给了上官明月! 此时听闻姐妹们这样说,她心底的不忿和怨怼又如顺风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她葱白的十指紧握,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冷声道:“你们是真不明白吗?我虽是大小姐,却是庶出,皇帝赐婚给她,也就是只看重一个嫡女身份罢了!” 虽然未曾直接言明,语气里的恨意却是可以令空气都冻结了的。 几个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出身便如铁板钉钉一般,是改不了的,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改变不了秀儿是庶出的事实。 但是,虽然成为太子妃的希望已是落空,但是狠狠整一整明月还是可以的。 只见上官莲叶忽而眉头一皱,露出一个妩媚妖艳的笑,对众人道:“我倒是有个计策,既然今日那贱人要回来,那我们就好好送她一份‘大礼’,你们可想听听?” 众女本是不解,见她表情似笑非笑,顿时明白了几分,来了兴致,连秀儿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大家一起朝莲叶看去,只催她快点说。 莲叶见状,也不再掖着藏着,只带着阴毒的笑,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秀儿眼神一亮,冷笑道:“拦了我的路,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然而叫她们失望的是,左等右等却都不见明月的人影。 上官莲叶讥讽道:“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索性做起缩头乌龟了。” 上官秀儿没有多说什么,心底却是隐隐的有几分快意。 明月一日不回府,就一日无法出嫁,太子妃之位就一日是空的,她还是有几分机会的。 与此同时。 身材魁梧的上官丰下朝归来,却不到午膳时候,他便先进了书房,准备处理些政事。 今日早朝亦是和往日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是以上官丰也没把什么事放在心上,包括昨日下的圣旨,他已经忘了这件事。 但是,刚刚踏进书房,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便看见了桌上的明黄,脚步微顿的同时,也想起了这道圣旨所为何事。 赐婚? 上官明月?! 上官丰脸色一沉,坐到书桌前,国字脸上显出几分不自觉的威严来。 他并不知道为何皇帝突然赐婚,但是君王所作所为,自然有他的理由,身为臣子,又怎敢辩驳什么? 再者,赐婚给自己家的女儿,他若是有什么异议,必然会被同僚们认为是故作姿态。因为谁都知道,嫁给了太子,意味着什么。 太子已经是定了,这江山以后便是太子慕容沛的。 成了他的太子妃,不仅地位显赫,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官再大,能比皇亲国戚硬朗吗? 当日上官丰便是想到了这一层,才忍住了言明明月痴傻的话头。 他也知道慕容沛喜欢的是秀儿,但是对他而言,不管太子妃是明月也好,是秀儿也好,总归是上官家的女儿,最大的受益者,都会是他上官丰。 再说了,秀儿虽空有一腔痴情,却不是嫡女,这一点他也没办法改变,更何况是皇帝下旨选定了明月呢? 上官丰皱眉沉思,又想起自己早吩咐管家把明月接回府来,怎么现在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李管家被叫到书房的时候,战战兢兢的,显得很是惊慌。 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啊,丞相叫他接明月回府,二夫人叫他让明月从后门进,本以为是没有冲突的,却是不想…… 上官丰鹰隼般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李管家:“上官明月人呢,不是叫你去办这事吗?” 语气里已有不满之意。 李管家头都不敢抬,强自镇定答道:“老爷啊,您有所不知,小人本是辛辛苦苦的从将军府把三小姐接了回来,只是二夫人说……说三小姐只能从后门进,三小姐一生气,又回去了,还说……” “还说嫡庶有别,您什么时候明白她是嫡女了,什么时候再去接她回来……” 李管家的话余音未落,上官丰已狠狠地一拍桌子,大骂道:“混账!” 他是在骂二夫人,然而心底却是微微诧异,怎么向来傻傻的老三会说这种话了? 吓得李管家浑身一抖,心中暗道,若不是有二夫人做挡箭牌,自己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妇道人家!插这一脚干什么,还嫌不够乱?” 上官丰浓黑的眉毛蹙起,更添威严狠戾之色,甚至有几分可怖。 李管家颤抖不已,什么话都不敢说。 上官丰皱眉沉吟了一阵子。 二夫人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只是这一次却和以往不同。 以前她怎么对明月,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是圣旨啊,怎么可以儿戏! 依照皇上的性子,向来是雷厉风行,而若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了婚期,便是大罪。 算了,都是自己平日里宠坏她了。上官丰转念也就释然,却命令道:“赶紧带人,去把上官明月请回来,要风风光光的!” 他随即又厉声道:“做奴才的,最好分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第五章扭转局势 第五章扭转局势 李管家搓着手在将军府外踱着步,脸色极其难看,眉毛拧成纠结的一团,心里不由得骂道,丞相府真是能折腾。 本是急急依照丞相大人的话,准备了好几辆华美的马车来迎上官明月回府,谁曾想,居然连将军府大门都没有进去。 明月得知李管家来接他回去,态度还是恭恭敬敬的,只是心里暗自冷笑,态度变化如此之快,相比是上官丰参与此事了吧。 然而即便如此,不好好和二夫人她们玩一玩,怎么能轻易回去呢?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的她在回府不久之后,又稀里糊涂的栽到了一个又一个陷阱里,把自己弄得一身臭名。 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实在是太笨了,居然连那么明显的把戏都看不穿。 可是换了今世,如果二夫人她们还是前世那样的水平的话,明月是不介意陪她们好好玩玩的。 一念至此,明月提起紫毫小楷,给上官丰写信。 于是,李管家连明月的人都没见着,只拿到一封薄信。 李管家不甘心的在将军府门口继续转着圈,却是毫无办法,将军府门口的侍卫高大威猛,都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血的人,只狠狠瞪李管家一眼,他刚抬起的脚便放下去了。 侍卫终于是不耐烦了,道:“还不赶紧回去复命?你就是站到天黑,表小姐也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李管家这才悻悻的招呼一队马车回丞相府,心里对明月却是多了几分恨意。 又是没办好事,只带回来了一封信,李管家颤抖着把信呈给上官丰,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上官丰皱眉拆看信,展开那带着淡淡莲花香气淡淡信纸,娟秀隽逸的字体映入眼中。 “父安,今日二娘以后门为难于我,置我嫡女身份于何?又置相府规矩于何?且引众人驻足指指点点,我深受折辱。望二娘于雪国百姓前致歉,不然指婚之时另议。上官明月。” 言辞极为简单疏离,却是隐隐有不依不饶的架势,让上官丰陷入了深思。 居然让二娘给她道歉? 上官丰心里讶异,随即想道,这可能是陈越将军的主意罢了,明月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也不多说,上官丰随即叫来了二夫人,把信拿给她看了。 二夫人未看完便已是怒不可遏,啪的一声将信纸甩在桌上,对上官丰道:“这小蹄子胆子也忒大了!要我给她道歉,做梦!” 上官丰眉毛微不可察的一皱,二夫人方才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无礼,居然在他面前拍桌子。 他沉声道:“这件事本就是你做的不妥,好端端的走什么后门,明知是圣旨,还多生事端!”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桌子上的信,二夫人蓦地想起,自己方才是有些激动,居然在上官丰面前拍了桌子,还言辞激烈的大嚷大叫。小說中文網 虽然平日里他宠自己是不错,但是自己也不能这般的没有规矩吧。 二夫人有些后怕,却是不肯嘴软:“老爷,我身为长辈,怎么能给她一个小辈道歉呢?还是在全国百姓面前,她分明是想让我颜面尽失啊,若是那样……我,我不如去死好了。” 说着已是泫然欲泣。 上官丰见她如此,心里已是有些怜惜之意,但是一想起这件事涉及到圣旨,关系到脑袋和乌纱帽,当然马虎不得,便又是沉了脸冷声道:“你自己惹出来的事,你看着办吧!若是违逆了圣旨,便可能是满门抄斩之罪!” 二夫人闻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上官丰真是老狐狸,明明就是想让自己给明月道歉,却是不直说,只拿圣旨压自己。 明月要她道歉才满意,不满意就不乖乖成婚,就是抗旨,说来说去,她还是要道歉。 心里一边暗骂着明月犯贱,一边思量着如何才能化解这次危机。 二夫人察言观色,知道老爷并不是真的全然不管自己,总是有几分怜惜的,她眼珠子一转,心念电转间已是有了主意。 二夫人有了主意,态度顿时好了几分,便对上官丰软语道:“是妾身错了,不该不让她从正门进的,虽然她痴傻,可好歹也是嫡女,我是该给她道歉的。” 见上官丰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二夫人继续道:“不过,身为丞相府的人,我可是不能在京城百姓面前道歉的,有道是家丑不外扬,我们何必把事情闹大呢?不如就在府里道歉,也算是个了结。” 她这番话说的好听至极,暗地里却是心怀鬼胎,上官丰也没有细想,只微微点头。 可怜的李管家成了跑腿的了,只因为二夫人很看重这件事,不放心其他人去传话,甚至还特意交代了他如何说。 这一次,李管家终于是进了将军府的门,在端然静坐的明月面前,他一边思量着二夫人都交代了些什么,一边慢慢放缓了口气,尽量显得真诚: “二夫人事后一想,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没有顾及您的嫡女身份,老爷已经狠狠的责罚她了,她也同意给您道歉,只是……” “只是她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让她在京城百姓面前道歉,也实在是太为难她了。她的意思,是您先回丞相府去,她在府里给您道歉。” 巧儿听得眉头一皱一皱的,不知道为什么二夫人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但是她知道二夫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便注意着明月的神色,想要提醒她不要轻易相信二夫人。 明月闻言良久不语,终于渐渐绽出一个微笑来。 她看的透彻,二夫人哪里肯这么轻易服输呢,分明就是个老狐狸! 她即便是想要道歉,也要借这个机会狠狠抹黑自己。 试想,在丞相府里,一个是常年在外的不受宠的小姐,一个是积威多年的夫人,若是夫人给小姐道歉,再声泪俱下的演一演,小姐还能不背负不孝不敬的骂名? 到时候,二夫人再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她明月又多了不孝的罪名了。 算盘倒是打得响,只是,既然已经看穿了她的企图,明月会让她如愿吗? 明月轻轻抚掌,轻笑道:“确实是有些难为二娘了。可是我也说过,她不道歉,我就不回去,不如,就让她到将军府来,跪下,给我道歉吧。”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 明月暗想,不知道二夫人得知自己的计谋再次挫败,会是什么表情呢? 第六章下跪道歉 第六章下跪道歉 “不知好歹的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 二夫人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着,一边把手里的青瓷茶盏狠狠摔向地面,顿时碎片四溅。 然而这样发泄也不能平息她的心情。 她实在是气极,那个痴傻的小蹄子,居然要她去将军府,跪着给她道歉?真真是可笑极了!仦說Ф忟網 想必还是陈越那个老狐狸教的。 自己和明月的生母陈文不对付,更是因为陈文的死才得到上官丰的宠爱,对明月也并不是很好,想来陈越是因此怀恨在心吗? 然而不管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她都是不能去将军府道歉的。 当着众人的面向明月下跪? 不如杀了她算了。 二夫人跌坐在椅子里,柳眉倒竖,沉思着此事。 她万万没想到,明月,或者说明月背后的人,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还反将了她一军,化被动为主动,这一下倒是弄得她自己进退不得了。 不道歉吧,明月就不回府,摆明了抗旨,上官丰也不会饶自己的;道歉吧,她怎么可能颜面尽失的去给一个傻子下跪道歉,更何况不可能让明月背负不孝的骂名? 门外传来上官秀儿的声音:“娘亲,孩儿来找您说些事儿。” 二夫人闭了闭眼,对于秀儿要说什么已是猜到了几分,却是有些无奈,她现在面临的,不是明月的小诡计,而是上官丰的威压。 “进来吧。” 秀儿急切地走了过来,即便是在母亲面前,脸色依然有些不悦。 圣旨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昨夜她夜不成眠,甚至连杀了明月的想法都有过,只是终究胆小罢了。 二夫人稍稍敛了愤怒的表情,和颜悦色对秀儿道:“怎么了?” 秀儿竹筒倒豆子一般,咬牙切齿道:“听说那个贱人今日回府,我们几个姐妹都商量好了要送她一份大礼,却是不想,等了整整一日都没见人影儿,女儿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挑起眉,似笑非笑:“大礼?” 秀儿的表情稍稍激愤,狠狠点点头道:“会让她知道谁才配做太子妃!” “唔,她暂时可能不会回来了。”二夫人沉声道。 秀儿语气里有惊讶,同时带着若有若无的欣喜:“为什么!” 二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早上我叫她从后门进去,谁想她不愿意,回了将军府,老爷再派人请,她又叫我给她道歉。我说在京城百姓面前道歉,有些太过分了,不如到丞相府。可那个小贱人,居然让我去将军府,跪下道歉!” 说着又因为愤怒而微微喘息着。 秀儿本以为明月改变了主意不嫁太子了,却不想原来是这样,她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亦是无比气愤地叫道:“这个贱人!太过分了,下跪这么恶毒的法子也想的出来!” 这句话又引爆了二夫人的不满情绪,当下又一起把明月狠狠骂了一通,才算稍稍解气。 秀儿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真是为难人,这个贱人好深的心机!” 二夫人叹道:“去将军府下跪,是万万不成的,倒不如杀了我……” 秀儿皱着的眉忽而舒展:“下跪自然是不行的,不如,你去和爹爹说说,有没有别的办法。爹爹那么宠您……”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二夫人的心坎里,其实她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明月的诡计,也有些是因为今日上官丰的态度。 平日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一时间难免心里有些不平之气。 秀儿这样一说,让二夫人又有了些底气,她点点头,便决定去找上官丰再商量此事。 丞相府书房里,上官丰对面坐着二夫人,她表情急切,又带着几分高傲和不屑,显然是极度不愿意道歉的。 “老爷您看看,她这样也太过分了,居然让我到将军府去,还是下跪!” 二夫人声音娇柔,语气里的不情愿却是分明。 上官丰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是爆发的前兆。 他现在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于骄纵二夫人了,才导致这个女人在大事面前也是如此的拎不清。 她难道真的不知道皇帝的权威有多可怕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只在乎自己的脸面,全然不管自己丞相地位的稳固与否,不管相府未来的发展如何? 上官丰微眯了眯眼,呷了一口茶,他在等着二夫人把话说完。 二夫人见上官丰没什么反应,心里不免有几分委屈,更是加重了口气,嘤嘤低诉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要向她一个傻女下跪,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这么做人呐?老爷,您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此时二夫人尚是语气柔和,她知道上官丰的性格,若是一味的蛮横用强,反而会激起他的厌恶。 却是没有想到,上官丰面色蓦地一变,把手中的杯子朝前一甩,顿时水花共瓷渣四溅,也把二夫人吓了一跳。 上官丰身子前倾,厉声道:“你当我是再开玩笑吗?她要你下跪道歉,你下跪就是了。你跪的不是她,是皇上!蠢货!” 二夫人呆了呆,全然没有想到上官丰给她的,会是这样暴怒的反应。 凶狠,犀利,不留情面。 心底忽然生出庞大的不甘和愤怒,二夫人尖声道:“我偏不!凭什么那个傻子能当太子妃,她不愿意回府,是她抗旨,与我何关!” 上官丰闻言面色骤然一冷,整个人充满一种可怕的气势,他一步步朝着二夫人逼近,狠狠道:“要么,下跪道歉;要么,永远滚出丞相府!” 眸底漫上一层水色,二夫人没有想到,上官丰居然真的如此绝情。难道,平日的恩宠都是假的吗?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在男人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罢了。 上官丰,无非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地位吧。 嘴边带着凄凉的笑,一滴泪终于落下来:“妾身……明白了,会按您说的做。” 一个“您”字,满满都是疏离。 丞相府里,老夫老妻吵得天翻地覆,将军府却是清冷异常。然而傍晚时分,终于有人打破了宁静。 若是早上有人见到他的话,此时就可以认出来,这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是早上倚在马车上看戏的那个。 明月听到有人找她,只当是丞相府派来的说客,便懒懒道:“不见。” 于是将军府外等着的男人,黑色的瞳仁里映出天际的灿烂流霞,看不出表情。良久,他终于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心里,却是暗暗道:“果然,是很有意思的女子呢。” 第七章难掩恨意 第七章难掩恨意 明月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不时哼着小曲儿,虽然声音很轻柔,巧儿却是知道,这是小姐心情好的表情。 她心里其实有些惊奇的,小姐还是以前那个小姐,却像是变得厉害了许多。陈御医果然医术高明啊,巧儿如是想着。 明月自然不知道巧儿在想什么,只偶尔抬头对她一笑,又闲闲的翻着书页,打发时间。 她在等,等二夫人的到来。 若是她所料不错,她的那个爹啊,是宁可让最爱的夫人受辱,都不会做危害自己权势地位的事情的。 果然,用过晚膳不到两刻,便有下人通报,丞相及二夫人求见。 本是应该对将军府的主人陈越说的,可是陈越却是笑道:“反正不是来找我的,明月若是想见他们,就放他们进来,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明月也是朝舅舅一笑,只道:“我正看到一个故事,有趣极了,打算一口气看完呢。” 却是暂时没有让他们进来的意思。 陈越也不管,只笑吟吟的品着茶。 待得陈越已品完两盏茶,如了两次厕,夜色也浓了几分的时候,明月终于开口问道:“还在吗?”尛說Φ紋網 下人忙回答道:“还在。” 他本想说,那二人急得什么似的,想了想又忍住了没说。 好在明月终于合上书卷悠悠道:“好了,故事看完了,请他们进来,我们一起更精彩的故事吧。” 巧儿紧张的拉了拉明月的袖子,轻声在她耳边道:“二夫人,真的要下跪道歉吗?”在她的印象里,二夫人高高在上积威已久,怎么会这么轻易服软呢? 明月轻声解释道:“这呀,是圣旨,她不跪也得跪。” 主仆二人正说着,上官丰和二夫人已被引了过来,二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二夫人,更是如丧家之犬一般。 上官丰心里也是不悦,陈越却抢先道:“上官兄久等了,方才我更衣时间久了点,并未听到通报,还望上官兄海涵。” 心里暗骂好一只老狐狸,上官丰却是不得不点头道:“陈兄说哪里的话,我们并未久等。” 明月一边听着他们二人寒暄,一边冷眼看着二夫人,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那眼底露出的恨意时隐时现,想来是因为身在将军府,有所顾忌罢了。 等陈越问完:“对了,上官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明月淡淡一笑,缓缓接口道:“二娘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说到做到。既然如此,还请二娘赶紧行礼道歉吧,我也好早日回府。” 上官丰脸色兀自镇定,因为明月说了早日回府,他最关心的只有这件事。 二夫人却是脸色一白,眸光微颤,似是含着泪光,她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求救般的眼光看向上官丰,对方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可是陈越在大厅接待他们,大厅里站了一二十个侍奉的下人。 她不知道的是,听说今晚有好戏看,不少人悄悄地挤在了隐蔽的地方,只为看这难得的一幕。 明月端坐在八仙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二夫人,也不催,只等着她自己过来道歉。 内心又是挣扎了一会儿,想起上官丰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再加上已经到了这一步,临阵脱逃也是不行的,二夫人眼一闭心一横,两步走到明月面前。 “明月啊,我的好女儿,先前是二娘对不住你,不该坏了规矩,丢了你嫡女的脸面。今日我特意来赔礼道歉……” 二夫人说的极慢,声音都是颤抖的,带着些微的哭腔,仿佛是在做多么不甘的事情一般。 然而,也只有明月可以听出,那话里隐隐含着的恨意。 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二夫人只感觉全世界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然而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能说出这几句道歉的话,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只是,无话可说,便意味着,接下来,就是最耻辱的一刻。 明月眼都不眨的看着二夫人,只见她浑身颤抖着,一直低垂着头,双膝慢慢弯曲,仿佛背负了万斤重物般的,终于艰难的跪下了。 然而明月看的清楚,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住了衣服,指节发白。 有水滴落在她面前的地上。 “天哪,二娘居然如此声泪俱下的道歉,我其实早就原谅你了啊。” 明月一声惊呼,语气惋惜,仿佛二夫人根本无需如此麻烦的道歉一般的,让二夫人的身子顿时又颤了颤。 有低低的嗤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明月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偷偷看着。 跪下的二夫人一时无话,明月却是在她下跪之后,立刻站起来,一边笑道:“哎呀二娘,这怎么使得呢,是要我折寿啊!”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扶二夫人。二夫人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却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只是试图挣开明月的双手。 明月早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故作惊讶:“咦,二娘不愿意起来吗?” 大厅里只有明月在说话,其余人皆是静默的看着好戏。 陈越看向上官丰,后者面色虽然不好,却依旧能强作镇定,他不由得心里暗道,果然是重臣风范。 可是么,也只有这样连心爱之人受辱都可以眼睁睁看着的人,才能当得上重臣吧。 二夫人又被明月摆了一道,却是有苦说不出,明月又不肯松手,显得无比坦诚,若是推辞,反倒显得自己小气,她只好借着明月的力一点点站起身子。 她料想明月没安好心,暗自提防着,可是终究因为愤怒而脚步虚软,根本没有太多的力气。 明月见她站的将稳未稳时,便松了手,二夫人猝不及防,一时间失了支撑,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她的脸红了一下,却是迅速变得煞白,看向明月的眼光里,也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明月依然笑意盈盈。 二夫人脸色惨白至极,脚步虚浮。 上官丰见事情已了,便转头对陈越告别,同时提醒明月明早回府。至于今日二夫人受辱之事,只字不提。 幸而家里的一群丫头不知道此事,即便秀儿知道有这件事,却也不知道早已变成了现实。 只是谁都不知道,即便二夫人已经如此折腰道歉,明月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多和丞相府的人斗。 回府的事情么,等她什么时候开心了再说吧。 第八章神秘男子 第八章神秘男子 夜已深了,可是丞相府里,却依然有几处亮着灯。 从将军府回来后,上官丰便一言未发,不曾安慰二夫人一句,自己睡去了。 而二夫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只是相府的小姐们,却是不知二夫人已下跪道歉这件事,她们整日都在想着如何叫明月好看。 所以第二日一早,她们又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到底要如何做。 上官秀儿脸色有些不好,眼底微微泛着青黑,明显是夜不成眠。 她气鼓鼓的朝众位姐妹望去,在她们眼底看见了同样的情绪。 对于那个傻子成为太子妃的极度不满和嫉妒! 上官莲叶一手摆弄着一缕青丝,一边道:“我们等了这许久,那个傻子还是没有回来,肯定呀是在自高身价呢。” 她的话又撩拨起秀儿的火气,上官香婵脸上也是一片愤愤之色。 她们都明白,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啊,一朝成了太子妃,不说将来成为皇后了,单单是太子妃这个身份,就比她们高贵了不知多少。 谁能忍心让一个傻子欺负到头上去呢? 秀儿柳眉倒竖,却是一言不发,二夫人心情不好,不给她出主意,她自己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香婵见秀儿微噘着嘴,忙安慰道:“其实照我说啊,那傻子未必可以做得了太子妃呢。” 其余二人闻言皆是一奇,纷纷追问为何。 香婵见秀儿来了兴趣,忙带着笑解释道:“你们想啊,成婚可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就忘了,太子那边,还不一定答应呐!他喜欢的人,可是秀儿姐姐啊!” 如一语惊醒梦中人,秀儿眸色微亮,似有所思。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自己虽然不是嫡女,却也是丞相府的女儿啊,哪一点比明月差了? 只要太子开口,不同意圣旨,那自己就还是大有机会的。 所以,在此之前,就是要让太子知道,那明月,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女,娶她是一种侮辱! 秀儿红艳的樱唇微扬,人已沉静许多,冷笑着对姐妹们道:“明月不愿意回府,那就将计就计,我们可以主动请她。但是同时,我还要请太子殿下!” 三人相视一眼,片刻后已明白秀儿的用意,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 明月的生活依旧悠闲惬意,然而她知道这其实是暗流汹涌,经历了前世的那些事情,她算是看透相府的那一群所谓的亲人了,为了自己的私欲什么事做不出来? 想必那群莺莺燕燕,正商量着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月噙着一丝笑,无所谓的想道。 然而她真是料事如神,刚有这个念头不过片刻,就有人通报道:“相府四小姐求见。” 明月翻书的动作微顿了顿,眉头轻蹙,却还是应道:“请她进来。” 四小姐,上官香婵,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呢。 她此时过来,所为何事呢? 虽然知道答案是什么,明月却是不愿意相信,她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此时浮现出淡淡的悲哀。 上官香婵带着侍女盈盈走了过来,笑靥如花:“姐姐就要成为太子妃了,这是大喜的事情,谁知姐姐一直不回府住,叫我们好生想念。” 她语气熟络亲热,全然是亲姐妹间应有的态度。然而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听得出那语气里隐藏的一丝不满和嫉妒。 明月微微一笑:“是么,劳大家挂记,我过几日就回府去了。” 她态度不冷不淡的,显然是性格清冷,叫香婵有几分不满,却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二人又不冷不热的谈了一阵子,香婵忙不迭的说明自己的来意:“姐姐久不在家里住,和我们姐妹都生分了,我们便想着,趁着你还未嫁入太子府,咱们好好聚一聚。” 明月眼神微动,心底明了,她的姐妹们开始摆鸿门宴了。 “这夏日风光正好,我们明日在湖心亭设宴赏荷,姐姐你可一定要赏脸呀,毕竟,毕竟日后相见也不容易了。” 说到这里,香婵已是有几分不舍之意,然而她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明月没有立刻回话,巧儿却是紧张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去。 巧儿自幼在明月身边服侍,相府的那一群人心是什么色的,她再清楚不过了,眼下必然是要对小姐不利啊! 明月只用眼神示意她无需担心,淡定笑道:“多谢大家美意,明日,我会去赴宴。” 香婵走后,明月心里却是暗暗叹气,眼底亦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这是她的亲妹妹,她自小对香婵便关怀备至,不让香婵受一丝委屈…… 却是没想到,她的亲妹妹,居然帮着那些外人,来一起算计她。 也罢,其实我们早已只是名义上的姐妹了,再无半点情分! 第二日,上官香婵引着明月,准时到了湖心亭,她只穿着一身素白衣裙,却别有一种出尘气质。 秀儿、莲叶等人早已到场,亭中还有许多公子小姐,只等她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太子慕容沛! 四目相对的刹那,明月微微恍惚,然而很快她便镇定下来,心如明镜,波澜不惊。 慕容沛依然如前世那般,丰神俊朗,容貌如刀削般深邃,让人不敢直视那样的英俊。 只是,她清楚的看到,慕容沛眼中的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和随之而来的怒意。 “哟,妹妹终于到了,我们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秀儿故意大声道,她此时因为太子在这里,说话有了些底气,心情也是好了不少。 “大家久等。” 秀儿有意说她傲慢无礼,让大家干等着,明月也不多说,只淡淡客气一句就是了。 然而心底,却还是有些情绪在滋生。 遥想前世,她痴心爱着慕容沛,甘愿为他牺牲一切。 可是他呢,又是拿什么回报的呢? 他恶语相向,拳打脚踢,更是纵容姐姐秀儿害得她滑胎,甚至是故意杀害! 明月瞥了一眼慕容沛的薄唇,心里暗道,薄唇的男人天性便是凉薄吧。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昨晚将军府突然有客人造访,却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明月本是讶异他所谓何事,那个男人却只是冷冷的,叫她小心慕容沛。 他神色淡漠,表情冷然,却是直接无视了明月的反问,只冷冷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这个男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为何提醒自己这些事,他和慕容沛有仇么? 一阵笑声打断了明月的沉思,只见秀儿她们几个一边看着明月,一边捂着嘴偷笑。 只是明月也惊讶于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走神了。 想必这在她的姐妹们看来,又是一件笑柄吧。 第九章伤口撒盐 第九章伤口撒盐 明月进亭之时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亭中,并未在意来人都有谁,此时被笑声打扰,便抬起头来一看究竟。 却见亭中的人表情各异,然而公子们大多是带着惊艳和惋惜之色,小姐们却是明显的嫉妒和鄙视了。 原因无他,明月虽然是痴傻之名在外,却是容貌倾城,在座的小姐们,哪一个肯承认她比自己漂亮呢? 亭中诸人谈笑宴宴,明月只坐在角落里,远望湖面,丝毫没有和谁谈话的意思。 只是她不想招惹别人,却有人偏要让她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一个女子容貌清秀,正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杜如梅,她见明月方才失神良久,失笑之后便扬声道:“哟,四小姐还真是有闲心啊,居然赏荷都忘不了带你这个傻姐姐。哎呀,我真是失礼,这可都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了,还望勿怪啊!” 她声音尖细,整个亭中的人都听见了,大家一致停嘴,哄笑几声,只默默地准备看好戏。 面对这么明显的冷嘲热讽,明月却是没有动怒。 相反,她的唇角勾起一丝笑。 外公治好自己痴症的事情,除了将军府外,再无别人知晓。 显见此时他们还把自己当傻子看呢,只希望过会他们不会惊讶的眼珠子都掉出来。 虽然无人应话,却是有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明月心知肚明,这些无聊的人呐,有什么好笑的呢? 巧儿低着头,清秀的眉头皱起,她有些难过的拉住明月的手。 这些人这么过分的嘲笑小姐,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月淡漠的目光扫过众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到。 慕容沛脸色有些不好看,方才一见明月,他并没有去想她是傻子。 然而她居然自顾自沉思着,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了! 再加之,相府嫡女是个傻子的事情,京城里三岁小孩都知道。 此时杜如梅这么一提,顿时戳到了慕容沛的痛处。 这赐婚的圣旨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同意,原因就是明月是个傻女,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 上官秀儿亦是脸色微变,暗中瞪了杜如梅一眼。 她今日请这些公子小姐来,本来是为了壮大声势,同时打击明月一番,还可以有人作证。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人明明只是看热闹来的。 谁都知道慕容沛和她的事,却是在众人面前提起圣旨,摆明了是往她伤口上撒盐么! 慕容沛坐在上官秀儿旁边,他闻言虽然心里不悦,但是贵为太子,这点气量还是有的,然而若是被杜如梅这么一说,他若是哑了一般一言不发,也是不合适的。 深深看了明月一眼,虽然惊讶于她的美貌,心里却鄙夷这,样的女人无非是个废物罢了。 慕容沛晲了杜如梅一眼,放在桌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住秀儿的柔荑,冷冷开口表态道:“本宫要的妻子,可不是一张圣旨就能束缚的了的!” 他浓眉斜飞,说这话时颇有几分认真严肃的神色,使得听见的人无不下意识想要赞同。 并且,他边说着,还朝一旁的秀儿看去,眼里有明显的情意。 被他抓住手时,秀儿心里已经欢喜的什么似的,又听到他后来说的这句话,真真是豪气干云的好男儿啊,让她娇羞的微微低了头,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然而,却是暗地里抬起头来,得意的看了明月一眼,耀武扬威一般。 明月看在眼里,表情不起波澜,只带着一贯的淡淡的笑意。 其实湖心亭赏荷一事,她前世也是经历过的,只是有些细节不同罢了。 又加之明月早就猜到了秀儿她们没安好心,所以此时在她看来,只不过像是在看着一出戏罢了。 慕容沛握着秀儿的手,二人一副恩爱小夫妻的样子,只是沉浸在喜悦里的秀儿没有发觉,慕容沛曾偷偷抬眼看了看兀自远望湖面的明月。 天气炎热,不一会儿慕容沛便感觉手心里湿乎乎的都是汗,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他又收回了手。 看着秀儿娇羞的小女人模样,慕容沛心里泛起一丝得意,说别人傻,她不也只是一个小女人吗? 他已经过了热恋的时日了。 他自然是爱过秀儿的,只是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很快他就厌倦了秀儿小女儿的性子,要陪这样的女人真是一件很累的事。 好在他是太子,他要是不高兴了,秀儿也不敢说什么,反而还要臣服于他的脚下。 后来的时候,只剩下秀儿丞相之女的身份还在吸引着他了。 他需要丞相真心实意的支持,父皇虽然立他为太子,却不代表就这么甘心的把江山都交出去了,让他出宫开府便是明证。 慕容沛看着明月绝美的侧脸,心里叹息道,他为什么不能得到最好的东西呢? 若明月不是傻子,凭借她的这副容貌,他是很乐意娶她的。 两相比较之下,娶了秀儿也倒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同样都是丞相家的女儿,秀儿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名媛,自己娶了她也算是说的过去。 所以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父皇非要把丞相傻女许给他。 若不是因为明月是相府嫡女,单单是听闻痴傻一事,他早就会要求退婚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僵,太子虽然没有动怒,但是语气里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 杜如梅却是丝毫不惧,继续幽幽道:“太子殿下这是打算抗旨了吗?倒也是件稀罕事儿啊。” 她一边用啧啧的语气这么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其余的公子小姐们。 大家也都是一副想要知道究竟如何的表情,期待着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呢? 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是傻女明月成为太子妃,还是太子不顾压力追寻真爱呢? 杜如梅有意把明月和秀儿之间的矛盾闹大,这样他们便可以坐看好戏了。 只是慕容沛他们又岂不知她的意图? 怎么会轻易上钩? 秀儿已在心里痛骂杜如梅这个小贱人搬弄是非了。 慕容沛也是不想再继续多说,只冷冷道:“本宫何时说过要抗旨了?本宫娶秀儿,又与圣旨何干?” 第十章玩弄心计 湖心亭里的气氛又是冷了些,始作俑者杜如梅却是浑然不觉一般,清秀的脸上带着和气质不相符的冷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也正是她的话,让慕容沛眼里对明月的厌恶越来越深。 听到慕容沛再次表态,杜如梅又继续道:“殿下这话可就不对了,即便是娶了秀儿姑娘,可是呢” “这圣旨上可是写了的,太子妃就是上官明月。” 杜如梅眼珠子一转,看了秀儿一眼,这样说道。 这个女人,真是擅长玩弄心计! 秀儿气得暗暗咬牙,方才慕容沛表态说要娶她时,她幸福的就要晕过去了,可是这个该死的杜如梅却是又来了这么一出,再次拿圣旨来说事儿。 圣旨,圣旨,终究是横亘在她和太子妃之位中的一道坎啊! 上官香婵她们几个一直都没有说话,毕竟今日太子殿下在此,谁要是想开口的话,也要想好了这话该不该说。 听到杜如梅三番四次挑拨事端,她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暗自瞪了杜如梅好几眼。 别人不敢说,她杜如梅却是敢的。只因为她的爹爹虽然是礼部尚书,却是身兼数个要职,权大势大的,甚至隐隐压过丞相一头。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慕容沛虽然心里不悦,却是不能直接对她发火。 杜如梅要的就是这样,她轻笑一声,看着众人强忍怒气的样子就开心得紧。 而一直被嘲笑的明月,却是如身在无人之境,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岿然不动,默默欣赏着自己眼前的美景。 这湖心亭是京中名景,每每炎夏之时,身处此亭中,入眼便是浩瀚的湖水,一片澄碧。 清风徐来之际,更是有丝丝清凉沁入,是以达官贵人常有到此处设宴的习惯。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远远望去,荷叶田田,碧波连碧叶,莲花艳艳,红日映红花。 明月心里暗叹,为什么有些人宁可无聊的勾心斗角,也不去欣赏就在眼前的美景呢? 她最喜欢看波光粼粼的水面,微风吹过时,鱼鳞般的波纹一道一道的,似是相同,又是不同,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爱恨情仇般。 大家也都发现了,闹到现在都只是杜如梅和慕容沛在对话,其他人根本不敢多说什么。而在此事中最为重要的明月,居然一言不发,更是背对着大家,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有人暗暗猜测,大概是恼羞成怒,正在偷偷地哭呢。 慕容沛心里冒着一股火气,一口气喝干了一碗茶,然而那杜如梅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非要逼着慕容沛发火不可。 “殿下应该正视圣旨,怎么老是回避此事呢?再说了,大家都看到了,虽然这明月小姐是个傻女,可是貌美如仙,京中又有哪家女儿比得过她的?您娶了她也算是” 杜如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继续说着这件事。 “本宫娶妻之事,与你又有何干!” 慕容沛眉头皱起,语气冷然的打断了她的话。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您是雪国的太子,肩负的可是江山社稷,殿下的婚娶之事,自然都是大事,我们身为雪国人,关心国家社稷都是应该的,兹事体大,不可意气用事啊!” 杜如梅巧舌如簧的一番说辞,顿时让人觉得,好像太子娶谁真的和他们有莫大关系一样。 而且,杜如梅明里暗里都在说太子意气用事,置圣旨于不顾。 慕容沛长吸一口气,甚是无奈。 他早知杜如梅伶牙俐齿之名,却碍于她爹杜慧谋在父皇面前炙手可热,他不能治她的罪。 “别再说了!只要本宫不娶,圣旨永远只是指婚罢了,成不了真!” 慕容沛语气明显变得强硬起来,决心了结此事,不能任由杜如梅大发议论。 慕容沛声音很大,里面满含着怒气和决绝,顿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偷偷看他一眼,见他面色不善,像是动了真怒了。 诸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太子虽然是顾及杜如梅爹爹的面子,但是再怎么说,他还是太子,若是真的怒了,即便是惹到了杜慧谋又如何呢?ωww.xSZWω㈧.NēΤ 杜如梅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虽然骄纵,却是不傻,不会真的以为有了皇帝对爹爹的器重,自己就真的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太子开起这样的玩笑了。 她神色一转,顿时又笑着道:“殿下说的是,是我太过关心此事,多说了几句。” 慕容沛冷冷一哼,却还是道:“无妨。” 明月虽然心不在此,他们的话却是一字不漏的听着,她听见太子有意不想娶她,心里顿时一喜,自己本来就不想再嫁给他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却是一头白眼狼,换了谁都不会再爱了的吧。 明月便是如此,前世慕容沛的所作所为叫她伤透了心,今生不管他待自己好也罢,歹也罢,她始终会与他划清界限。 所以,他不愿意娶自己,再好不过了。 秀儿听闻慕容沛这么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眼波流转间都是得意之色。 她这次还毫不掩饰的看着明月,只希望对方瞧见自己的志得意满。 明月只是回过头去,淡淡的一瞥,不曾说话。 一时间亭中寂静无比,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挑起什么话头来。 再说了,今日本来是慕容沛和上官家的事情,他们来也只是个陪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且,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月,让不休止的冷嘲热讽毫无用处一般的,像是蓄满了力的一拳打在了空处,有说不出的难受。 当然,最难受的,还是上官秀儿她们几个,本来是想看明月怎么出丑的,事情却没有像她们想的那样发展。 明月这般淡然,宠辱不惊,倒是有几分陌生。 秀儿她们虽然心里诧异,以前见明月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个性子,怎么到了将军府住了一段时间,就变得这么沉静淡然了呢? 在这种情况下,扪心自问,不管是她们中的哪一个,都做不到如此沉得住气。.. 第十一章让她出丑 第十一章让她出丑 明月沉得住气,可是秀儿她们却是不能忍了,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更是因为杜如梅的横插一脚闹得本来想羞辱明月的,却并未成功。 她们再如何背地里说明月的不好,她自己却不能亲耳听到,不能露出羞耻的表情,说再多的坏话又有什么用呢? 朝着莲叶、香婵使了个眼色,秀儿悄悄在她们耳边道:“她倒是油盐不进,我们只得换个法子了,倒不如以眼前景色为题,考考才学,她是一定要出丑的!” 二女闻言频频点头,都是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只是秀儿却没有让她们说话,显然是自有主意。 亭中气氛尴尬了一会儿,便得继续找个话题,不然今日宴会可是要不欢而散了的,没人想同时得罪这么多人。 秀儿清了清嗓子,用那娇柔的声音道:“今日景色甚好,那些俗事都该抛一边去,好好欣赏眼前景色才是。” 大家本来都想转移话题,逃离尴尬沉闷的气氛的,此时听闻她这么一说,顿时随声附和道:“大小姐说的是,倒是不知该如何赏这景呢?” 秀儿刻意温言软语的,众人只觉如莺声燕语,好听极了。 抬眸一笑,却是不自觉地看了明月一眼,秀儿道:“既然都是文人雅士,自然是要考考才情了,这样才有意思,大家觉得如何?清茶甘冽,湖景动人,不妨就以此为题,吟诗作对吧。” 秀儿的这个救场可谓是十分及时,加之她刻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温婉可亲,顿时使得大家对她的印象极好。 看到不少人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秀儿心里暗自得意,目光又落在了那道挺直的背影上。 真是可恶! 她明明是背对着大家,只有背影而已,可是看了这美妙的背影,却是叫人心生好奇,忍不住想要看看背影的主人是何种容貌。 说到底了,明月的容颜,终究是自己不及的。 秀儿心里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家一起朝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望过去,一时间赞叹之声纷纷不绝。 景色虽然美,却是没有几个人真心欣赏,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免得大家都尴尬。 况且,大家都看的分明,秀儿才是慕容沛心尖尖上的人。 讨好了她,就等于讨好了慕容沛,准时没错的,所以即便是再无聊的事,他们也会装作很有兴趣一样。 亭中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了一会儿,想来是在考虑要如何作诗。 慕容沛亦是和秀儿装作深思之色,实则早有准备。 秀儿在请明月赴宴之时,已经想好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准备了好些可以羞辱明月的法子,只看什么场合合适,便用什么。 所以写荷花的诗,她也是早就做好了的,并不是临场发挥,慕容沛也同样是如此。 过了一盏茶功夫,便有个青衣的公子哥朗声道:“小弟不才,这里献丑了,算是抛砖引玉吧,诸位可不要笑话我啊。” 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吟道:“碧波迎上客,悠悠湖上来。亭中共清友,四面芙蓉开。” 他的诗是一般,架势却是极认真的摇头晃脑的,吟完又对众人道:“嘿嘿,鄙人不才,大家莫笑才是。” 众人哪里会嘲笑他,一致称赞好诗好诗,把用词、意境胡乱夸了一通,分明是附庸风雅的宴会罢了。 有了这人开头,大家倒也是积极,争着抢着念出自己的诗作,时常有好几人抢着念的情况,倒也算是热闹极了。 秀儿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家作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撇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明月,心里虽然不悦,却是冷笑:哼,过会就是让你大大出丑! 才思敏捷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要么是才思稍慢,要么是不怎么满意。 况且,众人一直都在等着太子发话,奈何慕容沛一直静坐不语,他们也只有继续吟下去了。 此时一片喧闹之中出现了明显的寂静,恰在此时,只见远远的花丛中,一叶小船划了出来,迫使荷花荷叶朝两边分去。 见得此景,慕容沛脱口吟诗,却是和准备好的不同:“荷叶罗群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他话音刚落,便有数人拍掌喝道:“好诗好诗,应情应景!” 他们也都看到了那叶小船,却是没有这许多联想。 上官秀儿心里微微诧异,但随即便为慕容沛的文思折服。 她本是担心今日太子拿不出让所有人震惊的好诗来,才提醒他预先准备,却是不想,慕容沛竟然应动景做新诗,还这般生动。 明月听得此时,脸上没有表情,心里也是客观的评价了一句:唔,写的还不错。 太子做的诗,哪有人不抢着说好?随即又有许多人争着叫好,倒也是声势浩大。慕容沛虽然心里明白有人溜须拍马,然而赞美声却是受用,他脸上显出得色来。Www.XSZWω8.ΝΕt 等到气氛稍稍静了静,上官秀儿站起身来,环顾大家,曼声道:“小女也献丑了。” 她远望湖面,朗声道:“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瑶。相逢熏风四五月……” 念了前三句,众人皆是一副渐渐沉醉之色,秀儿却是突然住口,故意不念结句。 她这是在故意吊人胃口,这样大家更能印象深刻,比直接念到底效果要好的多了。 果然,便有急性子的人忍不住了,当先问道:“怎么,还有一句是什么?大小姐怎么突然不念了?” 又待得几声催促响起,大家全都看着秀儿。 见吊足了众人胃口,秀儿笑道:“相逢熏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语罢又有娇羞之态浮现。 众人皆是一笑,却是评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么精妙的句子,好诗好诗!” “这样的句子,大概也只有秀儿小姐这样锦心绣口的女子才想得出吧!” 一时间赞美之声不绝于耳,秀儿装作娇羞低头,心里的得意却是如浪潮般翻涌,怎么都抑制不了。 明月自然可以猜到她的把戏,也不拆穿,只在心里评道:“女儿情态,使之娇柔,格局甚小。” 上官莲叶和上官香婵也都各自做了诗,却是没有秀儿的好。 大家又玩闹了一会儿,几乎是所有人都做了诗,剩余的几人推说不会做,大家也都不再勉强。 第十二章震惊全场 第十二章震惊全场 这时候,先前那第一个作诗的人又开口道:“方才大家做的诗,我已经辑录下来了,大家也都听到了,经过比较,还是太子殿下和秀儿大小姐的诗最好。” 又有人朗声道:“确实如此,我等也赞同。殿下的诗写景活跃灵动,读之如同亲见;秀儿小姐的诗却是烂漫,想他人不敢想。都是当之无愧的佳作!” 他说的有理有据,叫人不得不信服,大家也都是点头附和,于是此时赏花宴作诗,慕容沛和秀儿都是轻而易举的拔得了头筹。 大家又夸耀他们一通,渐渐地兴趣也就淡了下去了,然而明月已经倚着亭子的栏杆,一副无聊的要睡着了的样子。 秀儿却是不肯让这个机会这么白白的溜走,她等着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 上官秀儿突然转头,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官明月道:“今日本是宴请妹妹,想要好好一叙姐妹之情的,妹妹却是不言不语的,叫我们疑惑你是不是哪里病了。”仦說Ф忟網 明月知道这不过只是个引子罢了,照例没有回答,秀儿果然继续说道:“妹妹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想必也是受了不少良师益友的指导,想必这作诗一定比姐姐还要在行。” “那就请妹妹,以眼前景,来作诗一首吧。” 秀儿说话时,大家都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和上官明月,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虽然都知道这是秀儿有意为难明月的,但是没有人说破,反而还用一种兴致勃勃的眼光打量着明月。 他们本来就是听说有好戏这才来赴宴的,却是被杜如梅打乱了,现在又有机会看好戏,怎么能不叫人激动呢? 顿时有人大声嘲笑道:“傻子也会作诗吗?哈哈笑死人了,她要是会作诗,我把这杯子吃下去!” 上官莲叶也在一旁帮腔道:“你们别说了,三妹妹必然是怕了,她是不会答应的。” 这么低劣的激将法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明月心里一笑,但是却并不打算继续沉默下去了。 因为方才那个人说的话,引起了她的兴趣。 巧儿本是有些担心的,但是看明月一脸淡定,必然是胸有成竹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起哄的人们继续嘲讽着明月,骂她是胆小鬼缩头乌龟,就在这时,明月突然回过头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朗声道:“方才有位兄台说,我要是做出诗了,他要吃杯子,可是真的?” 人群中挤出一个矮个子,粗声道:“正是在下,你若是做得了诗,我就当场吃了这个杯子!” 明月见他答应的爽快,顿时有心为难他,当下笑道:“大家可都听见了。好了,我要作诗了。” 直到此时,仍然有不少人一脸鄙夷之色,却又更多的人满脸好奇,大家都想知道,一个传说中的傻女,真的会作诗吗? 不会是三岁小儿水准的吧? 慕容沛亦是被勾起了兴趣,含着淡淡的冷笑,看着那个似乎胸有成竹的女子。 秀儿等人,则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甚至准备好了如何去羞辱她。 总之,没有人相信明月会作诗,除了巧儿。 明月朝湖面看去,一边悠悠道: “影欹晴浪势欹烟,绿槐高柳咽新蝉。” 她声音清冷,此时这两句诗悠悠道来,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这两句诗也是极其清新自然,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此句一出,整个亭中顿时再无一句人语,陷入一片寂静。 明月淡淡的看他们一眼,表情波澜不惊,全然无视他们眼中各种各样的复杂的表情,自顾自继续道:“红莲乱倚浑如醉,碧叶相扶定好眠。”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荷叶莲花摇摇晃晃的,真的像是喝醉了一般的,与明月的这两句诗遥遥相应。 已经有人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了,大家面面相觑,只等着明月继续把诗念完。 秀儿和莲叶、香婵对视一眼,更是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秀儿柳眉倒竖,狠狠瞪着明月,眼底的惊异和愤怒几乎抑制不住。 没有等到他们再说什么,明月继续曼声道:“人间有笔应难画,雨后无尘更堪怜。” 此时众人已经有一些轻微的骚动了,大家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震惊之情。 但是明月的诗还没有念完,她唇边含着冷笑看着这群形形色色的人,慢慢道:“此花此叶长相映,笑而不语,心自闲。” 心自闲三个字,被她语气极重的说出,带着一股浓重的嘲讽意味。 众人亦是突然有一丝明悟,从开始到现在,明月一直都是淡淡的,静静的,云淡风轻的。 本以为她是在逃避嘲讽,但是从这首诗看来,她是真的气定神闲吧。 但是,传言中她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傻女吗? 今天的这首诗算是怎么回事! 这么巨大的落差,叫谁能接受的了! 尤其是那个信誓旦旦说要是明月会作诗他就吃了杯子的人,眼下明月不仅真的会作诗,还是如此高妙的诗,比之慕容沛他们的诗都毫不逊色。 他脸色白了白,偷偷看了看明月,希望她能忘记这件事……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明月身上。 她却是眼睑低垂,自顾自饮茶,丝毫不管自己对这些人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自她念出第一句起,慕容沛便紧紧地盯着她看,试图从她身上看出更多的东西来,同时心里的震惊一点不比其他人少。 他自己对于诗文算是小有研究,自然知道方才明月所做的诗,丝毫不在他的诗水平之下! 甚至于,在某些心境的表达上,要更胜一筹。 那种自然而然的淡然闲适,并不是可以随便装出来的。 仔细思索着这首诗到底是不是她做的,慕容沛微眯着眼,隐隐感觉到了,这个明月,和传言中的并不一样啊。 秀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因为明月的表现而震惊,又为她居然抢了风头而恼怒。 同时也是纳闷不已,明月居然认字,还会作诗,并且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这怎么可能! 秀儿记得清清楚楚,正因为明月以前痴傻,在相府时根本连下人都不如,自然毫无读书认字的机会。 难道她是在将军府的时候学的诗词? 那也不太可能吧,毕竟她刚刚做的诗,若是无长久的底蕴的话,是根本做不出来的啊。 第十三章前世嘲讽 第十三章前世嘲讽 秀儿全然不解其中关键,然而脸色却是一直很不好看。 今日之事太让她震惊,她发现,现在的明月,她根本就不认识不了解! 明月神色淡然,沉静的看了众人一眼,他们正惊诧的围在一起,不顾太子和秀儿脸色不好,只管大发议论,甚至有不少人催着先前打赌的那人,赶紧吃了杯子。 看着聒噪的一群人,明月嘴边浮现出一丝冷笑,不由得想起前世。 那恍然如梦的前世,其实事情都是相似的,只是明月今生才明白,决定事情走向的,并不是别人如何待她,而是她如何应对这些障碍。 前世,她也是在回到将军府之后,被外公治好了痴症。 后来皇帝圣旨赐婚,她兴奋不已地回到丞相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感受家的温暖了…… 却是没有想到,等着她的,只是疯狂嫉恨的姐姐妹妹们。 她们整天恶毒的骂她,在人后待她连身边丫鬟都不如,更是不解气的想让她痴傻之事宣扬出去,好让太子厌恶她。 于是,便有了湖心亭赏荷之事。 那一次还是香婵带她来的,她的亲妹妹亲手把她推进火坑,却笑着看着。 所以今生,当明月看见是香婵来请她去湖心亭赏荷时,心里的悲哀是谁都体会不到的。 相似的情况,却是不同的结局。 唇边冷笑越来越浓,若是前世的自己,便会真的栽在了秀儿这一手上。 只是,既然早就下定决心不再重复过去,她岂能不有所准备呢? 其实明月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这一世在将军府,没什么可以娱乐的事情,她便整日捧着书看。 并且因为专心,她读书速度很快,并且常常迅速领会其中真意。 至于这首诗么,也是在她豁然开朗,感受到读书妙处之后,所学到的皮毛罢了。 想起什么一般,明月看向先前那人,慢慢道:“方才阁下所说之事,可还记得?” 她眸光凝然不动,似笑非笑,别有一番韵味,落在亭中诸位公子眼里,更是有不少人看的有些目眩神迷了。 那人本以为明月和传言中的一样,痴傻无脑,才敢说出那番话,如今看来,真的是自己找死,不知天高地厚。 他本来很想不再承认的,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他转念一想,亭中这么多人,大家都听到他信誓旦旦之言,此时反悔,她日后更是没脸见人了。 于是他只有涨红了脸,慢慢答道:“是我说的,我承认。” 他本以为明月是不依不饶了,正想着该怎么吃杯子,却听得明月道:“我也不必为难于你,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大家本来想看好戏的,却是没有想到明月居然如此大度。 虽然她的举动有刻意显示大度的嫌疑,但其实以刚才的情况,她再如何为难那人都不为过,可是她却选择了原谅。 再想想之前,几乎亭中所有人都在对她冷嘲热讽,她却是毫不在意的。 有了一次报复的机会,她却是以德报怨…… 诸位公子眼中露出欣赏钦佩之意。他们本来只是敷衍罢了,秀儿嫁不嫁给太子,他们又不关心,没有必要和秀儿同仇敌忾。 男子们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十人有八人都在看着明月,此时的明月在他们心里,真的是“明明如月”,纯洁无暇。 那些小姐们,本来便不甘这个傻子抢了风头,更是早就嫉妒明月的美貌。 先前还能拿她是傻子来安慰自己,可是现在呢? 秀儿牙齿咬的咔咔做响,只因为她看见慕容沛看明月的眼神已经变了,之前的厌恶鄙视正在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一丝欣赏。 她的计策,居然再次失败了?! 秀儿和几个姐妹交换了眼神,眼底尽是不甘之色。 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过明月? 今日一定要让明月的名声臭哄哄! 秀儿装作赞赏的样子,故意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当年明月妹妹连书是什么都不知道,只问能不能吃,可如今却成了才高八斗的才女了。” 没人立即回话,大家岂能不知她心里不悦? 秀儿又继续道:“我记得妹妹小时候天真烂漫,裤子掉了都不知道提,光着身子在府里跑来跑去的,呵呵……”尛說Φ紋網 上官莲叶和上官香婵也恍然明白了秀儿的意图,便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明月小时候的丑事,把嫉恨摆在了明面上。 她们为了抹黑明月,言语间便有些粗俗了。 但是亭中听着的众人,却是丝毫不觉,反而眉头微皱,这丞相府的小姐们,怎么这般低俗?有些话他们听了都觉得心里不悦。 然而身在漩涡中心的明月,却是依然不动声色,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一般。 不,她是听到了,却没有恼羞成怒的反应,她只是淡淡的看了秀儿她们几个一眼,眼中带着谁都看得懂的怜悯。 这一刻,秀儿她们手段的拙劣谁都看得懂。 就像一个试图和大人较劲的孩子,一次次失败,可大人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明月云淡风轻的神色里没有丝毫勉强纯粹是出于自然,倒是显得她的姐妹都是小肚鸡肠的。 这么鲜明的对比,让亭中的诸位公子哥儿对明月的好感又加深了不少。 可以说秀儿的这一手却是适得其反,本来想抹黑明月的,却让大家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淡定自若面对嘲讽的明月,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 那个时候,在同样的地方,湖心亭里,大家又都拿她的丑事说笑,她的反应却是让如今的自己暗自惭愧。 那时秀儿亦是如今天这般,冷笑着抖落出她痴傻时候的事情,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明月那时候极看重面子,被秀儿说的又羞又臊,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 见她尴尬不已,秀儿心里满意极了,嘴上更是不饶人,更加变本加厉的羞辱明月。 明月眼里含着泪,大家的笑声打破了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像是全世界都在鄙视她一般。 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羞辱,明月在众人的狂笑声中,双脚一跺,便翻过了栏杆,扑通一声落进了湖里。 “哎呀,妹妹怎么这么想不开,居然投湖自尽了。” 当时看热闹的秀儿这样说着,满脸嘲讽。 明月轻声一笑,既是笑昔日的自己,也是笑今日的秀儿。 她淡淡扫了众人一眼,道:“明月尚有要事,诸位慢雅。” 今日的宴会本来就是无聊,她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既然已经挫败了秀儿的阴谋,再也没有逗留的必要。 明月说完这句话,带着巧儿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亭中的人都有些愤愤了,本来对她稍有好感,却是没有想到明月是这般傲慢无礼的人。 只有慕容沛,看向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复杂。 第十四章联手害她 第十四章联手害她 丞相府里。 秀儿的房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碎片。 珍贵的五彩瓷瓶被砸碎了,古人的字画被扔的到处都是,桌椅更是杂乱的歪七扭八的。 几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跟在秀儿身后,忙不迭的收拾着。 秀儿气喘吁吁,她已经在房间里放肆了一个时辰了,直到再也砸不动了,也没什么好砸的了,才堪堪罢手。 然而她的心情却是没有因此放松。 若是可以的话,她只想放声尖叫,来好好发泄一下。小說中文網 湖心亭的事情,让秀儿很是恼怒。 不仅没能抹黑明月的形象,反倒是让大家对她颇有兴趣了。 这个贱人,什么时候这么难缠了! 秀儿冷声对丫鬟道:“别收拾了,去把二小姐四小姐找来。” 让明月作诗来为难她失败了,直接导致后面的计策都用不出来了。 但是秀儿怎么会这么善罢甘休呢? 她的眼睛里闪过冷光,又想到些什么。 明月即将回府,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现在不能阻止明月回府。只是…… 明月若是回到了丞相府,她下手岂不是更加方便? 现在秀儿只想好好羞辱明月一通,来找回她的场子。 莲叶和香婵很快就赶来,她们都知道秀儿因为湖心亭的事心情很不好,她们也是不悦明月出尽风头。 秀儿见她们来了,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个贱人迟早是要回来的,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想好怎么对付她。这次,一定不能再失败了!” 屋子里的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全然不知,此时的这间屋子外,有一个似乎融入了夜色中的人,静静地听着屋中的对话。 那样仿佛和夜色一体的沉静,若是武林高手在这里,也未必能发觉他的气息。 然而,整个雪国都城,还有好几十个这样的人。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暗卫! 屋里,香婵和莲叶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各自说了些办法,却是被秀儿一一否定了,嫌它们不够狠毒,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香婵看着秀儿不悦的神色,意识到这是一个讨好她的机会。 要是她能够拿出让秀儿满意的好办法,必然会让她在秀儿心里又亲近几分。 香婵苦思冥想着,秀儿嫌她们的办法不够狠毒,那她就狠一点好了。 脑中灵光一闪,香婵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又仔细想了想,确定一定会让明月大大出丑,才慢慢开口。 “姐姐,我们不妨……正门的院子里,不是有棵大树么?我们可以在树上吊起一根大木桩,找个人等着,等到明月从下面走的时候,就割断绳子……” 香婵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想象之中明月被木桩砸中的模样让她很是过瘾。 这个提议也是让秀儿她们眼前一亮,但是随机问道:“这样还是有些太危险了,那时候人那么多,怎么一定能打到她呢?” 香婵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道:“到时候我们离她远一点就是了。” 见秀儿似乎有心动之色,她又继续道:“我们还可以把木桩削尖一点,到时候戳下来,非死即伤!” 她脸上的兴奋狠戾之色掩饰不住,秀儿和莲叶也是陷入沉思。 终于,秀儿夸张的笑了起来:“香婵,我倒不知,你居然这么聪明,可以想出这样的好办法!” 她仔细想了想,这个办法确实好,会让明月受到重创,可能还会死掉,到时候明月不能出嫁,上官丰无奈之下,肯定会让她嫁给太子的…… 秀儿脸上带着恶毒和欣喜的微笑,又和莲叶、香婵仔细商量了一下具体该怎么做,一致决定先在夜间把东西布置好,等到明月回府之际就实行。 明月是很想一拖再拖的,但是上官丰却是极其焦躁的屡次催促,叫她赶紧回府。 他想着夜长梦多,赶紧把婚礼给办了,也省的他再操心这件事。 一再催促之下,明月终于决定要回府了,这个消息传回丞相府,让秀儿她们又是欣喜又是心里直冒酸水。 因为向来不关心明月的上官丰,居然命令府中家眷都去迎接明月,不管是二夫人还是上官秀儿,都得去正门那里,带着笑容迎接明月。 这简直让秀儿难受极了! 她怎么能满面微笑的去迎接那个该死的贱女人呢? 然而不亲自去,怎么能看到明月出丑的场景呢? 一想到庶女身份阻碍了自己成为太子妃,而一个傻子却是有这样的傻福,秀儿就恨不得杀了明月,然后强迫所有人承认,她才是丞相府嫡女! 明月回府的日子到了,早上一早,秀儿便好好打扮了一番,特意穿了鲜艳的锦罗绣边褶裙,衬得整个人漂亮了几分。 前来找她的香婵夸道:“姐姐今日漂亮极了,看得我移不开眼了。” 这话说的好听,秀儿心里受用,淡淡笑道:“那人准备好了吗?” 先前确定了该如何对付明月之后,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虽然早已确认过无碍了,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先前的几次阴谋,都是在明月不之情的情况下实施的,却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这一次,则是更加要紧的一次,她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香婵忙不迭点头道:“姐姐就放心吧,都妥了的,只等她回来了。” 秀儿美艳的脸上露出寒冰般的冷笑,看起来如同要吃人的美艳花朵一般,声音冷冷的问道:“她就快回来了吧?” “对啊,爹爹让我们一大早就起来,说是明月马上就到了。我方才听到他们说,还有两炷香光景就到了。” 说到这里,香婵又有几分犹豫之态。 她沉吟了一下,对秀儿道:“要是她真的死了,爹爹追究起来,怎么办?” 其实她本心并不是想问这个,只是昨夜她已经想过了,主意是她出的,要是真的出了事,她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秀儿睨了她一眼,很是清楚她的小心思,便顺了她的心意道:“我倒是不信爹爹会追究什么。就算是真的问起来,就说这事是我一人做的,与你们全无关系!” 香婵唇边绽开笑意,既然如此,那就叫明月去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十五章暗中男人 第十五章暗中男人 秀儿和香婵走到正门前厅时,已有不少人在这里等着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在,二夫人一脸不悦,三夫人表情漠然。 最让秀儿诧异的是,一向深居小院对府中事情不怎么管的祖母居然也在这里! 这个祖母,平时大家往往都忘了她的存在,因为她平日只吃斋念佛,对府中事情皆是漠不关心的,今日却是为了明月回府而特意来迎接! 秀儿和香婵、莲叶凑在一起,彼此用眼神示意着,皆是对于祖母的出现很是惊奇,但是同时,她们心里都浮起一层嫉妒,对于明月的不满和憎恨又深了一层。 只因为,祖母何曾这般重视过其他人了? 虽然要是真的说起来,祖母对明月也算不上好,可是要知道,祖母是一个尊卑观念极重的人,十分看重嫡庶地位,所以即便明月是傻子,她依然是嫡女,这样形式上的事情,祖母依然是要做的。 并且,因为身为庶女,上官秀儿一直没有得到祖母的正眼相看,这让她心里一直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把火气都撒到明月头上。 明月乘着高大的马车姗姗而来,心里盘算着自己会收到怎样的“见面礼”呢? 她知道秀儿的性子,心胸狭小,善妒,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湖心亭,她羞辱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必然是恨到了骨子里,会趁着自己回府生出许多事端来。 上一世的她确实是傻乎乎的,丝毫不知道防备狠毒的秀儿,以至于秀儿对付她的手段也是简单至极,却是都很有效。 所以明月也在猜测着,现在的秀儿,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她呢? 只是,不管秀儿怎么做,她都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己必然有办法挫败他们的阴谋! 早有人报告这辆马车的行踪,所以明月刚刚到达丞相府一条街左右的地方时,便有人去丞相府汇报了,上官丰于是带着众人迎出门外,齐齐的站了两排。 马车停下,明月款款走下时,第一眼看到这么多人,整齐地站在门前欢迎她时,心里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能不好笑吗?前几天她回来的时候,还有人想叫她从后门进去。 可是如今呢,却在丞相的带领下,打开正门欢迎她,虽然并不怎么情愿。 上官丰首先发话道:“明月,欢迎你回来,这些年,你受苦了!” 倒真是一副疼爱明月的样子。 明月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不屑至极,果然是官场的老手,装的挺像的。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表示欢迎,就连秀儿,也干巴巴的说了“欢迎”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不情愿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其实她也只是故意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她的心里却是在狂笑着,似乎已经看见了明月被落下来的木桩戳中了的样子。 香婵和莲叶眼底,也是暗暗有得意和嘲讽的神色。 明月知道秀儿心里不爽,于是故意不进门,先站在原地妩媚一笑,算是对秀儿还以颜色了,然后她才极有礼貌地回复众人道:“大家这么早出来迎接我,真是辛苦了。” 不管内里是怎么样的,场面上她必须做足,她要让丞相府里的人以为,她还是那个老实忠厚的小姐。 看到祖母时,她也是有些惊讶的,虽然不想多招惹这个眼神阴冷的老人,但是碍于规矩,还是盈盈上前拜了拜,给祖母问安。 祖母冷冷点头,道:“从今以后,明月回府来了,一切起居皆按嫡女规矩。” 说完,她淡淡的扫视众人一眼,便在丫环的搀扶之下离开了。 然而众人也习惯了祖母奇怪而冷清的性子,此时也没人脸上有什么不悦之色,只是秀儿她们很是不爽。 明月没回来的时候,秀儿是上官丰最宠爱的女儿,整个丞相府也默认了她有嫡女一般的待遇。 可是如今明月回来了,受到嫡女的待遇,那么她呢? 想到这里,她悄悄的看了莲叶、香婵一眼,做出了准备行动的手势。 上官丰急着让明月进去,便道:“明月啊,赶紧进去说话,站在门外像什么话嘛。” 秀儿也是等着这一刻,但是却等着明月走过去了,远远地缀在后面。 这个法子虽然狠毒,却也是有些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受伤的就会是别人。 明月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槐树之下,秀儿的心也在一点一点提到嗓子眼儿。 树荫完全笼罩了她们,洒下一片阴凉,可是秀儿却是紧张的满手都是汗。 成败在此一举了! 眼看明月就要走到木桩上方,秀儿连忙打手势,香婵也是急不可耐的一个劲朝树上望去,催着那人赶紧动手。 可是她们等了半天,连明月都回过头去问道:“姐姐,妹妹,你们怎么还不走,不愿意和明月一起喝杯茶吗?” 上官丰威严的目光看过来,秀儿心里暗叫倒霉,这一次的计划,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又失败了! 她恼恨的看了香婵一眼,这找的什么人啊,在关键的时候,居然像是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迫于无奈,她们却是不得不前往大厅,与明月一起用早膳。 然而她们却是都没有什么胃口和心情,秀儿便借口不舒服跑了出来,她要去找那个负责剪断绳子的人,怎么办事这么不利! 只是,她和香婵刚刚走到一个偏僻的院落,便看见了一个人躺在草丛里,差点把她们吓得尖叫起来! 那是一具尸体,正是那个办事不利的人! 秀儿和香婵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疑惑和惊恐。 她们不知道的是,那晚她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便已经被一个暗卫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不仅如此,她们策划的所有想谋害明月的事情,都有人清楚的知道。 这个男人,周围有暗卫无数。 若是他愿意,雪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更别说是小小的丞相府了! 第十六章怒气冲冲 第十六章怒气冲冲 “都是你找的好人!” 上官秀儿怒气冲冲地回到房中,身后跟着的上官香婵也是一脸的惊恐无奈,却是不敢出声。 “如今这个贱蹄子不仅没有被打死,居然还这么回来了!你倒是说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上官秀儿想到那尸体还有些不寒而栗,粉唇已然有些发白颤抖,但双眸圆瞪,目光咄咄逼人。 “我、我也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官香婵被逼视的不敢抬眼,攥着手心还有些凉津津的汗液道:“许是……许是那贱人一早发觉,才找人将那下人杀死了!” 上官秀儿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秀手劲然一掌拍在一旁的硬木桌上,冷声厉喝道:“你当她是傻子,我也是啥子么!一个白痴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 上官香婵闻言更是不敢抬首,却在上官秀儿的话末,忽而一怔: 不错,上官明月不过就是一个傻子,怎的如今竟然这么厉害了? 那日在湖心亭中,自己也很是奇怪,纵然可能是她们的舅舅教了上官明月诗书,可她到底也是一个傻子,怎的会对上官秀儿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 心下百转千回,上官香婵忽的抬头道:“姐姐莫生气,你不觉得上官明月从将军府中回来之后性格便与从前大相径庭了吗?” 上官秀儿没有好气的白了一眼,口中说道:“我自然是知道,还用得着你说吗?她不过就是……” 语道中途生生停住,上官秀儿也曲折起眉头,趾高气昂的语调却僵了起来,呐呐道:“……性格不同……她怎么会……” “人的性格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改了呢,就算是舅舅教的上官明月,凭着她从前那脑子,怎么会把怒气隐藏的那么好!” 上官香婵盯着她说着,心下也是疑虑重重。 上官秀儿思虑半晌,却经不住冷哼一声,恨恨道:“我便不信,她这个傻子也会治好?只怕是华佗在世也难!这么多年都在我眼前晃悠,难道说好就好了吗?定是将军府的人做的!” 几句话并未打消上官香婵的疑虑,她目光转了几转,就听见上官秀儿继续道:“可恨我是庶出,这蹄子虽蠢却比我高一等,如今又学的这般狡猾,连太子都叫她勾了魂去!”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一边得上官香婵也是心中别扭得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却说不出,便不无担心道:“姐姐莫生气了,这太子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只是我只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秀儿杏眼一横,冷笑开口:“你倒是会做事后诸葛。人家是嫡女,你也是大夫人所生,怎么人家就能被将军府接去照料,偏把你就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这一遭嘲讽倒是戳了上官香婵的痛处,她面色一变,语气中也是愤愤不平:“若不她比我早生几年,这嫡女的位置能轮到她吗?!” 话落,上官香婵一惊,这丞相府中谁人不知二夫人才是爹爹的最爱,如今自己竟然在上官秀儿面前口不择言,岂非犯了大忌! 慌忙思忖间,上官香婵偷眼看向座上之人,却见上官秀儿冷眼道:“终于说实话了吗?也是,自古便嫡庶尊卑有别,你也应该很清楚。” 上官香婵吃瘪,便低头道:“是,是妹妹口不择言了,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见上官秀儿面上还有愠色,她便继续道:“虽然现在上官明月身在嫡位,可是这嫡女的宅子却是姐姐住着,即便祖母发话,到底还是二娘才能做主。” 上官香婵这几句话颇有奉承之意,但是秀儿却很是受用,稍稍点头道:“罢了,这次她虽然侥幸,但是下次我绝不会放过她!”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皆是一片冷恻狠毒。 这厢上官明月刚刚用过早膳,席间有上官丰坐镇,二夫人王秀芝虽然心有怨恨,但是碍于上次的事情不敢对着上官明月发难。 倒是上官莲叶见秀儿和香婵离席,心中也为刚才的事情憋气,东张西望。 上官丰为了让上官明月觉得自己重视她,便叫了众人坐在堂中品茶。 不多时,便见上官秀儿和上官香婵姗姗过来,秀儿自然是对上官明月恶视相向,上官丰端正坐在正堂中的一把轩椅之上,自然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便弹了弹嗓子道: “今日明月回来,为父真的是老怀安慰。从前之事皆已过去,还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毕竟明月才是太子今后的嫡妃!” 上官丰话语中暗含警告,说给谁听明月自然是心知肚明,清丽容颜上却丝毫不见波澜,只是端起的茶盏掩饰了嘴角的冷笑。 一边的巧儿也忍不住撇嘴,娟秀的小脸上略有讽刺之意。 当初对小姐不闻不问,如今见皇上下旨赐婚,便忙不迭的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真真叫人觉得讽刺! 众人纷纷称是,上官秀儿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得不跟着开口,眸中满是妒恨,眼神一闪,便闪过一个阴测测道:“爹爹说的是,明月这次回来我们都很高兴。想必一路奔波劳累,不如早些休息吧!” 说罢看向王秀芝,母女俩一个对视便是心照不宣,王秀芝就慌忙接口道:“是呀,听说明月要回来,为娘早就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既然时候不早了,你就早点休息吧!” 说罢便站起身子欲上前领路,上官丰见状也是满意的点点头,到底王秀芝还算识大体,便也开口道:“明月呀,还不快谢谢你二娘!” 上官明月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转首浅笑道:“二娘真是有心了,只是您收拾了屋子,是给秀儿姐姐住的吗?” 话毕周遭皆是一静,上官秀儿更是怒火灼眼,柳眉倒竖怒不择言道:“上官明月,你什么意思?” 明月神色淡淡,星眸之中泛出点点纯色疑惑道:“难道不是吗?姐姐现在所居才是嫡女的住所,不然,是叫明月搬去别处吗?” “你……!” 上官秀儿双眸圆瞪,一直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第十七章巧舌如簧 第十七章巧舌如簧 明月装作疑惑的模样,眼中却蕴着丝丝委屈,话语转向上官丰道:“爹爹,明月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姐姐仿佛不高兴。” 上官丰被问的一时语塞,刚想出口责怪,不料王秀芝抢先一步道:“明月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老爷就不必操心了。” 话毕遛了一个眼神给上官秀儿,却见她恨恨一眼,不肯开口。 明月心中一个冷嗤,这王秀芝能给她安排什么样的住处,是不看都想得到的,她想快活,只怕不能如愿! 面色转而变为理解,紧接着便质疑道:“原来如此,只是方才在门前,祖母已经交代过了,一切皆按嫡女规矩来办,怎的二娘要为明月安排别的住处?” 一句话堵得王秀芝哑口无言,上官莲叶与上官香婵也是相顾惊愕。 没想到这上官明月竟学的这般巧舌如簧! 上官香婵心下顿觉不安,抬眼看向上官秀儿,果不其然,秀儿咬牙切齿,原本艳美的脸上却是一副骇人模样。 相比之下,三夫人林梦心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眼角眉梢皆是冷色旁观,对于明月的改变,也叫她有些惊讶。 但是明月的好坏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心中却又隐隐的不安作祟。 上官丰见了这么一出,面上有些挂不住,国字脸上皱褶更深,却听得上官秀儿冷笑道:“上官明月,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你真的以为嫡庶出身就可以定尊卑了吗?” 巧儿闻言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但是明月却不见动怒,略一垂眼神,声音怯怯道:“明月知道姐姐颇得爹爹的宠爱,甚至比对明月还要好。只是祖母有话,明月也不想如此。” 上官丰闻言自是面含愠色,方才上官秀儿的话也未免太出格了。 他虽宠爱王秀芝,但是明面上也一直没有说破,如今被她这样口不择言一说,倒显得自己偏爱偏房而不守为夫为父之道了! 面上凝霜,上官丰冷冷开口道:“秀儿,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嫡庶尊卑有别,难道你没读过《女训》吗?” 上官秀儿一向在丞相府中趾高气昂,从未被训斥过,如今一朝被斥责,且正戳了她的痛处,登时恼怒异常。 这个贱人,居然三言两语就将不懂规矩的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 如今还拿祖母来压着她,简直是可恶至极! 艳美的脸直被气得口鼻扭曲,想要开口,却被王秀芝一把拉住手臂,她愤而转首,就见到王秀芝插话道:“老爷,秀儿也是气昏了头。再怎么说秀儿也是明月的长姐,况且秀儿已经在褚秀阁住了那么久了,明月现在回来便要将秀儿撵走了,岂非是顶撞长姐?” 王秀芝到底是在这府中呆的时间久了,自然是能拿捏住上官丰的弱点。 三两句便扳回一局,一边的上官秀儿面色也沉下不少。 巧儿听着王秀芝几句就颠倒了黑白,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要上前为明月分辨几句,却被明月一个眼神睨下,娟秀的小脸上行颇有不甘。 明月施施然看向上官丰,却看到他面色微沉,想必心中必然权衡不下,便开口道:“爹爹莫要为难了,秀儿姐姐再怎么说也是长姐,还请爹爹不要在意嫡庶尊卑的戒律。” 话末尾锋一转,指向了一直未开口的三夫人林梦心:“三娘,您快劝劝爹爹吧!” 林梦心原是看戏的,突然被明月叫到不免一愣,旋即有些语结,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正踌躇间,便见众人的眸光亦是投到了她的身上,尤其是上官丰,鹰眸直逼。 林梦心骑虎难下,心中不禁怨恨,若是承认嫡庶尊卑有别,便是明目张胆地与王秀芝母女作对。 但若不承认,看上官丰的脸色,自己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思量再三,林梦心才开口对着上官丰道:“正妻长子为嫡,自古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妾身……也不敢多言。” 话毕,林梦心只觉得如芒在背,几道利剑似的怨毒眸光就此投来,刺得她垂下眼睑,不再吱声。 明月冷眼旁观,将王秀芝母女俩的眼神看的分明,不由暗自勾勒唇角。 若是寻常时候,这个林梦心自然不会掺设其中,表面上对她很是冷眼,可骨子里也没有半分人情味儿。 而她的女儿上官莲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前世也是几次三番刁难自己,焉知不是她的责任? 自己前世受尽折辱,而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始作俑者,如今自己已然重生,这些欺辱她的人,各个都要付出代价。 这第一则,便是要夺回自己的宅邸! 上官丰闻言面色阴沉,鹰眸锐利看向座下几人,皆是没有人敢出声,心下却是一阵思绪。 一个个的都是草包,只知道在这里争风斗气! 果然女人之间就是这份子家长里短,没有见识。只是话说回来,明月此番回府竟然不似从前那般痴傻。 虽然没有争辩几句,但也却是是自己太过宠信偏房,让身为嫡女的明月受了不少苦。 况且如今明月已然是准太子妃,若是自己在这点小事上让她心思不顺,只怕将来她会记恨自己。 思忖间,上官丰便凛然开口道:“三夫人说的没错,嫡庶尊卑有别,秀儿是应该腾房了,毕竟明月才是嫡女。” 话音刚落,在座之人皆是一片惊异。 “爹爹……!”上官秀儿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会真的让她搬走,便忍不住出声叫道:“爹爹真的要如此吗?” “怎么,连为父的话都听不明白吗?现下便去收拾,晚膳前就让明月住进去!” 上官丰的语气不庸置疑,国字脸也沉怒欲起。 上官秀儿慌忙看向自己母亲,却见她也是目瞪口呆,刚想开口便被上官丰凌厉的眼神打断,只得低首道:“是。” 语毕,上官丰便不再作答,沉颜板脸起身不给上官秀儿再争辩的机会,一甩云袖离去。 第十八章岔然离去 第十八章岔然离去 明月目送上官丰离去,转首便见在做几人恶视相向,骇人眸光交织成网铺天盖地而来。 她也不惧,袅袅眼波朝林梦心看去,起身对着王秀芝微微一个行礼道:“二娘莫要生气,方才三娘也不是冲撞您的,只是爹爹心意已决,三娘也不好违抗,明月在这里替三娘给二娘请罪了!” 寥寥数语之间,竟是叫王秀芝怒火中烧,不由得将眸光刺向一边的林梦心。 林梦心见状一个瑟缩,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姐姐,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明月冷颜旁观,身后的巧儿倒是解气的很,这两位夫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如此一来狗咬狗,当真是一出好戏! 上官秀儿面上一层寒霜,柳眉倒竖,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但是却不能耐她分毫。 身边的上官莲叶和她也是一色表情,恨不得上前生吞活剥了上官明月。 然而后者神色淡淡,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明艳出尘的容颜之上说不出的清逸,似是对面如狼似虎之人根本就不是针对她的。 “上官明月,我们走着瞧!” 上官秀儿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吐出这句话,旋即对着王秀芝道:“娘,我们走!” 说罢一甩手,便与王秀芝忿然离去。 …… …… 当夜,明月便搬进了褚秀阁,经此一事,这些下人也收敛了很多。 宅邸收拾的很是干净,明月环顾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神情有些恍惚,记忆中浮现出娘亲还在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自己虽然也是痴傻,但是娘亲总是会护着自己,教她做人的道理…… 明月缓步来到正殿的门口,夜色如水,宛白的大理石在月华之下散发着淡淡的淡淡银色,此刻望着当空皓月,竟是有几分伤怀。 夜风习习,一道白衣绝尘身影翩然而落,宛若蜻蜓点水一般无声无息落在院墙之上。 男子眉飘偃月,目若朗星,俊美容颜惊为天人,唇角一记邪魅笑容,竟似摄人心魄般魅惑。 他凝神眺望,只见院墙的宅邸之中走出一位出尘美人,环身一件烟纱散花素雪娟云白衫,曼妙身形盈盈立于门前,星眸美目盼兮,顾盼生姿。 只是那张倾城容颜之上却蕴着淡淡的忧伤,双眸微闭,却是一道晶莹泪光滑落脸颊。 月华如水,门前女子身后长长的裙裾逶迤拖地,似是月华洒下的一片银光,配上女子倾国容貌的哀伤,自是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院墙之上的男子竟是有一瞬的晃神,心底隐约蔓起丝丝保护欲。 剑眉微敛,他倒是自嘲一笑,如此娇媚美人,是个男人就见不得她落泪吧。 夜风一掠,那男子身形一动,便不见了踪影。 “小姐。” 巧儿一声呼唤,手捧着一件青碧色披风走了出来,细心为明月披上:“如今夜里寒凉,小姐身子本就弱,小心扑了风。” 明月温和一笑,素手握在巧儿的手上,柔软一笑:“到底还有你在我身边。” “有小姐的地方,就有巧儿。” 巧儿也微微红了眼角,掏出绢子拭去明月眸边的泪。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情谊却是尽在无言中。 入夜,明月在巧儿的服侍下躺下休息,只是夜半竟也有些失眠回想前世种种,这风波远远未了解,而是刚刚开始。 三日之后便是合宫宴饮,在这其间上官香婵等人必定会想尽办法毁掉她的贞洁…… 想到这,明月微微起身,星眸透过薄薄的帷帐看到了正在她床边守夜熟睡的巧儿,心下一个刺痛,不由得素手紧握。 巧儿,这一世,我也必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翌日晚上,明月刚刚用过晚膳,便听得一阵叩门之声。 “进来吧。” 明月似是早就料到一般,眼皮也不抬一下,便听得一声娇唤道:“姐姐。” 只见来人一袭紫燕分月裙,一头青丝绾做一个如意髻,鬓边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她格外楚楚动人,眼角眉梢间无不和明月神韵相随,只是一双墨色的瞳眸却耀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眸光。 “是香婵呀,快坐,你难得来这里。” 明月只做十分欣喜的模样,立即招呼了巧儿端茶上来,却见上官香婵疾疾一摆手道:“不用了姐姐,我这有一好东西要给姐姐尝尝。” 终于来了! 明月心下一个转圜化作面上的温然浅笑,只见上官香婵叫身后的侍婢取来一个托盘上面一只描梅白瓷盏。 她亲自将茶碗端了下来,面上是一片亲切喜悦道:“姐姐回来一整天了,妹妹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便将爹爹新赏给我的好茶送来给你尝尝。” 这话叫外人听了倒是可以赞叹姐妹情深,然而只有明月才看得出上官香婵眼底的阴寒之色。 上官香婵见明月没有开口,便亲自将茶碗放到明月面前道:“莫不是姐姐还在怪我从前不去探望你?” 说罢已然是泫然欲泣,桃花眼中泪光盈盈,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明月见状不由得暗觉齿冷,从前娘亲在的时候两人虽然不算好,但是却也不曾这般勾心斗角。 自己当时虽然痴傻,但是对于这个同胞的亲妹妹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就算她和别人一起嘲笑自己是个白痴,自己也毫无怨言。 只当她不懂事,从来不怪她。 可是这茶…… 明月面上一个温然之笑,强忍住冲动握住上官香婵的手道:“怎么会呢,你我是亲姐妹,我当然不会怪你了!” 条理有序的话语让上官香婵心中一惊,看向明月的眸中自是掺杂了些许不明的复杂情绪。 从前明月虽然说话也很通顺,但是也不曾这样有条理过。 昨日她三言两语便挑拨得王秀芝和林梦心不和,虽不知是不是有心,但终究是得提防,若真的是蓄谋已久的,那么面前的这个人便太可怕了! 上官香婵不自然的将手抽了出来,有些尴尬地笑道:“姐姐不是怪我就好了,快尝尝这茶吧!” 第十九章回想前世 第十九章回想前世 明月也不推脱,倒是转而拿了一盘子糕点道:“香婵,这是你最喜欢的菱花藕,我这里有好多,你拿去吃吧!” 说着,便用手抓了几个就要往上官香婵的衣服里塞,她先是一惊,慌忙推了明月的手道:“不必了,我房里还有好多!” 说话间身子已然站起,倒像是明月的糕点里面有什么毒药一般避之不及,眼底略过一丝厌恶,上官香婵为自己刚刚想法感到很蠢。 这上官明月也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精明了一些,实际上还是一个愚蠢的白痴么!哪有人给点心直接往别人衣服里塞的,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明月就是经常这样将各种新奇的点心塞进她的衣服里。 从前小什么都不知道,竟还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直到后来渐渐长大。 旁人出去玩去都是从衣服里拿出些新奇的玩意儿,而自己一掏却是一把揉碎的点心,想想便觉得那曾经是自己的耻辱,没想到明月到现在依旧如此。 强自暗下胸中的怒气,上官香婵便看到刚刚被她推了手的明月正在捡地上的点心。 好端端的菱花藕被摔做了好几半儿,明月正弯着腰一块一块的拾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想要放进嘴里,身边的巧儿慌忙伸手去拉,道:“小姐,这东西掉了就不要吃了!” 上官香婵禁不住一个撇嘴,面上满是不屑之色,看来白痴就是白痴,即便他们的外公是国医圣手也医不好这脑残的毛病! 明月低着头,手下捡起的糕点都被巧儿用手帕包了起来,青丝微微滑下肩膀,遮住了她倾城的容颜,叫人看不到神情。 感受到头顶盘旋的鄙夷目光,明月朱唇微挑勾起一个冷笑。 此刻上官香婵的疑虑必然已经打消,自己随后只需要逢场作戏便可。 思忖间便执起身子,明月口中念叨着,很是心疼道:“掉了也不脏,扔了太浪费了。” 上官香婵闻言禁不住蔑视一眼,眼中厌恶之色更甚,见明月起身,面上便有丝丝不耐之色道:“姐姐快些尝尝这茶水吧,等下若不热了便不好喝了!” 明月也不恼,便应声端起茶碗,只见其中茶水泛着盈盈翠绿,好似一块上好的碧玉,煞是好看。 袅袅茶香扑面而来,鼻翼间便是一阵酸热,熟悉的气息让明月不禁身上一阵鸡皮四起。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思绪回转万千。 上官香婵凝着明月将茶喝了下去,嘴角一道笑意绽开,熟络几句便离去了。 巧儿见人走远了,慌忙取了皂荚水来,明月不知所以,硬是被巧儿灌了几口,这才一阵干呕将之前所喝的茶叶水一并吐了出来。 是夜,万籁俱灰。 巧儿叫明月到了她的房间,里面放了好多糕点,那一晚她吃着吃着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吵醒,她慌忙起身,腿上的糕点盘子都打翻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便见自己的寝室之中有一对赤裸男女纠缠在一起。 当明月看清床上之人时,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见巧儿脸颊上有着好几个红彤彤的指印,泪眼摩挲,上官香婵等人叫嚣的唾骂之声不绝于耳。 她慌乱神,拨开人群冲到床边护住了巧儿,无数拳脚便铺天盖地而来。 尽管明月痛哭请求,甚至给上官秀儿跪下。 但是她们都无动于衷,怨毒的眼神仿若毒蛇吐的鲜红信子一般,将巧儿拉到了后院,以不守妇道之名乱棍打死……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茶都凉了!” 一把子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月蓦地回了神,便见思绪中的脸与面前重叠在了一起,上官香婵与记忆中一样,闻言细语地哄着她喝茶。 攥着杯身的柔荑赫然扣紧,明月却在面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在上官香婵的注视下啜饮一口道:“还没凉呢,但确实很香。” 身边的巧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碍于上官香婵在场却不得开口,只好敛眉不语,香婵见巧儿的模样,不禁冷哼一声,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言语之间以然走到了门口,上官香婵蓦地回首道:“哦,记得多喝一点啊!” 依言笑着点首,待背影踏出褚秀阁,明月嘴角的笑意逐渐降到冰点,化作一缕寒冰般的水汽。 “小姐,三小姐给的茶不能喝,你快吐出来!” 巧儿见状慌忙上前接过杯子,转身就欲到外面去取皂荚水,然而却被明月一把拉住。 “小姐?” 巧儿疑惑转身,就见明月眼波流转,忽的明白了什么,一颗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舒一口气道:“奴婢还以为小姐真的喝了呢!” 明月闻言一个惨笑,竟是有几分悲哀的神色:“若不是香婵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便当真喝了。” 说罢,巧儿也是一个叹息,颇有几分心寒道:“小姐从前待三小姐不薄,怎么说也是亲姐妹……” 略一挥手,明月缓缓一个摇头,回神道:“这茶中下了分量不轻的媚药,想必过后定会有人过来,你去把我从将军府带回来的药箱拿来,我今日便要叫这些人搬石砸脚!” 巧儿依言应声,疾步跑到偏房之中取来一个药箱。 明月打开来,将里面一个小小的纸包抽了出展开,只见一些红色粉末被包在其中。 明月挽袖露出洁白皓腕,将几块炭放进香炉之中点燃,待到炭火烧红之时,便撒上一层香灰,随即覆上一片瓷片。 这才小心地将油纸包中的粉末细细洒在上面,便见那饵料遇到滚热的瓷片,竟是缓缓散发出一种香雾来。 “巧儿,去把烛火都灭了,我们今晚到你的房间去睡。” 明月做完这一切微微掩了口鼻,将上官香婵送来的茶水掺进了一边的茶壶中,放到寝殿内最显眼的位置,便和巧儿灭了烛火离去。 第二十章勃然大怒 第二十章勃然大怒 是夜,月亮有些昏暗,繁星满天。 褚秀阁一片寂静,忽而几个暗色的身影架着一个人步履蹒跚地从后门进入,几人的身形很慢,似乎是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背影颇有些吃力地将那人架上台阶,很快便进到正殿之中。 不远处,一双星眸在暗处熠熠生辉,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半晌,女子纤长的睫毛似鸦翼一扇,便隐匿在如墨的夜色中。 书房 上官丰正翻阅着手中的书籍,跳动的烛火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明明灭灭,将他眉间紧皱沟壑似的纹路照的更加深沉。 今日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书卷上的字他一个都没有看进去。 “笃笃。” 叩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上官丰眼皮一跳,有些不悦地道: “进来。” 门应声而开,上官丰原是无意抬首的,但是眼角余光却瞄到一个身影,不由得有些惊讶道:“明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深夜叨扰爹爹了。” 明月盈盈一个行礼,很是妥帖。 上官丰的眉头舒展了两分,执起身子道:“有什么事情吗?” 明月美目微垂,似有些为难道:“女儿有一本书籍落在了舅舅家,想要取回。” 信手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上官丰沉声道:“都这么晚了,明日再去拿罢。” “可是……那本书真的很重要……” 如水的眸子泱泱抬起,满是恳求之色,看得上官丰有些不自在,心下一个叹息。 若明月不是个傻子,模样这么俊俏,怎么会没有人要呢? 说起来还是明月最像她娘,眼角眉梢几乎是一模一样,而香婵虽然和明月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终究是不抵她的。 明月满含期待地望着上官丰,就见他老脸发皱道:“不是为父不让你去,这深更半夜的,总是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家……” “无妨,女儿已经备好了矫撵,夜深了,想必许多下人已经睡下了,爹爹不必兴师动众。”明月似是得到了恩准一般,疾疾几句,倒叫上官丰有些尴尬。 思虑再三,明月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索性便由着她去吧,天子脚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想着,上官丰便慢慢开口道:“也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去罢,明日再回来。” 明月得了准许很是欢喜,慌忙一个行礼道:“多谢爹爹!” 话毕,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身后的房门刚刚关上,明月面上那欢喜的笑容如凋谢的花儿一样迅速褪去,转而眸色深沉,飞快的划过一丝情绪。 翌日,晨起的薄雾在熹光之中宛若金色的雾霭蒸腾而起,在门前守夜的巧儿还在睡梦之中,俊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口中呐呐几句,便翻过身去。 原是一个安静的早晨,却不料一阵吵闹传来,惊地巧儿赫然张开双眸,惺忪之意还未过便慌忙起身。 大门被不怀好意的从外面踹开来,巧儿惊了一跳,就见到上官香婵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冲了进来,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到二夫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巧儿连忙整理了衣衫行礼,恭恭敬敬道:“给二夫人和四小姐请安。” 上官香婵眼角一飞,满脸骄矜道:“你们家小姐呢?” 巧儿闻言面色微窘,似有些为难道:“小姐还未起来,只怕四小姐这时候进去不好。” 一旁的王秀芝冷哼一声,目光一敛机锋不掩道:“都已经日晒三竿了还未起床吗?我看你这贱蹄子是有什么事情藏着吧?” 巧儿声音略显慌张:“二夫人误会了,我、我家小姐不在房中。” 上官香婵呵呵冷笑几声,上前一步道:“方才还和我说正在睡着,现在怎的又不在房中了?我看你言语支支吾吾,定是上官明月做了什么亏心事,还不快闪开!” 说罢便欲上前,巧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忙磕了几个头道:“四小姐恕罪,我家小姐真的不在里面!” “你这样百般阻拦我,是要找死吗?!” 上官香婵睥睨着脚下的巧儿,言语间满是狠戾,却被巧儿一把抱住了腿。 “四小姐,奴婢求求您了,我家小姐真的不在里面!您不要进去了!” 巧儿已然面是哀求,但这一个动作却彻底惹怒了上官香婵,她想拔出腿却动弹不得,怒极厉声喝道:“来人呀,给我把这个贱蹄子拉到一边!” 一声令下,几个小厮便上前生生将巧儿的手臂掰离,反手将她拉扯到一边儿,上官香婵一个冷笑,刚想上前,便被一声冷喝: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上官丰满含愠色从褚秀阁门前进来,众人见状纷纷行礼问安道:“给老爷请安!” “大早上在这里吵闹,我怎么安生!” 上官丰声音低沉,鹰眸略过众人,见到王秀芝也在此,眼中不悦更甚道:“你怎么在这里?” 王秀芝一个深深的躬身道:“晨起听香婵说褚秀阁出了点事情,便前来查看!” 上官丰调转眸光,深深看向上官香婵道:“你说!” 上官香婵一个行礼,面色微有得意:“爹爹,女儿一早便听闻,说二姐房中昨晚进了个男人。要知道二姐可是皇上一旨赐婚的太子妃,这等淫。乱之事怎可放纵!便告知了二娘,前来查看!” “一派胡言!” 上官丰闻言勃然大怒,一声大喝,惊得他跟前儿的王秀芝一个激灵。 上官香婵见状忿然不解,便道:“女儿所言,句句属实!方才女儿要进殿,二姐的丫头就百般阻拦,试问若是二姐一切正常,这丫头怎么会在廊下守夜?孰是孰非爹爹进去一看便知!” 上官丰面色发青,面色似山雨欲来之状,环顾四周,果然看到明月的侍婢巧儿正被几个小厮押着,面上满是泪痕。不由得眉心紧皱,面上怒色更甚,便道:“好,为父就听你一言!” 第二十一章自食其果 第二十一章自食其果 上官香婵闻言面上一个冷笑,暗暗和一边儿的王秀芝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是一片得色。 她满是自信的睨视了一眼还在流泪的巧儿,见她眼中的惊恐更是毫不留情的伸手推门而入。 一大堆人也跟着进到了寝室,内殿骤然一静之下,猛然爆出几声尖叫! “怎、怎么会这样?” 上官香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见到两名女子正与一男子赤裸纠缠同榻而眠,见到这一堆人慌忙取了杯子遮住身子,惊声尖叫起来。 榻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秀儿和上官莲叶! 那男子闻得尖叫也是骤然醒来,见到上官丰和一群人挤进房中,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从床上滚了下来,身上只着了件亵裤,又惊得上官香婵叫了一声,慌忙用双手捂住了脸。 上官丰见到面前不堪地一幕登时白了脸,鹰眸圆瞪几欲充血,怒吼一声:“放肆!这是怎么回事?!” 王秀芝骇得脸色已然变了好几变,慌不择路地扑到榻前护住上官秀儿,就见上官秀儿用被子遮住脸哭丧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院内,闻得内殿哭声喊叫此起彼伏,巧儿原本有泪的小脸蓦地弯了嘴角。 我说小姐不在里面,你们还偏偏不信,如今这房中情形必然是淫乱不堪,看看你们究竟如何收场。 正思忖间,就见门口盈盈走来一个曼妙身形,巧儿不禁欣喜脱口叫道:“小姐!” 明月一袭岚媛红色水雾裙,上面更深一色地缀满寒梅,朵朵衬着她若雪的肌肤好似傲雪寒梅临霜而开,让人惊艳不已。 轻移莲步已然来到巧儿的面前,明月绝色容颜泛起一个清冷光华道:“把她放开。” 泠泠声线毋庸置疑,几位小厮也是一怔,这才松了手退到一边,明月俯身将巧儿扶起,温言问道:“你可还好?” “奴婢没事,小姐不用担心。” 巧儿面上漾出一个笑容,便见明月微微颔首,眸光朝内殿看去,只听得里面正呼天喊地,上官丰暴怒的声音不绝于耳:“……奇耻大辱!简直有辱门第!” 明月轻灵地扬起一个笑意,一边儿的巧儿见到便也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她们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急功近利,难免出写纰漏。况且害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明月声线蕴着几丝寒气道:“我们也进去看看罢!” 说着,主仆二人也进到内殿,就见榻上两人身体如抖筛糠一般缩在被中,地上的男人慌忙可这头求饶道:“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是两位小姐将小的灌醉的,而且也不是小的主动的呀!” 上官丰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太阳穴处青筋突突直跳,双眸好似要爆裂出来一般,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 这一道声音在内殿分外刺耳,众人转身,便见明月由巧儿搀扶着进到内殿,一脸茫然疑惑。上官香婵乍然见到明月,面色霎时雪白,倒抽一口冷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昨晚去了哪里?!” 明月听言神色疑惑道:“我昨晚想起有本很重要的书落在舅舅府中了,所以昨晚连夜赶回舅舅那里拿书。”话末调转眸光道:“爹爹知道此事的。” 上官丰神色晃了晃,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面上有些挂不住便道:“不错,是我让明月回去的。” 上官香婵闻言脸上颜色愈加苍白,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幸得她身边的丫鬟扶着才没有出糗。 她看向明月的眼中满是恨意,但是双唇紧抿,却什么都不能说。 正在几人僵持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众人向门口外看去,就见到林梦心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寝,见到藏起来的上官莲叶便叫一声“莲儿”冲了过去。 还没等她的手碰到上官莲叶,她就好似被人拧了一把一样尖叫,旋即忽然从踏上一跃而起。 也不顾身上只穿了肚兜和亵裤,捂着脸冲了出去。 “莲儿!莲儿你要去哪里呀?!” 林梦心见状慌了神,尾随上官莲叶的目光忽然碰上了一边神色淡淡的明月,登时如打了鸡血一般,挣扎着扑到明月的面前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坏的!是你用诡计让我的莲儿被人欺负了!” 明月星眸之后总略过一丝寒凉,面上却装作无辜的样子,害怕地推着林梦心的手道:“三娘你在说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盈盈泪眼看向一边的上官丰,见他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一把将林梦心扯到一旁道:“你胡闹什么!明月昨晚根本就不在府中!你自己教女无方还要赖在别人头上!” 林梦心被推倒在地,登时头发散乱,形状疯癫,呼喊着好似泼妇一般冲出人群。 榻上的王秀芝搂着自己的女儿,眼中也恨意盎然,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她出的猫腻,秀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罢眼光狠狠的剜向明月。 明月好似恐惧一般瑟缩一下躲到上官丰的身后,面上以然是梨花带泪道:“爹爹,二娘冤枉我。我什么都没做!” “够了!” 上官丰已然烦躁不堪,一声咆哮四下都是畏惧,便都噤了声,就听见他说道:“你还嫌事情闹的够大吗?这等辱没门楣的事情还要宣扬出去吗?” 顿了顿,上官丰怒气冲冲地呼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今日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要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便叫你们提头来见!” 明月眸光流转,撇过王秀芝似要吃人的眼神,忽的转首看到窗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蓦然瞳孔一缩,一丝精明划过,便大声喊道:“是谁?谁在偷听?” 一声娇喝引得众人皆是变了脸色,王秀芝更是面色黑了个彻底。 上官丰立即喊了家丁去追,没想到还没有多久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上官丰面色一瘫,缓缓自齿缝之中吐出一句话:“若是外传,你俩就以死捍卫贞洁罢!” 末了,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厉声道:“将这个淫贼拖出去乱棍打死!” 说罢一甩袖子,便忿然走出内寝。 明月见上官丰离去,心知也不能多呆。 此刻这房中的母女二人以然视她为不共戴天仇人,若是还继续留在这里,难保不会被两人反咬一口。 正在思量有什么好的借口,就听到外面林梦心尖叫救命。 下人们闻言便疾疾地跑到院子中,明月借机和巧儿共同离开内殿。 两人跟随几个下人跑到后院,就看到下人们已经把上官莲叶救了下来。 原来上官莲叶不甘受辱,在羞愧交加之中跑到明月后院的老树上打算上吊自尽,但是却被林梦心及时发现。 这才没有出事。 母女俩此刻抱头痛哭,明月倒是没来由地有些怜悯,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前世经历过,那么此刻在这里上吊自杀的便是自己了。 若真如此,只怕是没有人会同情她罢。 明月想到此处,星眸微眯之间也有几分寒意,刚想转身离去,就看到上官香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己的跟前。 “姐姐真是好计谋,一把子算计了我们三个人,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没想到你会装疯卖傻那么多年!” 上官香婵恶语相向,口中毫无遮拦,双眸眯起,泛着冷冷的恨意。 明月微微侧首,鬓边的丽水紫磨点金滚玉金步摇在阳光之中划过一丝晶亮,此刻周围的人都忙着林梦心母女俩,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转脸之时,明月丽质容颜以然换上一副清冷的表情,柳眉微挑,泠泠嗓音有着寒冬腊月般的寒凉:“装疯卖傻?若论起演技,你的才是最好的吧?我却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真心竟然换了这么多计谋来算计我,而这个人,居然是我的亲妹妹!” 明月上前一步,周身散发着冷艳无比的气质,俯首睥睨之下道:“昨夜若不是你送的那杯茶,想必今日,她们也不会如此了。” 朱唇轻描淡写的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明月很是满意的看到面前的上官香婵浑身颤抖,俏丽容颜此刻也是寒意涔涔,她无比气恼地颤声道:“你竟敢威胁于我?” “是否威胁你心中有数!若我想,爹即刻就会知道是你下的媚药,到时候你会是什么结果,你心知肚明。” 明月低首逼视,直逼得上官香婵微喘起来,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做人要讲良心,我这次姑且放过你,若你再有害我之心,我亦绝不留情!” 说罢,明月一甩云袖,端丽执起身子离去。 上官香婵咬紧牙关回首,双眸似要冒火一般,狠狠盯着明月的背影,冷声宛若冬日湖底:“上官明月,今日耻辱,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小說中文網 等着这匹子人离去之时,以然到了午膳之时,明月望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竟没有一丝胃口。 一旁的巧儿有些担心,便上前道:“小姐,您早膳就没用,这午膳更不能不吃了,这样下去身子可不成啊……” 第二十二章再出事端 第二十二章再出事端 明月微微摇头,眉心浅蹙道:“只是觉得心寒,我一直仔细的维护着不和香婵发生冲突,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巧儿闻言也不可闻的叹了一口:“小姐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水样的眸子似风略过,漾起层层叠叠的波纹,明月不觉心冷,回想昨夜种种,竟觉地恍若隔世。 昨夜点燃的香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燃烧之后可以散发出一种香味,使得人口干舌燥。上官秀儿和上官莲叶为了保证不出差错,必然会亲自将人送到自己房中。 所以必然会中招。 那么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水…… 明月垂下眸光,纤长的睫毛宛若鸦翼在眼睛下留下一个月牙形的阴影,半晌才淡淡道:“过几日便是宴饮之日。如今上官秀儿和上官莲叶遭此这般,想必也会安分多日。” “是了,不过看到她们自食恶果,真是痛快!” 巧儿想着今早那一幕,不由得笑道。 见状,明月也勾勒嘴角道:“只是这样还不能就此算了,有件事要你做,你且附耳听过来。” 巧儿依言俯下身子,白皙的耳廓贴到明月的唇边,就见明月低低耳语几句,巧儿脸上便绽开一个笑意,不住点头。 这边厢 上好的汉白玉铺就成地,殿中雕龙画栋,白日里也是烛火满点,殿内自是灯火通明。 一男子斜倚在榻上,一袭白衣,领口袖间皆是明黄锦缎压边。 面若冠玉,目若朗星,俊美的容颜散发着淡淡的邪魅气息。 忽而殿内烛火一晃,只见一道墨色身形跪在地上,长长的兜帽遮住面容。 “王爷。” 低沉的声线不带丝毫感情,座上被称作王爷的人执起身子,神色淡淡道:“如何?” “属下半事不利,差点被太子妃发现,只怕此刻丞相府上下已是森严戒备。” 那人低首如是将当时情况一一汇报,男子凤眸微眯,却是饶有兴趣,末了,嘴角竟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有趣。” 男声低低的很有磁性,带着别样的魅惑,叫人忍不住着迷。 “这几日你先不必去丞相府了,本王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太子妃!” “是!” 翌日,斗转星移。 塞雪国帝都上下皆是一片哗然。 只因有消息称,丞相的两位女儿上官秀儿和上官莲叶,还未出嫁竟在府中共侍一夫。 一时之间这样的丑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丞相府前门庭若市,好多人都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等着看热闹。 晨起,李管家还未敞开敞开大门便看到门口乌泱泱地站着一群老百姓。 吓得他慌忙叫人将大门关死,手脚并用的跑到上官丰的书房当中。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李管家呼哧带喘地一边跑一边叫,就见到上官丰一脸不悦地出来道:“嚷什么!” “老爷……” 李管家脸上有些挂不住地颤抖,喘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是谁把昨日的事情传了出去,现在门口有好多老百姓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说闲话呢!” 上官丰闻言,镰刀似的眉毛都立了起来,登时面色一黑道:“带我去看看!” 李管家慌忙应声,上官丰脚步很疾,两人很快来到门口的朱门前,就听的门外人声嗡嗡,议论纷纷,李管家透过门缝看到好多人正指点着,还有起哄的人往门上扔菜。 上官丰面上肌肉绞紧,怒极之下冷声喝道:“把门打开!”仦說Ф忟網 “可是、老爷,这外面……” 李管家搓着手,面色踌躇道。 “打开!” 上官丰一声怒喝,李管家浑身一震,慌忙硬着头皮将大门打开,外面立时一片哗然。他也不敢出去,就慌忙躲到了一边。 众人围观起来,就见里面竟是上官丰走了出来,这些平头老百姓如今笑话不及,根本无人下跪行礼。 上官丰见到隐匿在人群中星星点点幸灾乐祸的嘴脸,不由得更加怒火中烧,大声道:“青天白日里的,围在本相的府邸前做什么!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本相便奏明皇上,将他满门抄斩!” 几句话说得这些人散做鸟兽,虽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是终究还是保命要紧。 上官丰见状便面色阴沉地叫李管家将,门关上道:“若再碰上这样的人,即刻抓起来痛打一顿!这点小事都要本相出马,要你这个管家何用!” “是是是!”李管家不住的点头,心中却不尽暗自腹诽: 自己的女儿不守妇道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情,你不出马难道还要我去扛着吗?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是面上却还是要表现出言听计从的模样,眼中偷偷掠过不屑。 上官丰自是不知道李管家那点小心思,他本就恼怒,如今见他这样也不能泄愤,便重重地踏着步子离去,心中却是恼怒至极。 如今丞相府传出这样的丑闻,他上官丰的颜面也算是丢尽了。 从前秀儿和太子的那点事情他也一清二楚,现下闹出这样的事情,想必太子也不会再和秀儿来往了…… 想到这,上官丰便是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他本就没有儿子,几房小妾也都生了女儿,这已经是他心头的一个疙瘩了。 原是指望秀儿能和太子有个结果,却不想她竟然这般不争气! 还好他还有个明月,虽然从前有些痴傻,但是如今也好许多了,为今之计只有靠明月来拉拢太子了,看来自己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了。 鹰眸眼底划过一丝计谋光华,上官丰襟了襟袖口,便吩咐了下人们准备了早膳,自己则向褚秀阁走去。 晨起,明月便听得巧儿将早门前之事说与她听。 现下上官秀儿已经躲在房中不敢出门,上官莲叶也是神情恍惚,整日的窝在榻上。 主仆俩正在说笑,便听得一个声音道:“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明月闻得那声音不由得一怔,旋即也明白过来,便从梳妆台前起身道:“爹爹怎么来了。” 上官丰故作慈笑道:“知道你昨日受了委屈,可能没有胃口,特意叫厨房做了些可口的点心来给你尝尝。” 说罢大手一挥,便见他身后进来几个奴婢,流水似的食盒送到桌子上,明月看着这满桌子的吃食,眼角蕴着淡淡不屑冷意。 若说受委屈,从前的委屈可比今日的大得多了,怎的不见他来探望自己? 若是他肯在娘亲去世之后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她又怎会有委屈受? 始作俑者,虚情假意。 明月心下几个回转,眼皮也不动一下道:“多谢爹爹了,爹爹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官丰鹰眸摆出笑意,并没有察觉到明月的冷淡,便坐到桌边说:“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来看看你罢了,来来来,快坐下尝尝这糕点。” 明月也不拒绝,便依言坐到桌边,拿起点心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面露欣喜道:“太好吃了,多谢爹爹!” 满意地点点头,上官丰抿了口巧儿上的茶道:“明月啊,过几日就是合宫宴饮了,皇上说是为了你和太子的婚事摆的宴请,你可知道啊?” 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吗? 明月故作挪不开口,又拿了一块枣泥山药糕放入口中摇头,含糊地张口道:“太子殿下仿佛并不喜欢女儿。” “怎么会呢,这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 上官丰闻言一惊,但还是安慰道:“我们家明月这么漂亮,谁都会喜欢的。” 一旁的巧儿闻言差点忍不住想要冷笑一声,但还是陪着明月周旋,就见明月蓦地红了眼圈道:“爹爹,太子殿下喜欢的是长姐,上一次长姐已经将此事在太子面前说的明白了……” 巧儿立时抓住机会,也作十分委屈的样子道:“是呀老爷,太子殿下还说,赐婚不过就是一道圣旨,他是不会娶小姐的。大小姐还将小姐羞辱了一番,惹得小姐哭了好久呢。” 明月心中暗喜巧儿的机敏,面上却更是配合地留下几滴清泪。 你想拉拢我做你攀高权贵的垫脚石,我便偏不如你所愿。 上官丰闻言面上略有阴沉,沉吟道:“你不要想多,这只是秀儿一厢情愿罢了,你才是嫡女,她算什么。” “可是爹爹从前很是宠爱长姐呀……” 明月明知故问道:“怎的如今竟这样说了?” 上官丰干笑两声,被明月揭了短后有些尴尬,便借故饮茶掩饰,道:“再怎么说你娘才是爹名门正娶的丞相夫人,你姐姐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有辱门楣。” 明月抹了抹眼角的泪,装作同情模样:“我不相信长姐会做这种事情,爹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言,上官丰皱起眉头,似是想起昨日的情景,便沉下声音道:“不管是否有误会,这件事情已经传扬出去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已经让丞相府颜面扫地了。” 明月闻言抿唇不语,只装作品尝着牛乳奶茶,上官丰见状,强撑笑意道:“自然了,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放在心上,好生与太子殿下接触一下,也好提前熟识一下你将来的夫君。” 第二十三章不让得逞 第二十三章不让得逞 语毕,上官丰看向明月,就见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好吧,那女儿就听爹爹一言。” 上官丰见明月如此听话,心中甚是满意,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用膳吧,为父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明月起身盈盈一礼道:“恭送爹爹!” 见上官丰已经走远,巧儿便扶了明月起身,樱唇轻抿似有担心地问:“小姐当真要听老爷的吗?只怕老爷别有用心,想着大小姐没用了,便来捋顺小姐您。” 明月淡淡理了裙摆,绯色蜀锦上缀折枝堆花,层层叠叠宛若绽放在她的裙摆上一般,柔荑轻轻拂过,竟有些凹凸的质感。 眼波缓缓一漾道:“我何尝不知晓他是何意,只是现下她二人以然失势,他来找我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我又何必推脱。” “小姐,您的意思是……?” 巧儿不明所以,面上满是疑惑的皱眉。 明月朱唇勾起一个明媚的弧度,出尘瑰丽的容颜宛好似枝头绽放的一朵淡雅芙蓉:“昔日我对太子芳心暗许,这才让舅舅请求皇上赐婚于我,只是没想到他竟将我的真心践踏至此。今时今日,也该换一下位置了。” 经历重生之后,明月已经幡然明白了许多道理,想要恨的人痛苦不是折磨肉体,最好的利刃便是让这个人深爱上自己,再将他抛弃。 这种做法必定会比直接杀了他要痛苦的多。 今日上官丰让她多多接触太子,那么她便如他所愿。 …… 自从那日之事过后,上官秀儿便整日不肯出门,时常面色阴霾,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已经赶走了好几个丫鬟。 这一日又将房中的瓷器砸了个遍,惹得王秀芝十分焦心,不由劝道: “秀儿,你这样总是不出门也不是办法……” “出门?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出门?” 上官秀儿闻言却是厉声叫喊,双眸红如滴血道:“如今整个雪国都知道我已经被人奸污了,如何还能出门?!” 话毕,王秀芝不禁心疼之余,眼中也泛起恨意,恶狠狠地道:“若不是那贱蹄子使了诡计,你我母女怎会沦落至此!”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侍婢进来道:“二夫人,四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二夫人听到来人不禁更气,冷声训斥道:“还不快去打发了她!” 这损招上官香婵搀和了不少,结果不仅没有把那个贱人扳倒,还将她的宝贝女儿搭了进去!小說中文網 那侍婢闻言便转身欲走,却被上官秀儿喝住:“慢着!我倒正想见她!叫她进来!” 王秀芝见状不禁皱眉不悦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个死丫头根本就是和她那个姐姐是一伙儿的,你为什么还要见她?” 上官秀儿妖媚的脸上泛起一个冷笑,眸中皆是恶寒道:“事到如今,她还敢来见我,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话音未落,便见上官香婵已经进到殿中,一个行礼道:“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托你的洪福,如今已然是残花败柳了!” 上官秀儿眉心怒气涌动,口中自然不客气。 上官香婵见状也是有些吃瘪,但却不得不忍下心中的怒气道:“姐姐怪我无可厚非,只是我还有几句话要申诉……” 上官秀儿未等她说完便冷哼一声,一旁的王秀芝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地道:“你还敢来?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家秀儿怎么会被毁了名声!到底你们都是那个贱人生的,还是一条心!” 王秀芝的话戳到了上官香婵的痛处,她虽痛恨上官明月,但是心中对自己的娘亲还是有感情的。 如今听到王秀芝这样不知深浅的侮辱,自然是心中不快道:“我原是想为长姐报仇才到此处,没想到二娘竟这样说,也罢,既然你们不需要,那我也就不必勉强了!” 说罢冷然一旋身便准备拂袖离去,却被上官秀儿叫住:“慢着,你说你要帮我报仇,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秀儿!”王秀芝闻言不禁恼怒道:“你还不肯长记性吗?” 上官秀儿眼角一横,冷冷道:“难道娘亲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一句话噎的王秀芝哑口无言,上官秀儿心中自是有打算的,如今她的名声以然扫地。 可是自己尚不方便出门,自是不好办事,碰巧上官香婵前来投诚,若如此,自己何不利用她一番? 王秀芝自是不知道上官秀儿的心思,只得一个顿足便在一旁闷着声,就见上官香婵转首道:“皇上之所以赐婚于上官明月,无非就是因为她嫡女的身份,如今姐姐被她陷害至此,想必这赐婚一事便是板上钉钉了,但如果姐姐此刻成为嫡女,又是如何呢?” 上官香婵娓娓几句话毕,就见到上官秀儿眉头轻敛,似是在考虑利弊。 上次的事情已经让上官明月挑拨了自己和上官秀儿的关系,虽说她们母女也因此失了势,但终究在这府中这么多年,最后许多事情还是由她们说了算。 为保自己权益,上官香婵自然是要想办法缓和这层关系,所以才主动前来献计投诚。 虽然如此,上官香婵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打算,人人都想成为太子妃,她也无可厚非。 但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自己已然和上官明月撕破了脸,想靠着她上位已经不可能了。 自己在这府中无依无靠,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力做到了。 但若能借助上官秀儿,母女两人的势力,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思忖间便见上官秀儿已经抬首,眸中蕴着一道疑惑向上官香婵投来道:“如你所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嫡女?”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附耳过去,两人悄悄议论起来。 片刻,她们露出了诡异笑容。 …… …… 临近晌午,褚秀阁却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便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宫装,面色苍白的小厮走了进来,一个跪拜礼,声音怏怏道:“参见三小姐。” 柳眉一挑,明月对面前之人却是再熟悉不过,没想到康福这般怏怏懒懒的模样真是和自己前世嫁进太子府时一模一样。 康福是太子慕慕容沛的贴身随从,前世自己嫁入太子府中时,他明里暗里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此人心胸狭窄又贪图钱财,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明月纤长的睫毛一颤,朱唇含笑道:“原来是康公公,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康福闻言一个躬身献媚道:“是,太子殿下想请小姐到府中小坐,不知小姐可有时间?” 面上装作恭恭谨谨,但是康福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人人都说这丞相府的三小姐是个痴傻之人,今日一见却与传言全然不同。 不仅不傻,还生的花容月貌,难道外面的人都看走眼了吗? 扬起柔荑正了正鬓边的玲珑镂花步摇,明月淡淡道:“好,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梳妆一下,即刻就去。” 康福依言身体更低了几分,明月这才由巧儿扶着来到内寝。 简单地画了一个远山黛,便由着巧儿自己有些散乱的发丝盘起,明月凝着菱花铜镜中的人,星眸微眯,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遭遇。 前世自己也是这样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黛,却是欢天喜地的跟着康福来到太子的府邸,却不想遭到了上官秀儿和太子的冷嘲热讽。 慕容沛更是警告自己不要再白日做梦,他绝不会娶一个白痴做太子妃。 如今风水轮转,自己容颜依旧,心境却不复从前了。 “小姐,太子这时候叫您去,您可要当心。” 身后的巧儿一边帮她篦着头发,一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奴婢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明月手中把玩着一支并蒂海棠珍珠攒金步摇,淡淡道:“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 言语间,巧儿已经将头发篦好,又取了一件素雪披帛为明月披上系好,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出了内寝。 康福正四处张望,一见明月出来,慌忙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小姐准备好了,矫撵已经备在丞相府外了,奴才这就领您去!” “康公公留步。” 明月见康福要走便朝巧儿打了个眼色,巧儿便立即会意,从腰间荷包中取了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道:“我们家小姐感念康公公传话辛苦,便让公公拿去卖碗茶吃。” 康福似是没有料到,如今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眼前晃悠哪有不要的道理,慌忙受下惊喜道:“多谢三小姐,奴才去给您开门。” 说罢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殷勤不已敞开门。 明月嘴角一直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笑,行动间莲步轻移,很是端庄大方。 不过几十步便来到前院,好巧不巧的碰到了上官丰,便见他嘴角上扬,面上满是喜色,对着明月微微颔首,再看向她前边带路的康福时更是笑意不减道:“康公公好走!” “丞相您太客气了,奴才这就回去领命了。” 言语间两人相交的视线有着不言而喻的情绪,明月也不戳破,便也上前一步福身道:“爹爹,女儿去了。” “明月啊,见到太子要恭敬,不要失了规矩!” 上官丰故意将后面的几个字加重了语调,明月自是知晓他语中所指,便应声道:“是。” 上官丰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目送明月上了矫撵离去。 刚一转身就瞧见上官秀儿站在不远处,面色铁青,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已经走远了的矫撵,双唇抿成一条线。 “秀儿,你怎么出来了?” 上官丰见到上官秀儿便面露不悦之色,左顾右盼见四周没有什么人才沉下声线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出来了,让人瞧见了像什么话!” 上官秀儿本就有些气恼,方才康福进府之时分明看到了自己,却故意无视自己直奔褚秀阁而去。 自己登时恼了,刚想上前却被上官丰拦住,不仅出言责怪她不懂事,还让她不要坏事。 两道柳眉不由得皱在一起,上官秀儿抬眼看向上官丰,语气寒凉道:“我不过是想出来看看,爹爹不必大惊小怪的。” 上官丰闻言面色微敛,鹰眼之中不悦之色大盛:“秀儿,这是你应该和为父说话的语气吗?” 上官秀儿自知失言,强行按下心中的怒怨道:“是,女儿知错了!” 眸光转向一边,上官丰这才语气稍见平和道:“秀儿,不是为父不帮你。只是你如今已然名声扫地,若再这样招摇,其不让外人笑话?若你还有自知之明,便好好想想如何让太子回心转意,也免得老夫上早朝时也被人指指点点的抬不起头来!” 上官秀儿银牙紧咬,想起那日上官香婵说的话,这才压住几欲窜起的怒火道:“是,女儿知道了!” “嗯……” 上官丰点了点头,这才踱着步子离开。 上官秀儿见状也是回到自己的住处,便见王秀芝急急上前追问:“怎么样,康福见你了吗?” 她并未答话,却是冲进房中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部推到了地上,狠狠叫了一声,浑身颤抖地开口道: “康福这个狗东西,从前拿了我那么多好处,出来事之后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上官秀儿本就不是什么擅长隐忍之人,方才上官丰那一通“教导”更是火上浇油。 现下回到自己的宅邸中才得以发作,厉声道:“都是上官明月这个贱人才把我害成今天这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王秀芝也是愤愤之状,面上划过一道阴狠模样,便沉下声音道:“好,那我们就提前行事,就算你不能当上太子妃,也绝不叫她得逞!” 第二十四章欲擒故纵(一) 第二十四章欲擒故纵(一) 行车的矫撵经过热闹的集市,便听得外面一片熙熙攘攘的叫卖之声,十分热闹,巧儿禁不住羡慕欢喜道:“小姐你看,这外面好热闹。” 明月扬手打了轿子中的帘子,刚好看到街上车水马龙,一众老百姓来来往往,一派平和自由的景象。 微微扬了唇角,明月看着巧儿高兴的四处张望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羡慕。 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丞相府,而只是一介平凡的少女,想必现在也像这些人一样,虽然每日为着生计奔波,但是却不用随时担心自己是否遭人陷害。 到了嫁龄还可寻得一位心仪男子,与之共结连理,平凡一生,只可惜…… 只可惜自己命轴已定,这些美好的向往也始终存在在幻想之中罢了。 明月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便将帘子放了下来,柔荑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绢子。 此番太子邀请自己虽不知是谁的用意,但却是自己一展才华的好机会,若想吸引太子,自是不必再隐藏锋芒。 倘若能够一举让太子爱上自己,那么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清丽容颜缓缓抬首,鬓边一道步摇的珍珠坠子一晃,衬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恍若无色: 慕容沛,前世放纵上官秀儿打下我腹中胎儿,今生我便要叫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约莫着一炷香的功夫,矫撵才缓缓停下。 康福倍献殷勤地为明月打帘,她躬身出轿,便见两扇朱漆红门抱厦顶立,一张金丝楠木匾额漆金书着“太子府”三字,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门口侍卫见康福来了,便将大门打开,康福献笑弓腰将明月请进府中,便巴儿狗似的在前边带路。 明月环顾四周,便见台阶下皆由圆润的六棱石子漫成甬路,直通一座曲折游廊,廊中雕龙画栋,流光溢彩。 周边佳木葱茏,绿柳周垂,四面抄手朱墙环护,一条清溪泻雪般环绕其间,周遭环境自是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穿过长廊尽头,便见几座府邸坐落绿林树之间,宅邸门前一湖碧波荡漾,正殿飞阁流丹檐角飞翘,雕甍绣榄,华丽无比。 明月心中冷冷一笑,前世自己便是溺死在这门前的湖泊之中。 如今一见,却是身冷胆寒。 入眼正堂便是熟悉的一座玄云螭纹盘旋九天木雕屏障,座下是一对硬木紫檀雕莲花蝠纹桌椅,堂中一鼎鎏金异兽香炉散着袅袅青烟。 周遭琉璃青玉摆件皆是流光溢彩,四处华贵辉煌。 “请三小姐稍等片刻,太子殿下即刻就来。” 一边的康福噙着怏怏的公鸭嗓笑脸说道,明月也微颔首,康福便退了出去。 明月环顾四周,却见西墙之上挂着一大幅襄阳《渐生杜》,左右挂着一副对联,隶书苍劲有力宛若行云流水书道:“山中人兮在若,饮石泉兮荫松。” 便见画中清溪潺潺,山坳树杪临溪葱郁,边有松柏穹劲石间,原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水边竟有几朵杜若幽然绽放,如云如蝶的火红色在这平平的画中显得格外显眼,远离喧嚣,红得通透妖娆。 “三小姐也喜欢这幅《渐生杜》吗?” 一把子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明月蓦地转身,就见慕容沛朗朗俊容只离自己不足三尺,负手而立,面上浅笑淡淡凝着自己。 心下陡然一惊,却不知他是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明月收敛了心中的思绪,微微媚笑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诶,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慕容沛说着便伸手将明月的双臂端住将她扶起,眸中却是别样的惊艳,面上笑意盈盈。 身后的巧儿跟着行礼,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当初怎么不见他这样客气,如今却在这里装作谦谦君子,当真虚伪! 明月艳丽容颜之上绾起一个妥帖端庄的笑容,呐呐嗓音十分娇媚道:“殿下这般,外人会觉得臣女不恭。” 慕容沛闻言却是眼神一亮,便道:“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眼角余光却在明月身上上下打量,慕容沛眼底的喜色几乎是呼之欲出。 明月看在眼里,自是心中稳然。 自己今日特意打扮一番,为的就是让慕容沛眼前一亮。 从前自己虽然美貌但是却是个痴傻之人,慕容沛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如今自己以然性情大变,想必慕容沛也会对自己缠上不一样的想法。 朱唇轻启,明月转身凝着墙上的画作道:“太子殿下这幅画十分出彩,两边的墨作更是宛若行云流水一般,不知是哪家的名作?” 慕容沛闻言甚是得意,眼角一飞道:“三小姐见笑了,此乃本宫的墨笔。” 明月拿起绢子微微掩嘴,星眸眼底满是惊讶道:“真没想到殿下的墨作竟如此出彩,当真叫臣女佩服。殿下真是才貌双全。” 明月的嗓音本就娇润,此刻语气中更是噙着崇拜和爱慕,寥寥几句就让慕容沛心中乐开了花。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美人的爱慕更叫男子得意之事? 所以慕容沛更是自满,面上却装作谦虚道:“三小姐谬赞了,本宫实在愧不敢当!” “哪里,太子殿下真是自谦了。” 明月将慕容沛面上的情绪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幅画靠近道:“殿下这画中的杜若画得格外惊艳,叫臣女很是佩服呢。” 慕容沛稍微掩饰了一下眼底呼之欲出的得意,故意装作深沉的模样轻声吟诵道:“江空不渡,恨蘼芜杜若,零落无数。” 话毕,墨色之眸有意无意地瞥向明月,就见她抿唇轻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道:“远道寒霜,婉娩流年,望望美人迟暮。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很喜欢这首词。” 说罢盈盈目光看向慕容沛,眼波流转缓缓漾如他的眼中,慕容沛竟是一怔。 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慌忙躲了眼神道:“三小姐好才华,这杜若是有情的花儿,小姐可是心中有人了?” 明月见到慕容沛的动作,不禁心下一个冷笑。 不过一些卖弄文才的伎俩,竟也以为自己会倾慕于他吗? 面上却佯作娇羞之状,抬起柔荑素指抵住朱唇道:“臣女喜欢有才华之人,凡是男子,生的俊美却是好,但若腹有诗书气度,那便更叫臣女倾心了。” 慕容沛心下一喜,这几句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吗。 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这等心思,却是一本正经地道:“从前之事本宫很是抱歉,只因被别人蒙蔽了双眼,不曾看到小姐聪慧内涵,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三小姐见谅。” 说罢拱手一辑,做派很是诚恳,明月嘴角绾起一个讥讽寒笑,星眸之中寒芒点点。 自己让巧儿借着那人影将那日上官秀儿与上官莲叶的丑事宣了扬出去,果然连慕容沛都知道了。 如今他对上官秀儿已经是避之不及,自然会想尽办法在自己的面前和她撇清干系。 甚至不惜将自己从前的过错都嫁祸到上官秀儿的头上。 蒙蔽双眼? 明月冷笑一声,若是他被人蒙蔽了双眼,那么其他的人岂不是都瞎了?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是明月还是伸手疾疾托住慕容沛的双臂,噙着娇柔的嗓音道:“殿下怎的这样说,从前明月痴傻,自然是没有多少人会看得起,太子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自然会被人轻易哄骗,明月只是一介小小女子,怎敢责怪殿下。” 慕容沛闻言心中颇有自得,但脸上还是装作自责的样子道:“从前不知道三小姐竟有这样的心胸,本宫更是愧疚了。请三小姐放心,本宫今后必定更加小心,绝不让别人轻易挑拨咱们的关系。” 轻点下颔,明月只做欣慰高兴的样子,慕容沛便借机说道:“那日湖心亭中三小姐一首诗作实在叫本宫惊艳,不如我们就这杜若吟诗作对如何?” 此话正得明月心意,她便再次点首曲意奉承道:“能和殿下做此风雅之事,实在是明月的荣幸。” 慕容沛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自谦了几句,便首先开始作诗道:“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袅袅秋风生,芳意竟何成!” 语毕看向一旁的明月,便见她螓首微侧,美目看着画中明艳地杜若缓缓道:“无语对冷清,汀州幽幽绽,纫兰结佩若,曳成溪中一抹红。” 话音刚落,慕容沛便忍不住拍手称赞道:“好诗,只是三小姐怎会想到这样对呢?” 明月温婉一笑,纤长的睫毛一扇道:“昔日湘君将杜若香草送与湘夫人,在乱世之中许下矢志不渝的承诺甚是叫人唏嘘,如今想来,这杜若又何尝不是寂寞而开,独享流年。臣女更欣赏杜若暗香独送之姿。” 话毕转首看向慕容沛一个行礼道:“臣女愚见,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慕容沛却挥一挥手,眸中蕴着异样的光芒看向明月:“三小姐见解独到,本宫着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小姐亦如这杜若,惊艳却淡雅,叫本宫很是倾慕。” 水灵妙目似水波荡漾,悄然略过一丝精光。 明月却故作不语,只看着慕容沛眼中的期待渐渐消失。 慕容沛的深情款款却未见明月的答复,自是有些尴尬,便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说道:“说了这会子话还未请三小姐品杯茶,当真是本宫待客不周。” “无妨,能陪着太子说话,臣女心中高兴,不觉得口渴。” 明月侧首,刚好看到巧儿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就听到慕容沛继续道:“三小姐好脾性,本宫这就叫人准备茶水,午膳便在这里用吧!” 明月便佯作受宠若惊地样子,慌忙行了礼道:“多谢殿下,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十五章欲擒故纵(二) 第二十五章欲擒故纵(二) 慕容沛招呼了康福进来,细细吩咐了几句,很快上了茶水点心。 两人在殿中相邻而坐,品茗闲话,很快便到了午膳时分。 一桌子膳食样样精致可口,席间慕容沛甚是殷勤,不时亲自为明月布菜。 一举一动皆是优雅温和。 若不是明月知晓慕容沛的心性,此刻必然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只可惜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痴傻的上官明月,不会被他虚伪的表象所迷惑! 午膳中两人闲语甚欢,却不料康福疾疾从外面进来,在慕容沛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的面色登时沉了下来,语气很冷地道:“没看到本宫正在陪三小姐用膳吗?” 明月只细细嚼着面前的吃食,望着慕容沛含笑。 慕容沛见康福垂首面带难色的站着,不由得瞥了一眼明月道:“就告诉她本宫正忙着,没空见她!”小說中文網 康福这才领命出去,明月只嫣然一笑道:“出了什么事,让殿下这般动怒。” 慕容沛只不自然地一笑:“不过是些小事,快些用膳吧。” 明月放下筷箸,温言细语道:“是长姐要见殿下吗?臣女记得长姐曾经也很是爱慕殿下。” 眉毛轩了轩,慕容沛也放下手中的乌金木筷子,不耐道:“是这样,她想要见本宫一面,可是大婚在即,她这样也未免失了身份。” 明月微微垂下眼睑,仿佛无心一般道:“姐姐也是思念殿下,现下还是去看看她吧,如今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姐姐心中自是不快。” 慕容沛自然知道明月所说的“这样的事情”是什么。 不由得面色有些难看,面上还要装作淡淡道:“本宫也听说了,到底这样的事情是有辱门楣的,委屈你了。” 明月见状也不戳破,便觑着眼含笑道:“殿下莫要生气了,好端端的伤了胃口。明月倒觉得此事有蹊跷,长姐想必有什么苦衷。若是殿下不想见,便不必理会就好。” 听到明月这样理解的话,慕容沛的眉头这才宽了两分道:“从前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如今比起三小姐来,却是少了几分温婉谦和,看来女子的在规矩上是不能有半分放松的!” 笑意蔓延到妆点精致的眼角,明月只笑而不语。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便叫人撤了桌子,闲话几句。 …… 这边厢 王秀芝一早便到了林梦心这里,却见林梦心看到她面色发青道:“你来做什么?” 王秀芝脸上蕴了笑道:“你别多想,我就是过来看看莲叶的。” 林梦心听到莲叶二字,面上微有哀色,便一闪身沉声道:“进来罢。” 嘴角缠上了一丝不明情绪的笑意,王秀芝便随着林梦心来到内寝,还未进去便闻到一股子难闻的气味,不由得用绢子掩了口鼻向里面看去。 原是上官莲叶自那日的事情之后,承受不起失身的打击,加之外面的流言蜚语甚多,一来二去她竟然病倒了。 整日浑浑噩噩躲在榻上不肯下床,林梦心没有办法便一日三餐将吃食送来,就连如厕都是在内寝放了马桶才成。 王秀芝见状也不得露出嫌恶之色,佯作关心的叫道:“莲叶……” 上官莲叶正蜷在被子中,披头散发地失神,猛然听见王秀芝叫她,双手一抖,尖叫一声钻进被子里面。 整个被子都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她这一叫让王秀芝也后退半步,柳眉皱起,却见林梦心过去轻抚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满是哀怨地看着王秀芝,倒叫她收敛了神色咂嘴道:“莲叶怎的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 说话间不住摇头,面含关切道:“可去找大夫看了?” 林梦心面色一颓,低声道:“大夫说这是心病,没有办法医治,开了些安神的药物也不见起色。” 王秀芝转了目光,抬首道:“我倒听说这千年人参能治百病,若是能找到,想必莲叶便有救了。” 林梦心爱女心切,慌得站起了身子道:“哪里有?我去找!” 幽幽地摇了摇头,王秀芝似笑非笑道:“这千年人参世间难求,怎能说找就能找到呢?况且莲叶如今这个样子,你哪里也去不了呀!” 听她这么一说,林梦心蓦然丧了气,目光散漫地凝着地面喃喃道:“难道我的莲儿就只能一直这样吗……” 王秀芝冷眼旁观,直到林梦心戚戚地哭起来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其实说难找也不难找,我记得我娘家给下聘礼的时候似乎有一棵……” 闻言,林梦心赫然抬头,好似抓住了个救星似的扑上前道:“姐姐,姐姐一定要帮帮我呀!” 王秀芝看到林梦心此刻的模样,心知她已经上勾,便面露难色地将她扶起来道:“妹妹快别哭了,我要是能帮你,肯定会帮你。只是……那可山参是我娘家的陪嫁东西……” 林梦心见状,慌忙道:“我心知姐姐为难,只是莲儿……她……” “我知道,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二娘,我待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可是你也看到了,秀儿如今也受到的打击不小,如今她失了清白,这太子也不待见她了……” 说罢,王秀芝已是泫然欲泣,眸中含着恨意道:“都是上官明月这个贱蹄子搞的鬼,否则如今嫁给太子的便是我们家秀儿了,到时候要多少山参没有!” 言语间不时用绢子拭去眼角泪水,眼角之中瞄到林梦心同样噙着恨毒的眼光道:“姐姐说的是,若不是那个贱人,莲儿怎么会这样!” “只是她现在是御赐的太子妃,又是嫡女,我们奈何不了她!” 王秀芝见机行事,一鼓作气道:“算了,若我争气些,在她娘那个狐媚的死了之后扶正就好了……” 林梦心闻言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双唇抿成一条线,就听见王秀芝继续道:“如若不然你先拿去用着,我再想办法……” 话毕作势要走,林梦心见状急忙叫住她道:“姐姐且慢!” “怎么?” 王秀芝蹙起眉头,面上还是含着戚戚之色,就看到林梦心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我帮姐姐扶正!我去帮您和老爷说!” “可是凭你一个人怎么说得动老爷呢?” 王秀芝装作担心,用袖子掩了掩嘴角的得笑,对面的林梦心看了看躲在被子中的上官莲叶,好似下定决心一般道:“为了莲儿,我必定助姐姐一臂之力,若是能让那个贱人从太子妃的位置上下去,我心中也解气!” 这一番话已然表明了立场,王秀芝这才放下袖子,破涕道:“好,既然妹妹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再推辞了。稍后会有人将山参送来,妹妹好生照看莲叶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一扶鬓边的发簪,旋身离去。 林梦心目送着王秀芝走出院子,眸光略显沉沉。 今日自己所做纯属迫不得已,若是平时,她怎么会帮助王秀芝扶正。 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王秀芝便对这正妻之位蠢蠢欲动,依她来看,王秀芝觊觎正妻之位已久,奈何自己母家的身份也是庶出,所以才一直没有得逞,可如今…… 林梦心转首看向榻上已经钻出来的上官明月。 她正透过自己蓬乱的头发怯生生地探头看。 林梦心见状心中一痛,手下的绢子已经被狠狠地攥在手心。 莲儿,你放心,为娘一定会给你报仇! 此刻上官秀儿正在房中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只听门吱嘎一响,便见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匆进到屋中。 上官秀儿立即扑上前去道:“怎么样?殿下肯见我吗?” 那小丫鬟垂着头,面露难色,随即艰难地摇了摇头。 上官秀儿的肩膀立即松了下来,面上怒气隐隐欲要发作,柳眉紧扣道:“那么,有没有说些什么?” 小丫鬟闻言身子一个瑟缩,支支吾吾,小声念着。 引得上官秀儿立即提高了一个声调道:“大声说话!不懂规矩吗!” 那丫头下的扑通一声跪下,泪眼蒙蒙地道:“太、太子殿下说,请小姐安分些,不要再去找他了……” 上官秀儿立时咬紧嘴唇,声如冰水道:“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道:“不是殿下说的,是康公公出来传的话,太子府根本不让奴婢进去……” “啪!” 那丫头话还未说完,便被上官秀儿劈面打了一巴掌,恶狠狠道:“既然不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传回来有什么用!一点下事情都做不好的狗奴才,滚出去!” 那丫头平白挨了一巴掌以然是眼泪汪汪,如今又被责骂一番,自是捂着脸退了出去。 上官秀儿见状还不肯解气,一把将梳妆台上的铜镜也扯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橙黄的镜面登时四分五裂,映照出她铁青的脸,狰狞无比。 “上官明月!” 咬牙将口中的名字一字一顿的吐出,上官秀儿双眸微眯,却是一道骇人眸光。 …… …… 时间过的很快,明月已经在太子府中待了整整一日了。 望着外面有些泛黄的云彩,明月适时道:“太子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臣女该回去了。” 慕容沛一听有些急道:“你急什么,依本宫看今晚就不必回去了,反正父皇已经下旨赐你做本宫的太子妃了,住下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明月心知慕容沛心中所想,却是面露难色道:“殿下,就算皇上已经赐婚于你我,但是毕竟还未成亲,这样传出去会给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本宫?” 慕容沛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来道:“你便安心住下便是,丞相那边本宫会派人去说的。” “多谢殿下美意了,臣女自小便学习《女则》与《女训》,书中告知要谨守夫妇之道。如今你我还未成亲,实在不宜越界,况且,传到皇上那里也不好。” 明月正色凛然,丝毫不给慕容沛可乘之机,三言两语便将他说的哑口无言。 只见慕容沛停了半晌,似是在思索如何说话转圜,便见明月委身一个福礼道:“今日多亏点几下盛情款待,明月就此告辞!” “等等,要不本宫送你回去吧?” 慕容沛见状急忙开口,明月只淡淡侧首道:“多谢殿下好意,实在是送明月这样的人有失您的身份。” 说罢不待慕容沛有回旋余地,便起身向外走去,慕容沛虽然想要阻拦却已是为时已晚,思前想后一声叹道:“也罢,今后你我相处的时间还长,总会有生米煮成熟饭的一天。” “上官明月,本宫是要定你了!” 黑色眸子凝着渐行渐远的曼妙身姿,轻声呐呐道。 第二十六章欲擒故纵(三) 第二十六章欲擒故纵(三) 路上,巧儿跟在轿子边,低声问道:“方才太子殿下要送小姐回家,小姐怎么拒绝了呢,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呀。” 明月螓首微抬,浅浅打了帘子语气清冷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欲擒故纵,所有的纵,最终都只在那个擒上。” 巧儿垂睫细思,这才仰头绽开一个笑容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教诲。” 微微颔首,明月便放下帘子,将绝色容颜隐匿在轿子的阴影之中。 心中却又千丝万缕盘旋。 想必此刻王秀芝已然做好扶正的准备了,前世自己还未被邀请道太子府的时候她便已经上位了,如今自己虽然用计谋拖了她一段时间。 但是自己设计将她和上官秀儿至于此地,她必定更加急不可耐了吧。 明月淡淡抬眸,水漾星眸之中却是寒冰缕缕。 若想上位怎么会有这么简单,你们便等着最后的家底被翻出来吧。 是夜,明月回到府中,还未坐定,上官丰便后脚跟了进来,面上挂着吟吟笑意道:“明月,怎么样,今日和殿下相处是否愉快?” 明月只做无视上官丰的司马昭之心,便佯作欢喜道:“相处的很好,爹爹放心。” “嗯。”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官丰这才捋了一下胡须:“为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在成亲之前能和自己的夫君好好接触一下,也避免了生疏。” 隐匿了眼角呼之欲出的不屑,明月便浅笑道:“是,爹爹的心意女儿自然是明白的。” 父女俩各自噙了心思阳奉阴违地闲话了几句,上官丰便借口离开了。 刚刚回到书房,上官丰就看到林梦心提着一个食盒在书房中等着,不由得面色一硬,林梦心见到他便福一福身道:“老爷晚膳没怎么进就疾疾地走了,妾身有些担心,便拿了一些点心过来。” 上官丰闻言神情略略一松,便坐到椅子上。 林梦心便打开食盒将一应点心悉数摆到桌子上,只见盘中各个糕点都十分精致,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上官丰这才沉声问道:“莲儿好些了吗?” 听到女儿的名字,林梦心更是鼻子一酸,有股热流涌上双眼,微微颤声道:“多谢老爷关心,还是老样子。” 上官丰放下手中的的糕点,闷声一叹,却是双眉紧皱:“不是已经请了大夫吗,怎的还不见好?” 林梦心垂首,低沉的嗓音有些喑哑:“因为大夫说莲儿是心病,所以寻常药物并没有什么疗效……” 生生止住想要怨恨的话,林梦心转而将话头挑到另一边:“只是前几日二夫人送来了一只山参,妾身已经为莲儿熬了药,喝了几日脸色也好了些。” 微微颔首,上官丰虽不答话,但是眉心已经舒展开来,手下取了一块糕点细细嚼着。 林梦心见状继续道:“莲儿病的这些日子真的要好好感谢二夫人,她明里暗里都帮了不少的忙,才让莲儿得以这么快的恢复。听闻那支山参是二夫人的陪嫁之物,二夫人肯相赠,妾身心深感感激。” 顿了顿,林梦心观察了下上官丰的神色,并不见他有什么反感的样子,便道:“大小姐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二夫人劳心劳力还能照顾到我们母女俩,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她虽然有时候行事风风火火,但是到底是尽心尽力的。” 上官丰支起身子,语气之中已经不见方才的冷意,鹰眸落到林梦心的身上道:“你要好好照顾莲儿,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向我开口。” “多谢老爷。” 林梦心轻轻点了点头,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上额道:“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二夫人便接手管理府中上下之事,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府中一切井井有条,老爷在前朝也好安心。” “这些年是辛苦了秀芝。” 上官丰面色也已经释然,对林梦心的话也很是赞同。 林梦心见状便佯装眼中有泪,低声道:“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老爷就一直忙于朝政之事,平日里出席宫中宴饮也总是独身一人,我们这些妾室也进不得皇宫大院这样的地方,给老爷丢脸了。” “这是什么话。” 上官丰倒是不怎么在意,就看到林梦心擦掉眼角的泪道:“若是老爷能续弦一位贤能之人做丞相夫人,想必也会有面子的多。” 说话间,林梦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官丰面上的神情,就看到他眉心微皱,语气却并不见不悦道:“这件事情且在议吧,毕竟续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事关嫡庶问题,所以还是过几年再考虑罢!” “是。” 林梦心屈膝行了一个礼:“是妾身失言了。” “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只是如今明月大婚在即,还是以后再说吧!”上官丰一扬手示意她起身,继续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便早早回去照顾莲儿罢。” “是,妾身告退。” 林梦心见话已经点到,便拿了食盒行礼退下。 刚刚走出书房,就看到上官香婵站在门口,见她浅笑道:“三娘,这么晚了还给爹爹送宵夜,当真是很关心爹爹的身子。” 林梦心见到上官香婵这样子,面露不悦道:“这夜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 上官香婵闻言也不恼,倒是弯起嘴角道:“我与三娘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才漏夜前来,想必三娘心中有数,不必香婵重述。” 林梦心横了一个白眼,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目的与我无关,只要你今后离莲儿远一些,我便不与你发难。” “三娘多虑了,我虽与上官明月是一母同胞,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娘视她为血海仇人,但是不代表香婵会亲近于她。” 上官香婵巧言说辞,但林梦心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面色含霜道:“你想怎样是你的事情,我不想再重复。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一甩衣袖,拎着食盒便消逝在夜色之中,上官香婵缓缓收起面上的笑意,眸中隐隐发冷。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摆,这才旋身进到书房。 “给爹爹请安。” 嘴角蕴起一个笑容,上官香婵一行礼道。 “香婵?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上官丰有些奇怪,上官香婵一向不怎么到他的书房中,今日怎的这么晚了还来。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问一下姐姐的近况,女儿今早听闻姐姐一早便被太子府的人接去做客了。” 上官香婵一笑道:“从前太子殿下可是和秀儿姐姐最好的,如今也肯见姐姐,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关心一下。” 听得“秀儿”二字,上官丰的眉头又是拧到了一起,道:“太子虽然和秀儿相识的早,但毕竟现在的太子妃是明月,你说话要注意,不要让有心的人听到拿去做文章。” 上官香婵闻言,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冷笑。 果然,上官丰已经对上官秀儿不抱希望了。 如今已经将所有的期望压到了上官明月的身上,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胜算。 思忖间,上官香婵嘴角含笑道:“是女儿失言了,只是最近姐姐因为一些事情与香婵有些误会,但是我心中很是挂牵,这才找爹爹询问。” “明月和太子殿下相处甚欢,你便不必担心了。” 上官丰见上官香婵的语气颇为诚恳,这才微微透露,便见到她释然一笑道:“那便好了,姐姐与我虽是一母同胞,但从前总有些痴傻,女儿总担心太子殿下会因此不喜欢姐姐,现下听爹爹这样一说,心中安稳了很多。” 上官丰微微点首,这才记起,上官香婵虽然是最小的女儿,但也是正房所出。 这些年自己忙于各种事情,竟有些忘却这个女儿了。 这样想着,上官丰的语气含着几分温然开口:“你能这样想很好。为父这些年忙于朝政甚少关心你,不想你竟然这般乖巧懂事,为父也是老怀安慰……” 上官香婵面上很是动容,低首道:“这些年都是二娘在照顾香婵,处处周到得很,就像娘亲在得时候一样。” 故意将后面一句咬的很重,上官香婵看的分明。 上官丰听到那句之时眉心微动,心知他必然听到心中去了,便顺水推舟继续说道:“如今姐姐与太子殿下也是两情相悦,香婵也别无所求了,只是姐姐此次是嫁入皇家,从此以后便要与我隔着深宫朱墙,实在是有些不舍。” 上官丰微微抬起鹰眼,却是颇有动容地开口:“你们姐妹情深,若是有朝一日能共同嫁入太子府,也不算有遗憾了。” 上官香婵轻咬嘴唇,似是娇羞道:“我可没有姐姐那样的福气能够嫁给太子。如今香婵只想留在爹爹身边好好侍奉爹爹,尽一尽做女儿的孝道。” “你能这样懂事,为父也很高兴。” 顿了顿,上官丰继续道:“只是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且好好的学习诗书,太子殿下一向喜欢有才华的女子。” 这一番孝义之道果然让上官丰十分受用,几句话之间便将太子的喜好透露给了上官香婵。 她自是满心欢喜,应声点头道:“香婵记住了,多谢爹爹!” 点头应声,上官丰微微挑眉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且早些休息吧!” “是,女儿告退了。” 上官香婵满脸笑意地退了出去,心中却是十分得意。 如今已经将太子的喜好骗到了手,现下就只欠东风了。 清秀容貌上绽开一个如花般的笑颜,眼中却含着让人打颤的寒凉。 上官明月,你曾经抢了我的,今后,我会悉数抢回来! 第二十七章锋机不掩 第二十七章锋机不掩 晨起,入夏之初还有些微凉,丞相府中便早有人出来,一路小步急趋来到将军府。 门口侍卫似是对这人很是熟稔,并未阻拦,不多时,那人便带着数个人从将军府中出来,直奔长街而去。 巧儿微微侧首,鬓角垂着的一支珠钗末梢的银线流苏便掠过脸颊,在晨曦中闪过一丝晶亮。 只见门前的几家商铺刚刚开门,门口的小厮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打扫着木柜账台,巧儿微微勾勒嘴角,便噙着小步上前。 那小厮瞄了一眼巧儿,登时来了精神,将手中抹布搭到肩上,殷勤地笑着上前道:“呦,姑娘来买点茶叶吗,要些什么样的?” 洁净娇俏的容颜上勾起一个清越的笑容,巧儿扬了声音道:“我不买茶叶,想见一下你们家掌柜的。” “见掌柜的?” 那小厮闻言挑起眉毛,面上的殷勤即刻便消隐下去,撇嘴道:“我们掌柜的不在!”话毕模样十分轻蔑地抽下肩上的抹布,自顾自的擦着柜台,巧儿也不恼,微微扬了嘴角:“我是将军府派来查账的,要见你们家掌柜的,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那小厮一听便止住了手下的动作,慌忙低首道:“我们掌柜的在里面进,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说罢丢了手中的东西便转身进到里面,巧儿只当没有看到方才那人拜高踩低地模样,神色自若地环顾四周。 这茗香阁是雪国帝都中最大的茶行,当初乃是太医陈博傅一手开创,但是在爱女出嫁之时便将这茶行当做嫁妆一并送与了丞相府。 但是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便一直由二夫人王秀芝管着。 不多时,便见方才那小厮从后面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巧儿笑道:“姑娘,我们家掌柜的请您到后堂去。”尛說Φ紋網 微微颔首,巧儿也不多言,就随着那小厮来到后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古色古香,虽然十分低调,但是细看之下便可察觉这些物品皆是价格不菲。 想必这些年茗香阁也是盈利不少,否则一个小小的茶行老板何以会这样铺张。 想到这里,巧儿眼角晕出几分冷笑,一个茶行老板尚且如此,那么王秀芝所得之数岂不更多? 心下暗自冷嗤,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巧儿来到堂中,便见一个年逾六十之人正在堂中静候。 见到巧儿,慌忙拱手深深一辑道:“不知将军派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姑娘恕罪。” 巧儿倒不急着疾言厉色,反倒勾勒唇角,声音清亮道:“吴掌柜不必多礼,原是我没有提前通知,你且起身罢,不必据着礼。” 吴掌柜满是沟壑行横地老脸自是堆着笑应声,吩咐了下人端来上好的碧螺春,巧儿却挽袖一扬手道:“不必了,吴掌柜,我此次前来是奉了我家小姐之命前来查账的,没有时间品茶。” 吴掌柜浑浊的老眼飞快地瞄了一眼巧儿,声音略显疑惑道:“不知姑娘的小姐是……?” “我家小姐是丞相府三小姐上官明月。” 巧儿淡淡开口,面上已是含了几分冷意。 吴掌柜垂首,吊脚眼看着地面,有些迟疑道:“原来如此,只是账目近些年来都是二夫人所管,所以……” 话音未落,巧儿便一声冷笑道:“怎的,我家小姐前来查账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闻言,吴掌柜的头垂的更深,老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沉了道:“姑娘误会了,只是没有二夫人的手谕,老夫一时只怕是不能给姑娘查看本店的账本。” 巧儿理了理衣着,娇俏的脸上陡然色变,声线已然缠上了几分森寒:“哦?大夫人才去世几年,我竟不知道这茗香阁已经以然易主了!” 说罢赫然一掌拍在桌上,那茶水登时被震得泼洒出来,滚热的茶洒在桌子上氤氲着袅袅热气,香气扑鼻。 吴掌柜立时身子一缩,慌忙道:“姑娘恕罪,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二夫人有过交代,没有她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查看账本。老夫也是听从二夫人的意思……” 巧儿微微眯起桃花眼,强忍住手心阵阵麻痛,声音放低了几分道:“很好,既是需要手谕,那么将军府的可有用?” 吴掌柜老眼晃了晃,一拱手道:“自是可以。” “好!那就请吴掌柜亲自读一读这份手谕,看看是不是将军亲笔。” 说罢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跟随巧儿的侍从便立即会意,从袖中取了一卷书卷递到吴掌柜面前。 那吴掌柜自是颤巍巍地接过,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这才躬身道:“的确是将军亲笔,老夫这就着人去将账目拿来给姑娘过目,烦请姑娘在此稍等。” 说罢便疾疾退下,不多时便将账本奉上。 巧儿接过随手翻看了几页,确是眉头紧蹙,一旁的吴掌柜偷眼瞄着巧儿脸色,面上略显心虚之色。 半晌,就见巧儿将手中的账本放下,转头看向吴掌柜道:“掌柜的,这账目我先取走给我家小姐过目,若是二夫人派人前来过问,你知道怎样回话。” “是,是。” 吴掌柜连忙点头称是,巧儿这才微微颔首起身离去。 巧儿动作很快,一上午便将大夫人名下的店铺账目收的七七八八。 午膳时分就已经将账本拿回褚秀阁了,明月用过膳后坐在榻上细细翻阅,越看眉心褶皱的越深。 “小姐。” 巧儿察言观色,心知自家主子此刻快,想要出言劝几句,却见明月揉了揉眉心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妨。” 顿了顿,明月从账目中抬首道:“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 巧儿为明月扇了扇子,面上满是愤慨之色道:“别的倒没什么的,只是奴婢听厨房的奴婢们说,前几日三夫人送来了一棵山参,说是要给三小姐治病用的。奴婢事后留心打探了一下,原来是二夫人送给三夫人的,说是自己娘家的嫁妆。这二夫人也忒不要脸了,自己这样的小门户也会有山参这样名贵的东西吗?” 明月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美目之中流露出点点寒芒,冷冷一笑道:“她倒是会收买人心。” “奴婢觉得那就是恬不知耻!” 巧儿抿着双唇,愤愤道:“若不是霸占了别人,她会有那么大方吗?” 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清冷笑容,明月稍稍侧首,鬓边一道流苏的蔷薇晶便点点地触着脸颊。 点点寒凉沁人心脾,直叫人觉得那股寒气直逼心口。 “如今也大方不了几天了。” 声线之中伴着冰冷的意味,明月看着窗外盛开的正旺凤凰花道:“我娘的嫁妆礼单都拿来了吗?” “已经都在这里了,包括这些店铺的所值全部列在上面。” 巧儿恭顺的答道。 “好,想必这些东西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 翌日,上官丰一早便将府中上下之人全部召集到了正堂。 此刻明月正在梳妆,李管家便弓着身子进到正堂道:“三小姐,老爷请你到正堂去,有要事宣布。” 终于来了。 明月闻言未看他,只取了一支玉蝴蝶纹珐琅彩比在发间对镜照看,淡淡道:“知道了,我稍后便到。” 李管家撇一撇嘴,便退了下去。 “小姐,老爷今日把李管家都叫来了,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巧儿仔细地给明月梳理着一头长发,看向镜中的眼神却有些疑忧。 信手描着柳眉,明月这才放下手中的青黛淡淡道:“只怕是有人急不可耐了。” 顿了顿,明月注意到巧儿疑惑的眼神,勾了勾唇:“帮我更衣吧,到了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堂,就看到堂中股已经坐满了人。 上官丰坐在正中,见到明月姗姗而来,便和颜悦色道:“明月,坐到为父身边。” 微微颔首,明月无视四座嫉妒怨恨的眸光,坦然轻移莲步坐到了上官丰的侧座之上,星眸微微环顾,就看到王秀芝今日打扮的甚是郑重。 一头的珠宝坠着,面上格外有光彩。 眼角溢出一个嗤嘲媚笑,明月面上却不动声色,就听上官丰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今日叫大家前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一阵静默。 上官丰眸光一掠,这才继续道:“你们也知道,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我也一直没有续弦,府中上下一直是由二夫人打理,这几年她兢兢业业,为相府上下尽心尽力,将府中上下一切都打点的很好,深得我心。” 话毕,上官丰看向王秀芝微微点首,就见王秀芝急忙起身,想上官丰俯身行了行礼道:“能为老爷分担一些事情是妾身的荣幸,妾身不觉辛苦。” 上官丰嘴角挂笑,面上很是满意。 林梦心见状也起身道:“姐姐这些年的确辛苦了,府中上下全部都被打点的井井有条,足可见姐姐掌事能力过人。” “妹妹谬赞了,我也只是为老爷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王秀芝佯作谦虚,面上蕴着的虚假笑意让明月身后的巧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心中不禁啐道:这些年净忙着如何挥霍大夫人留下的嫁妆钱,当然辛苦了。 两人又互相捧了两句,便坐了下来。 明月绾了绾鬓边的碎发,娇丽的容颜始终维持着淡淡的清冷。 并不见什么情绪,倒是她斜对面的上官秀儿一脸得色,看起来比前线日子起色好多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明月朱唇轻挽浅浅笑道:“许久不见秀儿姐姐,今日这气色倒是好了很多了。” 第二十八章夺回家产 第二十八章夺回家产 明月陡然提起上官秀儿,众人都有些始料不及。 上官丰的脸微微有些下沉,王秀芝登时握紧了手中的绢子。 上官秀儿微微色变,很快便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笑意隐着冰凉的光泽道:“多谢妹妹关心了,只要没有那些奸人算计,自然是极好不过了。” 明月似是没有听到上官秀儿的指桑骂槐,只拿了绢子掩一下嘴道:“听说前几天姐姐想要求见太子殿下,正好妹妹也在,便劝了殿下几句,想必殿下很快就会解开心结的。”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怔,这上官明月怎么如今这样不掩锋芒了? 巧儿站在明月身后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小姐虽说已经治好了痴傻之症,但是府中的人一直是不知道的。 而小姐自己也是一直装傻,百般避敌,今日怎的这么直接地就开口了? 心中虽然很是诧异,但是巧儿是个机灵的丫头,此刻也是面不改色地站在明月的身后。 便见对面的上官秀儿面上一白,眼睛死死盯住明月,眼角微微泛着猩红道:“那还真要辛苦你劳心劳力了。” 顿了顿,上官秀儿心下一转圜,几里忍耐胸中几欲爆发的怒怨道:“只不过妹妹最近好似聪明了不少,竟然知道帮姐姐劝人了。” 明月闻言并不急着回答,倒是以素雪般清冷的眸光略向王秀芝。 今日上官丰摆明了是要宣布王秀芝扶正一事,所以面子上自然要给足。 可是要想扶正哪里会这么简单,上官丰之所以要将众人叫到一起,方才又絮絮说了这许多话,无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若要将王秀芝扶正,那么自己的嫡女之位恐就不保,从前也就罢了,现在的她可是皇上钦赐的太子妃。 上官丰虽然并不在乎自己,可是他贪恋权贵,必然不会因此去得罪皇上。 所以扶正之事必然要经过自己的同意才能办成。 而自己方才不掩机锋地挑衅,不过就是要试探一下上官秀儿。 若依着她平日里的性子,早就哭闹不止了,可如今她名声已然扫地,又有王秀芝扶正一事挡着,她当然不敢怎样,所以自己才会如此。 思忖间,明月便调转了眸光徐徐环视,缓缓道:“从前明月痴傻,但是自从住到舅舅那里之后也被调教了很久,自然不会像从前一般任人为之了。”小說中文網 明月故意将后面的一句说的轻描淡写。 但眼神却看向座上的上官丰,就见他眸光似有躲闪,立时端正肃声道:“好了,从前之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就不要提了,还是说一说今天的事情吧。” 明月也不纠缠,便神色淡淡地断过桌子上茶盏抿着,就听到上官丰继续说道:“二夫人这些年来大力府中上下也是劳苦功高,所以老夫决定将二夫人作为续弦,成为宰相府名正言顺的夫人。” 语毕,上官丰环顾四周,就见众人皆是缄默不语,明月眼角余光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到眼底。 林梦心早已经被王秀芝收买,沉默自然是默认,但面上却不见喜色。 可见林梦心并不希望王秀芝扶正。 可见林梦心的帮忙也并不是真心,若是说她两人之间已经生了嫌隙也未可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刚好可以借此推波助澜一番。 上官丰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心下觉得总要有个人出来迎合才好。 眼光瞥向一边的明月,便主动问道:“明月,你觉得呢?” 明月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碗嫣然一笑道:“女儿觉得甚好。” 此话一出,就连一直垂首的上官香婵都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异的神色。 自己原本是想一直这样冷眼旁观,想着既然已经借着王秀芝的手阻拦了上官明月成为太子妃。 那么自己便只在这里看着他们狗咬狗就好了,却不想上官明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抬眼看向一边的上官秀儿,就见到她也是一脸惊讶不已,母女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见上上官丰挑眉,模棱两可道:“哦?为父还以为你不会同意。” 明月莞尔一笑,绽着如花般地笑颜道:“为何不会,这些年二娘在腹中的所作所为众人皆知,不仅要照顾好姐姐,更是打点着相府上下的琐事,很是辛苦,对待明月更是像亲生女儿一般严格要求。如今爹爹要纳二娘做续弦,女儿自然是欣然同意。” 明月这话说的巧妙,面上奉承不已,实则叫人听着觉得绵里藏针。 处处暗指王秀芝搜刮敛财,苛待自己。 几句话说的王秀芝面上青白交加,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上官丰却是不好说话,虽然明月说的这话让人听着异样。 但是毕竟面上却没有半分不敬之意。 所以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道:“明月这话说的不错,你们觉得呢?” 林梦心自是王秀芝此刻想要自己出面说话,但还是藏了半分心思没有吱声。 她方才瞧的真切,上官明月虽然没有正面发难。 但是却叫王秀芝吃瘪不少,王秀芝到底能不能扶正还未有定论。 自己已经拿到了山参,自然是不必再虚情假意地帮忙说和上官丰,况且若是王秀芝不能扶正。 那么自己也就还有机会上位。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当这个冤大头呢? 座下众人皆是一片沉默,上官秀儿看在眼里心中十分焦急,但是却不能尽言。 毕竟事关自己是否能够成为嫡女,自然是要避嫌的。 只是现在要是没有人肯说话,那岂不就成了上官明月的功劳,自己现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当然没是不能让她得逞,况且这贱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定时别有用心! 细思之下,上官秀儿不禁将眸光转向一边的上官香婵。 这个主意是她出的,此刻也到了用她的时候了。 感受到了上官秀儿头来的眼神,上官香婵自知已经不能再这样沉默了。 便佯装欣喜道:“女儿也觉得很好,毕竟娘亲去世多年,女儿也一直都是二娘照顾的,二娘就像女儿的娘亲一般。” 上官丰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方才冷场,自己的倒是一时之间无法下台,便满意地点了头道:“那就这样订了吧,秀芝……” “慢着!” 一把子清泠泠的嗓音兀自打断上官丰的话。 王秀芝母女原本正满面欣喜期待,不想此刻竟被硬生生地打断了,自然是恼怒异常。 拧着眉毛看向声源,只见说话之人不知别人,正是明月。 明月故作漫不经心地正了正头上的玉蝴蝶珐琅彩步摇,道:“爹爹,女儿有一事不明”。 上官丰突然被人打断,面上微有愠色,但见到说话之人是明月,也是忍了忍问:“何时?” 明月嘴角绾起新月般微凉的弧度,眸光却流转一周道:“女儿记得娘亲去世之前曾经将自己的嫁妆都留给了我和妹妹,只是那时明月还小,后来又去了舅舅那里住着,所以一直没有动过。如今女儿已经成人,不久又将嫁给太子殿下,就想从中挑选几样做嫁妆。正巧今日大家都在这里,也请爹爹在这里说明一下,我好与妹妹共同挑选,香婵也近嫁龄,自然也是要提前备下的。” 上官香婵忽闻明月提起自己,不由得眉心微蹙,心下却是几分疑惑。 自己从前从未听闻娘亲母家曾经给过什么嫁妆,如今上官明月这么一提,虽然有些想要将她也拉到锋芒之上的嫌疑,但是自己也是十分好奇。 不管怎么说娘亲的母家也很是显赫,想必送来的嫁妆也不会少。 思量之下,上官香婵也抬起眸子看向上官丰,就见他却是一副满面思索的疑惑模样,他皱起眉头道:“的确是有些嫁妆的,只是为父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话毕,眸光转向一旁的王秀芝,就见到她眼神略有闪缩。 上官丰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想。 自己原本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正妻,所以她入府之后他也没有上心过,自然更不会在意她带过来的嫁妆。 如今上官明月这么一说,上官丰也有些好奇。 但是见到王秀芝的模样多半也猜到她很可能是将那些嫁妆私吞了。 只是自己已经放出话来了,为了维护颜面,便不能再为了这点嫁妆的事情推脱。 所以上官丰只做无谓状道:“只是一些嫁妆而已,为父再为你和婵儿置办一些就是了,绝不会比你母亲的要少,你且安心好了。” 闻言,明月也急着打断,便温婉一笑道:“那也好。只是前些日子明月到舅舅那里去取书,无意之间发现了当年聘礼的账单,一时好奇翻了几下,其中有舅舅和外公送给娘亲的几家铺子,倒是稀奇的很,所以很想向爹爹要一家学学做生意。” 语毕,上官丰也是一怔。 他没想到的是陈越和陈博傅竟然还送了铺子做聘礼,而自己这些年也从未听她提起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聘礼的价值…… 思忖间,上官丰面佯作无意道:“哦?都有哪些铺子?你将那聘礼单子给为父看看。” 第二十九章反咬一口(一) 第二十九章反咬一口(一) 王秀芝闻得这句话,登时面上的肌肉一搐。 虽然面色未变,但是搂在袖口的指尖已经有些我问颤抖了。 明月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恍若隔世观戏一般。 然而不过一瞬,王秀芝便将手指缩进镂花的袖子中。 明月见状也收敛起眸光,微微一个侧首,递给巧儿一个眼神。 巧儿自然心领神会,便从怀中取了一本大红色拓印烫金喜字的册子奉上。 上官丰眸光深沉一掠,这才弹了弹嗓子,伸手将那册子接过敞开来细细观看。 座下一阵寂静,恍若落针可闻。 明月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啜饮,眼角余光地包围之中却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上官香婵微微侧首低头,发髻上一只绛紫色六棱蔷薇玉步摇也垂下累累珠珞,微微晃动间闪着微光—— 那是娘亲唯一留给她们两人的念想之物,原本是一对的,后来分别给给了她们每人一只。 蔷薇生于墙角,却是枝枝并蒂而开。 原本是昭显姐妹情深的花儿,如今戴在上官香婵的发间竟十分的刺眼。 明月方才瞧的真切,自己提起娘亲嫁妆的时候上官香婵的面上也微有诧异之色,想必她是对于此事也并不知情。 也难怪,自己从小便痴傻。 这些年上官香婵自己一个人在丞相府中自然是孤掌难鸣,为了生存她选择跟随当时得势的王秀芝。 如此,王秀芝自是不会让她知晓嫁妆的事情。 只是明月没有想到上官香婵竟会联合他人一起来陷害自己,甚至有几次差点将自己害死。 今日上官香婵明面上也帮扶着王秀芝扶正,但却没有多少真心。 如若不然,在林梦心奉承王秀芝的时候她就不会保持沉默。 自己前几天借故设了一个离间计,是想让上官香婵知难而退,却不想她这么快就重新取得了王秀芝的信任。 想来这计划她也必然搀份不少。只是她此举又是意欲何为? 思忖间调转眸光,就见到上官丰的眉心曲折川,面色微微发青,似有寒霜隐隐一层。 明月睫毛宛若蝴蝶羽翅一扇,饱满地纯色绽开一个如玫瑰般娇丽的笑颜。 那册子之上书有当年娘亲所有的嫁妆的数量,种类,其中不乏珠宝首饰。 但是最重要的是还有长街上几家很有名望的铺子—— 茗香阁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加起来足足有几十万两,价值堪比丞相府所有家当的三分之一还要多。 上官丰见到这样一比横财竟被自己的偏房私吞,面色自然不会好看,想必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果不其然,上官丰抬起鹰眸,将手中的册子重重地摔到一边的蝙蝠纹福庆硬木桌上。 “砰!” 一声脆响叫在座之人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鹰眸冷冷略过众人,眼底的愠怒呼之欲出,最终定格在王秀芝的身上。 就听得上官丰声音半沉道:“当初大夫人过世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操办的。只是这份礼单,你怎么解释?” 王秀芝陡然色变,强撑着站起身子行礼道:“是,当初姐姐的一切后事皆是妾身操办。妾身也却是整理了姐姐的遗物,至于这份礼单——” 顿了顿,面上未见深浅,只是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上官丰才道:“自从姐姐去世之后便一直锁在库房之中,因怕老爷睹物思情,所以……所以妾身没有提起。” 闻言,明月嘴角扯出一个凛冽的冷笑:锁在库房? 这些年王秀芝和上官秀儿出手阔绰,吃穿用度超出偏房月例百倍。 如今这样的解释未免也太过苍白,如何能叫人信服? 思忖间,明月缓缓执起身子,泠泠声线缠绕上丝丝寒意:“那还要多谢二娘这些年来帮明月保管了。只是能否请二娘将店铺这些年的盈利账目告知明月,也好叫明月在接手之后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上官丰闻言也没有发话,而是将眸光钉在王秀芝的身上。 就见她低首剜了一眼明月嚅嗫道:“这些年铺子里也没有多少得力的伙计打理,如今大都在亏损,自然是没有什么盈利的。” 她说的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倒叫众人将眸光转向了明月。 只见明月慢条斯理地拢了拢鬓边垂下的些许碎发,轻声道:“哦?是么,可是明月在茗香阁处的听闻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月的淡然让众人再次燃起疑窦,这些年来王秀芝掌管府中上下事宜,甚是严苛。 上下都被她搜刮不少,林梦心便是首当其冲。 这些年她在王秀芝的压制之下一直过得小心翼翼。 若不是为了给上官莲叶治病,她是断断不会为王秀芝扶正说话的。 如今看到明月王秀芝发难,自然心中暗喜。 若是明月能够阻止王秀芝扶正,那么她便还有机会成为续弦。 所以此刻林梦心也是噙着冷眼旁观。 倒是上官香婵微微挑眉,眸中似有情绪一闪而逝,秀丽容姿不见表情。 王秀芝见众人观望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没有慌乱,反倒一个嗤声冷笑道:“你说不是这样,那你如何证明你说的就是事实?” 话头将嫌疑引向明月的身上,一直不语的上官丰却蓦然开口道:“明月,你可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属实?” “若是没有,便是诽谤。” 上官秀儿忽然出声,丹凤眼中尽是得色冷毒,直勾勾地好似钉子一般刺向明月。 星眸微眯,明月眸底却有隐隐情绪微动。 面上上官秀儿和王秀芝是占尽情礼的,而实际上自己手中却是有茗香阁等一众店铺的账目,但她母女二人未免也太嚣张。 纵使觉得自己有能力力挽狂澜,但这做派丝毫不像此刻应该有的样子。 心下微觉不妥,微微侧首,巧儿便悄然退下。 略平一平气息,明月转首冷眼睨视一眼上官秀儿,冷然道:“长姐这话不错,只是茗香阁等一众的账目在此,明月也不敢妄言。” 说罢便见明月已然捧了一摞账本进到殿内。 明月信手捏起,略一停顿,这才翻了几下起身道:“爹爹,这是茗香阁这些年来进出账目,还请爹爹过目。”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巧儿便将所有账目奉上前去,自己则缓缓退下。 只见上官丰敛眉,面上已经有怒气隐隐滚动,拿过账本翻看了几下,已经是隐隐有些发青。 王秀芝将上官丰的神色尽收眼底,看向明月的眼神似是利剑一般。 但不知为何竟然蕴着一抹子冷笑。 明月只做没有看到,随手将手中的已经凉了的茶盏向前一推,身后的巧儿便明了的将茶端了下去。 不小片刻,上官丰便翻阅了大半个账本。 面盈利之数让他嘴角抽搐,额上青筋隐隐欲出,上官秀儿也偷眼瞟着上官丰,微微平复着气息。 上官香婵身子后后倚,嘴角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上官丰似是一已经不想看下去,眼底阴阴欲雨的阴霾更重,面色似山雨欲来,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着。 啪的一下。 赫然将手中的账目狠狠丢到王秀芝跟前,惊得她立即伏身跪下,便听得上官丰怒愠之声似雷声隆隆作响:“你说,着账本是怎么回事?!” 王秀芝跪地低首,拿起账本,眸中似有得志神色泛出。 明月骤然敛眉,只见王秀芝支起身子道:“老爷,这账本是假的!” 王秀芝语出惊人,就连上环香婵都直起了身子,上身微微前倾,似是有惊异之状。 在座之人皆是一怔,方才那情况分明是上官明月占了上风,怎的王秀芝会突然反咬一口? 上官丰鼻中有气息来来回回,就见他深吸一口,紧着声音很是森然:“你如何能证明?” 王秀芝身子后仰,嘴角冷笑蜿蜒似毒蛇吐信,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毒恨的眸光落到明月身上:“有茗香阁的掌柜为证!”尛說Φ紋網 明月毫不躲闪地回视着王秀芝胸有成竹的眼神,隐在袖中的芊芊十指缓缓握在一起。 果然! 方才见到上官秀儿的神情之时自己就已经产绝倒了几分异样。 如果依着上官秀儿平日里的性子,眼见着自己一点点将她和王秀芝私吞大夫人财产之事一点点戳破,自然不会稳然坐在椅子上。 然而上官秀儿甚至还会出言挑衅自己,这种情景实在反常! “是吗?” 上官丰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倒是眸光若有深意地看向一旁的明月。 却听得一把子愤愤之声接口道:“爹爹,若真是如此,那爹爹方才岂不是冤枉了娘?” 明月调转眸光,就见到上官秀儿眼角得志,乜斜一眼明月便跪在上官丰的面前:“请爹爹无比将此事查清楚,还娘亲清白!” 上官丰闻言凝神片刻,炯炯眸光直直向着明月射来,沉声问道:“明月,你来说。” 感受到上官丰质疑的目光,明月按捺下心中泛着的滚滚寒流,眸光坚定而清明:“女儿绝没有捏造假账,今日所说之事句句属实!”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林梦心眼中幽光一闪,却是起身行礼道:“老爷,今日之事纯属意外,要是有什么误会即刻解开也好,省得传了出去叫外人笑话。” 第三十章反咬一口(二) 第三十章反咬一口(二) 林梦心这话说的模凌两可,面上虽然是调节事态,但实际上却是在激化矛盾。 只有她自己清楚,不管是哪一方得逞,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站出来将两方的事态激化。 如此一来,王秀芝必然会和上官明月斗得你死我活,而上官明月如今也不是什么善茬,这两人相斗必定两半俱伤。 如此,便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上官秀儿闻言登时底气大增,扬着脸道:“三娘这话说的没错,若是由得这种事情继续下去,只怕丞相府便要叫世人所耻笑了——” “的确,毕竟已经丞相府已经颜面扫地了,若再出了这样的事情……” 明月淡淡打断上官秀儿的话,面上神色好似平静湖面般波澜不惊。 但是话中所指已然十分明了,倒叫上官秀儿蓦地涨红了脸,好似猪肝颜色一般。 林梦心也垂下眼睑,双唇抿做一条线。 上官明月的话她当然听的明白,此话一语双雕,正戳她的痛处。 让她心中的恨意陡然加了好几分。 王秀芝见状直恨得牙根痒痒,便抬首看向上官丰,声音疾疾道:“老爷,您要是不信妾身,大可传茗香阁掌柜细问,此刻人已经在丞相府中!” 上官丰面色青白不定,鼻翼微微翕张,森然眸光略过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低首。 就见他沉声冷然道:“传!” 不消片刻,便见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老者跚跚而来。 见到上官丰便拱手做了一辑道:“草民茗香阁茶行掌柜,参见丞相大人。” 上官丰见状微微颔首,就见到那掌柜向王秀芝微微拱手行了一个礼数道:“二夫人。” 明月眸光深沉,星眸寒霜看向他,就见到掌柜微微低首,掉角老眼似有躲闪。 此刻巧儿已经捧了茶回来,将茶缓缓放到桌上,经过明月耳畔时低低耳语道:“掌柜昨晚就已经入府了。” 闻言,明月凝眸片刻,朱唇嘴角却是一道冷笑。 就听见王秀芝看向掌柜道:“掌柜的有什么就快回了吧,不要耽误铺子中的生意。” 掌柜垂首称是,这才絮絮叨叨道:“昨日草民正在后院检查出账,前面的伙计过来说有味自称是将军府的人前来查账,草民一听便急忙将她迎了进来。草民身份卑微,自然是好生招待,但是那位姑娘却说她是奉了三小姐的命前来收账本,草民也不敢有违,便将账本悉数拿给了那位姑娘。” 上官丰闻言眉头深深轩起,王秀芝很是满意地将上官丰的神色收进眼底,冷笑看向掌柜道:“不知道掌柜说的那位姑娘现下是否在堂中?” 那掌柜抬起浑浊老眼徐徐环视一周,这才将目光落到巧儿身上,便道:“是了,就是三三小姐身后那一位。” 王秀芝与上官秀儿对视一眼,王秀芝睨视一眼明月,问道:“掌柜的有无认错?” 掌柜摇头:“那位姑娘虽然生的俊俏但是盛气凌人,草民断不会认错。” 上官丰闻言,看了一眼明月道:“掌柜的,老夫问你,近些年茗香阁的盈亏如何?” 那掌柜微一凝滞,才道:“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铺子中的生意就不怎么景气了,这几年也一直在亏损……” 旁边的上官秀儿“嗤”的冷笑一声,在寂静的大殿之中格外刺耳。 众人将眸光转到她身上,就见她理了理鬓边的珠花道:“那就奇怪了,怎的三妹拿来的账本却是一直盈利的呢?” 话毕,眼神若有所指地看向明月,那掌柜一惊,慌忙垂了手道:“草民却是将账本给了三小姐,但是对于账目上的数字为何变成了盈利并不知情。” 上官秀儿望向上官丰,神色正正道:“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掌柜的不曾给过盈利的账目,那着账本的真假——” 尾调上扬,上官秀儿瞥了一眼王秀芝手里拿的账本,冷冷一笑不语。 明月凝眸片刻,细细琢磨,便心中有了几分定夺。 上官丰眼神落到明月身上,眼底是深深的质疑情绪道:“明月,掌柜所说是否属实?” 明月对上上官秀儿灼灼眸光,身上已经隐隐有着凛然的意味,语调轻缓道:“昨日女儿的确让巧儿去取了各个铺子的账簿,并不止茗香阁一家。但是绝对没有攒做假账。” 上官丰面色略显威严问道巧儿:“你说。” 巧儿来到正堂,恭敬地向着上官丰一个行礼道:“昨日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取账簿,谁知茗香阁的掌柜说二夫人有所吩咐,除了她以外谁都不能查看,奴婢无奈只好拿出将军手令,掌柜这才将账本给了奴婢,并没有盛气凌人一说。” 上官秀儿见状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接口道:“这便奇了,谁都没有没有说假话,那假账是谁做的?” 明月微微转首,起身盈盈一个行礼道:“爹爹,请容女儿向掌柜的问几句话。” 上官丰面色有些阴沉的点点头默许,明月看向掌柜,眸中泛着了清冷的光华道:“掌柜的,你身为雪国帝都第一茶商,自然是有着多年的经商经验了。娘亲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了,怎的铺子会一直亏损?” 掌柜垂首,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王秀之见状便接口道:“经商时有盈亏也是正常,虽说不是一直亏损,但是盈亏之下却也不会有多少盈利,自然也不是掌柜的不是。” 巧儿闻言心中忿然,想要开口争辩,却被明月递来一个眼神。 巧儿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得噤声,不甘心的咬了嘴唇。 “这是自然。” 明月不置可否地点首,言语间带着漫不经心的清冷道:“话虽如此,但是明月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并未见过茗香阁的掌柜,方才掌柜只是环视了一眼,脱口便知我是三小姐,可见对丞相府之事了如指掌啊。” 眼波流转,明月淡淡地睨了一眼掌柜的。 就见他佝偻的身形微微一晃,王秀芝立马扬声道:“这算什么,丞相府三小姐痴傻出名,想必雪国上下尽人皆知,认识你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略微一点头,明月偏首做出沉思之状朱唇呐呐道:“是了,只可惜现如今名声已经不如大姐和二姐了。” 一句话便叫王秀芝面色一层铁青,母女对视一眼,上官秀儿眸光好似迸出蓝光,忍了几忍才道:“你不要岔开话题,如今这账簿有假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难道茗香阁的掌柜连自己的铺子赚没赚钱都不知道了吗。依我看,若想要查明真相必然是要动刑了,不如将巧儿拉到院中打一顿板子,想必身上受些苦头她也知道该怎么说真话!” 明月赫然手上一紧,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面上迸出凌厉冷意道:“事情还未查明,怎能动刑,况且自古以来屈打成招之事层出不穷,怎可用这种方式来查明真相!” 上官秀儿呵呵一笑,面上笑意更浓,咄咄逼人道:“三妹这样焦心是担心奴婢吐出什么真东西吗?” 顿了顿,她转脸看向上官丰:“爹爹,女儿以为,为今之计只有重中拷打巧儿才能让这奴才说实话,再不然——” 冷哼一声,上官秀儿恶毒眸光投向明月,灼灼眼神与明月眼底呼之欲出的冷意形成鲜明的对比:“再不然只好让三妹一同受罚了。”尛說Φ紋網 明月身后的巧儿见到上官秀儿盛气逼人,不由得几步上前。 端然有礼的向着上官丰一个跪拜道:“为证明小姐清白,巧儿愿意受罚!” 上官秀儿狠戾的脸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巧儿,嘴角讥笑道:“你倒是急着昭显忠心,即便你想要独自承担罪责也是无望,单凭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明月出尘绝色容颜之上冷冽异常,刚想开口,便被林梦心一声打断:“奴婢用一顿刑能够证明主子的清白也算值了,明月,你就不要再管了。” 绝丽容颜遂然迸出寒光冷意,明月眸光锐利看向林梦心,嗓音降至冰点:“是非分明自有爹爹定夺,怎的如今轮到三娘来发话了,莫不是今后这整个丞相府都要随着三娘姓林?” 林梦心没有料到明月会骤然发难,见她疾言厉色之下竟有些瑟缩。 她迅速看了一眼上官丰,果然见到他神色沉郁,心知不好,林梦心慌忙跪下请罪道:“妾身失言,还望老爷恕罪。” 堂中寂静一片,众人皆是一片噤声。 上官丰正襟坐在椅上,一双鹰眸利刃般扫视众人,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住,冷的好似寒冬腊月的冰河。 许久,上官丰才猝然发声:“争辩了这么久,终于都住嘴了吗?丞相府是市井之地吗?” 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就见明月缓缓一个周全的礼数,朱唇泠泠出声:“今日之事颇有蹊跷,还望爹爹能够时间调查清楚,三日之后若是没有查出结果,那明月甘愿领罚!” 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说罢俯身屈膝行礼,上官丰沉吟片刻,低首看向茗香阁的掌柜。 就见他俯首头低的更加厉害,上官丰这才冷声开口:“好,为父就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此事还没有一个结果,那这丫头的性命——” 上官丰调转眸光,后面未说出的话语不言而喻。 明月冷颜螓首微低道:“女儿明白。” 微微颔首,上官丰看向王秀芝:“且说了一个早晨了,老夫乏了,想必二夫人也乏了,你便带着秀儿回去休息罢。” 王秀芝闻言抿唇,低首沉声道:“是。” 话毕,伸手由身边的侍婢搀扶着起身,许是跪的太久的缘故,她的脚下有些不稳,行走间跌跌撞撞,完全靠着侍婢和上官秀儿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行至明月身边之时,恶狠狠地瞪了明月一眼,却见她低首,对此恍若未闻。 倒是上官秀儿一个冷笑,示意那茗香阁的掌柜跟上,一行人就此离开正堂。 上官丰不语起身离去,林梦心见状也慌忙跟了上去。 偌大的堂中只剩下明月和上官香婵与各自的侍婢。 四下一片寂静,明月扶着巧儿起身。 主仆二人相视,巧儿的眼中蕴着浅浅的珊瑚红,眼底晶莹之类闪着微光。 明月微微颔首,星眸之中绽开一个笑意。 安慰似的拍了拍巧儿的手,温声道:“走吧。” 届时上官香婵也站起身,见两人欲走,便低声开口道:“等等。” 明月闻言脚下微微一滞,却是面无表情。 一旁的巧儿神情冷峻,眼中满是厌恶和嗤嘲。 上官香婵也不觉冷场,反倒勾起嘴角,俊俏的容颜好似一朵盛开的野蔷薇,与她头上的珠花很是相称,言语间眸光炯炯:“妹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奉劝姐姐一句。” 顿了顿,明月身形稳如泰山,并不见任何异动。 上官香婵这才垂了眼睑道:“茗香阁的掌柜家中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妻子,姐姐可不要逼的太紧,小心一尸两命。” 说罢,上官香婵便掩了掩嘴角,眸光很有深意地略过明月清丽傲然的容颜,面上蕴着诡异地笑容旋身离去。 “主子……” 巧儿望着上官香婵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觉转回眸光,就见明月眸光深沉不已,便有些担心地开口。 “巧儿,我方才叫你去打听的怎么样了。” 明月未见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答非所问地淡淡开口。 “是。” 巧儿也不多语,就恭敬地回答:“奴婢随便去了几个铺子,皆说没什么异动,只有茗香阁的掌柜的昨晚漏液来到丞相府中。” 轻点下颔,明月水漾星眸好似被透进一颗石子,缓缓荡漾出几层涟漪。 是夜,万籁俱灰。 褚秀阁中唯有正堂还点着几盏幽灯。 明晃晃地将榻上女子婀娜地倩影晃得宛若舞动一般。 明月仔细的查看着账簿,信手翻过一页,发间的步摇垂坠便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晃动,在空旷的堂中发出碰撞地清脆之声。 这些年来茗香阁出入不少,不仅生意兴隆,有些甚至还几次脱销,面上是好得不得了。 但是心思细腻如明月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小改动。 虽然修改的很好,却在一些枝叶末节有着点点破绽。 轻轻合上账本,明月闭眸养神,眉心却微微颦蹙着。 茗香阁的掌柜的也是有心了,这张本分明就不是做给自己看的,而是做给王秀芝看的。 鸦翼般的睫毛一颤,明月张开星眸,却微微眯起。 这些年他在王秀芝的掌控之下想必也不好过。 王秀芝是什么样的人,明月心中最清楚不过,佛像身上都能剥层金衣,何况是茗香阁这样的肥肉。 茗香阁掌柜摆明了不能将这些盈利收为己用。 所以才会在这些账本上动手脚,这王秀芝一向苛刻铁腕,想必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正思忖间,明月恍然好似想起什么,眉心微皱,侧耳静听了半晌,眸中疑惑更重。 方才巧儿还进来为她换了一盏灯,说是要为她熬完绿豆粥养眼。 怎的去了这么久还有来。 “巧儿?” 明月试探般地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却是无尽地寂寥。 心下陡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明月便起身下床,几步来到门前。 夜晚的褚秀阁显得十分空旷阴森。 明月刚刚走到小厨房,便觉得身后似有移异动。 方想转身,便被一只大手覆上嘴唇。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呐呐响起,宛若山涧清泉潺潺流过:“不要出声,我知道这里只有你和你的侍婢住。” 明月心下赫然跳快了两个节拍,她鼻翼微微翕动,缓缓点了点头。 就觉得口鼻间一阵淡淡的龙涎香,幽然清淡的味道叫她略一平复了心跳—— 想必用的起这样香料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苟且之徒。 身后的男子感受到掌心温热潮湿的气息平稳下来,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微窄的长眸浮起一层意味深长。 略一沉吟,便将大手放了下来,就见身前的女子反应极快,立时转过身来,柔荑携着夜风的寒凉便朝他的脸上招呼过来。 只是那手刚要掌上他的脸,便被修长有力的大手一把攥住手腕。 明月挣扎了几下,竟然分毫动弹不得,不由得敛眉,星眸之中满含敌意射向对面之人。Www.XSZWω8.ΝΕt 凤邪微不可见地轩了轩如剑墨眉,薄唇微微上扬,挑起一个邪魅的弧度。 手下微微松了几分,明月便趁机抽回了手,警觉地凝视着他。 “你对巧儿做了什么?” 清凉的嗓音缠绕上一丝质问的意味,明月冷颜看向凤邪。 眼角余光却在四下搜寻。 “不必找了,我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凤邪淡淡开口,低沉醇厚的嗓音仿佛能摄人心魄,带着别样的诱惑。 明月闻言,心中稍稍有些安定下来,声线稍稍降了几分:“我似乎不曾与公子结仇。” 凤邪菲薄地唇畔提起一个邪佞的笑容,低低道:“自然是没有。只是我有些好奇而已。” 明月闻言,不由得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样轻佻的话却说的云淡风轻,只当别人是玩物么! 心中愤愤之间这才抬眼看到那人的真容。 只见他一身宽松泼墨流水玄纹云理月白长袍,面容俊美恍若鬼斧神工刀刻一般轮廓分明,夜色朦胧之中神色慵倦邪魅。 微微呼气,明月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冷然道:“多谢王爷抬举,只是我本是一介小小女流,恐污了王爷尊眼。” 凤邪微微一怔,凤眸微眯,俊美容颜上扯出不羁一笑:“姑娘怎知我是王爷。” 明月朱唇浅浅绾起,笑意维持着疏远的颜色:“若是寻常登徒浪子,只怕无人能熏得起龙涎香。况且——” 灵动水眸一个转圜,若有似无地划过凤邪的腰间。 只见一枚老坑细糯白玉宛羊脂一般通透圆润,上书朱砂绯色“邪”字却是一目了然。 “王爷也太不谨慎了些。” 明月淡淡说完最后一句,就见到凤邪勾唇一笑,清冽的嗓音便道:“三小姐果然心思细腻,是本王轻看了!” 狭长上挑的眸子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晶亮,映射着明月绝色清丽的容姿。 明月撇开头躲避凤邪直直的眸光道:“不知王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本王很是仰慕三小姐的聪慧,所以前来拜访。” 凤邪身子微微前倾,凤眸却一直凝着明月。 拜访? 漏液而来,偷偷摸摸打昏了她的侍女拜访吗? 明月忍住几欲出口的讥讽,纤纤素指收到袖中,长睫一扇道:“明月见识浅薄,竟不知道王爷喜欢这样‘拜访’别人。” 凤邪将明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凤眸之中不由得缠上意思玩味,向前一步道:“若是寻常时候自然不会如此,只是三小姐心思聪颖,几个动作之下就将丞相府搅的不得安宁,这好戏不断,本王不忍心出来打断。” 心下忍不住一个嗤啐,明明是偷窥别人的事情,面上却说的如此漂亮。 当真是颠倒黑白了! 明月眸光越过凤邪的肩膀,就见到巧儿正伏在小厨房的门口,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若说只是打晕了,怎的这么久了还不见清醒。 不由得皱了眉头想要上前,却不料对面之人似是已经察觉道她心中所想,便接口继续道:“三小姐不必担心,只是熏了些迷香而已。” 微微稳住心中的焦灼感,明月深吸一口气道:“我素与王爷毫无交集,王爷若是想看戏,大可到戏园子中看个够,明月这样的小地方可容不下您这样的真神!” 冷清的语调分分钟给凤邪下了逐客令,便见他也不恼,狭促的眸光中透着几分叫难以捉摸的意味:“若本王是前来助三小姐一臂之力的呢?” 话毕,明月不由得一怔,却是深疑满怀:“王爷这样平白伸出援手,倒叫明月心中不安。” 凤邪闻言仰天一笑,直笑得凤眸弯成仰月道:“你且放心,本王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如今见你羽翼未丰,只怕会有人急于修剪。今日之事本王不会向他人提起分毫,日后且看三小姐自己如何选择了。” 第三十二章说服掌柜 第三十二章说服掌柜 言罢,水漾星眸之中却略过一道不屑冷淡。 明月蔓起如珠落玉盘般清脆的嗓音道:“劳王爷挂牵了,明月虽然不才,却也懂的无事献殷勤这样的道理。” 顿了顿,就见凤邪眼角笑意更深。 明月深知对面之人绝非泛泛之辈,自是不会给他机会反击,便立时冷言冷语道:“王爷若无事还请回吧,褚秀阁中只有女子,王爷在此怕是不方便!” 话毕,明月裙摆宛若一朵绽开的花朵般一旋,轻移莲步来到巧儿的身边,方才扶起了巧儿。 脸颊一阵微风,转首就不见凤邪的身影。 神出鬼没。 明月蹙起眉心,眼神却有些担心地看向一边的巧儿。 却见巧儿呼吸均匀,俊秀的小脸儿上略有酣睡模样,心下才微微稳当—— 好在凤邪真的没有伤害巧儿。 翌日。 明月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巧儿服侍,眼角余光中似乎见到巧儿有些不适,便做不经意的模样问道:“巧儿,哪里不舒服吗?” 巧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下却抚上脖子:“今早不知怎的,脖子有些酸疼。让主子挂心了。” 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取耳坠的时候微微一滞,明月便道:“许是昨晚没睡好吧。” 难为情地应了声,巧儿自是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被明月告知昨夜熬粥时贪困在小厨房睡着了。Www.XSZWω8.ΝΕt 今早被明月这么一说,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思忖间,巧儿眼底便浮起淡淡的担忧道:“主子可有办法证明那掌柜说的是假话了?” 明月浅浅放下手中的玉钗,眸光微窄:“我正有吩咐要你去做。” 缓了一缓:“等下你去茗香阁附近打听一下,他们家掌柜家中情况如何,有几位妻子儿女,务必要细细打听清楚。” 巧儿心中明了,便轻轻点头,梳妆服侍用膳后便出去了,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脚步疾疾地赶了回来。 “主子。” 巧儿微微喘了口气,明月颔首将手中的茶盏向前推了推道:“先喝口水歇一下。” 巧儿感激地谢过明月,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才道:“奴婢去打听过了,茗香阁的掌柜今早便已经回去了。他只有一位妻子,但是年逾六十却一直没有子嗣,如今妻子的妻子也是续弦,现下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眼波流转,明月纤纤玉指捻着袖口,心下却有了思量。 昨日上官香婵有意提醒自己的一番话,如今也是说的通的了。 茗香阁掌柜老来得子,自是不希望出什么事情,相比王秀芝也是捏了他这样的软肋才得叫他说谎。 思忖间却是一个冷笑,眸中嘲讽之意依然漾出。 茗香阁掌柜虽不是什么坚毅英勇之人,但好歹也曾经叱咤商行多年。 如今被一个小小妇人逼迫至此,相比心中的怨怒也会少。 如今被人拿着家人做把柄,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心下几个思量转换,明月便正了正发间的东菱雕刻梅花玉簪道:“给我更衣,我要去会一会这个茗香阁的掌柜。” “是。”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长街。 茗香阁近在眼前,就见门口的小厮懒洋洋地打着盹儿,神思倦怠地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流。 见到巧儿,蓦地提了精神,刚想转身装作不认识,便被巧儿一声叫住。 “你们家掌柜呢。” 那小厮见状只得生生止住脚步,眼神有些飘忽的不耐说道:“掌柜的不在!” 明月微微提唇,千娇百媚的容颜上泛起一个清濯的笑意:“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何人,若不想徒增你家掌柜的烦恼,便即刻去回了他见我。” 那小厮机灵的鬼,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撇着嘴转身进到里面,不消片刻便脸上不快地出来道:“我们家掌柜的请二位进去。” 巧儿有些不悦地看向那小厮,终究是没有发作,扶着明月进到里面,轻车熟路的来到正堂。 就见到那掌柜一个行礼立在其中,沧桑的老脸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见过三小姐。” 掌柜声音低沉,拉耷着眼皮不敢抬眼。 明月端然入座正堂,声线云淡风轻:“掌柜不必多礼。” 话毕,掌柜这才放下宽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佝偻的身子僵直站着。 一边服侍的人早已上了上好的铁观音。 明月也不发话,只端起瓷白描竹的茶盏,撇掉上面的茶叶品茶。 堂中一片寂静,许是因为焦急。 茗香阁掌柜终是有些按捺不住的先开口道:“不知道三小姐亲自前来有何指示。” 淡淡放下手中的茶盏,明月只唇角含笑道:“掌柜的不必紧张,明月此次前来并非刁难,而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明白而已。” 掌柜的闻言老手一抖,立即缩进袖子答道:“老夫昨日已经将事情如实说了,不知道三小姐还有何疑惑。” 明月闻言只是捏起帕子掩了掩唇,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明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掌柜的心知肚明,只是事出有因,明月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掌柜心中一沉,却是明白明月话中的意思。 但王秀芝那日的警告犹在耳边,他也不得多言,便低眉不语。 明月故作没有看到,便突然岔开话题道:“听闻掌柜老来得子,不知道令尊夫人身子可好?” 果然,掌柜听到明月的发问,不由得一惊,嚅嗫道:“多谢三小姐关心,贱内身子一切无恙。” 微微颔首,明月漫不经心地品了口茶道:“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孕中之人不能多思,不知道掌柜的近况,令夫人可知晓?” 话毕就见到掌柜的身上一震,花白的胡须微微有些颤抖,眼神游离不定,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明月眼角余光将这一切看的分明,心中自然明白掌柜的为何如此。 若不是王秀芝以此要挟于他,他怎会落得如此狼狈听命于他人的境地。 伸手掩去嘴角的冷笑,如兰吐息道:“掌柜的怎的不说话?” 话音未落,便见那掌柜沉不住地扑通一声跪下,鼻尖有些许沁出的汗珠道:“还请三小姐恕罪,老夫、老夫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如此,还请三小姐不要伤害老夫的妻儿……” 清丽姿容绽开一个清寒笑意。 明月仿佛很是惊讶地放下手道:“掌柜的何出此言?快快起身!” 说罢佯装伸手去扶,就见那掌柜更是伏低了身子道:“还请三小姐恕罪!” 缓缓收回柔荑,明月后椅在雕花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裙摆道:“掌柜的一向心思深沉,如今要与你这样直白的说,明月还有些不适应呢。” 掌柜伏在地上,老脸几乎贴到了地面。 声音闷沉地有些颤抖:“老夫并非有意说谎,只是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明月眸光睨视而下:“知道你本意不是如此,先起来吧。” “多谢三小姐。”掌柜的哆嗦着起身,老首垂低低的道。 “你不必谢我,只是我问话你如实回答就是。” 明月声音冷清,就见那掌柜忙不迭地点了头。 轻点下颔,明月转首道:“茗香阁这些年都在二娘手下,她一向铁腕苛刻,想必掌柜的日子也不好过。只是这些年茗香阁盈利也不少,这些银钱都到哪里去了?” 掌柜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道:“如三小姐所想,盈利皆被二夫人收去了。” 冷笑一声,明月心中虽然早就料到,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恶寒继续道:“你倒是会揣摩人心。她所收之数大约有多少你可知道?” “是。”掌柜艰难地咽了一下道:“除却三小姐在账簿上看到的,总不少于十数万两……” 身后的巧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明月眼底的阴郁却是越发深沉,抿唇闭眸稳了一下心中的几欲呼出的愠怒道:“很好,我今日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你能道我爹面前将二夫人所做之事如实禀告,从前之事便既往不咎。” 掌柜闻言面露难色,战战兢兢却是踌躇着不肯开口。 明月眸中映射着掌柜为难的模样,心知他疑虑,便稳了声音道:“二娘是什么样的人掌柜是最清楚不过了。虽然你如今帮她说谎来陷害了我,但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掌柜觉得二娘会允许这世上有人知晓她秘密的人活着吗?” 掌柜陡然一个寒噤,眉头紧皱面色畏惧,却是深深一个行礼道:“不知老夫不帮三小姐,只是二夫人她耳目众多,之前便以老夫妻儿的性命相要挟,如今我若是改口,只怕老夫一家老小性命难保啊!” 柳眉一挑,明月嘴角扯出一个寒笑。 这掌柜当真是商道上混迹的老人,心思十分深沉。 自己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他还是几欲拒绝的模样。 这几句话分明是想和自己谈条件,要让自己护着他的家人才肯翻供。 面上神色不见波澜,明月便勾唇温然一笑,拿捏着声线语气说道:“这一点掌柜不必担心,只要你肯翻供,我自是会护着你们全家的。” 掌柜闻言这才心中一松,眉头放宽了几分。 便听明月继续道:“若是我能拿回娘亲的遗产,你们一家也必会比现在好很多,想必这些年二娘克扣的银钱也不少罢?” 第三十三章出手相助 第三十三章出手相助 话毕,明月便见那掌柜眉心一动,想是对自己开出的条件颇为心动,便加了一把火道:“令夫人临盆之期已经不远,掌柜的还是尽快做出决定为好。” 素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盖,明月眸光掠下座下之人,便见掌柜思虑一番,这才下定决心一般道:“老夫愿意帮三小姐翻供!” “很好。” 明月微微颔首,唇角间绽开一个如花般娇艳的笑意:“那明月今晚便差人前来接你,还请掌柜务必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晓此事。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是。”掌柜的深深做了一个行礼,“恭送三小姐!” 出了茗香阁,巧儿在回去的马车上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对着明月道:“想不到主子几句话就将掌柜的说服了,只等今晚向老爷说明此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明月微微颔首,打了帘子看着车外热闹的长街道:“用他人的家人做威胁的确是一个最好不过的方法了,只是王秀芝这些年苛刻过了头,茗香阁的掌柜早已对她心怀不满,她此刻再用他的家人威胁,自然是会生出嫌隙来的。” 巧儿听了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心中对明月更加敬佩不已,便听明月继续道:“为防意外,今夜你需陪我亲自到茗香阁来接他。” “是。” 这边厢 王秀芝母女正悠然坐在堂中品茶,就见一个小丫鬟疾步小趋见进来,附在王秀芝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就见她赫然变了脸色道:“什么?” “除了什么事情?” 上官秀儿见状也是放下手中的茶碗,就见王秀芝对那丫鬟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毕恭毕敬地行礼退下,王秀芝皱紧眉头,面色寒霜道:“下便的人说上官明月今早去了茗香阁” 上官秀儿闻言也是一惊,但旋即缓下神来,冷哼一声道:“她倒是勤快。可那老东西更疼惜自己的妻儿,量她也问不出什么。” “你知道什么!” 王秀芝闻言不仅没有宽心,反而呵斥一声道:“茗香阁的小二刚才来传了话,说那老东西见了她,只怕他此刻已经倒戈了!” 上官秀儿一听赫然紧了双眉,声音陡然提升了两阶:“他竟敢背叛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秀芝冷着脸,微微调匀气息,眸中却是掠过一道阴狠:“事到如今已经收不回来了,不如干脆给他来个一了百了。” 眸子微转,上官秀儿依然明了,便也恶毒一笑:“是了,死人是不会透露任何事情的!” 母女二人视线交汇,一股阴恻的意味在唐中弥漫开来。 …… …… 是夜。 明月一早便叫人备了马车在茗香阁门口等待。 不多时,就见到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 明月招呼了人过去,掌柜的这才上了马车。 见到明月正坐在里面,面上微露惊讶之色,将那一个行礼道:“不知三小姐亲自来迎,老夫甚是感激。” 明月一抬手示意他起身道:“我已经派人通知舅舅,临时调了一批侍卫过来保护你的妻儿,你放心便是。” 掌柜的闻言自是不胜感激,慌忙跪地行礼道:“多谢三小姐!” 微微颔首,明月刚想让他起身,便感到行进的马车突然一颠。 两人皆是色变,就听的外面一阵骚乱。 一个人影冲进马车,明月定睛一看,却是巧儿,就见她神色慌张道:“主子,有刺客!” 话音未落马车又是一震,外面已经传来惨叫之声。 那掌柜听到登时面如土色,身子抖得好像筛糠一般。 明月也是瞳孔一缩,立即大声道:“快走!” 那掌柜已经被吓呆了。 这时听到明月的叫声,慌忙回过神来,紧跟着明月和巧儿躬身退出马车,就见外面以然是一片混乱。 几个黑衣人手持寒刀,已经砍倒了车夫,还有几名侍从正与他们搏斗。 巧儿心下一紧,立时将明月护在身后喊道:“主子快走!” 三人趁着那几个黑衣人无暇分身之际,慌忙脱身,然而还未跑出多远,那掌柜便体力不支,呼哧带喘地慢下来叫道:“三、三小姐,老夫实在是体力不支,咳咳……” 眼瞅着那几个人就要追上来了,巧儿见状不禁一顿脚道:“主子,这可怎么办!” 明月双眸紧锁,褶起眉心道:“你先带着掌柜的走,我留在这里挡一下!” “可是……” 巧儿急忙反对,就见明月打断她道:“我是钦此的太子妃,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他们是冲着掌柜的来的,你快带他到舅舅那里!” 说罢,明月不等巧儿再次说话,便一把将两人推到暗处,自己反身跑了出去。 巧儿慌忙想要上前,但是身后的掌柜的却已经走不动多远。 她登时狠狠地跺了一脚,不甘心地将那掌柜拉到暗处从小路奔向将军府。 明月见两人已经走远,这才缓下脚步,冷颜盈盈而立。 就见那几个黑衣人瞬间冲了过将她团团围住来,为首之人手中寒刀闪着锋利的银光道:“那老头呢!” 明月冷然一笑,袖管中的素手仅仅攥了起来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急着杀人灭口了!” 那说话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三小姐若是不想吃苦头,便快些告诉我们他去了哪里!” 明月怒极反笑,强自将身子立着纹丝不动道:“我乃皇上钦此的太子妃,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为首那人似是没有料到明月会有如此反应,一怔之下却再次目露凶光道。 蓦地将寒刀比在明月白皙的脖颈间,低声道:“三小姐只当我们是傻子吗,这深夜之中又有谁会发现太子妃被人杀害,待到明日,我们早已经逃之夭夭,此事便无从查起。” 寒刀贴近了明月的喉咙,冰凉的冷意只消稍稍用力便可要了她的性命。 明月星眸微眯,逼迫自己定下心神道:“你怎知我不是有备而来,若我死了,想必你们的雇主也藏不住,你们以为她为保自身不会供出你们吗?” 黑衣人手下一滞,明月趁机狠狠向后踩了一脚。 然而却是一空,那人灵巧一躲。 已然明白过来明月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登时恼怒不已,举起利刃便要刺来。 明月一惊,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眼见那刀锋闪着寒光就要刺上,暗叫一声吾命休矣,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电光石火之间,只觉得鼻翼间一阵微风略过。 哐当—— 一声铿锵碰撞,明月脚下一个趔趄,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在怀中。 熟悉的淡淡龙涎香气扑面而来。 明月蓦然张开双眸,仰首间一怔。 还未退去惊悸的水样星眸中,映射出一张俊美邪魅的容颜。 单手执剑,剑眉一挑,凤邪懒懒一笑勾唇:“三小姐没事吧?” 明月蓦地面上一热,即刻退出他的包围道:“多谢王爷。” “你是谁?” 一道恼人的声音粗暴地打断,就见那黑衣人手中的刀已经被打断,炯炯双眸好似含着火光般盯着凤邪道:“竟敢插手我们的事情!” 凤邪只将明月护在身后,面上依旧是不羁神色,语气中却悄然增加了几分森然:“若不想死就识相的离开。” 黑衣人见状恼怒至极喊道:“你好大的口气!老子这就送你去见阎王!”ωww.xSZWω㈧.NēΤ 说罢周遭几人皆是一拥而上。 凤邪微一闪身躲过逼来的锋刃,将明月揽至安全地带,转而执起手中长剑,还未动手,就见那些人身形一定,轰然倒在地上。 明月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凤邪便转身挡在她的面前淡淡道:“这么血腥的场面,三小姐还是不要看了。” 明月朱唇翕张,未出声便听得凤邪身后一把子冰冷的男声道:“属下救护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侧首轻点下颔,凤邪轮廓分明的俊容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深邃,嗓音低沉道:“无妨。” 那人闻言,这才如获默许起身。 凤邪欣长健朗的身形将明月的实现挡得严严实实,娇柔的身躯全部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中,根本看不到是什么情形,不由得蹙眉道:“王爷怎会出现在这里?” 凤邪闻言低首,一缕鬓发从额上垂下,更显不羁清逸。 还未开口,便听得一声尖叫混合着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视线也朝那声音看去,只见巧儿领着好些侍卫赶来。 一脸骇然地环视,终于将眸光落到明月,绷紧地眉头松了两分,急急上前道:“吓死奴婢了,主子没事就好!” 明月见巧儿呼吸还有些紊乱,想必是方才跑的太急缘故,秀丽的小脸都还红红的,心下一暖,却是温然一笑道:“我没事。” 转眸看向凤邪,明月对巧儿道:“巧儿,见过凤邪王爷。” 巧儿一怔,桃花大眼中有些疑惑,却还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参见王爷。” “方才多亏王爷出手相助,我才能免于一难。” 明月沉声解释,巧儿听了便又是一个行礼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凤邪勾唇一笑,凤眸之中微闪着狭促道:“三小姐客气了。” 明月抬首看了看巧儿身后跟着的侍卫,便向凤邪一个行礼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了,明月改日再登门拜谢,告辞。” 凤邪也不多言,便微微颔首,就见明月带着巧儿一行人转身离去。 才走了没多远,明月便沉下声音道:“今日之事你绝不能向他人提起,不然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眸光微微瞥向身后的侍从道:“舅舅那边我来打点,你且将这些人的嘴封好。” 巧儿心下略一思忖便已经明了。 明月此刻身为皇上钦此的太子妃,若是被人知道深夜被月国王爷所救,难免会生出许多闲言碎语。 到时候三人成虎,必定会生出许多事端。 巧儿深知其中的厉害,便稳稳点头。 凤邪负手而立,视线之中的人影已然不见,身边的男子也影身而立,只见那男子眉目清俊,却神色冷淡,半晌,才见凤邪狭长的双眸微眯,嘴角展开一个邪魅诱人的弧度。 真是…… 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三十四章合宫宴饮 第三十四章合宫宴饮 回到将军府中已是半夜。 这一晚惊悸不断,蓦然缓下神来。 明月才发觉身上已然有些酸软疲累。 可无奈还要向舅舅说明情况,只好强打了精神整理衣衫前去。 彼时陈越正在书房研习兵法,门口的下人便进来通报道:“将军,三小姐来了。” 微微颔首,陈越棱角分明的坚毅容颜在烛光中显得半明半暗,就见明月面上微有疲色,见到自己却是礼数周全道:“明月给舅舅请安。” 放下手中的书简,陈越如墨黑眸深不见底,“嗯”了一声。 方才回来的侍卫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的清楚。 陈越虽安心明月没有受伤害,但是对于这个月国的王爷却是有些疑虑。 如今召了明月过来,想必她也明白自己要她说的事情是什么。 明月微微垂首,心知不能瞒过,便抿唇道:“方才明月去请茗香阁的掌柜,不料中途遇袭,幸得月国王爷相救,这才得以平安归来。” 陈越浓眉微敛,面上几不可闻的划过一丝异样,声音铿锵有力:“明月,你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是。” 明月低眸,长长的鸦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垂下一个月牙形的阴影,“明月并未逾越身份,今日之事确是巧合。” 陈越英俊容颜不见情绪,只沉声道:“你能把握好分寸自然是最好,只是不要再和凤邪往来了。” 明月闻言轻轻低头道:“是。” 轻点下颔,陈越语气微有温然:“时候不早了,我见你今日也乏了,已经吩咐了厨房给你炖了安神汤,你用了早些休息。” 明月水眸之中蒙上一层悦然,抿唇笑道:“知道了。” 微微一个行礼,明月这才莲步姗姗退下。 许久,空寂的书房之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绵长得瞬间消逝在黑夜之中。 …… 丞相府 王秀芝正在焦急的等待,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来,不由得有些心焦。 “娘亲?” 上官秀儿被明晃晃的烛光照醒,就见到王秀芝正烦躁的走来走去面上满是担忧。 听到上官秀儿的疑问,王秀芝不耐地挥了挥手,似乎是在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都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上官秀儿一怔,略一颦眉才明白过来,心下也很是奇怪,怎的这些黑衣人如今办事都这样慢吗? 细细一个思量,上官秀儿心中陡然一寒,却是明白过来。 按说黑衣人一向行事很利索,这次怎的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难道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蓦然抬首,却见王秀芝也抬起头。 母女眸光交回,却是一道胆寒心惊。 一夜无眠。 翌日,明月早早便带着掌柜回到丞相府。 上官丰见到明月带着的人不由得一怔,却是沉下眸光道:“到书房来。” 明月一个眼神示意,就见一行人来到书房。 上官丰敛衽坐到正堂书桌后,便声音低沉道:“本相也不想听你申辩,你且如实说,若有半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掌柜一听,慌忙伏身跪下磕头道:“是,草民定当如实禀告。” 明月伫立一边,清冷容颜之上眼皮也不动一下,便听掌柜声音有些颤音道:“大夫人去世之后,茗香阁便被二夫人接手管理,这些年来铺子也一直经营不错,盈利颇丰——” 掌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接下来便有些踌躇。 眼角余光不时地瞟着一边盈盈而立的明月,巧儿见状不由得冷斥一声道:“有什么便说什么!不要鬼鬼祟祟的!” 一声呵斥之下,那掌柜额上已然是冷汗涔涔,这才嚅嗫开口:“是,三小姐拿来的账本是真的,是草民、草民说了谎。” 上官丰面色陡然一变:“那你为何要说谎污蔑?”小說中文網 “丞相饶命,草民也是有苦衷难言……” 那掌柜连声道:“草民家中尚有一身怀六甲的内人,这些年来草民膝下一直没有一子半女,如今一朝得子,却不想被二夫人以此要挟,这才不得不曲意说谎,并非真心污蔑三小姐!” 堂中默然一静,沉寂中更迅速燃起一丝冷意。 明月眼神淡淡扫过地上跪拜之人,心中却有些冷嗤。 调转眸光,就见上官丰已然是唇角抽搐,面上肌肉紧绷,声音好似结了冰:“那你今日怎么肯出来翻供了?” 那掌柜被上官丰这样的语气吓得一个瑟缩,便更加低头道:“丞相明鉴,草民……草民实在是心中有愧……” 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巧儿抽搐的嘴角,显然很是努力才将面上嘲讽的表情压了下来,心中也不禁冷笑掌柜的心思。 方才对外已经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现下还要摆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当真是将逢场作戏发挥的淋漓尽致。 见上官丰的火气也差不多来到了燃点,明月这才一个行礼将他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道:“爹爹,昨夜明月前去接茗香阁的掌柜前来翻供,不想半路竟然遇到刺客,幸得女儿早就通知了舅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丰的眉心曲折成川,几乎要紧在一起。 心下怒火宛若岩浆般翻腾不止。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对王秀芝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她被地后竟暗中操作了这么多! 而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被蒙在鼓中。 这种被蒙蔽的怒意好似热油一般浇在本就怒火中烧的心中。 上官丰只觉得已被蒙在深深地羞辱之中,不由得赫然一拳砸在书桌上道:“好,很好!本相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介妇流耍得团团转!” 明月垂首,嘴角蔓延出一个寒意弧度,就听到上官丰大声吼道:“李管家!” 李管家一直侍奉在门口,早就听到里面上官丰暴怒的声音。 如今突然被提名心下一声叫苦,手下却不敢违背地推门而入道:“奴才在。” “将二夫人与大小姐统统请到书房来!本相要亲自审问她们二人!” 几声暴戾的命令让李管家都脊背一阵湿凉的冷汗,忙不迭的应了声退出去。 上官丰微微喘着气,戾色的鹰眸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掌柜,对着明月道:“你先带他下去,为父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略一思忖便已然明了上官丰的心思,明月便也佯作顺从道:“是。” 缓缓退了几步,便略一点下颔示意巧儿将展柜带走,三人便退出书房。 林梦心慌忙逃开,疾步小跑着躲到书房拐角处,偷眼看到明月带着两人径直向褚秀阁方向走去,心中却是惊跳不已。 用手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林梦心却是冷冷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颜色。 从自己方才偷听到的情况来看,上官明月已经说服了茗香阁掌柜为自己翻供。 想必此刻上官丰已经是怒火中烧,只等着王秀芝出现狠狠惩治她一番。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林梦心自然是乐得看这样的好戏,只是若是这样轻易的就叫上官明月得逞,那自己怎么还能得到好处? 林梦心缓缓放下捂在胸口的右手,面上阴恻笑容好似毒蛇尖牙般闪烁着寒光。 上官明月,你就等着瞧吧。 思罢,林梦心便直直走向王秀芝所在的宅邸,刚进门就看到李管家面露难色地站在院中,便佯作不知情道:“李管家怎的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管家一见面林梦心到来,立时好像抓住了一只救命稻草一般道:“三夫人,你可要帮帮奴才呀,这老爷要奴才来传话,可是……二夫人她却不肯前去,你说,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吗?” 林梦心眼角微微一横,面上却是装作和善道:“李管家说的是,不如你先去回了老爷,就说二夫人即刻就到,我去劝和几句。” 闻言,李管家立即面露喜色,面上神情好像翻书似的一样快:“那就多谢三夫人了!” 轻轻点头,林梦心一挥手道:“去吧!” 眼瞅着李管家乐颠颠地走出了大门,林梦心自己却是收起面上的假笑,转身走进了房中。 只见上官秀儿正在焦急地抹着眼泪,王秀芝也是一脸铁青。 见到林梦心到来都是有些惊讶,林梦心见状便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知道姐姐心中有所忧烦。所以妹妹特来帮姐姐解忧。” 王秀芝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却是皱褶眉头道:“你?你能有什么法子?” 上官秀儿却是有些慌不择路地站起身道:“三娘有办法吗?只怕此刻爹爹早已生了大气,这可如何是好?” 言毕,林梦心心中却很是得意,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想不到这上官秀儿为了自保,连三娘这样的称呼也叫了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自己可是想都不敢想! 听到上官秀儿这样的称呼,王秀芝很是不悦,她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怎么能向林梦心这样地位的人俯首称尊。 只是眼下情势所迫,却不得发作,只能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道:“你有什么办法?” 林梦心四下里把这母女二人迥然不同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不禁痛快不已。 但是面上还是装作十分好心道:“姐姐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王秀芝不耐地打断道:“能不急吗,老爷的传召已经近在眼前了!你若是有什么法子就快些说了,不行便快走!” 上官秀儿一听便有些着急,生怕林梦心一个小气听到心里去。 便急忙一边向王秀芝打了眼色小声示意道:“娘……” 一边偷偷看向林梦心,却见她并不恼怒,反而一笑道:“姐姐心急,妹妹自然知晓,只是姐姐若意味只焦心,只怕等下听不明白妹妹的话了。” 冷哼一声,王秀芝只当没有听到林梦心的故弄玄虚,但还是到椅子边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吧!” 林梦心缓慢地走到王秀芝的身边坐下,微微侧首,就见耳边的红宝石镶银耳坠划过一个明亮的闪光。 语气悠然而缓慢地道:“想必昨夜姐姐早已经知道那掌柜已经被上官明月收买了,只是不成想那蹄子早已留了后手,这才惹出今日大祸。可是姐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此刻能够捏住老爷的软肋,这件事情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王秀芝本并不在意,却不想林梦心几句话直戳要点,也是凝起双眉。 心中几个转换之下竟将面上的神色缓了下来道:“你的意思是?” 轻薄的唇角弯起一个不明深意的笑容,林梦心却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王秀芝道:“姐姐一向知晓老爷心意,想必也是知道老爷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第三十五章借由上位 第三十五章借由上位 王秀芝眼神听了半晌,凝神之中眉心忽而一展,却再次聚拢:“老爷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会是你我给的起的吗?” 言毕,王秀芝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晃过面前的上官秀儿,登时狠狠地抓住鸡翅木雕八仙图桌子的木边,用力到指骨都有些泛白,恨恨道:“若不是上官明月那个贱蹄子,我们母女二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一旁的林梦心却是用手中的绯色绢子掩了掩唇角畔的冷笑。 就见到上官秀儿也是一脸的几激愤。 但是碍于林梦心在场却不好表现,只声音不自然地尖细道:“娘,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闻言,王秀芝面色难看的紧。 就听林梦心适时的开口道:“从前可不见她这么打的本事,如今她不过就是依仗皇上的赐婚,致使她觉得这丞相府中唯有她一人独大,可见这身份地位只要一抬高,傻子也会作威作福了!” 寥寥几句算是彻底的激怒了两人。 林梦心眼瞅着王秀芝母女二人的火气是越来越大。 垂眼转了一个眸光,才继续开口道:“只是眼下,姐姐可不能不打算好了,若是此刻我们能有一个人也到太子身边去,那这境况便不同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王秀芝细思几分,却是柳眉倒竖道:“你说的轻巧,现下这府中还有人可用吗?” “怎么会没有。” 林梦心的声音转了个弯儿,眼角一飞道:“现下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眼中染起迷惑,王秀芝正蹙眉思量,却是身子一震,满眼的震惊和恼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上官香婵吗?” 林梦心点头一笑,却是泛着阴冷的意味。 一旁的上官秀儿却是不可置信地霍地一下站起身子,高声怒喝道:“怎么可能!你是想让她去接近太子殿下吗?凭她也配?!” “当然配!”正当上官秀儿怒气冲冲之时,身边的王秀芝却突然转了性,冷冷的低声道:“坐下!” 上官秀儿闻言更是怒不可遏,转首想要质问,却在碰到王秀芝一场冰冷怨毒的眼神时,不得不暂时压下心中的怒意,忿忿地坐下。 对面的林梦心见状却是一个听不见的哼笑道:“姐姐当真睿智,一下子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王秀芝到底是混迹多年的老人儿,虽然对林梦心这样听不出讥讽,还是奉承的话很是恼怒,但还是强压着怨怼道:“真是多谢你提醒了,如今你我的女儿都不中用了,难得你还能相处这样的法子。” 这样的冷嘲热讽让林梦心的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却是隐忍道:“是了,可是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姐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再怎么说也要让太子身边有位我们的人,否则,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贱人吗?” 听到林梦心提到上官明月,王秀芝的面上就有绷不住的怒意,怨恨毒色在她眸中燃烧,她侧身看向一边的上官秀儿道:“你要明白,此刻你要想重回太子身边是不可能的了,若是这时候我们再没有什么作为,那你我就等着被驱逐出府吧!” “可是……!” 上官秀儿不服气的想要争辩,却被王秀芝毫不留情的打断:“不管怎么说都是先保住地位才行,不然你怎么再去赢回太子的欢心!眼下都火烧眉毛了,你不能忍也要忍!” 林梦心手持素绢冷眼旁观,现下也见风使舵道:“姐姐说的对,要报仇切等往后,若是能够重新赢得太子的欢心,还怕没有报仇的那一日吗?” 上官秀儿忍了几忍,最终还是咬牙切齿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凭什么要去扶持她!” “若是有别的办法,你以为为娘会扶持她?” 王秀芝侧眼瞪着上官秀儿,却是不得不隐下几分怒气,劝道:“你若不忍,只怕过会儿连在这里生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深吸了几口气平定下心中焦灼的怒火,上官秀儿这才噤了声。 林梦心见状便上前一步道:“那便好了,妹妹先去打点一下,姐姐先带着秀儿去老爷那里吧!” 说罢行了一个礼数,便小步退了出去。 正堂一阵寂静,王秀芝却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道:“走吧,你爹还在等着我们。” 上官秀儿缓缓站起来,脸上却流露出几分惧意。 然而王秀芝不容她再磨蹭,便转身走向门口,上官秀儿心中虽然有万般不愿,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厢林梦心从王秀芝处出来,却是转向了另一处阁院,刚一进门就见上官香婵早已备了茶等候。 “三娘来的好快,见这情形,想必事情已经办成了。” 上官香婵漫不经心地拨了一下自己绛紫色的宝石耳坠,就见林梦心嘴角卷起一个微微的冷笑,便上前坐到上官香婵的旁边。 “你倒是会猜。” 林梦心没有理会一旁丫鬟上的茶叶,只转首凝着上官香婵的侧面疾疾开口:“事情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你答应我的可能办到?”尐説φ呅蛧 时光,逆转。 上官香婵从正堂之中走了出来,却见前面林梦心正在花园中长叹短嘘地站着,面上满是愁容。 上官香婵心下微微思量,长睫一扇,便莲步缓缓上前。 “三娘?” 林梦心忽而闻得身后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惊讶。 却在转身看清来人的瞬间沉下脸色道:“是你?” 嫣然一笑,上官香婵侧手行了一个礼道:“是我不错,三娘怎的这般惊讶?” 林梦心睨了一眼面前笑意盈盈的上官香婵,却是不给面子的转过身去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上官香婵也不生气,只声音伶伶道:“只是碰巧经过这里,见到三娘在这里满面愁容的,所以过来看看。” 顿了顿,上官香婵装作关切道:“不知道近日莲叶姐姐的病好些了吗?” 林梦心鼻翼中飘出一个冷哼道:“这会儿子想起来姐姐妹妹的了,莲儿生病你去看过几次?” 抬首一笑,上官香婵倒是不在意林梦心这刺刺的话语:“三娘教训的是,只是香婵也是身在困顿之中,而且心中还是有些愧疚,总想着若是能做些什么弥补就好了。” “弥补?” 林梦心一声寒笑,面色登时凌厉了几分:“你能怎么弥补?你能替莲儿去受苦吗?” “总是我对不住莲儿姐姐。”上官香婵垂睫掩去眼中的情绪,抬首却已经是泪眼盈盈道:“三娘生香婵的气也无可厚非,只是三娘莫要忘了是谁让姐姐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用你来重复!”林梦心冷冷的打断上官香婵的话,已经是有些不耐再说:“你若是真的自责,就该日日跪在莲儿床前,少在这里假惺惺的猫哭耗子!” 说罢就抬脚欲走,上官香婵却急忙出声道:“且慢,三娘难道就不行听听香婵下面的话吗?” 林梦心身子一停,声音已经很烦躁:“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上官香婵闻言忍耐了一下,昂起下巴道:“那若是关于莲叶姐姐前程的事情呢?” 上官莲叶果然是林梦心的软肋,此话一出,林梦心赫然定住身子,猛地转身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那件事情与你无关了吗?你别做梦了!” 这次轮到上官香婵一声冷嗤,双眸眯起来,声线已然变得寒凉道:“三娘心中更应该清楚的很,如今莲叶姐姐这个样子,想必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前程可言。以三娘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可能帮姐姐挣得一个好的前程吗?” 三言两语便抓住了林梦心最最揪心的事情。 如今上官莲叶这个样子,不要说是前程,就是医治好也是困难。 一来这是心病,二来林梦心在这府中地位不高。 若想要上官莲叶得到很好的治疗,就必须有足够的权利才能够享受到这些。 绝对不是一颗山参可以做到的。 林梦心有些撤了底气,看向上官香婵的眼中多了几把异样的光芒:“我虽然不能给她赚的一个好的前程,但是总不会害她。而你这么说是有什么好的法子吗?我看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吧?” 抬起手指掩了一下鼻尖,上官香婵却出乎意料的笑了几声:“三娘此话差矣,想想现下这丞相府中还有谁能比我还有机会?虽然上官明月被封为太子妃,但我与她却是一个娘生出来的,若论机会,可是多的很呢……” 眼角余光注意到林梦心的脸上已经是微微色变。 上官香婵也不急着继续说,只是眸光直直的看向林梦心,大有逼视的意思。 林梦心虽然不服气,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上官香婵说的都是事实。 过去几年上官香婵简直是太过默默,虽然时常出些点子。 但是林梦心却不知道她竟然心思这么深沉! 上官香婵不语站在对面,心下却已经明了,林梦心的反应全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便故意等着。 果然见林梦心有些沉不住气了,垂下眼睑道:“你想怎么办?” 轻笑一声,上官香婵心中已经是十拿九稳:“三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说起话来一点都不费力。” 略微一停,上官香婵装作不无叹息道:“若论相貌,我自然也是输给上官明月的,只是如今她风头正胜,虽然二娘用账目一事暂时牵制住了她,但是难保她不会找出办法,她们两人不管哪一个赢了,你我都只是做鱼肉的份儿,不知道三娘对此有何想法?” 第三十六章合宫宴饮(一) 第三十六章合宫宴饮(一) 林梦心抿唇低首,沉吟了片刻道:“我是与你有同样的想法,只是现在莲叶这个样子,我又不得老爷宠爱,你我地位都差不多,难道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上官香婵嘴角扯出一个笑意道:“是了,我这里自然是有一个好办法,就看三娘越不愿意配合。” 闻言,林梦心眸中缓缓有些发亮,但是却隐着些许质疑:“要是你有好的办法,我自然不会拒绝。” …… 思绪回转到当下。 上官香婵悠悠地捏起茶盖,抿了一口才道:“哪是自然,只是还要等一些时候,看看三娘的功夫做到了什么份儿上。” 林梦心暗暗一咬唇,那日上官香婵便向自己承诺。 若是自己能够帮助扶持她上位,即便是成为太子的侍妾。 她也会尽全力帮莲叶治病,并且想办法给她找一个好的夫婿嫁出去。 如今自己已经举荐了她上位,就是不知道王秀芝他们会不会那么容易就用这样的办法。 只是林梦心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上官香婵究竟有多能算计,自己所经的一切,几乎全部都在她的计划当中。 这样的人当真是不能小觑。 心下这样想着,林梦心表面上也不能发作。 只得端起茶盏佯装喝着,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这边王秀芝携了上官香婵前往书房,远远就看到李管家正在门口焦急的搓着手踱步。 见到王秀芝姗姗来迟的,不由得像见到自己的亲娘一样扑了上去道:“哎呦,二夫人你可算来了。真是要难为死咱们做奴才的了!” 王秀芝本就憋气,这会子见到李管家这副嘴脸自然是没有好脸子,声音愠怒的呵斥道:“不就是等一会吗?你倒发起牢骚来了!我看你是要做我的主了!” 李管家挨了顿吵,却是敢怒不敢言,急忙说道:“二夫人息怒。” 说罢急忙去把书房的们大开,待母女二人便走了进去,李管家在关门的刹那还不忘冷啐一口。 嚣张些什么? 等下有你好看的! 王秀芝自然是没有看到的,倒是上官香婵注意到了,心中不禁暗暗啐骂李管家这个小人嘴脸,但是面上却不敢暴露分毫。 眼见着上官丰就坐在唐红棕,面色难看的紧,急忙和王秀芝一起跪下行礼道:“给爹爹(老爷)请安!” 上官丰没有让她们俩起身,母女二人私下里对视一眼。 王秀芝便率先开口道:“老爷息怒。” 上官秀儿却是不敢出声,低着头,只觉得一阵泰山压顶般的压视投来,叫两人都喘不过气来,头上隐隐冒出来一些冷汗。 “息怒?” 上官丰喘着粗气大声喊道:“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还能息怒吗?” 堂下跪着的两人皆是一个瑟缩,就见王秀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老爷息怒,是贱妾做的不对,只是,只是老爷也要给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还要折罪,只怕是知道是罪也照做不误,现在还要来折罪!” 上官丰毫不留情地冷声呵斥,震得王秀芝耳朵都嗡嗡直响。 上官秀儿皱起眉头,眼神求助似的看向王秀芝,就见到她磕了一个头,上官秀儿也跟着做。 “贱妾自知罪责太重,没有办法挽回。但是总要弥补一些才是,所以……” 王秀芝咬了咬牙继续道:“所以贱妾会将大夫人剩余的遗产全部都悉数奉上,茗香阁也还给明月,还请老爷念在我们夫妻情分多年的份上,饶恕贱妾这一次吧!”说完,王秀芝便伏在地上不肯抬头。 上官香婵乍一听闻也是一惊,但见大势已去,便只好也照做。 书房之中一静,就听见上官丰低声道:“难道你还想一直贪污着吗?不要以为这样本相就会放过你们!” 王秀芝自然知道上官丰不会因此就轻轻放过,便继续表现出诚恳的模样道:“是,贱妾明白。只是还有一事想和老爷汇报,还请老爷听完。” “你说!”上官丰低吼一声,便倚靠在椅子上。 王秀芝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好整以暇的微微抬头道:“再过几日就是合宫宴饮了。妾身以为,不如让香婵也陪着老爷进宫,也好借此让太子殿下见一下。” 上官丰挑起了一根眉毛,却是一声冷言道:“你意欲何为?” 王秀芝又是一个行礼道:“是这样,如今秀儿和莲叶这个样子终究是不好进宫的。” 言语间眼神偷偷瞄向一旁的上官秀儿,就见到她依旧俯首,却不见是如何深色。 王秀芝终于是忍住了小心翼翼的继续道:“如果丞相府能有两位小姐都嫁给太子,那我们不是又多了一个在太子身边时时尽言好话的人了吗?” “况且香婵也是大夫人所生,按说身份也是嫡出,自然是不会太差,所以……” 王秀芝一听,看向上官丰的脸上,就见到他面色依旧很难看,但是却在思忖,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想让香婵去接近太子,你问过她的意思吗?” 王秀芝缓缓起身,端正面色道:“是,如果老爷想问,现在就可以叫香婵过来。” 上官丰见状深深呼气,怒其似乎有所减少。便扬声道:“李管家。” 门口的李管家闻言慌忙进来,却是不敢偷眼看王秀芝等人。 就听见上官丰声音稍微有些缓和地道:“去将四小姐请来!” “是!” 李管家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刚开始暴怒的上官丰还能听到叫喊的声音。 如今却忽然唤了他进来做差事,但是方才他偷眼看的真切。 王秀芝的脸上已经没有立先前的那种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呼之欲出的得意和傲慢。 李管家这根老油条自然是知晓王秀芝已经找到为自己开脱的办法。 所以自己脚下也不敢有怠慢,很快便到了上官香婵所在的宅邸。 不想进门行礼之时竟然意外看到了林梦心。 “给三夫人请安,给四小姐请安。” 李管家到底绷紧了面上的身上,就见林梦心没有大礼他,倒是上官香婵一抬手道:“什么事?” “四小姐,相爷请您过去!” 李管家尖瘦的脸上挂上掐媚的笑容。 上官香婵倒是没有惊讶,眼角瞟了一眼一旁的林梦心这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李管家应声低头退了出去,上官香婵娟秀俊俏的脸上缓缓漾开一个笑意,挑眉侧首道:“看来三娘的方法奏效了,想必二娘此刻已经将爹爹说通了!” 林梦心闻言并不见多高兴,只盖上茶碗盖子道:“如此,你答应我的事情也算是有个保障了吧?” “这是自然。” 上官香婵说话间起身,柔荑正了正发间耀金的宝石簪子,垂下的琉璃下坠在她的动作下发出泠泠的碰撞声:“三娘安心就是。” 说罢便携了侍女走出房中,很快便来到书房,进门见到还跪在地上的王秀芝母女二人,却只当做没有看到,上前对着上官丰行礼道:“给爹爹请安。” “起来吧。” 上官丰的话有些泄力,想必已经不再生气了。 上官香婵见状也不多言,就听到他继续说道:“过几日便是合宫宴饮了,香婵,你可愿意前去参加?” 心下炸开一个得意笑容,面上却要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假意推脱道:“多谢爹爹美意,只是女儿身份卑微,怎可与各位姐姐比肩。” 上官秀儿闻言终于是从跪拜中抬起头来,面上已经如常。 但是嘴角冰冷的嗤笑却是掩也掩不住的上扬,暗啐一声装模作样,就听见上官丰说道:“你与明月乃是一母所生,身份怎会卑微。” 听了几分,上官丰浓眉微敛,扫视过还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道:“此次宫宴你其他两位姐姐就不必去了,你只说愿不愿意去?” 一句话便叫上官秀儿黑了脸色,上官香婵自然是得意的紧,却佯作担忧的模样:“爹爹抬举,香婵愿意去,只是……也许姐姐也想去呢……?” 楚楚可怜的眸光投向上官秀儿,她面色发紫,有些负气的转首。 一旁的王秀芝担心上官丰会因此而责罚上官秀儿,慌忙低首道:“老爷说的是,秀儿,她这次也不是很想去……” “谁说我不想去?” 上官秀儿冷冷的打断王秀芝的话,执起身子,抬眸看向坐在上面的上官丰道:“爹,我也要去参加合宫宴饮。” 王秀芝一怔,慌忙看向上官丰。 就见到他眉心皱褶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沉吟了几分才缓缓道:“你自己看着办,但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罢似是已经很疲累的起身离去,三人齐声送礼。 直到上官丰走出书房之后,王秀芝才缓缓吁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看上官丰的样子,还是在意她们母女俩的,不然也不会再这样的情况下还同意秀儿进宫,只是—— 眸子微微移到眼角,就见身后的上官香婵已经起身。 王秀芝忍不住眯起双眼,起身转过去道:“如今这就攀了高枝儿了,你可不要忘记是谁提携你到这个位置的。” 王秀芝的语气好似寒冬的冷风,伴着些许高高在上的睥睨。 上官香婵蓦然一个嗤笑,笑颜如花道:“二娘这话说的好,只是不知道如今是您提携香婵,还是有些人想要靠我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呢?” 王秀芝显然没有料到上官香婵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回击,面色登时一白,下意识的向身后看去。 就见到上官秀儿已然起身,面色含霜,下颔微微上扬:“到底是谁用搞诡计来借故上位,我想你自己心中最清楚,走着瞧吧!” 说罢便拉着王秀芝一同走出书房。 上官香婵对着她们的背影冷冷一笑,好似毒蛇般凝着已经渐远的两人。 “风水轮流转,还真是要走着瞧呢……” 第三十七章合宫宴饮(二) 第三十七章合宫宴饮(二) 褚秀阁 彼时明月正在拨着香炉之中的陈炭,微微发红的木炭忽明忽暗。 明月浅绾了袖口将香料用银匙挑了一点,优雅的洒在热度均匀的锅片上,便见到袅袅香气被锅片缓缓烘出。 明月隔着淡淡的香雾嘴角含笑,眸若灿星,举手投足间倒是多出了几分红袖添香的韵味。 巧儿很快便派人将掌柜送回了茗香阁,却晚来了好一阵。 这一会子一进正堂刚好看到明月红红袖添香的一幕,竟是有些微微失神。 此时的明月依旧美丽,只是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慵懒优然,叫人觉得不真切。 但是巧儿还是更喜欢这时候的明月,因为少了些许纷争与高冷。 只是想要生存下去实在是太难,主子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停下这样的明争暗斗。 到底是身处其中,想要退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声的叹了一口气,不料就是这样微小的声音也让明月注意到。 她抬首见巧儿站在门口,便将鎏金异兽的香炉盖顶盖上,淡淡道:“如何?” 巧儿应声走进正堂恭谨的一个行礼才道:“掌柜的已经送回去了。只是奴婢刚刚听那些下人们说,老爷将二夫人与大小姐叫进去说了好一阵的话,中途又加了四小姐去,只是出来的时候二夫人似是有些不快。” “只是有些不快?” 明月闻言微微侧首,若有所思道:“当真是我小瞧她了,她们母女二人这些年叱咤丞相府也不是白来的,想必早已想了办法脱罪……” 巧儿闻言眉头皱到了一起,不无担心道:“主子,那怎么办,难道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吗?老爷未免也太糊涂了,这样大的事情也能轻轻放过!” “如何不能?” 明月轻移莲步坐到椅上,出尘容颜却是平淡如水:“我一早便料到会是这样,她们若不是有些手腕,也不能在这丞相府中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况且想要扳倒她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罢柔荑纤纤长指抵在光洁的额间,似是在考虑什么。 巧儿是个明眼事的人,立时去斟了一盏茶奉上道:“主子你喝口茶歇歇,昨晚奔波了那么长时间很辛苦,等下再去休息一下吧!” 轻点下颔,明月抿了一口了茶清道:“再有几日就是合宫宴饮了,你去打点一下。顺道去舅舅家挑几个可心的人到咱们褚秀阁伺候,你知道分寸。” “是!”巧儿俏生生的应下,明月便伸手起身道:“扶我去休息一下吧!” 巧儿办事一向灵巧利索,不过午膳十分便带了些许丫鬟小厮来到褚秀阁,届时明月方才起身,巧儿便带了这些人向明月行礼问安。 微微颔首,明月端然坐在榻上道:“都起来吧。” “谢主子!” 一行人跟着巧儿起身,巧儿刚欲上前,就见一个嬷嬷很有眼色的上前道:“奴婢服侍主子更衣。” 巧儿自是没有料到,明月倒是为她的举动轻轻点头,只见她手脚麻利得很,十分熟稔周到的为明月更衣梳妆。 巧儿也不闲着,吩咐了下面的人讲午膳备好送上,便在一边布菜,明月由人服侍净了手,这才坐在桌边。 周遭一行人都微微行礼。 明月淡淡扫过众人,持着清冷的嗓音道:“今后你们便要在我手下当差了,做事不仅要伶俐,但是更重要的是忠心,你们可明白?” 明月寒凉的嗓音却是不怒自威,周身泛着傲然的清寒之气,底下一种之人也曾经服侍过将军府。 自然是懂的很,便齐齐开口道:“奴婢们唯主子马首是瞻!” 默许的点头,明月转首看向方才服侍她的嬷嬷。 只见她大概四十上下,青色的发丝打理的一丝不乱,五官和善,虽然身上穿着粗布长褂,但是十分的干净整洁。 心中很是满意巧儿看人的眼事,便道:“敢问嬷嬷名号?” “主子抬举了,奴婢贱名孙苑竹。” 孙嬷嬷模样十分恭敬谨然,声音沉稳的回答。 “好,孙嬷嬷,往后便由你来执掌这褚秀阁中的大小事宜,至于我身边的事情,有巧儿来做就好了。” 明月赏识的微笑道。 “多谢主子提点。” …… …… 太子府 康福一早便收到了一封书信,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却不想可难为了康德一个早晨。 因为这封书信不是别人写的,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上官秀儿。 着如今整个雪国帝都的人都知道上官秀儿那点破事,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慕容沛早就厌烦了这个空有美貌而只会使用小性子的女人,只是一直碍于丞相的脸面,没有办法将她甩掉罢了。 可是如今皇上特意下旨赐婚,而上一次慕容沛又请了上官明月到府中做客,就算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这上官秀儿是肯定没戏了。 只是她自己确实这样不知分寸,居然还叫人送信来给太子,这不是打太子的脸吗? 只是康福自己却也不敢不给,因为上官秀儿已经让送信的丫鬟警告过了他。 若是不将这信件送到太子殿下的手上,便要将他这些年受贿之事告发。 这康福虽然是太子府的掌事太监,但到底不能越级。 况且丞相府在朝中颇有威望,而且当今皇上一向痛恨贪官污吏。 若是自己的事情真的被上官秀儿揭发,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保住他。 权衡之中,康福很是苦恼的在自己房中及早的踱步,大有抓耳挠腮的意思。 这时,一个小太监叩门进来,康福一见便有些不耐地道:“什么事情?” “公公怎么还在这里啊,都到了午膳的时候了,您还的去太子殿下那伺候着呢!” 那小太监生的尖嘴猴腮,脸确实白的很,说话声音也是一应的公鸭嗓。 就见康福火刺刺地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直接上午膳不就行了,还非得本公公出马吗?” 那小太监见状,不由得有些吃瘪,刚想抬腿走,就看到康德手中拿着的信笺,不由得动作一顿道:“公公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康福正为这事烦着,便挥舞了一下手中的信笺道:“你还算有眼事儿头,我正烦着呢!” 小太监原本是想巴结一下康福,如今见状便赶忙抓住机会道:“公公因为什么事情心烦?不如说给奴才听听?” “还不是因为这个!” 康福将手中的信笺扔到桌上,气急败坏地道:“这个上官秀儿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还怎么去给她送信!这不是摆明了为难我吗!” 那小太监也不识字,但是一听康福这话也明白了七八分,眼珠子骨碌一转,便低眉顺眼地到康德跟前道:“公公何苦为这样的小事伤神,她要给太子殿下,您便成全了她。” 康德一时没明白其中的关窍,却是撇了嘴道:“我要是给了太子殿下,还不得挨一顿?” 小太监一个假笑,悄声说道:“这左右都是为难,公公何不顺水推舟,卖给大小姐一个情面,再到太子殿下跟前说那么几句,太子本就讨厌她,想必也不会怪在公公的头上……” 抬眼一思忖,康福也是一个冷笑喃喃道:“对了,反正她名声已经臭了,也不在乎多几个屎盆子。” 低首看向面前的那个小太监,康福倒是挑了声音道:“从前也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鬼心眼子,以后就跟在本公公身边伺候着吧!” 那小太监一听,自然是喜不自胜地跪下道:“多谢公公!” 康德点了点头,就吩咐他准备好午膳,自己则净了手准备伺候太子。 很快午膳便上齐了,康德趁着布菜的功夫,便挑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将信奉给了慕容沛。 “这是什么?” 慕容沛敛眉接过,刚拆开封口看了两眼便扔到地上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她的东西一律不许拿来!不想要脑袋了吗?!” 康福闻言慌忙跪地道:“太子殿下饶命,这、这小的也不敢不拿来呀……” “她是你的主子还是本宫是你的主子?” 慕容沛高声冷喝,俊容泛起怒意。 康德急忙磕了几个响头颤抖着声音道:“太子殿下息怒,只是上官小姐说、她说……” 慕容沛见他说话支支吾吾,更是恼怒道:“有话快说!” “是!” 康福不敢怠慢,继续道:“上官小姐说,若是奴才不把这信送到殿下手里,便将殿下和她的事情禀告皇上,所、所以奴才不敢不拿来……” “大胆!” 慕容沛已经是木火中烧,赫然一张拍在桌子上,震得那镶银乌木筷箸都掉到了地上。 康福低着头,嘴角却是得志的冷笑:是你威胁我在先,大小姐,对不住了! 思忖间便继续道:“奴才是为太子殿下着想,这才将信笺送上,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罢,康福深深一个伏身,就听到慕容沛低沉着声音忍住怒气道:“你起来吧!” “谢殿下!” 康福缓缓起身,立即将脸上的得意换成一副关心的样子道:“殿下还是不要生气了,当心自己的身子啊!” 慕容沛闻言呼出一口恶气,面色阴沉的好似山雨欲来的乌云,缓声道:“原本本宫还不想这么绝情,却没想到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当真是不能容忍了!”小說中文網 “是。” 康福一听急忙附和道:“太子殿下这样对她已经是宽仁无比了,是她自己不知趣……” 冷哼一声,慕容沛让康福将那信笺递上来抽出来都开看了几眼,冷冷道:“居然还说是明月害她如此,真是一派胡言!” 康福快速的看了一眼慕容沛,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道:“许是眼见着太子妃炙手可热,又见殿下对太子妃偏爱有加,心生怨妒才这样污蔑的!” 慕容沛闻言,眼底的阴翳更深,支起身子:“明月是嫡女,她算什么东西!” 顿了顿,慕容沛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冷冷一笑道:“既然上官秀儿嫉妒本宫喜欢明月,那么本宫便叫她看看本宫个究竟是怎么宠爱明月的!也叫她尝尝这滋味!” 康福暗暗得意,面上却一直是恭恭敬敬道:“是,殿下英明。” 略一点首,慕容沛便见将那信笺随手扔在桌子上道:“康福,你亲自去准备一定华丽的矫撵,本宫明日要亲自去丞相府中接明月去参加宫中的宴饮。” 言罢,康德抬首正好撞见慕容沛面上的宛若寒冰的冷笑,便也心领神会的一笑道:“是!请殿下放心,奴才……定会好好准备!” 第三十八章合宫宴饮(三) 第三十八章合宫宴饮(三) 合宫宴饮这一日天气格外的好,苍穹碧蓝一弧,万里无云,晨起阳光带着暖意,明晃晃的宛若惨然发光的金子一般澄亮。 合欢镂空如意纹的窗外花影摇动,馥雅芬芳的想起扑面而来,明月正在内阁梳妆,对镜细细描了一个远山黛,眸若秋水倒影灿星般明丽,眉眼如画,自是明艳不可方物。 “主子,今日是阖宫朝见的日子,不如打扮的隆重一些吧!” 巧儿在明月身后为她梳理着乌黑的青丝道。 明月执起桌上的一直翠色月白破冰的玉镯,对着明好的晨光看了好一阵才道:“阖宫觐见的日子,实在不必穿的太过出挑,想必就算我有心避开,也不会有那么容易。” 嘴角漾开一个清浅的笑意,明月透过黄铜镜对着身后的巧儿道:“梳一个寻常的如意髻就可以了。” 言罢,就见嬷嬷孙苑竹捧了一件浅碧色挑丝月白芙蓉时新霓裳宫装,样式很是妥帖平常,上裳下裙,却带着一种清水出芙蓉的干净清新。 “主子,这是奴婢为您挑选的椅上。” 苑竹恭恭敬敬的奉上前来,明月闻言转首,葱段般白皙的手指缓缓抚过布料上精心挑绣过的花纹,淡淡道:“这件衣服的丝质极好,又不抢眼,是最好不过的了。” 苑竹微有皱褶的面上轻轻一笑道:“主子现今为御赐的太子妃,这样温婉谦卑自然是会赢得皇上皇后的青睐的。” 微微颔首,明月很是满意,这孙苑竹不愧是在将军府中伺候的人,为人处事方面也是十分妥帖的。 言语间便听得外面的的丫鬟前来回禀道:“主子,太子殿下身边的康福公公来了!” 明月闻言,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浮起一个清泠的笑意,吩咐道:“你且去回了她,我梳妆后即刻就来。” “是。” 巧儿见状,便将衣衫接过来,遣了苑竹等人,为明月更衣道:“这太子殿下也未免太殷勤了,主子也不听听康福是来干什么的吗?” “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明月嗔笑一句,巧儿自知失言,急忙抿了唇噤声,就听见明月继续道:“还能来做什么,不过就是来请我一同前去宫中罢了,不必理会。” 末了,明月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整理着袖口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巧儿心领神会,粲然一笑道:“主子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 约莫着半柱香的功夫,明月便打扮妥帖,只带了巧儿和苑竹前去宫宴,轻移莲步至正院门口,就见众人已经准备好了。 远远便见人群簇拥,一男子正在其中侃侃而谈,身上一袭青色对襟窄袖直缀朝服长袍,朱红白玉腰带束腰,显得个格外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不是慕容沛还会有谁? 明月面上蓄了一抹子嫣然笑意,便姗姗来到门前,就见慕容沛看到她后蓦然眼神一亮,撇开众人上前道:“明月,你来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慕容沛看去,却是神色各异。 上官丰倒是十分高兴慕容沛对明月的态度,可他身边上官秀儿就不这么认为了,她原本是想上前和太子殿下攀谈几句的,却不想慕容沛根本不让她近身,加之上官丰也不想上官秀儿出来影响他和明月的相处,所以明里暗里的阻挠上官秀儿上前。 上官秀儿本就憋气,如今见到慕容沛对明月的态度,面色更是难看的紧。 倒是一直盈盈而立的上官香婵并未失仪,端着持重得体的笑意上前道:“姐姐可来了,叫太子殿下好等啊!” 明月只当做没看到,对着疾疾向自己走来的慕容沛一个端赖柔嘉的行礼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慕容沛急忙伸手将明月的双臂端住,俊容之上满是笑意,见到明月的容颜,眸中惊艳更甚。 只见明月一身月碧色裙裾,三千青丝绾做一个规矩的如意髻,发间别了一只玲珑点翠八宝玉步摇,发间泠泠垂着几缕球形串珠流苏,鬓边一朵新开的月白色合欢好似一羽洁白的蝴蝶落在发间,气质显得格外的脱俗出尘。 慕容沛还未来得及将惊艳之色埋进眸底,忽而闻得上官香婵的话,便转首道:“本宫来的时间不长,没有久等。” 上官香婵有些吃瘪,面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意道:“殿下说的是。” 上官秀儿见状冷哼一声,心下暗自嗤嘲:太子殿下这样的人也是你能随意攀附的吗,他摆明了只待见上官明月一人,你还妄想能说上话吗? 正在众人各怀鬼胎的时候,慕容沛已然将明月请到了轿撵上,众人跟随而出,就见那矫撵皆是上好的明黄锦缎丝绸,上描了明红的四合如意天华锦的华丽纹路,叫人好不嫉妒! 明月面上只蕴着清甜如泉的笑意,感受到上官秀儿投来的怨妒眸光,忽而停下脚步道:“殿下,不如叫长姐一同坐这个矫撵吧!” 慕容沛闻言一怔,就见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正在憋气的上官秀儿,寒声道:“这是本宫专门为你准备的矫撵,怎么能让别的庶女随意上来。” 他说话间转头对着明月温言柔语道:“快些上来吧!” 朱唇绾起一个谦和的笑容,明月只好顺从的上了矫撵,只见其中陈设有矮几香炉,上面摆放着时新瓜果,精致糕点,心下不禁嗤笑几分:前世也是如此,只是这些罗列陈设皆是用来羞辱自己的而已,如今也换过来了! 垂睫掩去眼中的讥讽,明月坐到软秀榻座上,慕容沛自己也跟了进来,命人放了帘子,矫撵便行进起来。 慕容沛显然是很受用于今日明月的打扮,一路上大献殷勤,更是将伺候的人遣了出去,自己亲自为明月斟茶倒水,明月也是面上曲意奉承,所以路上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车夫驾车技术十分娴熟精炼,不多时便来到毓祥门前,只见各种宫殿飞檐卷翘,黄澄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恍若耀着金波的湖水般耀眼,华丽不已。 慕容沛还在滔滔不绝的解释着这些宫殿的名字和所居的人,只见矫撵一道向东南转去,明月挑了帘子细细观看,只见上好的雕花青石严丝合缝地铺就陈成一条甬路,蜿蜒不见头,两边高大的高墙似赤色金龙一般,其中星罗棋布着几个殿宇,错落绵延不绝。 这样重复的景致重复了好一段时间,才来到未央宫。 未央宫坐落在御花园南边,是花草最旺盛的地方,宫宇是择了上好的柏木倚湖而建,水榭之中皆用水晶珠帘遮盖,风起之间,无数珠帘碰撞发出泠泠之声,水岸边就是未央宫的宫殿,殿中自是富丽堂皇。 此刻帝后还未驾临,众人自然是不敢提前到那里去的,只是隔着湖泊远远望去罢了。 一众之人三五成群等候在湖边。 矫撵终于停了下来,就听见慕容沛道:“明月,你先在此等候,本宫去中宫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很快便回来。” 应声点首,明月很是乖巧的笑了笑,慕容沛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轿撵上下来,待他走了没多久,明月便由着巧儿扶着下来。 一众官宦女子皆在这里等候,断的是嫩脸秀娥,红肥绿瘦,香风细细间不时传来女子的嬉笑言语声。 明月茕茕孑立,面上薄施粉黛,却是气质悠然清雅,与这一派嬉闹之声格格不入。 不多时,就见到一个打扮很是鲜艳的宫女端着一盏热茶疾疾走来,明月见状便蹙眉退让,岂料那宫女好似故意的一般,就这样直直的撞到巧儿的身上,滚烫的茶水登时泼洒出来,差点溅到明月的身上,茶碗“哐啷”一声摔在另一位女子的脚下。 那女子立时一声喝道:“你没长眼睛吗?” 那宫女见状立时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响头,一众的眸光立时被吸引到这里,周遭不乏有人指指点点,就见到那个小宫女十分委屈的道:“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她撞到了我!” 那丫头怯怯地伸出手指向巧儿,巧儿一愣,登时面含愠色道:“你不要信口雌黄,方才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才打翻了茶碗,还差点烫到我家主子,如今怎的反咬一口?!” 明月美眸中流露出点点寒芒,就见方才出言的小姐一身绯色百褶缎服,满头华丽珠翠正发出碰撞之声,扬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妃的侍婢,怪不得这么嚣张!” 杜如梅很是轻蔑地一扬脸,明月噤声不语,就见她低下头对着巧儿道:“我看你伶牙俐齿的,很是厉害啊?” 巧儿本就冤枉,如今被这样说自然是面色冷了下来,一个行礼不卑不亢道:“回杜小姐的话,奴婢却是没有碰过这位丫头。” 冷哼一声,杜如梅示意那个丫鬟起身,益发发难道:“你当然不会承认,因为这是我身边的宫人!” 周遭的女子皆是一副看热闹的状态,即使有人看到了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会有人敢上前帮助明月。 这些人都知道,这御赐的太子妃从小就是个痴傻的,帮助她能有什么好处? 而明月此刻的噤声,更是被这些人当做是痴傻吓呆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当个旁观者,也好过去得罪礼部尚书的千金杜如梅。 巧儿闻言只是隐忍,面上微露不敬之色,却是冷声道:“既然是杜小姐身边的人,那想必杜小姐也应该公私分明,省得让人觉得小姐您有偏袒自己身边的嫌疑。”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阵咂舌——好伶俐的丫头! 第三十九章合宫宴饮(四) 第三十九章合宫宴饮(四) 杜如梅见巧儿三言两语便引起众人的议论,面上很是挂不住,登时眼角一飞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顶撞我!秋月给我掌嘴!” 说罢,方才那个撒了茶水的宫女秋月便上前走去,高高的扬起一只手想要招呼到巧儿的脸上,忽而一声清冷冷喝蓦然出声: “住手!” 杜如梅正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却不想明月突然发声,便恼怒异常的看向她,脸上蕴着嘲讽道:“怎么?太子妃有意见吗?” 明月如水一样的双眸瞳孔一缩,冷光乍现:“杜小姐教训人不假,也要看看主子是谁。” 淡淡的语气却是含着漫不经心的威严,杜如梅当然不会因此就将明月放在眼中,眼底泛起厌恶的神色讥讽道:“我乃是礼部尚书之女,怎的教训一个小小的丫鬟也要经过您的同意吗?” 此言一出皆是一片哗然,这杜如梅分明没有将上官明月放在眼中,竟敢在太子妃的面前自称是“我”,而且还出言不逊,冒犯尊上,可是方才见上官明月那句话说的很是威严,众人也在好奇这个傻子太子妃究竟会用什么样的办法保护自己的侍婢。 明月自是知晓这些人心中所想,心中忿然,果真都是拜高踩低的人,只怕是不能让你们白白看热闹了! 眼底冷意更甚,明月周身缓慢地散发出寒冷的意味,语调却格外轻缓:“哦?我竟不知道礼部尚书教育出来的女儿竟是这样乖张跋扈,目无尊卑?” “你……!” 杜如梅没想到明月回立时反击,霎时间怒不可言,但是明月没有给她川西的机会,一声清喝当头打下:“礼部尚书之女杜如梅,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着罚以闭门思过三日!” “你、你凭什么降罪于我?” 杜如梅已然被气得手开始打颤,但是面色已经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月。 “如何不能?” 明月周身掩不住的傲气凛然,绝色出尘容颜带着自骨子里而发的高贵道:“圣旨以前,我便为丞相嫡女,圣旨之后,我为钦此的太子妃,从一品,而你不过是区区礼部尚书之女,小小三品的官职竟然语出犯上,你说我有没有权利治罪于你?” 话语中冷意大盛,叫周遭之人皆是脊背一阵寒凉,明月转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低首,只见她端着矜持有度的莲步缓缓走着道:“从前不说,是因为觉得大家都是姐妹,不必这样为难,却不想你们竟逾越至见我也无一人行礼!今日杜如梅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若是再有敢以下犯上的,我决不再留情!” 众人闻言慌忙俯身行礼道:“是。” 明月转首,就见杜如梅仍旧站在那里,眸中染起丝丝愠色,凛然道:“杜如梅,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我……”杜如梅也是敢怒不敢言,却见明月身边的巧儿娇喝一声道:“大胆!对太子妃回话要跪着行礼!没学过规矩吗?!” 杜如梅身上一颤,面上忍了好几分才忍下,不得不下跪行礼道:“是,臣女谨遵太子妃教诲。” 明月默许的一点头,便带着巧儿旋身离去。 不远的假山处,一双妖冶的凤眸映衬着明月凛然娇媚的容颜,嘴角勾勒起一个邪魅幻然的弧度。 后退两步,俊美容颜便消逝在花丛假山之中。 明月由巧儿扶着信步来到假山之中,身边的巧儿眼神有些忽闪,抬头看着明月几次欲言又止,察觉到了巧儿的迟疑,明月淡淡开口道:“有什么话把就直说。” “是。” 巧儿手下扇着扇子,应声答道:“主子,我们……刚才是不是才过于锋芒毕露了?” 巧儿的担心不无道理,虽说如今主子已经将二夫人给扳倒了,但是难保她们不会东山再起,如今主子羽翼未丰,若是此刻这般锋芒毕露,岂不是很危险? 清浅勾了唇,明月自是明白巧儿心中的担忧,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觉得方才那样的情形,就算我肯隐忍吞声,杜如梅也未必会轻轻放过我。但若是我此刻亮出身份来,也叫她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想必也会收敛许多。”仦說Ф忟網 听到明月的解释,巧儿心中也是豁然开朗,心下不由得对明月的崇敬又加深了几分。 主仆二人信步走着,就见前面碧波荡漾,太液池中一池春水绿莹莹的澄澈如一方好玉,翠色明亮的煞是喜人。 平日里明月虽然也穿着花盆底的鞋子,却不会有这么沉板。 进宫朝见这样打的日子,自然是要换上一双规规矩矩的鞋子,但宫鞋追求小而精巧,意在将女子的脚好好的藏在裙中,自然不会那么舒服了。 方才站了那么久,明月的脚底已然有些发酸。便由巧儿扶着到一边的假山石上休息。 “主子你瞧,这水中还有大鲤鱼呢!” 巧儿四处张望,忽而惊喜的指着太液池,明月也是上前瞧了瞧,只见那其中果然有几尾红白相间的鲤鱼缓缓游动,很是慵懒闲适,明月不禁也勾起了嘴角,绝色容颜漾出一个明艳的笑意,恍若枝头迎风绽放的木芙蓉般清濯惊艳。 正羡慕鱼儿的自由自在时,就听的远远一把子磁感声线徐徐吟诵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明月身形微怔,已然听出那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恼怒,正蹙眉间,就闻得一阵轻绵的龙涎香,兜头兜脑地席卷而来,心中一惊,慌忙转身,就见一张俊容近在咫尺,慌忙的唬了一跳,脚下一滑身子便忍不住的向后倒去,巧儿也在池边却没反应过来,伸出的手划过明月的云袖,惊惶的喊道:“主子!” 就在明月重心不稳就要摔进太液池中之时,一个有力的手臂一把环住她若柳枝一般的腰肢,用力一环旋身将其拉上岸,明月惊魂不定的仰首,就见凤邪丰神俊朗之中扯出一个戏谑的调笑:“三小姐还真是弱柳扶风。” 明月亦是羞恼不已,双手猛力一推,凤邪却是纹丝不动,而明月自己退出两步,好歹是脱离了他的怀抱,羞愧难当的喝道:“轻狂!” “小姐!”巧儿慌忙来到明月身边,见是凤邪虽然行礼,却是挡在了明月面前道:“给王爷请安!” 明月抬眸怒视,就见凤邪今日一身玄白色窄袖绉纱蟒袍,领口袖间皆是明黄锦缎压边儿,眉飘偃月间皆是慵倦邪魅,在怒视之下却也不恼,薄唇浅勾:“方才三小姐还气势凌人,怎的现下如此慌乱?” 心下猜到方才这人分明是在假山后面窥探了一番,明月陡然恼了他,这人怎的这样轻狂不羁!冷冷道:“王爷一向喜欢这样神出鬼没吗?” 凤邪微眯了双眸,嘴角浮起一缕浮光般的不羁意味:“不是本王神出鬼没,而是这宫中地方太小,一群人聒噪的很,本王不过是到躲懒而已。” 明月横了一眼,心中却不禁想起那晚舅舅说的话,心下陡然一惊。 清丽容颜已经起了疏离的神色道:“王爷还是持重些吧,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言语间便要转身离去,却是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慕容沛,身子生生的僵住,身边的巧儿也惊异不已,慌忙蹲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明月心中好似压上了千斤巨石,不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连慕容沛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现在刚好被他撞个正着,如何是好? 心下虽然是百转千回,但是面上依旧做出恭敬的模样行礼问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慕容沛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样的情绪,就听的他上前了两步,却是没有将明月扶起,而是声冷如冰道:“凤邪王爷,真是巧。” 凤邪的神色倒是四平八稳,洒脱一笑,羼水声线缓缓道:“殿下别来无恙。” 明月低首,眼波流转间大约是猜得八,九不离十,看这情形,两人必定是旧相识,想必关系也不怎么好,如今被慕容沛撞见自己和凤邪独处一处,情况恐怕不妙。 慕容沛闻言冷笑一声,只是单手将明月扶了起来,双眸视线有些濯然地落到明月的身上道:“本宫已经向父皇和母后请过安了,出来却寻不到你,没想到你在这里。” 话语中无不掩饰浓浓的醋意讥讽,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凤邪,慕容沛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游走着视线,让明月心中更是一层发虚。 “原来是太子妃。” 凤邪蓦然朗声一笑,便拱手做了一辑道:“方才语出冒犯,还望太子妃恕罪——” 明月竹节般立着的脊背一僵,思绪万分混乱,她勉强蹙眉才理出一个头绪—— 他叫她太子妃。 自己方才只是背对着慕容沛,所以并不知晓他是几时过来的,但是凤邪却看的一清二楚,想必慕容沛也是刚刚到的。 自己前几次就已经见识了凤邪的身手,虽然慕容沛有几分功夫在身上,但相较于凤邪却是远远不及。 不知怎的,明月竟是有着这样的自信,若是慕容沛早就隐藏在哪里偷听,凤邪必定一早就会发现。 心思沉稳了几分,明月纤长的睫毛一颤,就见到对面凤邪凤眸之中蕴着别有深意的情绪,便也一个盈盈委身道:“王爷不必多礼。” 眼角余光将慕容沛的神色包围其中,他也是神色不明喜怒的望着自己,就听的凤邪接口道:“方才一时贪看这里的好景色竟然不小心小憩了一下,不想睡醒的时候惊着太子妃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慕容沛面上的阴沉微微褪去了几分,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明月,宫宴就要开始了,你快些随本宫入席吧!” 浅浅地行了一个礼数,明月便顺从的跟随慕容沛离去。 凤邪缓缓收起据身的动作,欣长的身影倒映在太液池一汪绿水之中。 周身散发着高贵清华,双眸深沉凝视,直到视线中人看不到为止。 第四十章合宫宴饮(五) 第四十章合宫宴饮(五) 未央宫中大而宽阔,殿中墙壁与柱子皆镂刻装饰上云意花纹,色彩斑斓华丽。 正中赤金九龙的的宝座之上便是雪国当今的圣上了,只是头上盖着通天冠,珠帘垂在面前,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皇上座下便是皇后,珠冠凤裳,面容很是端庄和善。 再向下便是众位妃嫔,后宫妃子全部坐在皇后那一右侧,而众亲贵王爷才能与妃嫔对面坐于左侧,一流桌子全部是南北侧放。 剩余的就是各个文臣武将,携着自家的子女前来坐在下面。 阖宫朝见不仅仅是为了让众人前来相聚,而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些才的女子能够借此机会在朝中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这其中当然不乏有冲着太子来的,所以众人都格外重视。 明月跟随太子来到未央殿中,屈身行礼道:“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千岁吉祥。” 皇后点头温言:“嗯,果然很是端庄,起来吧!” “谢皇上皇后!”明月朱唇含笑,行为举动很是妥帖,深得皇后心意。 就见皇后微微侧首,对着皇上道:“皇上,今日阖宫朝见,还是按照老规矩,比一下才艺吧,寻常的歌舞也是无趣。” 微微颔首,皇上面前的明珠发出泠泠的碰撞之声道:“也好,先传膳,大家一边品酒一边看!” 下边儿的奴才早就准备好了。 皇上一声令下,便招呼了御膳房的人将时新瓜果和美酒佳肴流水似的送上,名酒热炙刚刚上来,变闻得一阵箜篌悠然。 席间腊味野胗,鲜蔬佳肴,众人也是言笑晏晏。 皇后便道:“今年不知是哪位才女先上个好彩头?”尛說Φ紋網 堂下一片寂静,明月缓缓的执起酒盏将其中的甘醇没救一饮而尽起身道:“皇后娘娘若不嫌弃臣女愚笨,就让臣女来开头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慕容沛更是惊异不已,明月嫣然莞尔,皇后也很是赞许道:“好,便由你开始吧!” 明月轻移裙裾,就见到凤邪正悠散地乜斜在座上,神态邪魅慵懒不羁。 她下意识的躲避开凤邪的眸光,径直走向殿中道:“臣女想为皇后娘娘做一副牡丹图,只是殿中有些昏暗,能否请皇上恩准臣女到外面去作画?” 皇上也比较随性,便挥手答应,几名下太监合力将作画的案几抬到了外面,明月示意巧儿上前服侍,主仆二人便一人作画一人研磨。 席间众人皆是坐饮等待,期间濯歌轻扬,众人亦是一边欣赏一边私下偷偷探讨。 上官秀儿眼角余光偷偷看向不远处的慕容沛,就见他俊容之上似有愁云,手下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心下一个悸动:莫非……两人只见有什么嫌隙? 调转眸光看向正在专心作画的上官明月,上官秀儿不禁咬了咬银牙。 从前不见她有这么多小心眼儿,如今去将军府中住了几年竟然生出这许多的幺蛾子,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上官秀儿怨毒的眸光自上官明月的脸上狠狠刮过,一时恼怒也忘记了手中捏着一杯烈酒,竟是一口一饮而尽。 却不想酒味辛辣,只呛得上官秀儿一声闷咳,火燎燎的感觉正从胸腔喷涌而出。 不由得大为窘迫,正面红耳赤之间,却见一把修长的手指间递过一盏茶来。 上官秀儿一惊,抬首之间就见一张俊美容颜,凤眸邪魅不羁地望着自己,便慌忙地接过茶盏小声道:“多谢王爷!” 她自是识得凤邪,从前与慕容沛出入宫禁不少,皇家中人也听闻了一些,这个月国的王爷就是其中之一。 凤邪自是不在意,便收回手。 方才一直注意着明月,敏感的感官只觉得一道怨妒的眸光射来,转首之下才看到上官秀儿正猛饮烈酒,却不慎呛到,不由得失笑。 丞相府中的事情,凤邪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上官秀儿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是有不妥,只是如今这样,也是因着慕容沛的缘故。 心下几个辗转,深沉的眸光看向正在作画的明月,眼底渐渐蔓起丝丝意味深长。 上官香婵一直未曾显露分毫,却是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既然已经有机会进到皇宫之中,见到皇上等人,要显露山水自然是不急于一时,只是方才的一幕很是奇怪。 心下虽然很好奇,但还是按捺下想要细思的精神,全神贯注地看向明月。 彼时明月柔荑之间执着细细的笔杆,在宣纸之上行云流水一般描画,巧儿一边研磨一边添水,很快就完成了一副《牡丹亭》。 黑白描绘的水墨画墨迹还未干透,明月便叫巧儿帮她一同献到皇上面前。 众人皆是伸头探望,就见一尺有余的纸上栩栩如生的描画了一片黑白的牡丹,其中花朵硕大花瓣迭次晕开,并不见有多么的出彩,整个画上有只有这样黑白的颜色。 皇上撩开前面的珠帘看了看便放下了手,皇后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喜怒,似乎是在尽力圆和道:“画的很好,本宫收下了。” 席间一阵寂静,紧接着便有声音道:“这算什么,只是黑白的描绘也好意思拿出手吗?” 话音刚落,座下便是一片哗然。 众人指指点点之中议论纷纷,上官秀儿见状不由得露出一个讥讽冷笑。 方才自己真是太高看她了,一个傻子能耍出什么花样? 就这样的雕虫小技居然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慕容沛真是失算了,如今上官明月这个动作真真是打了他的脸! 盘龙宝座之上的人并没有说话,周遭几人使了几个眼色,皇后见状也出声道:“好了,都这样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说话间转首看向皇上,发间的金凤展翅凤凰步摇坠珠划过一道金黄的光晕。 皇后声音恳切温和道:“皇上,明月这孩子也是一片心意,并非是用这样的画作来戏弄您的,还请您不要生气——” 话音未落,就见上官丰也出列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皇上,小女明月从小就有痴傻之症,如今虽然好了一些,但是终究不如那些德才兼备的小姐们那么精通画意,但是明月也却是是真心想为皇后娘娘奉上一幅画,所谓礼轻情意重,请皇上念在小女的一片心意上,不要责怪于她!” 皇上闻言身形纹丝未动,月白色珠帘挡在他的面前看不清表情。 众人也是渐渐的将议论的声音压低下来,只听得皇上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未央宫中:“明月,你作这幅画意欲何为?” 明月清秀的身形傲然挺立,笔直的脊背好似一棵翠竹,只见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妥帖笑意道:“皇上,这是臣女的一片心意。” 话毕,未央宫中气氛一凝滞,众人皆是噤了声,上官丰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只是俯着身子,无人看到他此刻面上的惊恐。 凤邪轩起浓黑如剑的眉毛,眼底却蔓起一层笑意。 上官明月绝对不是这样轻率乖张之人,如今她敢这样以下犯上,心中必然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了。 只是…… 他很是好奇,方才那丫鬟在研磨时候做了些手脚…… 看来,好戏还在后面。 正思忖间,就听的皇上一声怒喝:“放肆!” 皇后见状立时起身跪下行礼,诚惶诚恐道:“皇上息怒!” 众大臣也纷纷下跪众口齐声道:“皇上息怒!” 人群之中只有两人鹤立鸡群,傲然而立,一个身形纤纤清秀丽然,一个身形欣长邪魅不羁。 上官秀儿也随大流的跪下,嘴角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龙颜大怒,如此一来,上官明月必定性命不保,这太子妃的位置—— 眼角余光偷偷看向一旁的上官香婵,就见她只是垂睫跪下,却不见表情。 暗暗冷嘲一句,如今上官明月遭责,倒是便宜了她。 上官香婵却不知道上官秀儿这样的心思。 此刻她有更加疑惑的事情,这上官明月并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究竟是为何…… 明月绝尘容颜展开一个如花般的笑颜微微行礼,泠泠嗓音好似冰凌碰撞道:“皇上息怒,明月只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还请皇上移驾未央宫门口观赏。” 果然! 凤邪勾起唇角,就见皇上略微迟疑,但是声音仍旧很是阴沉道:“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你再敢戏弄朕,你知道后果!” “是。” 明月点首应下,嘴角却蕴着无上的自信,旋身一个行礼道:“还请众位亲贵朝臣也到门前观赏,也好叫你们做一个见证。” 众人皆是一片噤声,就见皇上一挥手道:“移驾未央宫门前!你们也去!” “是!” 所有人都不敢出半点声音,跟在皇上皇后的身后来到门前,面上却是噙着各种各样的神情,或旁观或不屑。 只有其中少数的几人面含忧色,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隐隐担心。 明月轻移莲步,和巧儿将画作拿到未央宫门前巨大的梁顶之下,此刻正值晌午,阳光暖的让人睁不开双眼。 周遭百花齐放,风起花动,自然是香风细细,无数蝴蝶翩迁其中,更映衬得明月手中的画作拙劣毫无生气。 两人缓缓将画卷展开,温热的细风立刻将上面未干的墨迹吹去,只留下一幅颓然的牡丹。 明月确实不说话,只静静立在一旁。 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似乎连这暖风都变成了寒凉的冰晶,将时间冻结于此。 众人静候了好一会儿,却是不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慕容沛站在人群之中,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不由得抿了一下已经干涸的双唇—— 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这幅画原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这上官明月是在卖什么官司? 皇上的面上已经隐隐的翻动起怒意,面色微微发青道:“够了,朕看你是故弄玄虚!” 说话间已然是愠怒不已,大声道:“来人啊,将这个以下犯上戏弄朕的逆贼抓起来,大如天牢!” 巧儿闻言登时色变,刚想丢下画作,却见明月一个眼神递过来,蕴着锐利和警告。 一直之间顿足一下,眼见着几个锦衣卫已经上前来将明月的手反翦了起来。 但却只能干着急。 上官秀儿面上的笑意更深,然而就在慕容沛也绝望之时,忽然有人一声惊呼道:“天哪!你们快看!” 第四十一章惊艳四座 第四十一章惊艳四座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原本黑白没有生气的画卷,不知为何竟然开始变得色彩斑斓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许许多多的蝴蝶争相落到了画卷之上。 蝴蝶铺天盖地而来宛若五彩斑斓的浪潮扑面而来,众蝴蝶扑打翅膀的声音争相重叠在一起,好似碧蓝天空中发出嗡鸣的弦音,围观之人纷纷退避开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抓着明月双手的两个侍卫都看呆了。 蹁跹的蝶影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稀疏几只时不时的在画卷上起起落落,宛若游弋在花丛中一般。 蝶翼艳丽的翅膀缓缓翕张,更显得画上的牡丹美轮美奂,形态万千。 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下晕出微闪的晶亮光华,竟让人好似在探望人间仙境一般。 帝后以然看得痴然,凤邪欣长身形在人群之中微微一动,嘴角绽开一个精明剔透的笑意,一拢云袖,先声夺人道:“好画!真是绝妙!” 说罢便兀自鼓起掌来,话音未落,众人也纷纷好似如梦惊醒一般,纷纷啧啧称赞开来,掌声由单个迅速连成一片,赞叹之声夹杂其中不绝于耳。 上官秀儿原本正在得意的时候,忽然见到画卷上的变动不禁惊异不已,旋即一股无名怒火冲上脑门。 这怎么可能! 思忖间精细描画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咬紧牙关从唇缝间蹦出几个字道:“狐媚妖术!” 上官秀儿这几个字说的轻巧,却不偏不倚的传到身旁上官香婵的耳中。 她方一侧首,就看到上官秀儿一脸恨意的将眸光转向自己,视线恶毒的好似毒蛇一般。 心下一个冷嗤,就听到上官秀儿道:“好歹妹妹和上官明月也是一母同胞,怎的如今她现在正得意,竟不记得拉妹妹一把?” 上官香婵手指绞紧手帕,面上却是好不改色,娇丽的容颜蕴着锐利道:“承蒙姐姐惦记,只是咱们又何尝不是同胞姐妹呢。如今姐姐失势,若是改日妹妹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垂怜,必定会记得将和殿下提一提姐姐。”尛說Φ紋網 言罢,上官香婵用绢子掩了掩嘴角,就见到上官秀儿的脸色已经惨白,眼底竟然迸出丝丝蓝色的恨意:“你……” “姐姐还是自求多福吧。”上官香婵冷笑一下,转身不再去看她。 上官秀儿碍于帝后还在前面,所以只得忍着不得发作,艳红如火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之中,愤愤看向前方。 皇后明,慧,自然也是急忙回神对着皇上一个行礼道:“皇上,如今便可息怒了。这明月当真是心思绝妙的才女!” 皇上晃晃然回神,眸光才恋恋不舍的从画卷上抽离开来,转向还被人拘着的明月身上道:“放人!” 两名侍卫应声放开手退了下去,明月施施然上前,行动间香风细细,面上却不见任何忤逆愠怒的神色。 “上官明月,朕差一点冤枉了你。你可怪朕?”皇上低沉发声,珠帘之后的眸光却在模棱之中。 明月盈盈一个行礼,出尘绝丽容颜之中泛起一个轻灵端庄的笑容道:“臣女不敢,皇上是天子,自然英明决断。是臣女方才没有说清楚,才叫皇上误会,还请皇上恕罪。” 明月心中明镜似的,皇上这话说的巧妙,为的就是让自己能有个台阶下,所以自己索性只将皇上方才武断的决定一股脑的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既不损皇上天威,也可以让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皇帝缓缓点头,眸中却是一片赞许,很是满意道:“起来吧,难为你能这么懂事。” 又是一个福身,明月执起身子,就见巧儿慌忙找人顶了自己的位置来到她的身边,主仆二人眼角余光微微相聚,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唇轻启,明月眸光清越地看向皇后,行礼俯身道:“多谢皇后娘娘方才为臣女求情,臣女便将这幅《牡丹亭》奉与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祥康安乐。” 皇后本就喜欢明月,被她这样一说便越发欣喜不已,止不住的笑意点头道:“快快起身罢,别老是据着礼。” 明月自是懂理,水灵妙目不经意间轻轻拂过众人面上,就见慕容沛眸中的震惊逐渐被惊艳与骄傲淹没,俊容之上是隐忍不住的笑意,皇后方才恕了她起身,慕容沛就急忙来到明月身边亲自将她扶起道:“母后说的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这样拘束了!” 明月看向慕容沛,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眸中却是素雪般的清冷颜色。 自己刚刚受挫之时,也不见慕容沛站出来为她说话,只怕是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把他也拖下水,如今这样巴巴儿的过来,脸竟比翻书变得还快。 余光中见到巧儿也是一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明月却暗暗拍了她的手,叫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慕容沛笑脸相迎道:“多谢太子殿下垂爱。” 皇后看到两人“情意绵绵”的对视,不由得心中更是欢喜,从前只听闻上官明月痴傻,因着丞相府中的势力,自己也不得不同意皇上让她嫁给沛儿做太子妃,她本也有私心,一个痴傻的太子妃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倒是比较好掌控。 况且上官明月的背。景颇深,若是能掌握住她,便是将镇国将军陈越,丞相上官丰和太医院国手都控制于手心。 皇后只要好好待她,自然是好处多多。 如今一见却并非如此,心思也很明巧,加上慕容沛也很喜欢,自然是满怀欣慰。 正思忖间,便听得皇上道:“朕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让这些蝴蝶都落到画上的呢?” 明月闻得圣上发问,便转首行礼道:“回皇上,臣女方才命自己的侍婢在这墨中加了些花粉和蜂蜜,届时只要有微风吹过,便会引来蝴蝶。” 皇上闻言不由得侧身看向皇后,就见到皇后一脸惊奇的赞扬道:“真是好奇妙的法子,本宫从未见过呢!” “法子却是很妙,你有心了!”皇上也很是满意,便微微一摆手道:“丞相上官丰教女有方,赐黄金百两;上官明月心思精妙,封太子妃后特赐一品夫人爵位。” 上官丰经过方才哪一些事情刚刚精神安定下来,冷不防听到皇上叫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慌忙上前行礼跪谢:“多谢皇上!” “起来吧!”皇上微微点首,示意众人回到未央宫正殿的房中,上官丰这才慢慢起身,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方才那一幕实在是有惊无险,不然真的不知道要被连累到什么地步。 偷眼看向上官明月,就见后者正面色坦然的谢恩起身,旋即来到席间,身旁的慕容沛却像个护花使者一般紧紧跟随。 上官秀儿和上官香婵也重新回到座上,只是上官秀儿的脸上要格外难看一些,不自然的走过凤邪的身边落座。 宴会还在继续,众女子收到鼓舞,愤愤上台表演自己的才艺,而明月也因着方才的上次而变得格外的炙手可热,众人轮番敬酒,不多时,明月白皙若雪的脸颊之上隐隐泛起了几丝酡红,她便借故放下酒盏,执起扇子微微章面,对慕容沛小声道:“殿下,臣女有些酒醉,想到偏殿去醒醒酒,即刻就回来。” 慕容沛微微挑眉,似乎有些不怎么情愿,但是看到明月确实是面若桃李般嫣红,也只好勉强道:“早些回来。” 轻轻点了点下颔,明月不容慕容沛再多说一句,便扶着巧儿的手悄然退出正堂。 花盆底鞋子在空旷的长廊之中发出清脆的叩响,明月缓步前行,微醺的暖风吹开了方才的丝丝醉意。 自己早就知道到皇宫之中少不了是这一顿应酬,早早便服过解酒的汤药,此刻出来也不过是疲于应对这些假面之人而已。 明明心中恨自己恨的牙根痒痒,却还要装作高兴的样子前来恭贺,当真是让人厌烦不已,只是……还有一件事情…… 明月的脚步停滞了下来,巧儿不明所以,但是见到明月正在思考之中,便悄声的取出扇子扇着。 周遭似是已经离未央宫有些距离了,周遭树木越发葱郁不已,风起捎动,发出飒飒之声,不过一瞬,明月便转手低声道:“王爷既然来了,就不早些献身吧!” 巧儿闻言一愣,慌忙四下张望,就见到不远处的大榕树上轻缓的落下一抹子墨色的身形,矫健稳步来到两人面前。 慌忙一个躬身行礼,凤邪却一抬手对着巧儿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巧儿切切的一点头,识相地退下身去四处把风,留下明月和凤邪两人说话。 “三小姐真是好耳力。” 凤邪见巧儿识趣的走开,这才率先开口道。 碧清星眸在凤邪俊美的容颜之上微微一转,明月轻轻展开一个如花般娇艳的妩媚笑容道:“不是明月耳朵好,而是王爷的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若是明月来,只怕要薄了您的面子。” 第四十二章力挫秀儿 第四十二章力挫秀儿 凤邪爽朗笑一声,眼角眉梢间皆是意气风发,赞道:“三小姐果然聪明过人!” 目光垂落地面,明月只是规矩的弯了唇角,暖风柔然,翻起她的衣角。 “王爷谬赞了,只是一点。”眸光抬起,宛若一弧清水直直透进凤邪的眼中:“还请王爷注意彼此的身份,不要再与明月由任何瓜葛。” 菲薄唇角的笑意微微凝滞半分,凤邪旋即便如破冰般释然道:“本王自是明白。但也清楚,你身处其中,并未有什么欢愉可言。” 朱唇一点梅花般的莞尔,明月缓缓侧身,眸光深深凝着不远处的葱郁的花园:“身处其中,也不能只是为了一己之身,并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 风起纱动,掀起裙角在明月身后翻飞,映衬着她挺秀纤纤的身形,浅浅映在凤邪如墨般沉邃的长眸之中。 凤邪望着明月如瓷的侧面,面上竟不自觉的掠过一片情绪。 自己自从那夜见过她之后,就一直派暗卫暗中注意她的动向,几次三番出手,只是即便这样又是如何,明月还是不断的遭到明争暗斗中的算计,今日她的这番话,算是将两人的关系挑明了,可若是自己真的放着不管…… 正思忖间,忽而耳畔响起些许声音,虽然很是细微名,但凤邪也在瞬间察觉到了,剑眉微敛道:“有人来了。” 明月闻言一怔,旋即转首找寻,就听的凤邪道:“我知道你不是心肠狠辣之人,只是世易时移,一切皆是为了自保。我会看着你走下去。” 说话间身形一晃,明月只觉得一缕龙涎香迅速隐匿在柔和的风中,侧首间便不见了凤邪的身影。 凤邪方才在自己的面前自称是“我”,而不是“本王”。 由此可见其这番话是如何的认真,只是自己身边已然是龙潭虎穴,而他是堂堂月国王爷,自然是不能将他牵扯进来。 心下几个千回百转,明月便听得一阵悉悉率率,只见一个女子正扯着巧儿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妖媚的脸上满是恨恨的得色。 上官秀儿? 明月眉心微颦,就见巧儿被撕扯着一把推到地上,上官秀儿几步来到明月面前,用绢子擦了擦手别在腰间,小巧的鼻翼间窜出一声冷哼道:“老远就瞧见这蹄子鬼鬼祟祟,却不想原来是太子妃的贱婢!” 话音刚落,明月眸中便蹦出一丝凌厉,因为她方一低首,就看到巧儿的脸上赫然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她伸手将巧儿扶起身来,声线中缠绕上丝丝森然寒凉:“你这是和太子妃说话该有的的方式吗?” 上官秀儿冷笑一声,丝毫不在意明月的身份,张狂道:“太子妃?呵~你使了这些下作的法子骗走了太子殿下,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太子妃?” 凤眸寒霜直射向对面之人,明月嫣红的唇角扯出一抹寒霜颜色:“方才皇上亲口赐我一品夫人爵位,你这样说,实在质疑皇上的圣断吗?” 三言两语便将以下犯上的帽子扣在了上官秀儿的头上,她如今虽然不惧明月,但是皇上却不干谋逆皇上。被这样一说,登时白了一下脸,飞快的将眸光一环视道:“你少颠倒黑白!方才我听到这里有男人的声音,而你的贱婢却在外面守着——”尐説φ呅蛧 话末留下意味深长的沉默,明月心下陡然一惊,面上却是冷颜强作镇定,身旁的巧儿却是按捺不住,出声道:“大小姐说话要有凭有据,这样满嘴跑舌,就不怕太子殿下降罪于你吗?” 上官秀儿柳眉一挑,倒竖起来,恶毒神色跃然于脸上,厉声道:“你算什么狗东西,竟然敢顶撞与我?” 说罢上前一步,小手扬起便要再掴一次,却不想还未落下,便被明月一把钳制住手腕,用力扣下。 “你……” 上官秀儿不料明月会出手,一时之间手下挣脱不开,立即举起另一只手,却料明月反应极快,身形一动,另一只手将她擒住扯到自己跟前,动作可谓是利落至极。 上官秀儿反应不到,便被明月抽出的另一只手狠狠抽在脸上。 明月这一巴掌可谓是用尽了全力,清脆响声震得上官秀儿耳朵嗡鸣不已,脸撇向一边,眼前泛起点点黑晕。 还未清醒,明月便作势将她一推,上官秀儿立即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两道精光射向捂着脸颊的上官秀儿,明月冷然道:“这一巴掌,是给你一个教训。你以后若再胆敢以下犯上,我绝不手下留情。” 上官秀儿原本还被打的有些懵然,如今听到明月的话几乎是一股怒火直窜脑门。 顾不得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三步并作两步便要再次动手,还未上前便被一只大手狠狠地钳制住肩膀。 上官秀儿吃痛,方要转首怒视,就见慕容沛面色铁青地扣住她的肩膀,慌忙失了神色,转身行礼道:“殿下!” 明月盈盈上前行礼,耳边的碧色水滴状耳坠盈盈拍着脸颊,有着点点沁入皮肤的凉意,激起一层寒凉。 慕容沛见到她自然是收敛了面上的几分怒色,亲自上前将明月扶起,直接无视上官秀儿曲着身子行的礼。 “有没有受伤?”慕容沛关切的上下打量,明月将嘴角的寒霜笑意化作春水似得暖流道:“劳烦殿下担心了,明月没有受伤。” 慕容沛闻言轻点下颔,眼角余光划过跪着的上官秀儿身上,声音低沉道:“即便没有受伤,想是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言语中不掩机锋,叫上官秀儿身上一紧,急忙转身跪着道:“殿下明鉴,方才是她出言污蔑臣女,所以……” “所以?” 慕容沛不觉森然的重复了一句,“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的话?明月是什么身份你心中不清楚吗?” “我……” 上官秀儿心中猛然一崩,却不想慕容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眼中已经泛起盈盈泪水。 她红着眼角抬头看向慕容沛,咬了咬嘴唇道:“殿下当真如此无情吗?臣女、臣女对你是一片真心啊……” 明月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嘴角,如水星眸之中却划过一丝丝讥讽。 实在是愚蠢至极。 眼角打了一个颜色,巧儿自然是心领神会。 慕容沛闻言身形一滞,明月看得分明,这一动作十足十是对着上官秀儿余情未了。 只是这情绪很快便化作一丝虚无,慕容沛见视线从她的身上转移开来道:“方才席间,你的侍女说明月正与别的男子在花园中偷偷幽会,这件事情你又做何解释?” 上官秀儿不想慕容沛竟然这般绝情,眼泪灯饰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恨恨将眸光盯向一边的明月,强打了声音道:“是,臣女方才见到太子妃携着侍婢来到花园当中,却将侍婢留到外面把风。臣女不小心路过,似是听闻其中有男子的声音……” 慕容沛闻言将眸光转向一边的明月,视线之中纠缠着些许质问的意味。 后者却是坦然轻笑,挑眉反问上官秀儿:“你说有男子于我相会,那么你可见到那男子是谁?” “我……” 上官秀儿一时之间语塞,见到慕容沛的眸光却生生止住道:“臣女不曾见道……” “既是如此,那你的话就不足为信。” 明月眼底深沉半分,装作毫不在意道:“太子殿下,想必是姐姐伤心过度,耳朵不怎么好了。殿下可要好生安慰一下姐姐。” 慕容沛忽而闻得明月这样话,不觉有些尴尬,立即弹了弹嗓子道:“你想多了,就算她想,本宫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话音刚落,巧儿便上前对着慕容沛一个行礼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方才我家小姐在席间饮的酒有些多了,所以特意到这里醒酒而已。但是小姐担心会有外人闯进,怕自己酒醉失仪的状态被外人瞧见了会给太子殿下丢脸,所以才叫奴婢到周围去把风的。” 说罢,巧儿还很有深意地瞟了跪在地上耳朵上官秀儿一眼继续道:“只是不想大小姐突然闯入,奴婢怕有什么事情,就想要拦着,不想大小姐打了奴婢便强行闯入。奴婢一己之身并不要紧,只是我家小姐却不能平白受人诟病,所以奴婢要站出来说清楚!” 上官秀儿听到巧儿这样说登时面上一层寒霜,眼中毒怨的视线好似倒刺一般射向巧儿。 却听到慕容沛宛若寒冬腊月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颠倒黑白的本事。” 一声冷笑让上官秀儿宛若寒冬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一般。寒意冷到骨中,她颤抖着唇角申辩道:“不是这样的殿下,不是这样的,您、您听我解释……” 说着便跪着以膝盖上前两步,扯着慕容沛的衣摆道:“太子殿下,臣女冤枉,都是这个贱婢!是她颠倒黑白冤枉臣女,臣女对你是一片真心啊,您为何偏信那个贱人的话呢……” 第四十三章香婵上位 第四十三章香婵上位 上官秀儿这句话已然是慌不择言,竟然连“贱人”这样的字眼儿都毫不避讳地在慕容沛面前说了出来,明月心下讥讽一句,却是眯眸不与发作。 慕容沛听得这样污秽的字眼儿,面上泛起一层厌恶的神情,不耐的将衣袍交从上官秀儿的手中扯了出来,大声道:“你三番四次想要污蔑明月,明月都没有与你一般见识,却不想你竟然死性不改,在本宫面前也口不择言!” 上官秀儿被惯力扯着,无力地扑倒在地上,哭声凄凄不已。 明月见到事态差不多了,便上前挽住慕容沛的手臂道:“太子殿下莫要生气,当心自己的身子。” 柔荑缓缓扶着慕容沛的脊背,明月睨了一眼上官秀儿,面上佯作几分怜悯模样道:“姐姐也是太过在乎殿下了。还请殿下念着过去的情分,饶恕姐姐一次吧!” 明月这话说的温柔,就连慕容沛在生气之余也是收敛了几分难看的脸色,转首握住明月的柔荑,凝着低语道:“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她这样对你你还帮她求情。” 明月强忍着心下泛起的恶心的欲望,勉强将几欲抽出的手同样反握住他,低首浅笑道:“殿下谬赞了,只是不管怎样,她都是明月的长姐,总有同胞的姐妹情分在。” “你这样通情达理,却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慕容沛说着话,柔和的眸光在落到上官秀儿的身上时,登时变得冷了下来,寒声道:“罢了,今日有明月给你求情。本宫便饶恕你一次,若再有下次,本宫绝不容你!” “我们走!” 慕容沛撂下这样一句话后,毫不留情地带着明月转身离去,留下上官秀儿还跪在地上,小手狠狠地掐进地面的泥草之中,满是泪痕的脸上恨意像毒液般蔓延。 两人自是没有看到上官秀儿怨怼的神色,正在长廊之中走着就听到未央宫中有悠扬清淡的丝竹之声徐徐奏起。 慕容沛闻得这样优美的声音,紧皱的眉心舒展了几分,两人一同进到殿中落座。 就见正堂之中有一女子正身着一袭浅袖青萝茜纱长裙,裙角上下翻飞绣着重重凤凰花瓣,行动间好似烟雾笼罩一般。 女子青丝长发绾做一个华丽的发髻,其间细碎水晶流苏光辉璀璨,好似点缀在夜空之中的点点星光。 她身子十分轻盈,舞步宛若凌波微步一般,竟是比那还多出几分柔美自如。 纤柔的腰肢婀娜多姿,舞动间翩若惊鸿游龙,周身云雾般的轻纱在她的动作下竟似仙气环绕其间。 明月无声无息地一笑,却见身畔的慕容沛眸光以然离不开,神色如痴如醉一般。 众人看的也是醉心不已,那女子眼神之间秋波流盼,妩媚之中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明月身后隐隐响起一道惊呼:“上官香婵——” 眼角余光注意到身后那位官宦家的女子,只见她眸中满是惊愕,面上却夹杂着嫉妒。 明月不动声色的斟了一杯酒,缓缓小口细细品味,无限的醇香甘甜便在唇齿间缓缓散开。 葡萄美酒夜光杯,明月执着这精巧的浅绿色酒盏,心下却是无限遐思—— 这葡萄酒中的葡萄乃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又在寒冬之时挂在廊下冻结成晶,将水分一应冷去,再请了有着十几年酿酒功夫的老先生酿造而成。 而后放于地窖之中发酵上半年才能出酒,十斤葡萄才出一斤,一两之下不下百余两。 只是如今这样珍贵的美酒都不及上官香婵的舞醉人,可见她为了这次宫宴付出了多少心力。 心下自然是千回百转,明月却忽而闻得身后一道惊后怒极的声线道:“装模作样!” 明月身形微微一动,不必回头便知道那人是上官秀儿。 如今上官秀儿失势,而上官香婵却大出风头。自己那时候将王秀是贪污银两的事情揭发给上官丰,但王秀芝母女俩却安然无恙。 今日上官香婵又跟着一同进宫,想必其中的联系,也是千丝万缕吧…… 上官香婵一舞方罢,便缓缓上前行礼。 众人皆是如梦初醒一般,纷纷鼓掌赞叹,帝后也甚是满意,当然最是得意的自然是上官丰。 上官丰原本并无意于上官香婵,却不想今日她也能够大放异彩。 方才那一舞也着实让他这个当爹的惊了一跳。 只是今日他的两个女儿都在众人面前一展才华,当真让他得意万分。 皇后心中欢喜不已,率先赏赐了上官香婵些许奇珍异宝,皇上见状便转首对着上官丰道:“爱卿两位女儿当真是称得上是才女,也是你,教女有方了!” 上官丰平白捡了这么大一个谬赞,当然是欢喜的很,急忙起身行礼谢恩,就听的皇上继续道:“爱卿小女还未婚配吧?” 这句话正中上官丰下怀,他慌忙道:“回皇上的话,香婵是老夫最小的女儿,如今还在待字闺中!” 皇上轻点下颔,看向上官香婵道:“你可有什么如意郎君?” 上官香婵盈盈拜倒,双眸秋水含烟般一沉道:“回皇上,臣女……还不曾有什么如意郎君,如今只想陪伴在爹爹左右,尽心侍奉尽孝。待到嫁龄再做打算。” 皇后温和一笑,对着皇上道:“皇上您瞧,这孩子当真是懂事极了。您到时可要好好的为她择一位如意郎君才好。” 皇上颔首一笑,对她道:“难为你一片孝心,朕会为你留心着。你若是喜欢哪一位,也可以道朕的跟前来说!” “多谢皇上。”上官香婵盈盈一笑,姿容妩媚的起身,旋即缓缓回到席间,人还未至,明月鼻翼间便是一阵扑鼻的浓郁香味。 明月不动声色的用绢子掩了掩鼻息,就见慕容沛鼻翼翕动一下,看向上官香婵的眼神之中已然参杂了许多不明的神色。 “姐姐。”上官香婵来到明月面前微微一个端正的行礼,明月凝视片刻,悠悠道:“妹妹辛苦了。” 上官香婵朝明月娇娆一笑道:“多谢姐姐挂心了。” “你与明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明月自然会多关心你一些。” 慕容沛兀自发声,眼神嘴角皆是笑意道:“方才跳了好一阵子的舞,快坐下和本宫与明月一起饮杯茶吧。” 说罢,便招呼了康福过来伺候,明月微微侧首,就碰到巧儿冰冷的手指,执起云袖掩唇悄声道:“忍住。” 手下也伸过去握了握巧儿的手,巧儿方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明月心中明白她拾得起大体,便强忍住心底滑腻的寒凉厌恶,对着上官香婵温和笑道:“这冰葡萄酒好喝的很,妹妹也尝一下吧。” “多谢姐姐了。” 上官香婵唇角的笑意不明深谙,有些亲昵地结果慕容沛推来的水果道:“只是酒烈伤身,妹妹还是听太子殿下的饮茶好了。” 说罢眼神深深地拂过慕容沛的俊容,他却是亲自斟了一杯酒道:“本宫也觉得这酒不错,既然明月都开口了,你就尝一下吧。” 上官香婵不觉尴尬,耳根泛起红意,面上勉强一笑道:“臣女一向不胜酒力,既然太子殿下盛情,那香婵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便量力而行吧!” 几丝讥讽盘旋在眼底,明月将上官香婵和慕容沛“暧昧”的碰杯自动忽略,只是自斟自饮。 余光包围之中碰到了凤邪的询问的眼神,便略一抬手,似是在和凤邪碰杯一般,仰首将玉盏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丝竹是声不绝于耳,余下的官宦女子不断地上台表演,然而与明月和上官香婵比起来,却是黯然失色了。 众人说说笑笑,时间也过的很快。 这厢上官丰几乎是瞬间就成了焦点人物,无数人前后敬酒赞誉,他已经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喝醉了,面色红润的要紧。 众人心中明镜似的,原本上官丰官高人傲,自然是人人都想攀附的,只是平日里上官丰是看不上眼的。 前一阵子上官丰的丞相府中爆出了两女儿共侍一夫的丑闻,上官丰一时跌重,整理大家口中的笑柄,本来有许多人都在等着今日看他的笑话,却不想他居然翻身的这样快,两个女儿更是为他赢得了不小的彩头。 上官丰心中也明了这个道理,所以故作酒醉,将众人的一应奉承拒开,自顾自的饮起茶来。 那边上官秀儿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周遭之人对她也是视若无睹,试问一个名节不保的落魄庶女,会有几个人在意她呢? 上官秀儿强忍着怒意,面上红白交加地低首饮酒,恨不得将自己脸埋到地缝中去。 偷眼看到上官香婵和太子等人坐在一起,心中更是恨意陡生。 上官香婵这样的人鞋都不够资格,如今竟然明目张胆的和慕容沛坐在一起,竟也没有半点廉耻之心,当真是可恨至极。 紧握着酒盏的手指因着用力,指骨已经泛出惨白的颜色,上官秀儿贝齿咬紧下唇,心下却是逐渐泛起一个计划。 待到心中思绪成形之后,上官秀儿便转首对着身边的侍婢冷冷说道:“回府!” 第四十四章雨夜闲话 第四十四章雨夜闲话 明月漫不经心的略过上官秀儿悄然退去的身影,只装作不知道,心下却是思量万千。 前世自己便是这样受尽折辱,黯然神伤地离去,成为了整个雪国的笑柄,如今却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了。 想起前世,明月便紧紧蹙起眉头,一股激烈的恨意在心头涌动。 那个孩子在自己腹中逐渐流逝的的感觉此刻还仿佛感同身受,冰湖之中的那种绝望和窒息感,明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握着酒盏的柔荑越发收紧,手下微微一抖便又冰凉的酒液泼洒了出来,蓦然一触寒凉,明月自是身上一个激灵,就感受到巧儿立即俯身悄声询问:“主子怎么了?” “没事。”明月收敛了心神,捻了绢子将白皙手背上的酒液擦掉。 心中缓缓平静下来,朱唇绽开一个笃定的笑意。 眼见上官香婵有意无意地挑逗着慕容沛,明月只装作没有看到,左不过两人都是自己厌恶之人,倒不必在意慕容沛此刻喜欢谁。 明月转首放下酒杯,已经不愿再见两人做作的神色,便借着酒醉早早推脱了离去。 上官香婵和上官丰究竟是何时回来的明月不知晓,只是巧儿自从回来之后便心事重重,晚膳上在给明月布菜的时候手微微发抖,在捡一道油盐小菜时,竟然夹了好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一声闷闷地叹息,巧儿颓然的放下手,到时明月神色淡淡,将手中的乌木筷箸搭到一边,一扬手道:“罢了,让苑竹来伺候吧。” 巧儿小声应声,明月却不急着叫苑竹过来,只细细看了巧儿好一会儿,不无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道:“脸还肿着呢,等下到小厨房煮个鸡蛋滚一滚,不然还要好些日子才能消肿呢。” “主子……”巧儿闻言赫然抬首,唇畔欲语还说,明月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便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寒。” 巧儿恨恨抿住双唇,蓦地红了眼睛:“主子当初为何就那样轻轻放过,否则今日也不会轮到她借着主子上位了!” 明月也是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恨意,经不觉有些心口发酸:“看今日的情形,我又何尝不心冷。到底是一母同胞,竟不想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攥紧手中的绢子,巧儿很是不甘心道:“主子就是太过善良心软,不然也不会叫这样的人欺凌到头上来了!” 明月晓得巧儿心中的愤愤不平,但还是一声轻叹:“我原是不想下重手的。只是前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实在是不能再过一次了。但是巧儿,” 明月一顿,拉过巧儿的手道:“如今上官香婵炙手可热,我也不能拿她怎样,况且,她的背后还有王秀芝母女。大树之所以能够常青,总归是有一些根系在的。” 巧儿默默一阵,却终于缓下紧绷的面色。 明月浅声继续道:“从前许多事情我都一一记在心中,想要除掉他们,不必急于一时。必要慢慢渗透,将大树的根基摸个明白,才好连根拔起。” 巧儿是个聪慧的丫头,深知明月话中的深意,便应声的点了点头,退下去请了人苑竹进来伺候,自己则转而走向小厨房,吩咐着煮了一些醒酒汤。 是夜,微风有些寒凉。 明月兀自在深夜之中幽幽转醒,只闻得窗外风声四起,沥沥雨声伴着初夏的晚风扑到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午夜寂寥无比,这样的声响原是细密的,却不想在空旷的内寝之中格外响亮。 酒后的余力还在身上作祟,明月只觉得身上乏力的很,脑仁之中一抽一抽的疼着,不觉口干舌燥。 缓缓执起身子,左右已经没有了睡意,明月索性打了帘子起来,却见到巧儿正伏在自己膝盖上睡的正熟。 心下有些不忍,便自己取了一件外套披上,径自往小厨房走去。 夜雨微微寒凉,有廊下守夜的小厮见到明月出门,方想询问,便被明月挥手示意噤声,那小厮也是个明眼色的,只悄声地跟在她的身后,见明月向小厨房走去,便先行一步为她打开房门。 微微颔首,明月便见到小厨房中竟然还有人在守着炉灶。 略一抬眼,便见到苑竹正坐在炉灶边用小火炜着什么。 苑竹见到明月到来,想要行礼却被明月遥遥伸手止住道:“不必多礼。” 说罢便上前,苑竹立即取了一个小椅子放在炉灶边道:“主子体弱,这春末的雨湿寒,快坐到炉灶边暖一下。” 明月体谅苑竹的心意,便安然落座。 炉灶之中被烧得通红,猩红之中泛着点点近乎透明的火苗,不时跳跃着。 深色的药罐之中滚了水,白色的水雾氤氲着飘出。 药香飘到明月精巧的鼻尖下,便立即消逝在微凉的夜色中。 “怎的这时候还煮着解酒药?”明月微微蹙眉,星眸之中满是疑惑。 苑竹温厚一笑道:“回主子的话,这是巧儿姑娘要奴婢准备的,说是主子今日饮了不少的酒,怕您夜半口渴难捱。但是夜晚不宜饮太多的水,便亲自煮了写解酒的汤,让奴婢在这里看着。” 明月闻言心中忽而一暖,自己前世受尽折辱,连累着巧儿一同被人所害。 去不想今生她依旧如此,有她在自己身边照应,这一世也越发活的像个人了。 苑竹见状,心知明月所想,便取了一只碗来,盛了一碗解酒汤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道:“主子这时候怕是渴的的难受,奴婢在这里面放了一些雪梨,顺气是最好不过的,而且喝起来也不会发苦。” “你有心了。”明月嘴角含笑,便接过苑竹手中的汤匙,一点点饮起来,只觉得一阵温润入口,过嗓之时却不辛辣,反而是一阵清甜润泽。 初夏雨夜,能捧了这样一碗解酒汤,明月也觉得心中仿若被润泽一般。 神思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确实呢,自己这一世重来,也不光是为了一己之身存活。 其实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些人跟着,终究也不是没有欢愉而言的,明月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但是无奈她命途多舛,注定不会平凡一生。 私心里百转千回,水样星眸之中却浮现出那人的俊美的模样,深邃双眸和总是不羁邪魅的笑意一直荦荦绕在眼前缭绕不散。 明月不禁抬起柔荑想要拨开,一旁的苑竹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关切道:“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明月清浅一笑,只叹一声这人真真儿是人精,便道:“也算不得什么烦心事,只是觉得这一世有许多欢愉只消简单平淡即可,却不想我要起来这么难。” 苑竹老成地温和一笑,眼角溢出丝丝暖意,和声道:“主子瞧那炉灶中的火,冬日里是人们最向往了。可是一到这夏天了,便唯恐避之不及了。” 明月不料苑竹竟有这样的心境,眼波流转间泛起一个粲然的笑意,并不会言语。 苑竹见明月默认,便继续道:“这人世间的事情,不过是各花入各眼而已。 主子虽然此刻身处逆境之中,却也从不会自轻。人活着总要有种骨气。就像这火,虽然夏季不招人喜欢,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啊!” 心下陡然一惊,却是宛若一道明光射进,登时亮了整个心房。 明月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瓷描花碗,微微一笑道:“从前只觉得嬷嬷历练老成,却不想也会这样开导他人。” 顿了顿,明月垂睫凝着地面,浅声道:“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苑竹浅笑,温婉的声音之中蕴着几分叹息和怀念,眸中泛着几分感怀道:“奴婢从前只是一个卑贱的粗使,又一次不慎在冬日里染了风寒发起高热。还是二小姐可怜了我,找了一个郎中将我医治好,才得苟活至今。” 语毕,明月心中却是一惊,她自是知道苑竹口中的“二小姐”是谁,想必是当年母亲还未嫁到丞相府中之时。 苑竹似是没有注意到明月眼底翻起的惊异,只沉浸在回忆中慢慢继续道:“……真是没有想到,奴婢居然还有机会能侍奉二小姐的女儿。” 低低一笑,苑竹眼角已然泛起一抹珊瑚红,“二小姐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今生无以为报,但愿能够庇护主子左右,死后,也好有些颜面去见二小姐。” 明月唇角一道悄无声息的叹息,心中却是无限感慨。 这人世间世事,果真是无常,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不论是自己的重生还魂,还是苑竹的出现,都在无形之中遵循着天道轮回的安排。 缓缓抬手,明月终是将柔荑覆盖上苑竹的手,柔然道:“不想嬷嬷与我竟有这样的缘分。嬷嬷放心,虽然娘亲已经去世,但是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苑竹闻言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一个行礼,面上恭谨道:“奴婢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让主子善待自己。只是希望主子能够明白,奴婢也愿意尽心追随主子,绝无二心!” 明月心中明了,只将她扶起道:“我明白你的忠心。说此番话也只是要你安心。” 苑竹心思细腻明,慧,已然明白其中道理。 缓缓起身,眼中有泪水婆娑,苑竹却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此生,誓死追随上官明月! 第四十五章内忧外患 第四十五章内忧外患 两人随后又闲聊几句,苑竹便服侍明月回去休息。 许是这解酒汤有安神的缘故,明月却是一夜无梦。 次日晨起,明月方在梳妆,就听的门口有阵疾疾的脚步声传来,来报的小厮气喘吁吁,巧儿见状不禁皱眉轻斥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小厮直跑的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去,咽了一下已经干涸的喉咙,喑哑的大声道:“三小姐,陈提点出事了!” “啪啦!” 明月手中的翠玉菱花簪应声落地,她顾不得地上的碎段,霍地起身道:“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那小厮面上也是无限焦急无奈的哀色道:“陈提点这一阵身子一直不好,奈何太医院中现在人手短缺,又没有有能力的人出来主事。所以一直都是他老人家亲自主理,却不想耽误了身上的病,如今已然是一病不起了!” 心中好似一记大锤猛敲一下,明月惊惧之下身形晃了两晃,几欲摔倒,巧儿也是惊呼一声,慌忙扶住明月,焦道:“陈提点现下如何?” 那人面色悲痛一垂首,似是狠下心道:“陈提点现在卧病在床,已然昏迷了几日了!” 明月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袭来,下意识的狠狠咬住嘴唇,生疼的感觉迅速传到脑中—— 这样疼,不是梦! 为何—— 星眸之中登时染上一层水雾,滚烫的泪珠流了下来,灼的明月脸颊微微发疼,她攥紧双手稳定心神,怔怔冷住声音道:“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不早点来通知我!” “三小姐息怒!” 那小厮连忙跪拜了两下,已然有泪花在眼中泛起:“将军嘱咐过,三小姐在府中已然很难立身,不便知晓,怕扰乱心神。只好自己前去侍疾——” 纤长蔻丹狠狠钳住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明月惊觉醒神,强忍泪意道:“你去备轿,巧儿,快点为我更衣,即刻前去太医院!” “是!”巧儿也强自镇定,那小厮得了命令也急忙退了出去。 因着昨夜雨夜,今早的晨风还是有些寒凉,巧儿给明月披上了披帛,却不想明月撇开巧儿的手,柔荑颤抖着将风绳系上。 巧儿见明月朱唇之上鲜红的齿印,不禁心疼不已,颤声道:“主子不要太焦心,当心急火攻心。” “娘亲去世后,我唯有舅舅和外公为至亲,他们任何一个都不能出任何差池!”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月按捺下难过冷声道:“走!” 矫撵早已在府外候着,那小厮也是将军府中的老人儿了,自然也是心焦不已,见到明月出来之后便急忙亲自驾车,一路上马鞭甩的很响,矫撵便飞奔直向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太医院中此刻已然是忙翻了天,许多太医正在陈博傅在值的房中进进出出,明月踩着花盆底走的飞快,撇开众人来到房中,就见陈越正垂首立在内室的帘子前。 “舅舅……” 明月的嗓音有着显而易见的喑哑,还未开口,眼圈变红了。 陈越抬首,几步来到明月跟前,便见他平日里英气风发的面容,此刻已然憔悴了许多,发丝凌乱,深陷的双眸之中已经熬得通红了,浓眉紧皱,沉声道:“去看看你外公吧!” 颔首之间,明月亦是垂然泪下,来到内室之中,便见几位太医正围在陈博傅的床边,见明月进到里面,便纷纷点首示意。 明月无暇分神与他们打招呼,从前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众人自然是识得自己。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便见陈博傅身形干瘦地嵌在病榻之上,原本矍铄的神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消瘦干柴的容颜,双眼紧闭,整面呈现出一种衰竭的黄褐色。 明月心中已经是绞痛一般,如今一见,泪意更是失了闸一样,颤抖的将陈博傅已经瘦骨嶙峋的握在掌心,已经说不出话来。 周遭一群太医见状,叹息之声也是此起彼伏。 陈博傅早年丧妻,自己一人将两个孩子养大,在太医院的为人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正直善心之人竟落得如此,实在不能不叫人惋惜。 况且陈博傅医术高深,这其中许多的人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没有人能够学到他这样精湛,但太医院中人人都十分敬重仰慕于他,如今他一朝卧病,自然也是跟着焦心不已。 明月虽然心沉痛如磐石,但终究不忘理智,用云袖拭去眼角的晶莹,把持声线道:“各位太医连日来救治外公劳累了。只是不知道外公究竟是何顽疾?” 众人一个对视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其中便走出一个年岁稍长的老者,似是太医院的副使,道:“回禀三小姐,陈太医他……得的是内痈……” 那人说完,话尾余音缀了一声哀叹,众人也纷纷跟着摇首。 一句话便让明月的心宛若凿穿一般,赫然沉入谷底。 内痈是极其难治的病症,看外公这情形,想必已经太晚了! 忍了几忍,明月咬唇道:“各位太医,可有什么良方?” 方才说话的副使见状似有不忍,但也不得不继续说道:“内痈乃是常年劳作辛苦而成,可使内肠生脓带血,刚开始并没有任何异状。只是偶尔有些疼痛而已。若是发现的早,用些除淤消炎之药也就不打紧了。只是陈提点一直忙于太医院的诸事,所以不曾在意。才导致淤脓难以化解,长期以往,便会造成痈病,如今已恶化成痈岩了。老朽等实在无能,没有良方医治……” 那太医的一番话直听得明月脊背发凉,一阵阵冷汗沁透了贴身小衣,却是哀痛不已。 外公自进入太医院以来,无不兢兢业业,长年累月下来自然会落下一身的毛病。 作为医者,能够救死扶伤,却不能救自己,实在是医者最大的悲哀! 巧儿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虽然她不懂医术,但是跟在明月身边耳濡目染,到底大体的意思能够明白,也就是说,老大人已经没有什么治愈的可能了。 心下也是一阵揪心,除开将军,老大人便是主子最亲的人了,甚至是至亲的良师,如今遭此,不知主子心中该有多悲痛。 心中想着,巧儿忍不住上前抚着明月的手臂道:“主子万不能太过伤心,若是您病倒了,那老大人就更没有希望了啊!” 明月听着巧儿的话,自是晓得她的意思,自己虽然不是从小学得医术,但是经过外公的调教之后,水平已经远远在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之上,若此刻自己不能挑起重担,怕是大罗神仙也无用了! 思忖间缓缓点首,便打算起身到御药房中查看一下陈博傅的用药记档,却不想刚一转身就见一个娇俏身形闯了进来,搡开明月便清凌凌的喊了一声:“外公!” 说话间就扑到床头失声痛哭起来。 巧儿急忙扶住明月,她一个定眸,就见上官香婵正满面泪痕,心下不禁又是一阵痛觉,却不想在看到上官香婵的扮相之后,眸光刹那一冷。 只见她着了一身娟纱金丝长裙,领口袖间的千枝千叶枝蔓更是繁复华丽无比,虽然颜色有些素雅,但也架不住上官香婵头顶泠泠作响的碧玉鎏金珠翠来的喧宾夺主,如此盛装而来,居心实在可恨! 明月齿冷一笑,就见上官香婵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面上最然哀哀凄凄,但眸中却是算计的冷意,呐呐道:“太医,我外公怎么样了?” 众人不辨真假,只当上官香婵真的伤心不已,所以十分动容,纷纷上前劝慰,那副使接口道:“四小姐不要太伤心了,如今已经暂时控制住了陈提点的病情。” 上官香婵闻言慢慢点头,露出一点欣慰之色道:“我自然是相信太医院的实力,还烦请你们好好照顾外公。” “那是自然。”副使恭敬地行了一礼。 上官香婵颔首,只当刚刚才看到明月一般,梨花带泪道:“原来姐姐也在这里,太子殿下一听到这件事情就急着赶来了,相信很快便到了。” 明月纤长的睫毛宛若蝴蝶振翅一般一颤,声线素雪般清冷道:“难得妹妹一直陪在太子身边,外公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麻烦你请太子殿下回去吧。”小說中文網 上官香婵一个吃瘪,方想开口,便听得病榻上似是遥遥传来点声响,明月才惊觉上前,便见陈博傅垂塌的眼皮抽动了一下,艰难的张开一点缝隙。 “外公。”明月握住陈博傅的手,一旁的上官香婵也作势带着哭腔道:“外公你终于醒了!” 陈博傅虚弱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抬起掉了的眼角看了看两人,才喑哑地说道:“都在……就好……” 糙哑的声音让明月心头一酸,眼眶酸疼地摇了摇头道:“外公不要多说话了,身子要紧。” 陈博傅缓缓抬起一只手,众人识相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上官香婵和明月留在里面。 他蠕动了嘴唇,声音十分细小:“我的病情,自己知道……” 第四十六章内宫觐见 第四十六章内宫觐见 闻得这样的话,明月已然隐忍不住,泫然欲泣道:“外公……” 滚烫的泪滴落在陈博傅骨瘦如柴的手背上,明月却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一旁的上官香婵见状,心中不禁寒笑一下。 看来陈博傅是真的不行了,眼瞅着便要一命呜呼。只是从前他对自己和明月却不是相同,明明是自己更加聪慧,但是这个老执拗却更是看中上官明月。 自从那时候起,上官香婵便在心中埋下了一根刺。既如此,自然是不会和陈博傅有什么感情而言。 如今陈博傅一病不起,她原是不想来看的,但是现下太子殿下对她的兴趣正浓,做这些功夫不过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至于上官明月—— 上官香婵微微转首,就看到明月哀伤的神情,心下一阵快感掠过。 只要看到她痛苦,她心里这口气就顺畅了! 明月自是不知道上官香婵此刻的心思,她的水似的双眸只将陈博傅憔悴的容颜映在其中,就连身后的巧儿也禁不住落泪起来。 “明月,我大势已去,咳咳!” 陈博傅猛然咳了两声,胸口剧烈的起伏道:“你也不必过于伤心,要记得好好学习医术才是啊!” 抬首慌忙抚着他的胸口顺气,明月的眼泪似断线银珠般掉落道:“外公这时候就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了……” 陈博傅微微喘了几口,双眸越发无神,不小片刻便似用尽力气一般,双眼一闭昏厥过去。 “外公!”明月惊叫一声,慌忙招呼了太医过来,副使一直候在外面,此时即刻冲进来,室内登时一片混乱。 明月忧心,便留守下来,也顾不得避嫌上官香婵了,立时命人取了丝绢,亲自为陈博傅把脉。 上官香婵自是没有料到,猛地一见这个阵仗惊异不已。 她终究没有料到,陈博傅那只老狐狸还是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了上官明月! 星眸圆瞪,上官香婵的眸中几乎要迸出有蓝色的火焰,她隐忍着咬紧牙关,一甩手中的绢子,愤然离去。 指尖轻轻搭在丝绸之上,明月竟是丝毫感觉不到陈博傅的脉象,不由得蹙紧眉心,闭了双眸镇定了几分,这才感受到丝绢传来的极其微弱的脉象。 探手翻看了陈博傅的眼睑,明月心中稍稍安了几分—— 还好,只是因着身子太过虚弱昏厥而已。 明月扯了绢子,示意巧儿取过药箱,从中取出一卷金针展开,抽出一支仔细为陈博傅过穴顺气。 周遭之人皆是有些愕然,但是见明月手法纯熟,便都静候一边等待。 便见明月将金针纷纷精准地刺向穴位之上,细细捻了几分试了深浅,待到最后一根针也醒了下来,陈博傅却赫然呼了一口气。 明月见起了作用,心下一阵欣喜,慌忙搭了手在脉搏之上,只觉得那脉象比先前有力了一些。 身后的副使轻轻一口嘘气,明月起身道:“方才外公脉象虚浮,如今我已为他金针过穴,顺通了他的经脉,等下我会去御药房查看一下外公从前的用药记档,不知道副使大人是否有空陪同?” 那副使见到明月方才的身手已然是敬佩不已,想也不想的点头道:“三小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事,老夫佩服不已,自愿前去。” 明月微微颔首,便示意巧儿跟上,一行前后来到御药房。 远远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香,明月不觉有些安心。 这样清淡略带苦涩的味道,却是最能安神。从前明月虽然被陈博傅带在身边治病,但是御药房这样的地方却是断断不敢踏足的。 且不说太医院是为着治疗天子嫔妃病痛的地儿,更重要的是,御药房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太医院中人,没有资历都是不可以进去的,毕竟事关天子身家性命,自然是马虎不得。 方来到房中,便见偌大的御药房一分为二,正堂几张名医画像,上书四哥隶书大字: 悬壶济世。 御药房坐北朝南,是采光极佳的地方。西边为几排雕花红木书架,上面塞满了医书古籍。 正东便是存放草药的地方,只见暗红色的鸡翅木构成一个个抽屉暗格,上仔细写了药名归类等。 几名年轻的太医小厮正在整理药材。有的称量,有的归装。 轻移莲步,便见副使命人拿来了陈博傅的要用单子,明月轻点下颔以表谢意,便在书架一边落座,细细看了起来。 之前太医院所开的药物,不过都是些消炎化瘀的,却少有泻火解毒之药,加上外公自己一直不在意,所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明月看了半晌子药单子,只觉得头痛不已。 痈病一向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初期症状并不明显,甚至诊脉也丝毫不能察觉,唯有经验丰富之人才能从生活的细微之处发现倪端。 而内痈起初只是腹满挛急,中期会有小腹发硬的症状。 如果重重按下去,便会有痛感。 但是通常的望闻问切只会诊断出府中是否有积火,或者炎症,痈病发展的时期长短不一,自然难以察觉。 轻叹一声,明月只觉得双眸也干涩不已,刚想让巧儿去泡杯明目清火的苦菊茶,却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闯进了御药房。 “不好了,仪贵妃娘娘的头风又发作了!” 那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其中太医立即便有人取了药箱准备前去,那小太监苦笑一下挥手道:“没用的,章太医已经在那里了,金针过穴也没有效果,娘娘这会子疼的紧,你们快看看能否再找一位得力太医换个法子。” 众人皆是交换了一个为难的眼神,却没有人敢做声。 明月水漾星眸之中划过一丝疑惑,贵妃是从一品,按说这样的微分应该是实得分高贵才对,无数人巴巴儿的想要上前攀附呢,可是如今怎的竟没有人敢吱声? 细细一想,明月心中便有了分明。 如果她想的没错,想必这贵妃的头风必定是旧疾了,况且从前有外公在太医院主事,自然是轮不到他们来管。 遐思一点,明月便上前道:“可否请哪位太医将仪贵妃娘娘的诊疗单子给我看看?” 众人也是无方,便有一位年轻的太医拿了出来交个明月。 星眸自上而下看的分明,只消稍稍对比药用单子便可以找出其中的问题。 朱唇微微勾起一个浅笑,便在巧儿耳边细细耳语几句,随后扬声对着那太监道:“公公请稍等,我跟您去为仪贵妃把脉。” 那小太监方听明月说完,真恨不得上前感激地跪地行礼,慌忙一个打辑道:“多谢姑娘了!” 轻轻收敛下颔,巧儿便有眼色的为明月磨墨,不小一盏茶的功夫,明月便将一份药单子写好,吩咐了底下抓药的小厮照着配上包好。 解释巧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备了药箱,三人一前一后便前往后宫方向。 仪贵妃居住在仪祥殿,过了中立门在走一个巷子便是,明月恍惚觉得慕容沛似乎像自己提过,仪贵妃是当今得宠的的妃嫔之中,位份最高的一位。 许是心急,前面的小太监脚程很快,不多时,便领着两人来到仪祥殿。 只见仪祥殿中雕梁画栋,居香涂壁,入殿便是通天落地的金漆点翠琉璃芍药屏风,殿顶以黑檀木做房梁,方一进到俩面,便闻得一阵椒香细细。 明月不禁暗暗一叹,这仪贵妃果然是正得圣宠,否则皇上也不会赐椒房荣宠。 寝殿中掌着水晶玉璧玲珑灯,白玉珍珠为隔帘,月影白纱为帐,风起捎动,便是将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也透彻成月光般柔和。 正榻上正侧卧着一位体态丰韵的美人,生的妩媚倾城,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富贵妖娆。 只是此刻“美人”却柳眉轻蹙,额上一抹佩带,三千青丝全部垂落在身后,旁边镇这意味姑姑正在为她揉着太阳穴。 那小太监打了一个辑,便道:“娘娘,奴才给另请了一位太医。” 仪贵妃闻言并未睁开丹凤双眸,似是很痛苦地抬起一直染着鲜红蔻丹的手道:“快些过来!” 那小太监恭敬地请了明月上前,明月便取出丝锦敷在仪贵妃的手腕之上,细细一诊脉,心中便肯定了之前的判断。 眼角余光示意了几分,巧儿便会意地将药箱中的东西取出,找了个宫女便取了小厨房。 明月见状起身道:“回禀仪贵妃娘娘,臣女方才在太医院中便以配好了药,便请您身边的宫人将这服药拿去煎熬,三碗水煮成一碗,再啐两勺酒合着服下。” 仪贵妃正在痛楚,便闭目挥手道:“快去!” 似是刚刚才注意到明月的声音,仪贵妃缓缓张开双眼,见到明月有些惊异道:“太医院如今都出医女了吗?” 先前儿那个小太监便急忙伏身结巴道:“回娘娘的话,这位姑娘不是医女,是、是……” “臣女乃是陈提点的外孙女上官明月。”明月见那小太监为难,便出言相助,“方才有人来报,说娘娘头风旧疾发作,可是外公尚在病中,不能前来医治,正好臣女在病榻侍奉,便被派来为娘娘诊脉。” 仪贵妃朱唇轻启,轻嗤一声,并不将明月太子妃的身份放在眼中:“章太医都治不好,你能有什么办法?” 明月深知这位仪贵妃并不是什么和善之人,便盈盈一个行礼道:“医者不再口舌上的功夫,只在病人身上看成效。医术是否精湛,全凭娘娘说话。” 小巧的鼻子中蔑出一个冷哼,仪贵妃虽然头痛不止,却丝毫不见颓然的气势:“你倒是巧舌如簧,罢了!你且先用药吧,本宫已然受不了了!” 明月应声行礼,正好巧儿便取了东西回来,便接过那药袋道:“还烦请姑姑让明月上前。” 那侍女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便识趣地退到一边,明月上前恭谨道:“娘娘,明月亲自动手,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说罢,便将药袋放置仪贵妃乌色的青丝头顶,纤纤十指便在其中找准穴位按点推揉起来。 仪贵妃不防这样,“嘶”地一声抽气,那宫女立即上前问道:“娘娘可是不舒服?” 只见仪贵妃皱紧眉心,缓缓疏散开来道:“很是舒服,再用点力。” 榻下众人闻得仪贵妃这样的话,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治愈贵妃 第四十七章治愈贵妃 巧儿心思明,慧,立时明白明月话中所指,急忙三两步上前,便见明月唇畔含笑,手下微微用力道:“臣女这个办法也只是暂时舒缓一下娘娘的头痛,若要治疗,只怕是要用刮痧的方式。” “什么?”仪贵妃刚一听这样的话,立即惊异叫道:“那种方法是要将头发都剃掉的!你外公是陈提点,他没有告诉过你本宫不能没有头发的吗?” 仪贵妃说话间十分激动,差点将头上的药袋震了下来。 柔荑微微一停,明月退了两步一个福身道:“是。娘娘凤体违和,且头风的毛病是在小月的时候留下的。一般的药物并不足以帮娘娘排出体内的寒毒,所以只有刮痧这样的方式才能最直接的根治头风。” “大胆!”仪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见状,立即出言呵斥道:“仪贵妃娘娘千金贵体,怎能剃发?” 仪贵妃适才被明月按摩的很是舒服,此刻冷不丁一听这样话,不禁又头痛起来,用手拄着头,深深皱眉道:“陈提点却是向本宫提过这样的方法,但是要剔出头发才能治疗的方法断不可行!本宫怎能像那些姑子一样!来日叫旁人看了去,本宫颜面何存!” 巧儿闻言也有些焦心,这仪贵妃虽说一直没有子嗣,曾经怀过一个龙胎,但是因为之前吃伤了东西,所以胎心不保,这才忍痛将其打掉。 仪贵妃因着这样的事情在小月中伤心不已,这才留下了头风的毛病,而这些年为了治疗头风,仪贵妃也不曾再有孕。 但是即便如此,仪贵妃依旧是荣宠不衰。 这宫中的人都知道,女人的一头长发蓄起来有多不容易,就算是寻常家的女子,再穷也不会变卖自己的头发,更何况是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 巧儿心中为自家主子着急,便悄悄扯了明月的衣角,想要明月换个法子,却料明月身形稳健,立起上身道:“娘娘,为今之计只有刮痧一种办法,如若不然,只怕娘娘今后就一直都要忍受头风的痛苦。况且因着治疗头风,娘娘这些年来一直用药,所以不适合有孕。皇上子嗣不多,想必娘娘也不想皇上后嗣凋零——” 三言两语之间,正中仪贵妃要害,没有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痛楚,虽说这些年来她一直荣宠不衰,但是没有孩子,这权利说没也就没了,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要治好头风。 “这法子……如何能用!”仪贵妃有些颓然地倚在靠垫之上。 就见明月濯清的脸上泛出一个如花般的笑靥,曼声道:“臣女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见效如何。” “你快说来听听!”仪贵妃闻言蓦地眼前一亮,登时来了精神。 “是。”明月恭谨低首道:“刮痧之原理,无非就是疏通经络,使身上淤塞的部位更快地排毒。既然娘娘不想剃发,不如叫内务府的人将刮痧的牛角制成密密的牛角梳。将刮痧的药油换做梳头的桂花油,这样每日用梳子来篦发,臣女会在桂花油中再添加几味活血化瘀地药物。其他地方依旧用刮痧板来刮痧,这样既不损娘娘秀发,也可达到治愈头风的目的。” 仪贵妃凝眸微微思索,不觉笑赞道:“有这样好的法子也不早说,本宫可是担心死了!” 说罢重新躺好道:“难为陈提点能调教出你这样的孙女,你若能治好本宫的头风,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是。”明月俯身一个行礼,星眸眼底隐隐跃出一丝忧虑道:“臣女别无所求。只是现下外公病着,这样的法子也无人试过。臣女本是外人,不得擅自出入太医院,还请贵妃娘娘帮明月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明月能够在太医院中呆些时日。一来可以治疗娘娘的头风病,二来,臣女也希望能够侍奉在外公左右。” “你倒孝顺。”仪贵妃眼角一飞,幽幽用手抵住额头道:“罢了,只要你能医好本宫,这样的小事本宫自会去向皇上禀明。” “多谢贵妃娘娘!”明月立时欣喜不已,恭谨地行礼谢过之后才起身道:“那臣女便去为娘娘看药了,稍后回来为娘娘刮痧。” 仪贵妃轻点下颔,闭眸养神起来。明月便借机悄声退了出去。 走出仪祥殿,明月不由得轻轻呼顺一口气,巧儿赶忙拿出扇子扇道:“方才吓死奴婢了,主子原来是为了老大人的事情。” 纤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明月垂睫将心中重叠繁复而起的忧虑压下,呐呐道:“如今我虽然被封为一品夫人,但是到底太医院这样的地方不是我一个女子能够染指的。如果我想继续留在太医院为外公治疗,就必须有一个人向皇上举荐,这事由仪贵妃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巧儿这时才透彻明了,心下忍不住一个叹息道:“主子为了老大人,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但愿我这样努力,可以保住外公性命。”明月声线中有不易察觉的哑痛,行动间,两人便来到小厨房。 吩咐了下面的人煎药,这些人动作倒是麻利,明月只消稍稍嘱咐几句便可。 仪贵妃用了药之后精神好了很多,明月便回到太医院配制梳头的刮痧油,傍晚便送了过来,亲自给仪贵妃篦了头发,按照整个头部的穴位,一处也没有放过,额头,发间,前后耳,甚至脖颈后面。 明月的手法很是轻匀纯熟,仪贵妃甚至没有感到痛觉,便刮出了成团的黑痧,暗红色的血点密密连成一片,看得人惊心动魄。 出痧之后,明月又用了自己调制的鲜花药膏细细涂抹在刮痧的地方,取纱布将这些地方包好,再敷上一个烘得热热的艾盐药包,便收拾了药箱对着仪贵妃道: “娘娘且放心,臣女已经在那药膏之中调了些许养颜嫩白的神仙玉女粉。届时请娘娘不要见风,艾盐药包每三四个时辰换一次即可,这样两三日便会退痧。” 微微点头,仪贵妃虽然不想被包裹成这样,但为了治病,也将就下来,对着黄铜镜看了许久道:“你这药膏管用吗?可别给本宫留下什么疤痕。” 明月清淡一笑:“娘娘只管放心,这痧印自己便会褪的,臣女在药膏中又加了几味滋补的草药,只会让娘娘肌肤更加细嫩胜雪。” 仪贵妃侧首对着镜子查看,声音低沉道:“你有心了。” 是夜,明月依旧在御药房中查找医术,灯盏已经换了好几盏,晃着小山似的书籍忽明忽暗。 “主子,您歇一下吧,奴婢给您再添一盏灯。”巧儿从门外端了茶进来,不无心疼地看着明月道:“主子这样不眠不休的,眼睛都熬红了。” 明月放下手中的书卷,轻阖了已经干涩酸痛的双眸,颦眉道:“这样看来还早,古籍之中几乎没有关于内痈的记载。” 沉重叹息一声,明月清丽容颜之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夹杂着绝望道:“我从未想过,外公会有这样的意外……” 巧儿垂下眼睑,眼角亦是酸涩不已,从前在太医院的那段时光大概是主子过的最快乐的时候了,如今想来还是历历在目,却不想已经是昨日黄花。 正思忖间,忽而闻得门口一阵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因着这夜深人静,所以听起来格外响亮。 明月一抬眼角,示意巧儿前去开门。 初夏夜晚湿气重,只见门前伫立一袭身藏青色太医宫装的少年,眉目清秀,韵致临风,竟大有唇红齿白的意味。 “你……”巧儿一时有些看呆了眼,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便见那谪仙般少年微微颔首,转而进到御药房中。 明月从书堆当中抬起头来,微眯了双眸,眉间疑惑褶起。 “你无需问我是谁。”少年声线似九天弦外靡靡之音响起,旋即将手中的书放到明月的跟前道:“陈提点算是我半个师傅,我很感激他,所以将这些时日找来的书籍送来,这里面的东西或许会帮助到你。我人微言轻,你快些去,陈提点还有一线生机。”尛說Φ紋網 紧蹙的眉心在听到少年的话之后瞬间宽松下来,明月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那人便转身离去。 “好奇怪的人!”巧儿见到那抹子幽蓝逐渐消逝在夜色之中,不由得抿唇嘟囔,然而她的话并未得到明月的回应。 “主子?”巧儿试探般的叫了一声,转身便见明月朱唇有些颤抖,眸中竟有盈盈泪光,她几乎是喑哑道:“怪不得我一直没有找到,原是被他拿了去。” 那几本书中皆用羽毛在其中做了标记,翻开来看便是用细细的朱砂红笔做的标记: 《药性论》 黄芩:能治热毒,骨蒸,寒热往来,肠胃不利,破壅气,治五,淋,令人宣畅,去关节烦闷,解热渴,治热腹中疞痛,心腹坚胀。 《本草正》 下巴子:枯者清上焦之火,消痰利气,定喘嗽,止失血,退往来寒热,风热湿热,头痛,解瘟疫,清咽,疗肺痿肺痈,乳痈发背,尤祛肌表之热,故治斑疹、鼠瘘,疮疡、赤眼;实者凉下焦之热,能除赤痢,热蓄膀胱,五,淋涩痛,大肠闭结。 如此种种,大约五六本的样子。 第四十八章复有幻灭 第四十八章复有幻灭 巧儿自然也是欣喜,转首却又几分疑惑道:“主子,这下巴子是什么?” “下巴子是黄芩的别名,也叫山茶根,却并不是山茶。”明月将几本书叠在一起拦到怀中,似是无限珍宝一般,眼角有晶莹颜色,缓缓滴落脸颊。 “好端端的,主子怎么哭了?”巧儿见明月这般,心下也是一酸,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方才那位少年是谁,但是他能在此危难时候出手,简直是像及时雨一般,瞬息间便将明月心中此刻的焦燎大火熄灭。 这大约就是喜极而泣吧。 “没事。”明月原本清泠的声音纠缠着几丝哽咽,方要起身,却是脚下不稳,微微一个踉跄,怀中的书便稀里哗啦地掉到地上。 “主子!”巧儿惊呼不及,方伸出了手,明月便自己撑住了桌子稳住身形道:“无事,许是坐的久了,有些脚软。” 巧儿心疼明月,便急忙捡了书道:“主子还是休息一下吧,奴婢去给您换盏茶。” 勉强一笑,明月也只好点头,待巧儿走出房间之后复又低首,却见书中似有什么异物。 她微微颦蹙将其中的东西扯了出来,却是一张纸条,有清秀字体行云流水般地写下这样一句话: 黄芩:味甘,喜阳,性寒。 归经:归肺、胆、脾、大肠、小肠经。 生于北方极寒高山干旱之地,根可入药。 取之难以,望速之。 明月原本柔然地眸光赫然凝滞成霜。 黄芩唯有生于北方极寒之地才有,他处心积虑地将这些书送来,便是要告诉自己,黄芩本就不是常有之物,必得有人快马加鞭从北方雪山之上采撷而来方能有效,而如今外公病情当即不能再等。 柔荑劲然一抖,那纸条便如一直失了羽翼地蝴蝶般飘零而落——这么来说,那岂不是已经无望了? 原本轻绵呼吸登时急促起来,明月只觉得一股恶寒疼痛直逼胸口,却是眼底微微发黑,一时模糊之前似乎见到巧儿进到房中,遥遥一声惊呼仿佛来自天外—— “……主子!” 幽幽转醒,以然不知是人世几许。 眼睑上有阳光明明灭灭,沉重呼吸间,人影幢幢。 明月纤长的睫毛在明亮的阳光之中微微颤抖,黄澄澄地光宛若一只金色的蝴蝶流连在她的美眸之上,蓦地一抖,水漾星眸便缓缓张开。 入眼便是巧儿哭得通红的双眼,见到明月才醒过来,慌忙压着哭腔道:“主子可醒了,奴婢快要担心死了。” 说罢抬起手绢抹了抹眼泪,慌忙吩咐了人前来送茶,扶着明月起身,她方抿了几口甘冽的清茶,这才觉得脑袋沉重的疼痛钝钝地似笨刀砍过,嗓子也火辣辣地疼。 “主子昨夜劳累过度,又急火攻心,这才昏了过去。” 巧儿抽泣一下,明月望着她已经肿的像两颗桃核一样的眼睛,想提一提嘴角,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乏力地紧,直咳了几声才喑声道:“我没事,叫你担心了。” 她艰难地抬了抬柔荑,覆上巧儿冰凉的手,后知后觉道:“我睡了多久了?” “已经一整晚了。”巧儿如实回答,却不料明月赫然身上一惊,挣扎着便要下地。 “主子?!”巧儿不明所以,却见明月面上的着急却十分深重地对她说:“怎么可以耽误这么久的时候,你快去着人备好快马盘缠,我要到太兴山一趟!” “好端端地去那里做什么,况且主子的身子还未痊愈,怎可颠簸!”巧儿一惊之下慌忙扯住了明月的衣角,坚决反对道:“主子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奴婢,奴婢去做就是!” 明月暗叹一声,扶着床头的屏风撑住身子道:“若想治好外公的内痈,想是不可能的了。我现在就想要尽力保住外公性命。但是必得有雪山之上特有的黄芩才行,这里到太兴山,快马加鞭还需要一天半的时候,若有幸能寻得,外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巧儿这才明白明月为何昨夜会急火攻心,想来也是这件事情的缘故。 她伸手扶住明月,无不担心道:“就算主子快马加鞭,一己之力怎能那么快地找到,不如派下边的人去吧,这样老大人身边还有人能够照应一下。” 明月皱眉摇首,眼底蔓起阴翳神色:“黄芩本就难寻,自然没有多少人见过。就连太医院中也是在五年前才得了一株。我有幸看过一眼,兴许还能识得。底下的人就更不可能认得了。” 明月本就身子虚弱,如今兴许激动,猛地起身之下已经是虚汗连连,巧儿慌忙扯下腰间的手帕为明月拭去额头上的冷汗道:“既然主子要亲自去,那巧儿也定会跟随,只是眼下主子身子虚弱,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说罢不允明月是否答应,便硬是将她扶到榻上继续道:“奴婢先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便和主子一起启程。” 明月轻轻点首,巧儿这才放心地绽开一个笑意,转身退出房中。 巧儿退出房间,面上的笑意便似一朵被秋风吹落的花儿般隐退。 现下以主子的心力,想要去太兴山谈何容易。自己方才不过是缓兵之计,哄骗她的而已。 眼下若是能找到一个人替主子去就好了。 幽幽一声沉重叹息,巧儿转身之间却忽然像想起身什么一般,蓦地眼神一亮,心中便有了主意。 这边厢 凤邪正在书房之中细细描绘着手下的画作,只见那宣纸之上栩栩如生地绽放了一株傲雪寒梅,叫人看着又有些清凉的意味。 “爷儿!”茗烟悄声走进书房,便见凤邪并不抬眼,懒懒道:“何事?” “太子妃身边的巧儿姑姑来了。”茗烟清俊的脸上眼珠子咕噜一转,似是带着古怪的笑意道:“人家可是拿着爷儿的玉佩,说是有要是求见!” “啪!”凤邪抽出腰间的折扇敲在茗烟的脑袋上,他哎呦一声,装作十分委屈道:“爷儿你打我干嘛,奴才又没乱说。” “这一扇敲你胡乱揣测,少些闲话,多做事情。”凤邪菲薄的唇角悠悠吐出这样一句话,茗烟便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便打了个辑下去将巧儿请了上来。 “奴婢参见王爷。”巧儿很是恭谨地行礼。 凤邪便一挥手道:“不必多礼了,可是你家主子有事?” 被这样一问,巧儿还是有些难色,从怀中取出一块玲珑白玉,恳求道:“王爷曾说过,若是有需要便执这块玉璧前来,此话可还作数?” “这是自然。”薄唇勾起一个邪魅不羁的弧度,凤邪凤眸之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神色。 是夜,万籁俱灰。 明月已然忙活了一整日,此刻御药房选药去熬。 “这是陈提点的排脓散。”明月照着单子一一寻找念着在药材匣子中寻找:“枳实一钱,芍药二两,桔梗——” 美眸在药匣上下搜寻,终于一凝,便将右上角一个匣子抽出来道:“桔梗四两。” 一旁的点药小厮便将明月所说的药材纷纷从其中找出,逐个称量了分别放好。 “……生蛋黄一个,要老母鸡的。切碎研磨为末。”明月朱唇轻启,说话间已然将药物的处理方法记在了纸上道:“照着这个话方法,给陈提点吞服。” 那小厮连连应声,明月方想交代一些细节,就见另一个小厮冲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陈提点不好了!” 明月一惊,登时将手中的毛笔扔到一边,慌忙提了裙角赶到陈博傅的内寝。 只见周遭之人也是进进出出,便还问进到内寝之中,明月便闻得空气之中有丝丝血腥的气味。 “外公!”明月惊叫一声,慌忙破开众人挤到内寝,就见一些正七手八脚地擦掉陈博傅嘴角的血迹,暗红地颜色沾满了整块方巾。 “三小姐你来了就好了,陈提点他、他……”那副使还想要说些什么,明月凝眸微微摇首,声线中是无限地绝痛道:“你不必说了。” 那副使想要安慰,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也只好噤了声。 “你去准备一些止血汤吧。”明夜无不疲惫地晃了晃手,便有一位太医退了出去。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明月心中闷痛异常,似是有种如剑般地哀伤在心口贯穿,却是疼得她喘不上气来。 想来内痈已经开始蔓延,明月上前将旁边服侍得人挥退,亲自取了毛巾为陈博傅洁面,便见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蜡黄,不由得手下一颤。 “陈提点已经开始长黄疸了,想必内痈已经开始蔓延,照这样下去,很快便要浮肿了。”那副使重重叹了一声,几人私下交换了一个个惋惜地眼神。尛說Φ紋網 “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轻易就放弃的。”明月赫然攥紧手中的手帕,旋身丢到一旁的黄铜盆中,对着下面冷声吩咐道:“去准备舒络散,再准备金针过穴一次。” 明月现得仪贵妃娘娘器重,又是陈博傅得外孙女,她说的话自然没有人敢违抗,便也不多言,纷纷下去各司其职。 第四十九章出手相助 第四十九章出手相助 再次回到房中,明月已经是身心俱疲,方一坐下,巧儿便端了盏莲子羹进来道:“主子这几日一直在忙着老大人的事情,小心虚火旺盛再晕倒了。奴婢给您准备了莲子羹,您吃一口吧。” 疲惫地摇了摇头,明月嗓音因着上火已经有些沙哑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希望的。” 巧儿垂眸,却是无奈。 不论怎么说,巧儿对于老大人也是有些感情的,老大人为人和善,从来不会因着自己的身份而苛待任何人,相反的,他甚至经常为一些地位低下的奴婢们治病。 所谓医者仁心,便是如此。 明月将那莲子羹退到一边,凝神片刻,忽而起身道:“巧儿,这件事情已经不能耽搁了,我们今晚就出发去太兴山!” “主子!”巧儿不料明月心性,方想出言阻止,但是明月却根本就不给她机会,起身便道内室之中简单地准备了一个包袱,便要出门。 “主子等等,奴婢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巧儿见状也没有办法,只得急忙出声,转而来到偏房之中收拾了一会儿,这才和明月一起来到长廊准备离去。 “主子,如今太医院已经下钥了,我们要怎么出去?”巧儿跟随着明月匆匆地脚步说道。 “还记得从前外公曾经给过我一把后门的钥匙吗,我那时候就是经常晚上偷偷溜进来和外公学习医术的。”明月轻车熟路地在太医院偌大的草药花园之中走着,一边取出怀中的钥匙放在巧儿手心。 还未走出正院,遥遥便听得一阵极其轻缓的声音,明月脚步微微一滞,便见前面似有人影晃动,不由得一惊,却不想那人竟转而向她们的方向走来,明月想要转身已然来不及了,那人加快了脚步,瞬时便来到二人面前。 玄纹云袖,一袭白衣飘飘,凤邪左手执扇阔步流星地来到明月面前,俊美的容颜上是少有的深邃沉肃。 “怎么是你?”明月微微一怔,退了两步,身边的巧儿便行了一礼。 凤邪的声线带着别样的低沉浑厚,无端地叫明月慌了神:“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冷冷丢下一句,明月便作势要走,却不想被凤邪一把拉住手臂带了回来。 明月挣扎了几下,凤邪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她见状不由得沉下脸色道:“放手!” “太兴山远在千里之外,你一个女子之身前去便能找到黄芩了吗?若是半路死了,便是叫陈提点活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凤邪蓦地发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压迫,明月身形一停,赫然转身,眸中已是蓄满泪水。 “不然呢,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救我外公?若我不去,他便是连一丝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明月最后一句声音已然是掩不住的哭腔,似乎这一句话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一般,滚烫热泪便滑落脸颊。 空气之中一瞬间凝结起来,夜风柔柔划过两人之间,明月低低啜泣,却是无声。 凤邪俊朗容颜隐没在半明半暗地月光之中,看不清情绪。 半晌,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嗓音却呐呐而起: “我能。” 纤弱的身形一晃,明月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却见凤邪凤眸炯炯,似是无尽黑夜之中的两盏明灯,那注视仿佛在瞬间照进她的心中。 “……你?”嗓音已经有些绵绵的破音,她竟是有一瞬间的晃神,便见凤邪认真缓缓地点首。 狭长的凤眸之中漾出笃定的神色,薄唇坚定刚柔道:“我帮你去太兴山取黄芩,你留在这里照顾陈提点。” 明月微微一怔之下,却是有一弧清愁盘旋在眼底:“舟车劳苦,况且一路上须得快马加鞭。王爷实在不必为了我这样奔波……” 凤邪抬起修长的指尖,拭去她下颔的泪水,唇畔间勾起一个坦然洒脱的笑容:“前时我曾承诺,若你有需要,我便会帮你。现在,也不过是履行承诺而已。” 盈盈泪湿于睫,明月侧首之间掩去面上动容的神色,就见不远处已经有人过来,到达凤邪身边道:“王爷,一切已经打点妥当,请王爷吩咐。” “好。本王即可就到。”星眸剑眉中染上一抹坚毅的身上,凤邪却是再露出一个邪魅不羁的笑容,朗声道:“三日之后,本王必定会取得黄芩在此。还望三小姐届时能够备下美酒,让给本王接风!” 说罢一把打了折扇,风度旋身,潇洒离去。 明月双通秋水之中染起泪的热意,却硬生生地将其压了回去。 “主子。”巧儿有些担心,却见明月一扬手。 缓缓旋身,裙裾在暗夜中开出一朵明艳的凤凰花。 “是你去请的凤邪吧。”明月在回去的路上,呐呐开口。 巧儿自知理亏,目光眷眷道:“对不起,主子……奴婢不能让您去以身犯险。” 明月有些颓然地微闭双眸,浅声道:“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意。可你又怎知,若他出事,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一声长叹自遥远的心扉之间发出,巧儿却是惊异地转首,便见明月艰难地笑一下,解释道:“我与他本就缘浅,前时他几次三番相救,我已然欠了他不少了。” 巧儿闻言,却是眼角一热,无不动容道:“话虽如此,可是天下的男子千千万。但是奴婢却只有您一个主子。所以不管别人怎样,巧儿也不能让您出事。” 水波般柔和的眸光盈盈望向身边之人,明月却是欣慰却是难过道:“有你这样护着我,我也能好过许多。” 斗转星移,翌日 仪贵妃的头风好了许多,这日早晨,明月又备了药膳前来,届时仪贵妃方梳洗了准备用早膳。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明月纤柔行礼,便见仪贵妃一抬手懒懒道:“起来吧。” “谢娘娘。” 一打手向身后,巧儿便心领神会地将一个食盒端了上来,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砂锅。 “这是什么。” 仪贵妃抬手正了正头上的金丝玲珑攒珠雕丹凤纹簪,就见明月上前两步打开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川芎白芷鱼头汤,是臣女特地为娘娘准备的药膳。” “哦?说来听听。”仪贵妃面色红润,慵然一笑道。 “是。”明月吩咐人取来描金玉碗,亲自乘出一碗道:“这鱼汤是取了新鲜的鱼头制成,先将鱼头研制入味,再放入砂锅中用文火细细熬煮。再另起一锅放川芎、白芷加水一杯煎煮,再加调料取出即可。” “川芎白芷鱼头汤肉嫩肥厚,胶质浓重,食之酥烂入味,汤浓味鲜,有祛风散寒、活血止痛之功。用来治疗娘娘的头风是虽好不过的了。” 仪贵妃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看向明月道:“你有心了。本宫近几日起色好了许多,也少有失眠头涨的症状了。” 明月温婉谦和一笑道:“娘娘福泽深厚,自然是能够痊愈的。今晚明月会再为娘娘刮痧,届时请娘娘提前沐浴,做过刮痧之后就不要碰水了。” 简短地点头,仪贵妃转首道:“来人,赏!” “多谢娘娘。”明月不卑不亢地谢过,却听得仪贵妃的声线在头上徘徊道:“你无需谢过本宫。旁人一直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你却治好了。却是深得陈博傅的真传。本宫昨日已经向皇上回了话,皇上很是满意,已经准许你在太医院中当值了。” 明月心下一喜,却是真的无限感激道:“多谢贵妃娘娘提点!” 再次回到太医院,明月的心情好了许多。 那边副使等人也过来通知了明月,按照她昨夜的方子,陈博傅已经好了很多,黄疸退了一些,现下只要疏通经脉,等候三四天不成问题。 人逢喜事精神爽,明月这几日除了去仪贵妃的店中请平安脉以外,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陈博傅的榻前,这厢正在准备下一次的药方,便听得门口有阴阳之声通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慕容沛? 明月微微蹙眉,却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迎道:“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快起来。”慕容沛口中说着,便伸手将明月扶了起来,明月起身间便看到对面也据着礼的上官香婵。 朱唇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面上却端着娴柔温和的声音道:“殿下怎么来了。” 慕容沛如墨般地眸中上满是疼惜道:“本宫担心。你看看你,眼底都有乌青了,这几天熬夜不少罢?” 明月微微低首,耳边的芙蓉耳坠轻轻贴上脸颊,有点点沁透的微凉: “劳殿下记挂,明月还好。” 慕容沛闻言点首,关切地拍了拍明月的手臂,手虽然是隔着衣裳布料,但明月还是一阵恶寒,强忍了厌恶的神色,便见他侧首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得以起身,纷纷齐声谢礼。 “来,本宫去看看陈提点。”慕容沛看都不看上官香婵一眼,便和明月并肩向陈博傅休息的房间走去。 第五十章凤邪归来 第五十章凤邪归来 “多谢殿下关心,只是殿下隔着帘子远远看一眼就好了,小心过了病气给殿下。”明月面上颇为动容,但还是面含关心地提醒,让慕容沛很是受用。 “你的外公也是本宫的家人,你就不要担心了。” 说话间几人来到房中,便见其中服侍的人纷纷行礼,昨夜前来侍寝的陈越也在其中,见到两人身后跟着的上官香婵,神色略有一动。 “殿下。”一个拱手行礼,陈越也是神色疲惫。 “将军不必多礼。”慕容沛笑意吟吟,这才在内寝前张望到陈博傅。 然而还未等慕容沛开口说话,上官香婵便上前道:“殿下还是不要过去了,臣女替您过去就好。” 慕容沛本就是做做样子,这陈博傅的病是否传染还尚未可知,他自是不想沾染什么晦气,如今上官香婵主动出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也好,你也好几日没见了,想必十分担心。”慕容沛顺水推舟,上官香婵便朝他盈盈一笑,便上前将一边的副使挥开,自己为陈博傅擦手擦脸。 “香婵也一直十分担心陈提点,今日一早便到我府上,央求本宫带她到太医院来探望,实在是很孝顺。”慕容沛见状颇为动容,便对着明月和陈越道:“本宫也不得常来,你们也要好生照顾才是。” “是。”陈越垂首应声,刚毅的面上却不见什么情绪。 倒是明月身后的巧儿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两人的假面情义很不待见。 慕容沛方才站了一会儿,便不想再多呆,便出言道:“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了,就先告辞了。” “劳烦太子殿下前来探望外公,明月不胜感激。”明月见状也是微微行礼,却被慕容沛端住手肘道:“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是不必多礼的。你要多多休息,不要熬坏了身子。” 说罢十分深情地将明月鬓边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手指似是无意般地滑过明月的脸颊,所到之处立时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 慕容沛“深情款款”地举动全部悉数落到上官香婵地眼中,她手下微微用力,那方巾便紧紧攥在手心。 明月勉强一笑,朱唇轻启道:“那就恭送殿下了。” 慕容沛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却见榻边的上官香婵也慌忙丢了手中的方巾道:“臣女陪殿下一起吧!” 说罢便慌不择路地上前跟上。 众人行礼为慕容沛送行,他也不反对上官香婵的跟随,很快便带着下人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太医院。 明月缓缓起身,便见身旁的陈越面色有些沉郁,但他生性内敛沉稳,所以并不多言。明月虽然知晓他心中所想,却也是有些无奈。 “舅舅莫要吃心,终究香婵还小。”暗叹一声,明月还是出言相劝。 “你的心意我明白。”陈越轻轻一挥手,却是神色淡淡道:“但是香婵是否真的还小,我也看的清楚。” 巧儿闻言却也是有些愤愤不平道:“主子何须帮她说话,他们两个蛇鼠一窝,分明都没有好心!” “是否有好心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越发厉害了,走到哪里都口不择言。”明月冷颜嗔斥,巧儿自知失言,慌忙噤了声,低沉道:“是。” 明月眸光淡扫,略过一众正在忙碌之人,却不再出言说话。 陈越略一垂眼,清浅道:“明月,你自己也要有分寸。不管你外公的病情如何,你必得先保重自己。” 轻轻颔首,明月也是低声道:“舅舅放心。” 言语间闲话几句,不多时,明月便收拾了东西进到内宫为仪贵妃刮痧。 再次回来已尽深夜,明月已然是身心疲惫,刚进门便见到有人旋风似的跑到跟前报喜道:“三小姐,老大人醒了,正在等您回来哪!” 明月心下一怔,双眸登时染起泪的热意,跟随着那小厮来到内寝,便见陈博傅的精神好了一些,正坐在榻上由人服侍着用参汤。 “外公!”明月叫了一声,再是无言。 陈博傅遥遥伸了手,明月便接过旁人的碗,亲自将参汤一口一口喂到陈博傅的口中。 “外公可觉得好些了?” 明月拿了帕子递过去,陈博傅接过擦拭了一下唇角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现下感觉很好。” 说罢微微一挥手,众人便识相地退下,内寝便只剩下明月和陈博傅两人。 “明月……”陈博傅抬起浑浊的眼睛凝着她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道:“你和你母亲长得最像,可惜你母亲她……咳咳!” “您当心身子。”明月慌忙抚着着陈博傅的脊背,只觉得手下触感全是一片嶙峋。心中更是难受。 陈博傅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几日我虽然一直睡着,但是外面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 明月眸中有些哀痛的神色,但还是勉强提了笑,等着陈博傅把话说完。 他停下来歇一口气,细细地看了明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几日,我日日梦见你母亲在我榻前照顾,想是命不久矣……也好,辛劳了这些年,总算把你治好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外公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了。”明月轻咬朱唇,眸中有着晶莹在打转:“您放心,月国的凤邪王爷已经前往太兴山为您去寻找黄芩了,他为人办事稳妥。想来很快就会回来了,您只要再多等两日,只要两日就好……” 说道最后几句,明月以然是泣不成声,陈博傅慈爱地抚了一下明月的青丝,浅声道:“凤邪是个稳妥的人,有他能在你身边帮衬,我很放心。” 明月从泪眼朦胧中抬首,就见陈博傅继续道:“我很久之前就接触过他。却不想他也愿意助你。只是……香婵终究是你的妹妹,有些事情她还不懂事,望你将来好好待她,不要弃她。” 禁不住再次流泪,明月不住点头道:“我知道,外公您放心。” 陈博傅缓缓点头,似是疲惫极了,闲话几句,便复有沉沉睡去。 两日,这两日的时候,明月几乎是看着星辰日落,心中祈祷过万千之次,不知怎的,陈博傅这几日的精神却越发好了,明月心中虽然高兴,但还是隐隐担忧,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第三日清晨,明月见到了一路小跑着的茗烟,他俊俏的面上有着隐不住的欢喜,一个行礼道:“恭喜三小姐,心愿得成!” 明月几乎是在瞬间身上一松,无限的疲惫和痛楚席卷而来,然而她此刻还顾不上休息,直站在太医院门前等候,便见凤邪座下一匹白色骏马,风尘仆仆而来,利落翻身下马,明月便露出一个欣然地笑意。 凤邪来到明月身前,扑面而来的风与露的气息夹杂着熟悉的龙涎香便兜头兜脑袭来,有那么一瞬间,明月竟有些晃神,只觉得这一切实在不真实得像个梦。 “本王坐到了。”凤邪绾起菲薄的唇角,却是依旧地潇洒不羁。 有盈盈泪水自美眸流下,明月抿唇忍住,不只是该哭还是该笑,却是颤抖道:“多谢你。” 目光所及略过凤邪俊美的容颜,却见他憔悴了几分,唇角下巴有着轻微的青色胡茬,一双凤眸却是带着珊瑚色的血丝。 “你辛苦了。”明月微微一笑,眸中泪水却是氤氲不已。 “救人要紧。”凤邪提起唇角,将那株翠色的植物从马上取下,交到明月手中,沉声道:“快去吧!” 滚热地泪水打在黄芩浅耦合的小碎花上面,晶莹无比,明月点首,便拿着草药旋身奔向御药房。 方要将黄芩烘干入药,却忽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挡道:“不可!” 明月蓦然一抬首,便见那夜的那位谪仙般地少年立在身前,便疑惑道:“为何?” 那少年墨眸深沉若一块上好的黑玉,却是微敛眉心道:“此物入药部分只在根系,可是一路取来,根部已然失了水汽,便要配制的汤药浇灌一晚才可。” 微微一怔,明月也忽的明白过来,将黄芩拿到一边道:“亏得你说,只是一晚时间太久了。” “我来守着。”那少年说地极为认真,一字一顿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不知怎的,凝着那双如玉般温润的双眸,明月却是莫名的信任,便道:“好。”尛說Φ紋網 是夜,太医院中灯火通明。 几个人轮番守在那棵黄芩身边,每半个时辰滴几滴汤药。那少年便从早上一直守到午夜,竟是连喝水吃饭也不肯去,只坐在这里死守。 “副使大人,那个人到底是谁?”明月凝着那抹挺立的身影,却是不无疑惑地问道副使。 那副使捋一捋花白的胡须道:“此人名叫阮无城。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被送进了太医院,但是这种的人并不肯教他医术,甚至因着他年纪小,便时常有人指使他去做活。昔年陈提点无意之中注意到他,便随手教了他几样医术,他这才得以重视,留到现在。” 第五十一章风波再起 第五十一章风波再起 明月听得微微晃神,原是这样,怪不得阮无城说外公是他半个师傅,想来外公当年的无意之举,却是还来他这样的相守,也算是报恩了。 正思忖间,明月只觉得身上一阵恍惚,脚下微微不稳,身边的巧儿慌忙扶住她道:“主子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这会子可不能再这熬了。奴婢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轻轻摇头,明月强撑着想要模糊地意识道:“我还可以等,就快……天亮了……” 说罢便身子一轻,踉跄几步,巧儿急的一顿足道:“都成这样了还怎么等,明日的药还需要主子亲自去熬呢,若是这样下去还怎么去煎药呢!” 明月微微喘着,看向阮无城的双眸以然有些模糊,只好点点头道:“也好,你且扶我进去休息一下吧。” 五更天,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明月便被一阵惊叫吵醒。 “……不好了!黄芩被人浇死了!” 明月赫然张开双眸,身上的睡意登时被震得一丝不剩,她慌忙扯了屏风上的衣衫套上,还未跑到御药房前,便见一大堆人七手八脚地将阮无城抬到正殿之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明月拨开人群,便见巧儿扑上前来,满面泪痕地叫道:“主子,黄芩被人浇死了!” 明月身上一僵,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嗡嗡的蜂鸣,吵得明月头昏眼花,登时面无血色,她茫然地看向躺在架子上的阮无城,便见他似是被人打昏了。 行凶者下手极重,阮无城生死未定,双眸紧闭。 原本白皙面上现在已然变得如雪一般,鲜红的血迹正泊泊地从他的太阳穴中流出,只见他左手还死死呈着抓握的的样子,然而那黄芩—— 黑色的土壤之中,那黄芩便如一只残败地野草一般,枯黄败落,翠色的叶子已经萎缩发黄,歪斜地躺在泥土之中,翻出的根部已经变成了灰黑色,丝毫没有生气可言。 “主子!”巧儿惊叫一声,明月三步并作两步,拼命地将那株草重新地埋进泥土之中。 “没用了!三小姐!没用的!有人将硫磺拌在水中,这黄芩已经被烧死了!”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副使的声音,明月只觉得朱唇之上有着咸涩的腥味蔓延,双眸之前已经模糊,手下却依旧狠狠地掘着泥土。 “主子,主子……”巧儿含泪哀求地叫着,那泥土中硫磺极重,明月的双手以然被烧的通红,却好似不知痛一般。 “是谁……”明月恍若未闻地如梦似幻般呐呐,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重重地打在那片焦土之中。 没有了!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明月只觉得胸腔一阵翻江倒海般地剧痛,似有千万根针贯穿撕扯,整个心房被扭做一团,唇齿间赫然一阵腥甜,那殷红的粘液从口中倾出,她整个人禁不住跪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抠在地上。 巨大的绝望宛若潮水一般几乎将明月吞没,她纤弱的身形似一叶飘零的孤叶,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巧儿冲过来护住明月倒向地面的身子,她将明月抱在怀中,却见她并未失去意识,刚想说些什么,里面的人紧接着便高声一呼道:“陈提点出事了!” 明月似是被人狠狠击打了一棍,整个人身上似是被丢进荆棘草丛一般,刺痛难忍,然而她并未就此昏厥,甚至是挣扎着起身,直直向内寝踉跄跑去。 内寝之中,众人却是进进出出,明月蹒跚着由巧儿扶着来到其中,却见陈博傅陷在榻上,面上青白颜色虚浮,已经看不见呼吸之间的胸口起伏。 “去拿吊神汤!快去!” 那边有人还在尽力喊道,明月却是颓然跪在榻前,柔荑从陈博傅已经如柴一般地手腕上垂落下来,声若细蚊失神道:“不必了……” “主子……”巧儿惊觉泪下,不知所措地看向明月。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一般,明月只软软地倚在榻前,浑身战栗着发抖,激起一阵又一阵地冷汗,她伸出手抓住陈博傅的衣袖,却不见他有丝毫的反应。 半晌,似是油尽灯枯一般,那枯瘦的手无力散开,似一朵败落枯萎的菊花。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成了死寂,明月几乎是撕心裂肺般地哭喊一声:“外公——!” 众人纷纷跪下,哭声登时此起彼伏,明月只觉得心口疼痛欲裂,身子一倾,复又一口鲜血喷溅在重重叠叠地帷帐之上,宛若盛开地点点血色梅花。 身边的人和物都变成了一片虚无,明月痴然凝着床上的陈博傅,身下一软,倒进一具怀中。 思绪迷蒙中,似有铺天盖地的白雾降临,密密地织成一张网,将明月层层叠叠包围其中—— 水漾星眸流星似的一转,却在迷蒙之中看到一抹瘦削却挺拔的身影。 “外公!”明月轻轻叫了一声,却见陈博傅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别走,外公别走!”明月惊惶无措,急忙追上前去,然而却脚下一空,登时坠入无边无际地黑暗之中…… 再次转醒已经是晌午,明月昏沉地头痛欲裂,身上立时激起一层又一层地冷汗,似黏,腻的毒蛇爬过一般,心却冷地如置九天寒雪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明月甚至意味方才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然而外面若隐若现地呜咽抽泣却让她绝望——外公,真的不在人世了。 窗外是沥沥的雨声,明月披麻戴孝,和众人一同为陈博傅送丧。 云板丧音响起,哀恸声四起,门口的小厮低沉喊道:“跪——” 明月在众人之中,叩首,起身,复又叩首。 水样星眸之中却是麻木地留着眼泪,似是永远不会干涸一般,双唇以然变成了青白色,心中却像是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一般,有冷冷的寒风携着冰碴钻进。 泠泠的冷雨细细飘落,明月却好似不知疲惫一般不断叩首,心底一片荒芜死寂。 初夏似乎就是在这样阴雨绵绵之中度过的,而明月的心,也随着陈博傅的去世而变得阴翳起来。 因着陈博傅去世,皇上已经追封了他一等公爵位,明月自请守丧一年,借着身有白事,婚期便延后一年。 除开每日该有的向仪贵妃请平安脉之外,明月甚至不肯出门。 陈越来看过她两次,两厢亲人相见,却不能有什么调节的作用,甚至是一见面便会因此想起彼此逝去的同一个重要的人。 所谓欲语泪先流,便是这样的道理吧。 这样消沉了半月,先前慕容沛还来看过明月几次,但是明月此刻因为陈博傅的去世心力交瘁,便推脱了,几次下来,再加上官香婵的种种作为,慕容沛也对明月淡了下来。 这日明月正在翻着手中的医术,房中便闯进一个人。 阮无城身上一袭白衣,却是还在为陈博傅戴孝之中。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如今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俊俏临风的容颜之上却是有些削瘦的模样。 “怎么?”明月从书中抬起头来,却见阮无城定定地凝着自己。 阮无城有些踌躇,他终究抿了如樱花般的双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那日之事,是我的失职。” 明月翻书的手指微微一滞,却是颤抖着捻紧书页,半晌,才将声线调整至常态: “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不,”阮无城赫然抬首,清俊的容颜之上,如墨般的玉眸隐着深深的愧疚道:“若不是我太过无能,便不会被奸人所害,师傅就不会无药可救,我——” “我说了与你无关。”明月微微闭眸躲过他直直投来的视线,眼睑下是滚热的泪意。 阮无城的眸光太过干净纯澈,明月不忍也不能将这样无端的错误加注在他的身上。 “外公是定数。天命不许,我们这样的人也没有办法扭转乾坤。”明月忍着哽咽的嗓音,双眸张开的瞬间已然变回曾经地清泠:“况且你已经尽力了,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我恐怕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药物。” 微微垂睫掩去情绪,明月不无叹息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过你的。” 阮无城剑眉敛起,带着无限地愧责喃喃道:“终究是我无能,不能报答师傅的知遇之恩……” “罢了。”明月抬起柔荑拭去眼角的晶莹,转首道:“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将身子养好之后才能查清那黄芩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阮无城闻言,身形微微一僵,沉默了良久才道:“那夜我并没有看清那人,但是,我却抓住了这个——” 他垂首将从怀中抽出一个白色的绢帕,仔细的展开递到明月跟前。 “那夜给黄芩下硫磺之人力气极大,应该是个男人。” 明月眉心颦蹙之下,却是探身上前查看,只见那素白的手绢之中,只有一小块衣服的布料,似乎是小厮或者太监的宫装。 她泄气地落座,心中沉寂无比。 这宫中的太监小厮千千万,这么一点线索,怎么可能找得到。来人既然敢在太医院下手,必定是有备而来。 第五十二章玉厄渐生(一) 第五十二章玉厄渐生(一) 明月心中沉闷,微微抬手扶额道:“这衣衫实在常见,恐怕是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阮无城略一沉吟,这才将心中所想说出:“旁人可能觉得没有什么,只是我总觉得有哪里异样——” 蹙一蹙眉头,明月抬眸望去,便见阮无城孑立于前,一袭白衣更显绝尘气息,如画般的俊容十分坚毅道:“我想查查看。” 清浅颔首,明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心中尚存一点点希冀,便道:“也好,终究那晚只有你见过行凶之人。” 阮无城不再多言,便一拱手道:“互安。” “同安。”朱唇之间如兰吐息,明月也不再多话,阮无城便旋身离去。 翌日,皇后宫中来传觐见,明月私心并不想去见,可无奈身在太医院,也不得违抗,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进宫。 到了皇后宫中请安,便见她一身简单素雅的曲水万字花纹宫装,三千发丝绾成一个低垂的如意髻,只配了简单的镶玉凤头银发钗,浑圆的珠子累累垂在鬓边,更显得她雍容和气。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明月恭谨行礼,面上只带着恬淡的笑意。 “不必多礼了,如意,赐座。” 皇后体恤明月刚刚失去亲人,便着人看了座在她跟前说话。 皇后一向温柔敦和,如今一见明月这样削瘦的身形,自然是少不了劝解道:“世事无常,人的生老病死却是天理轮回。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是。” 明月低低应声,心中却是针挑一般的疼痛,一下一下的刺着那最敏感的神经。 皇后见明月情绪低垂,一挥手着人赐了茶,继续道:“本宫瞧你身形清瘦了不少,别总顾着伤心,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明月闻言便缓缓起身行礼道:“劳烦皇后娘娘牵挂,明月心中不胜感激。” 微微点首,皇后鬓边的东珠坠子发出闷闷地碰撞之声,便道:“本宫看重你半是稳妥,自然也希望你安好。有空多陪陪沛儿,可不要因着这些事情冷了两人的关系。” 明月沉声应下,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明月这才行礼告退,彼时晨间的薄雾方退了去,因着昨日的一场夜雨,长街的是石板上还是暗沉的湿润,明月由巧儿扶着站在甬路之上微微失神。 打远儿行来一队矫撵,阵势十分雍容浩大,明月方退到一边行礼,便见仪贵妃的仪仗缓缓来到跟前。 “起来吧。”仪贵妃慵然地倚在矫撵上,用手中的蚕丝娟纱摁了摁鼻翼间的粉,柳眉微挑道:“许久不见你了,跟着本宫去仪祥殿请个平安脉吧。”Www.XSZWω8.ΝΕt “是。”明月毕恭毕敬,也不多做解释,便跟在仪仗后面来到仪祥殿。 因着没拿药箱,明月便简单地用了娟纱手帕为仪贵妃把脉问安,前几次皆是因为头风的外病,再加上为陈博傅的事情,明月已然是心力交瘁,虽然日日都为仪贵妃请脉,却也只是看一下她是否有什么病症,并不曾察觉任何异常。 而近日遥遥便见仪贵妃从皇上的寝宫回来,明月心中便有了几分思量,所以把脉之时格外注意。 “如何?”仪贵妃见明月收起了绢子,便问道:“本宫何时能够怀上龙胎?” 明月心下一沉,却是盈盈一个行礼道:“娘娘身子一切无恙,只是这时候还早,看不出一二来。” 柳眉之间微微紧凑,仪贵妃从鼻翼中擦出一个叹气,不无担忧道:“本宫这些年来承宠不少,按说雨露也是最多,可是却一直没有胎气,当真是忧心。从前因着头风的毛病,本宫也没在意,可是如今头风已经治好了,怎么还有没有动静?” 心下微微一个转圜,明月轻沉一声,如实道:“回娘娘的话,平日里的请脉也不过是看一下娘娘身子是否有恙,并不能检查出是否有胎气。” 仪贵妃身形一靠,眉心松开两分道:“那好,你快给本宫仔细检查一下,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她心下着急,便即刻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侍婢道:“兰芝,快去太医院将上官小姐的药箱取来。” 仪贵妃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主,她身边的人更是行事利索,即刻便应了声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取来了明月的药箱。 “娘娘稍等片刻,明月这就为您检查。” 明月谦和行礼,这才打开药箱细细地检查开来。 先是金针刺过穴位,检查内中的是否有淤塞,再配以简单地望闻问切,却也算是详细了。 金针插进最后一个穴位的瞬间,仪贵妃微有抽气,明月微微一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一将金针取下,果然不出所料,最后一根金针抽出的瞬间,明月见到那针探进穴位的部分隐约有些发青。 “怎么样了。”仪贵妃身子稍稍前倾,便见明月将金针缓缓收好,面上神色看不出明暗。 方才那金针拔出的瞬间,明月便已经心中一惊。 合谷穴一向是掌管风气循环的,若是身子无恙的人,刺进穴位自然不会有多痛,但是方才仪贵妃显然是难以忍受才抽气出声,而从拔出来的银针来看,仪贵妃这个穴位却有一些淤塞,但不是肌理所致,而是人为。 金针发青,无外乎只有一个原因,便是身上有毒,可是堂堂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身上怎会有毒? 想到后宫争斗风波不断,明月不禁脊背一阵寒凉。 数年前仪贵妃曾经因为胎心不保而被迫小月,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身孕,今日明月以金针探穴才得以发现她内里的根源。 只是这毒性很轻,想来这药物之前在她的身体之中的分量就很小,如今循环代谢也排出不少。 但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当年的毒性早已损伤了仪贵妃的肌理,自然是不会再有孕了。 且这种病症太医院医术平平之人也可以探出,而仪贵妃到现在也不知情,想必—— 柔荑手心微微沁出一层湿润,明月只装作面色平和的行礼道:“娘娘身体无恙。” “既然身子无恙,怎的这么久了也没有胎气?” 仪贵妃一听便急了,登时柳眉一竖,整个人都疾言厉色起来。 明月逼视之下却是低首,声音沉下道:“还望娘娘恕臣女医术不精之罪,臣女……并不知晓为何。” “什么?” 仪贵妃的声线陡然增加了一个音阶,浓妆艳抹的脸上泛起一层愠怒道:“你能治好本宫的头风病,竟连这样小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吗?” “请娘娘恕罪。” 明月伏身行礼,身后的巧儿也慌忙跪下,心中虽有不解,但是仍旧出言解释道:“回娘娘的话,我家主子、她并不知晓娘娘是何体质,所以才无法判断就是何原因导致娘娘不孕,还请娘娘息怒,给我家主子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她能够去查一查太医院的记档——” “够了!” 仪贵妃不耐烦地打断巧儿的话,丹凤双眼之中是隐隐的怒火道:“医女上官明月,医术不精,金针过穴损伤本宫身体,罚跪于长街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巧儿闻言禁不住惊的眉心一跳,方想拉着明月说几句软话,却不想明月竟俯身行礼道:“是,臣女领罚。” “主子……!” 巧儿低声急叫,明月却并不理会,带着她起身退出仪祥宫,端然来到仪祥宫门外,一撩前裙,直直跪下。 此刻正值晌午,长街的甬路石板方被烈日烤的滚烫,从清凉的殿中走出,巧儿便不自觉地眯眼,太阳甚大,加之潮气此刻正在盛腾之际,周遭以然是闷热无比。 巧儿私心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因着从前被人粗使惯了跪上一个时辰也不打紧,但是明月如何能受得了? 前些时日因着老大人去世,她原就伤神,身上自然是不好,如今在这样潮气热浪中一跪,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病来。 巧儿心中着急,但是却不能相处任何办法,便将自己的裙子扑在地上道:“主子,这地上潮湿得厉害,您这样跪会风湿的,快用奴婢的裙子垫一垫——” “没事。” 明月轻轻摆手,心中却思虑万千。 仪贵妃从前都是由外公把脉请安。外公医术堪称国手,怎会查不出仪贵妃久久不孕的缘由?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太医院上下都三缄其口,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不是皇后,便是当今的皇上。 难道是外公知道了什么,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还是…… 这一切都是帝后有意安排,这才将外公灭了口? 不,不会的,若是外公也参与其中,那么太医院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逃脱,外公是国手,帝后不会这么轻易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太阳直直来到头顶,明月这才后知后觉到膝盖下的滚烫。 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如今更是恍若无物一般,膝盖下是潮湿的热气一片,但小退到脚面却是滚烫的坚硬。 长街的甬路时常有一些宫人太监们成队走来,或好奇或不屑,有的甚至低低的嘀咕几声,指指点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明月昂首跪着,并不将这些人的嘲讽放在眼中。 日光灼烈逼人,白花花的明光刺得人张不开双眼,明月微微眯了双眸,只觉得那光洁如镜面般的花岗岩石也反射出扎眼的白光,额上细密的汗珠逐渐凝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将青丝黏腻地贴在额间。 贴身小衣已经被香汗浸透,刺刺的贴在身上忽凉忽热,明月身形微微晃动,身上便是一阵盗汗,水样星眸有些迷离,然而双腿传来的麻痒疼痛却叫明月回过神,强撑着端正跪着。 第五十三章玉厄渐生(二) 第五十三章玉厄渐生(二) 眼前已经是热浪涛涛,明月甚至都看到地面上升腾起的热气,翻滚着向上,迷蒙热气之中却是一队人渐渐行进,便见一女子舒适地坐着矫撵,周遭之人为她打了一把阴凉伞,侍婢正扇着扇子前行。 “快些走,这样热的天都要把人晒化了!”那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明月微微晃神,忽而皱了眉心。 是上官香婵? 明月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心底却还保留着一些清醒。 她怎么来宫里了? 心中微微苦笑,原来人最落魄的时候,情形只会更加雪上加霜。 外公去世的时候并不见上官香婵为他守丧,甚至是头七的时候也不见给烧一张纸上一根香,如今相见,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远远便见上官香婵满头的珠翠,行动间泠泠作响,让明月觉得甚是吵闹,眼底愈发见黑,那矫撵便来到自己的跟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妃啊。” 上官香婵轻嗔一声,一双修饰得极其美丽的妙目从撵椅上垂下来,看得明月身上一阵黏腻地厌恶。 不在意她这样的冷嘲热讽,如今罚跪的是她,自然是要忍这一时之气的。 可是上官香婵并不这么想,她见明月不肯说话,更是嚣张起来,话锋一转,眉目间出现一点阴戾之色道:“怎么,你也有这下跪挨罚的时候?怎么不见太子殿下为你求情呢?啧啧,真是可悲啊,这大热天儿的。” 浅扯了唇角,明月抬眼睨视一下,声音喑哑却不失清泠:“是了,这样大热的天儿,妹妹也有闲心在这里怄气。” 上官香婵从鼻翼间哼出一个冷笑,端坐起身子,面上已然变得寒意涔涔:“你这样嚣张,看来这罚跪的效果还有没有起到啊?” “是否嚣张妹妹心中自有定数,只是若让太子殿下看到你这般蛇蝎模样,不知道妹妹此前一番楚楚可怜的装相是否前功尽弃了?” 明月毫不留情的打断上官香婵的话,字字如珠玑,叫她青了脸。 “上官明月,今天日头好,你就好好享受吧!”上官香婵说罢,往身后一倚,一行人便泱泱离去。 “主子。” 巧儿见他们走远,慌忙扶住明月已经开始晃动的身子,不无唾弃道:“真是拜高踩低的小人!” “罢了。” 明月吃力一摇首道:“如今我也轮不上和她争论了,想来这些日子她也没少费心思,只怕慕容沛对她情意正浓,否则她也不敢这样嚣张。” 巧儿心疼明月,见到明月已经干白的双唇,不由得眼眶一酸道:“主子,一个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您快起来吧!” 说完便搀扶着明月起身,她在活动双腿的瞬间,眉心紧紧一颦蹙,但仍旧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再次起身,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明月坚持着站起身子整理衣裙,端正仪容。 巧儿忙不迭地给她擦着额上的汗水,明月脚下踉跄着,几乎是一步一停地瘸着走着,身旁的巧儿不忍心看到明月这样辛苦,便搀着她来到朱墙底下的阴影之中。 方才在太阳底下晒的发晕,此刻来到阴影之中,蓦然身上一凉,紧接着被晒过的地方便是火辣辣地疼痛,明月勉强一手撑住墙壁,轻喘了几下,胸腔之中便是一阵疯狂的跳动,几乎是要从嗓子眼中跳出一样。 “主子……” 巧儿的声音好似是从九天之外传来一般,明月只觉得眼前和耳边都是一片嗡嗡作响的蜂鸣,恍惚之中甚至觉得自己要飘忽起来。 天旋地转地感觉只在一瞬间便褪去,明月也不知道巧儿搀和着自己走了多远,只隐约觉得耳边传来鬼泣一般地呜咽,开始明月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但是驻足之间却见巧儿也是四处张望。 “是谁在哭?”明月哑了嗓子问道。 “不知道,奴婢去看看。”巧儿说着,却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明月。 “你去就是,我没事。”明月示意巧儿自己扶着墙壁,巧儿这才放心离去。 明月跟着她的脚步勉强走了几下,只见朱墙到这里一空,变成一座朱漆黄锁的大红门,嘤嘤地哭声便是从里面传来的。 仰首抬眸,便见上书隶书几个大字:裳春苑。 “裳春苑。”明月在唇齿间念着这三个字,慕容沛也对她说过,她对这个很有印象,这是梅妃生前的住处。 这位梅妃曾经是雪国当今皇帝的最爱,人自然是生的风娇水媚,更可贵的是她美妙的歌喉,一声出来宛若黄莺啼鸣,二声出来便似弦抛九天,相传皇上曾经就是为她的歌声所吸引,那时候她还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小的奴婢,却不想直接越过了官女子的位置,连跃三级做了常在。 梅妃封位之后十分受宠,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就连如今的仪贵妃都不能与之比肩,她的裳春苑也是夜夜繁歌,可谓是三千宠爱于一身。 只是不知为何,那位梅妃却在最好的年纪无端自戕,惹得皇上十分伤心,但是因为她出身卑贱,且没有子嗣,所以并不能载入史册,更不能以任何的礼仪下葬。 裳春苑就这样被荒废了,后宫众人也是对梅妃这个人三缄其口。 但是这样的传奇女子,终究还是被传成一段野史,流泻在外,就连明月这样深居简出的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正思忖间,便见巧儿出来道:“主子,是德妃娘娘身边的碧儿。” 德妃? 明月双眸掠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略一张望道:“带我进去看看。” 迎面便和碧儿打了一个照面,只见一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上下的娟秀宫女,正在低首抹着眼泪,见到明月过来慌忙行了礼道:“三小姐金安。” 微微颔首,明月心知方才巧儿已经介绍过自己了,不由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在这里哭呢,你们家娘娘呢?” 碧儿闻言不由得又红了眼圈,作势又要掉眼泪道:“娘娘在里面呢……” 明月环视一周,却见偌大的裳春苑空荡荡,并不见任何服侍的人,微微蹙眉道:“德妃娘娘也是正宫,怎的不见服侍的人?” 碧儿微微一抽泣道:“娘娘身子不好,仪贵妃娘娘便说娘娘不祥,更是撤走了其他服侍的人……” 心中一惊,明月登时看住她道:“带我去看看你们家娘娘。” 碧儿闻言不胜感激,慌忙一个重重的行礼,转身带着明月来到内殿,她强撑着腿上疼痛来到内寝,还未进去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 内寝之中帷幔重重叠叠,显得格外昏暗,德妃正在榻上沉沉睡着,她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却好似快年近三十一般,苍白如纸的面上隐约还可以看的出当年的端庄慧美,只是因着病痛的折磨,以然消磨得差不多了。 德妃睡的很轻,几个小小的脚步声便将她吵醒,她费力的张开双眸,呻吟一声,见到明月却微微有些惊讶,她身边的碧儿旋即浅声道:“娘娘,这位是新晋的医女,丞相家的三小姐。” 她闻言温然一个笑意,缓缓道:“坐罢。” 明月微微一个行礼,便坐到德妃的榻边道:“偶然经过娘娘的住处,听闻娘娘身子不大好,不知可否为娘娘请一个平安脉?” 德妃苦笑一下,却也不拒绝:“劳烦你了,病中本不该见人的,无奈本宫是老毛病,所以只好怠慢了。” 明月在她身下垫了一个软枕,从药箱中取出丝绢道:“病向浅中医,医者原就是治病救人的,没有什么怠慢不怠慢地道理。” 说罢,柔荑便搭上德妃细白的手腕之上,仔细的诊脉之后,明月眉心却蹙了起来。 “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德妃见到明月细微的神情,便宽然一笑道:“从前留下的毛病,大抵是没有办法治愈了。” 明月见她大有弃意,心下有些不忍道:“娘娘不要这么说,还是有机会治好的。” 德妃温润的眉眼之间缓缓晕开一个涩然的笑意,垂眸道:“你无需安慰本宫,本宫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孩子了。” 明月心下一酸,却不想问是何原因,这样的隐痛,大抵是没有人能够体会了。 德妃见明月微微失神,自知说的有些太深,便道:“让你听我闲话了。” “不,”明月轻轻摇首,凝着德妃的双眸道:“也许我无法体会娘娘的失子之痛,但是失去骨血亲人的感觉却是能够体会几分的。” 德妃会意,侧首喃喃道:“陈提点是一位好太医。” 明月听她这样一说,乍然之下有些惊异,但旋即却不得不佩服起来:德妃虽然久在病中,但是耳聪目明,宫中所发生的事情,她亦是心如明镜。 明月微微敛颔,便听德妃颇为触动道:“世事无常,你也要节哀。” “多谢娘娘关心。” 明月晓得她的宽慰,一语之后便默默不再说话。 转而到桌子上写下了一份药方,吩咐了巧儿到太医院中去配好,起身之间脚步有些踉跄,一边的碧儿慌忙扶了明月的手臂,小声道:“小姐小心。” “谢谢。”明月很是感激,方一转身,就见德妃若有所思道:“你是怎么了?” 明月方想开口掩饰过去,却见一边的碧儿先声道:“奴婢方才见到三小姐被仪贵妃罚跪在长街的甬路之上,不由得想起当年之事,所以才落泪。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得罪了贵妃娘娘,竟要在烈日炎炎下受罚。” 德妃在听到“仪贵妃”着三个字的时候,眸中骤然寒霜了几分,有些发白的唇角含了几分尖锐道:“不想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样嚣张不可一世!” 明月被提及此事,心中有些难当,便问道:“娘娘也知晓仪贵妃心性吗?” 第五十四章玉厄渐生(三) 第五十四章玉厄渐生(三) 德妃冷笑一下,眸光放远,凝在窗外一点花朵上道:“仪贵妃一向骄横跋扈,只是皇上喜欢,所以才纵了她这些年。当年梅妃盛宠,抑不见她这样的气焰,可见人心如此,不必想也知道。” 心下千回百转,明月却是有些好奇,梅妃一直无人提起,这德妃似乎是很熟识的样子,便道:“娘娘认得梅妃吗?似乎宫中鲜少有人提起。” 她轻轻“嗯”了一声,缓缓收回眸光道:“我是在她快要自戕之前搬进来的,梅妃虽然盛宠,但是为人很是平和,平日里也不见她有什么娇惯样子,只是不言不语,从不和外人打交道。” 片刻,德妃似是有些唏嘘道:“你可以到正殿去看看,那里还保留着她先前的东西,皇上没让人动过。” 明月心底本就有意,这样一来便顺理成章地进到正殿之中,便见其中却不是十分奢华的样子,恰恰与仪贵妃殿中的华丽相反,梅妃的殿中更是简单雅然,摆设也不尽出彩,想来梅妃此人也是人如其名,傲立雪中不与百花争艳。 这样遐思中,明月便信步来到内寝,迎面便见到一幅人物画像。 只见话中女子媚眼宜喜宜嗔,虽然生得明艳妖娆,但是这幅画中她身处花海,有蝶在她身边翩翩起落,她亦是唇畔含笑,却更多了几分盈盈惺惺的小女子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在和等待心爱之人的来临,朱唇微微张开,似有清喉娇啭,明月耳畔仿佛响起一阵含娇细语般的歌声,歌词中填满对爱慕男子的期盼和情谊。小說中文網 不知怎的,明月竟觉得那女子十分眼熟,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是像,又似乎不怎么像。 “那便是梅妃。” 身后响起一把子柔然地声线。 明月微微转身,就看到德妃由碧儿搀扶着来到她跟前,她身子虚弱,方走了几步便有些乏喘。 “果真是明艳不可方物。”明月由心底赞叹而发,越发瞧着梅妃的眉眼间似是一人,只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这厢巧儿取了药回来,明月便仔细吩咐了碧儿如何煎煮,细细嘱咐一番,这才拖着已经肿胀麻木的双腿回到太医院。 是夜,明月正在给德妃配药,便见巧儿从外面走进来。 “如何?”明月手下写着煎药的方法,便听巧儿道: “已经打听清楚了。”顿了顿,她才缓缓道:“从前仪贵妃还是仪妃的时候曾经怀过龙胎,但是因着没有胎心便被迫打下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贵人的德妃娘娘却有了身孕——” 明月手下一滞,心中已经猜到了大半,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巧儿一停继续道:“但是那时候就连皇上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仪贵妃是不是知情,总之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便将德妃娘娘罚跪在雨中,致使娘娘不慎小产,从此以后便落下了病根。” “事后仪贵妃娘娘以不知情为由,将这件事情给掩盖了过去,而皇上体恤德妃娘娘丧子,便赐了她妃位。” 巧儿说完之后亦是唏嘘不已道:“主子,依奴婢之见,您上次得罪了仪贵妃,只怕后面的日子有的难过呢。” 纤长的睫毛轻灵一扇,明月绝色容颜却是平静如湖面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女,她一时半会也不能拿我怎样。” “可是今日主子为何不找个借口推脱掉,怎的说出医术不精这样的话呢?” 巧儿抿嘴不悦地道:“这几日天儿这样热,她却罚主子在那砖地上跪了一个时辰,亏着主子平日里身子调理的好,不然就要中暑晕过去了!” 微微抬眸,水样剪瞳之中却漾过一丝清凉颜色,明月声线沉了几分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今后若再这样口无遮拦,来日招致杀身之祸,我也救不了你。” 明月这句话并未蕴含半分怒气,却叫巧儿身上一个激灵,立时垂首道:“是奴婢失言了。” “这点上你也要多学学苑竹。” 明月轻轻一个叹息,包着药包的手下迟缓了几分:“喜怒不形于色,言语间谨言慎行。你须得牢牢记在心中,毕竟宫中不比丞相府,让你这样闲散惯了。” “是,奴婢知道了。” 巧儿心悦诚服,心中却觉得自家主子自从老大人去世之后,性情改变许多,虽然有的时候会因此挨几句斥责,但是并不会因此抱怨,因为她知道,明月从来不会教她坏的。 正思忖间,并听得明月继续道:“你明日去查一下仪贵妃这些年来的用药记档,尤其是外公经手过的,有多少拿多少。记着,这件事情必得悄悄的。” “是!” 巧儿俏生生地应下,明月这才抬首,柔然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明日也把苑竹叫来吧,许多事情需要她这样的老人儿来帮忙。” “好。”轻快地点头,巧儿见明月神色间微显露疲惫之色,便关切道:“主子今日跪了那么久,想来膝盖上要生青了,奴婢准备了一些药酒,等下煮个鸡蛋给主子敷一敷。” 微微颔首,明月嘴角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有你在我身边时常惦记着,我也不觉得辛苦了。” 主仆二人闲话了几句,明月便回到房间休息,巧儿收拾了东西便到小厨房准备煮鸡蛋。 不多时,正端了东西进到房中,巧儿却不见,转首仔细寻找了一下,却看到明月和衣倒在床上,她低低一声惊呼,慌忙将手中的茶盘放到一边跑到榻前。 明月侧卧在榻上,双眸闭得紧紧的,巧儿登时慌了神,将手放在明月额上一摸,滚烫的温度叫她慌忙收了手,立时跑到门外四处寻找人。 转过一个拐角,巧儿忽地想起了一个人,这才转而到另一个方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砰砰”地翘着一扇门喊道:“阮太医,阮太医救命!” 刚敲了了两下,门便从里面打开来,巧儿一个惯力躲闪不及,差点扑进阮无城的怀里,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把端住巧儿的双臂道:“出来什么事?” “我、我家主子她、她……” 巧儿满眼的泪水让阮无城没心思继续问下去,便以敛眉从房中那里药匣便直奔明月所在的房间而去。 修长的手指反手试探了一下明月光洁的额头,触手便是一阵滚热袭来,阮无城剑眉轩起,立即转身吩咐道:“快去打盆温水来给你家主子降温。” 巧儿忙不迭地应声离去,阮无城便从药匣中取出一瓶药丸,仔细着用温水泡到茶碗之中,小心的一勺一勺喂进明月口中。 然而一勺还未咽下便吐了出来,阮无城眉心皱褶更深,清澈如墨玉般的双眸之中映射出明月愈发绯红的双颊,心下有些焦恼,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便一探手试了试明月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凉。 发了这样大的高热,手却是冰凉的,这样最是棘手,若不能及时将身上的高热排出,只怕会损伤心脾。 阮无城心下一个转圜,便见巧儿已经取了铜盆进来,赶忙吩咐了她将湿毛巾敷在明月的额上,敛眉道:“你家主子怎么会发这样大的高热,你竟没有发觉吗?” 巧儿本就着急,听得阮无城的话,更是记得眼泪簌簌落下道:“今日主子得罪了仪贵妃娘娘,被罚跪在长街上一个时辰,是我疏忽了,不晓得早些回来给主子解暑……” 阮无城闻言也是沉声,转而将手中的药匣拎起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抓药,等下你拿了去煎好,看看你家主子用了之后有没有起色。” “好,好。”巧儿不停点首,末了还不忘一个行礼道:“多谢阮太医了。” 极快地一点头,阮无城不想耽误任何时间,便疾疾向御药房走去。 方准备好了药方,阮无城原是要叫巧儿去煮的,转身的瞬间,眼前蓦然划过明月昏迷的模样,双唇抿了一下,便亲自拿了药包来到药膳坊中煎药。 这厢巧儿已经换了好几盆水了,但是明月的高热却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原本绯红的脸颊此刻已经开始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唇角边已经开始发白,巧儿看得又惊又急,刚想出去催促阮无城,便见他已经端了药罐子进来了。 “我来!”巧儿赶忙上前搭手,这边两只碗倒着凉温了药,那边便给明月喂下去,却不想和方才一样,所有的药全部都吐了出来。 “阮太医,你看这可怎么办?”巧儿急的红了眼圈,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着转。 阮无城修长的手指攥在一起,旋紧眉心道:“你且喂着,总会吃进去一些,我再去寻别的办法。” 说罢便旋身离去,巧儿欲哭无泪,便只好继续喂着汤药。 疾疾几步来到院中,便见一口立边水井打在正中央,阮无城立在井边几分,清俊的容颜上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拎起一旁的木桶便丢到了井中。 夏日之中,井中的水总是格外凉一些,阮无城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拎起这桶水来还是跟轻松的,手下试了一下水温,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木桶举到头顶,从上到下浇了下来。 彼时巧儿正在将喂空的药碗端出来,却见到了阮无城这行如疯癫的举动,不由得惊叫一声道:“阮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一抹青丝垂在阮无城的额前,更显得他洁净的面容苍白,他并未答话,只是再打了一桶水,重复了方才的动作。 “你疯了!”巧儿低低惊呼,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方想上前去看,便见阮无城将手中的木桶丢到一边,用手拭去眼中的水道:“跟我进来。” 说罢也不顾身上湿哒哒地滴着水,便重新进到明月的房中。 探手试着明月额头上的温度,阮无城知道已经不能迟疑,便将她扶起道:“三小姐得罪了。” 话毕,便坐到明月身后,将她纤细的身子拦进怀中。 巧儿倒抽一口冷气,却终是明白了阮无城的用意—— 他是想用自己身上的冷水来冷却明月的高热! “去取些烧酒来,涂抹在你家主子的手脚掌心。” 阮无城并不在意她的惊异,面不改色地吩咐着。 “好。”巧儿见状,也只得应声。 眼下主子正发着高热,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 心下想着,巧儿便脚下飞快地取了烧酒,按照阮无城的意思,抹在了明月的手脚掌心。 只是在涂抹脚心的时候,却是在被褥中进行的—— 自古女子的双足便只能是夫君可见的,所以这一点上,巧儿一点也不会马虎。 第五十五章缠绵病中 第五十五章缠绵病中 就这样反复了一整晚,明月的高热终于是退了下去。 晨曦的金光宛若一只金粉展翅的蝴蝶,翩跹之下,最终停留在明月纤长的睫毛之上,那鸦翼般的浓密缓缓一颤,只觉得帷帐之外有人影幢幢。 “主子,你终于醒了!”入眼便是巧儿满布血丝的双眼,但是她欣喜的模样却将脸上的疲惫冲淡了许多。 “我怎么了。”明月的嗓音呐呐而起,却像掺了砂子一样沙哑。 巧儿蓦地红了眼圈,那双眼更像是一对珊瑚珠子,眼泪汪汪道:“主子昨晚发了高热,药也喝不进去,要不是阮太医,只怕奴婢便要自责而死了……” “阮无城……”朱唇翕张之间如兰吐息,明月双眸微微睁着道:“他在哪……” 巧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止住眼泪,抽了一下鼻子道:“阮太医昨晚一直在照顾主子,一夜没有合眼,现在正在药膳坊给您煎药。” 明月失神般地转回眸光,轻声道:“叫他去休息吧,你去请苑竹来帮忙。” “可是主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巧儿方要出声,便被明月打断道:“没关系的,你去吧。” 两厢为难之下,巧儿只好垂首道:“是。” 说罢便转身出去,明月这才呼出一口气,心口剧烈的跳动几乎让她眼前发黑。 昨晚发了一夜的高热,现下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力量,明月想动一下手指,却觉得整个手都像肿起来一样,木讷地动弹不得,她苦笑一下,微微闭了双眸养神。 原来人一向都是这么脆弱的,就连自己也不能避免。 稍稍平复了胸口的气息,明月正在遐思间,便听得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逐渐来到床前,明月转首,便见阮无城端着药罐子进来。 明月沉默一声,阮无城也不多言,只将药倒好,端到了她的跟前。 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明月的眸光停驻在他额上还已经变得粉红的伤疤,最终还是哑声道:“谢谢你。” “吃药吧。”阮无城的嗓音也有些沙哑,明月垂眸一抿唇,呐呐道:“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挣扎着想要起身,阮无城微微敛眉。但还是将药放到一边,伸手帮明月起身,顺手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 “你身子太虚弱了,最近给德妃娘娘配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阮无城将药递过去,却是沉声说话,明月也不拒绝,微微点首默许。 眼角余光的包围中注意道他眼底的乌青,明月有些过意不去,低低道:“你休息一下吧,等下苑竹回来伺候的。” 阮无城没有答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寂寥得将殿中滴漏的声音一滴滴的扩大。 良久,阮无城却蓦然发声:“不管你发现了什么,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和哪一位妃嫔走的太近,尤其是太医院的人。” 他如墨般的双瞳如黑洞般凝着明月,声音却似其中刮出的冷风:“亲近者便会被视为一党。后宫的争斗原就不是你我可以搀和进去的。你心中应该有数。” 明月不言不语地饮着碗中苦涩的汤药,唇齿间却是一片酸味,便听阮无城继续道:“陈提点过世,我们都很难过,但望你不要因此将自己弃于无地。” 话毕,阮无城便起身,将那药罐端起道:“望你好自珍重。” 说罢便旋身离去,明月微微咬唇,大滴大滴的热泪便滚落到那碗药中,她无声地落着泪,心中已经是大雨滂沱。 外公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两个至亲之一,如今方才离世不久,怎能叫她就轻易地穿红戴绿地去面对那些争斗? 思忖间,苑竹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温水,见明月独自蜷坐在床上暗自伤神,不由得轻叹一声,几步上前。 “奴婢已经让巧儿姑娘去休息了。主子擦擦脸吧……”苑竹将洗好的方巾递到明月跟前,接过药碗,明月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将脸埋进方巾之中,深深痛哭起来。 苑竹直看得心酸,抹去眼角的泪水,取来一把桃木梳,轻轻为明月篦着头发。 “梳头可以解开发丝间的发结,奴婢却希望这把梳子亦能梳开主子心中的心结。” 半晌,明月微微颤抖的双肩慢慢停了下来,她从方巾中抬起头来虚弱道:“我现在时常后悔,若是当晚我不去休息,而是和阮无城一同去守候着那草药,也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手下一滞,苑竹无声地叹息一声,亦是垂垂落泪道:“主子心中愧疚才会这般想。只是那奸人早已打定主意去做,就算主子也在那里守着,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受伤之人而已。” 明月怔怔地凝着面前的被褥,伤神道:“可我终究……难辞其咎,甚至还连累了阮无城。” 苑竹为明月拭去面上的泪痕,温言道:“主子伤心是难免,只是若一直这样消沉,岂不是失了太子之意?” 心中掠过一丝悲恨之意,却在瞬间也化作无力的死灰,明月不无厌恶道:“追其根源,万般事情皆是由他而起,此刻我又怎会涂脂抹粉地到他面前曲意承恩。” “总是主子又万般不愿,此刻也不得不巩固住自己在他面前的地位,如若不然,只怕是灾祸不断啊……” 苑竹婉转地将其中意思传达出来,明月自是明白她语中所指,却不无沉重道:“香婵终究是我的亲妹妹,不管她怎样想,外公交代过我,要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只要她不害我,我便不会动她。” 说罢微微合眼,呐呐道:“罢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 陈博傅五七,明月主持了祭拜,但是还是因为悲伤过度晕倒,心病身患两重夹击之下,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病倒在床。 虽然没有再发高热,但是终究也是整日恹恹地缠绵于病中,心灰意冷地整日休息在榻上。 从前几日还有些趋炎附势的人前来探望,但是明月总是将他们拒之门外,长久下来,明月的住处也是冷寂下来。 德妃一直由阮无城照顾着,偶尔会托他带来几句暖心的话,但是终究也是杯水车薪。 皇后自从那日劝解过明月之后,也是杳无音讯;上官丰就更不必说了,自从陈博傅去世开始就未曾出现过,如今上官香婵正得太子殿下欢心,他自然是顾不上这个悲于祖父去世的女儿。 一时之间,明月这里也是庭院寂寂,门可罗雀。这日天气晴好,明月素衣银簪,携了药箱去探望了德妃,见她身子好了许多,便坐在她榻前闲话几句。 说是闲话,但是明月大半是会沉默不语的,德妃体谅她心中难过,也是时常静默,偶尔看向明月,神色微微复杂。 明月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终究还是开口道:“娘娘何以这样看着我?” 德妃微微一笑:“本宫只是在想,这里常日寂寥,难得你还愿意到我这里坐坐。” 明月无言片刻,浅声道:“娘娘这里总是叫人静心,远离别处的纷扰。” “本宫失宠多年,这裳春苑自然是安静的很。只是这样安静,却比不得你的住处了。”德妃轻轻摇着手中的竹骨轻纱圆扇,平和一笑,倒叫明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轻叹一声,明月不无寂寥道:“臣女还未嫁入皇家,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她淡淡摇首,鬓边的一直浅色玉钗微微晃动:“本宫一向看人很准,你本不是池中之物,即便会如此,也只是暂时的。更何况你身世颇为复杂,那些人又如何能叫你安生。” 明月眉心陡然一跳,旋即却举目看向窗外道:“纵使之前春风得意,也只是昙花一现。争得了那样许多,都不是我想要得。” “你不想要,但未必别人不想要。”德妃嘴角噙了几滴淡漠的意思:“你不去害别人,照样有人要来害你。你若不争,便会被人踩在脚下,这样的道理,难道还要本宫来和你说吗?” 她的话像一根根刺一样,一下一下的刺得明月脊背慢慢挺直,再转首,却见德妃眼中蕴了几丝寒意:“这宫中人人拜高踩低,本宫便是最好的例子。你若真的想为你外祖父报仇,便要振作起来查明真相。而不知陪着我这样一个失宠的嫔妃说闲话。” 德妃向来温柔敦厚,如今却说出这样字字尖锐的话,却叫明月心中一惊,她抬眼看向德妃,就听她继续道:“过一阵皇上会在重华宫赏花,你陪本宫去。” 明月一怔,但是心下想起德妃方才的话,也是颇受触动,便点头道:“也好。” 德妃轻点下颔,两人之间又是沉寂下来,许久,她才缓缓道:“你不要怪本宫多管闲事,只是你医治过本宫,本宫不忍看你如此消沉。” 明月轻轻握住德妃的手道:“娘娘何出此言,这样此番话,怕是没有人能够再提点明月几分了。” 她有着一瞬间的沉思,嘴角的哀伤似水中落下的墨水般缓缓散开:“你我有着相同的遭遇,本宫劝你,亦是劝自己。” 德妃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明月不忍勾起她的伤心事,便将转而投向窗外明艳的凤凰花上。 想来自己那日罚跪在仪祥殿外的事情刺激到了德妃,自己好歹只是伤了膝盖,而德妃却是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血肉剥离的痛楚,她日日面对着仪贵妃,该是怎样的恨。 明月心下五味杂陈,德妃心性和善,却不想会遭此恶遇,然而她依旧忍辱负重,甚至劝和自己,实在是难得。 眼底掠过一丝沉寂,明月便曼声道:“娘娘放心,您慧质仁心,亦不会孤凉老死在这裳春苑。” 第五十六章失意太子 第五十六章失意太子 接下来的几日总是阴雨绵绵,明月的膝盖因着那日罚跪受了些风寒,一到这样的日子便有些酸痛,尽管还很轻,但是阮无城依旧为她配了驱寒拔湿的药膏,日日熬了最新鲜地敷在膝盖上。 明月很是感激,但是也经常劝阮无城不要这么费事,这点小病无关痛痒。 “现在虽然是小毛病,但是到了年岁大的时候就会得痛风。”阮长城将今日的药膏放到明月房间的桌子上,面无表情道:“你若现在不注意,到老了可没人替你受罪。” 明月不由得失笑,却也不得顶嘴。 这阮无城生性淡泊,但却不是冷漠之人,这样外冷内热,到底叫明月越发看不明白了。 阮无城并不知晓明月心中所想,只收拾了东西转身欲走,临了了,微微侧首道:“德妃娘托我转告与你,好自珍重身子,重华宫宴还要与你同行的。” 明月微微颔首,方才发觉他看不到,便轻声道:“多谢你传话。” 阮无城也不多言,便敞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凝着桌子上的药膏,轻缓转眸。方想唤了巧儿进来,却见苑竹进来道:“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明月眸光一垂,把头撇到里面去说道:“叫他进来吧。” 慕容沛留了康福守在门外,自己则径自进到房中,只见明月正侧身躺在榻上,便将上前道:“许久不见你了,身子可好些了?” 明月作势要起身行礼,慕容沛急忙摁下她的肩膀道:“腿上不好就别起身行礼了。” 朱唇扯了一抹子清寒的笑意,明月只道:“原来殿下知道了。” 慕容沛不觉尴尬,便坐到她的床边:“你是怪我不去帮你向母后求情吗?” 明月摇头,却乏力装出惹人怜爱的模样,淡淡道:“臣女不敢。” 俊容僵了一下,慕容沛终究是没有发作,耐下性子道:“母后生性和善,但是仪贵妃却嚣张跋扈,她这些年来受父皇宠爱更多一些,自然不会将母后的旨意放在眼中,何况本宫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已经离去了。”尛說Φ紋網 那边巧儿刚端了茶盏进来,正巧听到慕容沛如是说辞,禁不住嘴角一冷。 既然知道为何不早些来看,这都多久了才记起有这样一个人? 思忖间便上前道:“殿下终于来了,我们家主子病了好些日子呢。” 水漾星眸横了一眼巧儿,明月嗔道:“殿下面前还敢这样莽撞,还不快出去!” 巧儿不觉委屈,放下茶盏低低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慕容沛见到侍婢都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觉有愧,便道:“本宫知道你心中怨怼与本宫,但是前几次来见你都是伤心的模样,本宫也不会劝和人,更不想勾起你的伤心事。” “殿下多虑了,明月岂敢。”明月唇畔含着霜雪一样的笑意道:“不知道最近妹妹和殿下相处得可还好?明月不在殿下身边,倒是劳烦香婵妹妹了,竟忙得连外公的五七都不能来一趟。” 这话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吃醋的娇嗔一般,然而只有明月自己心中清楚,这不过就是一个敷衍的话而已。 外公去世之时都不曾不见两人前来,明月自是不在意慕容沛来不来的,但是再怎么说香婵也与外公有血缘之亲,却不想她竟这般冷血,叫明月觉得齿冷。 慕容沛显然是理解到了前者上,含笑吟吟道:“本宫知道你见香婵最近陪着本宫不高兴了,但是本宫心中只有你一人,你可别想多了。” 明月见他那副嘴脸便觉得厌恶,便有些不耐道:“殿下这样说可是折煞臣女了。” 他“嘻嘻”一笑,便将手探上前捏了一下明月的脸颊好声哄道:“你瞧你,还真生气了。本宫怎么会喜欢她呢,你这般花容月貌地,岂是她能够相比的。” 心下冷笑几分,若不是我这样的容貌,你对我还有什么情谊呢?从前因着痴傻一说不外乎就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而已。 心中所想,面上只觉得慕容沛触手的地方恍若毒蛇黏腻腻地滑过一般,强忍着作呕的欲望道:“殿下真是爱惜臣女的容颜。” 慕容沛不觉倪端,只用手摩挲着明月光洁的面颊笑道:“是啊,你如此美貌,若是再生气只怕是要变丑了!” 明月听着他这样的话只觉得恶心,腻烦地推开他的手转身躺下道:“臣女身上还不舒服,恐过来病气给殿下,还望殿下早早回府罢!” 慕容沛的手僵在半空,面上青白不定,半晌,唇角便的肌肉微微绞起,声线中含了怒气道:“当真是本宫抬举你了,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禁。罢了,你便好好养病吧!” 说罢便起身拂袖而去,不再登门。 事后,巧儿曾匆忙地进门,见到明月侧卧面朝墙壁,便急忙上前叫了一声道:“主子?” 明月微微动了一下身上,便听巧儿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道:“奴婢还以为您又不好了。” 闻言,她转过身来重新坐起,巧儿便斟了一杯茶端到她的面前,皱眉道:“方才奴婢见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离开,可是因着奴婢方才的话?” 轻轻摆了摆柔荑,明月只咽下一口茶道:“与你无关,只是我不愿见他那副虚假的嘴脸罢了。” 巧儿心下安了几分,“哦”了一声,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主子现下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老大人逝世的时候也不见他和四小姐来看一看。现下又来做什么劳什子好人!” “你心中晓得就好。”明月低低叹了一声,将茶盏放到一边:“只是面上不要再表现出来了。慕容沛虽然面上没有多大的作为,但是到底是有心机的人,你可不要再冒失得罪了他。” 巧儿闻言连忙点头,明月便继续道:“方才我斥责你,你可怪我?” “不会的。”巧儿拨浪鼓似的摇头道:“奴婢也是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刚刚若不是主子斥责了奴婢,只怕现下就要被太子殿下拉出去砍头了。” “你能明白就好。” 话毕,巧儿看到桌子上的药膏,便道:“这阮太医真是有心了,日日熬了药膏过来给主子用。” 明月随着她的话将眸光落到桌子上,却是有些无言。 就听得巧儿叽叽喳喳地道:“那晚主子突发高热,奴婢便去找了他来给主子医治。谁知道主子的高热一直不退,阮太医便到院子里用井水浇湿了身上,再回来抱着主子降温,这样反复了好多次,才把主子身上的高热降了下来。” 明月闻言不由得一愣,低呼了一句:“什么?” “啊!”巧儿似是刚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解释道:“主子别多想,您那晚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什么事也没有,奴婢一整晚都在旁边看着呢!” 难怪…… 明月身上一阵乏力感袭来,心下却觉得沉甸甸的难以释怀: 难怪他第二日声音中会有喑哑的意味,想来那晚那样来回折腾,他自己也着了风寒,只是强撑着无人发觉罢了。 想到阮无城那削瘦的身量,明月便觉得心中有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压在心头。 自己竟这样大意,前时之时已经连累阮无城受伤了,如今又叫他为帮自己而生病,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巧儿不知明月心中所想,只见她垂首面上微带难色,便有些担心地叫道:“主子你怎么了?” 这样一叫,明月才晃晃然回神,自知有些失态,便摇首掩饰道:“没事,你先给我上下药膏吧,等下风干了就不好用了。” 巧儿一笑,道:“主子放心,阮太医说了,为着主子的不按时用药,他已经在这药膏中搀了芦荟膏,半天不用也不会干。” 明月闻言不由得失笑,这阮无城还真是了解她的性子,竟连这样枝叶末节的事情都会注意到。 还在想些什么,巧儿便转而取来药膏,想到方才的事情不由得担忧道:“主子,方才惹怒了太子殿下真的没事吗?若是殿下不喜欢您了,那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吗?” 明月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便接过她手上的药膏道:“眼下我也没有心思和他转圜,他愿意怎样是他的事情。况且他只是不满我这样的情绪而已,且先这样吧。他不来还少些聒噪。” 垂下眸光,巧儿自然是知道明月疲于应对慕容沛,但是心下却依旧是隐隐地担心。她一向是个爽利的人,息怒哀乐全部都表现在脸上,所以在给明月上药的时候,一脸的愁态也落到明月眼中。 “我知道你担心我。”明月帮着巧儿一起在膝盖上缠上纱布,低低开口。 “主子……奴婢真担心,真的好担心您在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巧儿手下的动作迟缓了下来,明月拍一拍她的手似是安慰。 “不会了。”顿了顿,明月伸腿试了一下纱布的松紧,继续道:“我与慕容沛的情分本就浅,我于他是利用,而他于我,也不过是色相而已。” 巧儿闻言微微一怔,便见明月放下挽着的衣角道:“女为悦己者容,他既不是取悦我的人,我自然也不愿意为他梳妆。” “是了,可是主子的相貌与从前并无半分分别,太子现下还是转了性——”巧儿蹙起双眉,想到从前的事情,心中终究愤愤不平。 明月无声的笑了一下,却是慨道:“女子以色相示人,终究不会得到什么好果子。所以即便我从前模样与现在没有分别,但是我那时候心思愚钝,自然不得慕容沛青睐。可如果我面目丑陋,就算满腹的诗书气自华,只怕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瞩目。” 巧儿点首,受教颇深道:“奴婢明白了,只是小姐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重新躺到榻上,明月嘴角染了一点寂寥:“现下……我当真是没有心思去演戏了,且让她们唱几日吧。” 第五十七章水调歌头 第五十七章水调歌头 仲夏一过,炎热的天气便消了许多,恰逢又一个圆月之夜,明月心中烦闷,便一个人道太医院的百草园中走走。 路过一个八角凉亭,明月见那其中的石桌之上上面不知是被谁放了纸墨笔砚,一时感兴趣,便提裙走上了台阶。 幽暗的苍穹之中只有一轮明月挂在上空,夜间花上,亦是花好月圆的模样,明月的心却似这白霜一样的月光般寂寥,惨淡淡地照着大地。 明月嘴角蕴了几分清寂,微微仰首凝着那皓月,却觉得它是那样的孤单无助,只要有它圆满出现,周遭的一切星光都会暗淡下来。 人们常常会在月圆之时期盼家人团圆,却不知有些人已经永远地离去,生者只能空对明月思亲。 浅浅的清辉薄纱般笼罩在明月周身,同是明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厢对望,只是无言。 绵软的叹息瞬息间便消失在百草园丛生的草药虫鸣之中,明月感慨颇深,旋身来到石桌旁边,柔荑提笔微思,便在纸张上写下几行字: 三生染,心事写,宣纸未显年月。 北城诀,千层雪,伏笔红尘更迭。 箜篌尽,枯叶叠,回眸浮生尽歇。 随风摇曳,醉一城月色,叹一世浮华。 明月心思低迷,凝神半晌,却猝不及防地嗅到一阵熟悉的味道,缓缓旋身,果然看到凤邪一拢素衣站在台阶下,狭长的双眸深邃似这深沉的夜色。 “王爷还是喜欢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别人身后。”明月略一点首,声线蕴了几分柔然。 月光遍洒之下,凤邪俊美的容颜神态安闲,菲薄的唇角勾勒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可三小姐还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本王。” 凤眸缓缓投向明月,在明月的面上微一停留,凤邪继续道:“三小姐清减了不少。” 明月见他声线之中带着怜惜,却是心下一痛,想起前时种种,不由得苦笑道:“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愁明月中。病中残颜,叫王爷见笑了。” 凤邪眸光沉了几分,明月心下动容,后退两步正襟端正道:“前时种种,还要多谢王爷相助。” 狭长的凤眸之中流露出几分疏朗失意,凤邪旋即提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羁地笑容道:“三小姐客气了,本王承诺过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 “王爷几次三番这样帮助与我,实在叫我心中不安。”明月垂眸,唇角的笑意似是春风之中莹然绽放枝头的一朵白玉兰。 凤邪亦是浅笑,转身仰首看向天际的皓月道:“今夜月色这样好,倒叫本王想起许久之前,无意中见过一位女子在门前对月暗自神伤,一袭白衣到现在依旧印在本王的脑海中。” 明月一怔,却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许久之前,自己曾在褚秀阁中对月流泪,今日凤邪语中所指,大抵就是说的自己了。 暗暗一个自嘲的笑意,怪不得,他总会在某些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原是早就见过了,只是自己不曾发觉罢了。 思忖间便见凤邪已经旋身来至凉亭中的石桌前,捻了自己方才写的那张纸,借着月光看了起来。 明月微微别首,不想看他的模样,却听到他不远不近地道:“月圆之夜,真应该配一首好曲来。” 心下惊异于他并不提起自己写的诗,而是转移话题,明月不由接口道:“哦?是什么样的曲子?” 凤邪欣长身形立于一片洁白月色之中,清朗一笑,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墨色的埙道:“这样好的曲子,必得用埙吹奏才好。” 明月唇角含笑,却是不语。 便见凤邪将那埙抵在唇间,修长的手指扣在埙眼儿上,指动声出,却是低沉厚重的音色。 明月伫立倾听,却是一曲《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埙声低沉婉转,曲中力道平和,柔中带刚,却是在高低起伏之间游刃有余的转圜。 苏轼的这首词言语清新脱俗,风格清丽壮阔。全词一气呵成,美轮美奂。 然而在凤邪吹来却别有一丝韵律,叫人觉得如珠落玉盘,空山雨露,亦将这其中的美好的祝愿吹得更加唯美幻然。 月色如薄纱般倾落,与埙声相得益彰,衬着满园的百草药香,直奏得满庭微风徐徐,清泠露明。 一曲方落,明月却是轻轻颔首,眉眼间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曲调之中,不由得赞道:“王爷对曲调之精通,实在叫明月心生敬佩。” “曲调中亦有情谊,若只是技艺精湛,那便失了曲调原本的精髓了。”凤邪扶栏凭风唇角添了几分润泽的笑意。 明月漠漠一笑,却是别开螓首道:“王爷不是碰巧到这里来的吧。” 凤邪了然,双眸墨瞳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本王见今夜月色甚好,不来观赏,也是可惜了。” 嘴角迟疑一笑,明月旋身看向天空中的皓月,喃喃道:“世人只知道欣赏月色之美,我却更欣赏月亮孤洁盈立夜空,纵使月光清冷,却不似日光般灼人,做人亦是如此。” 细思之下,凤邪却是不羁旋身看向明月道:“三小姐见解独特。” 明月垂首,素衣薄纱裙角被夜风掀起,在身后起起落落。衬着她的身材更加的消瘦,凤邪眼中溢出丝丝不忍,方开口道:“世事难料,为难自己最是不应该。” 心中一恸,她不忍接受他的眸光,侧首道:“这话终究是劝人不能劝己。王爷你说是吗?” 凤邪凝着明月光洁如瓷的侧面:“你的诗已经表露了你的内心。” 说罢又有些自嘲一笑,继续道:“其实三小姐说的很对,道理自然谁都明白。但若是自己不能理解,懂得的道理再多也是无用。” 眼底神色越发深沉,凤邪抬手,似是要将明月鬓边的碎发绾起,但始终生生停住,颓然放下。 双眉一挑,凤邪话锋一转道:“你这样消沉,太子殿下似乎有新人在侧了。” “我为何接近他,王爷心知肚明。”明月自然没有看到他这样的小动作,有些乏力地开口:“所以现下他身边有谁我也乏于去管,由得他们去罢。” 凤邪轻佻一笑,眼底深意蔓延:“本王只盼三小姐能够早日走出过去的阴翳。” “多谢王爷了。”明月说罢退了两步,向凤邪微微一个行礼道:“夜深露重,王爷早些休息吧。” 凤邪墨色眼底几乎是在一瞬划过一丝欣喜,拱手道:“多谢。” 明月还以清新莞尔,旋身离去。 方走到了过了一个长廊,便见苑竹捧了一件披风和巧儿四处寻找,见到明月到来,便将手中的披风搭到了她的身上,一边系着丝带一边道道:“主子去了哪里,奴婢找了好久,您风寒刚好,怎的能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呢……” “见到月色很好,所有出来走走。” 明月浅笑安慰:“哪里就这么娇贵了,都这么久了,已经大好了。” “夜深露重的,奴婢和苑竹总是不放心。”巧儿接口,手下整理了明月的衣衫。 见到二人如此关心自己,明月心中有些暖流,低首看到裙角之后,似是响起了什么似的问:“我真的瘦了许多吗?” 巧儿手下一滞,眼中疼惜加重一层道:“主子身上的病一层加一层的,心中也不愉快,自然是瘦了。” 话毕,三人皆是一阵默默,明月不想多她俩担心,便道:“夜深了,回去吧!” 转眼间七月,盛夏暑热一片。 众人都因着天热而懒懒的不肯出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久,终于以偿大雨,冲刷了闷热已久的大地,让一切都颇有生机。 重华宫宴在即,这一场雨夜算来的及时,皇上很快便下来旨意,要提前举行宫宴。 这日天气晴朗,瓦蓝瓦蓝的天际微风细细,明月一早便入宫见了德妃,彼时她正在起床梳妆,见到明月来后,很是高兴的一笑。 “本宫以为你不会来了。”德妃笑意吟吟地看向明月:“还好,你没让本宫失望。” 明月清浅一笑,眼神示意碧儿将梳子递给她,亲自上前为德妃梳妆道:“娘娘叮嘱,明月不敢忘了。” 德妃从镜子的反光中对着明月宁和一笑,便见明月在梳妆盒中挑选了一下,取了三只白玉嵌珠翠玉簪别在德妃的发间,中间却用了海水纹青蕉叶碧玲珑点翠步摇,发尾插了几只小小的珍珠白玉兰,耳坠是淡淡蓝色的芙蓉水晶。 梳好了头发,明月又吩咐了碧儿取来意见翠色的裙衫,道:“外面暑气甚重,娘娘这一身却是叫人看了清新不已。” 德妃颇为触动,端然一笑后便将衣衫换上。 重华宫建在御花园中,正是一个赏花的好地方,后方绿树成荫,自然是遮得重华殿一片清凉。 座上嫔妃皆是一片花红柳绿,便见皇后端然坐在皇上身边,气质高远端庄;仪贵妃珠圆玉润,华丽娇媚。 剩余之下妃嫔也是神态美姿,使尽浑身解数取得皇上的青睐。 第五十八章梅妃长歌 第五十八章梅妃长歌 德妃是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皇上也不见怪,但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明月时,却是微微一怔。 德妃身子一向虚弱,只是走了那么一块路,脸色便有些发白了,面上浮起一个端和的笑容向皇上行了一个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赶忙吩咐了人看座,低声道:“你身子不好,天气这样热出来小心中了暑气。” 她得皇上关心,自然是宽慰一小点道:“承蒙皇上挂心,只是臣妾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参加过重华宫的宴饮了,近日还是上官小姐为臣妾调养了一阵子,臣妾觉得身子好些了,这才出来走走。” 皇上闻言看向明月,便见她端然一个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微微颔首,皇帝便道:“你外公陈提点曾经是本朝的国手,如今你也进了太医院做医女,实在是深得他的真传。” “谢皇上夸奖。”明月清浅一笑,面上只是挂着淡淡的得体笑容。 皇后含笑点首,见德妃一直站着身上有些吃不消,便道:“好了,都别站着说话了,快入席吧。” 两人一同谢恩,德妃已然是微微喘着,一旁的仪贵妃却是妩媚风韵地瞄了她一眼道:“德妃身子不适就少出来多走动,免得带着个医女到处逛游,让皇上担忧。” 仪贵妃这话说得轻佻,德妃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到底也不曾说些什么。 皇后微微蹙眉,和声道:“德妃这些年一直在养病,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妹妹应该高兴才是。” 说罢眼角余光看向仪贵妃,然而后者并不领情,只懒懒地正了一下发间那金光闪闪地金累丝红宝石步摇道:“臣妾是为皇上担心。德妃一向身子虚弱,这样到处招摇,皇上也难免跟着担心,所以还不如不出来的好。” 皇后微微色变,却是不失清远神色,淡淡一笑道:“妹妹体恤皇上也是应当的,只是不要再御前失仪才好。”小說中文網 仪贵妃也不在意,只妩媚地抛给皇上一个媚眼儿,以扇障面道:“今日只有自家人在,皇上是不会介意的。” 皇上不置可否,端起桌子上的金盏酒杯道:“前时天气炎热,难得凉爽许多,今日一起在这里赏花品酒,自然是不要那么多规矩的。” 仪贵妃闻言,丰唇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起身举起酒杯道:“是了,臣妾在这里祝皇上龙体康健,事事顺心!” 皇上闻言颔首举杯一点,便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后嘴角笑意依旧,却又几分寂寥,只垂首不语,默默吃菜。 明月坐在德妃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如慕容沛所说,皇后虽然宅心仁厚,但是终究不如行事乖张的仪贵妃得宠,就连在宫宴这样的大事上也被压着,实在是叫人憋气。 明月微微垂首,确实不想搀和其中,只是皇后那日曾经劝解过她,总有些过意不去。但是眼下正在风口浪尖,总要寻一个何时的机会才好。 宴席间觥筹交错,明月也尽量隐着自己,眼下仪贵妃风头正盛,甚是得意。 正在众人欢饮间,便闻得一阵细微的歌声,忽远忽近,却是带着飘渺的低婉,明月放下手中的筷箸,便见一旁的德妃也是略略皱眉。 明月意味自己方才听错了,如今意见德妃的模样,也是收敛心神,悄声低语道:“娘娘也听到了?” 德妃微微侧首,鬓边的步摇坠子便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差点将那歌声掩盖:“声音忽明忽暗,只怕是很远。” 正说话间,那把歌声却陡然近了几分,就连皇上也手下一滞,众人皆是沉寂下来,仪贵妃神色微微不满,声音不大不小道:“好端端的,哪里来的这些靡靡之音?” 皇上神思有些沉寂,皇后见状,温婉一笑道:“歌声很是动听呢。” 皇上“唔”了一声,隐匿在珠帘下的双眸有些深沉的颜色,似乎有些恍惚,只听得那声音越发清晰,似是空山雨露一般清新脱俗,但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叫人仿佛置身于飘渺无边的云雾之中,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皇后会意一笑,不知怎的,明月竟觉得有些不安,再转首,便听皇后缓缓道:“皇上很可要见一见那位女子吗?” 这里皇上还未发话,仪贵妃便“嗤”的一声冷笑,引得众人的眸光都转向她,便见她冷冷睨视一眼皇后道:“这歌声从哪里来的也未可知,怎的皇后娘娘还要让皇上去寻一个不知名的女子唱的歌吗?” 言罢,殿中却是一阵寂静,皇上却是不语。 明月心下一沉,却见形势有着微妙的变化,仪贵妃摆明了不将皇后放在眼中,但是她却不知道皇上对这歌声也是有意的。若说仪贵妃嚣张跋扈倒是一流,但是这揣度君心就差了一大截了。 眸光流转之间,明月便盈盈起身道:“皇上,臣女也觉得这位女子歌声十分婉转动听,但却不如俗流。古有诗人踏雪寻梅,并不只是为了观赏梅花,而是想寻那意境。今日重华宫宴乃是家宴,自然没有那么多的约束,不如尽兴一些,见一见那位女子,也算是闻歌寻才女了!” 仪贵妃见明月这样一说,登时恼怒异常,柳眉一挑,横道:“太子妃这话可就说得不妥了,皇上乃是堂堂天子,怎可去寻一不知名的贱婢?你这样说,岂不是藐视天威?” 明月唇畔含笑,委身行礼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女怎敢藐视皇上天威。只是皇上时常忙于朝政治史难免有劳累的时候,若是能寻得这位女子,时常在皇上身边唱上那么两句,倒也能为皇上解解乏呢。” 明月这话算是挑了刺,仪贵妃丹凤双眸立时迸出丝丝寒霜冷意,身子稍稍前倾,双眸微眯道:“还不知对面是什么人,太子妃怎的就敢妄下定论?何况皇上是谁都能伺候的吗?” 明月也不恼,只是兀自一笑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若皇上能得一位可心的佳人,想必贵妃娘娘也会高兴的,不是吗?” “你……”仪贵妃方要出口斥责,便被皇上一声打断道:“好了,平白争辩什么!” 仪贵妃被一斥责,虽气不过,但还是噤了声,便见皇上取了酒盏,仰首一饮而尽,一咂舌道:“罢了,朕也烦闷,你们……一起陪着朕去看看吧!” “皇……”仪贵妃被气得满脸通红,却见皇上并不理会,径直从蟠龙宝座上起身,众人也纷纷起身跟随。 才走出重华宫,便是一阵浓郁馥雅的花型扑面而来,虽然温热,但是却叫人心中沁进几分安宁。 皇上反手背着前行几步,就见远远的花海之中立着一抹楚楚身形,直看得明月心中一跳—— 身旁有些踉跄的声音,她慌忙转首,便见德妃满眼地不可置信,两人相视一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身影分明像极了梅妃殿中的自画像,可是梅妃早已自戕香消玉损,那这花丛中的女子又是谁? 一边的德妃以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但前面的仪贵妃却是更气,圆润的双肩已经开始颤抖起来——曾经梅妃三千宠爱于一身,几乎是宠冠六宫,这样的恩宠实在叫人心惊,如今仪贵妃终于一枝独秀,怎能容忍他人再来夺走? 皇上因着那歌声沉醉不已,然而众人却是满腹狐疑,惴惴不安。 曾经有一个梅妃已经叫人担忧,如今又是一个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能不叫人害怕。 正思忖间,那女子似是感觉到众人的眸光一般,越发向着重华宫靠近,歌声渺然如九天玄音,只见那女子一袭蜜合色薄纱罗裙,不同于一般的绣花花纹,却只是在一边工笔描绘出一支火红色的彼岸花,妖冶颜色叫人看的灼目,那歌声亦如她的着装打扮一般,如灰暗之中绽放的一所最潋滟的彼岸花,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切。 明月细细听去,却是李清照的一曲古曲《念奴娇·春情》。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此曲是李清照叙写了寒食节时对丈夫的怀念,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对自己远行的丈夫的思念之情,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表现得极为凄迷。然而在那女子常来,更是增添了几分期待的意味,声声歌声如芙蓉泣泪,思念之意更浓,叫人的心都为之一撼动,砰然生出一种想要上前呵护的感觉。 明月凝着那女子的窈窕的身形,愈发觉得眼前的情景竟然是这样的熟悉——那幅画作之上便是这样一个情形,想来重华宫便是皇上和梅妃初次相遇的地方罢!思虑间,心下却是愈发惊异于那女子的聪慧。 梅妃一直是皇上心头的隐痛,这些年来他虽然下令宫中封口不提,但是心中仍旧是对她用情颇深,这一点从梅妃生前的宫殿之中东西都纹丝未动便可以看出。 然而此女子不仅选择了梅妃与皇上初次相遇的地方来歌唱,却是选了一首思君之歌,不禁让人觉得恍若梅妃在世,以然是许久不见皇上了,这才在这里唱出这样的歌来。 明月心中清楚,梅妃自然是不会再活过来了,这女子虽然与梅妃打扮的相同,但是身量上更娇小一些,少了梅妃身上清丽脱俗的孤冷。 那么,既然梅妃不会如自己一般重生,那这个女子,又会是谁? 清浅侧目,便见众人皆是惊异不安的神色,唯有皇后和皇上神色各异。 皇上是一脸的沉醉怀念,甚至是有着淡淡的哀伤,而皇后——唇角含笑,眉眼之间皆是温和。 皇后!是皇后一手安排! 第五十九章长歌圣宠 第五十九章长歌圣宠 正遐思间,便见那女子身量纤纤,衣衫在香风细细间,面上遮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神秘感中更添一丝如桃花花蕊一般的娇嫩潋滟,风致格外美丽动人。 这厢皇上已经看得痴痴然了,皇后见状,柔和凝着皇上的侧面,轻启双唇呐呐道:“此女子歌声十分动听,也有几分相似了。” 皇帝转首看向皇后,眸中是极深的感慨和难言,声音有些喑哑道:“这样的事,也唯有你能做到了。” 明月隔得不远,帝后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她依旧听的很清楚。 德妃在一旁黯然摇首,嘴角晕开了一丝丝苦笑,似是自言自语道:“皇后当真深爱皇上,竟为了皇上高兴而奉上其他的女子……” 微微垂眸,明月心中却不尽然,那女子歌声却是叫人难以不去沉醉,只是心下却隐隐不安,躁动得好似一只小蛇在胸腔不断扭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晃晃然一曲已罢,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安泰便十分有眼色地一挥净鞭扬声道:“姑娘,若姑娘的歌曲唱完了,请您到皇上跟前来行礼问安!” 那女子悠悠转首,见到帝后众人都在重华宫中观望,也不见惊异之状,只盈盈行动间来至众人面前,婀娜委身行礼,却是不说话。 “抬起头来。”皇上低声说着,那美人儿妙目便凝上了他的双眸,叫人一看便沉沦其中,再不能抽身。 仪贵妃被气得浑身发抖,身后的明月和德妃也凝神探望,明月将疑惑的眸光投给德妃,便见她几不可见地摇首。 众人已然是翘首企盼,却不想皇上竟遥遥向她伸出一只手,众人一见,都不由得色变,唯独皇后唇角含笑,默默不语。 那女子也不娇嗔,只也伸出雪白的纤纤玉手搭上皇帝的,登上了重华殿的台阶。 明月见那身形不由得一怔,但旋即又按下心中的惊异疑窦:她如今已然疯癫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帝满面春风,低声吟诵,抬起手亲自将那别在而后的纱巾解开。 面纱落下的一瞬间,便见那女子双眸妖冶含烟,生的妩媚异常,齿似含贝,含笑欲语含羞。 明月心下陡然一跳,所有的不安皆成了事实,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地展现在双眸之中,那女子的笑意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不是上官莲叶又是谁! 轻缓的抽气声格外的用意降低,但是德妃还是察觉到明月震惊不安的情绪,转首见到那女子,却也觉得眉眼间和梅妃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皇上已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抬起的手颤抖地停在半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覆上上官莲叶的脸颊,轻轻摩挲道:“你终于回来了吗?还是……你在别人身上回来了?” 这低低的喃呢让皇后的神色僵硬了几分,眸底的黯然却被强自压下。她微微一挥手道:“你是哪家的女子,快想皇上自报家门吧。” 上官莲叶抿唇一笑,福身行礼道:“臣女丞相上官丰之二女上官莲叶,参见皇上。愿皇上祥康安乐,顺遂百年。” 低低一片哗然,众人皆是相互交换眼神,有耐不住的嫔妃已经开始露出轻蔑的神色,用扇子掩了嘴角小声嘀咕起来,但皇后到底执掌后宫多年,处变不惊地道:“事情还未有定论,你们在这嘀咕些什么?” 皇上眸中划过一丝疑窦,便听得皇后在他耳边轻声道:“皇上,丞相有四女,这位确实是上官丰的二女儿,只是平时深居浅出罢了。” 轻轻点首,皇后也明了了皇上的意思,便对着上官莲叶道:“歌声很是动听,起来吧!” “慢着!”一声喝叫让众人都回了神,便见仪贵妃神色不稳地上前几步行礼道:“皇上不知上官莲叶的事情,还不可以让她起身!” 皇帝缓慢地移动了眼珠,看似云淡风轻地低声道:“哦?还有什么事情?” 皇后有着细不可闻地色变,但是仪贵妃在看到过后却是神色一得,轻哼一声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上官莲叶早在闺房之中便行为不检点,甚至是与另一位小姐共侍一夫,实在是不洁,而今却跑到皇家清净地污染皇上圣听,当真是大逆不道!”小說中文網 皇上双眸深敛,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上官莲叶,便听到皇后在耳边细语道:“皇上,传闻亦可有真有假,皇上不如听听莲叶的话?” 皇上“嗯”了一声,眼底有着半分深沉问道:“你可有什么申辩的?” 上官莲叶被仪贵妃这样揭穿老底也不生气,更没有丝毫怯懦恐惧的样子,抬眸看向皇上道:“是。传闻确有不实之处。臣女只是那一夜偶然经过,被惊着晕倒在门外了而已。连房门都不曾踏进,何来的共侍一夫之说?” 仪贵妃闻言色变,惊道:“胡言乱语,竟然在皇上面前还狡辩!雪国上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仪贵妃这话一出,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嘈嘈切切的声音让皇后皱起了眉头,冷声呵斥道:“事情还未查清楚,你们身为皇上的嫔妃,不得像市井妇人一般乱嚼舌根!” 丹凤眸眼角一飞,仪贵妃对皇后这番说辞很是不屑,冷声道:“凡事都事出有因,若无一点作风问题也不会传出这样难听的流言,就凭这点,上官莲叶就不配出现在皇宫之中!” 皇后到底是一宫主位,被仪贵妃这样一说,自然面上挂不住,便转而看向皇上求助似的道:“皇上,您看……?” 皇上一直旁观不语,此刻见人争吵,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隐匿的眸光却更加的深沉,他眼神略过众人,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噤声,随后垂下来落到盈盈跪地的上官莲叶身上,顺遂柔和了几分。 明月心中一沉,眉心蹙起。 原来皇上是这样一个重情的人,上官莲叶在眉目上和梅妃很是相像,只怕是不好。 四周寂静了一下,皇上方才缓缓开口道:“你自己说。” 上官莲叶似是早就料到皇上的反应,只是垂睫轻盈一笑,极为柔婉和顺地开口道:“臣女相信清者自清,若是有人存心造谣生事,臣女也不能阻拦。只能让时间去证明清白。” 她这番话算是彻底击溃了皇上心中的防线,他向上官莲叶再次伸出手道:“朕很喜欢你的歌声。” 皇后的身形柔和下来几分,眼眸中渐渐升起一层欣慰——虽然这层欣慰之中蕴着丝丝苦涩。 “多谢皇上。”上官莲叶反手握住皇上的手起身,对面的仪贵妃还在地上跪着,脸色很难看。 明月星眸之中多了几分情绪,耳边轻缓地传来德妃的声音道:“果然还是梅妃最得宠,这次仪贵妃会有劲敌了。” 她微微侧首,见明月的模样有些不对,便关切道:“你似乎有些忌惮?” 提了提嘴角,明月低声道:“宫宴散去后,明月会和娘娘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德妃是明事理的人,便轻轻点头,再不多问。 这厢皇上情意正浓,却不想仪贵妃却横插一杠子,急声道:“皇上,您要三思!” 浓眉立时皱了起来,皇上转首道:“新人不懂事,仪贵妃,以后婉贵人就要让你调教了!” 婉贵人?! 众人惊异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竟是无言相对,面面相觑。 虽然是官宦家的女子,但到底不是什么有功之臣,居然直接晋封贵人不说,还被皇上御赐了封号! 这该是何等的荣宠才能获此殊荣! 上官莲叶也不见骄矜的模样,只在眼角溢出几分得意的神色,福身行礼道:“谢皇上隆恩!” 这样的温婉谦卑在皇上眼中那是格外怜悯动人的,但是落在明月的眸中,却似眼底的一根毒刺,扎得她双眸生疼。 真不想皇后居然会安排上官莲叶进宫,虽然她面上装作不知道,但是内底众人却看得分明: 若无皇后的准许,上官莲叶这样的庶女身份怎么能说进宫就进宫了,更何况还是在御花园中长歌? 明月绾紧了手中的绢子,身后一道怨怼的女声传来:“狐媚东西!” 语不传六耳,明月眼角余光留意着,却见一个身着粉红色莲花绣纹宫装的女子正面色恨恨地看向上官莲叶,她长得还算清秀可人,只是面上那骇人的恨意让她的脸显得狰狞了几分。 嘴间泛起一个濯清的笑意,明月却眸光流转间,心下却宽松了几分。 是了,就算得到皇上的宠幸又能怎样,上官莲叶这一招棋终究是走错了。 后宫之大,女人之多,皇上给的宠爱越多,怨怼就越多,以上官莲叶这样的身世和头脑,也只能紧紧依附在皇后这颗大树上,而皇后—— 明月眼波流转,便见她淑慎得体的微笑着正请皇上回去。 皇后,绝不会只有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和。 上官莲叶只不过是她抗衡仪贵妃的一颗棋子而已。 第六十章暗藏机韬 第六十章暗藏机韬 思忖间,众人已经齐齐向皇上行礼道:“恭喜皇上,恭喜婉贵人。” 明月也跟着行礼,皇上一摆手,众人便跟随皇上回到席间,仪贵妃虽然十分恼怒皇上立上官莲叶为婉贵人,但是终究不能发作,只好负起起身。尛說Φ紋網 许是跪的久了,仪贵妃的身子有些踉跄,身旁的兰芝急忙去搀扶,却被仪贵妃推到一边,自己走向座位。 皇后自然是察觉到了她这个动作,但是面上仍旧端庄无比,举起酒盏道:“皇上,您再得新人,臣妾敬您一杯!” 皇上满眼中都是喜悦,也举起酒盏道:“有皇后这样的贤妻在此,也是朕的福气了!” 皇后一笑,双眸之中有一瞬间的感动和欣慰,便轻轻与皇上一碰杯,抬起袖子将酒饮尽。 在座的都是明白眼见儿的人,一看皇后领头,便纷纷起身举起酒杯道庆贺。 酒过三巡,明月已然有些头晕,她本就不擅长饮酒,加之方才心神不宁,自然不胜酒力。 身边的巧儿见状,连忙给她斟了一杯茶道:“主子您快喝点茶醒醒酒。” 说完拿起扇子为她扇着,明月淡淡接过,抿了一口道:“我还不算醉酒,只怕皇上今日要一醉不醒了。” 巧儿顺着明月的眸光看去,只见上官莲叶再次起身,娇柔婉约的嗓音再次唱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皇上正被这歌声迷醉不已,一曲唱完,不由得放声一笑道:“好,很好!” 转身对着身后的安泰朗声道:“去取金盏莲来赐给婉贵人!” 安泰一怔之下自是十分欣喜道:“是!” 上官莲叶急忙福身行礼道:“皇上,金盏莲实在是太贵重了,臣妾,承受不起!” “你自是承受的起的。”皇上唇角含笑,亲昵地执起她的手,眸中满山关莲叶满面娇羞的神色柔声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自然是当得起的!” 眼角余光飞快地从明月的面上刮过,上官莲叶这才温婉一笑道:“多谢皇上。” 皇后见状也是言笑晏晏道:“你歌声优美,人也和顺,皇上很是喜欢呢。” 明月只装作没有看到方才上官莲叶的挑衅,淡淡地薄剥了一颗葡萄慢慢吃着,举目间凝向重华殿外满满地花田,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宫中的女人就像这万紫千红的花朵,自然会有开的格外娇艳的。可是怎可能有花红百日?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和着上官莲叶如花似雾的歌声,漫卷至天际,这一次的重华宴终于实在这样的歌舞升平之中结束。 回去路上,德妃邀请了明月到裳春苑去坐坐,明月没有拒绝。 “主子您不生气?”巧儿扶着明月的手,小声地问道:“方才二小姐那样用眼神挑衅您呢!” 明月嘴角泛起清浅的笑意,淡淡道:“她现下是皇上的宠妃,而我不过是一个还没有过门的太子妃,且现在又不得太子殿下的欢心,有什么资格和她生气。” “主子……”巧儿不解其中意思,慢慢眼疑惑地转向德妃,就见她在轿撵上露出一个了然地温和笑道:“你家主子在教导你,你听不出来吗?” 巧儿懊恼地摇了摇头,德妃便别有深意地道:“人前人后言语不同。” 巧儿闻言一怔,细思了片刻便豁然开朗,小声在明月耳边道:“不值得的人自然不用生气,即便她现在炙手可热,也不用在意。” 明月轻轻颔首,德妃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轻声道:“你这丫头还很聪明,好生跟着你家主子学着,绝不会有错!” 言语间便回到裳春苑,明月亲自将德妃搀扶下来,碧儿便取来一些冰放在殿中凉快。 德妃歇息一下喝了口茶,平复了呼吸才道:“现下没有外人,你便说罢。” 明月捏着扇子,纤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缓声道:“相信娘娘从方才那些人口中也听出来一些端倪了。” 德妃修长的指尖捋着自己的裙摆道:“仪贵妃虽然跋扈,但是有句话说的很对,就是凡事皆事出有因。若是上官莲叶真的没有什么不洁之事,自然不会有这样的谣言了。”她说罢一顿,凝着明月的双眸道:“仪贵妃说的可是实情?” 明月见状垂眸,手下的功夫也慢了下来,放到膝盖上道:“是……” “哗啦!” 德妃手下一抖,那茶盏便被打翻,热茶差点泼了她一身,碧儿慌忙上前,巧儿也跟着收拾,明月一打手道:“你们出去吧,我来。” 两位侍婢应声点首,便退了下去。 德妃这才开口道:“若真是如此,那上官莲叶岂非欺君?” 明月起身将那茶盏扶正,擦了桌子上氤氲而开的茶水才道:“这件事情雪国上下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皇上若信,它便是真的,若皇上不信……那它便是谣传。只是一样,我也很奇怪。” “什么?”德妃受惊不轻,慌忙开口问道。 明月轻叹一声,这才将茶碗盖好拿到一边道:“上官莲叶在那之后便有些受了刺激,整日躲在床上,似有失心疯的症状。” 德妃婉然的眉毛登时拧到了一起,良久,她才呐呐道:“这怎么可能,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明月瞳眸幽深,似是深不见底的湖泊:“上官莲叶是受刺激不假,但是也有可能是装的,但是她的性子我了解,装疯也断断不会装那么久。” “那你的意思是?”德妃眸光沉转,赫然一抬首道:“难道真的是梅妃附体?” 明月有些失笑,重新拾起扇子扇着:“德妃娘娘不要惊慌。这世上虽有鬼神一说,但是断断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说罢,心下却有些发虚。 自己便是重生还魂,这世上的鬼神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上官莲叶…… 思忖间,明月便似自言自语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回丞相府了,若说在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德妃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轻轻抚着胸口道:“既然不是鬼神,人就好办多了。” 明月微一沉吟道:“不瞒娘娘说,上官莲叶虽然是我的二姐,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本宫知道,本宫看得出来。”德妃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如春风:“以你从前的样子,自然是要受些欺凌。这本宫懂得。” 明月垂首,鬓边一道菱花水晶阁凝着轻轻晃动,浅声道:“娘娘善解人意,我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本宫再怎么善解人意,也不如皇后会揣度圣心。”德妃远山黛眉只见挑起一丝愁绪,看的明月有些于心不忍,出言安慰道:“娘娘不要太难过。虽然皇后现下占尽了贤德的荣光,但是好歹她心善平和,总不会像仪贵妃那样来害娘娘。虽然我与上官莲叶之间有些私人恩怨,但是到底她出现了,也能让仪贵妃伤神一阵了。” 德妃赞同地颔首,但是仍旧有些担心道:“从前梅妃得宠,今又有婉贵人。皇后这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抗衡仪贵妃专宠。” “是了,娘娘能明白就好。”明月眸光有着素雪般的清冷道:“只是上次我罚跪在长街之时,却看到了上官香婵,要说这件事情,说不定她也参与其中不少。” 德妃思思量片刻,身上一凝道:“上官香婵……那不就是你的亲妹妹吗?” 末了,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失言,德妃慌忙低声道:“本宫并不知道……” “没关系的。”明月摇首,嘴角染起几分苦笑:“这其中关系盘根错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是今后,您在宫中也要小心她们才是。” 德妃敛了下颔,自然是心中有数。 两人闲话几句,天色不大好,明月便告辞退去。 长街宫人来来往往,明月带着巧儿经过仪贵妃的住处时,脚步微微凝滞,随后便继续走着,不料前方一个小宫女端着茶碗横冲直撞,正好撞在明月身上。 “谁这么不长眼睛?”那宫女骄横的很,立即高声叫道。 “怎么说话呢!这是当今指婚的太子妃!”巧儿见那宫女如此蛮横不讲理,愤慨异常道:“见到太子妃不请安问礼还横冲直撞,简直目无尊卑!” “是谁在这里吵闹?”一把子娇婉的声音在拐角响起,惹得明月双眉一褶。 只见上官莲叶由人扶着正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见到明月,妖冶的双眸划过一丝冷意,绾唇一笑道:“本宫以为是谁这样大胆,原来是太子妃。”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唯有明月,只是低首不见福身。 她执起绢子掩了一下唇角,咂舌道:“方才是谁说的目无尊卑?” 那宫女见到自家主子来了,慌忙跪行两步,扯着她的衣角道:“贵人娘娘,方才是那个小贱婢说的!” 说罢一指明月身边的巧儿,恶声道:“方才奴婢端着您要喝的水,结果她们不知死活的撞了上来,没想到奴婢还没说什么,她们便先上来指责奴婢了!” 巧儿闻言不由得愠怒丛生,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才的情形直接被颠倒了黑白,简直是不可理喻! 那宫女说完,巧儿方要开口,便被上官莲叶身边的贴身宫女秋宁劈面打了一巴掌,秋宁下手极重,登时将巧儿的脸打出一个血手印来。 “她还未申辩,你便这样急着打人?”明月上前夺住秋宁再次扬起的手,厉声质问道:“你家主子还未说话你便动手,你是要做了她的主吗?” 不想秋宁也不恼,只是冷笑一下道:“太子妃息怒,奴婢就是想帮太子妃教训一下这个目无尊卑的奴婢,谁让您还没开口她便想要说话呢?” 水样星眸在一瞬间便凝结成爽,明月钳着秋宁的手下越发用力,手指扣在手腕命门最痛的地方,方一使劲,秋宁的脸就扭曲起来。 “是否需要教训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婢来指手画脚!”说罢,明月手下一甩,将秋宁甩到一边,直直看向上官莲叶。 后者正冷眼旁观,似是在看一出极好的戏一般,唇角含笑的拍了几下手道:“太子妃好气势,这丫鬟不懂事,还劳您金手教训了。” 第六十一章加倍折辱 第六十一章加倍折辱 此刻阴霾地天际逐渐翻滚上来一层阴翳的颜色,厚重地压着人喘不上气来。 明月周身冷冽气势缓缓升起,寒声道:“贵人眼高于顶,往下可要好好的管理自己的下人们了。”小說中文網 “是了,太子妃教训的是。”上官莲叶不置可否,只抬起手轻轻地正正头上的广绫蚕丝珍珠金钗道:“只是方才太子妃的奴婢那句目无尊卑说的倒是极在理儿的,正好说中了自家的主子是什么样,上官明月,你说是不是啊?” 上官莲叶绵里藏针的语调逐渐转换成锋利地刀刃,扬声呵斥道:“上官明月,你可知罪?!” 明月昂然立首。身姿宛若漫天寒雪之中的一株明艳地红梅般傲立反问道:“何罪之有?” 阴恻冷笑一声,上官莲叶双眸好似迸出幽蓝的恨意道:“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还不跪下!” 出尘绝丽的容颜之上登时泛出一层孤寒的锐气,明月遂然还以冷声道:“我没有错,为何要跪?” “为何?”上官莲叶住处年鲜红的口脂颜色似毒蛇突出的信子一般,重复一声道:“论位份,本宫是你的庶母,论尊卑,本宫是你的姐姐。你见到本宫不行礼便罢了,还语出犯上顶撞本宫,你说你是不是有罪?” 巧儿在一旁听的心惊,方想上前,便被明月挡在身前道:“论地位,我是丞相府的嫡出,而你是庶出,论身份,我是皇上钦此的太子妃,而你,不过就是一个六品的贵人,如何称得上是我的庶母?” 明月浑身傲气凛然,清泠的意味透着一股桀骜的气息,上官莲叶被逼视得退了一步,即刻恼怒喝道:“秋静,去回了皇上,说太子妃冲撞本宫,目无尊卑!” 方才那端着茶水的宫人立刻起身,却不想巧儿一把抱住她的腿,向上官莲叶求道:“婉贵人,贵人,求求您不要,一切都是奴婢的不好,还请您责罚!” 明月凝眉想要去拉,却不想上官莲叶看出倪端,立刻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秋静,拖出去痛打八十大板!” 秋静立刻招呼了几名小太监出来将巧儿拖走,明月眸中燃起丝丝烈焰般的恨意,陡然上前拦住那些人对上官莲叶道:“要罚要打尽管冲着我来,何苦要为难一个奴婢!” 上官莲叶见明月的软肋被抓住,嘴角豁然绽开一个戏谑的笑意道:“你是太子妃,我怎么敢动你?” 心中一沉,明月自是知道上官莲叶究竟想要什么—— “你若是想让你的奴婢免于责罚也可以,只消在这长街上跪上一个时辰,本宫便原谅你。”上官莲叶纤长的指甲挑起巧儿的下巴,深深一掐,巧儿吃痛,却硬生生地咬住嘴唇,忍痛对明月说道:“主子不要!” “嗯?”上官莲叶轻巧一笑,那樱桃小口轻轻开合道:“你要做忠仆,本宫就成全你。” 说罢便松开手一招呼,那些人便撕扯着巧儿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地,扬起板子便狠狠地打在巧儿的身上,但是她却忍着不肯出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上官莲叶见状嘴角晕上一丝阴狠,朗声道:“你们是没吃饭吗?狠狠地打!” 明月深深将指甲掐进手心,全身都带着恨意在抖动,她眼见着巧儿为了不让她心软而咬的嘴唇都沁出了丝丝鲜血,心中的酸楚灼痛瞬间燃烧至四肢百骸,她顾不得巧儿的阻止喊叫,几步上前,撩起裙子昂首跪下。 “婉贵人,请你饶恕巧儿。”明月双眸直直射向高高在上的上官莲叶,低声说道。 上官莲叶唇角湛然开出一朵如罂粟一般的明艳笑意,挑着眉毛轻声道:“那你求我啊,你求我,我便放过她,如何?” 明月咬紧牙关,微微闭眸,身后的巧儿撕心裂肺的喊道:“主子不要!” 双手伏地,明月躬身跪拜,声音闷闷地发出:“婉贵人,求您饶恕巧儿。” 骇笑一声盘旋在头顶,上官莲叶缓缓蹲下身子,说话间的热气呼在明月的耳边,像溃疡一般迅速糜烂在耳畔:“上官明月,你终于求我了吗?跪在我脚下的滋味很不错吧?” 话语间,上官莲叶起身,在巧儿一场惨烈的喊叫声中,狠狠地踩在明月白皙的手背上。 那坚硬的雕花桐木鞋底仿佛一把锤头,狠狠地踩下,碾在明月的手背上,也将明月之前所有的隐忍踩进泥土。 明月吃痛却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上官莲叶尤不解气地将之前秋静端着的茶水泼到了名誉和的头上,恶狠狠道:“上官明月,你给我的痛苦,我会加倍的还给你,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厌弃地唾了一口,那口水正好落在明月已经受伤的手背上,那手被踩的泛红发紫,中间的花盆底最重,磨破的皮泛出鲜红的血水,上官莲叶这才厌恶道:“走,站在这里小心被污了眼睛!” 这一声落下,众人才停下方才的动作,巧儿身上已然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色浸透了她的衣衫,流淌在长街之上。她已经痛的昏死过去。 明月闻得那些人已经走远,这才起身,顾不得受伤手的痛抱起巧儿,低声唤道:“巧儿你怎么样?” 低低的呼唤却是让巧儿的双眼张开了一道缝:“主子……” 明月哽咽一下,应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主子,奴婢是一条贱命,您何苦这样护着奴婢……?”巧儿双眸之中热泪盈眶,想要伸手握住明月的手,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 “别说了……”明月摇了摇头,已然是呜咽的发不出声音。 “轰——” 头顶苍穹的乌云之中发出一声闷响,巧儿因着吃不住疼痛再次晕了过去。 明月咬着已经留下血印的双唇,将巧儿背起。 倾盆大雨顷刻只见便打落下来,带着初秋的寒凉狠狠地打在人的身上。 明月背着巧儿,一步一个踉跄,将自己的外衣护着巧儿的伤口,她身上的血迹被瓢泼的大雨浇着混着着流到明月的身上,丝丝寒凉逐渐把巧儿的体温带走,也将明月的心冰冷下来。 周遭雨帘如注,前方早已白花花的一片看不清楚人影,所有的宫人都因着这一场暴雨躲了起来,就连门口戍守的侍卫都躲到了屋檐下。 只有明月,背着巧儿受伤深重的躯体,脚下踏着雨花,一步一个泥泞,从东宫一直来到太医院。 纤细的身子恍若滚滚潮水之中的一片飘忽的浮萍,被狂风暴雨折断了根茎,只好随波逐流。 所有人的脸在明月的面前滑过,这些或丑恶或假善的面孔,叫明月心中的燃起的仇恨似熊熊烈火一般,这种灼伤到五脏六腑的疼痛,将四肢百骸所有的感官都闭合起来。 她紧紧咬住银牙,双眸有着前所未有的异样光彩。 太医院隐隐就在眼前,明月迈着沉痛的脚步,终于是跨过了那道门槛,方一走进,便见不远处的苑竹打着伞奔了过来,见到明月的模样一声惊呼,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张宛若谪仙般干净的脸。 明月怔怔地凝着他们几分,只见他们的双唇在翕动,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好像被这大雨冲刷着卷走了一番,她什么都听不到,已经苍白的双唇泛着青色,明月心中划过一道狠狠地闪电,她嘴唇轻轻翕张,身子一软,倒在雨中。 梦中,所有的光怪陆离都幻化成一张张诡异的人脸,逐渐地扭曲着,旋转着,在明月的面前怨毒的说着,凝着,看着,明月想要上前将他们赶走,但是身上却沉甸甸的不能逃脱,仿佛所有的沉重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奋力地挣脱,脚下却突然踩在了一个人的身体上。 明月低首看去,就见到巧儿横卧在自己的面前,身上被打的血肉模糊,可是她的唇还在动陌生生如鬼泣一般地叫道:“主子,我好疼,我好疼……!” 她急忙伸出手去,却见巧儿的脸幻化成了上官莲叶,她的嘴角滴着血,狰狞道:“上官明月,你终于求我了吗?” 说罢,身后便有一道狠狠地推力袭来,明月登时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冰冷的湖水灌进了她的口鼻,胸腔,她挣扎着,却喘不上起来,腹中的温热再次带着体温溜走,她无力地伸出手,远方,是无尽的血色蔓延—— 那绯红色一点点地扩大,渐渐的袭来一种刺痛的感觉,在她的双模之上变成了明晃晃的白,她奋力地张开双眸,却是安静的清俊映入眼中。 水样星眸空洞的凝视几秒,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你急火攻心,又加上淋了雨,所以暂时失了音。” 阮无城宛若泉水般叮咚作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明月直直地看着他,便见他将手中的是手帕递过来道:“擦一下吧,你的脸上全是泪。” 明月刚想抬手,却觉得那只手上的疼痛后知后觉,竟叫她的整个手臂都跟着疼痛难忍。 温热的毛巾落在了明月的脸颊上,阮无城轻轻地拭去她脸上已经冰冷的泪水,浅声道:“巧儿没事,我已经给她换过药了,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的。身上有些风寒,吃点药就好了。” 明月终究是如释重负一般地送了口气,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对面的阮无城。 修长的手下一滞,阮无城神色冷淡地将手中的方巾放到铜盆之中,淡淡道:“你无需谢我,只要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明月扯着嘴角想笑一下,却觉得唇上也痛的火辣辣地。 原是身上有这么多的伤,她自己竟然不记得了。 只动了动嘴角,明月便痛的皱起眉头来。 阮无城只当做没有看到,从药箱之中取了一小盒药膏放在桌上,便什么也不说地出去了。 方一离开明月的房间,阮无城便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身上有无限地轻松,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疲惫。 昨日大雨滂沱,而明月却是浑身血色地背着巧儿回来,着实将他和苑竹惊了一跳,然而明月也不管自己身上还发着的高热,竟到昏厥之前都在呐呐地叫着“救巧儿”。 如樱花瓣般的薄唇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却是万罗庭中的落花一般悄无声息。 第六十二章重新崛起(一) 第六十二章重新崛起(一) 明月躺在榻上,凝望着床前的帷帐,风起捎动,那帷帐上的合欢花便恍然飘动,神思也跟着飘忽起来。 这样沉寂的让日子不会太久了。 明月转首看向窗外的凤凰花,那样烈焰明媚的颜色,大概是在初秋来临时的最后一拢明媚了吧。 三日后,明月的身子已经痊愈。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叫苑竹吩咐下面的人采了许多花朵,将所有的月例全部买了上好的蚕丝线,这些花朵全部挑选入秋前颜色最鲜艳,花香最浓郁的,采了清晨荷花莲叶上的露水,捣烂之后混合起来,调成各种明艳的颜色。 一拢一拢地将丝线染成这些美丽的花色,再由几位手工精巧的女工连夜赶制成衣,上面的荷花全部绣得精细异常,远远看去竟然栩栩如生一般。 明月蓦然得举动倒是让巧儿很是惊讶,但是心中仍旧欣慰许多: 主子终究是肯对着自己上心了。 明月自己也没闲着,亲自到御药房中挑选药材,道百草园采摘了最新鲜的何首乌,配制药材药膳和药膏,每天不仅食用,甚至日日敷着神仙玉女粉,只将自己的身上也养的白嫩光滑,面上也越发地有光彩,这样养了两个月。 终究是将自己的面色养的好看了许多。 太医院因着之前陈博傅的原因,其中的人对明月都很是上心,这御药房中自然是将这些原材料供的足足的,才让明月恢复的特别快。 巧儿身上的伤不是很重,经过阮无城的调养好的很快,但是伤口正在结疤,所以时常不免痛痒,明月同样每日配了最新鲜的药膏给巧儿敷上,这一日正在给她上药,明月看着她后背上七七八八的伤痕,不由得轻叹一声,心中的愧疚亦是无以复加。 “主子实在担心巧儿吗?”巧儿虽然背对着明月,但是那声叹息她听的分明,所以出言安慰道:“没事的,主子不必担心,巧儿就是一个奴婢,这样的伤没有关系的。” 明月仔细将那白润的药膏涂在巧儿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上,低低道:“终究是我连累了你,若是我早些服软,你也不会挨着这顿毒打了。”小說中文網 巧儿轻轻笑了一声,侧首道:“那日的情形,即便是主子能够服软,二小姐也不一定会放过您,与其如此,还不如撕破脸。奴婢私心想着,要不是因为奴婢没用,主子也不必受这样的屈辱了!” 明月心中过意不去,终究担心她身上的伤痕,将药膏放到一边盖好:“终究是个姑娘,以后还要嫁人的,不要留下什么伤痕才好。况且你是我的贴身侍婢,若是我连你都保不住,还有什么颜面做你的主子?” 巧儿闻言甚是感动,套上衣衫转身道:“主子心疼奴婢,奴婢也担心主子,终究您才是最重要的。奴婢不在乎一己之身。” 明月伸手握住巧儿的手,手心暖暖的温度将两人的心也连在一起,声线之中缠绕上丝丝感动:“巧儿,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便不会再叫你回那种穷山恶水的日子之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隐忍任何人。” 巧儿双眸微红,声音哽咽道:“主子,奴婢也会之意跟着主子,不管您在哪里。”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中。 阮无城为明月手再配了几次药,见到她气色渐渐好起来了,一向淡泊的神色也有些温润,低声道:“如今真的肯想通了?” 明月垂眸一笑,由着苑竹为她受伤的手上着药,浅声道:“从前我以为人之初终究是性本善的,哪怕之前怎样陷害与我,不过就是嫉妒我成为太子妃,却不想这些人穷追不舍,无论怎么样都不肯放过我。现在想来,就算是我曾经放过她们,她们亦是不会领情,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心存善念。” 阮无城听来却是默默良久,沉吟几分才道:“我知道你心性本善,但是纠缠到后宫之中终究不会安生。你能明白这样的道理最好,只是希望你不要失去你的纯良本性。” 水样星眸之中漫出一股寒意,明月抬起被包扎好的手,对着阮无城道:“这便是我不想把事情做绝的结果,这种事情绝不会因此就罢休,往后的刁难更多,所以我绝不会如从前一般。” 话毕,明月似是有些不忍,便转首道:“这些话终究不是该对你说的。我有些失言了,谢谢你前些时候的照顾。” 阮无城垂眸,明月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很是纤长,却疏朗的根根分明,他眼皮微微一颤道:“我帮不上忙,但是陈提点是我的半个师傅,你要做些什么,我自是会因着他的恩情相助于你。” “……多谢。”明月贝齿轻咬朱唇,才缓缓道:“我这些日子都没有去向德妃娘娘请平安脉,还劳烦你把她前些日子的脉案给我了。” 阮无城在不多言,简单地一点首,这才旋身离去。 脉案即可便被送了过来,明月简单的梳妆了一下,别了一只妃色的并蒂杜鹃在发间。 方一来到裳春苑,碧儿便将明月请了进来,边走边道:“三小姐可来了,德妃娘娘担心的很。” “劳您家娘娘费心了。”明月唇畔含笑,刚一进殿便听见德妃隐隐的声音问道:“是明月吗?” 明月应了一声,进到里面放看到德妃手执了一方绣布在绣着,见她来了,很是欢欣,伸手拉着她来坐下。 细细地看了几分,德妃才面含喜色道:“本宫瞧你的气色倒好了许多,前几日你从本宫这里出去,可是遇到了婉贵人?” 明月将手中的药匣放下,面色平和道:“是,娘娘挂心了。” 德妃闻言一声叹气,末了嘴角噙着几分讥讽道:“她是新贵上位,却这样急着来立威。”话语间语气中含了几丝愧疚道:“终究是本宫的不是,若是叫你直接回去,那么多人的,她也不敢怎样。” “她一早就想找我的麻烦,就算我那天避了过去,更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样的刁难呢。”明月取出丝绢,为德妃把脉。 “你的手怎么了?”德妃见到明月手上的纱布,不由得惊道。 “没事,一些小伤。”明月清浅一笑:“娘娘身子无虞,平日里要注意保暖。” 德妃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而是继续问道:“可是那日婉贵人给你委屈受了?” “是,我与她结怨已深,她自是不会放过我。”明月想起那日的屈辱,不由得微微眯了双眸,便听见德妃愤愤道:“她这样跋扈,本宫总要寻个机会去告诉皇上才是!” “娘娘不要以身犯险。”明月见状急忙出言阻止道:“她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您去只会碰钉子。” “可是……本宫总不能就这样……”她欲言又止,看向明月的手道:“我瞧着这样子不像是轻的。你走后第二日碧儿才听说的告诉了我,说是你被婉贵人罚跪在雨中。” 德妃言语间划过一丝锐利,道:“她这是要效仿仪贵吗?只怕她还嫩一点!” 明月闻言不禁也是一个冷笑,一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果然上官香婵将自己那日的遭遇告诉了上官莲叶,否则她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法子来羞辱自己,只可惜,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娘娘,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的,还烦请您附耳听过来。”明月探手,德妃便俯身过来,便见朱唇在耳边细语几声,德妃便微一颔首,唇畔绽开一个美妙的弧度。 翌日清晨。 皇后宫中,众妃前来请安,德妃也位列其中,而婉贵人却是来的大早,正在房中服侍皇后簪花。 “你昨晚为本宫抄佛经抄的那么晚,今日还有心过来给本宫簪花。”皇后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身后的上官莲叶便绽开一个欢喜的笑意道: “娘娘提拔臣妾,臣妾自然是要对娘娘尽心尽力。” 皇后端和一笑,随手取了桌上一对鎏金圆润的耳坠戴上:“你倒懂事,难得你这么知恩图报,也不枉本宫提携你了。” 上官莲叶闻言在皇后身后一个行礼道:“臣女能有服侍皇后娘娘的荣幸,全部是得皇后娘娘垂爱。” 皇后眉目和婉,转身道:“起来吧,别总是动不动就行礼。” “是。”上官莲叶低眉顺眼地回答,便听得皇后道:“本宫提拔你,也是帮自己。昨夜是你让皇上过来的吧?” “臣妾没什么本事,想到皇后娘娘的恩典,便劝皇上来多来您这里,毕竟您才是一宫主位。”上官莲叶不假思索的回答,皇后缓缓点头,清和的容颜上掠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你如今恩宠正浓,但是这恩宠能否以长久,就要看你自己了。”皇后眸中隐着淡淡的笑意。 上官莲叶闻言低首道:“这后宫之中,唯有皇后娘娘您才是正主,若是您能和皇上长长久久恩爱,臣妾有多少的恩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很好。”皇后一嗔笑道:“既然你这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那你自然就应该知道本宫提拔你的意思。” “是,臣妾定当不负皇后娘娘的圣意。”上官莲叶得到皇后夸奖,十分欣喜地低首道。 “好了,这时候那些嫔妃们应该快要来了。皇上等下会来,想必这些人早已等不及了。”皇后起身,上官莲叶慌忙过来扶住她的手,两人就这样来道正殿,便见满殿之中,嫔妃们各个打扮的十分娇艳,只等皇后和皇上了。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嫔妃见到皇后纷纷行礼,皇后微微点首,很是柔和地开口道:“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这样客气了,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仪贵妃率先领头站起,还未等皇后入座,她便先坐下了,上官莲叶看在眼中,神色之中陡然有些惊异。 果然呢,这仪贵妃真是十分嚣张,也难怪皇后要提携自己抗衡于她。 上官莲叶想着,便跟着皇后后面入座。 第六十三章重新崛起(二) 第六十三章重新崛起(二) 皇后只当做见怪不怪的样子,并未理会仪贵妃的不敬之意,只坐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你们今日来的倒早,这样很好啊!” 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德妃,皇后柔然一笑道:“德妃也来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德妃在碧儿的搀扶下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心,臣妾身子好多了。” 轻轻点头,皇后很是满意地道:“快坐下吧,你来了也好,等下皇上下了早朝来,见到大家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肯定很高兴。” 仪贵妃懒懒地拨弄了一下旁边的芬芳待放的月季花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好啊,只要等下皇上来了,不觉得我们这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聒噪才好!” 面上是一句打聊的话,却是叫人半分也笑不出来,皇后面上未见不悦,只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皇上前朝事忙,好不容易来一次,众姐妹自然不会吵吵闹闹的惹人烦。”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上官莲叶急忙起身行礼,众人见状也纷纷行礼,唯独仪贵妃坐在椅子上,脸上很是不屑。 皇后示意众人坐下,仪贵妃便首先向上官莲叶发难道:“婉贵人真是有心了,处处都想着向皇后娘娘表明忠心。” 上官莲叶面上一滞,旋即笑道:“贵妃娘娘教诲,臣妾一样谨记在心。” 仪贵妃这一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生气,更没有显露出半分愠怒,只慵然地吃着琉璃盘中的水果道:“是了,婉贵人总见过好狗吧,会咬人的总是不叫的。” 这话一出,皇后先是变了脸色,紧接着上官莲叶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住,仪贵妃抬起那双丹凤眼一看,慌忙用绢子掩住嘴角道:“哎呀,瞧臣妾这心直口快的,妹妹不要介意了?” 上官莲叶吃瘪,但是一时之间却也不能说些什么,皇后也不便多话,大殿中的气氛陡然诡异了起来。 德妃缓缓地品了茶慢慢道:“皇后娘娘宫中的茶好香。” 一句话这才将方才的气氛缓和下来,皇后端起笑意看向她道:“德妃好灵的舌头,这是皇上昨夜新赏给本宫的雨前龙井。” 皇后说话原是很轻的,只是在“昨夜”两个字上稍微加重了一点点,饶是这样的一点点,也让仪贵妃的脸色变了几分。 不远处的芯嫔见状,心直口快道:“到底皇上还是疼爱皇后娘娘,臣妾宫中的龙井还是去年皇上赏赐的,臣妾还爱的和什么似的——” “到底是芯嫔许久不见皇上,连份龙井茶都稀罕的不得了。”仪贵妃没有好气的打断道:“芯嫔这话还是不要说了,没得让外人觉得,皇上就只有这些东西。” 芯嫔被仪贵妃这话讽得面色燥红,不悦地噤了声喝茶,皇后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得外面案台的声音响起道:“皇上驾到!” 众嫔妃纷纷起身行礼,皇上身着一袭九龙抢珠的朝服便走了进来:“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皇上一抬手,众人纷纷起身,他这才坐下道:“方才在门外便听到里面热热闹闹,在说些什么呢?” 皇后起身打圆场含笑道:“众姐妹正在打趣,听闻皇上来了,所以来臣妾宫中等待呢!” 皇上呵呵一笑,听到皇后这样的话很是高兴,接过茶品了一口道:“朕新赏的雨前龙井,你喝着怎么样?” 皇后得体地和气笑道:“臣妾方才还在和众姐妹说呢,这不,姐妹们都在喝着。” “嗯……”皇上啜饮几口,满意点头的咂道:“茶味清香扑鼻,入口甘冽,实在是难得的上品。” 转而将眸光探向皇后,眉目间笑意满满:“皇后大方淑德,朕给了你这些,你还舍得拿出来给大家喝。” 微微垂首,皇后鬓边的一支珠钗滑下一缕金色的流苏:“臣妾是皇后,自然是要大方些。皇上雨露均沾,在座的姐妹也很是感激呢!” 皇上颔首,遂将眸光转向众人,微微一扫,便见到德妃道:“德妃的身子现下是好多了,竟也能在这里见到你。” 德妃温然含笑,端庄道:“托皇上的洪福,臣妾最近也觉得好多了。晨起皇后娘娘通知臣妾您会来这里坐坐,臣妾才过来的。” 他听到之后一笑:“皇后有心了!”转而看向上官莲叶,“婉贵人昨晚睡的可好?朕看到你昨夜在抄录佛经,想必睡的很晚吧?” 上官莲叶忙做出受宠若惊地模样,羞涩道:“皇上关怀,臣妾不累。” 皇后见状接口道:“婉贵人心善,听闻自己和从前的梅妃歌喉一般,便抄录了佛经送到宝华殿去烧给梅妃,祈祷她能早登极乐世界。” 仪贵妃闻言眼中跃起一层冷嗤,便整理了自己的衣襟道:“皇上只顾着这些姐妹,倒是看不到臣妾了~” 话语间带着股子酸气,但是在皇帝看来确实撒娇的小女人样子,他一笑道:“就你最出挑,还看不到你吗?” 顿了顿,皇上继续道:“朕说了婉贵人是新人,准许你调教,你这里还有什么不愿意吗?” 仪贵妃嗔笑一声道:“皇上惯会取笑臣妾,臣妾就是一个闲人,怎么会调教什么宫人呢!” 皇上眼目含笑,一扬手道:“那是自然,朕想着皇后一个人操劳后宫的事情太累,你从前在王府也是个管事的,便打算赐你协理六宫的权利,仪贵妃,你看怎么样啊?” 仪贵妃真真儿的是受宠若惊了,这样天大的好事掉在了她的头上,她竟然愣了两分,皇后的面上也僵硬住,便听皇上的声音在耳边道:“怎么?高兴得昏了头,连谢恩都忘了?” 皇后矍然色变,但也只是一瞬间便隐匿在眼底,德妃慢调思虑的用手中的纱绢掩了掩唇角的惊异,仪贵妃便诚惶诚恐地跪下道:“臣妾谢过皇上隆恩!” 众人也纷纷起身,对着皇上和仪贵妃行礼道:“恭喜皇上,恭喜仪贵妃!” 皇上一笑,遥遥一抬手,仪贵妃便由人扶着起身,腰杆仅然挺直了许多。众人也跟着起身。 便听皇上笑意吟吟地道:“你父亲治理黄河洪水有功,朕自然也连带着褒奖你。” 仪贵妃眼角一飞,略带得意之色,笑道:“皇上当真疼惜父亲,若不是皇上英明,父亲又怎么能治理得了黄河水患呢!” 皇上面不见多大的喜色,便听得皇后说道:“皇上褒奖有功之臣是应当的,仪贵妃,你也不用过于自谦了!” 气昂地一笑,仪贵妃只当做没有听到皇后的赞赏,德妃悠悠一笑,随手执起桌上的黄澄澄润亮的橘子道:“皇上,臣妾尝着这新供的蜜桔味道不错,您尝尝?” 皇上“嗯”了一声,似是有些沉寂道:“朕记得从前似乎有哪个人很喜欢吃呢……” 皇后柔嘉一笑,眉眼间皆是一片了然。 皇上眸光一扫,默然停在德妃头上的那只羊脂白梅簪子上,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旋即恢复到明亮道:“朕瞧着你头上的簪子很是眼熟的样子。” 德妃将剥好的蜜桔奉到皇上面前,低低道:“是,这只簪子是梅妃还在世的时候送与臣妾的。” 他“唔”了一声,接过德妃手中的橘子瓣放到嘴里,品道:“很甜。” 仪贵妃不耐地翻了一个白眼,那边的上官莲叶也讷讷地端起茶盏饮着,眸光与皇后有着一瞬间的交汇,却是缓缓错开。 是夜,皇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敬事房的人便捧了绿头牌进来,恭谨道:“请皇上翻牌子。” 皇帝从重重叠叠的奏章之中抬首,便见德妃的牌子上已经有了些灰尘了,不由得眸光一沉,一旁的安泰是个极其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立即甩了净鞭道:“糊涂东西,德妃娘娘的牌子怎么这么多灰?想是你们这些人偷奸耍滑的犯懒,还不快擦干净!” 那敬事房的太监冷不防备斥责了一番,慌忙抬起袖子将德妃的牌子擦拭干净,皇上沉吟一声道:“朕大概有许多年没有去看过德妃了吧。”尐説φ呅蛧 说罢伸出一只手,一挑,那牌子便发出清脆的扣响。 隔天一早,明月便道裳春苑请平安脉,却见德妃神色极好,早已经用了早膳在看书。 “娘娘今日的气色很好呢!”明月提着药匣方一进去,便笑着打聊。 便见德妃放下手中的书卷,满面红光道:“还要多谢你!” 明月眸光不见丝毫得意,只浅声道:“可是皇上昨夜宿在了娘娘宫中?” 德妃温润一笑:“今早方用了早膳去上朝。” “娘娘贤惠,这早膳便是一早便准备好了罢。”明月亦是唇畔含笑,这才请了平安脉道:“娘娘身子现下调养的好多了,只是平日里要注意多吃一些滋补的东西。” 轻轻点首,德妃继续道:“你放心,外面的人本宫也不会让她们知晓本宫的身体状况。” 明月谦和道:“娘娘心思名讳。” “只是有件事情,我要说与你听。”德妃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道:“皇上……赐给了仪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明月一怔,双眸如染大雾一般迷离眯起。 这几日夏季末尾,明月命人在皇宫的莲花池中寻了好久,才将今夏最后一拢荷花采回,仔细地栽在屋中的瓷缸之中养着,更是引了莲花池中的娓娓红鱼,几口瓷缸摆在房中,莲花清泠,红鱼游弋其中,十分惬意。 转眼已经到了立冬之初,明月用剪刀剪掉荷花干枯的叶子,巧儿便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搓着手道:“主子,这几日天气格外的冷呢,想是很快便有大雪了。” 明月宛然一笑,招呼了她过来道:“天气冷,你快过来暖和一下。” 屋中早就烧上的熏炉,此刻其中的碳烧的正旺,猩红的颜色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靠近。 巧儿将冻得有些发木的手放在熏炉上方烘着取暖道:“近日皇上时常昭幸德妃娘娘,娘娘也惦记着主子,送来了不少红罗炭,这个冬日便好过了。” 轻轻挑了挑嘴角,明月见到瓷缸边已经空了的食盒道:“鱼食没有了。你再去取些来吧。” “是!” 第六十四章重新崛起(三) 第六十四章重新崛起(三) 初入冬季,便是一场鹅毛大雪,几乎在一夜之间将雪国贬称过来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后宫御花园中也是一片洁白之色,入眼间竟没有什么可看的。 饶是那些松柏终年苍翠,去也被盖上了一层棉花似的厚雪,众妃嫔因着雪天路滑,所以暂时几日都没有到皇后宫中请安了。 天气骤然冷起来,慕容沛早早便换上了大氅,如今更是换了一件水貂皮的玄纹氅衣,方从皇后的鸾玉宫中离开,身后的上官香婵一袭五彩刻丝石青银鼠对襟,外罩一件同色的披帛,手中捧着一个手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脚步徐徐,正在御花园中赏雪。 明月面上薄施粉黛,只简单的画了一个泪妆,双眉化作涵烟眉,浅淡的姿容将明月绝尘的清丽容貌装点得恰到好处。眉眼间更是增添了一抹子淡淡的愁绪显得格外的惹人怜爱。 身上一袭绯红色的刻纹披帛大氅,领口袖间皆用了上好的獭兔毛做风毛,袍角上下翻飞地绣着栩栩如生的莲花,行动间当真是莲步轻移,明艳的颜色在冰天雪地之间恍若一支红梅傲立其中。 “都准备好了吗?”明月微微侧首问道,巧儿展颜道:“主子放心。” 微微颔首,便在雪花融进的湖边微微轻蹲,不远处的苑竹小步急趋道:“主子,太子殿下带着四小姐往这边来了。” 水样妙目眼波流转,巧儿便将身边那一缸或碰乱跳的红鱼全部倒进湖中,因着湖中温度有些低,那些鱼儿落入水中之后便游去了更深的地方,明月将那几拢荷花折了放到水面,随手洒下一把鱼饵,眼见着那些鱼饵小颗粒逐渐吸饱了水化开,巧儿和苑竹便悄声退了下去。 明月凝眸半晌,将身边那几朵莲花一盏一盏地放到水面飘走,身后响起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大抵是看到明月的身影,便驻足停下。 半晌,便见湖底幽暗的颜色渐渐浮现起一层鲜红的颜色,身后蓦然响起一把子声音道:“是谁在那里?” 明月噤声不语,只深处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撩拨着冰冷的湖水,那些莲花便顺着水波渐渐荡远。 身后的脚步声几下来到跟前,却听见慕容沛惊喜的声音道:“明月?” 明月微微侧身,身上的剪影便投到湖面上,却是宛如画中娇兰一般,姿色天然。 “臣女病中憔悴,不宜面见太子殿下。” “怎么会,这样冷的天你怎么在湖边?”慕容沛的声音缠绕上丝丝温柔疼惜,说罢眸光转向湖面,便见湖底浮游起层层红鱼,正争相游到明月的剪影之中,在水中盘旋游弋,旁边的上官香婵早已经是一脸的震惊,却不想,慕容沛更是惊异道:“这样冷的冬日里,哪里来的红鱼?” 话音刚落,便见那些游到明月倒影的红鱼不知怎的,活动了几下后便沉入水中,慕容沛惊奇赞叹道:“本宫的明月自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明月转首间将一些晶莹的泪意蓄在眼底,眼角微微的发红,这样盈盈泪湿于睫最是惹人怜爱,明月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看向慕容沛之时,便见他满眼疼惜地将她拢入怀中,用着身上大氅环抱住。 明月身上虽然穿着披帛,但是很是单薄,被慕容沛一拦到怀中,温暖的感觉传来,便是一股淡淡的熏香散发而出,让人恍若置身于百花丛中一般,慕容沛禁不住多吸了几口,那缠绵的呼吸在明月的耳边轻轻触着,他沉醉道:“你好香……” 明月唇瓣娇柔含颤,极其柔和道:“臣女听闻放莲花在池中可以祝祷心爱之人平安康健,便到湖中来放。” 慕容沛闻言更是动容,低声道:“那你的心爱之人又是谁?” 纤长的睫毛一颤,眼底清泪便划过脸颊,明月声音低迷道:“臣女的心爱之人前时误会臣女……” 说罢便退出慕容沛的怀抱,福身行礼道:“臣女见太子殿下身体康健无虞,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请殿下准许臣女离去,丧病中人实在不宜见到殿下,以免冲撞。” 慕容沛上前一步,拉起明月的手护在手心,微微皱眉道:“手这样冰冷,你若是为了本宫冻病了,本宫才真的要身体抱恙了。” 明月转而破泣为笑,眉目含烟道:“殿下惯会取笑臣女。” 两人在前面情谊绵绵,惹得他们深厚的上官香婵很是气恼,但是终究不愿意表露分毫,便也跟着行进两步道:“如此可好了,姐姐和殿下重修旧好,臣女也不比日日挂心了。” 慕容沛稍稍侧首,低声道:“本宫和明月只是就别胜新欢而已,前时她身子不好不方便见本宫而已。” 上官香婵不觉尴尬,但还是很快笑道:“正是了,是臣女高兴昏了头,说错话了。” “罢了。”慕容沛抬手一挥道:“本宫送明月回去,你便自己乘矫撵走吧!” 上官香婵一愣一下旋即回神,低首行礼道:“那就恭送太子殿下了。” 两人没等她说完便走开了,上官香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干燥的气息直直闯进鼻腔和肺中,激得她浑身一阵激灵,整个人的精神都清醒过来。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有防住上官明月! 藏在大氅之中的手紧紧地绞着暗纹的衣袖,她双眸之中略过一层阴鸷,却忽而听到湖水中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她低眸一看,便见一条红鱼从水中缓缓升起,却是翻着如雪般的白肚皮飘了上来,那鱼眼睛突出,分明是被毒死的! 上官香婵紧紧颦蹙的双眉缓缓展开,唇角泛起一个冷笑,映射在雪花结团的水面上,飘忽着显得十分不真实。 这厢慕容沛拉着明月的手并肩而行,两人在御花园中缓缓散步观赏雪景,慕容沛的眸光却时不时地总是凝望向身边的明月,她娇柔含羞笑道:“殿下为何这样看着臣女?” 慕容沛轻轻一笑:“好几个月不见你了,竟觉得好像一直看不够一样。” 侧首似是害羞,明月双眸之中划过一层冷笑,继而婉声道:“殿下许久不见臣女,自然是觉得新鲜了。” “不……”慕容沛摇头,声音之中掺杂了几丝认真:“本宫同样可以不见任何人,依旧没有这样的感觉,前些时候确是本宫不好,因着你不愿意理便负气不肯去看你。” 心下一声冷嗤,面上却升腾起一层动容的泪意,明月愧疚道:“臣女前些时候因着外公的去世,脾气不好,冲撞了殿下,却不想殿下竟然这般念着明月,明月……越发无地自容了……” 单手揽住明月的肩膀,慕容沛十分温柔道:“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两人正低语间,远处遥遥立着一个身影,明月定睛细看,便见凤邪一身墨色遍底的银丝边流云纹大氅,欣长的身形茕茕孑立,让明月的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不知怎的,明月竟是不希望在这样的时刻见到凤邪,似是在偷着什么东西被人抓到现形一般,她躲闪着凤邪深邃的眸光,身畔的慕容沛却先发声:“凤邪王爷。” 慕容沛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对面的凤邪却是一脸的不羁坦然,淡泊道:“太子殿下。” “许久不见了。”慕容沛似是炫耀一般地将揽着明月的手紧了紧。 菲薄的唇角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却是邪邪一笑:“殿下安好。” 冷冷看了一眼,慕容沛便不再多言,拉着明月的手便准备离去,身形交错的瞬间,两人眸光相撞,迸出火光电石般的寒意。 明月终究没有抬眼看向凤邪,那种愧疚像蝼蚁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满明月的胸腔,一小点一小点的啃噬着,那一丁点的次从瞬间连成一片,叫她无端的皱了眉。 “怎么了?”慕容沛眼角余光注意到明月的倪端,她一听便松了神情道:“没事,就是觉得不喜欢这个月国的王爷,所以厌烦罢了。” 他瞥了一眼身后,卷起唇角道:“本宫也不喜欢,罢了,以后见他绕路走便是了。” 凤邪独自站在皑皑白雪之中,狭长的凤眸之中颜色愈发深了几分,亦如他头顶上那一片厚重的苍穹,几乎是在顷刻间,便下起了鹅毛似的雪花,片片缕缕,扰人心神。 “爷儿。”身后响起一把子爽利的声音,便见茗烟手臂上搭着一件更厚的大氅道:“爷儿前时的寒病没有好利索,换件更厚的衣裳吧。” “没事。”凤邪轻轻摆手,转而负手而立,仰首看向飘落的雪花,那六棱的晶莹眼前划过,他探手,那洁白便落入掌心化作一滴剔透。 应付了许久,明月终于是在慕慕容沛的“深情款款”中离去,在回太医院的路上无不疲惫,矫撵中放了象脚漆金的熏炉,闷热的感觉叫明月不由得打了帘子。 冰冷的寒气瞬时间扑到脸上,明月贪婪的吸了几口,神思这才有些清明,一旁的巧儿早已经冻得鼻子通红,见到明月这样,便掩着嘴防止雪花扑过来道:“主子怎的把帘子打开了,现在下雪,冷得很呢!” 明月见巧儿的模样心下不忍,便将手炉递给她道:“里面闷热的叫人头晕,我用不到这个,你拿着暖暖吧。” 巧儿连忙感激的接过,前面的轿夫因着风雪愈来愈大,也是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回到了太医院。 第六十五章莲仪之争(一) 第六十五章莲仪之争(一) 太医院门口早就有苑竹打着伞等候,主仆三人来到了房中,屋里的暖气一扑,巧儿也放松了身子。 明月抬手为巧儿拂去了肩头的雪花,这才坐到暖阁的榻上道:“这几日风雪不小,你们也要去内务府领一些厚厚的衣裳才是,若是天气还是这样,便都到暖阁来守夜,不必去廊下了。” 苑竹和巧儿都十分感恩地应声,便听苑竹道:“看主子这个样子,想来事情已经成了?” 明月微微颔首,接过巧儿端来的茶道:“原就是色相上的事情,装装也便好了。” 巧儿将茶盘放到一边,唇角微微绾起:“苑竹你没有看到,太子殿下见到主子的模样,可是要看痴迷了呢!” 苑竹细思一下也笑:“是了,古代便有西施在湖边浣纱沉鱼,如今主子古境重现,当然能叫太子神迷了。” 明月轻轻抿了一口茶,那清冽甘甜的滋味便在口中弥散:“还好天气不算太冷,不然这红鱼也是要眠冬了。” 巧儿欢喜一笑道:“还是主子想出的好法子,叫咱们早早便捉了红鱼养着。这红鱼打拿来那日起便用掺了水银的罂粟饵料喂着,这么久了就连鱼儿也是会上瘾的。今日再用罂粟朱砂一催化,在吃过的鱼儿便会因着朱砂的缘故使水银凝结,这样便会沉到水中,而阮太医做饵料十分溶于水,想必此刻早已经在水里化的无影无踪了。” 苑竹远比巧儿沉静,大抵也是因着岁数大的缘故,她闻言也是欣慰道:“终究这件事情成了,主子也算是达到了第一步。” 柔荑放下手中的茶盏,明月眼底有些沉郁意味,缓缓道:“从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总以为留条活路也是应当的,却不想我稍见落魄,这些人就个个都要踩到我的头上来。从今日起,我也决计不会再心慈手软。” 苑竹柔和一笑,低声道:“主子可瞧见仪贵妃了?尽管她铁蹄重腕,但是座下之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这便是做事狠绝的好处。主子今时今日也要取其精华而自用了。” 巧儿闻言细思片刻,便道:“主子,苑竹说的对,您这一次千万不要在慈心了!” 明月收敛下含,低声道:“你们放心。” 仪祥殿。 虽然因着几日的大雪,但是前来贺喜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仪贵妃的宫中自然是每天门庭若市,而她高高在上,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彼时仪贵妃正熏着淡淡的熏香,神思悠然地倚在软榻上品着水果。 “皇上到底还是疼爱娘娘的,这冬日里外面天寒地冻的,唯独娘娘这里暖得和春日里似的。”一袭浅樱色百褶对襟上衣的女子正端详着桌上的花儿奉承道:“您瞧,这水仙开得这样好,足可以证明娘娘宫中的地龙有多旺呢!” “芳常在这话说的在理,咱们娘娘自然是最得皇上圣心了,不然也不会被皇上指名协理六宫了!” 燕嫔慢条斯理地说着,眉眼间也都是笑意。 几句话将仪贵妃捧得高高的,直叫她的丹凤眼喜得上了眉梢,但是她面上还要端着模样道:“好了,瞧你们说的,竟比皇后娘娘还要好了。” 芳常在迎着仪贵妃的目光一笑道:“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就连皇后也比不上您呢!” 燕嫔不像芳常在那样口无遮拦,到底是心思细腻道:“芳常在这话不要说给旁人听了,若是叫有心的人听去了,会给娘娘使绊子的。” 芳常在倒是满不在意地一哼声道:“燕嫔难免也忒小心了,如今咱们贵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有谁敢这样不知死活呢!” 仪贵妃慵懒地看了她们两眼,唇角的笑意已经有了寒意,慢慢道:“燕嫔这话不是没有道理。芳常在,你也是该管管你自己的嘴巴了。” 一句话吓得芳常在噤了声,仪贵妃乜斜一眼,燕嫔便圆场道:“娘娘别生气,芳常在虽然说话莽撞了些,但到底有句话说的在理。娘娘您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呢!” 三言两语便哄得仪贵妃眉开眼笑,得意道:“新晋的婉贵人又怎么样,到底是庶出,总上不得什么大场面。” 说话间,兰玉便捧了敬事房的记档进来,芳常在刚才被仪贵妃斥责了,心中不好受,正想找个话头说,便道:“这敬事房的记档,想来也是仪贵妃娘娘翻的牌子最多了!” 燕嫔垂眸,眼皮也不肯动一下,只默默不语。 她自是知道芳常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虽然表面上十分厉害的模样,内底子却是个无头无脑的废物,她这样的话,等下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仪贵妃接过记档,只面色如常地打开,便见那上面标记着的名字很是刺眼,这样的名字重复了好多次,竟叫她觉得字字如同锥子一般刺着她的心。 “啪!”仪贵妃忿然将手中的记档扣上,惊得燕嫔和芳贵人都身上一震,便听得她声色皆厉地道:“好一个狐媚子,爬上了皇上的龙床还不够,竟然还接连七天都被招去侍寝,当真是独占春色了!” 芳常在慌忙掩了口,自知自己方才失言,如今正好被仪贵妃拿来出气:“本宫的恩宠是是真的不行了,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贵人得宠的次数多!” 说罢便将手中的记档狠狠地丢在地上,一时之间众宫人也不敢出声,所有人都被仪贵妃的怒气畏惧着不敢说话。 燕嫔是个明白事的人,她细思了片刻,才起身和颜道:“娘娘不要生气,不过就是一个庶出的女儿罢了,如今当了贵人也不过是侥幸。皇上去多看她几次也是为着丞相的面子,娘娘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 仪贵妃面色铁青,丰韵的面上满是愠怒道:“就因为她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如此得宠才叫人看的心惊!一个贱婢一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小主,真真儿是当本宫不在了吗!” “贵妃娘娘息怒。”燕嫔领头跪下,芳常在终于算有点眼色了,带着一群丫鬟侍婢跟着福身道:“娘娘息怒,没得气坏了身子!” 仪贵妃双眼一横,狠狠道:“你这时候知道说话了?怎的人家才刚进宫便是贵人了,你服侍了皇上那么多年,竟然还是一个常在!” 芳常在被仪贵妃说的满脸青白交错不定,只得磕了两个头道:“娘娘恕罪,是臣妾无能!” 燕嫔很是不屑,现下转圜了几分才道:“娘娘,您不要动气了。说到底还不是门楣的关系,皇上有意拉拢上官丰这样的老臣,又有皇后撑腰,所以婉贵人才少不得嚣张些。” 仪贵妃闻言才渐渐收敛了怒气,转而阴沉道:“是了,要不是皇后在背后撑腰,凭她还能爬上皇上的龙床吗?” “这就是了。”燕嫔见仪贵妃气焰稍减,便继续劝和道:“臣妾倒觉得这个人空有美貌。内底子却不算什么精明的人。前几日臣妾在长街上见她正在责罚上官明月——” “太子妃?”仪贵妃双眸微眯,呐呐道:“那丫头医术庸碌,但是也是上官丰的嫡女,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教训。” 燕嫔低低一笑道:“是了,臣妾事后留心地打听着,说是上官明月与婉贵人在闺阁之中便是水火不容,如今婉贵人新贵承宠,自然是要嚣张一些的。如此不能隐忍之人,只怕是也没什么真本事。” 仪贵妃听到后心中稍微安了几分,松下身形道:“还是你心细,能留意到这样的东西,不比那些色厉内荏的草包。” 说罢言语间略有所指地看向芳常在,她也只是满头冷汗地更低了身子。 嘴角溢出一分得意,但是在瞬间也被抹掉,燕嫔继续道:“娘娘何必和这样的而一个人一般见识。皇后想拿那样的人效仿梅妃来挣得皇上对您的恩宠,也只是一时而已。当年梅妃那样得宠,不也是不得好死么!”顿了顿,她继续道:“何况婉贵人不过就是一个卑贱如歌妓一样的蝼蚁。皇上现在赐娘娘协力六宫之权,既然他让您好好调教婉贵人,那您就趁她风头最盛的时候打压一下,也好叫她知道您的威势。” 仪贵妃被燕嫔这样一说,心中登时有了底气,唇角有了几缕笑意,道:“到底还是你有用,在本宫身边多年一直帮本宫分忧解难。” “臣妾承蒙娘娘提携才得到今日的位置,自然是会对娘娘尽忠。”燕嫔低眉顺眼地和声说着,倒叫身旁的芳常在好不痛快。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仪贵妃轻轻抚着自己护甲上的宝石,停一停道:“既然皇上让本宫调教,那兰芝今晚便把婉贵人请来吧!” 身旁的兰芝慌忙应声,燕嫔等人起身后,她便退了出去。 “娘娘,臣妾还有一事想要说明。”燕嫔方一坐下,便再次开口。 “你说。”仪贵妃正在兴头上,便同意了。 燕嫔眸光流转道:“臣妾探得上官明月和婉贵人不睦,而上官明月虽然医术不精,但是她依旧是顶着太子妃这样的名号的。若是娘娘能够将她拉拢过来,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仪贵妃声音尾调上扬,末了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声线中有着淡淡的寒意道:“平日里看你不言不语的,倒是很会揣度人心。” 燕嫔心思细腻,便急忙起身行礼道:“臣妾有什么心思,都是娘娘亲手教导出来的。” 轻哼一声,仪贵妃这人才道:“起来吧!” 燕嫔这才稍稍安心的起身,便听得仪贵妃继续道:“既然你要本宫拉拢太子妃,那么等下便叫她来给本宫请个平安脉吧!” 第六十六章莲仪之争(二) 第六十六章莲仪之争(二) 届时明月正在太医院中查看最新的美颜药方,却见懿贵妃身边的掌事太监陈寿来到了跟前,新下微微一垂,便放下手中的东西道:“陈公公别来无恙,今日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贵干?” 陈寿倒是个有心眼儿的,即刻打了个千儿道:“太子妃说这话就是抬举奴才了。” 明月也不理会他的装样儿,只是转身讲那些药物的名字记下来道:“公公九曲心肠,咱们也算是旧相识,有些话不妨直说。” 陈寿见状也有些尴尬,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言笑道:“太子妃说这话就见外了,再怎么说咱们贵妃娘娘也是您给治好的,前些时候有些误会,您看贵妃娘娘这不遣了奴才前来请您去给请个平安脉呢!” 朱唇染起几分寒凉的笑意,明月也不做作,细思之下也只是收拾了手下的东西道:“陈公公这话说的言重了,我在太医院中不过就是一个医女,为懿贵妃娘娘请脉也是应该的。” 陈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麻烦您了。” 明月命巧儿取来药匣,这才跟着陈寿一起来到仪祥殿,方想进门,便见上官莲叶正乘着轿撵过来,刚好一同到达殿前,上官莲叶居高临下地睨视一眼明月,明月也不甘示弱地回视回去,但却是唇畔含笑,只坦荡地后退了两步,便叫上官莲叶率先过去了。 巧儿也沉得住气,自从上一次被上官莲叶杖责之后,她似乎心性沉定了许多,方才那样的而情形却没有激怒她,她亦只是淡笑不语。 主仆二人这就进到殿中,便见仪贵妃正慵然地坐在榻上,而上官莲叶正在行礼,恭谨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仪贵妃也不着急叫她起来,只是懒散地用娟子掩了掩鼻尖,见到明月进来,刚好一笑道:“本宫当是那日责罚了你,你便不肯来为本宫请脉了呢!” 这话说的熟络亲热,明月嘴角漾起一涡笑意微微行礼道:“臣女岂敢。” 仪贵妃轻轻抬手,赤金红宝石的护甲在烛光下发出一闪而逝的光泽,明月便起身,恭谨道:“前些时日臣女因为医术不精而惹娘娘不高兴了,只怕娘娘不再用臣女了。” 仪贵妃得意一笑,准顺带看向上官莲叶,似是刚刚想起她还据着礼,便掩口道:“瞧本宫这记性,居然忘了妹妹还在据着礼,快起来吧。” 说罢吩咐着兰芝赐座,自己便让明月上前把脉。 上官莲叶跪在地上有些时候,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只好忍耐下来,结果座下却是一片冰凉,并没有任何坐垫之类的东西,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怒意但是碍着仪贵妃的颜面,也只能愤愤地看向她。 便见仪贵妃正闭目养神,明月取出一卷纱巾为她诊脉,望闻问切之后,才躬身行礼道:“娘娘身子一切无虞。” “有你在,本宫自然身子无虞。”仪贵妃暗中语有所指,明月也沉声不说话。 便见她话锋一转的,对着上官莲叶无比亲热道:“贵人妹妹进宫这些日子了,本宫还不知道你的小字呢?” 上官莲叶眉心一跳,遂起身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妾原名上官莲叶,小字也是;莲叶二字。” 仪贵妃笑着一瞥,便转首悠悠道:“难怪皇上要赐你金盏莲呢,只可惜莲叶没有没有莲花,终究也是不能看的。说到底,还是一个陪衬而已。”wWW.xszWω㈧.йêt 上官莲叶面上隐隐有些难堪,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谦卑的态度道:“娘娘说的是,若是能做皇上的陪衬,自然是臣妾的福气了。” 丰唇展开一个甜美腻人的笑意,仪贵妃的声音却是冰冰凉地叫人寒噤:“哦?是了,妹妹这口舌倒是十分伶俐呢。只是皇上是天子,怎能比拟荷花这样的俗物。” 明月在一旁看的分明,自然晓得仪贵妃是要杀鸡儆猴,但是她本就不想掺和到这趟浑水当中去,所以只好装作哑巴,只冷眼旁观。 上官莲叶骤然被仪贵妃发难,面上顿时结了一层霜一样,玄机立刻收敛笑道:“荷花是有佛性的,既然皇上是天子,那么应该与佛祖菩萨之间有些关联,娘娘您说是不是?” 仪贵妃冷冷一哼,眼角眉梢间已经隐隐做出愠怒的样子,寒声道:“你不要以为在皇上面前翘舌弹簧,到了本宫这里也受用。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应该知道本宫现在有着协力六宫的权利!” 上官莲叶闻言不得不低首,起身行礼道:“是。” 仪贵妃闻言并不肯善罢甘休,而是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她道:“婉贵人语出犯上,着罚跪在雪地中抄写《女则》与《女驯》十遍!” 上官莲叶闻言,陡然色变,即刻出声为自己辩驳道:“贵妃娘娘,臣妾并没有不臣之心,还望娘娘恕罪!” “这会子知道请求本宫恕罪了?”仪贵妃丹凤眼角染上一丝快意,阴测道:“方才不还口齿伶俐得很吗?在皇上身边伺候,难免要懂得规矩一些,本宫看你懂得的规矩太少,才罚你抄写那么一点点,这就请求,果然是一个贪懒的下贱坯子!” 仪贵妃这话说的极难听,直叫上官莲叶面红耳赤,显然是羞怒到了极点。 尤其又是当着明月的面,她自然是不肯受这样气,便昂首大声道:“娘娘,臣妾并未语出犯上,是否娘娘见皇上疼惜臣妾而怨怼于臣妾,所以才这样百般刁难?” 仪贵妃乍一听上官莲叶这样说,立即怒上心头,她丹凤眸中射出利刃一样的目光,便兀自上前两步,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上官莲叶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是用尽了全力,手上又带着赤金的尖锐护甲,登时在上官莲叶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来,那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也开始渗出血珠来,看得明月眸光一紧。 明月虽然对她二人皆是抱着厌恶的态度,但是如今这样的形势,若是自己再不上前,那等下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便上前一把擒住仪贵妃再次扬起的手腕道:“贵妃娘娘息怒!” 仪贵妃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挣扎了几下不能脱身之后,便转过头来狠狠地剜了明月一眼道:“你放手!不要多管闲事!” 明月手下扣住仪贵妃的命门穴位。那个地方正在手腕的软处,现下被扣住,自然是不好用力的,她便凛然冷声道:“贵妃娘娘一时生气不要紧,若是等下婉贵人的颜面有何伤害,只怕皇上会动怒呢!” 上官莲叶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昏眼花,回过神来,方觉得面上火辣辣地疼痛,用手一抹,便见手上满是鲜血,不由得惊叫一声,厉声喊道:“我的脸!” 上官莲叶的叫声算是彻底的让仪贵妃清醒过来,她转过头去,方见到自己受伤那鲜红的血迹,不由得慌了神,惊道:“是她先以下犯上的,不然本宫怎么会动手打她!” 那边上官莲叶恨毒了仪贵妃,听到她这样说立即反击道:“臣妾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但是仪贵妃却将臣妾的颜面损伤,臣妾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要去告诉皇上!” 说话间扯动脸上的伤口,渗出更多的血来,明月即刻从箱子中取出止血的药粉来敷在她的脸上,疼的她面色一扭曲。 “忍住!”明月声音很是清冷,见上官莲叶想要与她争吵,便寒声道:“你若是想面上留条疤痕,尽管和我争吵!” 上官莲叶怎肯损伤颜面,自然是禁了声不肯说话,那边仪贵妃被又惊又吓的浑身发抖,兰芝急忙将她扶到座位上,外面的陈寿便紧接着小跑过来道:“娘娘,不好了,皇后的仪仗过来了!” “什么?!”仪贵妃惊叫一声,登时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惹得上官莲叶冷笑连连,她还未想出对策,皇后身边的吉祥便率先进到仪祥殿中,首领太监李顺海便在门口有力的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仪贵妃惊魂未定之间也是仓促的福身,便见皇后端庄持重的由着如意扶着走了进来,身边跟着的,赫然就是上官莲叶另一个贴身宫女秋静!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众宫人齐声喊道,皇后娘娘慈眉善目之间却是一道寒意,冷冷地道:“大晚上吵吵嚷嚷的本宫如何能够万安!” 说罢便扫视一眼众人,这才将眸光落在上官莲叶已经上药了的面颊上,低低的一声呼道:“婉贵人,你的脸怎么了?” 仪贵妃恨恨地瞟了一眼婉贵人,有些底气不足地道:“皇后娘娘,婉贵人语出犯上,奴婢便教训了她一下——” “皇后娘娘明鉴!”上官莲叶愤然打断仪贵妃的说辞,扬起脸让皇后看的更加清楚道:“仪贵妃娘娘嫉妒臣妾得皇上宠爱,便借故将臣妾叫来,愿望臣妾以下犯上,所以才将臣妾打成这个样子!” 皇后的脸色很是难看,双眸之中戴着少有的严肃自上官莲叶、仪贵妃和明月的面上扫过,冷然道:“方才婉贵人的贴身宫女到鸾玉宫中请了本宫,说是仪贵妃正在仪祥殿为难婉贵人,仪贵妃,你作何解释?” 见皇后有备而来的针对自己,仪贵妃自然是愈加不忿地喊道:“皇后娘娘,臣妾得皇上之命协理六宫,本想借今晚的机会好好调教婉贵人一番,谁想婉贵人竟然仗着自己新贵得宠语出冒犯臣妾,所以臣妾气急了才打了她一下,并非是她所说的那样!” 皇后转首之间看过众人,最终眸光定格在明月的身上,低声道:“你们各执一词,今晚明月也在这里,明月,你来说说方才是怎样的情形?” 明月眉心颦蹙,自然是知道这些人已经将她拉进了这摊浑水之中,但是却不得摆脱,只好低首端然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仪贵妃娘娘和婉贵人说的都没有错,臣女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皇后的眉心也曲折成川,还未开口,便听仪贵妃道:“今日太子妃也在这里,还希望你能说句公道话,是否婉贵人语出犯上?” 明月嘴角微微抽搐,却是不得不说道:“是,娘娘责罚婉贵人,婉贵人申辩之时却是言语又冒犯。” 上官莲叶自知明月不会向着自己,但是皇后问话她也不得不分辩道:“皇后娘娘,仪贵妃娘娘见臣妾深受皇上宠爱,总以为臣妾又不臣之心,所以出言责怪。但是臣妾为自己辩解又有何过?” 第六十七章莲仪之争(三) 第六十七章莲仪之争(三) 上官莲叶情绪十分激动,说话间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将面上上过的药粉冲开两道血痕,蜿蜒似蚯蚓一般在下颔上凝结成一滴,随着她因为疼痛的抽气而掉落下来道: “皇后娘娘,仪贵妃娘娘方才要臣妾跪在外面抄写《女则》和《女驯》十遍,外面冰天雪地的,这不是要冻死臣妾吗?臣妾怎么能忍耐!” 皇后闻言面色一沉,但还是尽量沉声道:“好了,你们这样各执一词的争吵有什么用吗难道真的要本宫到皇上面前说了才能解决问题吗?” 一句话便叫两人都噤了声,皇后缓一缓,见局面控制下来了,便和颜道:“仪贵妃,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了,自然是懂得皇上的心意。婉贵人是新贵得宠,你心中不痛快可以理解,但是嫉妒他人是宫中的大忌,你身为贵妃应该更懂得这一点才是。” 仪贵妃线下情势吃亏,便只得低低的道:“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皇后微微颔首,随后转身对着上官莲叶道:“仪贵妃奉旨协理六宫,教导你也是应当的,但是你虽然是新宠,但是得了皇上的宠爱也不要越级自己的身份,应当尊重仪贵妃。你得空到本宫宫中去学习一下宫中的规矩。” 上官莲叶不敢忤逆皇后的意思,虽然心中冤屈,但也只能冤屈的应声道:“是,臣妾谨听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嗯”了一声,这才平和道:“好了,你们都起来罢,天气寒凉,不要一直跪在地上伤了膝盖!” “是。”众人应声,纷纷起身,明月心中对皇后却是心悦诚服。 一个是交横跋扈惯了的贵妃,现在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另一个是新贵得宠,现下圣眷优容,皇后能将这两个棘手的人摆平,实在是难得。 更何况还是用这种方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两边的人也都不得说些什么。 果然这样的事情只有中宫的皇后才能够做得出来,看来是自己先前误会了她,她实在担得起皇后的宝座。 正遐思间,便听到皇后的声音响起道:“婉贵人的脸是明月给上的药粉吗?” 明月回神,急忙低首道:“是。” 皇后闻言满意地点首道:“明月很识大体,起码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恪尽职守医家本分,能在事情发生的初始便帮婉贵人上药,真是很难得。” 说罢便扬手让明月来到自己跟前,亲昵地拉过她的手道:“明月,以后婉贵人的伤就要你来照顾了,你们又是血亲姐妹,可不要叫她面上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明月心中一沉,自知已经是难逃其就,只得低声应着道:“是。” 皇后点首,转身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各自休息罢。明月,你随本宫到鸾玉宫来一趟。” 明月应声,几人便各自走出仪祥殿,明月跟在皇后的轿撵后面来到了鸾玉宫,待皇后上座做好,便福身一个行礼。 皇后遥遥向明月虚扶一把,柔然道:“起来罢,好孩子,快到本宫跟前来。” 明月顺从的来到檀木雕花椅子前面,巧儿便留在殿外等候,便见皇后仔细地端详了她好一阵才和声道:“叫你看到了后宫中的争斗,是本宫大意了。” 明月心中有数,这深宫之中没有一日是安定的,她自然是见的不少,但是皇后面前还是装作无知的样子道:“皇后娘娘无需这样,明月只会当做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皇后满意地点头,发间的金凤衔珠牡丹步摇垂下累累红色的玛瑙珠子发出玎玎的碰撞声,和着皇后的闻言细语道:“本宫是不想你见到这些的,是怕你还未和太子殿下成婚便害怕后宫这样的争斗。但是你要知道,沛儿……他终究有一日也要继承大统的。” 皇后这样推心置腹地开口,倒叫明月心中一阵愧疚,自己一直想着要利用慕容沛复仇,却不想他竟然有一位这样贤德的母亲,心下几个百转千回的唏嘘,但是总有某个地方隐隐有些不对。 明月轻咬下唇,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女……不会害怕。” “那就好了。”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婉然道:“可能你觉得本宫今日的做法有些太过温和,但是后宫之中琐事繁多,若是皇上日日为了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伤神,那便是本宫这个做皇后的不是了。所以能平息的,便尽量将它平息下来。” 心中一动,明月知道这是皇后在教她为一宫主位之道,不由得有些暗暗心惊。 自己虽然是皇上钦此的太子妃,但是还未过门,皇后这样的教诲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心中虽然有着质疑,但是明月仍旧摆出一种感激的姿态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明月谨记在心了。” 明月的谦卑懂事让皇后很是欣慰,她身着一件鸢色缕金丝纽牡丹花纹蜀锦衣,领口袖间皆是云霏妆花的刻纹,更显得皇后端庄无比,在烛火的照耀下,皇后和善的眉目也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领子间纽扣上的珍珠花朵,浅声道:“本宫知道你从前和婉贵人在闺阁之中有些不睦,但是终究她现在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宠妃,而你却是太子殿下的嫡妃,虽说又辈分之差,但是终究有血缘关系。但是你的微分远远比她要高,若是什么时候她仪仗自己的身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你也不必理会。” 皇后这话说的轻佻,但是明月还是眼角一跳。 这样的话如今说来却是有些为上官莲叶推脱责任的意思,既然皇后早就知道自己那日被上官莲叶羞辱,但是却一直没有为她说话,想来也是因为现在上官莲叶炙手可热的缘故,皇后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 这样的思绪在脑海中闪过,但是却引出了另外一个想法出来: 皇后这样急于拉拢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儿媳妇,照理说应该自己来巴结她才是,可如今—— 明月顿住思绪,起身福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教导仪贵妃娘娘,嫉妒是后宫妃子的大忌,那明月便更不会因为闺阁之中的小矛盾而利用公职之便来行私事。皇后娘娘请放心,明月会为婉贵人治好面上的伤,绝不留一点疤痕。” 皇后眸光一闪,染上几缕欣喜颜色,即刻道:“你这样聪明识大体,本宫真是没有看错人!” 明月弯起唇角,纯洁似一盏白百合悠然绽放:“明月哪里有什么聪慧,全凭皇后娘娘愿意指点罢了。” “有你在太子殿下身边帮衬着,本宫老了之后也能颐享天年。”皇后言笑晏晏,说话间看向外面的滴漏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便早早休息罢。” “是,臣女告退!”明月福身行礼,恭敬身为后退两步,这才离开。 回到太医院,巧儿服侍明月沐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不怎么好看,苑竹心细,便悄声问道:“去给仪贵妃娘娘请脉怎么那么久,是她又为难主子了吗?” 巧儿嘴角一撇,很是不高兴地悄声说:“仪贵妃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心了,但是皇后娘娘也掺和了进来,真是给主子出了一个大难题呢!” 届时明月正在沐浴,吹弹可破的肌肤沉浸在满是花瓣的木桶之中,袅袅热气蒸的她有些犯困,正在闭目养神之间,便听到两人在外面嘀咕。 “有事大可以直说,不用小声嘀咕。”明月深吸一口,这才扬声道:“你们进来伺候罢,我知道苑竹惦记。” 两人闻言便走了进来,便见明月三千青丝在水中宛若柔软的海藻一般飘散,而她置身于白雾之中,明媚的容颜越发让人觉得美得憾人。 巧儿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叫了一声“主子”。 明月颔首,便道:“知道你怕说了让我心烦,但我们是主仆,有什么事情也好一起商量。” 一旁的苑竹见状便问道:“方才奴婢见您回来的时候眉心微有愁态,不知道皇后娘娘要让主子做什么?” 巧儿心直口快,急忙接口道:“苑竹你还说呢,皇后娘娘也不是不知情,偏偏让主子去伺候二小姐,这可怎么是好!” 苑竹之前便听巧儿将重华宫宴上的事情说的通透,如今一闻得这样的消息,也是眉头紧锁,低沉道:“二小姐那样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如何给主子使绊子……” “就是了!你说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糊涂……”巧儿说到后面不自觉地噤了声,抬眼看向明月,明月张开双眸,眼神中有着些许疲惫道:“没关系的,这里没有外人。” 巧儿心疼明月,忧心的劝慰道:“主子要不回了皇后娘娘,就说身子不适,便叫打发另一个人去就是了。” 明月轻轻笑了笑,有些无奈道:“皇后当着仪贵妃的面点名指了我给上官莲叶治病,便是要叫仪贵妃知道,我是她的人,皇后这是要将我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可是……皇后娘娘看起来并不像是那样的人,她平日里十分和蔼呢……”巧儿也有些疑惑,苑竹却是将温水兑好了倒进明月的桶中道:“你入世不深,自然不晓得后宫的争斗有多重。皇后是后宫主位,摄六宫事宜,终究是心机深沉的人才能保得后位。况且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皇后都是想利用主子的身份,来巩固她的地位。” 苑竹说的通透,连明月也很是满意的点头道:“试了,皇后今晚叫我过去说那一番话,便是要拉拢我。而她一早便知道我与上官莲叶不睦,却还是指了我去给她治病,安知她心下的打算有多深。” 第六十八章毒蛇囹圄(上) 第六十八章毒蛇囹圄(上) 巧儿听到两人这样说,心下也明白了原由,有些唏嘘道:“奴婢确是没看出来,原来后宫的算计如此之深。” 明月淡淡一笑,眸光却逐渐黯淡下来,只道:“外公虽然逝于内痈之病,但是若那株黄芩不被破坏掉,外公的病情也许还有转机。总不至于就这样离去。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去查清楚。” 苑竹眉目间也有些感伤和无奈,低声道:“主子能这样想是最好,只是老大人已经去了。主子在调查的同时一定要保全自身,千万不要再有什么差池才好。” 明月轻轻应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巧儿惊恐的叫了一声,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巧儿神色惊恐异常,眸光直盯盯地凝着明月的身后,明月方想转身,便见苑竹面上也是变了色的,肃惊道:“主子别动!” 明月脊背一寒,只觉得头顶一股腥味伴着冰凉的小风袭来,她微微垂眸,便见水光潋滟中,一条三角头的蝮蛇正从梁上倒垂了下来。 那蛇全身黝黑锃亮,倒像一只磨了光的长鞭一般,身上的鳞片在烛火的恍惚中一闪一耀的散着阴冷的意味,鲜红的信子不时的探出,叫人胆颤。 巧儿见那蝮蛇几乎要贴近明月的脊背,登时白了脸色,她四下张望了几分,忽而见到一旁明晃晃的蜡烛,便不动声色地挪了过去,拔下自己的几根青丝扔到了油汪汪的热蜡油中。 头发在碰到火芯子的一刹那间便发出了“嘶”的一声,那青丝瞬间蜷曲化作一缕青烟,也在刹那间叫那毒蛇身形一滞。 火油加上青丝的焦味,成功地吸引了那毒蛇的注意,它缓缓地收回了身子,缩到梁上去,顺着房梁蜿蜒着向那烛火光爬去。 “主子!”苑竹立即反应过来,拿出一条丝缎单薄的裙子为明月穿上,可是明月行动间却撩拨了水的声音,那蛇立即停下动作,迅速转首摆出攻击的姿态。 蛇信子便吞吐而出,嘶嘶几声,不知道从哪里引来了更多的毒蛇,五彩斑斓地颜色昭示着它们毒性异常猛烈,游弋着冰冷粘滑的身躯向更暖和的地方——明月沐浴的木桶方向蜿蜒而来。 “救命!来人啊!来人啊!”巧儿见躲闪不及,便拼命的叫了起来,那挂在房梁上的蝮蛇立即摆出攻击的姿态,明月见状,立即将巧儿推开。 那蛇便弓起蛇身猛地一弹,明月借着推巧儿的力气,主仆二人险险躲过,苑竹立即用蜡烛的烛火朝这些蛇燎去,逼得它们后退了几分。 明月只觉得脊背一阵黏腻的冷汗,瞬息间化作一阵冰冷——若不是冬日里蛇行动缓慢,方才那一袭足以让她毙命。 主仆三人仅靠着苑竹手中的蜡烛才能够勉强逼退那些毒蛇,但是不知道怎的,蜡油滴过的地方,却有更多的蛇盘上。 巧儿和苑竹连声呼救,一边为明月护上衣服,这样韵着畏惧和压抑的呼救声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蜡烛很快便燃尽,留下的蜡油却成了祸患,越来越多的蛇聚了过来,那种腥味伴着咝咝的吐信逼着三人退到角落。 明月扯过屏风上的帷帐,强撑着护在巧儿和苑竹的身上,外面传来阵阵地扑门声,却是阮无城的叫声,但是三人已经离门很远了,门栓又是粗重的老木,十分结实,那些蛇受到门口声音的惊吓,更向三人逼近,明月已经开始绝望,她踢到木桶试图用水逼开蛇群,却不想它们只会更加快速的游近。 “砰!” 一声巨响,门被外力踹开,一抹欣长的的白色身形瞬息间便来到跟前,剑光闪着银色的寒气,闪烁间便将众蛇砍成两段,明月几乎是在瞬间便嗅到了那股带着风雪冰冷的龙涎香,她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来人的时候瞬间脱力。 “王爷……”明月一怔,下意识的开口,却不想目光触及凤邪身后之时瞳孔猛地一缩! “小心!” 明月惊叫一声,伸出手猛力退了凤邪一把,一条黑影似利箭一般“嗖”的一下钳住了她用来遮挡的手臂。 明月只觉得一直冰凉的尖锐刺刺地扎进自己的手臂,还未觉得痛便觉得手臂已经开始发麻,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来,眼底也有些发黑眩晕。 蝮蛇的毒液十分厉害,几乎就是在瞬间,凤邪便一挥软剑将那条蛇斩成两段。 明月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便倒在了凤邪的怀中。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巧儿惊叫一声,跪在明月的身旁,苑竹即刻上前,执起明月的手腕,那柔滑的丝缎袖口便滑了下来。 只见明月雪白圆滑的手臂之上一片乌青,惧得巧儿叫了一声道:“主子中了蛇毒!” 凤邪闻言,剑眉深深敛到一起,拦着明月腰将其抱起,疾步向明月的房间走去。 “被子!快给主子盖上被子!”苑竹大声叫着,一群人乌泱泱的手忙脚乱。 凤邪先一步执起明月的皓腕,菲薄的唇便触上明月乌黑的伤口,一口一口地将毒血吸了吐出来。 “王爷……”巧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凤邪,还是身边的苑竹反应快,即刻拿了盂盆过来接着。 “事态紧急,快将阮太医请来!”苑竹这厢端着盂盆,转首大声道:“主子受伤,你们在这里不合适,无事的太医快些出去!” 巧儿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怎么说男女都授受不亲,但现下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迅速转身将无用的人都带了出去,毕竟主子的清誉最要紧,若是让别人知道凤邪王爷亲自帮主子吸毒,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让开!”那厢阮无城迅速折回取了药箱来,即刻排开众人进到房间中,刚好看到凤邪将明月的手放下,见到他进来便道:“毒血已经吸出来了,还请你用些清热解毒的药物。” 阮无城见到他嘴角的黑色血迹,不由得轩了轩眉头道:“你先去漱口吧,等下我会给你送些药去。” 凤邪垂眸,简单点首道:“先救明月。” 阮无城也不多言,上前先垫了纱绢为明月把脉,苑竹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阮太医在这时候恪守男女礼仪,实在难得,只是凤邪王爷—— 眼角余光注意到他已经旋身出去,心中却是有着点点疑惑。 她不在明月身边,自然是不知道许多事情。 只是今日凤邪是否出现的太过及时,方才又奋不顾身地为主子吸毒,可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匪浅。 苑竹双眸中伸过一丝忧虑,见巧儿已经端盆了热水进来,便紧跟着出去。 门外还有几位太医在守着,苑竹从腰间取出几锭银子,嘴角韵着笑道:“今晚之事劳动各位太医了,惊扰了太医们的休息。这里有几锭银子,是请几位喝茶的。” 那几位太医是明眼色的人,纷纷谢过接着,其中一位拱手道:“姑姑客气了,我们也是后来才听说的。毕竟是太子妃的事情,自然是不敢耽误。只是不知道太子妃现下如何了?” 苑竹心中的沉重轻了几分,笑道:“阮太医已经在里面为主子救治了。他过去是陈提点的徒弟,自然会尽心尽力。” 那几位太医连连点头道:“那我们就放心了。” “麻烦几位了,还请几位早些休息吧,剩下的有我们伺候就好了。”苑竹恭谨一笑,众人见状也不聒噪了,便客气了几句回去。 见到几人走了,苑竹心下才真正的安了下来。 从刚才他们的口风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是凤邪救了主子,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什么流言了。 她长舒一口气,这才旋身离去。 远处,一个暗影潜伏在草丛之中,风起,草丛中发出飒飒的响声,薇草晃动,那人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明月第二日早晨便清醒过来,因着昨晚救治的及时,现下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身子有些虚弱。 醒来身上沁出一层一层的冷汗,被稍微凉一点的风扑了一下,身上便一阵寒凉入骨。 明月费力地执起身子,坐在床上,用锦被布衾裹紧了身上,面上泛着一层恹恹的惨白。 届时苑竹正推门而入,见到明月醒了,立即上前道:“主子醒了,正好呢,阮太医给您熬好了药,奴婢已经凉温了,这时候喝正好。” 明月望着苑竹手中墨色的药汁,水样星眸之中掠过一层寒霜。 “是谁?”她低低的声音喑哑不已,惹得苑竹一怔。 她放下手中的药碗,坐在床边道:“主子在说什么?” “是谁……?”明月的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远山黛化作一缕水川。 苑竹眸光微敛,沉声道:“主子是有怀疑的人?” “冬日里怎么会有蛇。”明月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说话间微微喘息道。 “想来那蛇早就被藏在围房了,前日主子去沐浴的时候还没有,必定是主子昨晚入宫请脉的时候被人放上的。”苑竹眼底也浮现出一层银阴翳,便见明月双眸微阖,纤长的睫毛交织在一起,宛若鸦翼一般微微颤动。 “现下是十一月,正是冷的开始,冬日里蛇早早就会冬眠,若是有人提前将冬眠的蛇藏进围房当中,当我沐浴的时候,热气就会将那些蛇暖醒。”明月蓦地张开双眸,声音似九天玄冰一般冰冷:“届时我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定不会出去,好恶毒的手段。” 苑竹闻言也皱眉,低首道:“是奴婢们疏忽了,竟没有发觉围房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明月冷笑一声,转首看向她道:“这样隐蔽的手段你们怎么会察觉?看来这里的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眸光从苑竹忧心忡忡的面上移开,便听她道:“若说这种阴毒的手段,想必丞相府那几位首当其冲,只是他们如何能够进到太医院中?” 视线一沉,明月声音压抑道:“你忘了她们新晋了一位小主吗?太医院从上到下的人也不少于百数人,想要安插一个人进来也不是难事。” 言语间,明月只觉得心下一阵恶寒,似乎昨晚那几条毒蛇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黏腻腻的冰冷顺着它们的蠕动一点点的渗透到四肢百骸当中。 第六十九章毒蛇囹圄(下) 第六十九章毒蛇囹圄(下) “那主子以为……?”苑竹试探地问道,明月便轻轻摇首,低低道:“仪祥殿那位也不是善人,但是她心思没有那么深沉,只怕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苑竹眸光调转,拿起一边的绢子为明月拭去额上的一层薄汗道:“主子还是先吃药吧,昨夜您被咬的时候可吓坏奴婢了,幸好有王爷帮您吸毒——” “凤邪?”明月眸光一凝,蓦然想起昨夜是他救了自己,现下一听苑竹说,才惊异道:“你是说,是凤邪为我吸得蛇毒?” 苑竹点头,紧接着道:“不过主子放心,王爷为您吸蛇毒的事情除了奴婢、巧儿和阮太医以外,再无其他人在知晓,奴婢已经打点过了。” 明月苍白的面上一热,侧转首道:“罢了,终究每次都是让他救我,原是我的不是。” 说罢,也不多言,苑竹是个聪慧的人,自然也不多问,服侍着明月用了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阮无城便提着药匣进来。 换药之后,仔细地为明月搭了脉,阮无城才面色一松道:“蛇毒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届时我会为你开些清除余毒的汤药,不出三日也就大好了。” “还要多谢你。”明月颔首,便见阮无城垂眸,面无表情道:“你无须谢我,要谢就谢月国王爷罢,若不是昨晚他及时帮你吸毒,想来也不会这么快便帮你治好。” 明月闻言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似是无意道:“我会去谢他的。只是不知道吸蛇毒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解毒的汤药我已经让茗烟来拿了,不会有事。”阮无城收拾起东西,神色却十分凝重道:“我方才去查看围房,发现你的用的蜡烛中被人动了手脚。” 明月面色寒霜,却是不语,便见阮无城继续道:“昨夜的蜡烛早就被人掉包。那棉芯被换成浸了野蒺藜汁子的药棉芯,野蒺藜味甘多汁,气味最是能吸引蛇类,所以会在围房中被暖醒之后直接爬到你所在的地方。” 顿了顿,阮无城继续说着,声音中已然蕴了些许惊悸道:“眼下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会让人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谋害你。” 明月眉心倏地一跳,眼底有阴霾在盘旋不散:“我这样的树敌还少吗?是谁不重要,重要是我能不能防过。若是我能力不过,自然早就死在她们手下了。”尛說Φ紋網 阮无城双唇抿做一条细细的线,口角含了一丝凛然之气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都是陈提点最惦记的人,我总会尽我的绵薄之力来助你。只是你要惜命,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抬眸,明月看着他静静道:“你放心。” 阮无城一向不是多言的人,见状也不再废话,只在临出门的时候侧首深深的看了明月一眼,那眼神中蕴着的意思,明月已经了然于心。 这厢阮无城方走,巧儿便回来,明月便嘱咐二人道:“我中毒之事吩咐下去,切不可声张,只说我身上不舒服,明日就会为婉贵人治疗。” “主子的意思是……?”巧儿机敏,便小声道:“怀疑婉贵人?” “孰是孰非尚未可定,我本就树敌颇多,所以更不能走漏了风声。”明月低语,三人更是凑得近了些:“你们要万事小心,若是害我不成,必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若不是我,便是你们。从今日起,便将所有的用具都换成银的。巧儿,你到茗香阁掌柜那里去,就说是我吩咐的,他一定会出钱照办。” “是!”巧儿应声,便退了出去。 这边明月继续对着苑竹道:“你行事老练,替我去内务府走一趟,有事交代你办。” 说罢,便抬手掩唇,在苑竹的耳畔低语几句,她点首,旋及便起身离去。 明月见二人都离去,方才将锦被撩起扔到一边: 上官莲叶绝对不会防过这样一个打压自己的机会,自己还是要早些去的好。 思忖间,便来到梳妆台前梳洗打扮,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换了医女的宫服,收拾了药匣进宫请脉。 衍晴宫富丽堂皇,于上官莲叶的身份实在不妥,但是众人却无一人敢说话,只因她如今盛宠,皇上自然格外厚待。 然而从昨夜开始,婉贵人便推脱了身上不舒服,不再侍寝,明月踏进衍晴宫大门的时候,便看到安泰在门口十分为难地踱步,见到明月,急忙打了个千儿道: “给太子妃请安。” “安公公客气了。”明月上前虚扶一把,他便躬身恭谨笑道: “您是皇上钦此的太子妃,奴才不敢坏了规矩。” 明月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公公今早差事不忙吗?怎的在这里转悠?” 闻言,安泰苦笑一下,直言道:“哎呦,太子妃您有所不知,昨夜仪贵妃招了婉贵人前去,婉贵人不知怎的惹怒了贵妃娘娘,被打了一巴掌,这不今日皇上听闻,想请婉贵人到偏殿去安慰一下,却不想这婉贵人,她竟然闭门谢客,奴才也不得闯进去,这不两厢为难着呢!” 明月婉约笑颜道:“是了,这实在是很为难公公。实不相瞒,皇后娘娘昨夜已经指了我去为婉贵人请平安脉,她是我在丞相府的庶出姐姐,想来不会不见我,公公不如跟着我进去,见到了婉贵人无论接过怎样,也好有话向皇上交代。” 安泰闻言立即面露喜色,感恩戴德地行了一礼道:“那还真是要多谢太子妃了,奴才在这里谢过了。” 明月一抬手,浅声道:“公公不必多礼,您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明月自然是会帮着您的。” 安泰是这宫中混迹的老人儿了,立即明白了明月这话中的意思,走近两步道:“太子妃放心,奴才不是不记恩德的人。” “公公言重了,明月可不是为了让您帮忙。”明月却没有承认,平和着神色道:“公公服侍皇上,我也很快要成为皇上的儿媳,为公公分忧便是为皇上分忧。” 安泰立即会意,忙掩嘴一下道:“是了,太子妃说的对。奴才谨记太子妃的教诲。” 轻点下颔,明月便转身叩门,便听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位太监打开门,见到明月和安泰站在门前,立即恭敬道:“安公公,太子妃。” 明月唇角轻扬,曼声道:“我知道你家主子不想见人,但是皇后娘娘吩咐我来为她诊治,还请公公放行。” 那小太监立即行礼道:“太子妃真是折煞奴才了,方才并不是奴才当差,所以秋宁姑娘才将安公公关到门外,还请公公不要生气才好。” 他说话间眼神飘忽,虽然低眉顺眼的,但是总让人觉得十分鬼鬼祟祟的。 明月心中不屑与这样的人浪费口舌:能做给上官莲叶做奴才的,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好奴才。 安泰更是不将他放在眼中,那小太监想做个巴结的没做成,不觉地窘在那里,正好秋宁过来,见到明月草草地行了一个礼数,便道:“贵人在里面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叫奴婢出来看看。” 明月嘴角展开一个冰冷的笑意,只浅声道:“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给你们家小主请脉。” 秋宁虽然有些不敬,但是到底不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只好行礼道:“是,小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眼角余光一个示意,安泰便跟着明月进到衍晴宫中,殿中暖的像春日里一样,香风细细,那熏炉中的味道叫明月极快地颦蹙了下眉心。 “婉贵人万福金安。”安泰行礼,明月也点了点头,这一次上官莲叶没有发难,只是冷冷的横了一眼。 明月只当没看到,取出丝绢准备为上官莲叶把平安脉,就见她懒懒地抬起手捂着面上的纱巾道:“安公公也见了,本宫脸上伤到了不宜面圣,还是请回吧!” 安泰满脸的为难,叫苦一声道:“小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知道您昨夜受了委屈,叫奴才请您到偏殿去要安慰您呐——” “面上有损怎么去见皇上?只怕皇上见了只会厌弃本宫了,还怎么安慰?”上官莲叶打断安泰的话,委屈道:“安公公是皇上跟前儿的人,今日也得叫您看看,本宫的脸都被贵妃娘娘划伤了!” 说罢就一把扯下面上的纱巾,只见那雪白粉嫩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从耳朵前面一直划到嘴角,血红的印子伴着小暗紫色的血点,但是很重的脸颊边已经开始结血疙了,乍看之下很是严重,实际上就是一部分划伤而已。 明月只将手中的绢子放到一边,就见到安泰一咂舌道:“贵妃娘娘下手也太重了,难怪小主不肯见皇上。请小主放心,奴才必定会将这一切如实的禀报给皇上的!” 说罢便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上官莲叶哼了一声,转而将眸光投到明月的身上,眼神凝结一下道:“皇后娘娘请你来为本宫请脉,怎的这一阵子还没请?” 明月心知她存心为难,便低首恭顺却不卑不亢道:“是。小主方才正在用手,所以等了一会儿。” 上官莲叶翻着眼皮剜了她一眼,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明月这才为她诊脉,不多时,她便撤了丝绢道:“小主身体一切无虞,只是近几日心神躁动不安,五内郁结,肝火旺盛,服些清凉安神的药物也就不打紧了。” 见明月恭谨的态度,上官莲叶一时之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况且今早皇后娘娘也嘱咐了她一番,现下自然是不能太过为难她,便道:“这些都是小事,主要是看看本宫的脸,绝能留下任何疤痕!” 第七十章教训刁奴 第七十章教训刁奴 明月低低应了一声,便上前查看几分,道:“贵人的伤口不深,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用点消炎的药物就可以了,饮食上一定要清淡,鱼虾蟹一类属寒凉万不能碰,再加上一些药膏敷用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上官莲叶闻言,紧缩的眉头也松了几分,身子前倾道:“当真?” “绝无虚言。”明月垂手而立,上官莲叶才不情愿地道:“那你就为本宫开些药吧!” 明月应声,只点首便收拾了药匣退下,回到太医院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凉汗,被冷风一扑,惹得身上寒津津。 “主子!”方一进太医院,巧儿就捧着手炉过来,明月接过,面色有着上好腮红都盖不住的苍白,惹得巧儿十分心疼道:“主子身上还虚的很,怎的就这么疾疾地赶去给婉贵人治病?若是再因着这个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明月方才已经隐忍多时,现下回到房中也松了口气道:“外头的人不知道我中了蛇毒,自然是要去请脉问安的。只是我今日冷眼瞧着,上官莲叶不像是放毒蛇的人。” 正说话间,苑竹便捧了热乎乎的姜汤进来道:“回来就没看到主子,奴婢私心里想着您肯定是去宫里了。您身上蛇毒未清,这时候还是喝一碗热热的姜汤的好。” 明月听着这句话直窝心,便伸手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便是一股热流顺着嗓子直到胃里,十分舒服。 巧儿见状便接着道:“主子方才说不像是二小姐做的,可有什么原因吗?” 明月一口气将姜汤喝下,身上暖得冒了一层香汗,舒畅了许多,才道:“上官莲叶原就不是个能隐藏住心事的人。若是做了这样的事情,今日我这样安然无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苑竹闻言也微微颔首道:“主子说的不错,这便是知己知彼。” 巧儿受教点头,明月便侧首道:“苑竹,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苑竹垂眸低声道:“奴婢今日去了内务府,查看了最近的记档。皆说并没有人为主子拿蜡烛,可是若不是内务府出来的东西,也是进不了咱们太医院的。”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袖子口繁复的花纹,明月略一沉吟后冷冷一笑道:“只怕不是无从查起,而是早就撤的干干净净了吧!” 巧儿闻言细思几分,蓦然睁大双眸,那厢苑竹双眸中也划过一丝寒意道:“主子的意思是……?” 明月轻点下颔,巧儿便倒吸一口冷气道:“是谁?” “自然不会让你知道是谁。”明月声音似寒冬腊月的水面的碎冰碰撞发出的泠泠之声道:“能够不动声色的在太医院中插入眼线,到底是咱们疏忽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眼线是咱们来的时候插进来的,还是原来就有的。” 这番话说的巧儿脊背一阵寒凉,好似鬼魅在后颈上吹了一口气一般寒彻骨底,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道:“没想到宫中的争斗这样深,主子,奴婢担心……” “既然有蛛丝马迹可寻,便说明这个计划没有天衣无缝这样的可能。”明月手下用力,紧紧地攥住袖口道:“我绝不会忘记外公的死。这件事情也一定要查清楚!” “那么咱们万事也要格外小心了。”苑竹郑重地凝着明月,一旁的巧儿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道:“主子,奴婢已经知会过茗香阁的掌柜了,他说三日之后便会着人打造好银制的餐具,还望主子放心。” 明月“嗯”了一声,才道:“也好,也不枉我曾经救过他一命。” 冬日里的白天很短,现下又开始下起雪来,明月细思几分,这才道:“皇后娘娘命我为上官莲叶治病,我现下要去配药。巧儿,你出入太医院方便,便替我送一份药给凤邪。” 巧儿一怔,旋及明白过来,点首应下。 翌日一大早,衍晴宫的掌事太监便登门拜访,届时明月身子不适,刚服了药,便听见他吵吵嚷嚷地来到了太医院。 “主子,衍晴宫的掌事太监小桂子说要求见您。”巧儿人正在为明月篦头发,苑竹便走进来道。 “这么早?”明月蹙眉,便听见身后的巧儿冷哼一声道:“一大早便鸡飞狗跳的来,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明月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道:“为我梳妆,告诉他我稍后就去见他。” “是。”苑竹应声退下,巧儿便愤愤道:“一大早就这样晦气的来叫门,当真是和他那个主子一样招人厌烦,主子,您何必理他!” 柔荑取了一支老坑糯米玉的翡翠镯子对着晨光看了很久,明月这才淡淡道:“重要的不是上官莲叶,而是她背后的皇后。我若是不见她的掌事太监,便是藐视她。连带着便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我现下在太医院根基不稳,暂时还不能失去皇后的支持。” 说罢,明月将那支镯子戴上,届时巧儿已经为她绾了一个地低垂的平髻,全部用银色的丝带系住,鬓边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珍珠银簪子,垂下的流苏在素凉的晨光当中显得熠熠生辉。 她由着巧儿扶着来到门前,便见小桂子正面色不满地站在门口,见到明月出来,便打了千儿道:“太子妃金安。” “一大早便吵吵嚷嚷的,哪里来的金安!”巧儿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出声讽刺。 小桂子被她这样一说,面上一阵愠色,但是很快便压下去道:“姑娘说的是,只是做奴才的也只是听从主子安排,若是有哪些地方冒犯了太子妃,还请您海涵。” 明月眼底生出一层寒霜,冷冷道:“你倒是牙尖嘴利,只是请我海涵这样的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小桂子面上一僵,吃了一个憋,方想开口,便听边上的苑竹道:“太子妃教诲你,还不学着规矩点,掌嘴!” 小桂子一向在上官莲叶的手下当差骄横惯了,但是到底明月是太子妃,他虽然敢不敬,但是并不敢不遵从她的旨意。 但是现在听到苑竹教训,他自然心下不服,便争辩道:“太子妃还未发话,你在这里聒噪什么!” 明月冷笑一声,水样星眸化作一把无形的利刃,从小桂子脸上刮过,直看得他噤了声,才道:“苑竹,狠狠地打这个口无遮拦的东西!也好叫他知道在我面前聒噪的下场!” 说罢,苑竹也不由小桂子反应,上前就是狠狠地两巴掌。 苑竹虽然是女人,但是长年累月的力气活只练的她手上的力道很大,只是两下,便将小桂子打得头晕眼花地满眼冒黑,他慌忙捂住脸跪下道:“太子妃饶命,奴才知道错了!” 眼底略过一层厌腻的嫌恶,明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小桂子,这才淡淡道:“冬日里人的脑子容易犯浑,想来苑竹的几巴掌也让你清醒了。只是不要打得你忘了你主子叫你来做什么。” 那小桂子原是想耍一下威风的,却不想明月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中,直截了当的给了几个大嘴巴子,如今听明月这样一说,他更是行礼两下道:“是,方才是奴才轻浮了。今日晨起,婉贵人说药物太苦,在宫中发了好一通的火,奴才也被责骂了一番,这才被吩咐了出来请您去看看,是奴才急着交差莽撞了!还望太子妃恕罪!” 眼角余光睨视一眼,明月这才正色道:“良药苦口,既然婉贵人不喜欢苦药,那么我便走一趟衍晴宫便是。” “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宽恕!”那小桂子见明月转移话题,直以为是明月原谅了她,刚跪拜谢了两声想要起身,便听明月寒声道:“谁让你起来了?” “是是……” 小桂子听到后急忙再次跪下,冬日里这样的石砖地最是冰人,饶是小桂子这样皮糙肉厚的小太监也有些吃不消,但是仍旧忍着寒凉行礼。 便听到明月继续道:“衍晴宫宫人小桂子,形势莽撞以下犯上,着罚以跪在太医院门前两个时辰!” 说罢便旋身进到房中,留下小桂子一脸惊愕,还没来得及求饶便被几人架起来丢到了太医院门口。 回到房中收拾了药匣,明月便披上一件獭兔毛大氅往东宫走去,刚来到衍晴宫的寝殿的门前,便听得上官莲叶道:“……这是些什么劳什子苦玩意儿,喝着舌头都要麻了!拿出去!都给本宫滚!” 说话间便见几个宫女端着要管战战兢兢地从房中走出来,见到明月畏惧地行了一个礼。明月也不多言便直接大方地走了进去。 上官莲叶正在怒气头上,一见明月进来更是口不择言道:“你选的什么药,是存心不想让本宫好吗!这么苦怎么喝?!” 明月放下药匣,眸光清零道:“良药苦口。既然贵人不喜欢,那就换成药膳吧。”wWW.xszWω㈧.йêt 上官莲叶本就是存心刁难,自是不会轻易让明月说过,便从精巧的鼻翼中窜出一声冷哼道:“你当本宫是傻子么,药膳?那得需要多久?本宫可没有时间耗着!” 巧儿闻言心下一阵怒火横生: 这人也忒不知道好歹了!之前嫌弃主子治疗的不好,现下又不想喝药,如今开了药膳也不行!摆明了就是纯粹刁难! 明月闻言也不恼,只是清丽地立着身形,曼声道:“这一点贵人无需担心,若是想早些好起来们可以配上药膏涂抹,一日由一次增加道三次,这样内服外用,想来也会很快好起来。” 上官莲叶闻言更是怒不可遏,随手从桌子上取了一个纯银描画苏梅的小盒子掼到地上,那小盒子滚到一边儿,里面的药膏便露了出来。 她厌烦地看了一眼道:“这就是你给本宫的药膏?这样难闻的药膏用来做什么?本宫看你是存心不想让给本宫好起来!” 第七十一章回击莲叶 第七十一章回击莲叶 明月闻言,眼底有着一层浓重的黑色划过,只见榻上的上官莲叶面色雪白,额上一抹赤色水貂皮嵌翡翠玉的抹额系着,更衬得她面上的伤痕的颜色鲜艳无比,只是此刻面色却阴沉的十分难看,生生将一张娇媚的小脸儿变成了丑恶的模样。 巧儿见明月不语,心下也是愤愤不已,但是却不能说些什么,只是过去捡起地上的药膏送到明月手边,明月垂眸睨视一眼,才清凌凌地道:“这药膏全部选用了上好的药材制成,若是贵人不喜欢这气味,那边用鲜花汁子调节一下气味就好了。” 上官莲叶见明月一直没有逾越本分的说辞,一时只见抓不到什么把柄,便冷哼一声道:“你倒规矩,看来上一次的罚跪倒是叫你学会了什么叫隐忍。” 明月嘴角的笑意似笑非笑地凝着,声音渺如寒烟道:“贵人新贵得宠,自然娇贵些。” 上官莲叶的脸色轻微地变了变,便听得明月继续道:“皇后娘娘命我来照看您的身子,若是您不能够早些康健,想来皇上也会忧心不已。只是这些还只是小事,若是长久不肯吃药治疗,只怕日子长了脸上的伤口便会积淀下来,到时候若是留下什么疤痕,也很难消除了。” 这句话终于是叫上官莲叶脸上变了色,但是终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呼了两声气道:“好,你这伶牙俐齿的能耐倒是没改过来,你既然这样说,便日日配了最好的药膳给本宫送来!” 她话音刚落,那边秋静便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上滚莲叶赫然面色一沉,怒意浮上眉心,转而怒视明月道:“本宫病中不便出门,却不想太子妃竟这样有威视,连本宫遣去请你的掌事太监也给罚跪在太医院门外了!” 明月心下早已经料到会有人同传,想来小桂子那样的人也受不得这寒气,早已经向来往的宫人求助传话了,她心下冷嗤一声,面上也将那寒意蔓延出来道:“小桂子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便被我罚跪在太医院外,以儆效尤。” 上官莲叶闻言更合适怒气横生,她如何不知道明月话中所指? 当日上官莲叶便是用这样的借口叫明月罚跪在长街的甬路上,如今她便用同样的话来责罚她的奴才,这分明就是存心的! 思忖间,上官莲叶双眸微眯。一道怨毒的眸光便向毒针一般刺向明月,尖锐道:“奴才犯上自有本宫来处置,怎的还轮到你来管?” “既然说是奴才,那么我当然有权利来管。”明月不掩机锋,直直地回视道:“小桂子晨起便在太医院中吵吵嚷嚷,不成体统,甚至叫嚣称是按照婉贵人的交代办事,只是不知道这目无尊卑是不是也是按照贵人的交代来办的?” 上官莲叶被说得面色发青,声调陡然提高了几分道:“放肆,本宫何曾教过他这些,你这样说,就不怕本宫到皇上面前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明月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分,那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开来:“贵人言下之意便是从未教过小桂子说过这样的话了,但他这样胆大妄为地在我门口叫嚣,岂非谋逆?” “这么说来,我倒是替贵人惩罚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奴才!”明月话语中带着不怒自威的高冷气质,叫上官莲叶蓦地阴沉了面色道:“你……” 上官莲叶某种充满戾气,但终究没有发作,明月便道:“贵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便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上官莲叶说话,便旋身离去。 方才走出衍晴宫几步,便听见身后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音。 明月脚步微微缓慢了一下,但是下一刻没有迟疑,便抬脚离去。 巧儿倒是停了一下,听到里面接二连三传来的破碎声,解气地一笑,方才跟着明月离开。 自此那日起,上官莲叶倒是不敢再为难明月了,而明月也只是在药膳坊准备好了药膳,才叫人送了去,这样接连送了五六日,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这几日天气总是不大好,雪国的冬日又十分漫长,这样一场一场雪下来,已经是冷透了地上,冻得那地面如同坚冰一般,用力一敲便会留下一个白花花的印子。 这天天色阴霾地紧,眼瞅着又要下雪,却是一场凛冽的寒风,明月正在御药房中选着药材,便见皇上身边的安泰走了过来。 “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金安。”安泰面带笑意地走过来,明月微微点首道:“安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身边有事?” 安泰在听到明月的询问的时候面色一凝滞,随后道:“是了。皇上让奴才过来传个话,皇上有些事情要问太子妃,还请太子妃即刻前往朝晖殿面圣。” “可是我们家主子从来不侍奉皇上那里啊。”巧儿心下担忧,这才用着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安公公,皇上派您来传话,您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泰面色有些为难,便一甩浄鞭道:“皇上的圣意如何是奴才们能够揣测的,您还是快些去吧!” 明月清浅地点首,便吩咐了巧儿收拾药匣,道:“难为公公来传话了。” 安泰叹笑一声,旋及道:“太子妃真是抬举奴才了,奴才也是为皇上办事。更何况您身份高贵,伺候您也是应当的。” 说话间,巧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前来,明月道:“好,那还烦请公公带路。” 安泰忙不迭的应声,明月接过巧儿递过来的手炉,这才走出太医院。 因着天寒地冻的,宫中从三日前就备好了轿撵,明月出来见到轿撵等待,便也不多言。 轿撵中自是十分暖和,只是外面寒风凛凛,抬轿子的奴才们也走的格外快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皇上的书房——朝晖殿外。 明月方一下轿,便觉得身上一阵寒气窜了上来,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巧儿见状急忙上前为明月将身上的大氅收紧了一些,明月颔首,低低道:“没事了,走罢。” 远远便瞧见朝晖殿气势恢宏,器宇轩昂地傲立在那里,明月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身形跪在大殿前面的台阶下。 明月脚步停了一下,便侧首问道:“那是谁?” 安泰走在前面没有听见,巧儿见状探了一眼道:“奴婢去问问。” 说罢便走上前去,明月也来到他身边的不远处,便见那人生的还算白净,但是一看身上的宫装便知道是个太监,就见巧儿问好了来到明月身边道:“回主子,那人是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许昭。” “许昭?”明月没有什么印象,便走上前去,却见他正跪在雪地之中,身上穿的十分单薄,然而膝盖下却是跪着几块敲碎的冰碴子,明月一怔,便道:“这是怎么了?” 许昭一见明月,慌忙俯身磕了两个头,抬起已经被冻的发白的脸道:“左不过是奴才做事的时候没有做好,惹康公公生气了,这才将奴才罚跪在这里。” 明月微微蹙眉,这样寒冷的天气还跪在冰碴子上,估计跪完了这双腿也废了。 她垂眸道:“天气这样寒冷,你先起来罢!” 许昭不敢起身,只跪拜了两下道:“太子妃仁慈,可是奴才不敢不起身。您还是先进去把,这样冷的天儿小心您在这冷风口着了风寒。” 明月闻言,见不远处的安泰也站住脚,回身看着他们三人,便眼角余光一个示意,于是自己便现行一步。 这边巧儿明了,便俯身在许昭的耳边说道:“许公公,你今儿跪完了早些歇着,稍晚一点的时候到太医院后门等着,主子有事交代你。” 说罢便见许昭感激地点了点头,巧儿便转身离去,跟上明月的脚步。 这厢康福正在门口候着,见到三人前来,急忙打了个千儿道:“太子妃金安,安公公好!” 明月略一点头,眸光从他掐媚献笑的脸上极快地略过道:“这大冷天儿的,怎么叫一个奴才跪在冰上,若是在府邸中便罢了,若是在御前失了礼仪才不好。” 康福闻言一愣,瞬间便将脸变回原样道:“太子妃说的是。只是那奴才好不懂事的,行事毛三五四的,奴才才让他罚跪。左右已经有一阵儿了,想必他已经受教里,奴才这就让他起来。” 清浅颔首,明月便继续道:“还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也来了?” “回太子妃的话,殿下今日晨起见天寒地冻的,特地来给皇上皇后请安。” 康福弓着腰回话,模样十分顺恭。 这边安泰已经准备好了,明月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点首示意。 安泰便即刻道:“太子妃驾到!” 说罢便打开门将明月引了进去,刚才明月在冰天雪地中站的久了,织就饿得身上都有些冻麻木了,如今被朝晖殿中的暖流一吹,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个激灵,缓缓地跟着便温起来。 只见殿中通天玄纹云理,意态多姿颜色绚丽,大而空阔的书房前一个转折门风,便是一对行云流水的隶书道:“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 转过去便见书房之中正摆着一尊蟠龙云纹桌椅,雪国君王此刻正端坐其上,面前十二道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隐约可见起尊贵容颜,虽然已经年老,但是依旧龙马精神。 一边的暖阁榻上坐着皇后和慕容沛。 只见皇后今日穿了一件妆缎狐坎金银丝百鸟朝凤的对襟长褥,一头青丝梳成一个短装的发髻,鬓边十二支累金丝红宝石凤凰衔珠步摇,在略微发暗的冬日光中也显得熠熠生辉。 明月方一踏进去,就有着熏香兜头兜脑地袭了上来,她有些不适应地掩鼻,便端庄地来到正中行礼道:“臣女给皇上皇后请安,愿帝后万福金安。” “起来罢!”皇上低低发声,明月便谢道起身。 “坐!”皇后伸手,明月便识趣地来到他们跟前。 第七十二章灾祸不断(一) 第七十二章灾祸不断(一) 皇后亲切地拉着明月的手,只是在握住她手的一瞬间便皱着眉头道:“手这样冰冷,真难为你了。” 这边慕容沛也是眸光热切地看向明月,扬声道:“明月是最懂规矩的,必定一听到便疾疾地赶来了,想来这手炉也没来得及加热,这才会冻得手都冰凉了。” 皇后闻言,眸中的疼惜颜色更甚,便道:“急着叫你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身子前些时候不大好,你要注意保暖些。女孩子家的,总要多多保才是。” 明月恭顺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女感激不尽。” “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这样客套的话。”皇上也出言道:“你祖父陈提点也是朕很看重的臣子,如今他去了,你却继承了他的衣钵,为朕的后宫出力,也实在难得。” 这厢慕容沛闻言自然更是喜上眉梢,接口道:“明月你瞧,父皇是有多看重你。” 明月见他的样子,在心底讥讽一下,立时起身道:“皇上谬赞了,明月愧不敢当。” 皇后更是和善一笑,赞道:“皇上,您看明月也忒懂规矩了,这样的好孩子实在难得。” 说话间,外面进来的安泰行了一个礼,皇上扬了扬下巴,便见他道:“皇上,婉贵人身边的秋静来了,说是婉贵人炖了燕窝给您送来。” 皇帝闻言,面上一笑道:“叫她进来罢。” 安泰应声请秋静进来,便见她拎着食盒恭敬行礼道:“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皇上点首,她便道:“天寒地冻,婉贵人惦记皇上,特意亲手炖了雪燕枸杞羹命奴婢送来,希望皇上喝了之后能够生津暖胃。” “婉贵人有心了。”皇上满意地点头,秋静便将东西送上,皇后见状也关切道:“你家小主脸上的伤痕可好些了?” 秋静闻言面上不怎么好看,皇上见状便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了。” 她这才应声道:“是,小主的脸是尖锐的金器划伤,本身还不打紧,只是不知道为何总是发反复复的不肯好,所以小主惭愧,无颜来面见圣上。” 话音刚落,明月的眉目间便有些不易察觉的颜色闪过。 这药膳是日日三次地紧跟着,更是有着掺了神仙玉女粉飞药膏抹着,如今又争执冬日,自然不会像春夏那样容易发炎反复,怎的这么些天了还是不见好? 思忖间便见皇上打开燕窝的手一滞,敛眉道:“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秋静抬眼快速地在明月的脸上扫视一下,旋及垂首道:“回皇上的话,贵人小主之前是好了一些,但是稍微有好转便会恶化,小主现在十分忧心,只怕会在脸上留下疤痕呢!” 明月双眸微眯,只觉得奇怪。 自己配的药膳全部是用顶好的消炎药物和最温和的愈合伤口的药膏,再搭配上药膳,这样一起治疗,想来三五日便会结痂褪落,即便是会有些红色的印子,但也绝不会留下疤痕,再坚持几日便会消除殆尽,而如今—— 皇上闻言脸色也不大好,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瓷白描金花纹的盖子,重声道:“一直这样下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了,只是朕听说一直是太子妃给婉贵人治疗的——” 明月闻言两步上前道:“皇上,臣女配的药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因个人体质的原因效果不一也是有可能的。” 皇上沉默着没有说话,明月便继续道:“皇上,请容臣女问几句话。” 皇上颔首,明月便旋身道:“秋静,我问你,你家小主可有按时用药?” 秋静垂首,但是声音却是扬声道:“小主是最爱惜颜面的,所以无论是药膳还是药膏都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的。” 垂眸复又抬眼,明月的双眸之中已经有几分寒霜的意味:“哦?那可有忌口了?” “那是自然。”秋静这话说的极重,语气间全然不把明月放在眼中。 这厢皇后也觉得有了些不妥,便道:“明月是太子妃,你说话的时候要怎样回话不知道吗?” 秋静愤愤不平,即刻梗着脖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并不是有心以下犯上。只是实在是为我们小主不平!” 一旁的慕容沛倒是对这个婉贵人全无好感,只是冷淡地开口道:“你算个什么的东西,你们家主子若有什么不平便到父皇跟前来说话!” 明月虽然厌恶慕容沛,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略一思忖间便听见皇上道:“你说你为你们家小主不平,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平了?” 秋静骤然被慕容沛责骂,心中自然是更加的愤恨,如今听到皇上的问话,登时有了底气道:“皇上,皇后娘娘,并非是奴婢无理,而是小主从前与太子妃在闺阁之中有些小矛盾,现下我家主子承蒙皇上厚爱,所以太子妃便嫉妒不已,如今见到小主面上受伤,就用这样的方法来损害我们小主的颜面!” 明月闻言,水样星眸赫然收缩,仿佛深水之中的一个旋转着的漩涡一般,将秋静身边的暖意全部都吸收到里面,她冷笑一声道:“我是皇上钦此的太子妃,已经是志高的荣耀。何必去嫉妒一个庶出的姐姐这样一个小小的五品贵人之位?” 秋静被明月盯着身上一阵发寒,蓦地打了一个激灵道:“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能掩饰事实。” “事实?”明月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所说的事实是什么?婉贵人的面上久治不愈便是我的责任了?如今事情还没有结论,你这样及早的妄下结论倒是十分可疑!” 说话间,明月便转身对着皇上行礼道:“皇上,臣女看这丫鬟嘴上说话不实,大有猫腻。” 皇后觑着皇上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劝和道:“皇上,您看事已至此,如若不然便传婉贵人来询问一下罢,若是有什么误会及早解开也可以,这样只听一面之词实在不值得生气。” 皇上的面色缓了几分,便即刻点头道:“也好,安泰,去请婉贵人过来!” 这厢安泰正小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如今皇上发话,他自然是极快地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叹了一声,只见一边的慕容沛倒是冷哼一声,道:“父皇,儿臣倒觉得头痛不已,想来不过是那婉贵人觉得面上受损有些挂不住面子,所以这才想出些办法惹父皇心疼呢!这样的人实在不必理会。况且还有母后在这里,您实在是无需操心这样多。” 慕容沛这话说的有些逾越自己的身份了,但是话语间还是向着皇后的,便见皇后嗔怪一眼道:“婉贵人是你父皇的妃嫔,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慕容沛却不以为意,全然不顾皇上逐渐黑下来的脸道:“父皇,儿臣刚才的话确实不中听,但是幕后才是后宫的一宫之主,这样的人实在不必让您分心。” 皇上的眸光有些犀利闪过,旋及便沉积下来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这是朕的事情,和你无关。” 慕容沛的眼光在明月身上扫过,不满道:“这件事情怎么不能和儿臣有关系呢,毕竟明月是儿臣的太子妃。如今又被这位婉贵人牵连,儿臣自然是不愿意袖手旁观的。” 他这话说的直白,便叫宝相端庄的皇后也面露喜色,笑道:“皇上您看,明月还未过门呢,沛儿便这样宠着她。” 皇上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宠着是好事,但不要让她恃宠而骄才好。” 皇后闻言,面上的笑意有些收敛,但是到底是宫中的老人,即刻便恢复正常道:“皇上说的是,明月是丞相的长女,自然懂得什么叫三从四德。” 慕容沛见二人说这话,便也不再多言。 他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方才会这样说话,无非就是想要做给明月看的。 自己之前虽然也冷落过她,但是到底不能失去了上官丰家的支持。 尽管之前慕容沛曾经试图利用也是正夫人所生的上官香婵来拉拢上官丰,但是总觉得她这样的身份终究是有些低了。 再者,上官明月的身后还盘踞着陈越这样的势力。 他可以不再乎一个上官明月,但是他不能不在乎明月身后的陈越,陈越手中的兵权实力不容小觑。 虽然现在慕容沛已经身在太子之位,但是想要成为皇上并不只是需要议储就够了,更要有自己在朝臣中的实力,才能确保自己能够顺利的登基江山稳固。 慕容沛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自然是懂得这些。 只是方才他还是下意识地袒护了上官明月,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下意识似乎是在他的脑海之中根深蒂固了一般,慕容沛几乎就是脱口而出,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然而未等慕容沛深思,便见上官莲叶携着侍女秋宁姗姗来迟。 上官莲叶原本就是一个妩媚地妙人,从前慕容沛和上官秀儿相好的时候便与她熟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沛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妖媚的女人,如今一见面,自然是敛眉侧首,不愿意看一眼。 上官莲叶倒是不在乎,只是在面上遮着一层薄纱,嘤嘤行礼道:“皇上皇后万福金安!”小說中文網 皇上见她一直蒙着面,便一挥手道:“起来罢!” 上官莲叶谢恩过后又向慕容沛行了一个礼,但是慕容沛一见到她便会想起上官秀儿,一种黏腻的厌恶感便油然而生,旋及冷冷瞥了一眼。 便听见皇上道:“朕听闻你的侍女为你打抱不平,说你面上的伤痕一直未愈,可是真的?” 上官莲叶立即又一个行礼道:“皇上,秋静说的没错,臣妾面上的伤痕也确实是一直没有愈合。” 皇后闻言也是惋惜地摇了摇头,鬓边地累金丝红玉珠子发出泠泠的声音,道:“婉贵人,你既然说面上一直没好,那就拿下来给众人看一下吧,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好检查明白。” 第七十三章灾祸不断(二) 第七十三章灾祸不断(二) 上官莲叶闻言已经眼泪盈盈,一听这话,便抬眼看向皇上道:“臣妾自知颜面被毁,自然是没脸来见圣上,如今要让众人看个分明,也请皇上回避,不要被臣妾的丑陋的样子吓到。” 皇上闻言甚是动容,便缓了下声音道:“没事,朕倒要看看谁敢害你。” 皇上这话说的明白,上官莲叶的眸光之中几乎是在瞬间划过一道一闪而逝的喜悦,旋及收复起来。 明月只是冷眼旁观,只觉得上官莲叶这出双簧唱的极好,便见她盈盈泪湿于睫,十分楚楚惹人怜爱的样子。 众人专注间,上官莲叶便将面上那块纱巾解了下来,只见那面上的伤痕与之前并无半分分别,甚至有些红肿,明月眉心颦蹙,便见皇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便道:“安泰,传太医!” 安泰是御前的老人儿了,自然不必等着皇上发话,便上前道:“皇上,奴才之前已经顺路去请了太医,现下正在门外候着。” 皇上见状便应声道:“叫他进来!” “是!”安泰打了一个千儿,便招呼了太医院的副使进来,他还未行礼,皇上便皱眉道:“不必了,快些给婉贵人看一下伤口如何?” 那副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细细察看一番,方才俯身行礼道:“回皇上的话,贵人小主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吃了一些发物导致伤口不易愈合而已。” 皇后闻言松了一口气,便道:“许是婉贵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没有注意也未可知。” “皇后娘娘!”一边沉默的秋静突然开口道:“皇后娘娘,我们小主绝对是禁了口的,这一点有御膳房的总管蒋公公作证,因着怕小主吃坏了东西,所以小主之前就已经下令,发物的吃食一律不许送来衍晴宫!” 这边上官莲叶也跪了下来道:“皇上,臣妾确实是这样嘱咐过蒋公公,所以这饮食之上,御膳房的是断断不会出错的!” 明月身边的巧儿咬唇听着他们说话,那秋宁便接口道:“小主既然不可能是饮食上出了问题,那便是药膳上有问题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巧儿听着直恼怒,登时上前一步道:“大胆,毫无证据便这样信口雌黄,污蔑太子妃!你言下之意便是太子妃做的了?敢问我家主子身份尊贵,又这怎么会去做这样下作的勾当!” 秋宁自然是不会让着巧儿,尖锐道:“你说不是便不是了吗?你们家的主子,你自然是护着了!”尛說Φ紋網 慕容沛见状冷哼一声,即刻厉声道:“放肆,你是什么狗东西,怎么敢语出犯上?父皇面前也这样聒噪,不想要你的狗命了吗?” 说罢便大手一挥道:“康福,拖出去掌嘴!” 康福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如今一听便跟着出来,将秋宁拖到外面,狠狠地开始掌嘴。 上官莲叶一惊,满眼地惊异却是不能言说,她求助似得看向皇上,便见皇上面色很是难看道:“这样的丫鬟不懂事,御前失仪实在是该教训一番。” 说罢将头转向明月,目光咄咄而出:“明月,婉贵人的伤一直是由你照料的,你可有什么要申辩的?” 明月傲然而立,清零道:“回皇上,臣女并不知晓为何婉贵人会明知故犯地食用一些发物,但是臣女所配的药物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皇上双眉深深敛在一起,便听见上官莲叶在一旁道:“皇上,臣妾怎么会拿自己的颜面开玩笑,若是真的留下什么疤痕岂非愚蠢?” 皇后见状也十分为难,便劝解道:“皇上,这件事情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管是什么误会,朕只注重结果。”皇上说话间,双眸从上官莲叶的脸上略过,面上一阵忍不住的疼惜,便道:“左右也是明月治病不利。罢了,你便去吧!” “……皇上,”皇后一怔,也未明白皇上的意思,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道:“德妃娘娘驾到!” 跪在地上的上官莲叶和秋静这才转身行礼,便见德妃穿着厚厚的大衣走了进来,许是走的有些着急,面上已经有些发红。 皇上见状双眉微微皱着,便道:“冰天雪地的,这样急匆匆的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德妃有些轻微的出喘息,温润的眸光在众人的面上微微扫过,这才停留在上官莲叶脸上那道伤痕上,她福身行了一个礼才道:“皇上,太子妃曾经为臣妾治过病,臣妾深知太子妃她医术精湛,断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哦?”皇上的一根眉毛挑了起来,声音缠绕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上官莲叶见状也不悦。 就听见皇上道:“这样大冷的天儿,德妃的消息倒是灵通。” 德妃见状,也不胆怯,只是温和地一笑道:“皇上真是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见着今日的雪景好,这才出来赏雪,却不想在半路上听到了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许昭说,婉贵人面上的伤痕不大好,本想过来看看,但是却在门口听到了这些。” 明月闻言,很是感激地看向德妃,她也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道:“皇上,臣妾从前身子不适您是知道的,那是连床都下不来的,但是如今却能时常出来和各位姐妹走动一下,若不是太子妃医术精湛,臣妾又怎能这样呢?” 这样几句话倒是最有利的证据了,医者的医术如何,确实是只有病人才最有资格说话。 听见德妃这样向着明月,上官莲叶心头满是积怨,便说道:“德妃娘娘这样说便是偏袒太子妃了。既然您说太子妃医术精湛,但是难保她就不会用什么歪门的心思来公报私仇了!” 德妃睨视一眼上官莲叶,便继续道:“若是她有心要伤害于你,你还能只是伤口不容易愈合这样简单吗?” 说话间便上前两步道:“皇上,皇后娘娘。婉贵人说是太子妃用药害的她面上的伤口不能痊愈。臣妾却觉的其中大有文章。听说之前是皇后娘娘指了太子妃去为婉贵人请脉问安的,那么若是太子妃想要动什么手脚,岂非是自掘坟墓?” 这样的一番话终于是让皇上得眉头松开了几分,他低声道:“德妃说的有理,说了这样一会儿子话,身上累了罢,赐座。” 德妃心下欣慰,便坐到了一边儿的软榻上。 皇上不忍心上官莲叶一直跪在地上,也道:“罢了,你也先起来罢。” 上官莲叶感激应声,他便就说道:“今日有德妃为太子妃求情,朕也不能不彻查此事,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太子妃的疏忽。” 他顿了顿,便转首道:“上官明月,朕便先将你禁足在你自己的住处。等到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以后,再放你出来。” 上官莲叶闻言几乎是在瞬间得意一下,便见明月神色淡淡,面上不见分毫地不悦,淡定地行礼道:“既然皇上要彻查这件事情,那么明月自然是有些嫌疑的,臣女甘愿如此,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慕容沛见状皱眉,方想上前为她说话,皇后便先一步开口道:“皇上您要三思……” 皇上闻言一摆手道:“朕意已决,皇后不要再劝了。”说完转首看向上官莲叶道:“婉贵人你先好生休息着罢,朕会为你换一位太医医治的。” “谢皇上垂爱。”上官莲叶闻言立即行礼,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身后的巧儿几不可见地啐了一下,明月便行礼道:“那臣女现行告退了。” 说罢便后退两步旋身离去。 德妃眼中虽然惦记,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只能干着急。 上官莲叶却是在心底冷笑一声,得意之色在眼底一闪而逝。 这边明月离开,乘坐的轿撵却是比来的时候慢了许多,巧儿跟在轿子边上,面上却是愁容满满。 “主子?”巧儿试探地叫了一声,明月便打了帘子道:“外面太冷,你进来伺候。” 说罢便不由巧儿分说地放下帘子,巧儿不得违抗,便上了轿撵。 原本已经冰凉的身子被轿撵中的象脚漆金地暖炉扑了一身的热气,顿时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巧儿有些局促,才道:“主子,奴婢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明月浅笑一下,便道:“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天气冷,我叫你进来暖和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巧儿闻言心中一暖,但是还是想起了方才的事情,低声道:“主子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明月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平金手炉上面包裹着的锦缎秀纹,巧儿见状欲言又止。 明月深知她心中的担忧,便笑一下宽慰道:“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有做过,自然不会有事。” “可是……”巧儿还想说什么,明月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正说话间便到了太医院,明月缓慢地下轿,只见天边飘来一抹乌黑浓郁的的颜色,黑压压地几欲沉下来,带着这样沉闷地颜色,氤氲在明月的水眸之中—— 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思忖间,主仆二人从新回到房中,不多时便有几名太监前来封门闭户,将明月、巧儿和苑竹都关在了房中。 是夜,万籁俱灰。 外面从傍晚开始,便有簌簌的下雪声传来,明月正在暖阁的榻上躲懒,闻得外面的雪声,却是有些静静地出神。 “主子喝碗姜汤再休息罢。”巧儿端着热汤进来,见到明月的样子,有些皱起眉心。 届时苑竹正在熏炉边上加着碳,见状便道:“巧儿姑娘不要担心了。主子既然不着急,自然是有完全之策。” 巧儿迟疑了一下,看向明月,便见她已经转过头来,眉眼间皆是一片笑意道:“巧儿,你可听过以静制动这样一句话?” 第七十四章雪夜合奏 第七十四章雪夜合奏 巧儿面上含了一丝疑惑,旋及便沉静下来,明白道:“主子的意思巧儿明白了。” 明月轻点下颔,瞧着这样外面墨一样的颜色,眼神之中有些深沉。 “主子在看什么?”苑竹这厢收拾好了熏炉上前,明月闻言扬了一下下巴道:“你瞧,这碗面的雪景这样好。” 苑竹看了看,面上晕着浅浅的笑意道:“主子的心真静呢,这样乌黑一片,奴婢什么看不到。” 明月低低一笑,便旋身对着巧儿道:“今夜雪景这样好,巧儿,去取我的箫来。” 巧儿笑道:“主子已经有好几年不曾碰过这样的东西了,但是不管走到哪里还是会带着。奴婢这就去取来。” 说罢转身走进了内室,不多时便取来一管翠绿色的长箫。 只见那管箫身长而笔直,盈盈的绿色在冬日之中看起来十分喜人,汪汪的如一支碧玉雕琢而成。 明月伸手接过,修长素白的手指和这箫相得益彰,竟有几分水葱搭配的意思。 柔荑摸过那箫节次分明的骨节,明月忽而笑道:“许久不碰这箫,竟然有些陌生了。” 长而纤长的睫毛好似鸦翼一般轻轻一扇,明月将那长箫抵在朱唇之前,却是一曲李后主李翌的《长相思·一重山》。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云一涡,玉一梭。 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 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明月柔荑在这箫眼儿之上轻叩婉转,箫声如夜晚窗外的雪花般轻盈洁净,清丽幽婉之声,却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中传出了好远。 一曲方毕,巧儿和苑竹皆是听得微微出神,还未开口,便听得另一阵声音传来,那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地地方传开,若有似无的一缕,吹的同样是一曲《长相思·一重山》,只是那声音似乎在相思之中的情谊更重,让明月也有些凝神。 “主子……”巧儿方要说些什么,明月便伸出一根修白的手指抵在唇间道:“不要出声。” 主仆三人皆是噤声侧耳倾听,那声音忽远忽近,渺渺似是从天际传来,却是更加的润泽如流水,几个婉转的音调,那声音便停了下来。 明月听闻声音停下,朱唇嘴角染起一个如梅花般清润美好的笑意道:“这样好的埙声,只怕除了他,在没有别人了。” “是谁啊?”巧儿见状有些好奇,不由得问道:“奴婢倒是听着和方才小主吹的一样呢!” 明月随手将耳畔便的碎发撩起道:“虽然和我刚吹的是同一首曲子,但是这首诗却是用埙演奏出来的,所以听起来格外悠扬悦耳。如今这天下间能有这样好的埙声不多,只怕唯有月国那一位王爷了。” 巧儿听到此处,不由得低低惊呼一声,小声道:“这凤邪王爷神出鬼没的,如今却吹着和主子一样的曲调,可是方才听到主子的箫声了?” 苑竹从里面取出一件厚厚的羊绒大氅来到跟前道:“既然主子和凤邪王爷心意相同,不如出去寻一下这好埙声罢!” 明月略一沉吟,便起身道:“也好,上一次的事情,我还要好谢过他。” 巧儿见状也会意地起身服侍明月换了一件衣服,又给取了一个风灯,这才放心让明月出门。 明月接过风灯便转身出门,巧儿想要跟上,却被苑竹拦住,她温笑着摇了摇头,巧儿便会意。 此刻雪已经停了,明月正踏雪而寻,虽然自己被禁足在这宅邸中,但是这个地方也是一座单独的宅子,因着明月的身份,也算是不小的一处了。 绣着花纹地暖靴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明月方才走了几步,便嗅到一股清冽的寒香,那味道似乎要将人的全身上下全部都淘净一般,明月停下脚步,深吸几口,只觉得那冰清玉洁的味道瞬间冲开了自己的心扉,暗香浮动之中,身后便传来一把子清冽的嗓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旋身的瞬间,那种萦萦绕绕的梅香便浓郁起来,映衬着那人的一身白衣,红色的花瓣更是叫人觉得十分娇艳。 只见凤邪月冠而立,一袭白衣飘飘,几乎要将他融进那洁净的纯白雪花当中,只有身上的雪狐大氅领口袖间绣刻着一些金丝花纹,将他狂狷的俊美容颜衬得越发邪魅。 修长有力的指间拿着一簇红梅,美得撼人心魄。 明月举目看向凤邪,只清浅一笑道:“果然是王爷,上一次的事情,还要多谢王爷才是。” 凤邪唇角微扬,邪肆一笑道:“原是见风雪已停,雪景甚好,想要请三小姐一同赏雪,却不想见到这样的危情,便出手相助,实在也只是举手之劳。” 明月静默片刻,才道:“上一次差巧儿给王爷送的药,王爷可吃了?” “三小姐心意,本王自然不会辜负。”凤邪说着,便将手中的寒梅递到明月身前道:“折得寒香不露机,小穸斜日两三枝。今日偶然见到这样一簇红梅,本王私心想着,红梅若不配美人也是可惜了,便采了含苞欲放的几只送与三小姐。”ωww.xSZWω㈧.NēΤ 明月一怔,旋及抬手接过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王爷心思别致,明月在这里谢过了。” 言罢,眼底升腾起一层深沉,她纤纤手指扶着那含苞欲放的一点红,却不限感怀道:“只是这玉蕊檀心梅是孤洁清丽的花儿,不该像我一样沾染尘世。” 说话间抬眸看向凤邪,明月低声道:“想必是王爷知道了我被禁足,特意摘了这样的花儿来宽慰我的罢。” 凤邪邪肆一笑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三小姐一向是心思纯洁之人,自然衬配得上这梅花。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在意这尘世之中的纷扰呢?” 明月的眸光悠悠看向凤邪,只见他狭长的眸子中有着别样的深邃,叫她觉得似乎是有一股明媚的阳光从他的眸中穿透而来,叫她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清楚。 稍稍侧首多开凤邪明亮的眸光,明月朱唇轻启翕张道:“王爷的心思,明月自然明白。多谢你开导。” 凤邪也不多言只是洒脱一笑,道:“三小姐如今清闲了不少,不如闲暇时刻与本王作诗可好?” 明月来了兴趣,只笑道:“王爷当真会找闲散的人,那也好,只是若要王爷一趟趟的跳进这院子来,实在是有失大雅了。” 他眼睑一扬道:“自然不会,明日本王会送来一只信鸽,也到时候还烦请三小姐在庭院之中留下一块空地和吃食,它自会飞来。” 闻言,明月便含笑道:“那就劳烦王爷费心了,明月这里只怕今夜还有客人要来,就不和王爷多言了。” 说罢便福身行了行礼,凤邪也拱手一下,瞬息间便消逝了身形。 明月唇畔蕴着几分笑意,便将拿着梅花回到房中。 届时巧儿已经将那冷的姜汤又热了一遍,见到明月回来了,十分欣喜地迎上前去道:“王爷已经离开了吗?奴婢看主子神色很好呢!” 明月将手中的梅花递给巧儿,苑竹便上来服侍明月将身上的大氅换下来道:“外面天冷,主子还是先休息一下罢。” “不碍事的。”明月旋身来到暖榻前面,旋及落身道:“取一只白瓶,什么花纹也不要,只将这梅花好好养着。” 巧儿急忙应声而去,苑竹见着便取来姜汤道:“主子心情甚好。” 柔荑接过,明月抿了一口才道:“难求一知己,如今相见,自然是能宽慰几分。” 这厢巧儿刚好取了一支纤细的瓶子过来,道:“奴婢去取了雪水浇灌,想来会开的更加娇艳一些。” 明月亦是笑道:“你倒是有心了。现下咱们这里刚好冷清的很,这样以来倒是有些生气了。” 主仆几人正在说话间,便听见角门一阵轻微的叩响声,明月朱唇弯起,道:“咱们的客人来了,快请进来罢。” 巧儿心领神会,便转身出去,不多时,便带着许昭进来。 许昭到底是个奴才,在门口踌躇了几分,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明月见状便微微扬手道:“进来吧。” 许昭这才一瘸一拐地走着进来,见到明月便要下跪行礼,巧儿便虚扶了一把子,嗔笑道:“在朝晖殿门口还没跪够吗。这会子见了我们家主子就不必那么多礼数了。” 许昭感激地看了巧儿一眼,便见明月也是点点头道:“巧儿说的是,你不必多礼。” 他闻言,便急忙打了个千儿道:“虽然不能和主子行跪地的大礼,但是终究也是要有个礼数,您的大恩大德,许昭不敢忘了。” 明月一笑道:“你倒是懂规矩,苑竹,赐座。” 苑竹早就准备好了,闻言便拿了个小软凳给许昭坐下,巧儿便问道:“你可上过药粉了?” 许昭忙道:“用过了,主子给的,奴才自然是要用的。” 见到许昭诚惶诚恐的样子,明月忍不住笑道:“在这里你就不必这样小心翼翼了,我能救你一把,自然不会对你怎样。” 许昭这才一笑,谦卑道:“做奴才的哪受的起这样客气的待遇,也只有太子妃才能够这样仁慈了。” 巧儿扑哧一笑,便用手戳了戳他的脑袋道:“你就在这油嘴滑舌罢,我们主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这厢打笑着,苑竹便取来药罐和碗道:“我们主子一早便吩咐好了药,你在康福公公的手下当差,这些东西是不便带回去的,便在这里吃了走罢。” 明月淡淡点首,道:“只怕是这时候还没有吃饭,你先吃着药,这样效果好些。等下叫巧儿包些点心给你带回去。” 第七十五章抽丝剥茧 第七十五章抽丝剥茧 许昭受了这些恩惠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如今见明月又这样仔细着吩咐,当即感激地热泪盈眶,眼泪汪汪地喝了药,才道:“奴才伺候了那么多主子,您这样心好的还是头一个。奴才、奴才当真是无以为报——” 明月清浅一笑,曼声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帮了你,你不是也回头就帮了我?” 她抬手正了正鬓边儿的八宝彩石发簪道:“我问你,德妃娘娘是不是你请来的?” 许昭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主子的眼睛。奴才只是想着,若不是您跟康公公说了几句话,想来康公公是不会轻易地放奴才走的,正巧听闻您在殿中的事情,便去回禀了德妃娘娘。” 明月轻轻颔首,水样星眸在许昭白净的脸上探询地打了个转儿,才道:“只是我有些奇怪,好端端的,康福怎么会给你罚跪?” 许昭闻言不由得有些委屈,低声道:“康福公公一向都是太子身边最得意的人。只是前几次康公公出去赌钱误了事情,是奴才伺候了太子殿下几回。为着这件事情,殿下斥责了康公公,康公公便有些不高兴了。今儿晨起殿下要来见皇上,奴才便跟着来了,谁知道因为一点小事,奴才不留神被康公公抓住不放,便罚跪在朝晖殿外。” 巧儿听的一咂舌,转首看向明月道:“这康福一直都是个小人,许昭如今盖了他的风头,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许昭被巧儿说中了事,自然是十分伤心委屈,继续道:“是了,奴才就因着这几件差事露了几分乖巧,康公公便一直耿耿于怀。” 明月闻言,只是倚到了后面的千枝千叶的绣花靠背软垫上,叹道:“康福的确是个小人,欺上瞒下,一向做的很好。” 顿了顿,明月皱眉,话锋一转道:“只是你刚才说康复去赌钱。这可是忌讳。他虽然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奉,但是这时候也不能随便离开。” 许昭有点受了风寒,这时候便抽抽搭搭地道:“主子说的是。只是康公公作威作福了那么久,怎么会在乎这样一点小事。他平日里的俸禄便都拿去赌了钱,虽说有时候有许多人孝敬着他,但是他手气不好,终究是不够用的。” 这边巧儿冷笑一下,啐道:“难怪他平日里那么贪财,原来是有这嗜好在。” 明月垂眸几分,旋及拿起桌子上的一小瓶药粉道:“康福这样的人能行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见怪。你在他手底下当差,自然是要辛苦一些。” 说罢便将那药粉递到他跟前道:“这是上好的消炎止痛药粉,里面兑了些红花和川芎,祛瘀效果是最好不过的了,你还要在殿下跟前伺候,少不了行走什么的,若是膝盖上不好,仔细康福再揪着你不放。” 许昭自然是感激不已地收下,这边巧儿便笑道:“你自然是好福气,我们家主子心最善了,你能记得知恩图报,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儿。” 这几句话说的许昭满面通红,道:“主子菩萨心肠,自然会有好报。” 明月微微正色,这才道:“这便是你的聪明之处了。懂得知恩图报,自然是比康福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要好很多。” 许昭应声点首,明月便继续道:“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时候聪明是应当的,有些时候聪明显摆的不恰当,便是要人命的。” 许昭闻言微微一愣,明月便笑一下道:“康福资历老,位分又在你之上。这些年来他虽然对待你们这些下人十分苛刻,但是你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学着将他身上的圆滑处事做得恰到好处。以后多多奉承着点他,他身上的功夫够你学一阵的了。” 几句换便将许昭点拨了个通透,他旋及明白过来,站起身拐着腿打千儿道:“多谢太子妃指点!” 苑竹转身道小厨房打包了几份点心塞到他的手上道:“主子点拨你,你可要上着心,好生伺候太子殿下。” 许昭是个聪明人儿,自然是一点就透,旋及笑道:“能得到主子的点拨也是奴才的福气。殿下那边自然也会尽心尽力。” 明月颔首,便道:“巧儿,出去送一下许昭。” 许昭忙千恩万谢着离去,巧儿也应声跟在后面。 待两人都走了,苑竹却是静默几分道:“主子为何要帮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 明月淡淡地用剪刀拨弄了一下烧得通红的蜡烛,那血红色的蜡烛泪一滴滴的地滴到银盏小盘底之中。 那烛芯被烧的五黑蜷曲着,被晃得一跳一跳的,明明灭灭的烛火跳跃在明月明媚不可方物的脸上。 她淡淡的波澜不惊道:“康福是慕容沛身边的贴身太监。可我若是想办成事情,就必须有自己的人。” 苑竹深知其中的深意,沉吟片刻才道:“其实主子是有着善心来帮忙的,即使那人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银色尖锐的剪子尖儿将那已经烧焦的烛芯剪掉,明月只用东西将剪子擦干净道:“再怎么善心也是无用。事在人为罢了。” 正在说话间,巧儿便推门而入,将外面的雪花都带进来一些。 她轻轻地打扑了一下身上的落雪,便小步疾趋着上前道:“主子,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微微蹙眉,明月并不见什么多余的神色道:“你说。” 巧儿站定,这才低声道:“方才奴婢奉主子的命令,将许昭从角门的地方送走。他临走的时候告诉奴婢,说大小姐曾经有书信给太子殿下,说当日她失贞一事全部都是主子所为。” 苑竹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道:“若是那封书信真的有用,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不见大小姐了。” 明月转眸低首,清灵道:“上官秀儿一心想要重新博得慕容沛的喜爱,只是她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她这样的身份早就被慕容沛厌恶了,她若是有些心机,就要想到,一个女人只有将自己的地位变得不同才有可能有转机。” 巧儿闻言点首,赞同道:“主子说的是,许昭说从前太子殿下就厌恶了大小姐。只是碍于情面一直没有言说。这件事情也是他从康福身边的小玄子口中得知的。” 明月微微挑眉,巧儿见状便继续道:“小玄子是康福新提拔上来的小太监。许昭说有一次小玄子喝醉了,无意之中说漏了嘴。当时康福是不肯为大小姐送书信的,但是大小姐却威胁说若是不送,便将他这些年受贿的事情说出去。而最后还是小玄子出了主意,让康福将一切的罪责推到了大小姐的身上,这才将那封书信给掩饰了过去。” “怪不得。”明月低声喃喃道:“若说事情发生之后,慕容沛也没必要太过厌恶上官秀儿,毕竟之前他们二人在一起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么说,这其中,全部是康福捣的鬼?” “是。”巧儿应声,继续道:“依奴婢看,他们几人蛇鼠一窝,现在是狗咬狗,活该呢!” 明月沉思却是不语,苑竹也沉默一会儿才道:“主子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她微微阖上双眸道:“我是没有想到,这康福也有这样的本事。现下看来,还真的要有些手段才行。不然我们,真的不能奈何慕容沛分毫。” “可是……康福他未必肯会被我们收买……”巧儿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有些颓然地道。 苑竹却眸光流转之间,低声道:“也不尽然。康福这人是个小人不错。但是越是这的人,越是有所求。既然有欲望,便有致命一点。” 明月轻点下颔,赞许地看向苑竹道:“你心思细腻,历练老成,果然能够看的通透。” 苑竹谦卑一笑道:“奴婢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这些年来在将军府中察言观色地学了不少。但是终究不如巧儿姑娘灵光,我们在一起算是互补了。” 巧儿一笑,直言道:“苑竹,主子夸奖你我是不会生气的,你无需这样抬举我。我自己几斤几两心中有数着呢!” “你聪敏机慧,自然也是有许多好处的。”明月淡淡一笑道:“有你们俩在我身边帮助着,才能叫我顺利的走下去。” 雪夜,伴着簌簌雪声入眠。 翌日。 衍晴宫。 宫门口远远迎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停驻在宫门前,一旁的侍婢连忙打了帘子,便见其中探出一只绣花羊羔暖靴来。 上官香婵一身紫色暗纹绣芍药的时新宫装,外面罩了一件织缎掐花对襟大氅,五黑的发丝被挽成一个百合髻,泠泠的头饰在冷风中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她手里捧着捧着暖炉,还未进去,便见到小桂子愁眉苦脸地在门口,见到她来了,急忙迎上前去行礼道:“给四小姐请安!” 上官香婵扯了扯衣角来遮掩从缝隙当中钻进来的寒风,淡淡道:“起来罢!” 小桂子应声起来,便躬身迎着上官莲叶进到衍晴宫中,一边小声道:“四小姐可来了。我们贵人小主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上官香婵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冷冷的弧度,边走边道:“这样大清早起来便不乐意,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小桂子点头哈腰地道:“是了,昨日贵人去了一趟朝晖殿回来便是阴沉着脸,今早起来发现昨日吃的药没有见效,这才发了好大的火。” 微微沉吟几分,上官香婵就听到暖阁之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之声,唬得她一停脚步,身旁的小桂子便一苦脸道:“四小姐您听,这会子还没完呢!” 上官香婵冷哼一声道:“做主子难免有脾气,你们好生伺候着就是了。” 说罢便正正头上的朱钗,便上前,小桂子急忙打了帘子将上官香婵送了进去。 方一进暖阁,便是一阵熏香混着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上官明月用手中的锦缎绢子掩了掩鼻翼道:“姐姐怎么发了这样大的火气?” 第七十六章赐给对食 第七十六章赐给对食 上官莲叶正看着面前的人将地面上已经碎了的琉璃盏收拾起来,横了一眼上官香婵道:“你来了?” 转首之间,面上的伤痕还是通红一片,她看向地上打扫的宫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收拾个东西还那么慢!” 说话间,这些下人们便退了出去,只留下秋静这样的心腹在身边。 上官香婵见上官莲叶也没有让自己坐的意思,便不请自坐的找了个地方落座。 此刻上官莲叶正气的难受,烦躁地抵了抵头发间的发钗道:“你终于是来了,你可知道这几日我是怎么过的,这脸上痒痒的很,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上官香婵脸上晕开一个安慰的笑意道:“你放心,不过是没忌口吃些海鲜而已,这样的情况是会有的,不过很快就会好了。” 上官莲叶闻言冷哼一声道:“好与不好都是我的脸,你出这样的主意之前可都要想好了,千万别伤了我的颜面。” 上官香婵面上的笑意一凝滞,旋及便灿烂道:“这个是自然,你尽管放心就是。虽说上官明月得到了外祖的真传,但是我曾经耳濡目染,医术也不会比她差。” 小巧的鼻翼当中窜出一声不屑,上官莲叶才道:“我才不在乎你和谁的医术更好一些,重要的是本宫的脸一定不要出什么问题!” 上官香婵似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冷嘲热讽,便淡淡道:“之前你吃的那些药物确实是对伤痕修复有好处的东西,如今只是用了一点海鲜,才让脸上发炎起来,只要仔细调养着,三五日也就好了。” 说话间微微一停,上官香婵才转入正题道:“今早来便见你火气甚大,可是上官明月的事情没有办妥?” 上官莲叶听到“上官明月”这几个字眼便气不打一处来,恶声道:“说起这件事情就窝火,皇上竟然没有处罚她,只是说什么禁足,这算什么处罚!” 上官香婵微微皱眉,这才道:“只是禁足而已吗?” 上官莲叶面上都是不满之色道:“仅仅只有禁足,衣食供应不缺,就连份例都没有被扣!” 她提起这件事情便气的不轻,旋及话锋一转道:“你那边应该多些动作了,昨日就连太子殿下都为她说话呢!” 这句话终于是让上官香婵一直隐忍的面上浮现出一层不悦,她这才抿了口茶道:“我如何不想,只是上官明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太子殿下对她神魂颠倒的。若果不是我在他身边不得宠,也不会让你用这样的法子将她暂时困起来了。” 上官莲叶闻言深吸一口气道:“那该怎么办,你我现在两边都不得好,照现在这样的情形,保不齐哪一天那个贱人就会重新出来,到时候可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上官香婵眸光深沉了半晌,却是呐呐道:“皇后娘娘怎么说?当初借着太子殿下的名义才见到了皇后娘娘。这才求她帮你上位,以平分仪贵妃的恩宠。照理说她应该很向着你才对。” 上官莲叶闻言面上也有些疑惑,缓缓道:“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为何这一次皇后娘娘也没怎么向着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不得她欢心了?” 上官香婵闻言沉思片刻,低声道:“你方才说昨日太子殿下也在场是吗?” 上官莲叶点首,她才崭然面上一冷道:“这便说的通了。你曾经和上官秀儿交好,而如今太子殿下最是不想提起的便是她。如今见到你,难免会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而皇后娘娘那里,就算曾经再怎么喜欢你我,也不敌他的儿子重要。所以自然是会向着她的儿子一些,况且你病的这些日子,皇后派了她身边的吉祥姑姑屡次来探望你,已经是不浅的恩厚了。” 上官莲叶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看来皇后娘娘还是很喜欢我的。” 上官香婵见上官莲叶的样子有些得意忘形,便出言提醒道:“你要时刻小心。不要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得的宠。” 上官莲叶闻言有些不悦,睨了一眼她才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当初我娘帮助你得以有机会接近太子殿下,才让我有机会治好那梦魇之症。若不是趁着那贱蹄子不在府中的日子,也不会好的那么快。这样的仇我也不会忘记,绝对会让她加倍的还回来!” “你现在要担心不是这个。”上官香婵皱紧眉头,不无头痛的道:“你现在要想明白的是,如何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欢心。” 被她这么一说,上官莲叶有些窘迫,用绢子摁了摁鼻翼上的浮粉才道:“之前不知屡次请皇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了吗?” 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上官莲叶,上官香婵才道:“前时几次皆是必须。但是皇后娘娘能让你上位是为了巩固她在宫中的地位。现在仪贵妃已经因着你的事情有些失宠了,但是她母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皇上不日便会重新宠爱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多的分得仪贵妃的宠爱,然后不失时机地多多向皇上提起皇后娘娘,这样才是最要紧的。” 上官莲叶细思片刻,便深记于心。 上官香婵见状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现在宫中只有太子殿下和几位年幼的公主,你的恩宠固然重要,但是为长远计,还是最好尽快地怀上一个龙种。” 上官莲叶听到“龙种”二字,立即面上一臊,旋及清清嗓子道:“你倒说的面部红心不跳的。只是我先前治病吃了不少的药物,会不会伤了身子?” 上官香婵听来也有些担心,想了想道:“我先前也有这样的担心,只是你年轻,身强体壮的调养一阵就差不多了。我会配好一些调理的药来,再给你请一些上好的坐胎药,你好生注意着,记得多多邀宠,想来很快便会有喜。” 闻言,上官莲叶甚是欢喜,道:“你这样帮我,我自然不会忘记。你且放心,太子殿下那里我自会想些办法帮你。” “我自然是知道帮你便是帮我自己。”上官香婵幽幽地开口,随后道:“只是太子殿下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 上官莲叶轻蔑一笑道:“太子殿下身边的康福曾经和上官秀儿的关系很好。无非就是上官秀儿给了他不少的好处。但是康福是个小人,见她如今失势了便吃了吐的不待见。但是是人就会一缺点,康福是个太监,你说他最想要什么?” 说话间,上官莲叶妖媚的双眸便在身边的秋静身上打了个转儿,看得秋静身上一寒,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 上官香婵见状心中也有了几分明了,唇角含笑道:“秋静可是你的贴身丫鬟,这样的事情你也舍得?” 上官莲叶媚然一笑,连脸上的的伤痕也变得妖异起来,她漫不经心地用带着金镶玉的护甲划过秋静白净且算娟秀的小脸儿,在她的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道:“宫人么,终究是将来老死宫中的,这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做女人的快乐。就算是将来遣出了宫,岁数也已经不小了,即便在宫中做过个把丫鬟,出去也不见得会有人要。” 上官香婵听着只觉得一阵厌恶,看着秋静面上惊恐异常的神色,自然也是一阵脊背发寒,道:“所以你就想这样做?” 上官莲叶呵呵一笑,叫秋静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才道:“雪国现在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个皇子,这储君的位置也是势在必得。他日成了皇上,康福便是宫中的首领太监,将秋静赐给他,自然是不会亏。” 秋静闻言直吓得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下道:“小主,贵人小主,求您不要将奴婢赐给康公公做对食。”ωww.xSZWω㈧.NēΤ 上官莲叶闻言,面上划过一丝不悦,旋及闻言细语道:“康公公的前景大着呢,好多的姑娘想嫁都不成,你有这样的好福气,高兴还来不及,怎的现在倒不愿意了?” 秋静此刻已经是泪眼朦胧,哭着扯住了上官莲叶的裙摆,道:“奴婢、奴婢不想嫁给太监。奴婢只想一辈子好好的侍奉小主……” 上官香婵冷眼旁观,瞟了一眼秋静才道:“你这样忠心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既然忠于你们家小主,自然也是要助你们小主一臂之力的。” 秋静闻言惊恐不已,绝望地目光四处张望,就见上官香婵身边的侍婢也是躲闪着眼神,生怕沾染上一点点的样子,她忽然哭出了声,哀求道:“奴婢听闻太监们从来不把对食的宫女当人,只怕奴婢嫁过去也会这样……所以小主,求求您不要将奴婢赐给康公公!” 上官莲叶闻言截然色变,妖媚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厉,寒声道:“把你送去自然是抬举了你。你若真的忠心与我,自然是会感恩戴德。你现在这样哭哭啼啼地,是想违抗本宫的旨意吗?” 秋静呜咽着低声哭泣,却是急忙道:“奴婢不敢。” 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压着嗓子道:“奴婢……奴婢颜面丑陋,不如让秋宁——” 上官莲叶轻笑一声,却将秋静的话生生地抵在喉咙口,她眯眸俯身道:“秋宁怎么比的了你在本宫身边的时间长呢,再说她的姿色,比起你来要差远了。” 秋静闻言,绝望充盈了双眼,也不敢再出声,只将那不甘化作热泪滚滚流下。 上官莲叶见状,面上的厉色才收敛了几分,抬起手,金灿灿的护甲撩拨起秋静散下来的头发,冷冷的尖锐刺痛了她的脸。 秋静也不敢躲闪,只是蓦地止住了哭声,大大的眼睛当中盛满了惊恐和惧色,只听见上官莲叶温柔如水地在耳边说道:“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给你最丰厚的嫁妆,保证你风光无限。” 这厢上官莲叶才起身,看向身边的上官香婵,两人眸光对视的一瞬间,迸发出丝丝阴测的意味。 “妹妹。你觉得如何呢?”上官莲叶低低的声音看似温柔,实则叫上官香婵无端地胆寒一下。 她勉强一笑,道:“姐姐说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第七十七章寒梅低语 第七十七章寒梅低语 秋静早已不敢吱声,身上颤抖着无声地哭泣。 上官莲叶执起身子懒懒地拢了一下垂下来的碎发道:“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秋静,你做糕点的手艺一向最好了。本宫也不舍得你嫁的太远。嫁给康福白日里便回来伺候着罢!” 秋静身上一僵,终究是比方才好一些了,抖着声音小声道:“多谢主子。” 说罢便起身退下,上官香婵见状也有些不自然地掩了掩嘴,与上官莲叶闲话了几句,便回去了。 半晌,秋静正端着空盘子回到房中,路上便觉得有人指指点点,方想疾步走回去,却不想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谁这么不长眼?”一声不满叫嚷着,那人定睛一看,发现是秋静,却忽然笑出声来:“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静姐姐。” 秋静抬眼一觑,发现是秋宁,心下一沉,转身就要走,却被秋宁一把拍住肩膀,道:“哎,别走啊,撞了妹妹还没道歉呢!” 秋静旋及被迫转身过来,冷淡且心虚道:“我心里有事,所以没注意撞到你了。” 秋宁湛然一笑,面上带着不明的喜悦道:“你心里什么事?难不成小主给你一赐婚,你这心早就飞到康公公那里去了?” 冷不丁听秋宁这样毫无遮拦地开口讽刺,秋静忍不住又臊又恼,憋得面上通红,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秋宁倒是不惧,却装出一副夸张的害怕的样子,掩嘴道:“呦,成了太监的老婆有底气了!我可好害怕呀!” 说罢放声一笑,怒得秋静浑身颤抖,她攥紧已经开始痉挛的手指,强自镇定道:“你若喜欢,这样的底气便给你!” 秋宁冷冷地睨视一眼,轻蔑道:“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好福气!” 说话间,她笑道:“跟了太监虽然没有实事,可好歹不用生儿育女了,你这下可是风光无限了呢!” 秋宁一串清脆的讽刺笑声叫秋静再也隐忍不住,双唇颤抖地扬声道:“这样在宫中没脸没皮的说话,是要找死么!你觉得瞧不起我,来日必定活的不如我!” 目光阴狠地在秋静的脸上扫着,秋宁的声音好似此刻刮起的北风一般冷的刺骨,她不屑一顾道:“你这样的都已经没皮没脸了,我还能没皮没脸到哪去?我活着再不济,也比你要去跟一个太监要强百倍!” 说罢一甩袖子,厌恶地转身离去,留下秋静的身形在北风当中如一片即将枯槁的树叶般震颤着,终于隐忍不住哭着离开。 彼时上官香婵正从暖阁中退出来,将这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身边的如妍看着只觉得发慌,偷眼看向身边的主子,小声道:“主子,秋静她……” 如妍和秋静本是同乡,虽然后来被一同卖进丞相府做丫鬟,但是一直也不曾有过什么嫌隙。 方才秋静求救似的看向如妍,但是如妍却惊悸地不敢接受,现下看到秋宁这样侮辱她,中就有些于心不忍。 上官香婵俏丽的容颜上掠过一层清冷,双眸却似瞬间凝冻的冰珠,冷冷开口:“不要管,由得她去。” “可是主子……”如妍欲言又止,上官香婵瞟了她一眼道:“你能帮上什么?这是她自己的命!要是没本事就一脖子吊死,干净利落。” 说罢便转身走开,如妍心下虽然不忍,但是到底也没什么能耐,便急忙跟着离开了。 这边御花园中粉妆玉砌,皇后的轿撵正从皇上的朝晖殿的甬路向回走,皇后撩开帘子,却见这雪景十分旖旎,便低声道:“如意。” “停!”如意闻言急忙叫停了轿撵,便垂下身子道:“皇后娘娘?” 皇后抬起素手,用长长的金镶红宝石护甲挑着帘子道:“雪景这样好,你陪本宫到御花园走走罢!” “是!”如意顺从地走上前来将帘子打起,便扶着皇后到御花园中信步走着。 “你们都留在这里罢,本宫即刻就回来。”皇后方要抬脚走,身旁的吉祥便道:“天气寒冷,娘娘的手炉换块碳再走罢!” 皇后淡淡地一摆手,道:“不打紧的。” 说罢便不再回首,携着如意便向着梅花园中走去。 此刻御花园中全然是一片白色,粉妆玉砌的颜色在微微发亮的冬光之中显得闪闪烁烁。 两人行走其间恍若走在雪白晶莹的琉璃世界一般,皇后虽然养尊处优,但是身上一向很好,穿着这样的花盆底的锦绣羊羔鞋踩雪,伴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却走的极稳当。 两人信步来到梅花园,还未走近便是一阵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寒冽的味道沁人心脾,使人浑身都为之一振。 皇后面上略见欢愉,身畔的如意便察言观色,不失时机地道:“这玉蕊檀心梅果然是香气扑鼻,老远便闻到了。”尛說Φ紋網 皇后唇角缓缓漾开一个精致而端庄的笑容,轻声道:“微雪初消月半池,篱边遥见两三枝。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方孝孺也算是将梅花香气描写的应景的了。” 如意规矩地一笑,扶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博学鸿儒,奴婢只觉得这样花在最冷时候开,看看也是图新鲜呢!” 皇后淡淡一笑,不语之下,便和如意抬脚走向梅花园。 远远便瞧见梅花园中一片红白相间,在这样冰天雪地当中宛若红云一般十分显眼,积雪坠落发出闷闷的声音,那冷香伴着寒彻的感觉缓缓地渗进人的骨子里,竟让人觉得十分陶醉。 皇后几步走上前去,信手攀了一枝满是白雪的梅花嗅了一下,陶醉道:“玉蕊檀心的颜色娇艳无比,却只是开在寒冬之际。不与百花争艳,却是一枝独秀。” 如意轻笑一下,便道:“皇后娘娘若是喜欢,便移植几株在鸾玉宫中罢,眼看着便要年下了,也喜庆一些。” 染着淡淡粉色的蔻丹放开花枝,那梅花上的雪花仿佛也带着香气簌簌飘落,皇后便看着浅声道:“红梅移植的时候必得是春季,如今时节寒冷,自然是移植不得的。” 如意有些窘迫,便低声道:“是奴婢愚笨了。” 皇后端和一笑道:“你是一片好心,本宫自然是知道的。既然想要喜庆一些,那就折些含苞欲放地带回去罢。” 如意应声,皇后的眸光深远而迷离地凝着满园的梅花,声音似是缥缈的云烟般开口道:“后宫的女人,多的就像这些花儿一样,远远看去倒是挺美的。” 如意心领神会,自知皇后的心思,便低声道:“可是再多娇艳的花儿,也只有娘娘才是修剪之人。” 闻言,唇畔边染起一丝笑意。皇后掐着一朵嫣红的花苞道:“是啊。这后宫之中的花儿终究都是赏给皇上看的。可若是没有个修剪的人,再多美丽的花儿也是一团乌烟瘴气地叫人觉得迷乱。唯有将花枝修剪地错落有致别出新意,这样才会长久不衰。” 如意上前为皇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金鸾凤凰翻飞大氅,道:“不管如何美丽的荷花,终究也只是夏季才能观赏。可若是没有皇后娘娘在,再美的花儿不过就是在一团污泥当中烂掉而已。” 皇后赞许地看了一眼如意,便慢慢道:“这便是你比吉祥聪明的地方。时时刻刻都能懂得本宫的心意。” 如意闻言却不见任何得意的神色,反而更加谦卑道:“奴婢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所赐,在娘娘身边久了,也只是揣摩几分娘娘的心意而已。” 轻轻颔首,皇后旋身走出梅花园道:“上官莲叶虽然十分得宠,但是也只能分担宠爱,绝不可以像当年的梅妃那样专宠。后宫之中,唯有左右权衡下来,才能长久地平衡。” 如意低首不语,皇后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些盛开的梅花,静默了半晌,才道:“这梅花上的积雪已经浸透了梅花的香气,记得财些和着寒梅为皇上炖一碗梅花羹。” 如意闻言俯下身子浅笑道:“皇后娘娘一向都是最体贴皇上的,想来皇上必定会十分喜欢呢!” 皇后微笑地“嗯”了一声,两人便打算旋身离去,方走出了十几步远,隐约听闻有几声呜咽地哭声若隐若现,皇后挑眉,却是有些疑惑。 如意注意到皇后的眼神,便会意地去寻找那哭声的来源,刚走了不远,就看到假山的后面有着一个蜷曲地身形,正瑟瑟发抖着哭泣,小小的肩膀大力的抽搐着,似乎有很多委屈。 “是谁在那里?”如意扬声一问,那身形便猛地一僵硬。 那宫女闻言立即转身过来,如意见到那张满是泪痕地脸有些惊讶,但是旋及便按压在眼底,反问道:“秋静?大冷天儿的,你怎么在这里?” 秋静一看是如意,便急忙行礼道:“奴婢给如意姑姑请安。” “地上冷,就别跪着了,快起来罢!”如意一抬手,秋静便感谢一声起身。 如意招呼她过来后才道:“大冷天的在这里哭什么,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有什么委屈便和皇后娘娘说说吧!” 秋静闻言身上一瑟缩,急忙后退两步道:“多谢姑姑关心了,左右不过是奴婢没做好事情,惹了主子生气,被斥责了罢了。这样的小事怎敢惊动皇后娘娘——” 说话间,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便见皇后从一条小路上缓缓走来,见到两人皱眉道:“这是怎么了说了这样久?” 两人急忙行礼,秋静还未说话,如意便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丫头是婉贵人的贴身侍婢秋静。” 皇后轻轻点首,端然道:“天儿这样冷,你先随本宫到鸾玉宫暖和一下再说话吧!” 说完也不由秋静说些什么,便旋身来到轿撵旁边。 轿撵走的又疾又稳,不多时便回到了鸾玉宫中。 第七十八章玛瑙手串 第七十八章玛瑙手串 皇后吩咐一下下面,三人便来到了暖阁。 这厢吉祥取来了暖姜汤,皇后便道:“天气寒凉,你便先喝点热汤暖和一下吧!” 秋静感恩戴德地接过,喝完之后身上立即发出一层冷汗,一股暖流直从胃中热到四肢百骸。 如意见状笑道:“看来是暖和过来了。方才我见你在那哭,若是有什么委屈便说给皇后娘娘听听。” 秋静难为情地放下碗,便见皇后目光慈和地凝着自己,有些踌躇道:“奴婢……奴婢身份卑贱……实在不便叨扰皇后娘娘清净……” 皇后的眸光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便转移到她身边如意的身上,目光深远之中带着一股几不可见的深意,如意便上前道:“可是想家了?如今年下了,皇后娘娘总是会多给咱们这些宫人一些份例,你也好找人带出宫去送你的家人。” 话说到这里,秋静便蓦地红了眼圈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见状也只是一笑道:“本宫也觉得你们实在不容易,所以略尽一点绵力而已。说到家人,秋静,你今年多大了?” 秋静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今年十八岁了。” 皇后眉目间皆是一片温然,笑道:“十八岁,真是一个大好的年纪。你跟着你们家小主,将来若是到了嫁龄,也好嫁给一个好人。” 皇后这句话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却叫秋静身上无端地一个激灵。 尽管她尽力地将面上的惊恐隐藏起来,但是心思细腻如如意也是在瞬间便发现了秋静的一样,便立刻关心道:“怎么了,是身上不舒服吗?” 秋静心中想起方才的事情,已然是惊恐不安,又听皇后说道嫁娶的事情,更是惴惴地有些站不稳,此刻被如意一问,心中的防线自然是挡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啜泣道:“皇后娘娘,求求您帮帮奴婢吧!”小說中文網 皇后的眸光中掠过一层了然,但是口中却问道:“好端端怎么这样委屈?起来回话吧!” 秋静闻言却是不动,更是跪拜两下道:“奴婢不敢起身。只想将事情说明白,请皇后娘娘救救奴婢。” 如意抬眼看了一下皇后,旋及道:“你有什么尽管说。” 秋静这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我们小主她、她要将奴婢赐给康公公做对食——” “什么?”如意蹙眉出声,便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早晨。”秋静的眼泪一时之间决了堤,热泪滚滚道:“晨起四小姐来见过主子,说是觉得太子殿下近日不怎么待见她,便请我们小主来帮忙,于是小主便想到了用奴婢嫁给康公公做对食。” 如意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双眸微眯,烁星般的温润双眸闪过一丝寒意,道:“对食之事虽然在我朝已经开放,但是终究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虽说太监和宫女们长日相伴终究是一个依靠,但是前朝太监祸害死人的事情屡见不鲜,自然是不光彩的。” 秋静此刻已经是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皇后的身上,哭道:“所以奴婢想求求皇后娘娘,能不能不要让小主将奴婢赐给康公公。” 外面暖阳一层层地照起来,将地面上雪白的颜色晃得人张不开眼睛,将鸾玉宫中鎏金异兽的香炉袅袅生出的的青烟变成了淡淡的紫色,伴着渐渐亮起的阳光游弋在空气当中。 这样的暖咧的阳光加上殿中熏笼的暖意,却将秋静眼中的热泪转换成一层层的冷汗,缓慢地沁透身上的小衣,无端地激起一层鸡皮来。 皇后将手搭在一起,赤金的护甲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沉吟了半晌,才道:“既然你们家主子心意已决,本宫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意。” 秋静原本刚刚升腾起的希望瞬间就好似宫中被冷风扑灭的蜡烛一般,乌黑的一片,却冉冉地变成一缕绝望的青烟。 她近乎喑哑地开口道:“皇后娘娘……” 皇后别过头去,眉心紧蹙道:“不是本宫不帮你。而是若本宫说出来这件事情,便是将你说出来了。将来不管是人前人后,你都难以再在衍晴宫当差。倒不如顺遂了你家主子的心愿。再说康福这样的身份,你将来必定会有大富大贵,也不算太亏待。” 秋静绝望之下欲哭无泪,皇后转而看向她道:“但是你也不必绝望。本宫会知会一下吉祥,明里暗里地多多帮助你,让康福不敢对你怎样,你且安心吧!” 皇后后面的话倒是叫秋静紧绷的身体缓和下来,她便松一口气地跪拜一下道:“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如意见状,面上含着一抹几不可见的神色,道:“咱们娘娘一向仁心,自然是不会叫你吃苦的。你若有心,就帮助皇后娘娘好好地知会着康福伺候好太子殿下。” 秋静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如意的话,便赶忙叩首两下道:“如意姑姑放心,奴婢必定竭尽全力。” 皇后“嗯”了一声,便道:“好了。时候不早里,你便早些回去侍奉你家小主吧。” 秋静闻言便千恩万谢了几下,退了出去。 如意见到那身影走远了之后,这才上前将熏笼加了几块碳道:“娘娘方才为何不直接解了婚约,想来婉贵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皇后凝着那烧的发红的碳,一点一滴的吐出透明跳跃的火苗将黑色的红箩碳烧着,慢慢道:“你这样明白,自然是知道本宫的心思。” 如意忙完手下的活,恭谨地道:“皇后娘娘心中明镜一般,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皇后清冷一笑,用护甲撩拨着桌子上那瓶红梅,道:“到底是本宫小看了上官莲叶的心思,想来这样的事情早就在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只是现下才觉得刺眼而已。” 如意闻言沉吟道:“娘娘深谋远虑。从前提携婉贵人的恩情,她却不知道感恩。” “感恩?”皇后凛然一笑,讥讽道:“本宫从来就不指望她会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顺从,但是眼下仪贵妃的风头正盛,不便叫她独占春色而已。” 说话间,皇后便取来旁边的剪刀,细细地将梅花当中过小的花枝剪掉:“也好,如今上官莲叶自掘坟墓,竟然想到要让自己的心腹去给沛儿的太监做对食。那么本宫便好好的利用一下,省得她白费了心思。” “娘娘的意思是?”如意问道。 尖锐的刀锋剪去一枝及其娇艳的花朵,皇后便低声道:“上官莲叶有心叫脸上的伤不好,本宫便赏赐她一些东西以表示安慰。你现在就叫李顺海将婉贵人请来!” 如意立即懂得,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李顺海便低眉顺眼地将婉贵人带到鸾玉宫,皇后正襟端坐其上,上官莲叶便盈盈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面上不见异样颜色,只亲和道:“起来罢,大冷天儿的还叫你过来,难为你了。” 如意顺道将热茶奉上,巧笑道:“小主自从伤了颜面,皇后娘娘便时常惦记着,这不今日特地吩咐了奴婢,准备了您最爱喝的香片。” 上官莲叶自是喜不自胜,便即刻起身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端和地笑着道:“你不必多礼,本宫只是想着前些时日你便受了委屈,便叫你前来说说话宽慰一下。” 上官莲叶搭着秋宁的手起身,道:“有皇后娘娘的厚爱,臣妾也觉得伤口好的快多了。” 皇后点首道:“你年纪轻轻的,自然是要好好保养,不要留下什么疤痕才好。” 一停顿,皇后继续道:“皇上已经因着你冷落了仪贵妃,还望你治好了脸之后就不要再和她有什么嫌隙了。” 上官莲叶闻言,妖冶的长眼中泛出点点寒芒,道:“臣妾谨记娘娘的教诲。” 皇后见状甚是满意,便一挥手,一边的如意早早便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上来,送到上官莲叶跟前道:“皇后娘娘心系小主。特意上次给小主一串闽南进贡的玛瑙手串。” 只见那玲珑木匣打开来,里面一串红汪汪的手串吸人眼球,那上面的玛瑙各个晶莹剔透,里面蕴着几朵漂亮而自然的花纹,虽然做工十分简单,但是看起来却是大方得很。 上莲叶见到双眼便直了,拿起来还未到跟前,便是一阵幽幽的香气传来,她惊喜地赞道:“果然皇后娘娘宫中的东西都是奇珍异宝呢,这手串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味,好闻的很呢!” 皇后执起描金玉盏抿了一口,才温和道:“是了,这虽然与传统的藏教手串不同,但是也是经过沐浴熏香和开光的,本宫现在将它赐给你,你戴着它好保佑你早些为皇上诞下意味皇子。” 上官莲叶一听,更是欢喜地起来福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淡淡地点首,只道:“皇上膝下子嗣微薄,本宫如今年岁也已经大了,唯有你们这样的才能够为皇家延绵子嗣。” 上官莲叶闻言一笑,极力奉承道:“皇后娘娘说哪里的话呢,您正当盛年,好还调养必定还能嫡出几位皇子呢!” 皇后一笑,两人便又闲话了几句,上官莲叶便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如意将桌上是东西收拾好了,便道:“瞧着婉贵人平日里挺精明的模样,如今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皇后匀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道:“和她这样的人说话自然是费力。只是这样的好东西不多见,她自然是不知道了。赏了她,便是她的福气了。” 说罢她将手上的护甲摘下来道:“本宫身上有些乏了,你服侍本宫去睡一会儿罢!” “是!” 第七十九章书信往来 第七十九章书信往来 这一日晨起,窗外的阳光却是正好。 金灿灿的薄光透过镂花的窗户一点一滴的透进房中,明晃晃地斑驳洒下,将窗户上的花纹变成一个个剪影落到地上。 彼时明月正用了早膳,这时候正是对镜梳妆云鬓度,香腮赛雪薄含烟。 院子中格外寂静,所以当一阵扑棱棱的声音落在庭院当中扫干净的地砖上时,就连明月也听到了。 还未开口,巧儿便抱着一直雪白的信鸽进到屋中,欢喜道:“主子,这里有一只信鸽呢!” 明月微微挑眉,心中却没来由地有一阵欢愉。 她水样的星眸在桌子上那瓶已经盛开的红梅上面打了个璇儿,那甘香清冽的味道仿佛也在一瞬间变得特别起来。 这厢巧儿并不知道明月的心思,只是将那信鸽腿上的手笺拆下来拿给明月,她柔荑缓缓打开,上面的字体行云流水,洒脱肆意,却是一句短词:一钟醉,清风无意分花蕊,碧水有心褶皱眉。悠悠往事,清清离怅。此情伊知味。 明月呐呐而念,却是一声嗔笑道:“原是一首分担清愁的诗句,好端端的却加上一句此情伊知味。” 巧儿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便笑着一扯她的衣袖道:“将那信鸽拿去喂点东西,顺便叫苑竹给我准备笔墨。” 巧儿见明月眉目间神色正愉,便也受感染笑着应声,旋及小步疾趋地跑了出去。 苑竹很快进来,磨墨伺候,明月便寻了一张信笺提笔略略一沉吟,便用着娟秀的小字写到:二钟醉,香风阵里桃花坠,暮雨声中柳燕归。凌波虚动,落花流水,此情伊知味。 写完,明月便起身来到院子中,便见巧儿正撒了一把麦仁喂着那信鸽,此刻正逗着玩儿呢,明月叠声叫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笑着道:“主子写好了?奴婢帮您系好。” 说罢便接过那手笺仔细的绑在那鸽子粉红色的腿上,伸手一扬,那信鸽便拍打着翅膀飞进了无尽的白光当中。 巧儿拍拍手,转身便瞧见明月还在院子中望着信鸽飞走的方想出身,便笑着打聊道:“一看这信鸽便是凤邪王爷的,不然主子也不会巴巴儿地看着了!” 明月有些难为情地好笑道:“你这丫头越发学着嘴坏,小心哪天因着这样嘴嫁不出去!” 巧儿哼了一声调笑道:“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 主仆二人打着笑,这边苑竹却是注意到角门细小的叩门声,她旋身来到门口,打开门一看,便见一人衣袂飘飘,周身气势宛若谪仙。 苑竹一怔,旋及明白过来,便将阮无城请了进来,明月见到他,也正了正神色,道:“你来了。” 阮无城澄澈的双眸中映着明月还未褪去笑意潮红的绝色容颜,生生将眼底呼之欲出的惊艳压下,淡然道:“是,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几人进到房中,阮无城便将事情说了个通透,明月细思片刻,忽而笑道:“也是了,这样是事情终究是怕人的。” 说完,便低语几声,听的阮无城轩起眉心,面色有些发冷道:“这样有悖医道……” 这样话还未说完,他自己便生生的隐忍道喉咙之中,明月眸光淡淡地看着他有些局促和纠结的眼神,那样澄澈的双眸之中一向是一直到底的,如今竟也像翻滚的河水一样浑浊着,犹豫着。 明月唇角弯起一轮新月一向的弧度,浅浅地道:“我知道你为难,所以不打算让你做——” “不,我来。”阮无城蓦然发声,眸光已然安静下来但是却在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明月水样星眸当中有着一刹那的惊讶,旋及化作眼底的一抹笑意,看着阮无城继续道:“与你作对的人,想来和陈提点也是水火不容。只要有意思的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过。” 这样一句话却是明月没有料到的,她的目光转移开来,随后停驻在阮无城修长白净的手上,那上面终日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甚至连他的身上都带着清新的草香,那种味道和他身上的气质恍若浑然天成,叫人一次闻到过,便再也难以忘记。小說中文網 明月的嗅觉一直是她身上隐匿的一个能力,却不知道为何,再这样纯净的味道,似乎也不如那龙涎香来的熟稔。 她静默了几分,终究才开口道:“你实在不必亲自动手。只是我现在身份不方便,你知道顺道能从御膳房中取来一点便好。剩下的事情我会找人做得一丝不露。” 阮无城闻言抬起双眸直盯盯地看着明月,她回以莞尔,解释道:“有些事情你不如那些人方便。” 阮无城不言不语半晌,这才颔首道:“也好。” 说罢便起身离去,临走的时候,巧儿便从外面跑进来,手中抱着一直洁白的羽鸽,在与阮无城擦肩而过的瞬间,不知怎的,明月总是觉得阮无城有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阮无城凝了几分,清澄的双眸看向巧儿,但是巧儿却没有注意到,便将手中的白鸽给了明月,他也不停留,只是转身离去。 “主子,又一封。”巧儿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的不对劲,明月眸光微转,便将鸽子接过。 清俊的字迹上书到:清湖碧色桥边绮,揽月秋光隔岸悲。流风空曳,落花由地。此情伊知味。 明月细思片刻,便提笔回复道:潇云垂泪乌江会,湘水怜情索影垂。深闺梦里,梧桐更雨。此情伊知味。 如此,便叫巧儿仔细地包好,将白鸽放飞。 此刻阮无城方转过一个拐角,远远便见那庭院当中废除一只洁白的鸽子,他双眉未轩,眼底却将那雪白的颜色隐藏起来。 夜晚,万籁俱灰。 角门再次出入一个人,便见许昭小步疾趋地来到明月的房中。 届时明月正在缝着福包,眼看着就要年下了,若是缝制一些福包,年三十的时候便可以用的上。 许昭轻手轻脚的入门,巧儿见状从那些碎布片儿中抬起头来笑道:“猴崽子,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许昭见状难为情地搔了搔头,笑道:“看到主子正在缝东西,怕惊着您扎了手。” 巧儿笑了一声,便见明月慢条斯理地将银针别在面料上,轻灵道:“你越是这样我发现你的时候可不更惊着了?” 许昭嘿嘿一笑,旋及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这次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您的。” 他故意卖了个官司,见苑竹也放下手中捋着的丝线,才笑道:“主子,成了。” 明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此刻却不如巧儿等人欢喜了,巧儿欣喜不已,问道:“若是已经做成了,那么咱们只消等待几日,便可以解除禁足了!” 柔荑重新执起那银针,明月只换了一根颜色的丝线道:“这件事情还要多谢你,往后小心一点,记得撤的时候要干净利索。” 许昭满面喜色,只道:“主子安心,只是一些手上的小功夫,没有人会发现。” 苑竹这边眼神明亮,从自己的竹簸箕里拿了几个小巧的福包,塞到他的手里道:“今儿是二十五,再过几日便是年三十了,你在这宫中也没什么亲人,便给你自己个福包罢!” 许昭自然是心中感谢,明月便笑道:“如今我这里没有什么瞧得上眼的了,便只能送你一些心意了!” 闻言,许昭急忙打了个千儿道:“主子这是折煞奴才了,您帮过奴才,奴才回报您是应当的!” 明月嗔笑一下,便道:“别动不动就行礼了,快点起来罢!” 许昭这才起身,道:“前几日奴才倒是听说意见稀奇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给主子听。” 巧儿将手中的布子换了一块道:“我们长日在这禁足,自然是见的新奇事情少了。你若是有便说来听听。” 说罢便搬来一个小凳子给他坐下,许昭感激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宫中一位小主将自己的宫女赐给了康公公做对食。这原也不稀奇,但是这位小主却和主子有关。” 明月手下一滞,便缓了下来明白道:“是上官莲叶?” 许昭恭敬地一低头道:“是。” 巧儿闻言冷哼一声,痛快道:“这倒是稀奇了。婉贵人一向对自己的奴婢不错,竟然也会舍得将她们赐给康公公。”末了,巧儿一回神问道:“是谁?” “是婉贵人贴身的陪嫁丫鬟,叫秋静。”许昭如是一说,却惊得三人皆一愣。 “秋静?”明月也很惊讶,但是旋及便疑惑道:“怎么会是她?” 巧儿亦是赞同,道:“是了,奴婢与主子一样,先前以为是秋宁呢!” 许昭笑笑,上前将已经烧的差不多的熏炉中的碳上面又加了一块,道:“奴才也不知道为何,但是听说秋静为着这个事情哭了好久呢!” “她自然是要委屈了。”苑竹缓缓地曼声。 巧儿却是不解,苑竹便看了一眼许昭,许昭即刻会意道:“姑姑不必在乎我,尽管说就是。” 苑竹松了一口气,道:“其实太监和宫女结成对食本是好事。但是前朝的时候有些不仁物的,总是变着法儿的祸害人,所以现在这对食的事情才被人看不起了。” 巧儿听到这里,终于是明白过来了,便嗤笑一声:“没想到秋静也有这样的下场。从前受了她那份子气,如今是要还回来了。” 明月静默,只觉得手下的银针在烛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寒光点点,尖锐的针头挑了一下福包的翻角,似是不经意道:“那么在此之前,是否有什么人去过衍晴宫?怎的这么突然就将秋静赐给康福了?” 许昭脸上也是一片茫然,摇首道:“这个奴才不清楚,这也是从小桂子那里偷听到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苑竹倒是显得有些戚戚的模样,不无唏嘘道:“旁人也就算了,只是那康公公做事一向不怎么好,如今秋静嫁过去,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那也是她活该!”巧儿啐了一口,面上不屑道:“这样的人在一起也算是登对了!” 明月沉吟几分,微微蹙起眉心,已经察觉到不妥之处,却是眼波流转道:“话虽然如此,但是终究是曾经在丞相府中服侍过的。你虽然不待见她,但是我不能不理会。” 说话间明月转首,将自己头上的一支攒金珍珠荷花簪子取下递给苑竹道:“巧儿去不方便,便由你将这支簪子托人带给秋静。便说是我赏她成亲之喜。” 第八十章水落石出 第八十章水落石出 苑竹应声接过,巧儿便有些不解地惋惜道:“主子,您何必这样呢。” 明月唇齿含笑,淡淡道:“你是会觉得可惜了这艮金簪,但是我倒觉得刚刚好。秋静既然在哭,便是不想嫁给康福,但是上官莲叶却一门心思的想着和慕容沛拉拢关系,自然不会同意的。如此以来,便会有嫌隙。” “所以,主子的意思是……”巧儿若有所思地明白过来,旋及一个行礼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知会各宫的宫人们,让他们好好的恭贺秋静喜嫁康公公!” 明月唇畔含笑,看向面前的许昭,许昭便会意地点首道:“主子放心,所有的宫人很快便会知道。” 又闲话了几句,许昭便回宫了。 …… …… 几日后,衍晴宫。 上官莲叶正请了上官香婵过来,面上满是愠怒的担心,不悦道:“这样的伤口已经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好?” 上官香婵也是疑惑,便见上官莲叶娇贵地脸上,那道伤痕还是那样触目惊心地红着,甚至已经肿了大半边儿的脸,衬着上官莲叶那不对称的脸型和愠怒的神色,显得格外狰狞。 柳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上官香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方想说些什么,小桂子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不成体统地打了个千儿道:“小主,皇上来了!” 上官莲叶和上官香婵对视的一瞬间,视线相碰之下是同样的惊异,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便见到那一袭明黄的颜色已经来到院子中,隔着窗户看的清清楚楚,二人急忙起身跪下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见状道了一声“起来罢。”,便转身坐到软榻之上,目光原本是怜惜的,却在见到上官莲叶的脸时,瞬间便的一僵。 “你的脸?”皇上的眼中满是震惊和厌恶,旋及避开眸光,一边的上官香婵反应极快,立即跪下道:“皇上,臣女听闻姐姐的脸还未好,便前来探望。不想姐姐的脸越来越严重了,皇上,您一定要为姐姐做主!” 上官香婵一壁说着,一壁向上官莲叶使着眼神,上官莲叶立即会意,即刻泪眼盈盈地伏倒在地道:“皇上,臣妾因着面上的伤不好一直没敢见您,现下一直不好,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皇上强自将眼底的厌恶压下,尽量温和道:“朕知道了,可是上官明月已经被禁足了,看来这件事情另有主谋。” 说话间,上官香婵和上官莲叶星湖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有些挫败,但是上官莲叶的眼中更多的是恼怒和愤恨,一叠声地叫着皇上道:“不知道是谁要害臣妾!” 皇上眸光越发深沉,沉吟片刻才道:“想来是有人嫉妒你的容貌才这样故意为之,朕绝对不会任由这种风气在后宫之中!” 说罢,便一声喊道:“安泰!” 禁足的日子总是过得十分寂寥,明月常日里便做做绣花的针线功夫,这几日的天儿倒是晴好,她便站在院子中,瓦蓝瓦蓝的天也被这高高的墙垣变成四四方方的,她眸光微垂,心思婉转在眼中。 这样幽深的日子也便是凤邪一日日的诗词才能打发了,她沉吟了几分,想来是时候差不多了。 巧儿从里面出来,拿了一件披帛披在明月的身上,道:“最近天气是好多了,但是风还冷的很,主子仔细冻着。” 明月转首一笑,还未开口,门口便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旋及便听到安泰叫道:“皇上驾到!” 明月等闻言便俯身行礼,便见皇上由着安泰引路进来,便道:“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纷纷起身。 皇上便道:“婉贵人的事情委屈你了。如今你尚在禁足,但是婉贵人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起色,所以朕便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巧儿闻言,立即喜上眉梢。 明月却是神色淡淡,平和道:“是,多谢皇上。” 皇上见状明月神色如常,便道:“你倒是稳重,似乎是早已经料到了?” 明月笑意清浅道:“皇上禁足明月,但是衣食供应不缺,所以便知道皇上一定会还臣女一个清白。况且臣女本就没有做过,自然是不会意外了。” 皇上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难为你这样懂事。这件事情到底是委屈你了。” 安泰在一旁笑了一下道:“恭喜太子妃。”Www.XSZWω8.ΝΕt 明月点首道:“多谢安公公。” 安泰打了千儿道:“太子妃抬举了,只是皇上——”他转首对着皇上道:“这件事情太子妃受冤,您一定要彻查此事。” 皇上见状也沉吟几分,对着明月道:“安泰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朕已经命人追查,必定给你一个明白。” 明月盈盈一个行礼,面上挂着应有的矜持和端庄,道:“一切单凭皇上做主。” 皇上满意地“嗯”了一声,便道:“婉贵人那里朕不会让你去了,毕竟有这样的事情在,你们难免会有嫌隙。便另派一位太医去好了。” “是。” 待众人知道明月解了禁足之后,便纷纷前来探望,慕容沛便是首当其冲,前脚皇上刚走,后脚慕容沛便带着康福来了。 巧儿和苑竹注意到明月的眼色,便识趣儿的退下,这边康福守在外面,也是脸上挂着笑的。 “呦,康公公今日的起色很好呢!” 巧儿明知故问地套着近乎道:“咋不知道什么样的好事叫公公这么开心。” 康福没有得意忘形,但却扬起恹恹的脸道:“哪里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为着太子妃沉冤得雪嘛。” 巧儿转首和苑竹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三人便一同不语地守在外面。 房中,慕容沛急忙将明月揽进怀中,低语道:“本宫这段时间真的是太担心你了,但是求见了父皇几次他都不愿意见,母后那边也说不上话。幸好幸好,这件事情终究是水落石出了。” 明月眼底讥讽一闪,星眸当中却是水波盈动,泫然欲泣道:“让殿下担心了,臣女没有事。” 慕容沛叹了一声执起明月的纤纤素手道:“若不是你守丧时间未到,本宫真想早些娶你为妻。这样你便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了。” 他说话间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明月的青丝上,自然是看不到明月略略蹙眉的厌恶,但是怀中的可人儿却声音婉转带着娇羞道:“殿下这样喜爱明月,明月真觉得有些担当不起呢!” 慕容沛听着明月这样温软娇憨的声音,只觉得那股子绵软几乎要化到了骨子里,手臂下的用力又紧了几分,道:“本宫自然是最疼爱你的。你放心,婉贵人那边本宫已经求过父皇,不会让你去伺候了。” 明月心下了然,但是却没有料到是慕容沛求的皇上下旨,心中微微诧异的同时却有些疑惑:慕容沛什么时候这样在意这些枝叶末节了? 细思几分却是已经明了过来。 从前上官秀儿最是交好的便是上官莲叶,慕容沛现下对自己正在兴头上,当然不想自己和上官莲叶过多的接触。 是夜,慕容沛在明月这里用过晚膳之后,终于是走了。 巧儿为明月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道:“主子,您快喝口这个甜羹解解腻。” 明月笑了笑接过,喝了两口才道:“陪着这样的人说话,自然是腻的要紧。” 说话间,只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苑竹便拿着内务府的份例回来,听到明月的话,也笑吟吟地道:“为人处世之上,难免遇上一些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敷衍的人。” 明月呐呐不语,身畔的巧儿却笑了一声道:“是了,但若是这次不是主子早有防备,想来也不会那么快地出来。” 明月淡淡地撩起耳边的发丝道:“无为而治,无欲则刚。有人要陷害于我,我无力阻止,便由得他们去。终究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巧儿想了想却只觉得好笑,道:“婉贵人这次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她给主子下套,我们就在她的饮食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加一些不利于伤口愈合的药物,这样主子的冤屈不攻自破的同时,她也是哑巴吃黄连。” 苑竹亦道:“不错,主子那时候尚在禁足当中,如此一看,自然是分明。” 明月垂眸,朱唇弯起一个清冷的弧度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的道理,上官莲叶应该很明白了。” 斗转星移,转眼间来到年三十这一天,明月也到德妃的宫中请了平安脉,彼时德妃正在准备年三十的花宝,见到明月来了,温润的脸上展开一个宽慰的笑容道:“今儿是年三十,你能出来,也不必过一个冷清的年了。” 明月亦是唇角含笑,为德妃请脉之后被留下来饮茶闲话。 不多时,便见到许昭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果然在这里,奴才方才到太医院没有找到您,便到了这里。” 说罢,便想德妃行了一个礼道:“德妃娘娘金安。” “起来罢!”德妃浅浅一笑,便道:“这么急着找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许昭有些踌躇,眼神有些飘忽,明月便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便是。” 许昭应了一声,便道:“回主子的话,御膳房有人出来自首了。” “哦?”明月倒是挑了一下眉,与德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便道:“说的什么?” “自首的是个小太监。说是在分配食材的时候不小心将蟹黄粉和肉松粉混到了一起,这才致使婉贵人的脸上伤口一直不曾愈合。” 德妃拿起茶盏的手一停,却是笑道:“这小太监也太不小心了,皇上怎么说?” 许昭低首道:“皇上说做事太不当心,被打发到慎刑司服役了。” 明月点首,表示:“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昭应声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德妃慢条斯理地将茶端起来抿了一口道:“她的手倒是快。” 明月一笑,眸光落在德妃的脸上道:“怎么,娘娘不相信吗?” 德妃放下茶盏:“你相信吗?” 明月却是淡淡一笑,两人的眸光在水乳交融之中同有一抹心有灵犀。 第八十一章除夕赏梅 第八十一章除夕赏梅 德妃缓缓摇首,发间的一朵珍珠并蒂海棠珠花散发着圆润的纯白,道:“下手这样快,真是生怕自己沾染一点点的嫌疑。” 明月冷嗤一声,道:“是了,上官莲叶也不是傻子,这招兵行险招原是很好的,毕竟不会有人怀疑她会那自己的容颜开玩笑。但是也在无形中借给我一条路。” 德妃轻笑不语,明月便道:“这件事情还要感谢娘娘,若不是您放了许昭进御膳房,只怕我们还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闻言,德妃转首端详着明月道:“本宫帮你,自然还因着我们的情分。” 明月嘴角一扬,好似初蕾梨花般洁净而温暖,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尽在不言中。 回去路上,巧儿一直若有所思,回到太医院后终于是道:“主子也不继续查下去了吗?既然有人出来顶罪,那么我们便去请皇上彻查,这样一定会问出些什么东西的。” 明月撩拨着那些丝线道:“查是一定查不出来了。虽然你我都心知肚明是上官莲叶动的手脚。但是她既然用人顶罪,便说明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敢顶罪的人自然会咬死了不松口,我又能问出什么。” 巧儿有些不甘心地皱眉抿唇道:“奴婢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便宜了婉贵人。” 明月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道:“左右我们已经叫她受了这些天的罪。以后十日还长,不愁没有机会一一算账。” 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明月虽然这几日与凤邪的书信还是不断,但是为避嫌疑,在她解了禁足之后,两人便约好不再写。 除夕之夜如约而至,明月便跟随慕容沛来到宫中。 明月今日着了一袭雪白的水貂皮顺毛大氅,那貂皮出的极好,油亮的毛色顺滑到底,在明亮晃眼的花烛当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今日宫中都装扮得及其喜庆华丽,明月入席之后,便有觥筹交错,美酒佳肴,丝竹美舞。 明月应付着众人的曲意奉承,酒到中旬已经有些疲累。 说句实话,在此之前明月一向最讨厌的便是与人打交道,如今这样不知人狗的应对已经让她厌烦不已,便寻了个机会称酒醉逃席。 手下由着巧儿扶着,明月被殿外的冷风一吹,精神陡然飒爽利落了许多,比起那些个明枪暗斗,这北风都显得格外亲切。 雪夜自是寂寥,但是因着地年三十,到处都挂着泛着红晕的灯笼,明月走走停停,一路上也是磨磨蹭蹭的。 这厢刚转过太液池,便闻得一片清冽的涵香飘来,明月知道那是梅花的香气,便疾步走了两下。 果然,在羊角风灯的照射下,一片如晚霞般的红云正开的好。 明月刚想上前几步,便听见其中极小的几声悉悉率率,刚开始还觉得是撞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然而灵巧的鼻子却在那寒冽的味道当中辨别了一丝幽深的味道,她不由得失笑,果然是冤家路窄,每次逃席都能遇到这人。 思忖间便低声道:“王爷独运匠心,这除夕之夜也跑来这里赏梅。” 修长的身影从梅花深处出来,明月抬起风灯,便见那烛火下,凤邪一袭墨色的狐裘转了出来,清俊的眉目让明月无端地心口一跳。 巧儿惊异一下,但是却识相地退了下去。 凤邪凤眸含笑,剑眉一挑道:“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明月眸光流转,却是瞟了一眼,果然在他的手中看到了一枝红梅,便似嗔道:“王爷好雅兴,九寒天数一剪梅,只为博得美人笑。” 精致的面容泛起一个戏谑的笑容,凤邪上前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低低的嗓音带着清凉的魅惑磁音道:“伊人近在眼前,也不必本王千里迢迢翻山越岭地见面了。” 明月一怔,旋及面上一阵滚热四散开来,她掩饰一下尴尬,理了理衣衫道:“王爷说笑了。” 冷冷的夜风夹杂着清香扑面而来,明月虽然穿着很厚的衣服,身上却有些冰凉,她下意识地将手护在一起蜷缩,却被凤邪注意到了。小說中文網 修长的手麻利地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明月只觉得肩上一暖,凤邪身上的披帛便到了自己身上。 “雪夜寒凉,三小姐从前有过这样的病,千万不要再落下什么病根儿了。”凤邪话语间虽然带着漫不经心,但是到底叫明月心下一颤动。 她转开螓首,微微有些脸红道:“多谢王爷了。” “你若想谢本王,便多照顾好自己吧。”凤邪低低开口,这样话却叫明月的心中咯噔一下,似是被什么东西敲开了一道小口子,内中的柔软和甘冽便有些氤氲而出。 星眸避开凤邪上挑凤眸之中的淡淡邪魅,明月只沉下声音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话间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方想送回,却不料脚下踩到了一块冻冰,直叫那花盆底擦了一个滑儿,明月还未呼痛,便稳稳地落在一具怀抱之中。 耳畔响起一道富有磁性地低声浅语,菲薄的唇便将那戏谑的话语缓缓吐出道:“三小姐这是要投怀送抱吗?若是这样感激本王,那本王也便笑纳了。” “放手。” 明月被他有力的手臂环着,不得挣扎半分。凤邪温热的气息在耳畔便呼出,那热量便顺着她白嫩的耳廓迅速传遍全身,引得她面红耳赤,无力地挣扎几下,还未开口凤邪便在耳边呵气说道:“嘘,不要出声。” 远处几个脚步声正在逼近,明月也是一怔,凤邪便不动声色地移动着身形,带着明月缓缓地隐匿到梅花深处。 不过半晌的功夫,便见两个缠绵的身影从远处渐渐走来,那种纠缠着的依依不舍叫明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撞破了什么,她蓦地转开头,却更加靠近凤邪的胸口。 淡淡的龙涎香蕴着清寒兜头兜脑地袭来,明月似乎有些沉溺在这种气味当中,那一层层的布料却抵挡不住他有力的心跳,铿锵的声音每一跳都叫她无端的心慌。 纠缠的身影越来越近,便听得一声女人的娇羞呻吟,半晌,她嗔怪道:“这么久了才来,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 那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笑道:“几日不见,我也很想你。但是宫中守卫这样森严,也不能得见几次。” 明月柳眉一挑,那两道声音便越走越近,看样子是打算在梅林缠绵一番。 无端地撞破了别人的好事,自然是叫明月尴尬不已,却见凤邪双眉轩起,似是发现了什么。 冷风打着旋刮过梅林,雪花簌簌地落着,忽然,一团积在树枝上的雪整个落了下来,一下子拍在明月的头上,凉滚滚地就落进了明月白皙的脖颈中,登时凉得她打了个寒噤。 凤邪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便将那大氅抖开将两人包裹在其中,一只手揽着她的同时,另一只修长的手为她拂落了头上的冰雪。 明月不得抬头,只见凤邪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是极力忍着笑意,想来自己的模样一定十分狼狈,不由得更加红了脸,粉拳便招呼过来。 然而凤邪反应极快,大手瞬间便一把将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包围起来,暖意便在瞬间将冰凉的柔荑护在心口,明月这次没有反抗,却恨恨地在心里暗自腹诽凤邪这个占人便宜的小人。 这厢两人无声地斗着手脚,那边偷情的二人似乎忘我不已,浑然不知身边有着两个近在迟迟的“偷听者”,尽管这样的偷听确实是无心地。 明月苦笑了一下,动了动被凤邪护在胸口的手,意思是不如我们先走吧。 凤邪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便点首,旋及身形极快地一闪,带着明月离开了是非之地。 走出了梅林,明月这才挣扎着从凤邪的怀中退了出来,自己胡乱地在头上抹了两下。 凤邪看得哭笑不得,原本就是自己好心帮忙,虽然方才她的窘相让他想起了雪天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野猫,但是终究没有什么逾越,这倒好,她反而嫌弃起自己来。 眼角余光之中看到还有一些雪白在她头上融化,然而那绝色的容颜此刻却仿佛红云晕染一般,凤邪无奈地上前两步,明月却戒备地迅速退开道:“你要干什么?” 凤邪抬起修长的手指,忽然很想调戏一下面前面前之人,便道:“方才在本王怀中占尽了便宜,这样便走了?” 说罢便将手向她伸去,明月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然而心下却惊慌如兔子一般乱跳,竟顾不得闪躲地一怔,却不想那手指在离她脸颊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忽然来到了她的发丝间,将那团有些融化的雪花摘掉,变戏法般地将一朵梅花别在她已经潮湿了的发间。 “这玉蕊檀心原就嫣红惊艳,如今趁着你的脸却已经是恍若无色了。”凤邪嘴角弯起一个邪肆的弧度,这样戏谑的话便从口中说出。 明月一怔,旋及明白过来,登羞恼不已。 这是在说她面红耳赤的都比得上梅花了么! 思忖间明月便羞嗔道:“没想到堂堂月国王爷竟然是这样的等徒浪子!” 凤邪不置可否,一双诱人神魂的凤眸微微眯起,深邃的双眸中满是魅惑神色,低低的磁感之声似是无意道:“那三小姐岂知,本王只是对着你一人如此?” 第八十二章芯嫔有孕 第八十二章芯嫔有孕 当巧儿找到明月的时候,她脸颊上还泛着一些潮红,面上的神色有些紧绷似是不悦,然而明月在前面走的飞快,巧儿跟在她的身后却是无暇追问。 “先陪我到厢房去换一件衣服。”明月丢下这样一句话,巧儿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疾步来到正和殿的偏殿更衣,明月只觉得头上的发钗都有些松散地向下掉,方想道镜子前面去梳妆,眼角余光却看到了发间一朵红梅。 见到那只娇艳欲滴的红梅,明月不禁有些面红耳赤起来,想到方才凤邪的话,她竟心神不宁。 “主子?”巧儿不明所以,见明月失神的同时面色发红,便以为她是受了风寒,不无担心道:“主子怎的去了那么久,你看看脸都冻得发红了。” 明月被她这不明真想的关心扯回思绪,便有些尴尬地掩饰道:“没事,只是方才太冷了,如今一暖和了才会这样,快些为我梳妆罢。” 说罢,巧儿便应声而动,手下甚是灵巧地为明月重新将松散的发髻紧了紧,方想将那多梅花摘下,明月边轻轻蹙眉出声道:“等等。” 巧儿停住手上的动作,等着明月的下文,她从镜中凝视着那朵嫣红,静默几分才道:“放在上面吧。” 巧儿答应着,便笑道:“难得主子喜欢戴些喜庆颜色,这冬日里也唯有梅花可以装饰了。” 巧儿的话是无心,但却叫明月想起方才的情景,她眸光从那朵梅花上调转开来道:“左不过就是一朵花儿,我也是顺手簪上了而已。” 巧儿只是一笑便不再多言,很快两人重新回到宴席上,便见到凤邪早已经坐在席间饮酒,似是不曾见过一般。 慕容沛见明月回来,言语间有些嗔怪地将明月拉过来,道:“手这样冰,若是再生病了可怎么好。” 明月温和一笑,道:“殿下知道我一向不胜酒力,刚才原是想出去醒酒的。可是转了转却见到了一园红梅,所以才贪看了许久。” 说罢似是无意地抚了一下发间的梅花,就见到慕容沛眸中略过一抹流光溢彩,赞道:“也只有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快入席罢。”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直到夜半才纷纷离去。 正月初一,所有人都要到皇后宫中行礼参拜。 明月早早便准备好了要到鸾玉宫中行问安。 彼时晨光微微见亮,照在鸾玉宫琉璃瓦的积雪上一片流光溢彩。周遭长廊流光溢彩,还残存着除夕之夜的炮竹味道。 明月由巧儿扶着,却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 门口站着吉祥,见到明月来了江南一个行礼道:“太子妃万福金安。皇后娘娘正在梳妆呢,还请太子妃在正殿稍后片刻吧。” 明月颔首一下,清浅笑道:“既然娘娘还在梳妆,便由我前去为娘娘簪花吧。” 说罢便上前去,吉祥见状也微微一笑,将明月迎了进去。 这厢皇后方挽起了一个富贵髻,吉祥便行礼道:“娘娘,太子妃来了。” 明月见状恭恭敬敬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和颜悦色的转过头来,笑道:“你倒有心,来的这样早。” 明月恭谨道:“今儿是正月初一,臣女特地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听说这样的日子极好,还盼着早些来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气。” 皇后闻言甚是满意,眸中晕着恬淡的喜悦道:“你这孩子,嘴甜倒不让本宫反感。” 正说话间,刚好如意取了金箔牡丹花进来,明月便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接过道:“皇后娘娘若不嫌弃臣女愚笨,便叫臣女为娘娘簪花吧!” 皇后端和一笑,便应允。 明月便按照规矩,将一朵朵的金花端正地簪在皇后的发髻上。 皇后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才盈盈笑道:“难怪沛儿喜欢你,这样的功夫你也做的来,本宫也喜欢。” 明月闻言退了两步,躬身行礼道:“服侍皇后娘娘自然是应当的,今日承蒙娘娘厚爱,臣女喜不自胜。” 皇后自然是欢愉地很,说话间,如意便进来道:“皇后娘娘,众位小主到了。” 皇后闻言微微颔首,旋及起身,明月便有眼色地扶着皇后,两人来到殿中,明月才退了下去,一起向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道:“起来罢。” “谢皇后娘娘!”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便按照位分一一坐下。 明月挨着德妃,皇后眸光温和一扫,这才道:“今日是正月初一,你们来行礼问安之后便可以早些休息了。” 燕嫔闻言笑道:“皇后娘娘体恤众位姐妹,臣妾等心中很是感激。” 仪贵妃睨视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到底仪贵妃也不是傻子,今日这样隆重的日子,虽然只是走一走过场,但是终究也是不能薄了皇后的面子。 皇后言笑晏晏地点首,又转向上官莲叶道:“新年将至,你的脸也要好好的照顾。” 上官莲叶闻言便起身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关爱。” 明月知道皇后这是在说给自己听,只是神色淡淡不语,便听见仪贵妃接口道:“婉贵人容颜要紧,还是多多休息的好,省得总是这样来回的奔波,留下什么疤痕。” 上官莲叶闻言眼中升腾起一丝阴翳,到底皇上没有怎么惩罚仪贵妃,只是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也就算了。 现如今仪贵妃也很是得意,说起话来句句带刺,叫上官莲叶很是难堪。 皇后自然明白仪贵妃心中的怨怼,便道:“好了。仪贵妃,这件事情终究是因你而起的。话说回来,婉贵人,你脸上的伤痕究竟是谁做的,皇上已经查出来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仪贵妃闻言横了一眼上官莲叶,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上官莲叶暗中吃瘪,但是还是起身行礼道:“是。之前是臣妾莽撞了,误会了太子妃。现下皇上明察秋毫,犯事的小太监已经被打入慎刑司服役了。” 皇后轻点下颔,面上带着少有的几分严肃道:“你先坐下吧。御膳房的小太监做事不利,将蟹黄粉和肉松分混在了一起,这才致使婉贵人脸上的伤痕一直久治未愈。皇上已经小惩大诫,想来今后御膳房中也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皇后说话间看向明月,道:“这件事情终究委屈了你,但愿你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和婉贵人伤了姐妹情分。” 明月盈盈起身,面上带着矜持得体的笑容道:“臣女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嗯”了一声,便收敛了面上的不悦,微微笑道:“昨夜除夕夜宴,想来众位嫔妃吃了许多的东西腻腻的不消化,本宫准备了一些梅花膏,给你们解腻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罢,身边的如意便一挥手,下面便上来了几位宫女,将一些精致的小点心呈上来,只见那描金地白瓷盘中呈上了几品白里透红的糕点,只是一闻便有清冽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 明月便赞道:“皇后娘娘心思别致,竟能将这梅花的花瓣做成糕点,这冬日里难得有几分花香,在娘娘这里见到也算是补齐了。” 皇后闻言,端和的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本宫已经命人给皇上送去了,留下些给你们尝尝鲜。” 仪贵妃用纤细的手指捏起那糕点,看了几眼便不屑道:“皇后娘娘未免也太节俭了,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和皇上天子的身份有些不配呢!” 这话不掩机锋,鸾玉宫中的气氛立即一变,明月察觉不好,便起身道:“梅花原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只是皇后娘娘一片心意,想来皇上必定十分喜爱。” 皇后眼底的阴沉还未升起便被压下,倒是那边的仪贵妃,鼻翼中窜出一声冷哼讥讽道:“太子妃还真是会搭顺水人情呢。” 不远处的芯嫔是个心机口快的人,此刻却也毫不顾忌道:“贵妃娘娘自己不愿意动手罢了,咱们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没的只摆些金贵的,皇上常日里看了都会厌烦呢!” 仪贵妃闻言登时大怒,但是却碍于皇后在场不好发飙,便尖锐道:“是了,皇上虽然见惯了珍品,但是到底也不会喜欢胭脂俗粉。” 芯嫔一时只见语塞,但是却不得说些什么,眸光闪了闪,便皱起眉头,却是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仪贵妃蓦然一怔,旋及厌恶道:“怎么,芯嫔不是方才还振振有词的说着皇后娘娘的糕点好吗,这时候自己居然先恶心起来了?” 皇后眉心微微皱起,但是却不能和仪贵妃计较她话中的不敬,便转首关心道:“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这时候就干呕起来了,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如意,快拿些茶水来给芯嫔漱口。” 芯嫔身后的宫人此刻已经隐忍不住,便故意睨了一眼仪贵妃,喜滋滋地道:“皇后娘娘,我家小主是不能和茶水的。” 皇后一怔,有些不解,便见那宫女继续道:“太医说有孕的人不宜饮茶。” 皇后面上的惊讶逐渐转变成笑逐颜开,即刻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芯嫔身后的宫人继续道。 众人皆是惊异异常,怎么也没有想到芯嫔会有身孕。尐説φ呅蛧 这边仪贵妃更是惊怒不已,便咬牙切齿地质问道:“真的找太医问过了?” 芯嫔这厢才执起身子,接过宫人手中的热水抿了一口道:“找了两位太医看过,都说是喜脉。” 芯嫔这话说的轻佻,摆明了是给仪贵妃打脸,皇后见状便轻轻咳了一下道:“方才仪贵妃和芯嫔争辩,惹得芯嫔呕吐,不如叫明月给把一下脉看看吧。” 明月闻言便起身,眼角余光将众人期待的眼神全部收进眼底,便应声道:“是。” 说话间上前两步,为芯嫔诊脉,手下传来的心跳声让明月无端地有些新奇的喜悦,便转身再次确认道:“回皇后娘娘,芯嫔小主确实已经有喜了,且已经一月有余。” 话音刚落,众人便安静下来,皇后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确实是了,本宫记得皇上曾经在那时候去过你的宫中。” “臣女恭喜皇上,恭喜芯嫔。”明月见状便一个行礼,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起身向皇后和芯嫔道贺。 唯有仪贵妃面上不悦道:“不就是怀个孕吗,谁没怀过孩子一样。” 皇后见状清了清嗓子道:“都先坐下吧,这件事情还是要先通知了皇上才行。” 第八十三章毒钱串子(一) 第八十三章毒钱串子(一) 众人闻言这样才纷纷坐下,芯嫔闻得仪贵妃这样又酸又冷的话,嘴角晕开一个不屑的笑容,旋及道:“这怀上龙种的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况且如今连太子妃都为嫔妾亲自把脉,证明了臣妾府中胎儿身体健康无虞,自然是极大的福气。” 仪贵妃被芯嫔戳到痛处,面色阴沉的好似今冬苍穹厚厚的积云,她红唇抿成一条极细的线,冷笑一声道:“但愿你这样的好福气能持续到生产。”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却叫明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仪贵妃虽然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但是也是言出必行,若是芯嫔这一胎出来什么问题,那么想来仪贵妃的嫌疑最大。 正思忖间麻痹案件上官莲叶起身道:“皇后娘娘,现下太医院中人才不多,唯有一个太子妃还能够妙手,臣妾想着,不如让太子妃为芯嫔姐姐安胎吧!” 这话一出,德妃先是第一个反对,便见她一向温厚的面容变得有些不悦,冷淡道:“从前婉贵人与太子妃一向是有嫌隙的,现下怎的会这样积极的向皇后娘娘推荐?” 一句话说的上官莲叶面上红白一阵,但是仍旧强撑着镇定笑道:“从前之事自然不作数,只是皇后娘娘都说了有误会,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 德妃睨视一眼,旋及将手中的手炉放到桌面上起身道:“皇后娘娘,依臣妾看,不如找一位历练有成的妇科千金的国手来照顾芯嫔吧,以免有人像上一次一样,动了坏心思来污蔑太子妃。” 皇后自然是明白德妃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眼神便徐徐扫过上官莲叶的脸,却见到她神色异常,面色很是难看。 一边的仪贵妃见状却忽然轻笑一声,将众人的眸光转到了她这里,只见她慢条斯理地用绢子掩了一下嘴道:“德妃一向是最温柔敦厚的的了,怎的今日这样护着太子妃。” 最末排的芳常在一向跟着仪贵妃出入,此刻也跟风道:“是啊,瞧着德妃娘娘平时也是与世无争的模样,今日这样一说,可是明摆着袒护太子妃呢。” 皇后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这里是后宫,又不是市井!” 芳常在色厉内荏,如今被皇后斥责了一番之后,便噤声不再说话。 仪贵妃很是不屑,便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德妃,你身子不好,还是赶快坐下说罢!” 德妃却是不生气,只当没有听出仪贵妃言语中的讽刺,慢慢道:“我从前身子不好,幸而得太子妃的帮助才能好些。心中自然是感恩的,若是连这点维护的心都没有,那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明月忽而闻得德妃这样说,免不了心下一阵感动,然而感动之余,眼角余光也注意到仪贵妃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德妃这话摆明了是说仪贵妃被自己医治好了头风,却恩将仇报,她虽然跋扈但是并不愚蠢,自然是能听得出来的。 只怕仪贵妃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后面还不知道要怎样刁难德妃,既然她护着自己,自己也决不能让仪贵妃有机可乘。 思忖间,明月便上前恭谨地福身一下,道:“皇后娘娘,臣女虽然精通医术,但是安胎这样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做过,比不得太医院其他资历尚老的人经验富足,实在不宜为芯嫔娘娘安胎。” 仪贵妃被明月这样一番话堵住了几欲出口的讥讽,便转而将矛头指向明月道:“看来陈博傅的医术是要失传了,你连个安胎都不会,还能为后宫做些什么?” 明月闻言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道:“仪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女也只会治一些疑难杂症,不擅长妇科。倒是能在娘娘这里出一些力了。” 话音刚落,这边的芯嫔便已经听出来什么意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德妃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仪贵妃登时恼怒不已,皇后见状不想事态再过严重发展,便出言道:“好了,都坐下吧,这件事情本宫会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太医为芯嫔安胎。” 芯嫔闻言也起身道:“是。” 皇后瞟了一眼一边愠怒丛生的仪贵妃,便道:“仪贵妃,你身份贵重,就不要总是动不动就生气了,不如好好的调养身子,早些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 仪贵妃不得发泄,但是终究是吃了不能有孕的瘪,只好忍气吞声道:“是。” 皇后颔首,宝相端庄,神色缓和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便跪安罢!” “是,臣妾告退!” 众人纷纷起身,明月也跟着退下。 刚刚出了鸾玉宫的门口,便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叫道:“太子妃留步!” 明月闻言和德妃一同转身,便见到芯嫔由着侍婢扶着走过来,直白一笑道:“本宫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太子妃,不如一道回去如何?” 明月沉吟一下,便恭谨笑道:“娘娘客气了,明月定当无不言。” 芯嫔也不多话,便点首一下,德妃温而不语的默认。 这几日天气晴好,这样大的阳光却是头一次,暖暖的晒在身上很是舒服,鸾玉宫离着芯嫔的聚福轩不远,她也步行着和三人走在一起。 走了不远,便缓缓道:“太子妃,本宫知道你医术高明,先前虽然出了婉贵人一事,但是到底也不是你做的。所以本宫有意让你为本宫安胎,不知道今日你为何推辞?” 明月微微侧首,便见芯嫔凹凸有致的侧面,双眸宛似桃花水,只是直直凝着前方的路。 从前并不曾注意到芯嫔,今日明月仔细一看,原也是一位出挑的女子。 她今日着了一件浅蓝色的缭姿镶银丝边际对襟长袍,领口袖间皆用深一色的丝线绣了几朵盛开的夹竹桃花朵,外罩一件浅灰色狐裘大氅,手中只拿了一个同色的狐狸毛暖手套子。 三千发丝绾做一个飞仙发髻,两边高耸的发髻间簪了珠玉璎珞桃花簪,整齐的银色流苏齐齐垂下,细碎的银色在明亮的阳光之下显得熠熠生辉,更衬得她的面容清冷妩媚。 明月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她流苏上的晶亮,这才转过螓首看向被扫的十分干净的甬路面上道:“芯嫔娘娘说话一向直爽利落,那明月也不多委婉,便直接了当的直说了。” 顿了顿,这边芯嫔果然转首看向明月,便见她清零道:“芯嫔娘娘方才也看到了,仪贵妃与婉贵人一向与我不睦。如果真的如婉贵人所说,要我来为你安胎。那么您这一胎,想来也不会安生了。” 芯嫔闻言,桃花双眸之中泛起一层惊异,旋及收缩到瞳孔当中,但是很快便沉寂下来,爽快一笑道:“太子妃当真深谋远虑,看来本宫今日还要感谢你不肯为我安胎了。” 说罢便将悠悠眸光投向一边一直静默的德妃,友善笑道:“想来德妃娘娘方才也是这样想的吧?” 德妃眸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道:“芯嫔妹妹心思明、慧。” 芯嫔倒不很是在乎地摆摆手道:“倒不是做妹妹的心思明、慧,只是仪贵妃我也瞧不上,妹妹如今有福气怀胎,至于今后会怎样——” 她一个停顿,却是嘴角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道:“想来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来谋害龙胎。既然已经有了,那我便会尽我所能保护他周全。” 说罢想德妃一个福身,便旋身离去。 望着芯嫔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聚福轩中,德妃眼睑跳了一下,却是满面浓重的不安似乌云密布不断涌上来道:“芯嫔是个直性子,如今身怀有孕,想来后宫今晚是不得安宁了。” 明月剪水双瞳飘忽一下,嘴角渲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聚在梨涡之上,淡淡道:“娘娘的担心,想来也是芯嫔的担心。但是今夜只怕是会有许多人睡不着了。” 说话间转首,便见德妃双眸深沉地凝着聚福轩的匾额,有种难以察觉的哀伤,喃喃道:“到底是芯嫔年轻力壮的有福气,这样早早的便有了龙胎,来日不管是诞下皇子还是公主,这辈子便也会有个依靠了。” 明月在这样的话语中察觉到了她浓重的哀伤。 德妃从前伤了身子的根本,孩子,她这一生都没有可能奢求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今见到芯嫔有孕,德妃自然是十分羡慕,但这羡慕的背后,自然是什么也得不到的遗憾和哀伤。 明月心中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转而看向聚福宫隶书的镀金大字,缓缓道:“娘娘不必太过伤心,虽说芯嫔现在有孕在身,但是皇上正当盛年,后宫之中的皇子会更多,娘娘身在妃位,若是有些地位不足以到贵嫔身份的,自然是可以将孩子寄养到娘娘膝下。” 德妃的双眸蓦地一亮,道:“此话当真?” 明月颔首,浅笑道:“自然是当真。” 她闻言双眸中的明亮很是鲜明,但是旋及便幻灭下来。似是烧的旺过了火的木柴被人狠吹一口气,一瞬间猩红明亮的燃气希望,却因着不明缘由的寒凉瞬间冷却下来,化作一团死灰。 小說中文網 第八十四章毒钱串子(二) 第八十四章毒钱串子(二) 她低沉下声音道:“哪个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呢,我虽然渴望孩子,但是却不能夺走他人的孩子。这样做实在太过残忍了。” 明月一怔,旋及明白过来。 德妃这样的心善,必定是因着之前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虽然未曾出世,但也是自己的骨血,自然能体会为人母的心情。 她暗自叹了一声,旋及出声安慰道:“宫中一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管是皇子也好,公主也好。明争暗斗的事情终究离不开恩宠与子嗣,除开失宠不说,便是天子的血脉也有可能被人暗害。娘娘身在妃位,自然是比贵人一类的身份尊贵,若说夺走,明月看来并不尽然。” 德妃闻言有些惊讶,将疑惑的眼光看向明月,便见她粲然一笑道:“娘娘还不明白吗?子嗣固然重要,但是母凭子贵,子也要依傍母亲的位分,不然也会落得和先帝的前几位儿子一样,早早便夭折了。” 德妃恍然大悟,先帝的之前的几位皇子,不是重病就是意外早夭,从前德妃也不成注意,如今明月这样一提醒,她才幡然醒悟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德妃眼中有着渐渐浓重的惊异,明月感受到后才点首道:“不错,宫中一向一团污秽,这个道理先帝明白,当今的皇上也明白。所以祖宗制度中才有位分低的妃嫔要将自己的子嗣交给位分高的妃子们寄养这样的规矩。” 德妃愈加了然,但是眉心中的褶皱更甚,便不解地唏嘘道:“世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从前却觉得不尽然,母亲本就是世上最慈爱的人,怎么会狠毒呢?然而进宫值周所见所闻并未使我觉得这一点有何不对,就算面对着这些人每日不停的明争暗斗争夺宠爱,也并不觉得,今日听你一言,当真是我见识浅薄了。” 明月淡淡一笑,这才说道:“德妃娘娘心善,自然是不晓得这宫中是如何的乌烟瘴气。现下心中可宽慰了?” 德妃田静一笑,道:“我竟白活了这二十几年,这样的道理远不如你懂得的多。如今你开导我,自然是好了许多。”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裳春苑,闲话几句,明月便告辞了。 回到太医院中,便见众人纷纷到副使那里恭贺,明月淡淡地瞧了一眼,便旋身离去。 “主子不去恭贺吗?”巧儿跟在身后,试探着问。 “你自是知道我为何不去的。”明月嗔笑一句道:“旁人的喜事便叫旁人去受着吧,终究不是一份好当的差事,我跟着瞎掺和什么趣儿。”小說中文網 巧儿明朗笑了一声,扶着明月回到房中道:“主子一向就是喜欢清净的,这后宫中是什么样子,人人都知道。所谓高处不胜寒,越是得到皇上的器重,被后捅刀子的就越多。就好比现在的芯嫔,有孕在身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你倒看的通透了。”明月赞许一句,巧儿便跟着笑道:“还不是跟着主子多了,这才学了不少。” 明月轻轻颔首,接过她手中送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道:“避世锋芒便是最高的自保之道。” 是夜,万籁俱灰。 晨起,斗转星移。 明月这厢方给德妃娘娘请了平安脉,一个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小宫女便小步疾趋的进来,道:“娘娘,方才安公公身边的景泰过来传话,说是芯嫔娘娘晋了贵嫔。” 德妃嘴角展开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意,转首间对着明月的目光笑道:“皇上当真是重视子嗣,没想到这么快就晋封了。想来若是诞下皇子,只怕封妃指日可待。” 明月眸光中一片了然,笑了笑道:“皇上膝下子嗣微薄,现在虽然人到中年,但是能再有孩子,也是十分高兴呢。” 德妃笑容有着一瞬间的凝滞,到底叹了一声道:“皇上这些年操劳了不少,但是子嗣方面却十分微薄。除开我和仪贵妃的连个孩子,似乎宫中也再没有人有孕了。” “怎么会这样?”明月双眉颦蹙一下,不解道:“按说宫中的女人身子应当是养的最好的,现下竟然最不能生养。你们二人是有原由,但是好歹也曾经有过胎气。” 德妃嘴角撇开一抹子清零的笑意,淡淡道:“这便如你曾经说的那样,宫中一团污秽,自然不会有多少孩子。” 明月收敛了心神,便道:“那芯贵嫔这个时候有孕,只怕衍晴宫会成为众矢之地。” 德妃闻言手下一抖,明月察觉道她的不自在,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娘娘实在担心芯嫔吗?” 几不可见的摇摇头,德妃面上流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不无哀伤道:“幼子无辜啊,不管母亲如何,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明月沉寂下来,不知怎的面前总是闪现出芯嫔那清冷如瓷的侧面,略略蹙眉,道:“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德妃缓缓开口,似是有些悲悯道:“我从前小产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曾来看过我,就连皇后也是这样。只有那时候刚进宫的芯贵嫔来看过我,虽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分,但是终究这么多年,芯贵嫔也不曾害过我分毫。” “她的性子是直接了一点,自然是比较得罪人的。如今身怀有孕,不仅炙手可热,更是十分危险,所以我想请你暗中帮助她一下。” 冬日之中的苏光透过湘妃帘细细的筛选进来,一小缕一小缕地投射进来,照在德妃清淡的脸上,竟显得有几分悲沧。 明月不忍心继续看去,这样的仁慈在宫中罕见,却也让人觉得悲凉。 她垂下眼睑,沉寂半晌,末了才道:“既然娘娘这样恳切,那我便尽我所能帮助芯贵嫔。但愿能够护她到平安生产。” 芯嫔被封为芯贵嫔的消息很快便晓谕六宫,皇上龙颜大悦,上次自然是不少的,一时之间聚福轩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芯贵嫔自然是炙手可热,但是相比较于那里,仪贵妃的仪祥殿便显得格外的冷冷清清,仪贵妃正襟坐在自己的软榻之上,身后的兰芝正在为她揉着太阳穴,而她此刻正敛眉闭眸养神。 彼时燕嫔正将手中的暖套取下来交给身边的宫女,见到仪贵妃便行礼道:“贵妃娘娘晚万福金安。” 仪贵妃面色冷冷地抬眼,见到燕嫔后神色清冷道:“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仪贵妃却是用的陈述句的语气,这叫燕嫔无端地嘴角抽搐了一下,便强撑着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自是从自己的宫中来的。” 仪贵妃冷笑一声,叫燕嫔面上微微色变,却是不敢起身,便听见仪贵妃道:“如今芯嫔已经变成了芯贵嫔,当真是炙手可热,众人都急着去道贺她双喜临门,怎的你有空过来看本宫?” 燕嫔抬首望了仪贵妃一眼,面上露出一个强自的微笑道:“娘娘是贵妃,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嫔,臣妾没有必要去看她。” 仪贵妃闻言,面上神色略有所缓和,嘴角的笑意有些明艳,道:“起来吧。” 燕嫔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仪贵妃便道:“你倒是会说话,只是现在人家一跃到了你的头上,你就没有什么打算么?” 说完挥退了身后的兰芝,半倚在一边儿的贵妃榻上,眉目之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叫燕嫔无端地脊背一寒,她低首谦卑道:“臣妾自然是不如她好福气。但是臣妾有娘娘在身边,自然是不去攀比她那样的小福气。” 仪贵妃妩媚一笑,眼中却笑意全无,带着冰冷的寒意袭来:“方才有孕便这样嚣张,来日若是诞下皇子,可不是要上天了么。” 正说话间,陈寿送外面回来,有些为难地道仪贵妃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仪贵妃立即色变,面目恼怒道:“什么?” “娘娘息怒。”陈寿急忙俯身行礼,众宫人也跟着跪地,燕嫔心下知道不好,便上前道:“娘娘,发生了什么事?” 仪贵妃深吸几口气,便道:“这个芯贵嫔真是好大的胆子,竟将所有的燕窝都拿到了她的宫中,冬日里燕窝本就少,可是她竟然仗着有孕全部拿走,全然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燕嫔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在眼中,沉吟几分才道:“燕窝一向是由内务府去采办的。就算芯贵嫔现在怀有身孕,也不应该全部拿走。娘娘息怒,容臣妾问一下。” 仪贵妃怒中不得估计,便粗略的点首。 燕嫔便转身对着陈寿道:“你说芯贵嫔将所有的燕窝都拿走了,可是上还有皇后和仪贵妃娘娘,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嫔,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怎么说?” 第八十五章毒钱串子(三) 第八十五章毒钱串子(三) 陈寿跪在地上,仔细想了几分,才道:“皇后娘娘说,宫中许久没有小主有身孕,自然是全部都紧着聚福宫。” 说完,陈寿迅速地抬手看了一眼仪贵妃。 果不其然,仪贵妃立即一掌拍到身旁的软枕上,赤金的红宝石护甲深深地嵌进软枕当中,冷声一笑,道:“皇后还真是会做顺水人情,见道芯贵嫔那个贱人怀孕了,便百般地想法子去讨好了!” 座下一干人等皆是一阵恶寒,以仪贵妃的脾气,这件事情已经极大的挑起了她的怒火,想开这几日仪祥殿是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兰芝见状急忙磕了两个头道:“娘娘息怒,当心您的身子。” 说罢便求救似的看向站在一边的燕嫔,燕嫔察觉到兰芝的眼神,沉吟一下便弯起嘴角,便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数,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什么?”闻言先是有些惊异,旋及不悦地看燕嫔。 一众奴才也是诧异不已,却是不知道燕嫔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燕嫔见状也不解释,只是轻缓一笑,便将众人挥退道:“你们先下去吧。” 兰芝和陈寿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低声应道:“是。” 仪贵妃妩媚的脸上很是阴沉着,这边的众宫人退出去将门带好,燕嫔才盈盈上前道:“娘娘不必动怒,其实您仔细想想,这件事情未必是芯贵嫔做的。” 仪贵妃描画的精致的柳眉挑起来,一双丹凤眸睥睨一眼才道:“不是她做的还会有谁?” 燕嫔面上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恍若盛放的罂粟花般娇艳,她轻启双唇道:“娘娘仔细想想,若真的是芯贵嫔做的,岂非是至自己于孤立的局面?况且这件事情终究也是要经过皇后的同意的。” 仪贵妃听着若有所思,敛眉片刻,旋及便忽而转首道:“你的意思是,皇后?” 燕嫔扯开一个笑意,点首道:“否则这后宫之中,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权利?” 仪贵妃细思几分过后,便露出一个如冰水般的笑意,一点点的从唇齿之中吐露出来:“表面上帮着芯贵嫔,而实际上却是让众人更加的妒恨她。只怕皇后是在等着本宫和芯贵嫔斗起来呢吧。” 燕嫔点首道:“真是呢,皇后面上做出一副宽仁的样子,而实际上却在背后捅刀子,心机十分深沉。” 仪贵妃神色阴沉了半分,才道:“今日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本宫便中了皇后的设计了。没想到还是小瞧了皇后这个老女人。” “娘娘福泽深厚,自然不是皇后能够说算计就算计的。”燕嫔低低的奉承着,让仪贵妃眼角一飞,道:“到底是你有些本事,不比芳常在只是一个无用的摆设。” 燕嫔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是谦卑恭谨的模样道:“贵妃娘娘夸奖了,臣妾只是班门弄斧而已。” 仪贵妃唇畔染起一个鲜红的笑意,眸子中寒气很盛道:“既然皇后想要算计本宫,那么本宫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蓦地转首,耳畔的浑圆金镶玉东珠便晃动一下,“现在为芯贵嫔安胎的人可是太医院的副使?” 燕嫔一低首恭敬道:“是,他也是皇后宫中御用的太医。” 鲜红的蔻丹缓缓捋着一边软枕上的花纹,仪贵妃只是轻轻一笑道:“这样冷的天儿也要过去了,虫子也要出来了罢。” 燕嫔应声一笑,道:“是呢,听说有些虫子可是有毒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月天儿过的飞快,天气很快转暖,众人也将身上厚厚的皮毛大氅换成各种绸缎的棉氅,领口袖间都丰了上等的风毛,丝毫不输于皮毛的温暖。 彼时明月正在裳春苑与德妃做着针线。 取了五彩缤纷的丝线,一缕一缕的分好,一针一线的绣成花样,恍若春色提前到来。 碧儿吩咐下面的宫人们做事,自己便进来,捧了一盘两杯清茶,奉到二人跟前。 明月将那细针在自己的发间划了划,香发的幽沁便随着那针尖缝制到丝滑的锦缎上,那上面象征着和合如意的金合欢已经完成了大半,看起来栩栩如生。 德妃抬首碰到明月的目光时沉静一笑,道:“日日叫你来陪我做刺绣,针线上的功夫,你也能这样安静的坐着。” 明月清浅一笑,取来一缕明艳的绿色拈了拈道:“刺绣是个精细的活,纵然有些磨人,但是也能叫人平心静气。这人静下来了,想事情也便通透了。” 德妃若有所思地笑笑,便拿起桌子上的茶盏道:“忙了一上午了,快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明月应声放下手中的东西道:“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子娘娘提醒,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了。” 说罢接过茶盏,撇开茶盖儿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轻啜一口,满口的花香伴着甘冽的口感,叫明月心神舒畅。 “这茶中是兑了蜂蜜吗?”明月细细品味道。 碧儿闻言恬静地笑道:“回太子妃的话,正是呢,我们娘娘说春季天际干燥,人一冬吃了那么多的温补东西总要燥热一些,便叫奴婢在这茶水当中兑了一些蜂王浆,可以凝神润燥,春日里用是最好的了。” 明月浅笑转首,对这德妃道:“娘娘心思细腻。” “哪里了,不过平时注意罢了。”德妃温润地抿着茶,想了想道:“这些肚兜已经快要绣好了,你抽空便给芯贵嫔送去吧,眼看着已经过了头三个月,想来胎气已经很稳了。” 明月颔首,纤纤的手指摩挲着着那喜庆红色肚兜上面栩栩如生的花朵,道:“娘娘宅心仁厚,早早的便将肚兜绣好了送给芯贵嫔,想来她必定欢喜的很。” 德妃眼神闪了闪,笑道:“我无福生养,如今芯贵嫔能有孕自然也为她高兴,又帮不上什么,就缝制些东西送给她。” 明月将手中的肚兜放下,淡淡一笑道:“娘娘怎么会帮不上什么呢。” 顿了顿,她的声音沉下几分道:“娘娘先前交代的事情我一直在做。每每副使从聚福轩回来,我都会去查看脉案,就连用的药都会看着他们取好,时候也会查看药渣。虽然我不在芯贵嫔的身边,但是也会处处留心着,娘娘放心就是。” 德妃笑道:“也亏了你。不嫌弃我说的事情,这样繁琐的一件件的做。” “我也觉得芯贵嫔不是什么坏人,既然娘娘有要求,自然是会相助的。” 说话间,德妃便将最后几针秀好,道:“还是麻烦你了,这件东西也只有你送去我才放心。” 明月轻点下颔,道:“我会亲自给芯贵嫔送去,中间不会有任何人经手。” 天色还亮,明月便带着巧儿一同前往聚福轩,远远便瞧见朱红宫墙宋丽,众宫人进进出出,格外热闹。 因着芯贵嫔有着身孕,皇上格外疼惜,将整个聚福轩装饰一新,只为了让芯贵嫔住着舒心,更是拨了一批能干的宫人前去伺候。 明月方才来到门口,便见一个小太监正在收拾庭院,见到明月过后急忙行礼道:“太子妃万福金安。” 明月颔首,见到布置一新的庭院道:“你们家娘娘在吗?” 那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道:“娘娘刚吃了些东西,现下正在暖阁睡着呢!”ωww.xSZWω㈧.NēΤ 明月轻点下颔,便由着巧儿扶着进到殿中,却忽然听见一声闷响。 那声音伴着一声喑哑的叫声,明月心头一惊,便加快了脚步冲进去,众宫人也纷纷冲进去,只见芯贵嫔正躺在地上打滚,面上的神色很是惊恐。 她娟秀的脸上不见了平日里爽朗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惧色,眼球突出,伸着舌头却是无法说话,整个人已经开始抽搐着,她痉挛的手指极力的坚持着要伸向自己的喉咙,但是却无能为力。 芯贵嫔的贴身丫鬟彩云惊叫了一声,立即扑倒地上将她扶起,明月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就见到芯贵嫔已经开始翻了白眼珠,此刻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明月双眸眸瞳孔锁成一条线,立即检查她身上的异状,另一边的欢云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明月找不到问题的原由,此刻又见到她开始哭泣,便眉头深皱,一边的巧儿见状也不耐道:“哭什么!你们家主子方才吃了什么?” 欢云这边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现在被巧儿斥责一句,立即唬了一跳,用袖子擦了擦脸才道:“主子只说身上懒懒的,不想动,就喝了一碗海米鸡汁羹。” 明月蹙眉之间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明,随后立即检查欣贵人的状态,这症状虽然像是中毒,但是也不全像。她眸光一凛,立即在细微的地方发现了不妥之处。 “巧儿!银针!”明月见状立即出声,银针是医家身上常带的东西,巧儿身上也留下几根防身,这时候便从袖子中取了出来。 明月拿过之后极快地将芯贵嫔侧身反过来,便几只细如头发丝的东西正在她的耳中抽动着,她立即用银针在芯贵嫔的耳边一挑,便是一直一寸长的灰色长虫被扯了出来。 众人惊叫一声纷纷后退,便见那只虫子被扔的翻了个个儿,密密麻麻的长脚迅速翻转过来,蠕动这前进。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便要上前踩,明月立即叫道:“不要用脚踩!快用滚开的水去烫!” 那人忙不迭的应声,地上的钱串子有余周围的人气还不敢动,只是用长长的触角四处打探着,还未爬出几步远便被闻声赶来的小太监用热水烫死。 “去取些雄黄来!快!”明月这边吩咐着,手下立即用银针将芯贵嫔脖颈的咽喉处封住,轻捻几下,取出来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 雄黄是每个宫中必备的东西,彩云反应很快,立即就跑去拿来了,明月捻了一小点点着,缭绕的蓝色烟雾便迅速地扩散开来,她便用银针为芯贵嫔挑了人中,她这才深吸一口气咳嗽出来。 然而这雄黄的味道呛的很,便叫她狠狠地呛了一下,耳边又是一条花斑钱串子爬了出来。 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将那钱串子烫成蜷缩的一团,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让娘娘道床上去吧!”一边的欢云看的直心疼,慌忙说道。 明月环视一眼,眸光中却是尖锐的寒凉,道:“慢着。” 第八十六章毒钱串子(四) 第八十六章毒钱串子(四) 众人动作一滞,便见明月瞄了一个身形还算敏捷的小太监道:“你去用雄黄将床上熏一遍,记住,哪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那小太监应声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雄黄纸烧了起来,很快,便见到十数只钱串子从床铺的边边角角中爬了出来,那小太监立即叫了一声,众人纷纷上前用开水烫了一遍,这才将那里清理干净。 明月看了一眼,才道:“这次可以了。” 众人也才跟着身上一松,七手八脚的将芯贵嫔抱到床上,用锦被包裹起来,她受了一番惊吓,身上还哆嗦着,但是还没有转醒的情况。 欢云吓得浑身直哆嗦,明月吩咐了巧儿去取来药箱,自己环顾四周,忽而嗅到一阵花香,她转首,便见到那熏炉的附近有着几盆石榴开的正盛。 明月沉吟几分后便蹙眉,双眸之中隐隐浮现石榴花鲜红的颜色,声线中缠绕上几丝冰凉:“这些话是谁送来的?” 彩云刚给芯贵嫔掖好了被角儿,转过身来道:“这石榴花是内务府送来孝敬娘娘的,说石榴温暖多子,冬日里养着还对身体好。” 眸光瞟了一下那盛开的颜色,明月冷声道:“搬出去砸碎。如今惊蛰刚过,这样的花最容易招小虫子,等下若是在花盆中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直接用滚了的热水烫死了,先不要回了皇上。” 彩云和欢云对视一眼,立即吩咐了那些小太监们收拾出去,一行人在院子中霹雳哗啦地敲碎,便听见一声惊呼,旋及有个小太监便几步跑回来给明月行了一个礼,面上还有些惊惧道:“太子妃,那花盆中有好多的钱串子。” 说话间,众人都跟着打了一个寒噤,好似那些蠕动的触角在脖颈上走了一遭,细细的痒感让人觉得脊背一阵白毛汗。 明月双眸之中升腾起一层寒霜,冷冷道:“都处理干净了吗?” “是,都已经用热水烫死了。”那小太监忙不迭的回答。 明月轻点下颔,这时候巧儿也是疾步的拿着明月的药箱回来,她从中取出一颗药丸,和了水将药丸为芯贵嫔喂下。 凝神丸的效果很是显著,明月又用金针过穴,很快便让芯贵嫔清醒过来,她蓦地张开双眸,猛地吸了一口气便咳嗽了出来。 明月示意欢云将她扶起来,自己则为她顺着气,低声沉缓道:“没事了。不要怕。” 芯贵嫔呆了片刻,似乎是看不清楚一般,盯着明月看了许久,突然惊叫了一声扑到明月跟前,神色惊惧道:“太子妃,有人要害我!” 明月双眉紧紧蹙在一起,旋及将她身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对着身后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闻言应声退下,唯有芯贵嫔的两个贴身侍女和巧儿留在了暖阁中。 明月这才收敛了心神,道:“好了,现下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了。” 芯贵嫔神色恍惚着啜泣道:“我、我刚才想要睡一下,可是刚躺下就觉得耳边痒痒的,刚想用手去碰,就感觉耳朵一阵疼,我想叫人,但是那东西钻进了我的耳朵,我……” 她说话间颤抖了一下,瞬间停了下来,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身后的两位侍婢都眼神担忧惊惧,现下也安了几分。 顿了顿,芯贵嫔的神情稍微冷静了一下,才啜泣道:“我说不出话来,只好从床上滑下来。” 明月见芯贵嫔的神色,不由清冷道:“钱串子喜阴凉,所以会钻人的耳朵。耳朵和人的咽喉相通。幸好你发现的及时,若是睡着了钻进去的,你就没命了。” 巧儿望了一眼那放花盆的地方道:“前几日刚过了惊蛰,自然是蛇虫齐出的时候。就算宫中有防备惊蛰,那也架不住有人暗害。” 芯贵嫔身上一个激灵,明月抬眼看向她道:“你可记得是谁给你送来的石榴花?” 她泪眼朦胧,尽力的回想道:“似乎是个眼生的小太监。内务府的人那么多,我也记不清楚,只说这石榴花意头好,温暖多子,我也是瞧着意头好,就没在意。” “雪国的冬季漫长,而惊蛰的时候还未全部暖和起来,你们自然是没有防备。何况泥土中多生钱串子,你身怀有孕又体寒,暖阁也格外暖和,所以才会将这泥土中的钱串子引到床上。” 明月清零得似波澜不兴的水面,冷笑一下道:“这一招,真是够绝的。” 芯贵嫔闻言立即愠恐不已,哭道:“我原以为避世在自己宫中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可是……” 她话还未说完,一句话抽气不上来便一把抓住自己的锦被道:“我……我的肚子好痛!” 众人陡然一惊,明月急忙伸手覆上芯贵嫔的手腕,大声道:“快去取上好的安胎药来!芯贵嫔胎动不安!” 身边的欢云和彩云立即跑了出去,不多时,皇后和皇上也闻讯赶来,这时候明月已经为芯贵嫔开好了安胎药,和着凝神丸一起用下。 芯贵嫔受惊又兼着胎动不安,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沉沉睡去。 皇上面上蕴着沉重的担忧,守在芯贵嫔的床头,见她方好了一点,便吩咐了众人到正殿休息。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串子?”皇后一向墩和的面上也染起丝丝寒冷的严肃,看了一眼地上方盘之中放着很多已经死了了蜷曲着的虫子尸体道。 众人纷纷跪下,其中一个小太监壮着胆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些钱串大部分都是在内务府送来的石榴花的泥土当中的。” 皇上皇后对视一眼,皇上便怒道:“大胆!内务府中的东西一向是收拾的最干净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脏东西!” 皇后也小心看了一眼皇上的眼色道:“你们仔细说说,是谁送来的?” 众人皆是摇头,皇上见状,不由得怒由心生,一张拍在一边的玄纹蝙蝠纹百草雕刻樱木桌子上,惊得众人唬了一跳,纷纷俯首跪拜。 欢云颤抖着膝行向前爬了两下道:“皇上,那位公公眼生的很,奴婢们却是都没有见过。” 皇后蹙起眉心,缓声道:“皇上息怒,这件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幸好芯贵嫔母子平安。也算是虚惊一场了。” 说罢,皇后便转首对着底下跪着的众人道:“你们先起来吧!” 明月见状也上前行礼道:“皇上,皇后娘娘,前几日是惊蛰,蛇虫居多。但是内务府花房送来的石榴花中却有钱串子,而芯贵嫔居住的暖阁最是暖和,这才将这些毒虫暖醒爬了出来。花房中的泥土都是专门筛选过的,怎么会有钱串子。想来这件事情蹊跷地方颇多,还请皇上彻查此事。” 皇上的眉心越皱越深,面上阴沉的紧,他缓慢的开口,却是比暴怒的咆哮更叫人恐惧:“宫中许久没有人有孕,不想一朝有喜事,却闹出了这样许多事端。朕自然是会彻查,到底是谁将这些暂放东西带到宫中,朕绝不会纵容这样的污秽继续在宫中!” 皇后见状叹了一声道:“皇上,芯贵嫔已经吃了安胎药睡下,想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今日的事情多亏明月,若不是她及时出现,芯贵嫔只怕性命堪忧。” 皇后的话中大有转移的宽慰之意,果然,皇上面上的神色安稳了不少,转脸看向明月道:“朕听闻当初皇后有意将你指给芯贵嫔做御用的医女,但是你推脱医术浅薄。可如今看来,这太医院中,也唯有你能胜任这件事情了。”小說中文網 皇后见状亦是跟着道:“皇上说的是。只是明月,你今日怎么会突然到聚福轩?” 明月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便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德妃娘娘要臣女为芯贵嫔送来几件幼儿的肚兜。” 皇后闻言宽慰几分,道:“德妃也是有心了,本宫这样问你也不要多心,只是你之前推脱又突然出现,本宫不得不多问一句。” 明月恭谨地行礼道:“皇后娘娘的担忧是应当的,明月不敢有什么多心。” 皇后赞许地点首,看了看四周道:“皇上,芯贵嫔此次受惊不小,皇上要好生安慰一下她。” 皇上侧首道:“这是一定的,只是明月——” 他话锋一转道:“今日你救了芯贵嫔和皇嗣,今后芯贵嫔的胎就由你来安吧!” 明月的眼神往暖阁之中轻轻一扫,才道:“皇上,臣女一向不擅长这样的事情,只怕……” 正说话间,暖阁之中的芯贵嫔呻吟一声,缓缓转醒过来,众人闻声皆转身进去,皇上更是步履匆匆地先一步来到床前,芯贵嫔一见到皇上,立刻红了眼睛,眼泪汪汪地道:“皇上,臣妾、臣妾……” 芯贵嫔惊惧委屈不已,这时候已经抽泣着着说不出话来。 皇上看着怜惜不已,便忙安慰道:“没事了,朕在这里,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芯贵嫔哭的更加伤心,皇后见状也连忙安慰道:“好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这样哭,皇上可就更跟着揪心了。” 闻得皇后的话,芯贵嫔这才抽气了一下,旋及便听到皇后道:“这件事情多亏了明月,皇上,臣妾请求让明月为芯贵嫔安胎。” 皇上闻言看向芯贵嫔,似是在争取她的意见,便见她用袖子拭去眼角的眼泪,道:“皇上,嫔妾也同意皇后娘娘的建议。今日多亏了太子妃,不然、不然臣妾就真的见不到皇上了。” 皇上闻言颇为动容,便伸手将芯贵嫔的手放到自己张鑫紧紧握住道:“说什么傻话呢,朕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说罢他便转首看向明月道:“既然芯贵嫔这样要求了,那朕也便同意了。上官明月,你可有什么异议?” 明月沉下螓首,只做恭谨的样子道:“回皇上,臣女没有任何异议。” 眼角余光注意到皇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面上依旧是端庄持重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何,明月却觉得皇后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崩塌碎裂,好似快要爆发的火山,却只是将一切火红的烈焰岩浆强自压在石头下面,但是如今那块被压着的石头已经被激得产生裂缝,隐约可见下面滚烫的翻涌。 芯贵嫔闻言终于是破涕为笑,只是还有些抽噎,但是终究是将那哗啦啦的眼泪止住了。 第八十七章时疫肆虐(一) 第八十七章时疫肆虐(一) 明月再次回到裳春苑向德妃娘娘复命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德妃也不多言,便准备了几道小菜,但是在用晚膳之前先为明月上了一杯清茶。 明月不明就里,便执起茶盏,便见一朵鹅黄色的菊花正在热气的氤氲中伴着水波上下浮动,似在太阳下盛开的正艳,花瓣朵朵分明。 朱唇弯起一个淡若菊香的笑意,道:“娘娘是听说了什么?” 德妃恬静地一笑,吩咐了碧儿布菜,便笑吟吟地道:“这菊花明目降火,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叫你喝杯的好,只怕今后就没有这样的闲暇时候在这里喝茶了。” 明月微微一笑道:“娘娘的消息好灵通。” 德妃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蜜羹,抿唇蹙眉道:“我听到之后也惊悸了许久,若是你那时候没有及时出现的话……” 她不再说话,但是话末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明月只是淡淡的喝了一口茶道:“娘娘既然给娿备了一杯菊花茶,想来自己也喝了不少吧。” 德妃微微叹气地将手中的勺子放下道:“芯贵嫔一有孕我就知道她不会安生,七灾八难的总是难免,只是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阴毒。” “这是自然,从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聚福轩,生怕太医院的副使有什么差池。如今,也都盯在我的身上了。”明月倒是不在意地放下茶盏,淡淡地继续道:“只怕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德妃眼中不无担忧,倒是明月神色如常的夹了一块蜜汁苦瓜,道:“初春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娘娘便吃一块苦瓜清清火罢!” 德妃无奈地看着明月将那块翠绿色的苦瓜放在她的福纹青花瓷碟中,低低道:“苦瓜,是很苦的东西。” 明月清浅一笑道:“苦瓜既然苦,娘娘就多蘸一些蜜汁。但是不管怎样都会好一些。就像这些苦差事,虽然很苦,但是终究是要解决的。既然不能阻止它苦,就尽力让它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 德妃闻言,眼中的愁态略减,道:“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了。” 自从芯贵嫔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宫中便一直平静,然而这样的平静也只是过了十天半月而已。 初春刚过,便有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帝都的边郊开始蔓延。一人患病便染及一家,病疫泛滥得很快,几乎是无药可治,得病的人刚开始只是发热生些疹子,但是很快便会遍及全身,最后却因为高热不退甚至身上溃烂而死。 一人染病,众人皆是避之不及。有些穷人家的甚至直接被丢进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手段十分残忍。 但是这样的手段却没有什么作用,边郊的病疫终究开始传染到帝都,人人自危,因为传染的速度很快,不出半月便已经染到了宫中。 太医院这时候便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每日取了艾叶在宫中焚烧祛除疫病,甚至在各宫各处都撒了烧酒,但是依旧无济于事,疫情发展的很快,先是宫中做杂役的低等下人,很快便是宫女太监,每天都有人死去,雪国上下都人心惶惶。 这一日明月道聚福轩中为芯贵嫔请平安脉,刚一进到她的寝殿,便是一阵呛鼻的艾叶混合着食醋的味道钻进鼻翼,明月微微蹙眉,身后的巧儿已经用绢子开始在她的身边驱赶着,仿佛有什么用似的。 明月侧首道:“没用的,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味道,你是驱不走的。” 巧儿皱起眉头道:“这味道也太呛鼻了,芯贵嫔这里似乎更厉害一点。” “她有着身孕,自然是更注重这些。”明月眸光在内里的屏风上扫了一眼,此刻芯贵嫔正在梳妆,里面的宫女伺候着,惹得屏风上人影幢幢。 “等下进去的时候不要说错了话。”明月继续道:“现下时疫流行的厉害,万不要说些什么惹得芯贵嫔忧心。” 巧儿乖巧的点首道:“主子放心。” 正说话间,欢云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明月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面上带着喜色道:“给太子妃请安。” 明月浅浅颔首,道:“你们家小主可收拾好了?” 欢云连忙点头道:“是了,小主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明月也不再多言,便和巧儿两人一同进去,方一进门,便听见一阵恶心的干呕声音,明月不由得快走了两步,便见芯贵嫔正扶着一个陶泥雕刻荷花的盂瓶呕吐,但是干呕了一阵却是什么也没有。 明月上前为芯贵嫔抚了一下后背,一下一下的力道十分适中,她这才喘了一口气,明月便示意彩云道:“去倒杯茶来。” 彩云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倒了一杯暖茶,芯贵嫔接过来漱了漱口,这才道:“你来了。” 明月抬手吩咐了这些人收拾,这才道:“是,娘娘方才用清茶漱口,感觉可好些了?” 芯贵嫔顺了一下心口道:“还好,天天点着这些东西,本宫闻着只觉得心口发酸。” 明月淡淡一笑,宽慰道:“如今宫中也流行时疫,自然是要放着点了,贵嫔娘娘身子贵重,下人们也不敢松懈。” 芯贵嫔叹了一口气,对着镜子调整妆容道:“这几日总觉得懒懒的不思饮食,现下又熏着这么重的艾叶,什么菜也被熏得没有味道了,就更没有胃口了。” 柔荑为芯贵嫔垫上丝绢把脉,明月垂眸道:“娘娘为着自己和腹中龙胎的安危着想,是有些受委屈了。” 闻言,芯贵嫔也不得再不愿,只好叹气抱怨道:“真是生不逢时,怎的赶上了这样的时候,也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在府中怎么样了。” “皇上仁心,已经打开国库购买了很多艾叶,今日早朝已经分到各个大人的家中了。而且将预防时疫的办法都已经昭告天下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明月只管宽慰着,手下已经将丝绢收了起来。 芯贵嫔也稍微松了一口气,道:“也唯有这样了,皇上这一阵子都瘦了不少,想来是因着时疫的事情十分伤脑筋罢。” 顿了顿,她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本宫的胎怎么样?” 明月神色自然道:“龙胎一切无虞,但是娘娘今日心神不宁,致使您不思饮食,这样总是不大好,您平日里要多注意。此刻正是龙胎长身子的时候,一定要加重饮食上的数量。” 芯贵嫔还未等明月说完便已经是满面愁态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饭菜什么味道也没有了,我也整日懒懒的,皇上又下了命令不让乱出宫走动,自然是吃不了多少东西的。” 收拾了药匣,明月才道:“那就为娘娘开一副健脾消食的药膳,配上一些清热的草药,娘娘孕中不思饮食引起身体燥热,药膳是最好不过的了。” 芯贵嫔点首道:“也只能这样了。” 正说话间,便见外面疾步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行了一个大礼道:“贵嫔娘娘,为您培土的小太监找到了。” 明月和芯贵嫔皆是一惊,没想到还会找到这个人,明月眸中一闪而逝的神色却隐匿在眼底,只听见她身边的芯贵嫔恼怒道:“没想到还能找到。还不带进来!” 那太监忙磕了两个响头道:“回贵嫔娘娘的话,皇上一惊先一步将那人送进了慎刑司,此刻已经用了刑。”小說中文網 明月双眸微微蹙起,道:“慎刑司的手段众所周知,进了里面,怎样也要吐出写东西的。” 芯贵嫔却不肯善罢甘休,一把拍在梳妆台上,震得那上面一串圆润的月白色珍珠手串滑了下来,她娟秀的面上隐隐含着怒色道:“就这样便宜本宫还嫌便宜了他!他的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谋害龙胎!” 她说话间粗粗的喘着气,对着下面跪着的小太监厉声道:“你去告诉慎刑司的人,就说是本宫说的,让他们狠狠的用刑,务必将那太监肚子中的东西刮个干净!” “是!”那小太监忙不迭的应声,方想起身,便被明月叫住道:“慢着!” 那小太监身形停了下来,转而回来继续据着礼等待,这边的芯贵嫔却是不解不悦地皱起眉心道:“怎么了?” 明月挥退了那小太监道:“你先下去吧。” 那小太监不知道该听谁的,见明月发命令又有些为难,便看向芯贵嫔,便见她不耐地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说完便道:“现在无用的人都出去了,你有什么便说什么罢!” 明月颔首,盈盈上前两步道:“贵嫔娘娘固然生气,但是也要仔细想想,一个小太监自然是不会有那样的胆量来谋害龙胎的,所以这背后的人——” 芯贵嫔想来就有些生气,没好气的道:“本宫自是知道有人指使他,可是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用刑,只怕招不出来什么。” “这边是问题所在了。”明月淡淡道:“既然有人敢指使人谋害龙胎,那么一定会撤的干干净净的,怎么会蠢到留下一个隐患来给娘娘去查呢?” 芯贵嫔细思几分,便忽而抬眸道:“你的意思是?” “如果娘娘重刑查处这人,只会有一个结果,那边是——” 清丽的姿容划过一层淡淡清凉,道:“畏罪自戕。” 第八十八章时疫肆虐(二) 第八十八章时疫肆虐(二) 芯贵嫔心中实在不甘,银牙紧咬道:“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明月蹙起眉头,沉思片刻,缓缓道:“不然这件事情便了解不了。” 芯贵嫔听到这里十分激动,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手紧紧地攥住身前的裙摆,极力隐忍道:“本宫初出有孕便是这样的情形,若是不严惩,只怕这样的事情还要更多!” 明月上前将地上的手串捡了起来,道:“那么娘娘以为呢?除草也要先除根,不然怎样的事情后患无穷。” 她一怔,随后明白了明月的意思,便道:“那你觉得是谁?” “娘娘有孕自然是招人嫉妒,但是这样的事情也唯有心思狠毒之人才能想的出来,况且这样做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明月继续说了两句,就看到芯贵嫔的手一抖,强自镇定道:“可是……她身份贵重,本宫的家事远不如她,又怎能轻易扳倒?” 说话间芯贵嫔不无恨恨道:“从进宫开始这些年,就一直受着她的气,现在还要这样谋害我,这一点决不能忍耐!” 明月抬眸看向芯贵嫔,只见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平日里穿着宽松的衣服还看不出来,现在只穿了件四喜如意纹长裙,只有坐着的时候才会让人注意到她怀有身孕,明月心下微微一叹,便道:“隐忍。只有隐忍,才有可能将这些年受的气一一还回去。”尛說Φ紋網 芯贵嫔蹙紧眉心,道:“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明月看了一眼芯贵嫔,转而将方才出去的小太监叫进来,道:“你们家小主说了,去告诉慎刑司,若是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去回禀皇上,将那人丢到辛者库剑奴去服役吧!” 那小太监抬眼看了一下芯贵嫔,即刻打了个千儿道:“是。” 芯贵嫔看向明月,犹不甘心道:“真是不甘心。” 明月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大树若是想连根拔起,就必须一点点的将她蛀空。否则只有蝼蚁的力量,蛮力是做不到的。” 她看向明月,沉寂半晌才道:“好,这件事情本宫会亲自和皇上说清楚,只说工匠们筛选泥土不当心,将没有筛选过的泥土送来了聚福轩。” “娘娘睿智。”明月福了福身,就见到芯贵嫔冷笑一下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若是不这样做,仪祥殿那位又怎么能安心?为了避免他们狗急跳墙,本宫自然是会隐忍。” 说罢,便看向明月。 两道眸光在空中交汇,眼神中都有着不言而喻的意味。 翌日。 鸾玉宫。 皇后宝相端庄,今日她身着一件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领口袖间皆是万福字花纹,鬓边一支芙蓉暖玉攒金步摇熠熠生辉,众嫔妃行礼问安,皇后便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应声起来,纷纷落座,皇后这才严肃道:“今日宫中时疫横行,你们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每一日都要按照要求在宫中焚烧艾叶祛疫。” “是。”众人应声。 最末的芳常在便惊悸道:“听说京郊最严重,只要是一发现这样的病情便会被关到死人堆的小木屋中等死。” 仪贵妃掩了掩唇角,冷声道:“不过就是些老百姓么,人那么多死几个又能怎么样。” 德妃不忍耳闻,轻微地皱起眉心,道:“再怎么样都是一条生命。眼瞅着宫中的时疫也愈发厉害了,太医院却是吗,没什么好的办法。” 皇后闻言亦是叹道:“德妃说的不错,宫人杂役们一个一个的去了,众人看在眼中也不会好受的。皇上为着这个事情已经在御书房中忙了好几日,人都消瘦了一圈。所以你们更是要保重自己,不能让皇上忧心。” 上官莲叶闻言笑道:“皇后娘娘当真体恤皇上,嫔妾等也会保重自己的身子。” 仪贵妃闻言睨视一眼芯贵嫔,不耐地翻了白眼儿。 皇后只当做没看到,和颜悦色地对着芯贵嫔道:“旁人也就罢了,芯贵嫔你现在身子贵重,更是要当心啊!” 芯贵嫔闻言不生感激,心有戚戚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臣妾今日不思饮食许久了,想来也是宫中焚烧这些东西的缘故,所以进的并不香。” 话音未落,那边的仪贵妃便冷嗤一声道:“芯贵嫔当真是娇贵了,若是人人都如你一样,闻着那些东西都吃不进去饭了,那后宫众人岂不就都饿死了?” 芯贵嫔被仪贵妃这样一句冷嘲热讽气的满面通红,但是很快便冷静下来道:“这是自然了。仪贵妃娘娘不懂这做娘亲的辛苦,孕妇自然是不思饮食的。” “你……”仪贵妃怒目圆瞪,但是到底也不曾怎样。 皇后已经见怪不怪,这样的斗嘴每日都会有,便不加以申斥了,只是对着芯贵嫔道:“怀着身子当然娇贵,这样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当年本宫怀有太子的时候也时常如此。更何况现在时气不好,你便更要辛苦一点。” 芯贵嫔在仪贵妃那里扳回一局,心下甚是得意,旋及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了,嫔妾只盼着能和皇后娘娘一样有福气,剩下一位皇子。” 皇后微笑点首道:“本宫瞧着你已经出怀了,若是时间再长一些,想来太医院就能判断出你的胎到底是为皇子,还是位公主了。” 芯贵嫔闻言欣喜不已,道:“那便是最好了。” 德妃不无羡慕道:“不管是什么都好,常日有一位孩子在身边陪伴,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众人面上谈的十分融洽,皇后又叮嘱了几句,大家才四下散去。 上官莲叶一路上走的很快,刚回到衍晴宫便见到上官香婵早已在此等候,这会子正喝着茶,见她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如何?” 上官莲叶将手中的套子递给一边的秋宁,道:“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和平日里一样,日日教诲那些防治时疫的办法。” 说话间,小桂子正好带着一群人进来洒烧酒,上官莲叶见着便心烦,不耐道:“好了好了,别洒了!日日都这样,熏都熏死了!” 小桂子苦着脸委屈道:“小主,现在宫中的时疫也这么厉害,您还是将就一下吧!” 上官香婵也被这味道呛的难受,便道:“得了。快点少洒一点出去吧!” 小桂子忙不迭的应声,这才洒完了酒退出去,上官莲叶脸色很是不好看,换下了大氅道:“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便忍耐一下吧!”上官香婵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红橘慢慢剥开道:“宫外现在更厉害,就连爹也在家中,好几日都闭门不见客。” 上官莲叶皱起眉头,道:“宫外已经这么厉害了吗?那我娘怎么样?” 上官香婵不自觉的挑了眉道:“自从你当上贵人,自然是风光无限,就二娘都不及她。这府中出了爹,也就是三娘的待遇最好了。” 轻笑一声,上官莲叶眸中却是蕴着几分冷冷的讽刺道:“从前王秀芝也算是有本事了,如今上官秀儿失势,她也不知道想些法子来帮帮自己个儿。” 上官香婵嘴角蕴着几分冷笑道:“用登高跌重来形容王秀芝母女是最好不过的。只是王秀芝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不能在府中屹立这么多年。” 上官莲叶不屑一顾,旋及想起什么似的道:“芯贵嫔这样的女人都已经怀孕了,为什么我还没有动静,皇上近日忙于时疫的事情本来就很少来后宫,现在除了去看皇后,来了也是往芯贵嫔那里去,长此下去,只怕我都要失宠了。” 上官香婵慢慢地吃着橘子瓣儿道:“依我看,你倒不必急于一时。现在时疫横行,芯贵嫔也是够倒霉的,这胎能不能保得住还难说。” 思忖片刻,上官莲叶也叹了一声道:“有总比没有要好。”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上官香婵放下手中的橘子皮道:“前一件事情你我办的太差,以至于让上官明月成了漏网之鱼,现下却是一个好机会。” 上官莲叶提起明月便是怒从心生,不悦道:“还说呢,上一次若不是我找了个小太监顶罪,倒霉的便是你我了。你若是再有什么主意,可要思量好了!” 上官香婵眼眉低了一下,却是沉默了几分才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因为现在时候正是时候。” 挑起一根画得极细的柳叶弯眉,上官莲叶直接道:“这是什么好时候,到处都是瘟疫病——” 她呐呐着停了下来,这才似是想到了什么,末了,她迅速睁大眼睛,看向上官香婵道:“你的意思是说……时疫?” 美好的唇畔边缓缓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上官香婵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姐姐聪慧,一猜便想到了。” 上官莲叶看着上官香婵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地跟着道:“是啊,这样的时候真是很好呢,太医院现在这么忙,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是夜,天色乌黑一片,浓浓的黑云笼罩着整个苍穹。 太医院已经连续好几日灯火通明了,因着时疫的事情,许多的太医已经快要翻烂了医书古籍,但是因为这种疫病从前从未有所记载,所以至今也不知道发病的原因。 明月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睡好觉了,眼睛底下已经是一片乌青,宫中的下人们也是一个一个的去实验药物,但是稍微有所好转便很快会重新发作。 苑竹跟着明月的这几日,丝毫不敢松懈,一旁的巧儿也是瞪着两只乌眼儿青跟着操劳,苑竹方想回头让巧儿去休息,却不知道怎么身上一阵乏力的滚热,却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八十九章时疫肆虐(三) 第八十九章时疫肆虐(三) “苑竹!”巧儿见状急忙惊呼一声,明月和周遭的太医都被吸引过来。 只见苑竹双眸紧闭,似是很痛苦的样子。 明月的眉心陡然一跳,急忙将苑竹的手腕衣袖挽起。 方想把脉,便见到苑竹的手腕上有几粒小小的红点,似是极其细小的血斑一般红艳。 “是时疫!”太医的围拢之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众人一听纷纷退避开来,有些已经悄悄从御药房中逃走。 “怎么回事?”巧儿惊叫一声,听到有人这样说,已经熬红的双眼登时泪意茫然,她抬头看向明月,便见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明月蹙紧眉心,方想转身叫人来帮忙,却见周围的人都好似见到瘟神一般迅速躲避,就连眼神都是躲闪着。 该死。 明月心中怒极,但是现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担心众人的的态度了,她见苑竹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红了,便对着巧儿道:“将苑竹扶到我的背上来,我背她回去!” 巧儿一怔,立即反对道:“不行,主子,这种事情你不能做!” 她看向苑竹死死闭着的双眼,一咬牙道:“主子方才已经接触过苑竹了,现下必须要好好洗手才行,这件事情奴婢来做!” 说罢便不由得明月反对,便将苑竹扶了起来,明月见状也顾不得周围的人,便一起扶着苑竹搭到巧儿的背上。 主仆一前一后地出了御药房,很快便回到自己的庭院中。 “小心。” 明月小声地叮嘱,两人合力将苑竹扶到床上盖上被子,巧儿便着急地掉起了眼泪。 “别哭了。”明月心中焦灼不已看着床上的苑竹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病倒?你和苑竹一直住在一起,可发现了什么端倪?” 巧儿抽噎着将脸上的眼泪抹掉道:“奴婢这几日都没有和苑竹在一起居住,因着担心主子的身体,苑竹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的睡觉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守在您身边。想来是太过劳累才让这病染上身了。” 明月不忍再看苑竹的样子,便疾疾转身道:“我去抓药,你先去沐浴清洗一下,顺便准备一下戴上绢布,不然也容易被传染。” 说罢便一阵风一样的旋身离去,巧儿望着苑竹的模样,眼中满是疼惜,终于是忍了忍,才按照明月的吩咐前去沐浴。 明月这厢方出了门,迎面便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她身体这几日熬的极虚,便体力不支地后退两步,再一抬首,就看到阮无城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 明月陡然唬了一跳,瞬间伸手将他推得后退两步道:“离我远一点!” 阮无城皱眉,见她身子已经虚弱地倚着墙,便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股焦灼带着呼了几下道:“苑竹得了时疫,我刚才将她送回来,很有可能再传染你,所以你离我远一点。” 阮无城闻言,双眸立即紧缩成了一个小孔,登时上前两步道:“将她送回来之后你也没有净过手吗?这样大意怎么可能不染病!” 说罢便将随身药箱中的小酒瓶子拿了出来,立即扯过明月的手浇上。 她无奈地就着那烧酒洗了两下道:“没用的,这病蔓延的太快,你还是不要管我了。” “这是我的事情。”阮无城面上的焦急颜色刚一浮现便消失不见,瞬间便化作冰冷的颜色道:“我去配药。” 说话间,阮无城已经转身欲走,明月见状急忙出声道:“等等!” 清瘦的身形闻言顿住,明月便追赶了几步道:“你不要去了,还是我来吧,你方才碰到了我,还是——” “你还是先去沐浴吧!”阮无城接过明月的话头,道:“注意什么你自己很清楚,我就不再重复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明月唇畔苦笑了一下,便暗暗摇首,继续跟上。 御药房中众人依旧在忙活着,但是药材之中却隐约伴着许多的艾叶味道,明月方一进门,便有许多的太医惊异着后退。 一两个先走着,剩下的便跟着呼啦啦一大片的逃开。 阮无城轩一轩眉心,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身形茕茕孑立的明月。 “苑竹是我亲信,我不能弃她于不顾。”明月嘴角噙着淡淡的苦涩,就见阮无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冷颜不再言语,来到药柜旁边开始抓药。 明月眼中一阵灼热,旋及有点点潮湿的意味,她也不再言语,两人一起配合着将药抓好,再亲自挪去小厨房煎药。 彼时巧儿已经沐浴完了,急急忙忙地跑到已经拿着药回到御药房的两人面前道:“主子,苑竹开始发高热了。” 明月手下一抖,差一点将滚热的盖子掉到地上。 阮无城见状道:“去取些温水为她降温,记住,一定要带好绢帕,以防被传染。” 巧儿忙不迭的点首,应声离去。 阮无城交代完了之后回身,便发现明月搅着药罐子的手有些发抖,他到小厨房取来烧灶上的一点菜籽油,递到明月跟前道:“手已经烫红了,抹一下籽油会疼的轻一点。” 柔荑抬起,停顿了半晌,明月才将那小半碗的籽油接过来,低低道:“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 阮无城似是没有听到明月的话,只是在药柜之中取出一份份草药,随后用铜称称好。 “我闲暇的时候看过一部分吴又可的《瘟疫论》。他说过:温疫乃是戾气所致,初起,先憎寒而后发热,日后但热而无憎寒也。”阮无城说着回首,将一味槟郎称算好放到油纸上,道:“槟榔能消能磨,除伏邪,为疏利之药,又除岭南瘴气。但是不会损伤肌理,所以能破戾气所结。” 明月闻言便收敛心神,细思几下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可以再加两味温补的药物,时疫会引发热气,而热伤津液,可以加知母以滋阴;热伤营血,再加一味白芍用来和血。” 阮无城点首,便看了一眼明月道:“活血化热气便用甘草中和,这样一来,可以在疫病之初将苑竹的病情控制住。” 明月水样星眸之中这才逐渐清明起来,映着阮无城清俊淡漠的神色,盈满感激道:“多谢你。” 阮无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修长的手指将油纸包好,才道:“一般的熬制会将一部分的药效失去,便用蒸煮的方法吧。” “我会的。”明月接过他递来的药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旋身疾步走向小厨房。 巧儿这边将苑竹照顾好,便和明月一起煎药,阮无城则继续准备疏通的药物,两厢配合在一起,加上从前的一些经验,经过无眠一夜,苑竹的高热才退了下去。 晨起,明月守在苑竹的身边,天际便微微开始泛红明亮,映得榻上苑竹苍白的面孔有有了一些红光,便见她似乎感应到了一般,眼睑下的双眸滚动了两下,这才微微睁开。 “苑竹?”明月见状心下一松,终究是露出几分笑意,低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尐説φ呅蛧 苑竹抬着沉重的眼皮,想要努力露出一丝笑意,但是只是很勉强地动了一下嘴角,才沙哑道:“奴婢没用,让主子担心了。” 明月心下一阵难过,缓慢地摇首道:“别这么说。” 苑竹轻轻喘了一口气,面色十分苍白道:“主子这样照顾奴婢,小心也感染上时疫,还是不要管奴婢了。” 明月轻轻摇首,随后安慰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甘心养病就是。” 顿了顿,明月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太医院一向是最干净的地方,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染上时疫?” 苑竹沉寂几分,才缓缓道:“这件事情原是应该早早告诉主子的,但是这几日事情很多,奴婢就忘记了。” 她抬手抚了抚身上的被子,微微一思索道:“这几日主子忙着时疫的事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奴婢便想着帮您收拾一下床铺,但是却在上面发现了一床被子针脚很粗。” 苑竹双眉因着虚弱只能轻微的皱起来,但是明月显然明月了什么,她只觉得身后一阵冰凉,好似背后的帷帐变成了冰窖,寒凉的气息一点点摩挲着袭上脊背。 苑竹呐呐开口,继续道:“奴婢一时察觉到有些异常,便将那床被子拿到了柴房,但是事后太医院的事情太多,所以奴婢便将那件事情忘记了。” 明月闻言,挺直脊背,缓缓阖上一双水剪双瞳,鸦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声线寒凉道:“原来是这样,当真是防不胜防。” 她慢慢地张开双眸,水眸之中漾出一阵愧疚的涟漪,轻声道:“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苑竹想要去触碰明月的放在床边的手,但是忌惮着自己的病,便只是动了动手指道:“主子不要这么说。幸好今日是奴婢感染了时疫。若是主子您真的用了那床被子,才要出了大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这样心思狠毒。” 明月双眸之中泛出点点寒芒,柔荑攥紧了袖口繁复的花纹,冷笑一下道:“这样的事情,还能有谁做得出来。” 她转首,明媚的晨光将她发间的一直银色的梅花簪子映得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芒,“除了衍晴宫那位,还会有谁这样恨我入骨。” 苑竹垂下眼睑,嘴角的厌恶蔓延:“没想到婉贵人到现在还不安分。也是奴婢们这几日事情多失察了。” “与你们无关。”明月冷冷道:“她们有心,只趁着这段时间来个趁虚而入,若是我得了时疫死了,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主子……”苑竹呐呐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欲言又止。 明月明了她的心思,柔荑握紧她的手道:“现下时疫横行,我自是无暇分身,但是只要时疫过去,这件事情必定要给她一个了结。” 第九十章风起云涌(一) 第九十章风起云涌(一) 皇宫 銮正殿 此刻正值上早朝的时间,銮正殿门前早已经等候着许多朝中重臣,因着时疫的事情,他们也是连日忙碌了不少。 这边上官丰的身边围着许多的同朝官僚,十分亲密奉承的模样。 众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自然是知道上官丰此刻最是春风得意。他的四格女儿,有三个和皇室之人关系亲密,他又身为当朝宰相,必然是炙手可热。 比起上官丰这边的热闹,陈越这里倒是显得十分清冷了。 只见他一袭墨色朝服,但是袖管和腰间皆是深棕色的圆涡云气行纹带子扎紧,比起文官的宽袖朝服更多了几分简洁干练。 这边众人正在銮正殿的门前小声议论着时疫的事情,但是陈越却好似和那些人格格不入一般,长而入鬓的刀眉更显得他沉稳淡漠。 随着吱嘎一声,銮正殿的雕花红木大门被打开,众人立即正了衣襟按照官职大小排列好,呈四个纵列进到正殿当中站好。 只见銮正殿宽而阔大,四处装饰玄纹云理的斑斓花纹,周遭是几顶朱漆的柱子鼎立,正中前方是一个高筑的鎏金台阶,正中一尊纯金的蟠龙衔珠的龙椅。 四周金碧辉煌,灯火通明,耀得那些华丽的花纹流光溢彩。 安泰一袭正宫朝服,手中一扬浄鞭扬声道:“皇上驾到!” 众朝臣纷纷下跪,俯身叩首,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一袭明黄思日月星辰龙衮,领口袖间皆是海水山崖八宝花纹,秀纹繁复立体。腰间一条墨色大带,下配一条水立纹革带,正中垂下一条墨色绣深一黄色的宗彝图腾蔽膝,龙袍下坠五色弯曲花纹水脚。 他头顶一顶平天九道玄珠的冕旒,行动间珠翠碰撞之下发出泠泠的声响,他面色严肃的来到龙椅上落座,低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官宦们纷纷谢恩起身站定。 安泰便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佝偻的孱瘦身形从众人当中站了出来,原是中廷御史,他已然年纪一把,白的发黄的胡须已经长到一扎长,他拱手作揖道:“皇上,京郊时疫泛滥,已经有不少的老百姓因为时疫的事情,聚众引发了几次暴动。如此几次下去,民心已经惴惴不安,还请皇上圣裁处置。” 皇上沉吟一下道:“朕已经看过你的奏折,没有朱批便是想和众位爱卿商量一下如何处置。” “回皇上,京郊的暴乱前几次虽然规模很小,但是镇压的效果并不是很好。”中廷御史颤巍巍的回答着。 这边上官丰睨视一眼他老的不像样的脸,出列道:“皇上,暴乱有扰朝纲法纪。京郊一带都是一些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他们只知道吃食不抱,却不知道皇上为着时疫的事情已经操劳不已。臣请皇上严厉压制此事,否则无法先是皇上天威,以正朝纲。” “此法断断不可。”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上官丰眉心一动,便见陈越已经来到正中,拱手行礼道:“皇上,断不可用这样的手法去做。百姓暴乱引发的根本是时疫,若时疫不清清除,这样的镇压也只是暂时的清净而已,只怕越是强行的压制,越是会适得其反。”尐説φ呅蛧 陈越这几句话说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回荡在銮正殿中。 上官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鹰眸之中有着锐利的刀锋,随后将那眸光转向一边的礼部尚书杜延山。 皇上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被珠帘遮盖着的面上全然看不出喜怒。 殿中寂静一阵,众人皆是一片缄默。毕竟上官丰和陈越虽然也是亲戚,但是;两人在朝政上的实力也是势均力敌,一个是皇上和太子的老丈人,一个是骠骑大将军,众人自然是两个都不敢得罪的。 不多时,便听见队列之中飘出一声冷哼,陈越身形纹丝不动,就见到那发声之人站了出来,原是礼部尚书杜延山。 他瞟了一眼陈越,便像皇上行礼道:“回皇上,臣以为,现在时疫横行。皇上已经是分身乏术了,若是连一群无知的百姓暴乱都压制不下来,那还如何治理时疫?” 杜延山说话间和上官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目光利箭一般地看向陈越,声声质问道:“陈将军将这样的问题拿到明面上,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陈越见状,深沉的双眸微微眯起,便听见身后一把苍老的声音接口道:“陈将军之言甚有道理,倒是礼部尚书你,主张这样的保证是否太过分?这根本就是不重视民心,不讲百姓的生命放在眼中!” 杜延山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愤而转首,却见到中廷御史正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他冷冷回击道:“张大人只怕是老糊涂了吧,眼下时疫之事便是最大的事情,就算是这些贱民再怎么着急,总是一点点的解决的。若是再让皇上分心去做这些,时疫之事岂不是更难以处理?” 皇上冷眼旁观,这时候却低出声道:“好了,这样争辩有什么意义!”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坐的高的原因,声音又低沉,所以在大殿之中传出的十分的清楚,众人皆是噤声低首,不敢再言语。 上官丰不动声色地和杜延山交换了一个眼神。 皇上的眸光似一层薄薄的风拂过众人的脸上,最终落在陈越坚毅的容颜之上,便道:“陈将军,你来说。” 陈越闻言拱手道:“是。” 随后上前两步:“皇上,自古君王以仁孝治理天下。儿民乃是国之根本,末将认为,应当顺应民心。” 上官丰本就不悦皇上让陈越说话,如今一听,立即上前两步反对道:“皇上乃是天子,怎么能对这些贱民卑躬屈膝?陈将军是否有不臣之心?” 陈越眼角微微一动,沉下面容冷声道:“若是为民着想便是有不臣之心,那么丞相这种视老百姓性命如草芥的人,岂不是要翻天了吗?” “你……”上官丰被陈越说的面上一阵发青,但是无奈皇上在上,根本不得发作,便一甩云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陈越不屑再与上官丰争辩,便继续道:“皇上,暴政多叛乱,强压手段断断不可行。我朝一向尊崇儒家之道,儒家之道有言:以仁为本,民之仁也甚于水火,仁所以保民,暴政则民不至。所以,臣请求皇上对京郊的百姓施以仁孝之治。” 皇上闻言,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唇畔间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笑意,道:“陈将军说的甚好,既然你这样说,必然是心中有解决的办法了?” “是。”陈越低首,不卑不亢道:“臣请求皇上打开粮仓,广施粥米。并下派药材为民众治病。”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唯有中廷御史张大人缓缓点首,单手一捋银白的胡须道:“陈将军这法子甚好,如此,暴乱的百姓便可以感受到皇上的恩德,自然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上官丰皱眉,冷言冷语道:“张大人这话说的好轻巧,开粮仓也就算了,这药材如果下派的话,宫中的时疫该怎么办?” 一边的杜延山见风使舵道:“不错,若是皇上圣体有损,又该如何?” 张大人呵呵一笑,眸光矍铄,一挑胡须道:“看来倒不是老夫老糊涂了,你这后生目光也太短浅。皇上英明,大可以打开国库,让众药铺出药,怎么可能致使太医院的药材空虚无备?” 话毕,众人皆是一片轻笑,就连陈越的嘴角也噙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上官丰眉心拧成一个疙瘩,眼神中也是充满鄙夷地看向杜延山。 皇上倒是不在意,只道:“陈爱卿所言,朕也觉得不错。正所谓孔子曰:杀身成仁。便是这样的道理。” 众人止住笑声,杜延山的脸色很是难看,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之中,但是见皇上也没多说什么,便强撑着站在这里。 皇上低首看向众人道:“朕决定实行陈爱卿的提议。众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底下的人各自交换着眼神,上官丰睥了一眼杜延山,才道:“既然这建议是陈将军提的,不如就叫陈将军去做吧!” 皇上见状看向陈越,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便见陈越面不改色地俯身拱手道:“臣定当不负圣恩。” 皇上闻言,面上带着些许欣慰之色,道:“好,很好。陈将军也是有心了,你的办事能力朕很相信,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做。朕会知会国库,给你最大的帮助。” 上官丰原是想将陈越拉拉进是非当中,却不想弄巧成拙,偏叫皇上对陈越更加青眼有加,不由地气的七窍生烟,面上的肌肉绞得紧。 陈越倒是丝毫都不在意上官丰的情绪,只是行礼道:“谢皇上!” 皇上摆手一下,道:“可以了,无事便退朝吧!” “恭送皇上!”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皇上便起身离去。 直到皇上的身形已经消逝不见,众人才三三两两的起身。 上官丰气愤不已,最是不想多呆,便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众人纷纷上前与陈越道贺,陈越面上也是波澜不惊,只是简单回道:“皇上信任,实在是末将的荣幸。” 中廷御史是一位和善的老者,他眯起一双浑浊的双眼,眼神却清明有神,笑道:“陈将军体恤民心,这份心思,自然是前途无量!” “张大人抬举了。”陈越面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连那刀眉也变得活分起来,众人说了几句,便四下散去。 不远处,杜延山恨恨地看着奉承的人纷纷离去,眼中的恨意一目了然,他面上方才的窘迫全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地怨恨和嫉妒。 见杜延山攥紧了自己的袖管,他身边的官僚道:“大人还是不要生气了,身子要紧。” 杜延山更是气氛,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什么,今日这样的羞辱,我有一天定要还回来!” 那官僚见状也陪着笑,奉承道:“中廷御史算是什么东西,都老的要归西了,还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作威作福,大人自是不必将他放在眼中。” 闻言,杜延山的面色终究是好了几分,低低道:“这件事情还未完,我们走着瞧。” 说罢,便和那官僚拂袖而去。 第九十一章风起云涌(二) 第九十一章风起云涌(二) 丞相府 上官丰方一下轿撵,李管家便仰着笑脸地迎了上去,但是上官丰的脸色很是难看,李管家没有注意,道:“相爷您回来了?” 上官丰面色阴沉地用鹰眼瞅了他满面堆笑的样子,无不厌烦道:“去去去!不要在我面前聒噪!” 李管家平白无故地受了一顿斥责,心中自然是不爽的,但是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逢迎的样子,上前道:“老爷今儿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上官丰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李管家,但是面上的还是不悦道:“你知道什么。” “小的确实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老爷若是愿意说给小的听,也是做奴才的福气不是。”李管家这些年跟在上官丰的身边也摸索了不少,他知道上官丰是一只顺毛驴,所以一定不要在他生气的时候跟着不说话,反而要想尽一切办法来逢迎才可以。 果然,上官丰的脸色好了一点,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终究不是在斥责李管家了。 他挥一挥手,道:“我要在书房看书,不要叫人来打扰。” 说罢便转身进到书房之中,李管家在他的身后忙不迭的应声。 这厢上官秀儿正在梳妆,却见到王秀芝已经准备好了一盒点心,便微微蹙眉道:“日日准备了,也不见爹爹用多少,到底是那个姓林的有本事,不管拿些什么爹爹都会吃的一干二净。” 说话间,上官秀儿将手中的珍珠耳环丢到一边,面色难看的紧。 王秀芝将食盒的盖子改好,没有好气儿的道:“人家那不是有本事,是自己的女儿攀了高枝儿。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 上官秀儿身后的小丫鬟正在为她梳头,她心中不,但是又无处发火。 终究是自己没有本事,如今就连上官莲叶也成为了皇上的嫔妃,而自己,居然还留在丞相府中,成为雪国上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这让一向心高气傲配的上官秀儿十分不平衡,如今听到自己的母亲这样说,自然是更加的怒气难言。 刚巧身后的小丫鬟将一枚簪子别到她的发间,她方想转首说话,那簪子没有插好,刺痛了她的头皮,她立即叫了一声,捂着被刺的地方厉声道:“你怎么做的活?!” 那小丫鬟立即跪了下来,垂首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息怒!” 上官秀儿鄙夷地看向地上的人,咬牙切齿道:“手脚不好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说罢一巴掌便抡在那小丫鬟的脸上,那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那丫鬟的脸上立即就肿起了一大块巴掌印。 那丫鬟自是知道理亏,便小声地哭起来,不断道:“奴婢知错了,还请小姐饶恕奴婢吧!” 上官秀儿面对这样的求饶丝毫没有手软,又打了几巴掌才道:“滚出去!” 那丫头捂着脸应声退下,王秀芝见状也是白一白脸色,不悦道:“成日里这样撒泼耍混的有什么用,你若是真的不愿意人家比你强,就自己有些本事!” 上官秀儿原就委屈,现下被王秀芝这样一说登时气馁,不无怨恨道:“如今我被害成这样,就连上官香婵也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娘你叫我怎么能甘心!” 王秀芝到底是疼惜自己的女儿的,便叹了一口气,将食盒拿到一边,上前道:“为娘知道你委屈,但是光委屈就够了吗?你这样对着下人就有法子了?” 上官秀儿闻言已经泫然欲泣,这时候便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道:“那娘你说怎么办?” 王秀芝闻言沉吟了几分,一道寒气从眼底盘旋而上,冷冷道:“自然是先要笼络回你爹的心,然后再帮你寻回一个好出路。这些个贱蹄子,趁我失势了一个个都爬了上来,我王秀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现在不能奈何她们,便攒在一起算账!” 上官秀儿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方想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叩门声,王秀芝眉心一皱,便示意上官秀儿不要出声,自己扬声道:“进来!” 门应声被推进来,只见李管家有些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见到王秀芝便行礼道:“二夫人。” 王秀芝颔首,这李管家之前一直是她的心腹,如今她虽然失势但是好处却一直没有断过他的。这李管家虽然刁滑,但是也还算是忠心,一直仔细着给她们一些消息。 “什么事?”王秀芝转身对着李管家道。 “回二夫人的话,老爷回来了。”李管家低眉顺眼,顿了顿,才道:“但是面色不怎么好看。” “哦?”王秀芝不自觉地尾调上扬,眉峰斜了斜道:“可打听到是因为什么了?” 李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奴才那里清楚,想来问问,倒是被老爷给训斥了一通。” 王秀芝垂下眼睑,沉吟几分才道:“那可有别人知道?” 李管家是个十足十的心眼子包,这话听的通透,想当然的晓得那话中的“别人”是谁。便微微一笑,十分谄媚道:“二夫人吩咐过的,自然不会有别人知晓。” “好,很好。”王秀芝显然十分满意,便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等下会为老爷送上一些吃食,但是你要记着,这件事情除了我和秀儿以外,绝对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李管家闻言心中明了,便弓腰一个行礼道:“二夫人放心!” “嗯,你先下去吧!”王秀芝低声道,这边李管家便应声退下。 “娘你有什么打算?”上官秀儿见到李管家人已经走远,这才问道。 王秀芝慢条斯理地来到上官秀儿的面前,覆上着她的肩膀让她对着梳妆台,垂下半个身子,唇角含着几缕笑意道:“秀儿,我们母女的机会来了。” 镜子中,母女二人眸光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书房。 上官丰十分的烦躁,手中的书卷也是看的烦闷不已,他厌倦地丢到一边,神色渐渐升腾气一层阴测的影子。 今日早朝,陈越算是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占尽了风头,而自己虽然没有受到皇上的斥责,但是终究还是有损颜面。 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阻止陈越来参与道压制暴乱的事情当中,万一陈越在这次事件中立下功劳,那么,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便会受到威胁了。 上官丰不无头痛地轩起眉心,正在思忖间,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李管家躬身进来道:“老爷,二夫人来了。” 上官丰轩起的眉心曲折成川,不悦道:“不是说了无事不要叫人打扰的吗?” 李管家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道:“是,但是二夫人惦记老爷今日上早朝的时候上的早,早膳用的不香,便准备了一些点心送来。” 上官丰闻言,鹰眸之中的不悦逐渐沉缓下来,沉寂了半晌,这才低声道:“叫她进来吧!” 李管家应声退下,很快王秀芝便带着上官秀儿进来,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随后一个行礼道:“给老爷请安。” 上官秀儿也跟着行礼,上官丰瞄了她们一眼,便道:“起来罢!” 两人起身,几不可闻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王秀芝便上前将食盒打开,取出一个瓷白色的莲花八宝盘,上面盈盈放了几品小点心,色泽翠绿,看起来晶莹剔透,秀色可餐。 上官丰轩起的眉心放松了几分,便听到王秀芝道:“老爷今早早膳进的不怎么香,想来是有些不和您的胃口,妾身便准备了这两样可口的点心。” 说罢便将剩下的点心摆出来,上官丰也不多言,只是“嗯”了一声,便拿起已经摆好的乌木镶银筷箸,随手夹了一块品尝。 王秀芝微微垂首,这边上官秀儿便看到上官丰在将点心入口后神色有着不易察觉的异样。 她轻轻挑起唇角,果然听到上官丰疑惑道:“这糕点当中掺了什么?” 上官秀儿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得意,旋及上前两步道:“回爹爹的话,这道糕点是用薄荷汁液混了糯米粉做成的,其中又加了一些绿茶的粉末,所以看起来晶莹剔透,入口生香,而薄荷生津,又有宁神的效果,希望爹爹用过之后会心情愉悦。” 上官丰鹰眸之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悦色,旋及放下筷箸,淡淡道:“你们有心了。” 上官秀儿抿唇一笑,平视看向上官丰道:“女儿今日晨起见爹爹回来时候神色不怎么好,但是又不好说话,便相处这样的法子,希望爹爹用过之后会消除一些烦恼。” 上官丰微微颔首,神色清淡道:“你懂事了不少,为父也是老怀安慰,但是朝政上的事情,终究你们不能招惹分毫。” 上官秀儿眼中的期盼蓦地降下去几分,但是面上还是维持着一个女儿应该有的恭敬和关切,道:“爹爹说的是,那女儿便不打扰您了。” 说罢便示意王秀芝离去,王秀芝心中虽然不甘,但是终究不能拂了上官丰的面子,只好福身行礼道:“那妾身告退。” 上官丰应声点头,终究什么也没说,上官秀儿便和王秀芝一起退了出去。 方走出几步,便见到李管家正在不远处守着,他一看到二人出来,便上前躬身道:“二夫人。” 王秀芝瞥了他一眼,脸上不怎么好看,沉声道:“我现在要吩咐你做一件事情。” 她招招手,李管家便将头伸了过来了,王秀芝用手绢掩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顿,李管家不住飞点头,很快便得了命令退了下去。 第九十二章风起云涌(三) 第九十二章风起云涌(三) “娘,你认为这个办法会有用吗?”上官秀儿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忧。 王秀芝扬起眸光看着李管家背影消失的地方道:“杜延山的女儿杜如梅曾经与你交好,借此才攀比上老爷的关系。现在你我虽然失势,但是好歹当初也是我提拔他,否则就他杜延山那点小本事,能做上礼部尚书?” 她冷哼一声,面上是明显的不屑之色,讥诮道:“如今我也用得着他了,有些事情他比我清楚的多。” 上官秀儿上挑的双眸之中略过一阵精光,旋及冷冷一笑道:“我听说上官明月曾经在合宫宴饮的时候曾经将杜如梅罚去面壁思过。想来现在我们也算是同仇敌忾了。” 王秀芝亦是跟着阴测一笑,道:“人要是一时之间太过得意了,总是要跌下来的。” 是夜,万籁俱灰。 丞相府中的角门一向,便有一个人影进到一个房中,很快,便有一个女子的身形来到上官丰的房中。 房中,一片春光旖旎。 王秀芝正半裸着身子靠在上官丰的怀中,半老徐娘的模样还有些风韵犹存,她低声道:“老爷,这件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上官丰正有些气喘,此刻已经平复下来,一根手指挑起王秀芝的下颔道:“关键时候还是你有用,办法想出来了,手段就有的是了。” 王秀芝妩媚一笑,眼中是无尽的森寒,她含糊却十分动人地道:“只要是老爷不喜欢的,妾身都有责任陪您一起解决掉。” 话音未落,双唇便已经被堵住,满室情动。 时间回到傍晚。 李管家从角门的地鬼鬼祟祟的进来,直接来到王秀芝所在的厢房之中。 房中灯火通明,王秀芝已经茶盏的水已经添了三次,这时候见到李管家回来,便微微蹙眉道:“如何?” 李管家唯唯诺诺地点首道:“已经问清楚了。杜尚书说老爷今早在朝上受了不小的气呢。” “哦?”一旁的上官秀儿微微挑眉,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原因?” “今儿早朝,皇上询问时疫暴乱的事情,老爷主张压制,但是骠骑大将军极力反对,二人在朝上争执了许久。”李管家低头说着,眼角余光却在张望着两人的神色。 王秀芝看了一眼上官秀儿,眼底划过一丝阴沉,呐呐道:“骠骑大将军……陈越……” “是那个贱人的舅舅。”上官秀儿即刻便接口,随后面色很是难看,转而将眸光看向李管家道:“还有什么,你一口气说完。” “是。”李管家连忙低头,道:“皇上准许大将军按照他的办法去治理暴乱,现下估计人已经在京郊了。” 王秀芝闻言微微颔首,随后道:“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李管家应声退下,这边上官秀儿便有些憋不住,将所有的不悦和怨恨都显露在脸上道:“陈越一向独揽军事大全,皇上自然是不会申斥他的,如今竟然嚣张到这样的地步!” “朝政上的事情你自然不会明白。”王秀芝这边倒是淡定的多,瞥了上官秀儿一眼道:“老爷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付他。” 上官秀儿眼中有些迷惑,但是很快便神情一亮,道:“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的,但爹爹现在头痛的大概是用什么不动声色的手段去打压他对吧。” 王秀芝眸中一闪而逝过一道欣喜,继而道:“这是自然,但是要做的滴水不漏。” 上官秀儿眉眼之间滑过一抹得意的神色,唇角弯起一个明媚的笑意,道:“这又有何难?” 顿了顿,她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四周,才低低道:“不过……这件事情要年娘亲去做才会有效。” 三日之后,陈越军中。 所有将领均在京郊的城角下面安营扎寨,起伏的帐篷伴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光芒连成一片,夜里也有许多人把守,夜里的几个纵队正在巡逻。 陈越坐在军帐之中,正在研读今日呈上来的信笺,外面便有一个将士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身形魁梧,面型粗犷,一看便是一个刚毅之人。 他来到陈越面前一个抱拳拱手行礼道:“将军。” “如何?”陈越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淡淡的问道。 “是,已经全部处理好了。末将将皇上的圣旨宣读之后,民众的情绪明显好多了。加上这几日将军一直带着兄弟们为这些老百姓分放粥米和药物,暴乱已经停止了。” 那将士面上显露出发自内心的欢愉,朗声道:“如此一来,只要太医院的太医们及时的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便可以救治那些百姓了。” 陈越这几日一直紧紧拢在一起的眉心也松了几分,道:“太医院这几日一直在忙,想来很快便会有有所结果。” 正说话间,一个将拎着食盒进来,一个行礼过后才道:“将军,有村民送来一盒吃食,说是为了感激将军的救助。” 陈越座下的那位将领见状,面上露出几分欣慰地笑意,转首对着陈越道:“将军的为人已经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可,他们亦是十分爱戴您。” 陈越轻轻点首,唇角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声音温和了几分道:“放下吧!” “是!”那人说话间,便将食盒放下,转身走出帐篷。 那将士见手下已经走了,才上前将食盒打开道:“虽然是老百姓送来的,但末将还是检查一下吧!” 说完,便从一旁取出金梅银针,陈越默认地点首,看着他将食盒中的东西一一检查过后,也不见有什么不对,才道:“想来也只是一些普通的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那将士也点首,道:“将军忙了这几日,也一直没有好好地吃东西,现下正好用一些吧!” 陈越点首,由着他将东西呈上来,却是一份清爽小菜和素朴的米粥馒头,虽然有些粗茶淡饭,但是陈越也并不介意,便动手拿起筷箸用起来。 翌日清晨,陈越五更天便起来操练,但是不知道怎么,一向身体强健的他今日身上竟然有些无端的疲累,但是因着事情繁多,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京郊的时疫暴乱暂时控制住了,但是时疫的问题还在泛滥。 陈越这几日一直忙的思绪纷乱,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过多的在乎一点不适。 他今日着了一袭墨色的水立纹长袍便装,领口袖间皆是紧密儿不张扬的花纹,亦是映衬得他英俊内敛。 营帐和京郊的灾民区离的不远,陈越方才到了施粥铺,便有几位正端着饭碗的老人认出了他,其中一个老态龙钟的颤巍巍拄着拐杖上前,声音沙哑道:“您是……陈越将军吗?” “正是在下。”陈越微微点首。 面前的老人闻言跪了下来,其他几个老人也陆陆续续跪了下来。 陈越有些错愕,急忙伸手将其中一位地手臂端住,惊异道:“老人家,你这是何意?” 几个老人恭恭敬敬的向陈越磕了一个头,为首老者道:“如果没有陈将军,草民早就是一堆白骨了。草民等跪谢将军救助之恩!” 陈越闻言,眉心一轩,似是动容,不无唏嘘道:“为人官者,若不能在百姓危难时给予帮助,便也配不上自己的头衔。我最是一介武夫,但也会尽一点绵薄之力。万望各位老人家不要再跪了,陈越承受不起。” 说罢便拱手作揖,他身后的几位侍从便有眼色地上前将几位老者扶起。 为首的老者已然是花甲年纪,花白的胡子一把,他正了正有些脏兮兮地衣服道:“草民等是发自内心地敬重您,听闻是您在朝中为我们请命,便更是感恩戴德。” 陈越眼角余光注意到排成长龙的队伍,有些于心不忍道:“我的力量何其微薄,皇上天纵英明,我这才能帮助你们一些。” 老者叹了一声,继而道:“若不是有您在前朝说,只怕这样的相助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陈越谦和一笑,旋及低低道:“这些也是应当的。我会尽力帮助圣上,相信太医院很快便会研制出药方。你们安心就是。” 众人闻言也是感叹一番,旋及谢过了陈越离去。 这厢陈越嘱咐了众人几句,不远处却是一个清瘦的身形走来,女子似是有些羞涩,但还是壮着胆子来到陈越跟前。 “民女婉清见过将军。”那女子虽衣着破旧但却整洁,长相清秀,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她冲着陈越笑了一下,便福身行礼。 “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陈越有些过意不去,到底还是虚扶了一把。 婉清笑恍若一道耀眼的光芒,熠熠夺目,道:“民女的父亲在时疫中险些没了性命,承蒙将军的救助,如今病情已稳定许多。今日有幸见到将军,民女特此前来,感谢将军的大恩大德。” “陈某也是受圣上的命令前来,姑娘行此大礼,陈某受不起。”陈越略微弯下身子,向婉清抱了抱拳。 第九十三章百般阻拦 第九十三章百般阻拦 “将军言重了。自古以来,就有许多贪官污吏仗着天灾大发横财。有些人虽受皇命所托,却只将一个财字放在眼中,把百姓的生死置之度外。将军能替百姓们着想,乃是百姓们的福分。”婉清微微颔首,汪汪双眸恍若一潭子澄澈的湖水,折射出斑斓的阳光,都尽数映照在陈越的眼中。 “姑娘见解清透。”陈越垂眸,唇角却有些微微上扬。 “将军谬赞了。”婉清面上染上丝丝红霞般的影晕。 “能有这一番见地,也实属难得。” 陈越方才说罢,便感觉胃里的东西绞了起来,蠢蠢欲动地向上翻涌。他觉得喉咙难受紧,然而不一会儿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他也只是几不可见地轩了轩眉头。Www.XSZWω8.ΝΕt 不想这样的小动作却是叫婉清看在了眼中,她有些关切道:“将军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陈越摇了摇首,淡淡道:“不碍事的。” 他站定,便闻得身后有一道声音正在叫他,方想转身,却是眼前一会,他踉跄两步,几乎是在瞬间便稳住身形,耳边嗡嗡作响,好似无数羽鸽飞越头顶时发出的弦音,婉清曼妙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外传来,带着深深的焦灼:“将军——” 陈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是徒劳无功,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的一沉,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众人登时慌了神,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婉清也是一惊,急忙半抱半搀扶地托着陈越的头,滚热的触觉几乎灼伤了她的双手,蓦然低首,却看到陈越的脖颈间星星点点的血红色,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口中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是时疫!” “什么?!”刚才原本围上来的人一听,登时惊恐不已地后退,拼命地跑开,只有陈越的几名侍从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怎么会是时疫?”副将的面上也是不可置信,低沉的嗓音颤抖道:“今早还好好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将军送回军营,以免引起骚乱!”婉清这边尽力地托起陈越的身体,神色已经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低声道:“帮我一下!” 话音刚落,身畔的几位将士才反应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陈越送回军营当中。 回到军帐中,婉清便立即去取了清水为陈越降下体温,但是却是杯水车薪,就连换下来的方巾也变成了滚热的。 “现下将军一直高热不退,这样不是办法。”婉清的手里攥着刚从陈越额头上换下来的毛巾,轻咬下唇,转首道:“那些为时疫的人分发的药物呢?这边的郎中呢?” “姑娘不知道,这时疫闹的厉害,郎中都急着自保,根本没有人敢接手救治,所以才会引起百姓的暴乱。如今这些药物也是太医院直接选材由我们来征取的。”陈越身边的一名将士道,“眼下难民的安抚工作不能停歇,可将军又身染时疫……这……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婉清闻言,眉心细细地拧成一团,低声道: “如若将军都得不到救治,百姓们定会以为自己也得不救治,或许暴动又会继续。” 副将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忧虑,他攒着眉头,旋及咬牙道:“现下唯一的法子,就只有派一些人赶到皇宫去,求皇上开恩,寻一个懂得治病的太医过来。”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婉清闻言,忧心忡忡地说道,“现下只怕太医院里有一半的太医都在研制这治疗时疫的方子,要寻一个懂得治病的人来是难上加难。” 副将看了一眼陈越已经开始发白的双唇,沉下眸光,神色坚定道:“无论如何也要去试一试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将军就有劳姑娘照顾了,事不宜迟,我等即刻启程,为将军寻求太医。” 婉清虽然心中担心,但心中也抱有一丝希冀,点首道:“还望几位速去速回,尽快寻得太医治好将军。” 丞相府 上官丰正端坐在书房之中,下面的人低声回报道:“……陈越现在已经感染时疫,性命垂危。” 阴恻的面容之上不见丝毫情绪,烛火的映衬下明暗各半,鹰眸好似幽深的古井一般黑不见底,他低低道:“这件事情可禀明了圣上?” 座下之人低首道:“回丞相的话,还没有。” 上官丰这边静默半晌,底下的人手心里开始沁出丝丝冷汗,但是却不敢抬眼看分毫,便听见上官丰冷冷道:“立即将所有的一切撤的干干净净。记住,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不能让陈越的手下见到皇上。” “是!”那人闻言,立即跪下一个行礼,很快便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上官丰抬起手将茶盏的盖子拿起,蓦地一松,清脆的碰撞声发出,在空旷安静的书房当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越,到了地下,要记得是时疫害死了你。” 上官丰缓缓地吐出这样一句话,便起身走了出去。 彼时王秀芝还没有睡,方才想熄灯,却听得门一响,却是上官丰走了进来。 “老爷?”王秀芝受宠若惊,立即福身行礼,却被上官丰抬手扶住手肘。 “你我夫妻,何必多礼。”上官丰的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让王秀芝无端地在心中多出几分紧张。 她端着恭敬的笑意道:“老爷今日的神色看起来很好,可是有什么好事?” 鹰眸抬起看了王秀芝一眼,上官丰便来到床榻便坐下,声音低沉了几分,道:“多亏了你出的主意,陈越……得了时疫,现在性命垂危。” 王秀芝几乎是在瞬间松了一口气,眼角眉梢皆蔓起一层得色,福了福身行礼道:“恭喜老爷,心愿得尝。” 上官丰微微一笑,声音欣慰之中掺杂着一丝赞意道:“若不是你提醒为夫,为父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扳倒他,还做的这样滴水不漏。” 王秀芝缓步来到上官丰的身边坐下,单手攀上他的肩膀,道:“妾身哪里有什么提醒,不过是想了这样一个法子而已,还是老爷将这件事情做全了。找了一个人冒充百姓给陈越送上了得时疫的人用过的筷子,这才叫陈越也染上这样的病。” 说话间,王秀芝另一手抚上上官丰的后背,他会意地侧身,拦住她的腰道:“从前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如今看来,倒是比莲叶的娘都要能干了。” 王秀芝在闻得林梦心的时候,眸中不自觉地划过一丝锐利,很快便缓了下去,化作一缕风情万种,低低道:“那老爷是喜欢妾身多一点呢,还是妹妹多一点?” 上官丰单手挑起王秀芝的下巴,道:“你说呢?” 王秀芝一声媚笑,两人即刻便倒入温柔旖旎之中。 另一边夜色中,一队人马正快马加鞭赶往皇城,疾疾地前进让他们的身影化作黑暗之中的一抹疾风,他们方想进入皇宫大门,就被一个太监给拦了下来,他叫嚣着嚷嚷道:“诶诶,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怎么就这样闯了进来?” 那副将见状,急忙从马背上滑下来,取出腰间的腰牌递上前去道: “回公公的话,属下是陈越将军的近卫。将军在京郊安抚难民,不幸染上了时疫。我等前来,是想求圣上开恩,派一名太医前往京郊,为将军诊治疾病。” 那太监接过腰牌粗略地看了一眼就将它扔回给他,眼角一飞,随后对着两边的皇城侍卫道:“别放这几个人过去,他们定有蹊跷。” 那副将愣了一愣,不知所以地问道:“公公这是何意?” 那太监尖利的笑了起来,讥诮道:“你们这些花招,我可见得多了。陈将军染上时疫了,那这事儿怎么没流传起来,单单只有你们几个人知道?” 副将心中焦急,但是却不好发作,忍耐一下才道: “公公有所不知,将军的时疫是昨日才发作的,所以消息并没有流传开来。况且眼下时疫未清,唯恐君心不安,我等才不敢随意传言。今日我们快马加鞭赶来此处,也是想尽早寻得太医为将军医治。” 那太监举着手中的风灯在几人的面上晃了一下,留下一股子烧焦的油烟味,悠闲地看着面前这几个近卫陆陆续续地跪下请求,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圣上日理万机,岂有时间见你们这些杂鱼。还不赶紧给我让开,免得堵了别人的道。” 那些将士们血气方刚,此刻早已经有写忍耐不住,其中一个闻得这样的话,立即愤恨地站了起来,指着那太监的鼻子骂道:“你这畜生,将军是什么身份?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圣上定不会轻饶了你!” 太监讥笑一声道:“杂家只在乎皇上,旁人死活又有什么,再说你们在京郊呆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你们染没染上时疫?行了,我没空在这里和你们浪费口舌,你们几个看好了,别让这几个没眼色的小蹄子进来。”说罢,便让两侧的皇城侍卫拦住了众人。 那名将士咬牙愤恨道:“你这欺上瞒下的小人!若是将军出来什么事情,我等必定奏明皇上,砍了你的狗头!” 太监闻言回头,勾起嘴角阴阳怪气地奸笑一声:“那也要你能见的到圣上再说。” 第九十四章救治陈越(一) 第九十四章救治陈越(一) 这几日苑竹好了不少,明月这边也安下心来,虽然刚配的药物药性还比较烈,但是终究是有些作用。 阮无城已经将方子拟好,给一些病症还很轻的宫人送去,吃上之后身上的疹子虽然没有退掉,但是高烧的症状已经有所缓和。 明月这边也抓紧了配药和实验,另一边因着芯贵嫔的胎她也有些忙的焦头烂额,双眸之下的乌青用上好的玉女粉也遮掩不住。 这厢明月正和巧儿在给苑竹熬药,便见苑竹已经可以下地了,此刻正站在小厨房的门前。 明月放下手中的蒲扇,青白交加的面上露出一点点的欣慰神色,唇角的笑意如沐春风道:“你觉得怎么样了?” 苑竹虚弱的笑了一下,进到小厨房当中,步履虽然有些蹒跚,但是看起来总算是有些生气了,她声线中蕴着沙哑的歉意道:“奴婢这几日身上不舒服,让主子担心了。” 明月柔荑握住苑竹的手,欣慰的笑容当中漫出一丝怅然:“只要好了,别的什么都别说了。” 巧儿亦是很动容,手下搅了一下药罐中的药,随后盖上蒸笼的盖子道:“主子说的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身体好好儿的。” 说话间巧儿亦是很心疼地看向明月,道:“主子这几日眼睛都熬红了,今日就让奴婢来熬药吧,您去休息一下。” 明月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时疫的事情还没有完,怎么会有安稳觉睡。更何况我更担心有人会趁着时疫的时候去陷害芯贵嫔。” 苑竹微微垂眸,叹一声道:“终究是奴婢无能。” 明月的眸光柔和了几分,安慰道:“如果不是你,今日躺在病床上的便是我。只怕这局面更是难收拾。” 苑竹双眸之中有些许晶莹,不无感激地道:“主子这样在乎奴婢,奴婢也会为主子全心全意。” 正说话间,外面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似乎人大声吵闹着闯进来,明月微微蹙眉,巧儿也张望两下道:“奴婢去看看。” 明月颔首,等了几分,便见到巧儿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刚进小厨房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幸而明月眼疾手快地接了一把。 巧儿惊魂未定地从明月的怀中抬起头来,还未说话便红了眼圈,双唇颤抖道:“主子,将军……得了时疫,现下性命垂危!” 明月双眸之中刚染起的一点点欣慰也在瞬息间败落,似是一朵被疾风猛烈吹散的花儿,惊悸与悲恸似是那些飘落的花瓣般在她的双眸之中支离破碎,她脚下一个颤抖,几乎是要跌倒,苑竹急忙在她身后扶了一把,惊叫道:“主子!” 眼底有着隐约的黑色正在升腾,突如其来地急火攻心几乎叫明月双眼一黑,她挣扎着起身,贝齿狠狠地咬在朱唇之上,让那原本已经苍白的唇瞬间泛起嫣红。 “人在哪里?”明月低低地艰难开口,双眸直盯盯地凝着巧儿。 巧儿一怔,旋及看向苑竹,便见她也是褶皱了一下眉心,旋及道:“主子是问通报的人吗?” 巧儿顿时明白,急忙道:“还在门前。” 明月推开苑竹想要上前扶着的手,一阵风似的出了小厨房,远远便瞧见一行人在太医院的门前,那些人皆是一身戎装,身形魁梧,此刻正被御林军拦在外面。 明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拨开看热闹的众人,便见到陈越身边的副将正在与御林军对峙。 “全部退下。”明月眸中闪过一道寒光,那些御林军闻得明月发话,这才收起手中的佩剑。 “三小姐!”副将见到明月,领着众将士纷纷跪下。 明月面色寒霜,清丽的姿容好似寒冬腊月的冰湖一般凝结成冰,她转首对着那几位御林军道:“这样的事情为何不早早通报?” 身着明黄色铠甲的御林军互相对视一眼,双双跪下,其中一个拱手越过头顶道:“回禀太子妃,实在是太医院乃是皇家重地,副将虽然是陈将军的手下,但是方才想要戎装闯入,末将等这才才阻拦。” 眉峰一斜,明月眸光似利刃一般射向那御林军,声音不怒自威:“既是阻止闯入,总可以问清楚是何缘故,这样的事情为何不早早通报却在这里争执?” 那两名御林军对视一眼,却是一时之间语塞。 明月冷笑一声,眸光雪亮,刀刀分明地剐在二人身上,声音凛冽异常道:“欺上瞒下的东西,自己去慎刑司服役吧!” 那两人理亏,却是知道自己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必定会受到比去慎刑司更加严厉的刑法,所以权衡之下也只好默不作声低首下去。 明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焦灼的火气压了下来,转而对着那将士道:“舅舅在哪里?” 当明月赶到军中之时,已经有多的人守在军帐外面,见到明月来人,便纷纷跪下行礼,明月来不及说些什么,便一挥手道:“都起来吧,舅舅现下情况如何?” 陈越平时为人便很好,在军中深得人心,以至于此刻身患时疫也有许多将领不离不弃地守在他的军帐外面。 其中一个为首的面上焦急道:“将军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也不见有什么问题,但是去京郊视察一番便忽然晕倒了。” 明月眉心陡然一跳,却是问道:“那么郎中呢?可有请郎中前来看一下?” 那将士摇首,不无无奈道:“太子妃并不是不知道,这时疫实在是太厉害了。哪里有人敢来医治。末将等已经将太医院分发下来的草药给将军煎服,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现下吃的药全部吐了出来,人已经开始烧的说胡话了。” 一旁的副将道:“末将原是想请求皇上恩准太医出来为将军治病,但是宫门的太监作威作福不肯放末将进去,我等这才夜闯太医院。” 明月听着心中有着无尽的焦灼和五味陈杂,一时只见混杂着怒火冲上脑门,她一股脑地旋身进到帐篷之中,巧儿一见便慌了神,急忙上前将明一把拉住道:“主子,您不能进去,前几日您身子已经很虚弱了,现下进去必定会被染上时疫的!”Www.XSZWω8.ΝΕt 明月甩开巧儿的手,只道:“若是我不去医治,更不会有别的太医前来,外公已经去世了,舅舅要是再有什么闪失,我必定不会原谅自己!” 巧儿焦急的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却架不住明月的脚步,那边的副将也是急忙上前两步阻拦道:“三小姐若是想要进去为将军治病,好歹也要戴上绢帕。您已经漏液擅离职守,若是再有什么闪失,将军就真的没有人救了!” 明月心头一震,转首间便看到众人担忧地神色,巧儿已经哭红了眼睛,她亦是强忍了泪意,道:“好,我会注意的。” 说话间已经不在往里硬闯,便吩咐巧儿道:“去照着我在太医院拟好的药方抓一副药先煎上。” 巧儿忙不迭地应声,明月便从药箱当中取出一张绢帕系上,这才进到帐篷之中。 军帐之中倒是灯火通明,内寝之中虚掩着遮盖了一张帘子,明月心中一阵揪痛,便拎着药箱进到其中。 只见帷帐中人影绰绰,陈越深陷在睡榻之上,一向刚毅的面容如今已经变得蜡黄,丝毫不见血色,神色似是极其痛苦的样子,在梦中也是反复着不安稳。 明月心中一痛,好似猛兽的利爪猛地一把钳住了心房,那种挤压着的疼痛伴随着尖锐利爪的钩抓几乎叫她喘不上气来。 曾经几时,外公也是这样深陷在睡榻之上,最后只能在这上面呼出最后一口气。 陈越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是的陈博傅,让自己怎么能够不心痛。 她心中不忍,便不再看,只将陈越的手臂露出来把脉。 指尖的触觉虚浮不已,让明月心中的不安越发沉重起来。 明月撤下绢帕,便从药箱当中取出一包针袋,先是金针过穴疏通血脉,随后一根金针刺在陈越左手的中指上。 血珠一涌一涌地冒了出来,先是一阵乌的发黑,随后一点点地变成大红的颜色,逐渐鲜艳起来,看的身边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明月微微蹙眉,侧首才看到身边原来站着一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量清瘦,虽然也是用丝绢遮住大半个脸,但露出的杏眸依旧可以看出是一个颜资娟秀的女子。 明月闻得她方才的一声惊呼,便解释道:“排血会暂时疏通他淤堵的经脉,不必担心。” 那女子听到明月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感叹道:“我……之前从没有见过哪个人会用这种方法给人医治。” 明月星眸映衬着陈越不断逸出血珠的手指,淡淡道:“舅舅之前耽误了一段时间,不然只要金针过穴就可以。” 说话间,那只流着血的手指抽动了几下,明月见状便急忙调转星眸,就见到陈越似是有了一些意识,她还未开口,身后的女子便半跪在他床边,低低唤道:“将军?” 第九十五章救治陈越(二) 第九十五章救治陈越(二) 陈越的面上飘着虚浮的青白色,那女子明显地蹙起眉心,眉眼间满是担忧。 眼睑下的眼珠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陈越似是听到了那女子的呼唤,缓缓地将双眸张开一点缝隙,似是十分沉重一般。 陈越目光无主地扫了一下两人,落到明月的身上,蓦地有些睁大,他旋及滚动了一下喉结,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月晓得陈越的意思,便低低安慰道:“太医院我已经交代过了,还请舅舅放心。” 陈越想要轩起眉心,但是却很艰难,只是痉挛般地动了一下手指。 那女子见状,方想说些什么,便见巧儿打了帘子进来道:“主子,药已经煎好了。” 明月闻言便点首道:“先给将军服下。” 巧儿应声上前,却不料那女子接手过来,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来吧。” 水样星眸之中映衬着她清瘦的身形,就见到那女子仔细地试了温度,才将汤药喂到陈越的口中。 明月微微垂了眼睑,便起身走出军帐,门口几位将领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此刻见到明月出来,副将便首当其冲焦急地问道:“三小姐,将军怎么样?” 将面上的绢纱解了下来,她的神色有些温润下来,宽慰道:“放心,我已经为舅舅金针过穴,他现下已经醒过来了。” 听到明月这样说,几位将领都安下心来,因着这些人都接触过陈越,明月又仔细交代一番,这才来到分放药材的地方。 巧儿这边帮明月挑选着药材,有些欲言又止,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模样,便道:“方才帐中那女子我也不认识。” 巧儿手下用油纸将称量好的药材抱起来,有些不解道:“军帐一向禁止女子进入,将军虽然身在病中,却也不会糊涂了主意,奴婢是担心……这女子的来历。” 明月不无头痛地将手中的铜称放下,嘘吐了一口气将胸腔中压抑的难受舒缓几分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眼下舅舅的病实在耽搁不得,我也无暇去顾及这些。”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脚步声,便见苑竹也脚步疾疾地走了进来。 “苑竹?你怎么来了?”明月一怔,见苑竹面上还残存着些许虚弱的苍白,忙打了颜色,巧儿便已经上前虚扶了她一把。 苑竹福了福身,才道:“主子方才走的急,奴婢虽然身上不好,但还是担心主子在这边忙不过来,便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明月眼中尽是复杂意味,低低道:“我知道你也担心舅舅的状况,方才我已为他金针过穴,现下已经好多了。” 苑竹颔首,便不多说,上前帮起忙来。 三人忙到深夜,陈越期间醒来了两次,但是因着身上的病实在是来的太急,身体虚弱的很,已经昏昏欲睡了很久,明月心中焦灼,但是京郊条件有限,加上药材并不齐全,陈越的病也只是暂时控制住,病没有很大的起色。 明月之前因着苑竹的事情,已经熬得消瘦了不少,现下加上急火攻心,眸底已经是一片血红。 药材短缺便是致命,明月也不得其法,在临时搭建的小厨房这里心焦不已,正无助间,忽而见到巧儿脚步含风地跑了进来,面上是掩饰不住地欣喜之色,道:“主子,阮太医来了!” 明月一怔,却见门口进来一道身形,那淡漠疏离的神色,不是阮无城又是谁? 然而还未等明月说话,阮无城眉宇间便噙着些许薄怒与担忧道:“擅离职守可是死罪,况且京郊事情还未定下,你怎么可以私自出宫?” 明月眼底浮现出几丝愧疚,映衬着阮无城因着疾步前来额上密密地汗珠,有些愧责道:“事情紧急,未曾来得及与你说。” 阮无城双唇抿成一条线,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倒是从药匣之中取出一份药方,道:“这是最新的时疫药方,我又在其中加了几味药进去,药性温和了许多。” 明月接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意味,道:“多谢。” 阮无城见状冷颜,声线却是没有方才那么昂扬,道:“你无需谢我,若是没有凤邪的帮助,我也不得离开太医院。你且好生在这里照顾陈将军,芯贵嫔那里我会替你先去。” 明月眼眶有些酸涩地难言,到底还是忍了忍道:“还要多麻烦你了。” 阮无城颔首,道:“时间紧迫,再过几日,我会让凤邪将把药物拿给你。” 明月轻点下颔,阮无城便不再多说,旋身离去。 阮无城的方子果然好用,一剂药下去,陈越的高热果然退了不少,身上的疹子开始消了不少。 那女子一直在照顾陈越,每一日都仔细照顾。 这日陈越的精神好了很多,明月方想进去为他再把一下脉,却见到那女子正在喂陈越吃药,她眸光闪了闪,终究没有上前。 方走了几步,便遇到了副将,他一拱手向明月行礼,明月微微弯了唇角道:“不必多礼。” 那副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三小姐现在是太子妃,但是末将还是叫三小姐已经是僭越了,若是再不礼数周全一点便是冒犯了。” 明月眉眼好似远山含黛,淡淡一笑道:“刘副将跟了舅舅那么多年,亦是看着明月长大的,不会有冒犯这样一说。” 刘副将虽然是一个武将,但是面上生的棱角分明,人很是实在,便有些过意不去地笑道:“三小姐抬举末将了。” 水样星眸之中流转了丝丝波光,明月似是想起什么是的,道:“刘副将太客气了,只是我方才进到帐中的时候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女子,似是日日都来照顾舅舅,你可知道她是谁?” 刘副将沉吟一下才道:“三小姐说的是婉清姑娘吗?将军曾经救过她的父亲,她很是感激,那日将军晕倒,碰巧她也在那里,便一直照顾将军到现在。”他说话间搓了搓手道:“说起这位婉清姑娘,人真是没的说,别人都忌惮着时疫,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明月闻言若有所思,嘴角却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旋及道:“那当真是位好姑娘了。” 顿了顿,明月才道:“我让苑竹煮了一些预防时疫的汤药,你等下和众将士分一下,再在分粥米的时候分给这些老百姓。” 刘副将闻言很是欣喜,感激道:“三小姐宅心仁厚,末将代兄弟们谢过三小姐了。” 明月浅笑点首道:“我也是尽医家本分。”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刘副将这才去了小厨房。 明月面上的笑意逐渐隐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陈越的军帐前,却见那帘子虚掩着,刚好可以看到婉清正仔细地给陈越洁面,而陈越的面上也是难得的笑意。 眸底泛起一层不明的情绪,明月眼波流转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旋身离去。 皇宫 上官莲叶从皇后宫中请安后出来,正扶着秋宁的手顺着甬路往回走,刚过了螽斯门,便见一道太医的官服从衍晴宫附近出来,身形清瘦,似是走的有些疾。 上官莲叶一怔,旋及便给秋宁投了一个眼色,秋宁会意,立时上前将那人拦了下来,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给娘娘请安?” 那身形一停滞,便旋身过来,在看清上官莲叶后才拱手作了一揖,声音清冷,不卑不亢道:“婉贵人金安。” 上官莲叶看了一眼,便见面前之人生的面如冠玉,却很是面生,她略皱一皱眉头道:“抬起头来。” 阮无城放下双手,便见上官莲叶身边的秋宁似乎正在思索,半晌才道:“娘娘,这是太医院阮太医。” 上官莲叶收敛了眸光,却是没有听说过,便有些不悦道:“这时候本宫也没有传过太医,你怎么会在衍晴宫附近?” 阮无城垂睫,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遮盖住眸中的神色,道:“原是想给德妃娘娘请平安脉,但是走到半路忽然记起忘记德妃娘娘的药丸不多了,便想回去为娘娘取。” 上官莲叶从鼻翼中窜出一声冷哼,挑起眉毛,似是不相信道:“德妃的裳春苑与本宫这里相隔甚远,更何况身为太医,备案是医家本分,你又怎么会那么大意?”仦說Ф忟網 阮无城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跳了一下,旋及拱手作了一揖道:“今日时疫之事繁多,微臣在太医院中奔波有些分神,犯下这样的冒失,实在是不应当。” 上官莲叶眸光一转,却是听闻一道及其细微的声音,她若有所思,便收敛了面上的神色,冷冷道:“罢了,如今时疫闹的厉害,本宫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空挡儿说话,你下去吧!” 阮无城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道:“微臣告退。” 说罢便旋身离去,左手紧紧攥住收到袖中。 上官莲叶见阮无城渐渐走远,这才侧身对着秋宁道:“去太医院中查一下记档,看看最近他都开了一些什么药方。” 秋宁点首,便退了下去,上官莲叶双眸微眯,便自己转身回到衍晴宫。 第九十六章革职降罪(一) 第九十六章革职降罪(一) 不多时,秋宁赶着回来了,彼时上官莲叶正在用晚膳,秋宁走上前来将她身边一个小宫女支开,自己亲自上前布菜,道:“主子,奴婢方才去太医院打听过了,阮无城这几日一直在开安胎的药方。” “安胎?”上官莲叶微微蹙眉,手下的乌木筷箸将一块酥炸玉兰花片夹住,凝神片刻道:“这宫中有孕的只有芯贵嫔,但是她的胎一直是由上官明月照顾的,怎的会让阮无城去做?” 秋宁也是有些不解,半晌,这才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聚福轩与我们离的很近,按说这几日应该时常看到太子妃出现才是,但是奴婢似乎很久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太子妃了……” 上官莲叶粉面凝重,忽而神色一亮,道:“不在宫中为芯贵嫔安胎,甚至连药方都不是她开的,你说,她能在哪里?”尛說Φ紋網 秋宁这才醒过神来,面上的惊讶转变为惊喜,道:“主子的意思是……太子妃并不在太医院中?” 上官莲叶用力地钳了一下手中的筷子,那金黄的玉兰花瓣儿便应着发出一声脆响,被夹成两段,她眼底有着难以自持的兴奋跃跃欲出,冷笑一声道:“在与不在,着人去一看便知!” 彼时太医院中正忙得热火朝天,门前却突然传来一声传唤:“婉贵人驾到——” 众太医正不明所以,便见上官莲叶由秋宁扶着正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随着一群太监,众人见状纷纷跪下行礼道:“婉贵人万福金安。” 上官莲叶眸光淡扫一下,却见人群之中却是不见女眷,她妖冶的双眸微微眯起,便冷声道:“时疫久久未清,本宫前来查探一番,是否太医院中有人懈怠。” 为首的副使急忙拱手作了一揖,道:“回贵人的话,太医院中并无人惫懒,确是这次的时疫比较棘手,所以才一直没有有效的药物治疗。” 上官莲叶根本不将这样的人放在眼中,她眼角一飞,那双柳眉几乎画到鬓发之中,声线之中缠绕上些许寒意,尾调上扬道:“无人惫懒?那么怎么不见太子妃前来?” 那副使低首,眼角余光与众人交换一下,却支吾着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上官莲叶见状冷笑几分,纤手一挥大声道:“来人啊。给本宫仔细搜查太医院,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找出上官明月!” “是!” 众人齐声,话音刚落,那些人便冲了进去四散开来,一阵席卷似的搜查。 上官莲叶一双长眸直盯盯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阮无城,很是得意地注意到他紧紧攥住的手,果不其然,不多时,所有的太监便都纷纷回到上官莲叶的跟前,其中一个人便上前道:“启禀娘娘,奴才们四处搜查过,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那副使撑着地上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上官莲叶眼角余光之中将这一点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旋及嗤笑一声:“副使,你怎么解释?” 那服侍低首,身上有着微微地颤抖,却是一阵难捱地沉默。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把子清冽的声音却突然打破道:“太子妃因家事暂时不能前来,并非懈怠,还请娘娘恕罪。” 上官莲叶眸光一寒,登时看向声音的来源,便见阮无城面色清凛地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哦?是么……”上官莲叶轻轻开口,声音却好似一根柔中带刺的羽毛撩拨过人的脖颈,叫人无端地一阵刺痛,她凝着阮无城的眸光锐利无比,忽而发难道:“上官莲叶身为太医院的医女,由皇上钦指为芯贵嫔安胎。今儿她却擅自离职去处理自己的家事,这便是擅离职守,违抗圣命,此乃死罪!而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太医,竟然也敢替她说话?” 阮无城眸光笔直地回视着上官莲叶,声音义正言辞道:“太子妃临行之前已经将芯贵嫔的胎交由微臣照料,且贵嫔娘娘也已经应允,微臣自然是可以说话的。” “你……”上官莲叶几乎被气的双眸通红,她咬牙切齿道:“好,很好。你一个小小的太医竟然敢公然顶撞我!来人啊!给我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我拖到慎刑司!” “是!”几名太监接到命令便几欲上前,但阮无城依旧面不改色,那副使想要上前阻拦,却不料被另外几个人拧住了胳膊,竟然动弹不了分毫,眼瞅着那些人便要将阮无城抓起来,忽而闻得一声娇喝道:“住手!” 那几人登时手下一滞,便见门前一女子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纤纤身量却挺着一个大肚子,她由人扶着上前道:“都给本宫退下!” “芯贵嫔娘娘金安!”众人见状,纷纷跪地行礼,那几个太监也不敢造次,这才分别将阮无城和太医院的副使放开。 上官莲叶没有料到芯贵嫔回来,登时恼怒不已,却不得发作,便梗着脖子不肯行礼问安。 芯贵嫔单手护着自己的已经凸出高高一块的肚子,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上官莲叶道:“怎么?贵人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行礼了吗?” 上官莲叶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眼神飞快地略过芯贵嫔的独自,这才福身行礼道:“芯贵嫔金安。” 芯贵嫔不耐地翻了一下眼皮,面上不悦道:“婉贵人方才还说阮太医以下犯上,那么贵人你现在这样对本宫,算不算以下犯上?” 上官莲叶一怔,面上一阵紫涨,咬牙重新行了一个礼数,道:“芯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芯贵嫔性子直,见状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冷哼一声,旋及有些笨重地转身道:“阮太医现下正在为本宫安胎,若是将他打发到慎刑司,那本宫身子不适又该谁来照顾?婉贵人这么急着发落了本宫的太医,是存心和本宫过不去吗?” 上官莲叶心中按捺不住,扬声道:“娘娘这话又从何说起,为您安胎的是皇上钦指的医女上官明月,怎的又成了阮太医了?娘娘这样随意更换太医,是否对皇上的决断有所异议?” 芯贵嫔闻言立即被激怒,眉心皱起,面露愠色道:“你这是污蔑,照你这么说,你这样无端将本宫的太医打入慎刑司岂不是更加居心叵测?本宫看你是嫉妒本宫有孕,蓄意谋害龙嗣!” 龙嗣才是大事,芯贵嫔这样一说,上官莲叶也没有办法反驳,却是忍耐几分,不再言语。 芯贵嫔眼角余光睥睨一眼上官莲叶,便用一只手撑着腰身,昂首道:“这件事情本宫便做主了,若是谁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本宫立即回了皇上将他打入天牢!” 芯贵嫔这话语中所指众人心知肚明,纷纷行礼低首应声道:“是。” 上官莲叶脸色白了一下,但是碍于芯贵嫔身怀有孕,终于是僵硬着脸颊才将那几欲出口的反击压下去。 芯贵嫔环视一周,见众人不再有任何异议,便略微拢了一下鬓边的碎发道:“阮太医,你跟随本宫去请平安脉吧!” 阮无城微微低首,便起身跟着芯贵嫔离去,上官莲叶待到二人走远,这才起身。 她身畔的秋宁想要上前搀扶她,但是却被她一把甩开手,旋及转身离去。 副使额上早已经激出一层冷汗,这时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转身的瞬间便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道:“都散了吧!” 众人对视几眼,心知肚明四散开来,对此事心照不宣。 阮无城跟随芯贵嫔的轿撵来到聚福宫,届时芯贵嫔身体上已经有些不适,便即刻回到殿中由阮无城把脉。 修长的手指落在绢丝手帕上,细细地静心把了几分,阮无城这才将绢丝撤下,低低道:“娘娘身子无虞,只是方才心气郁结才会动了胎气。” 芯贵嫔依靠在镂花合欢生福的蜀锦软垫上,单手一边抚着小腹一边道:“婉贵人这样为难你们,本宫怎么能不动了胎气。” 阮无城眸光垂下,一个拱手行礼,口气中噙着几分歉意道:“终究是微臣的不是。” 芯贵嫔见状叹了一口气,秀丽的容颜之上蔓上层层担忧,道:“陈将军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应允明月出宫去救治。” 顿了顿,她转首看向阮无城,只见他清俊的容颜之上面色淡漠疏离,她自嘲地笑了笑,低低道:“现在请你为本宫安胎,至少也要保住你,不然下一个便是明月。” 阮无城闻言倒是没有过多的神色,只是拱手一个行礼道:“多谢贵嫔娘娘。” 芯贵嫔眼底不易察觉地略过一丝神色,轻缓地笑,只是不知道怎的,那笑意好像一道流行在芯贵嫔的眼眸一闪而逝,坠入无尽地黑暗之中,她便将话题引开道:“看样子上官莲叶已经开始怀疑明月的去向了,你若是有办法出宫是最好,实在不行,便叫其他人给明月传个话。依照上官莲叶的性子,只怕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呢。” 阮无城略略轩起眉心,墨玉一般温润的双眸学陡然染上丝丝寒霜,道:“想来那一日微臣离开聚福轩之时,婉贵人已经开始怀疑了。” 芯贵嫔眼皮一跳,便道:“找你这么说来,她现在应该会怎么做?” 九十七章 革职降罪(二) 九十七章革职降罪(二) 上官莲叶一回到衍晴宫,就碎了几个上好的琉璃流彩瓷器,秋宁惊悸几分,待上官莲叶摔完了最后一个鎏金瓷杯,方才上前,搀扶着上官莲叶坐下。 “主子,自个儿的身子才是主要的,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轻缓适中的揉捏着精致勾勒的百花争艳流云衣领下的香肩,秋静会意的轻声打扫狼藉。 一经发泄,上官莲叶精致芙蓉面上的不甘和嫉恨已然退去,那胸口间的起伏让压抑在心的阴暗酝酿发酵起来,恨声道:“贱人,不过是个靠着肚皮的货色!从前身份还不如本宫,现在倒是学会了作威作福这一招了!” “主子,您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今日她面儿上是威风了,可私地里,还不一定怎么心惊胆颤防不胜防呢。”秋宁贴在上官莲叶身边小声安慰着。 听秋宁这般说,上官莲叶的气也顺了几分,旋及想起什么,纤手落于红木几上,尖锐的指甲在光滑的案几上划出几道痕迹,“她不是想保上官明月吗?本宫还偏不让她如愿了……小桂子!”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小桂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点头哈腰道: “奴才在。” “你现在就回府一趟,告诉上官婵香,说本宫让她查查,她的好姐姐,最近团儿在了哪儿。” “嗻,奴才遵命。” 小桂子麻利的打了个千儿,飞快的走了,上官莲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艳丽的唇角扯出一道阴冷的弧儿,刺的烛光摇曳了影,一室寂静。 次日。 一大早,上官莲叶请安回来,便见上官婵香候在了殿中。 “可是打听到了消息?”接过秋宁呈过来的茶,纤指轻捏茶碗盖儿,上官莲叶轩了轩茶叶,涂了丹蔻的指甲泛着艳丽的猩红色:“若是再没有什么结果,只怕你我就要被别人踩到头上了。” 一早儿过来就被上官莲叶这么不阴不阳的刺了,上官婵香精心勾花愈发清丽的柳眉轻颦,却是微微一笑,鲜翠欲滴的翡翠耳坠衬得那笑颜比花娇,她也不恼,只道:“姐姐这话是何意?莫不是别人给了气受把妹妹当成了出气筒?”尐説φ呅蛧 不待她开口,上官香婵不软不硬地便又继续道:“妹妹尽心竭力的扶持姐姐,可是一大早就巴巴儿的给姐姐送信儿,结果……妹妹这心里啊。” 软绵绵的语气内里藏刀,让上官莲叶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艳丽的柳眉如薄刀,直刺向温言细语的上官婵香,正要开口厉斥,却被下面的话噎住,精致勾勒的脸各种神色飘过最终咬了咬牙,才忍耐道:“方才到是我口气冲了些,你我姐妹相互扶持,自是跟别人不同的。秋宁,上茶。” 笑眯眯的接过秋宁呈上来的茶,低头轻抿一口,微微一笑,上官婵香这才开了口,轻悠悠的语气带着些许别样意味:“上官明月这一阵儿都在陈越那儿。” “京郊?”上官莲叶尤带几分阴郁的眉眼一顿,逐渐转为惊讶,道:“她为何……难道……” 上官婵香执起素帕掩了掩唇角,道:“姐姐真是聪慧过人!能让上官明月冒着违逆皇命的,便是瞟骑大将军的病情了。” “竟是如此,怪不得。”茶杯落于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碧绿的茶水溅出三两滴,溢出几缕茶香,上官莲叶妖艳的修眉几乎飞扬到鬓,她唇角含笑道:“没想到她也有今天,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万不能错过了。” …… 是夜。 十二盏鎏金滕龙宫灯做引,龙凤呈祥香炉步步生香,甬道上远远见到一行明黄色一张走来。 龙撵上的男子一身素色长袍,只绣工金线,暗龙襟藏。 他龙目轻抬,只见星星灯火由远及近,清风伴着乐声汩汩而来。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荚笏中,恩情中道绝。 那女子一身雪衣长发轻挽,发间只素簪一点,罗袖婉转飞舞间,只额间一点朱砂仔细描画一朵梅花花钿,灿了整个容颜,回眸一笑百媚生。 余光瞥见那撵上龙头,那女子一惊,慌忙停滞歌声,福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来此,惊了圣驾,还望皇上赎罪。” 手掌轻翻抬起,龙撵下一刻平稳落下,描金龙纹长靴缓缓走来,停滞在上官莲叶的面前,单手执起了告罪的美人,道:“不知者无罪,平身吧。” “谢皇上开恩。”上官莲叶猩红艳丽的梅花妆在暗夜中烁烁生辉,她婀娜而立,腰间便缠绕上一只大手。 “爱妃怎么会在这里?”皇上低低开口,眼眸之中被上官莲叶娇媚的容颜映衬得越发迷离。 “皇上终日忙于时疫之事,臣妾已经许久未见皇上。”上官莲叶似有泫然欲泣的模样,但却是梨花带泪,故作姿态,道:“臣妾实在思念皇上,便在这个甬道之中对着皇上的书房清唱一曲。” 皇上垂眸,眼神中的疼惜愈发明显,便道:“难为你一片心。” 上官莲叶视线轻扫已落到腰间的大掌,嘴角的得意一闪即逝。 “摆驾衍晴宫。”视线恍若无意的扫过聚福宫的方向,安泰一挥浄鞭,龙撵起,一节薄纱扫过龙尾,呢喃娇笑声缓缓远去。 聚福轩 “娘娘。”芯贵嫔身畔的彩云小心地觑了一眼她的神色,见她还站在门前观望那渐行渐远的轿撵,有些不甘心。 “由得她们去!”芯贵嫔精心勾画的眉眼一片冷意,宫袖一挥,转身向自己的内寝走去,欢云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她不无讥讽道:“她倒是把梅妃的伎俩学了个全。” “娘娘息怒,当心龙嗣,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可不要为着那些人生气了。”欢云仔细地扶着芯贵嫔,满是担心的提醒。 保养得宜的纤手抚向已经凸出来的肚子,视线透过百花争艳的屏风刺向衍晴宫的方向,芯贵嫔冷淡道:“那梅妃的昔日是她的今日,那梅妃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本宫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出芯贵嫔所料,衍晴宫的绣床,正是颠龙倒凤,几经缠绵,烟雨初歇后,上官莲叶娇喘吁吁的脸上犹带潮红,娇嗔的轻捶那龙纹亵衣的胸膛,撒娇道:“皇上坏死了。” 呵呵一笑,慕容宸顺势偷了一个香,大掌轻抚着那白玉无瑕的玲珑身段,惹得上官莲叶春眸含水,才道:“你不就喜欢朕如此?” 娇羞的一笑,上官莲叶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是惹得皇上开怀一笑。情谊黏黏的几段情话后,见时机差不多了,上官莲叶妖艳的修眉轻颦,开口道:“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情要恳请皇上,还望皇上开恩,准了臣妾。” 皇上不经心的轻捏着上官莲叶的柔嫩的纤手,随口道:“说与朕听听。” “是。”应了一声,上官莲叶继续道,“臣妾的妹妹上官明月近几日真真儿的忙,看的臣妾这心里也是焦急难耐。但臣妾一个无为女子,不通医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明月,却帮不上半点忙,所以便想着让臣妾的贴身丫鬟秋宁去帮衬着。” 神色一缓,皇上威严的脸上透出几分舒心,轻拍着上官莲叶的背道,“你有这份心便是好的,但你的婢女不通医术,在太医院反而会添乱子。” 上官莲叶握住了皇上的手,经过滋润的眉眼愈发艳丽无双,惹人沉醉:“皇上圣明,秋宁在太医院里确实帮不上忙,但妹妹现如今远在京郊军营,照顾骠骑大将军,一个女子,自是诸多不便,若是多一个贴心的婢女,也是好的。” “京郊?上官明月何时去了京郊?”剑眉微顿,皇上沉声道。 “呀,皇上竟然不知?”上官莲叶的眉眼间满是惊讶道:“不是皇上下旨,让明月去京郊照顾大将军的吗?” 见渐渐沉下来的龙颜,上官莲叶手捂着的唇一抹冷笑一闪而逝。 “朕何时下过这样的旨意。”皇上的脸色很是难看,似山雨欲来。 “皇上息怒。”上官莲叶眉眼间染上惊慌,连忙起身下地行礼,解释道:“想必妹妹不是故意违逆圣命,她也是担心大将军的身子,才把芯贵嫔的差事交给了别人,这段时日一直呆在京郊,皇上切莫生气……” “放肆!”上官莲叶的话未落,头顶一道沉喝,恍如炸雷般吓得上官莲叶一颤,双手捏在一起,喏喏不敢再言语,然后,她便听到那带着怒气的声音再度响起,扬声一把:“安泰!” 安泰本是守在门外,闻言立即进了门,便见到上官莲叶只穿了一件纱衣跪在地上,他眼神避开她半透明的身形,打了千儿道: “奴才在。” “传朕口谕,太医院医女上官明月擅离职守,私闯军营,按律当贬入辛者库。但是念及往日功勋,功过相抵,便革去太医院医女一职,闭门思过。”皇上这话说的直白,却叫安泰一惊,他不可置信地抬首,才道:“皇上,夜已经深了,若是这个时辰再去传旨,只怕合宫都要惊动——” “你现在是越发会当差了!”皇上说话间,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陡然升起的语调让安泰也是一阵白毛汗。 “奴才不敢!”安泰低首,便听见跪在地上的上官莲叶呐呐开口,道:“公公做事一向稳妥,既然皇上圣意已决,那么公公就不要再耽搁了。” 安泰面上的神色一滞,旋及才行了一个礼数,道:“是。” 眼角余光瞥见安泰,离去的背影,跪在绣床旁侧的上官莲叶,低垂下的唇角,扯开一道舒心的微笑。 第九十八章 染疫之因 第九十八章染疫之因 彼时明月正在准备医治时疫的药丸,陈越身子还是很虚弱,这几日惦记着百姓,加上药材不够,竟是不肯吃药了。 方才准备好,门外便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伴着一把子熟悉的声线,叫明月略略皱了眉心:“皇上口谕!上官明月接旨!” “主子!”巧儿从军帐外闯进来,面上有着些许惊慌的神色,明月看了一眼外面明明灭灭的火光,眸光染起几分深沉。 “太子妃金安。” 明月由着明月扶着走出军帐,安泰便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千儿。 明月颔首,便行礼接旨。 安泰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声,他心中自是知晓明月已经心知肚明,但是终究有些不忍,但还是一甩浄鞭朗声道:“传朕口谕,太医院医女上官明月擅离职守,私闯军营,按律当贬入辛者库。但是念及往日功勋,功过相抵,便革去太医院医女一职,闭门思过。钦此!” 此刻军营之中灯火通明,浩浩荡荡的人全部跪在地上,明月为首,敛裙跪着,面上神色淡淡道:“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手恭敬地举过头上,跪地行礼,红衣散在夜中,依旧张扬而夺目。 明月起身,在灯火下的容颜愈发清零的惊心动魄,夺人心神。 轻叹一声,安泰手中浄鞭习惯的一扫,很是普通的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只眼中透着些许关心,上前一步,道,“太子妃不必太过难过,如今时疫横行,宫中更是混乱,倒不如在家中避避风头,也算是一桩美事。” “明月明白。”明月朝安泰淡淡点头,道:“夜已深,公公还是早些回宫罢。” 见明月冷淡的模样,安泰请应了一声,行了一个礼,便骑马离去。 明月双眸微眯,良久未动,许久,站在她旁侧的巧儿为她披上披风,弯眉皱在了一起,关切道:“主子,外面凉,还是先回营帐罢。” 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明月点了点头,向营帐的方向走去,嘴上叮嘱道:“今日的事情,暂且先不要告诉舅舅。” “是,奴婢明白。”巧儿应下,见明月在灯火下明明灭灭的容颜,忍不住开口安慰:“主子,皇上此次定是一时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的,说不定再过两日,圣意回转,就会宣您入宫了。” 在巧儿满是担忧的目光下,明月扯开一道安抚的弧度,道:“放心吧,我若是这般容易就被扳倒,那岂不是太无用了。” 闻此,巧儿却还是神色担忧,叹一声道:“皇上也难免糊涂,将军是为皇上平定暴乱,但是得了时疫却无人医治,如今主子前来也是因为血浓于水,皇上怎么还能降罪呢!” “你明白的,旁人未必能明白。”明月的口气中蕴着淡淡的责备,道:“这样的话人前不要说了,以防招惹上祸害。” 言语间,明月的眸底却是氤氲起一层如薄雾一般地阴翳,道:“这件事情终究是我擅离职守,皇上惩罚也无可厚非。但是现下我更担心舅舅的病情,这时疫怎的会来的这样突然,整个军营的将士都没有事,何以身为将军的舅舅却染上了。” 巧儿细思片刻,脊背却是一阵寒凉,惊异道:“主子的意思是……?” 伸手正了正衣襟,明月蓦然转身,侧首道:“你悄悄去打探着,舅舅生病的前几日可接触过什么不明的东西,记着,决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是!” 明月知道自己被革去太医院一职的消息瞒不住陈越,却没有想到,不过一个晚上,陈越便知道了。 从婉清手里接过一口未进的草药,待她出了营帐,明月才走到陈越的榻前,冲着望着她一直皱眉的陈越微微一笑,药丸递到他的身前,“舅舅,再不喝药,又要重新熬制了。” 如今正是药材紧缺的时候,少用一颗药,就可能多救一条百姓的性命,陈越稍稍一顿,便接过了药,一口饮尽。不知是药太苦还是别的,喝完药,皱起的眉愈发紧了,下一瞬,明月便听到陈越略哑的声音,“明月,此番是舅舅连累你了。”Www.XSZWω8.ΝΕt “舅舅说的哪里话?”从陈越手中接过空药碗,明月轻轻一笑,清风拂面的舒爽。 轻轻摇了摇头,陈越刚毅俊逸的脸上闪过无奈,怕明月继续装糊涂,便直言道,“皇上革了你太医院医女的事情,舅舅已经知道了。” 轻咬朱唇,明月的白皙如凝脂的芙蓉面上神色闪了闪,才道:“原来舅舅实在担心这个。” 明月坐在榻下的矮塌上,微微扬着头对陈越道:“明月觉得,此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叹了口气,陈越怜爱的轻抚两下明月纤细的肩膀,眸中带着些许愧疚,道:“你这孩子,就不要宽慰舅舅了,若不是为了医治我的病,你又怎会被皇上责罚?” “舅舅,你这般说,明月心里可要过意不去了。”轻拍陈越的手,明月开解道:“舅舅有所不知,这段时日在宫中,只不过是面上光鲜罢了。宫中险恶又岂是一言一语能说的清的,如今被皇上罢去官职,明月到觉得是一件好事,与其在宫中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倒不如在宫外一片安宁,明哲保身。” 见明月说的头头是道,神色间并无难过与不甘,陈越稍稍放心,细细思量,便也觉得明月所说亦是有几分道理的,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他不清楚,却也明白最毒妇人心。 宫中人人争宠,明月在夹缝中又怎会独善其身……思绪飘远之际,便听到明月问道:“舅舅,如今您的时疫基本痊愈,现在想想,当初您突然时疫入体,实是怪异。” “你是觉得,我的时疫是有心人所致?”眸色一深,陈越看着明月反问。 点点头,此时帐篷内只有她与舅舅二人,明月便不在避讳,直言开口道:“舅舅,您好好想想,在您时疫之前,可否接触过一些可疑的物件或者吃食?” 言罢,明月便静静地等候,眼见陈越越皱越深的眉头,明月心头一跳,下一刻,便见陈越开口道,“时疫之前并无接触过与我有结的人,不过是些贫苦的百姓罢了,若说物件的话并无特别之处。” 说到这里,陈越一停,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可有异常?”明月心中一紧,问道。 陈越的目光转向明月,眸色沉沉中隐匿着深不见底的波澜,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绪,只安抚明月道,“应该是之前接触的那些难民有人患病罢了。” 见明月若有所思的模样,陈越低低叹了一句道:“此事我定会查清楚根由,你就不要操心了。” 明月见状也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去,便低低道:“也好。好歹现下舅舅的身子已经无恙。” 陈越微微颔首,两人闲话了几句,明月便告退。 陈越凝着明月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沉。 与自己结怨已深的,出了那位当朝的丞相便再不会有别人,而自己那夜的吃食—— 他眸光流转,将目光停驻在那已经喝干净药的瓷碗上,因着自己的时疫,将士们已经将自己用过的一切东西都拿出去埋掉或者烧掉,想来现在已经是查无可查了。 微微闭眸,陈越的思绪愈发飘远: 上官丰……好一招借刀杀人。 夜已深沉,太子殿中灯火通明,只重兵把守的太子书房,却是一片昏暗,暗夜中,只一双眼睛,阴郁狠厉却亮的吓人。 咻咻风声过,房间的呼吸从一道悄无声息的变成了两道,寂静无声的书房,终于有了动静。 “殿下,陈越最近拒不见客并非暗中筹谋,而是得了时疫。” “哦?”案几的方向一阵轻笑,旋即,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道:“一个将军,怎么会得了时疫?怪哉。” 暗卫恭敬的垂着头沉默,片刻,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徐徐响彻在寂静无声的书房,“前段时日,上官丰那个老东西可是在朝堂上丢了好大的颜面吧……” “是!”暗卫应声,瞬息间便有些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说……” 话音落于关键处,隐匿住,两厢心知肚明,室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暗卫恭敬地垂头站着,暗夜下的脸满是挣扎的纠结,正待告退,那高高在上的声音便又响起,道:“说。” “是。”沉了沉嗓子,暗卫才开口道:“太子妃因医治陈越,私自出宫,被皇上免去了太医院医女一职。” “啪——”话音一落,案几上便响起一道清脆之音,暗夜抖了抖眉毛,若是没有听错,那是太子日日把玩的太子印。 食指一弹,书房在下一刻亮如白昼,让慕容沛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眼,待适应之时,看到暗卫跪地的模样,抬了抬手,道,“罢了,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黑色面巾下的唇轻轻一勾,暗卫恭敬退下,平静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好似早就料到殿下最终会做出这般决定。 偌大的书房里,独主座上一人,空旷异常,主座上那人,微垂着首,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明亮的灯光打在面上,映出来侧影,显出几分阴沉。 许久,那俊颜从阴暗中抬起,露出唇角一抹涵义深深的笑,而后,便听到他扬声道,“康福,许久未见母后,本宫甚是想念,明日你随本宫去给母后请安。” 第九十九章故人归来(一) 第九十九章故人归来(一) 翌日晨起。Www.XSZWω8.ΝΕt 寝宫之内,身形端庄雍容女子斜靠软榻,微闭着双眸,宫女吉祥便在身边为她轻轻捶腿。 “娘娘。”李顺海蹑手蹑脚来到皇后面前。 皇后微微睁开眼,神态依旧慵懒:“什么事?” “回太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太监李顺海依言禀告,顺势偷偷撇着皇后的神情。 “让他进来吧!” 皇后挥了挥手,让吉祥停止手边的活,她自己也端正坐好,正了正华服,微微抬手,拿过宫女如意端来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一身穿黄衣锦绣衣袍,腰间璞玉环绕的男子就大步走了进来,慕容沛神态舒朗,丰神俊朗的之中带着淡淡的高傲。 “儿臣给母后请安!”慕容沛福身拱手行礼。 “这些就免了吧……过来这边坐。现下时疫未清,你这样急着赶来做什么,万一遇了有病的人可怎么好。”皇后举止端庄,纤纤玉指指了指刚才太监李顺海准备好的檀木椅,举手投足间皆是一股由内而发的华贵雍容,示意慕容沛落座。 慕容沛依言走了过去,坐下,笑容已经蔓延开来,“儿臣自然是想念母后了,想着多日不见,不知道母后凤体可还安康?” “母后自然是极好的。好了,这些客套话就莫要与我说了,你此次前来,到底所谓何事?”皇后神态安详的戳饮一口清茶,将茶盏放到一边,眉宇舒展。 如意此刻进来帮慕容沛也准备好茶水,然后就躬身退下,慕容沛未曾喝,只是径自开口: “皇额娘果然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您。那儿臣也就不跟您兜弯子了。”顿了顿,慕容沛才道:“儿臣想请您帮助明月回到太医院……” 话音刚落,皇后眉角便微微一动。 她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描花茶盏,目光转移到慕容沛的身上,道:“沛儿,上官明月擅离职守,是皇上下旨将她革职,这件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 慕容沛似是早就料到皇后会这样说,便一笑道:“不管怎么说陈越也是明月的亲舅舅,她想要去救治也是无可厚非,母后……便感念在她一片小心的份上,帮她一下吧。”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便是如此。”皇后漫不经心地用手中的赤金护甲拨了一下那茶盏道。 “但事出有因,况且母后一向宅心仁厚,想来父皇也不会有什么怀疑。”慕容沛已经三两步走到了皇后所坐的软榻旁,看向她的眸光满怀希冀。 皇后原本庄重的神态舒展开来,柔和的目光不可见底,微微叹息一声道:“沛儿,你从来不曾求过母后什么。只是这上官明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女,其实她不再宫中也罢,并不能影响你什么,她依旧是你的太子妃。” 慕容沛心中微动,但丝毫不显山露水,只是笑着说道:“母后,您也知道,明月舅舅是我朝的骠骑大将军,若是儿臣能够将他拉拢过来……” 慕容沛故意没有说下去,话尾的深意不言而喻。 果然,皇后脸上的神情微微松动,轻缓展露出一个笑颜道:“我儿倒是远见卓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此刻,慕容沛微微敛起眉色,似是有些难言之隐,呐呐道:“不过……” “不过?”皇后微微挑眉。 慕容沛一向冷冽果决,甚少这般寡断优柔,皇后微微垂下眼睑,便听见慕容沛道: “不过,儿臣自然也是对明月心生欢喜的,儿臣此次也是有些动了真情的。”慕容沛依言如是说。 皇后的眉心一跳,神色倏忽冷淡了下来,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眼底微有冷意,蓦地站了起来,径直走了两步,背对着慕容沛,一向温柔婉约的声音之中却有几分的清冷:“当初本宫同意你们之间的婚约,也是因着上官明月家世颇为显赫,不管是上官丰还是陈越,他们都会为你将来登基助上一臂之力。但——” 皇后站在窗前,窗外百花争妍,微风卷过,有优雅而浓郁的清香扫入屋内,沁人心脾…… 她静默一下,才继续道:“就算是喜欢,也不要动真情,因为成大事者,决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纠缠不清。” 皇后猛然转身,脸上依旧是温柔端和的婉约,只是那凌厉的双眼,让慕容沛心陡然一跳。 虽然他不认可,但现在却不敢违逆。 “是!儿臣知道了!”慕容沛低首,却是应声下来。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保养的十分白皙而修长的纤纤玉指逗弄着鸟笼中的鸟儿,似是漫不经心地说,“让上官明月回太医院这件事情,光凭本宫一人去说,只会收效甚微,你可以借助一些朝中老臣的口,有些话……若是由他们去说更加有说服力。” 慕容沛闻言,瞬间醍醐灌顶,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了然,道:“皇额娘深谋远虑,儿臣拜服。” 皇后只是轻声温和一笑,“我听说上官明月在京郊会为许多老百姓治病,若要用这种舆论去说服他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样尚可以一并拉拢了一些老臣的心,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沛略有所思,点头道,“甚是,多谢母后提点,儿臣受教!” “你一向都让本宫放心,这件事也自然会办的很好……”皇后缓缓转身,佯装拍了拍慕容沛身上丝毫没有半点尘土的肩头。 慕容沛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便扶着皇后来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仔细着身边的人,不要和一些无用的人过多纠缠。只当是身边的一人一物都要耳目清明。” 皇后最后的话略有深意,慕容沛恭敬点头,也不多言语,闲话几句,便早早告退。 翌日日头晴好,明月便携了苑竹道京郊的河边浣洗衣物,苑竹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大好,现下已经出入如常,主仆二人一同劳作,也是言笑晏晏,十分欢愉,这厢苑竹取了一盆洗干净的衣服回去晾晒,明月便自己留在溪边。 京郊此刻正值春日里,遥遥便见一条澄清的河流蜿蜒而下,从不远处的一座青山盘旋而下,周遭绿草茵茵,环境倒也开阔别致。 溪水透明碧绿横亘柔然,碧清的水中游弋着几尾青色的草鱼,不时地穿梭在墨绿的水草之中。 这边明月也亲自动手,将衣裳随手敞开,撒上一点皂角,专心地搓洗。 婉清从不远处抱着一盆已经浣洗干净的衣裳过来,便将明月还未洗完地衣裳也拿了过来,放在石头上,用已经磨得光滑的木棒敲打起来。 “多谢你,我自己来吧。” 明月清淡笑笑,想要伸手,婉清便莞尔道:“当今的太子妃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还是我来帮你吧。” 说罢便挽起了裤脚,脱掉鞋袜,直接走进溪水当中开始浣洗,明月挑眉一下,便扬声道:“现下才春日里,溪水还凉,你不要站到水中了。” 婉清朗声笑了笑,那声音好似溪涧中迸出的清泉一般泠泠动听,惹得明月也跟着漾起了嘴角,只见她将那原本有些低垂的裤脚拽了拽,露出雪白的小腿,笑道:“不碍事的,你也可以试一下,这水比外面的还要暖一些呢!” 说罢便想要上前伸手,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她有些尴尬地缩回手,道:“是我僭越了,请太子妃恕罪。” 明月出尘的容颜上漾起一层如花般地笑靥,她亦是伸出手拨了一下溪水道:“我现在身在宫外,皇城在身后,没有那么多规矩。” 婉清的嘴角随着明月的话逐渐的扬了起来,她将那衣裳投了几遍,便拿起另一件道:“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更何况是太子妃。” 明月一笑以对,将那衣裳翻了一面道:“从来都是人人平等,我到底也是个普通人。” 她伸手将耳畔的碎发撩拨起来,在脸颊上留下几滴晶莹的溪水:“家父从前被陈将军救治过,所以我对陈将军亦是感恩戴德,却不想他的外甥也是如此平和。” 婉清说话间手下垂着那衣裳,只见她手下的动作十分熟稔,敲打起衣裳力道适中,也不会将水花溅出来,还将衣裳洗的干净。 明月低首弯唇,到底没说什么,两人一同浣洗衣物,只闻得耳边溪水潺潺,碰撞的水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静默了好一阵,明月才忽然轻轻道:“多谢你照顾舅舅。” 婉清手下的动作一滞,旋及明亮一笑道:“你不怀疑我别有用心?” 明月笑一笑道:“别有用心也要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总不会不管不顾地照顾得了时疫的人。” 顿了顿,明月才继续道:“你想法也不与其他人一样。” 婉清略一思索道:“我这些都是小人家的心思,过去见过那些觉得穷苦人总不安好心的贵人,所以才会这样说。你从前是宫中的医女,想来更是见惯了的。” 水样星眸此刻宛若着面前的一溪清水,澄澈的映衬着婉清清瘦的身形,那样的粗布麻衣却依旧掩饰不住她挺拔秀丽的身形,那样明艳的笑意,宛若洒在水中的点点阳光般晶亮耀眼。 眸光停驻在婉清利落的动作上,明月才轻声道:“你倒是看的清楚。” 婉清将那些洗干净的衣服一一拧干,整齐地码在一边,才道:“生活在下面的人,终究要看清楚一些事情的,不然就会被人白白欺负。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白活了一遭。” 她抬眼看向有些出神地明月继续道:“太子妃从前在宫中,想来也是明争暗斗不少,如今出来了,想来也舒坦一些。” 这话亦是如一记敲打落在明月的心中,她有些惊讶,但却是笑笑道:“自然了,谁不想安生的过一生,只是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所以只能继续下去。” 婉清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自知有些失言,她轻咬下唇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明月摇首,淡淡笑道:“不,你说的都是实话。” 第一百章故人归来(二) 第一百章故人归来(二) 婉清见状淡淡一笑,有着如清泉般的甘冽的意味在空气中缓缓飘散,低低道:“这样的实话我会对你说,也是觉得你吃的苦病不比我少。” 明月一怔,旋及眼眶有些发酸,手上的水分被山风渐渐吹干,有些干涩的紧致,她试图蜷曲手指,但是没有成功。 婉清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眼角余光注意到,才宽慰道:“常人若是因为救人被贬斥早就急着申诉了,而你却只是默默的接受,我瞧着你这几日倒比来的时候笑的多,联想到宫中的情形,便也想通了。” 明月确是没有料到婉清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微微垂眸,鸦翼般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个月牙形状的阴影,道:“事在人为,我能与否,也全看自己的造化。” 婉清笑了笑便不再多言,两人只默默地将衣服洗干净,半晌,忽而听得一阵马蹄叩地地声音,明月略略蹙了眉心,抬眸便映入一张嬉笑白净的脸。 那人一身烟色长袍,单手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来到明月面前,打了一个千儿才道:“太子妃金安。” 明月微微颔首,便见茗烟将那马匹牵到河边饮水,婉清见状也是识趣的,便道:“既然太子妃有事,那么奴家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也委身一个行礼,便别着木盆了离去,茗烟见她走远后才道:“许久不见太子妃了,奴才将王爷托付的草药带来一些。” 明月轻点下颔,便见茗烟将马背上的几个布袋取下来扎好道:“我们王爷交代了,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还有一份药材要奴才亲自交到您手上才合适。” “哦?”清灵声音尾调上扬,明月方想说什么,便见茗烟秘密一笑,随后转身看去,明月顺着他的目光探询,便见一袭月白长袍衣袂飘飘,由远及近,男子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嘴角淡淡的笑意却是邪魅不羁。 明月式样星眸之中映衬着他飘飘风华,只见那金色的春光都洒在凤邪的身上,他心肠的身影越走越近,熟悉而又魅惑的龙涎香气味便兜头兜脑地袭过来。 心中似是有人用羽毛般的细树枝拨弄一下,恍若镜面的心湖却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随着心跳一点点的阔大,明月几乎来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带着许久的熟稔道:“凤邪。” 他颔首一下,一边的茗烟便笑嘻嘻地道:“王爷说了,心病还需新药医,所以特意让小的带来一颗定心丸。” 他说罢便识相地退了下去,凤邪缓步来到明月面前,菲薄的唇角勾起一丝邪邪的魅笑,道:“是我。三小姐可安心了?” 凤眸之中的眸光宁静而深邃,带着许久不见的安心和明净光华,好似整个天空中明亮的阳光此刻都倒影在他的眼中,明月不自觉地莞尔一笑,那熟悉的味道夹杂这春日里的干净清新,她一晃神,便颔首一下道:“许久不见王爷了。” “是。”凤邪缓一缓,简短道:“太医院不见太子妃,如今也是一片寂静了。” 秀眉微微一斜,明月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时疫未清,现下怎么会寂静呢。” “长夜也总是少了一缕箫声,自然是寂静了。”凤邪半带微笑,凤眸之中星星点点地流露出几丝玩味。 明月也不多做理会,只是旋身面向青山绿水,看着身畔的枣红色骏马饮水,慢悠悠地嚼着溪边青翠的嫩草,很是怡然。 “王爷清闲,自然不比我。”明月说话间走上前去,抚一抚那马柔顺整齐的马鬃,身后却飘来一阵轻笑。 “如今三小姐亦是闲云野鹤,自然与本王可以同日而语。”凤邪上前两步,声线沉稳了几分,忽而低低道:“若是一直这样也便好了,宫中的争斗的确不是三小姐能够全权应对的。” 明月被他灼灼的眸光看的有些不舒服,旋及将眸光调转,远远地眺望那高低起伏的山峦水间,眼底渐渐晕开几分黯然地涟漪,轻声道:“在其位谋其事,但愿这样的争斗只冲着我,而不是别人。” 凤邪闻言,眼神有着一瞬间的恍惚迷离,侧首凝视着明月如瓷般的侧面,那勾画得秀丽柔美的弧度,从她饱满光洁的额头滑下来,一直到匀称有度的双唇。 他不只一次地凝望过明月的侧面,那种带着淡淡清明的弧度,纤长上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恍若蝴蝶振翅,只是在此次时疫过后,更是多了几分憔悴和萎黄的暗淡。 清越的眸光一如既往,凤邪微扬了唇角,直直地看向明月道:“明枪暗箭自然是防不胜防,奸人佞者姿势不会有风度,若是斗不过你,便会想尽办法削弱你周围的羽翼。但是到底你也不曾害过别人什么。” 出尘绝丽的姿容泛起一层泠然的神色,明月水样星眸之中有掩饰不住地自嘲,清淡道:“我亦不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凤邪俊美的容颜袭上一层薄薄的笑意,却是有几分怜惜的意味,明朗的阳光洒落在他轮廓分明深邃的脸上,投下点点光亮的影子:“可你从来不曾主动害过人,所做之事皆是被逼无奈。我看的出来,你不是那样的人。” 明月转首,就见到凤邪月白长袍在山风之中泛起猎猎的声音,凤眸之中的眸光却好似薄纱般的月光,涓涓潺潺,照进明月的内心,让她有一瞬的感动和难言。 然而这样难以言说的情绪也只是在一瞬间盈满心房,下一刻,明月便收复思绪,将那种情绪深埋在心底,低声道:“多谢王爷。” 凤眸一闪,似是极快地划过一丝不明的伤痛,旋及回过神来道:“三小姐太客气了。本王说过,会亦不是对每个人都是如此。” 明月后退一步火红色的裙摆在溪涧便绽放出一朵妖冶明媚的罂粟花,她撇过头去,似是带着几分疏离地淡漠道:“王爷厚爱,但是明月现在已经身为太子妃,终究与王爷身份有别,这些时日多谢王爷拆迁茗烟为明月送药材,大恩不言谢,只希望今后明月能够保还王爷恩情。” 凤邪垂眸一瞬,嘴角噙起几分苦涩,但依旧是不羁地笑意,道:“三小姐客气了——” “你我身份不同,自然是要客气些。”话语中蔓上淡淡的寒凉,蓦然直视,但是水样星眸之中已经是无尽的冰冷和淡漠,明月只清零道:“时疫之事还未解决,今日王爷送来的药材也够了,这里依山傍水,想来直接采来的药材会更有用一些,就不麻烦王爷日日着人送来了。” 说罢盈盈一个福身,凤邪的眉角一动,便亦是拱手行礼,明月这才道:“时候不早了,明月就先告退了。” 言语间便已经起身,明艳的火红色就这样渐行渐远,徒留凤邪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立于水畔,他眼中的难耐和清苦渐渐晕开: 明月,你可知我亦不怕被你牵连?何必这样急于撇清干系? 这厢明月步伐很快,走过一跳羊场小路,刚好遇到迎面而来的茗烟,他见到明月时候一怔,急忙躬身打了一个千儿道:“太子妃这样早便走了吗,王爷为何没有送您?” 明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声线之中是不易察觉地僵硬道:“军中还有一些事情,所以就先走一步了。” 茗烟是个机敏的小厮,这时候才笑道:“原是这样,奴才还当是太子妃和爷儿不好了呢。” 明月颔首,便见茗烟的手中抱着一件墨色的披帛,又联想到他方才的神情,不由得疑惑道:“这是给你们家王爷送的吗?” 他又请了一个安,这才道:“恕奴才多嘴,太子妃不晓得,我们王爷之前因着去衡山一带,舟车劳顿倒也罢了,只是在采摘草药的时候伤了身子,这时候还不怎么好,所以奴才担心这离风大,才一直准备着披风。” 闻言,明月的眉心陡然一跳,却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可是去年春夏?” 茗烟歪着头细思了一下才道:“是呢,不过比这时候晚几个月。”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让太子妃见笑了,这件事情爷儿也和您说起过吗?” “不……”明月眼神躲闪一下,才微微镇定道:“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茗烟这才扬了个笑脸儿,道:“王爷自然是不在意的,茗烟这样做奴才的可是要想着。” 朱唇轻抿,明月垂了眼睑,纤长的睫毛压下眼中的情绪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便早些给王爷送去披风吧!” 茗烟应声地行了一个礼,这才向着明月来的方向走去。 明月旋身看向茗烟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却无端地多了几分异样。 好似一根小刺刺进心中,随着每一次的心跳跟着一下一下地刺着,尖锐的疼痛却密密麻麻地开始蔓延,她轻轻攥住柔荑,却不能将那种感觉压下。 自己本就纠缠在这样的环境中,明枪暗箭无数。他人伤不到自己,便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苑竹和舅舅便是最好的例子,凤邪帮了自己那么多,更不能受到牵连。 贝齿咬在下唇上,明月这才旋身离去,挺直的脊背恍若一节苍翠的玉竹,一直向上,不会低头。 第一百零一章雪中送炭(一) 第一百零一章雪中送炭(一) 裳春苑 “娘娘,您的书法又精进了。”从书案上拿起主子写好放到一边的字,碧儿不禁赞叹道。 “不过是闲时无聊练练罢了,哪来的什么风骨,你这丫头,惯是会逗本宫开心。”微微一笑,如清风划碧岸,女子带着盈盈惹人亲近的气质,轻轻蘸了两下浓墨,复又开始落笔于宣旨。 “娘娘,聚福轩的奴婢求见。”门外小太监禀报。 见娘娘点头,旁边站着的碧儿便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德妃娘娘万福金安。”见那侍女行礼,德妃抬头,颔首让她平身,略蹙眉一瞬道:“你不在聚福宫伺候你家小主,来这里作何?” 一身桃红婢宫装的彩云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谢礼,而后才道:“回禀娘娘,我家小主有事相告,但无奈身怀龙嗣,不便前来,所以特地让奴婢前来传话,还望娘娘赎罪。” “原是如此。”点点头,把手上写好的字递给身侧的碧儿,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点亮了那温婉和煦的容颜:“本宫理解,怀着双身子,自是不便劳累,何来怪罪?你便说就是。” “多谢娘娘。”再度行了一个礼后,偷瞥一眼又开始练字的德妃,彩云才开口道:“小主让奴婢转告娘娘,太子妃因私自出宫遭人挑拨,被皇上责罚,免去了太医院医女的官职,闭门思过。” 落笔的手一顿,最后一笔的“横”断了一边,德妃看着缺了一角的“正”字,秀眉轻轻的颦了起来。“是因什么由头被皇上责罚的?” “回禀娘娘,听说是为了救治在京郊不慎染了时疫的骠骑大将军,贸然出宫,才被别人抓到了由头。”彩云如实回答。 “本宫知晓了。”微微颔首,德妃温婉秀丽的脸上到没有出现别的什么情绪,只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小主,就说本宫知晓了。” “是,奴婢告退。”躬身应是后,彩云便行礼告退了。 待那宫婢出了屋子,旁侧的碧儿上前一步,接过那染了墨汁的狼毫,在旁边的流云翠竹砚台内慢慢清洗,道:“主子,芯贵嫔传此言到底是何意?” 摇了摇头,珍珠步摇叮啷作响,眸光中乍起一片波澜,德妃有些不安道:“你去打听一下,皇上此时在谁那里。” “是,碧儿这就去。”把清洗干净的狼毫摆放好,碧绿宫装的碧儿便出去打听了。 一声叹息在百鸟朝凤的雕花案几上响起,又复于平静。 上书房。 “德妃娘娘金安。”安泰打了个千儿行礼后,嘴角稍微露出点温和笑意,道:“娘娘今日怎的有闲情出来了?” 微微笑了笑,德妃顿了顿,才低声开口道:“公公,听说太子妃被罢职……” 一听德妃说这个,安泰左右看看,止住了德妃未说完的话,道:“娘娘,可否跟奴才借一步说话?” 见安泰一副紧张的模样,德妃的心终究还是吊了起来,有些凝重的颔首,旋及跟着安泰走到了一侧,而后便听到了安泰开口问:“娘娘可是要为太子妃求情?” 见到德妃有些迟疑的点头,安泰压低了声音,劝道:“此事儿现下正在风口浪尖上,奴才奉劝娘娘,最好是三思而后行。”话罢,他瞧见德妃依旧不甘心的模样,又道:“娘娘有所不知,听说三小姐违逆皇命私自出宫,皇上龙颜大怒,旨意是奴才亲口传的,此时皇上还在气头儿上,娘娘顶风而行,实是不妙啊!” “多谢公公相告,本宫记在心里了。”听安泰这般说,透着些许焦急的明眸染上几分谢意与为难,斟酌几番,德妃才开口道:“明月此时定是处境艰难,本宫又怎么未见圣颜便打道回府?总还是要试一试的。劳烦公公了。” 安泰错开德妃的礼,无奈的叹息一声:“娘娘心情温良敦厚,罢了,奴才便为娘娘禀报一声。”说罢便打了个千儿,躬身进入了大殿。 而此时,殿中龙颜正悦。 安泰视线划过那正为皇上剥葡萄的婉贵人,恭敬地打着千儿行礼,待皇上抬手,才出声道,“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德妃?”含住放到唇边的葡萄,舌尖有意无意的划过那衔着葡萄的纤纤玉指,惹得妖娆动人的佳人一阵娇笑,皇上漫不经心的道:“所为何事?” 恭敬地垂着头,一丝微风划过,浮尘荡漾了安泰腰间的飞鱼流苏,略微迟疑,安泰便开口道:“回皇上,好像是为了太子妃之事而来。” “她倒是好心。”皇上犹带着几分愉悦的脸色沉下,一挥手,对跪在地上待命的安泰道,“不见。” “皇上息怒,德妃姐姐也是一番好意嘛。”美人温言细语,纤手轻抚着繁杂精致的九龙飞天前襟,为皇上顺气,道:“妾身也求求皇上,就饶恕了妹妹这一次吧,妹妹年纪小,难免犯错……” “一番小事就乱了阵脚,何谈以后?”直起了身子,腰间的龙纹玉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越的声响,在此刻听来却是有几分杂乱,而后,垂头俯于地的安泰便听到头顶上那犹带微怒的威严声线不悦道:“退下。” “是。”见安泰领命而去,上官莲叶的脸上的得意一闪即逝,上前走到皇上身边,娇嗔道:“皇上息怒,当心您的身子……” “如何?”见安泰一出来,德妃便上前询问,换来的却是安泰的一声叹息,道:“娘娘,不是奴才不帮您,而是……唉,奴才尽力了,娘娘还是回宫歇着吧。” “好,本宫晓得了。”垂下了头,德妃在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笑脸,只是那笑实在牵强道:“多谢公公了。” “娘娘也不要太过难过,如今时疫横行,太子妃此次被免去官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待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您再去求求情,皇上许就应了。”见德妃娘娘黯然神伤的模样,安泰有些过意不去地安慰道。 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到上书房内传来悠扬靡丽的轻歌,德妃一愣,旋及脱口而出问道:“公公,这是……?” “倒是奴才忘了说,婉贵人此时正在上书房内陪着皇上。”手里请捻着浮尘长执上的一颗装饰用的鱼纹翡翠,状似无意的道。 明眸中划过一抹沉思,点了点头,德妃谢过安泰,碧儿上前一步,扶过德妃,走下了汉白玉的台阶,安泰看着德妃一行人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出了銮正殿的宫门,德妃就停下了步子,对身侧的碧儿压低声音道:“你去传话,让许昭今晚来本宫宫中一趟。” “是,娘娘。”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碧儿送过德妃后,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夜深沉,裳春苑内树影婆娑,清风徐来,沙沙作响。 殿内,碧儿瞧着走来走去额头上都走出细汗的德妃,终是开口劝道:“娘娘,您不要太过着急,许昭聪明机敏,不会出现什么乱子的。” 随着碧儿的搀扶坐下,德妃温婉秀丽的脸上却还是忍不住的凝重,德妃耳侧的珍珠耳坠似乎都稍稍失色:“如今紧要关头,本宫实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可是天色都这么晚了……” 说到这里,便听到屋外的小太监压低的声音传来,德妃脸上闪过几分喜意,映的那旁边的烛火轻跳,急忙挥手,碧儿点点头,引人进来。 “德妃娘娘万福金安。”麻利儿的打了一个千儿,还未待许昭跪下,便听到德妃有些急切的开口:“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虚礼,快快起来。” “谢娘娘。”道了一声谢,许昭便直立在那里,恭候着德妃娘娘的差遣。 “明月被免去太医院医女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晓,本宫今日传你前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此事。”一个眼神过去,碧儿点点头,顺势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许昭有些好奇的一看,竟是一些珠宝首饰,有些惊愕的抬头,便见那温婉如海棠的女子复又开口道:“你且拿着,现如今,想必明月的处境定是艰难,京郊军营里,她一个女儿家,自是诸多不便的,这些银两,能给她救救急也是好的。” 眼中复杂神色闪过,许昭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声来,到最后,只是似夸似叹的道,“娘娘实是有心了。”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难,德妃娘娘往日里与太子妃交情不浅,也是能在她处境艰难里为数不多真心相帮的人。 摇摇首,对于许昭的感叹,德妃只是轻轻的一叹,那叹息恍若旁边微开的夜昙,一瞬即逝道:“本宫无能,能帮得上的,也便只有这些边角的绵薄之力了。” “娘娘谦虚了。”许昭恭谨行礼道,宫中这等心善的主子实在不多。 “你去吧,路上当心。”德妃转身对旁侧的碧儿道:“碧儿,你去送送许昭。” “多谢娘娘恩典。”恭敬地打千儿,磕了一个响头,许昭便随在碧儿身后,往外走去。 从裳春苑出来,许昭便一路向南门而去,暗夜中,快速的划过在夜中沉静下来的奢华,像一个不易发现的影,直到接近宫门,才慢下速度,与普通宫人并无二致的慢慢向宫门走去。 “军爷,通融则个。”冲那守门讨好的一笑,许昭手上的一锭银子顺势塞进了那守门的官兵头领怀中。 随意的抛了抛,那官兵眼中透出些许不满意,嘴上更是毫不留情的骂骂咧咧道:“就这么点儿银子,还不够哥儿几个喝一口茶水的,这是打发乞讨儿的呢?” “奴才哪敢?”冤枉的回了一句,许昭那略带清秀的脸上满是委屈,道:“咱宫里的这些个做奴才的,那自是帮各个主子排忧解难,我们家这位啊……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说罢他便低头,佯装抽噎的用袖子揉了揉眼,再抬起头来,眼中尽是血丝,好似哭过般道:“奴才一直敬佩的便是军爷这等七尺男儿,奈何……还请您行了方便了,也让奴才少收些皮肉之苦了。”说着,挡住视角,又悄悄的往那头领袖子里塞下一锭银子。 “罢了罢了,看你小子可怜,大爷就当发善心了。”不动声色的把那锭银子塞进袖中暗袋里,不耐烦的挥手,大声道:“给他开门。” 厚重的宫门应声而开,发出长长的一声吱呀声响,冲那头领讨好的一笑,许昭垂着头,走过宫门的那道长长的甬道,待听到宫门沉重的闭合声,才转过头,望着那高大华丽的红漆宫门,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第一百零二章雪中送炭(二) 第一百零二章雪中送炭(二) 京郊营帐 “主子,许昭求见。”巧儿卷帘而入,手上的青瓷茶杯放到桌边,见明月挑灯看医术的模样,忍不住皱眉,边挑灯芯忍不住的唠叨:“主子,夜里看书熬眼,您还是不要看了。” 放下古卷,明月看着巧儿满是不赞同的脸,微微一笑应了声“没事”,便问道:“许昭?这般晚了他来作什么?” “奴婢不知道。”摇了摇头,巧儿从旁侧衣挂上取下素色披风,为明月披上,才道,“此时都已经是宫禁的时辰了,他却此时赶来,定是有什么急事。这里人多眼杂,主子还是出去说罢” “随我去一趟舅舅的营帐,让他去那里见我罢。”听闻主子的吩咐,巧儿点点头,并无迟疑的跟上前去。 主子还未出阁,帐中实是不易会客,若是在将军那里会客,在这风口浪尖上,不惹人诟病。 许昭早已在陈越会客的帐篷里候着,空旷的大殿内只他一人,略带些清秀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在来回行走间,略微快速的步伐泄露了他焦急的情绪。就在他忍不住挥开帐篷之时,帘儿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后,便见那巧儿打开了帘儿,那女子走了进来。 朱衣素裹,宛若冬日雪中的红梅,风过,散落一地梅花香,清傲孤寂不容亵渎,许昭有些虔诚的跪伏在地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 “起来罢。”明月坐下便有些开门见山的问:“这么晚了过来,可是宫中有急事?” 恭敬垂下来的眸子微抬,余光滑过,见那娇艳眉宇间的疲惫,许昭有一瞬间愣住几分,甚至忘了遮那有些不敬的眼神——德妃娘娘所言不虚,太子妃这段时日,实是委屈了。 从怀中掏出德妃交于他的包裹,许昭才道:“德妃娘娘听说您被小人暗算,甚是担忧,特让奴才把这个交于您,愿您保重。” 巧儿从许昭手中接过那绣着海棠的锦帛包裹,解开那拧着的青玉拧扣,一愣,立即奉与明月道:“主子……” 那小巧玲珑的袋子里,竟是一些颇有价值的珠宝首饰,明月从手中接过,清冷的明眸间划过点点暖意,便又听那下首的许昭低声道,“德妃娘娘听说您的事,便去向皇上求情,却被皇上挡在了上书房的外头,德妃娘娘说,如今她能帮得上您的,也就只有这些绵薄了,还望三小姐勿怪。” 微微一笑,宛若冬日皑皑雪地的初升的第一缕阳,明月清冷的玉音一般微暖道:“德妃娘娘有心,明月甚是感激。” 从八仙红木椅站起,明月上前几步,走近许昭,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虽心善,但要你告知她:在宫中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婉贵人之流,更要当心,切记,明哲保身。” “是,奴才定会传到。”打了一个千儿,许昭躬身应道,待明月让他起身后,终是忍不住的关心一句:“太子妃在外,应定要保重好自己个儿的身子。” “我晓得了,多谢你。”明月眸色一暖,轻声道。 许昭却被一个谢字,甚是惶恐,急忙行礼道:“太子妃折煞奴才了,太子妃对奴才有恩,奴才自不是那般狼心狗肺之人。” 轻轻点头,明月便温声对许昭道:“这样晚了,你便早些回去罢。巧儿,你送一送许公公。” “是。”向明月行了一个礼,巧儿随着许昭出了帐门。 帐外天色一片乌黑,只几点灯火,在暗中有些凄惨的摇曳着,两人除了落地有声的脚步,便是鼻间起伏平缓的呼吸,下一刻,终是许昭打破了平静,开口道,“太子妃失势,心中定是苦闷,这段时日,还要劳烦你多操心了。” “我从小和主子一起长大,不用你说,我自然知晓。” 巧儿闻言心中也是一暖,嘴上却笑着打聊道:“许公公这般叮嘱,可是指责巧儿照顾不周?” “姑娘多虑了,许昭岂敢?”微微一愣,许昭有些着急的解释,道:“不过是看三小姐面色有些苍白,便忍不住叮嘱,还望姑娘勿怪。” 见许昭诚挚的模样,巧儿禁不住的噗嗤地轻声一笑,道:“罢了,本姑娘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罢。” “姑娘宽宏大量,在下佩服。”装模作样的做了一个揖,许昭眉眼间涌上一抹愉悦,道:“夜已深,姑娘不便独行,便送到这里罢。” 远处黑黝黝的一片,好似望不见边,让巧儿也涌上丝惧意,见许昭开口,便点了点头,道,“你路上当心。” “许昭告辞!”朗笑一声,转身而行,巧儿望着那暗夜中渐渐走远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回了帐子。 翌日,上官丰方才得了明月被贬斥的消息,此刻已然烦躁得很。 “来人,去叫李管家过来一趟。”烦躁的挥了挥手,上官丰有些头疼的撑着头,这上官明月,就是天生与他犯克的。? 李管家一进门,便看到上官丰一副心思不虞的模样,眉心跳了跳,放轻了声音,这才开口道:“老爷,您有何吩咐?” “现在你就去一趟京郊,把太子妃接回丞相府。”上官丰手指轻敲两下光滑如斯的红木案几,不悦道。 “太子妃不是在宫中奉命为芯贵嫔安胎吗,为何……”还没有问完,便见上官丰一拍案板,沉闷的一声响,吓得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地上,只见上官丰冷声喝道:“那个不孝女,为了治陈越的毛病,一早便违逆皇命,跑去京郊了!”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李管家连上官丰一副恼怒不已的样子,自是不干多问,以免惹祸上身,连忙道,“奴才这便去京郊,去把三小姐请回来?” 话罢,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一溜烟儿的跑了,独留上官丰在屋内暗自思索。 京郊。 “军爷,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在下奉了相爷之命,请太子妃回府。”李管家笑呵呵的冲那守门的兵行了一个礼。 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一番,那兵才冷冷的道,“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 “哎。”再度讨好的一笑,见那军爷转身通报,李管家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道:“呸,一个奴才,也敢吆五喝六的,果然是陈越的手下,各个都是招人厌烦……” 百无聊赖的等着,李管家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此时日头当空,京郊军营别说是树,就连根草毛都见不到,擦擦头上被大日头晒出的汗。 李管家咽了口唾液,口干舌燥的让他心中愈发不满起来,就在他快要忍不住转身回命时,那营帐里总算是有了动静,但见来人,李管家的脸上一僵,如鲠在喉。 “李管家不在相府中悠闲自在着,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郊外作甚,莫不是清闲日子过多了,想要换个地儿试试?”巧儿一身素衣,发间只一支木簪别着,却衬得那清秀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沉然,走到李管家身前,似笑非笑的道。 “你……!”被一个小丫鬟嘲讽,还是个不得宠主子的丫鬟,让李管家一阵气血上涌。 正待发火,眼角一瞥,便见那不远处写着“陈”字的军旗冉冉飘扬,心思一静,有些牵强的勾起了唇,道,“秀儿姑娘真是会开玩笑,奴才这是奉了相爷的旨意,来接三小姐回府。” 一听李管家这般说,巧儿又是一声冷笑,漫不经心的划过那看似朴实的管家腰带,那抹金线在日光下不经意的闪出丝丝光亮,这才不紧不慢的道,“管家出门可曾带相府的马车?难不成接我家主子回府,竟要步行而去。” 李管家一愣,立刻殷切的道:“这倒是奴才失职了,出府的急,竟忘了给太子妃备马车,如若不然,太子妃便委屈一下,乘坐奴才的马车?奴才皮糙肉厚,步行也是行的。” “只怕我们小姐,坐不起李管家您的马车罢!”巧儿听到李管家这般说,气红了清秀的小脸。 让她家主子坐奴才的马车,岂不是变相的折辱? 思忖间,巧儿的话语便更不客气了,没好气儿地道:“还是烦请管家回府,准备好我家小姐的座驾,再来接人罢。” “巧儿姑娘,巧儿姑娘……”望着那走远的秀儿,李管家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轻轻的声音从嘴角划出,风一吹,便破碎了一片,他低声道:“这可是你家主子不识抬举,可怪不奴才了。” “走,回相府。”等着那驾车的奴才跪下,李管家面上颇有几分愉悦之意,踩着那奴才的背,上了马车。 直到进了相府大门,掀开马车帘子的那一刻,管家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有的尽是一片委屈,顶着一张受尽委屈的脸,一进书房,李管家就直直跪下,赎罪道“老爷,奴才无能,没有请回太子妃,还请老爷赎罪。” “为何,那逆女还不愿回来?”看着管家那张写满委屈的老脸,感觉事出有因,上官丰虽然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她是如何说的?” “老爷,奴才奉您之命去请太子妃回府,却不想人还没到营帐,就被人拦住来了个下马威,奴才脸皮糙厚的倒觉得没什么,可奴才是奉了老爷之命前去,奴才为老爷委啊……” 低头擦了擦硬挤出来的两滴眼泪,吸了口鼻涕,李管家才又委委屈屈的继续道:“而后,更是连三小姐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她的贴身婢子一阵羞辱,折辱奴才不算什么,奴才可以忍着,可不想,她们竟然羞辱您……” “放肆!”见到上官丰暴怒的一拍茶几,那旁侧的描金青瓷茶杯一抖,溅出了几滴碧绿的茶叶,李管家赶紧安慰上官丰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怒极伤身呐。” 李管家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快速的一扯。 第一百零三章阳奉阴违 第一百零三章阳奉阴违 沉了好几口呼吸,上官丰才稍稍平稳的怒气,手指颇有力度的点点旁侧的精致雕刻的玉麒麟扶手,道:“那逆女说什么。” “回老爷的话,太子妃说,说……老爷若是有病,自有御医医治,她没空理会……” 故意将话说的结结巴巴,李管家便眼瞅着上官丰便要发飙。 话还没落,那原就摇摇欲坠的茶杯便应声而落,瓷器的碎片蹦了一地,有一片好巧不巧的划到管家手背,低头瞅瞅那瞬间溢出鲜血的手背,李管家疼的咧了咧嘴,心中却是一片快意,这下,那对招人厌烦的主仆便会更加落魄了罢? “废物!连这点儿事儿都成不了,何以当得这相府的管家?滚。”却不想,下一刻,一本书便直直的砸来,落到了李管家的头上,李管家不敢躲避,硬生生的让那厚厚的泛着黄的古籍砸到了头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但是还得忙不迭地磕头告退道:“奴才愚笨,让老爷生气了,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出了书房,李管家那张眼角松弛部着皱纹的脸一派阴沉,手上被细瓷所割的小伤口已经结痂,只那深红让人看的越发心头火起,带着些许死鱼眼的混沌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便朝二夫人房的方向走去。 此刻,王秀芝正在教上官秀儿女红,指着手中那杨柳彼岸之上好似活物的鸳鸯,娓娓道着那些繁琐绣工的技巧。 “娘,我以后又不当绣娘,懂那么多作什么,难不成以后赚银子啊。”听着已经数不清讲过多少遍的绣经,上官秀儿忍不住颦了那勾勒的极细的柳眉有些不悦道。 “你惯是缺乏耐心。”王秀芝有些不悦地皱眉,头顶的那支描金芍药在妖艳中平白多了几分贵气,乍一看,倒像是牡丹般雍容华贵,正待再说两句,便听服侍的丫鬟告知,管家求见。 放下手中的帕子,免了欲待行礼的管家,声音不温不热道:“管家今儿倒是闲了,有何要事?” 呵呵一笑,李管家脸上露出几分谄媚道:“奴才无事自是不敢打扰二夫人的,只是一些关于三小姐的琐碎之事,烦请二夫人定夺。” “哦?”眸中染上几分兴味,王秀芝神色淡淡的脸因管家的话温和了几分,旋及吩咐一个丫鬟道:“玉儿,给管家看座。” 到了一声谢,管家坐下,眼角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不待王秀芝催促,便把今日之事缓缓道来。 “也就是说,上官明月现在在京郊?”听完李管家的话,王秀芝稍稍沉思,千算万算竟漏算了上官明月,陈越也算是命大。 旁边的上官秀儿冷冷一笑,头顶上沉重的金玉满堂簪闪烁出略微刺眼的光,挑了挑修剪的精致的指甲,道:“既然喜欢待在京郊,那便让她永远的呆在那里好了。” “大小姐所言甚是有理。”笑眯眯的拍了一个马屁,李管家转首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王秀芝道,“二夫人,此等良机错过,那便太过可惜了。”尛說Φ紋網 “行了,我知晓了,你先下去罢。”王秀芝媚眼一抬,没有理会李管家的挑唆,淡淡道。 “奴才告退。”有些奇怪于娘亲的态度,但当着李管家的面,上官秀儿并没有说什么,只待李管家一出了门,才问道。 “娘,此时正是打压上官明月的大好时机,您为何……?” “你有所不知。”把一缕散落下来的青丝扶在耳后,王秀芝保养得宜的,风韵犹存的脸上闪过迟疑。 “陈越时疫之事并非偶然,原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帮助老爷,却不想他会死里逃生。” 看了一眼旁边的上官秀儿,王秀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道:“如今上官明月那小蹄子医治好了陈越,此时我若再往你爹身前凑,难保不会被你爹厌烦,近段时日,你爹好不容易对娘有了改观,若因为此事,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这倒也不难办。”拉住王秀芝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上官秀儿杏仁般的大眼一转,一个主意便涌上心头,“娘,你且听我说……” “老爷,二夫人求见。”书房中,茶香袅袅,上官丰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墙头欲开的一树枝桃花,不知在想些什么,听闻下人一声禀报,这才回了神:“让她进来。” “老爷,妾身知罪。” 王秀芝一身几乎与正房无异的胭脂红百鸟朝凤长褂,内里是同款的里衬,发髻上鲜红娇艳的花儿衬得那张原本便风韵犹存的脸上更是精神了不止一点,乍一看,竟好似多年前抬她进门的娇羞摸样。 一进门,王秀芝便直直跪下,磕了个响头,请罪意味明显,倒让原本对她些许不满的上官丰只一个罩面便弱了气性,道:“起来罢,百密一疏,也怪本相早日没有料到,你又何错之有。” 顺着他手上的力道起身,金镶玉佩环随着她的动作琳琅作响,王秀芝愧疚的一笑,轻轻的拉住了上官丰的手道:“都怪妾身太过愚昧,这才没把明月算在了里面,如今明月被皇上责罚,让臣妾心中甚是愧疚。” 听闻王秀芝这等善解人意的话,上官丰心怀大慰,眉眼间的阴郁稍散,垂首见近在咫尺楚楚动人的娇人,叹息一声,轻轻拍拍王秀芝的背:“这件事情也是为夫失算了,怨不得你。” 王秀芝顺势埋在了他的胸前,胸膛挡住了娇颜,看不见那娇颜上是何种神色,只听她略微沉闷的声音从上官丰的胸膛传来,道:“明月此次惹怒龙颜,妾身心中甚是惶恐,别的倒是不怕,就怕皇上会迁怒老爷,让老爷为难,一想到这些,妾身心中便针扎般的疼,恨不得上前挡住,生生替老爷受了这等磨折之苦。” 上官丰胸膛微微一僵,胸膛内埋着的娇颜缓缓勾起了唇,下一刻,她所预料的声音便从头顶上方传来:“你有心了。” 松开王秀芝的腰身,上官丰有些阴沉的坐到书房的雕刻着八仙过海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心中在想着应对皇上怒气的法子,下一刻,便见王秀芝又道,“老爷,如今明月被贬黜在京郊,没有皇上的意思,我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看现在的模样,皇上的怒气似乎只是对着明月一人的,所以妾身想着,与其连累整个相府,不若便只暂时先委屈一下明月,让她先在京郊呆一段时日,等过了这风口浪尖之后,再把她接回来。老爷,您看……?” 接过递到身前的茶,上官丰接过,唇齿间轻抿一口,茶香溢满了口鼻,让人忍不住舒泰的吸一口气,连带着原本觉得有失人情的主意也让人好接受了几分。 王秀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上官丰的神色,见他微微舒展的眉眼,松了口气,而后便见他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妾身不才,只是一心为老爷分忧罢了。”有些惶恐的摇摇头,王秀芝将勾勒的十分有神的眼直直望着上官丰,那其中荡漾着浓浓的爱意道:“妾身别的不怕,就怕连累老爷,说妾身自私也罢,恶毒也罢,若是妾身的自私能让老爷多几分舒泰,那妾身就算是日后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值了。” “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虽是斥责,上官丰的眉眼却是微微上扬着,那其中的几许欢心,却是映在了王秀芝的眼中。 “妾身失言。”垂头,鲜红的手帕轻点两下眼窝,王秀芝微微沉吟,又道,“臣妾只是想着,与其坐等皇上迁怒,倒不如快人一步,先向皇上请罪,想必皇上若是看到老爷忠臣之心,必定不会再怪罪的。” 上官丰陷入沉思,王秀芝在旁侧看着,也不打扰,只耐心的等着,许久后,她听到上官丰轻咳一声,道,“呆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微微一笑,王秀芝乖巧的应声告退,手指间捏着帕子,王秀芝勾勒的精致猩红的红唇,缓缓划出一道快意的笑。 銮正殿 “皇上,上官丞相求见。”安泰身手挥开了旁边为皇上研磨的小太监,不疾不徐的帮皇上研磨,道:“皇上,以后这种差事,只管叫奴才便是,奴才侍候皇上多年,旁人哪有奴才用的称心。” 抬眸瞥了一眼有些絮絮叨叨的安泰,皇上倒是没说旁的,待一张宣纸练满,才收了手中的狼毫,道:“宣上官丰进来。” 旁侧的小太监应声出去,安泰抖抖眉毛,继续不紧不慢的在那雕龙砚台里研着墨块,片刻后,便听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恭敬地打千儿叩首,道:“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沾沾墨汁,落笔于宣旨,慕容宸一边漫不经心的抬手道:“上官大人平日里忙着朝政,今日里怎么有了闲心给朕请安了?” “让皇上见笑了。”有些惶恐的弯了弯腰,谄媚的恰到好处的语气,让人产生不了让人厌烦的情绪,道:“微臣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叨扰圣上,实属无奈。” “哦?说来听听。”笔尖一顿,皇上挑了挑修眉,俊逸的脸平静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视线划过几步前的团龙飞天金靴,上官丰咬咬牙,下一刻直直跪下,抬头仰视圣颜,眉眼间为人父的无奈与心酸看得人心揪,而后,便听他道:“皇上,小女明月不才,惹得皇上烦心,身为人臣,微臣实为不忠,管教小女不严,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微臣羞愧,还望皇上责罚。” “原是此时。”略微沉吟,皇上点点头,在上官丰有些忐忑的注视下,言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愧疚。” “皇上心胸宽广,实乃天下之典范耳。”重重一叩首,上官丰松了一口气的谢恩道,一身官服衬得那原本就长得严肃的老脸上愈发刚正不阿起来,起身间,朝珠滚动,平添几分人臣之正气,而后,便听他言道:“微臣这几日愧疚难耐,日日思索,终是察得定是微臣平日里对小女过于娇宠,才使得她此次错失了分寸,微臣思前想后,决定把明月暂安放于京郊,一是身为医者,心怀天下,而是磨合磨合她那年轻而浮躁的心性,以免日后铸成大错,不堪设想。” 上官丰这番淋漓尽致的演说,终是让皇上一叹,忍不住感叹道:“为人父者,爱卿有心了。” “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恭敬地跪下,三叩首后,上官丰心中终于尘埃落定。 次日,丞相府便到京郊传去消息,丞相府三小姐上官明月暂别丞相府,安于京郊。言曰,修身养性。 第一百零四章求情赦免 第一百零四章求情赦免 书房之中正摆着一尊蟠龙云纹桌椅,造材系数选用上等的金丝楠木,金色的丝线纹路流光溢彩,其中桌面四角更是分绘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的吉祥如意图案,精细自然,金漆描绘,栩栩如生。 盘龙云纹桌椅上方天花正中安置雕刻龙纹的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其间皇家威严流露无疑。 雪国君王正坐其中,面前十二道玉珠十二旒垂在面前,此刻正翻阅着早晨递交上来的奏折,书房外安泰据着拂尘弓着腰碎步走进:“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狼毫毛笔上浸着鲜红的朱砂,听闻安泰来报,手中一顿,再落下时笔锋溅开点点红迹:“宣。” 不待多一会,皇后便稳步踏入书房中,身后跟着贴身伺候的丫鬟吉祥。 皇上也不抬首,只是手中握稳狼毫笔,行云流水,待笔锋提起时,一手利落飘逸的行书甚是好看,这才将手中笔搁下。 皇后面色安详,嘴角噙着几分平和的笑意,衬托出其优雅贤淑的气质。 双手交叠放于身侧,身形微微福了福,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微微颔首,将奏折合起放在一旁。“起来吧。” 皇后敛眸再行一礼,方才起身。“谢皇上。” 侍奉着皇上坐到榻上,皇后这才在对侧坐下,一旁的吉祥便适时走上前来,将手肘上挽着的食盒揭开,取出其中的精致糕点放在桌上。 皇后将指尖的金镶玉护甲卸下,从桌面上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放进皇上面前的小碟中。“听安公公说皇上近来政事繁忙以至食欲不佳,臣妾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过来,也不知是否合皇上心意。” 皇上夹起桂花糕咬了一口便堪堪放下:“如今连你宫里的东西都不像从前好吃了,这桂花糕品相虽好,吃起来却有些甜了,徒增几分粘腻。” 皇后面露惋惜之色:“皇上不喜欢便别吃了吧,这番回去必得将小厨房里的那几名厨子都换了。” 皇上摆摆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拈着茶盖撇去茶汤面上的浮沫,浅呷一口。“不管怎说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无需大费周章了。” 皇后回首让身后的吉祥将桂花糕收拾起来,道:“是臣妾想的不够周全,还请皇上赎罪。” 皇上倒是不以为意,将手中的茶盏放呷。“你这身衣服倒是好看。” 只见皇后三千青丝挽起,朝云近香髻上插着一只掐金丝镂空制成的牡丹发簪,其中缀着鲜艳的红宝石,旁边还伸展出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牡丹花下垂下几缕流苏,在尾部也用宝石点缀,富丽堂皇,却不失典雅端庄。项上带着一串橙红色玛瑙珠串,身上穿着秋香色百蝶牡丹丝绸缎窄袄,外套刻丝牙色对襟,腰缒碧绿色雕凤碧玺珮,下穿松花色百褶长裙。 皇后眼中闪现一抹欣喜之色,但旋及转瞬即逝。“谢皇上夸奖。恕臣妾僭越,不知皇上最近在烦心何事,可是时疫之事尚且未有好转?” 皇上从一侧拿起一卷书籍,随手翻开一页。“朕已下令让太医院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太医院也确实没令朕失望,时疫之事已经暂时得到控制,皇后你也可无需忧虑了。” 皇后拿起桌面的茶盏浅啜一口,方才缓缓开口道:“太医院终究没有让皇上失望,一剂良方下去,时疫之势便得到控制,皇上此番定要好好嘉奖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才是。” 皇上不再抬头看她,将目光停留在书上,沉下声音道“皇后不是会说这些客套话的人,今日怎么这般迂回?”小說中文網 皇后一怔,笑意凝结在唇角,旋及将手中茶盏搁在桌面上,像似无心一般随意道:“臣妾只是听闻上官明月在京郊军营中治疗时疫颇有手段,前些时日陈越将军不幸染上时疫,如今上官明月已将身患时疫的陈越将军治好,就连民间的时疫情况都得到了控制。” 见皇上翻阅书页的动作不在,抬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悦,连眉梢都皱紧了几分。 皇后心知不好,一边连忙起身行礼:“臣妾不该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人,臣妾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像是也有些疲乏了的模样,索性将手中书卷搁在桌上。“罢了,只是以后别再提起便是,起来吧。” 皇后却没有动作,保持着半蹲行礼的姿势,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哀愁的情绪:“皇上,还请恕臣妾无罪。依臣妾之见,上官明月虽是待罪之身,自古功过相抵之说,皇上也应该念及上官明月在前线军营治疗时疫有功,宽恕了她吧。” 皇上倚着桌子闭上了眼睛假寐,似乎是在思考皇后说的话。 见此情景,皇后不着声色的于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又言:“皇上,上官明月与陈越将军乃是血缘之亲,陈越将军在京郊不幸染上时疫,上官明月也是因为救护自己舅舅心切,方才失了分寸,未经许可便连夜私自出宫,奔赴京郊救治陈越将军,如此一来自是情有可原之事。皇上虽对此气极,却也应该念在此时为人之常情,而上官明月治疗时疫一事有功在身,应该宽恕了上官明月才是。” 听闻皇后一席话,皇上面色越发沉郁,但是因着皇后此刻谦卑的模样,亦是有些不好发作,只是不言不语,倒让皇后心中隐喻了几分不安。 见皇上的神色似乎有动摇之意,皇后正打算进一步劝说时,门外的安泰碎步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皇上,中廷御史张大人求见,正在外边候着呢。” 皇后还是识得大体的,方才一席话虽然惹的皇上心中有所动摇,然而皇上对此事始终怀有嫌隙,若她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只怕是皇上也要迁怒于自己。 想到这,皇后随即接着安泰的话茬:“后宫不能干预朝政,张大人既然已经在外候着了,臣妾也不好过久的在此停留。臣妾先告退了。” 皇上此时虽有些疲惫之意,但还是起身踱步到蟠龙云纹桌椅之后。 张大人进来时与皇后擦身而过,拍了两下袖子随即行礼:“微臣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翻开一本奏折继续批阅,也不抬头看他。“起来说话吧,有什么事。” “谢皇上隆恩。”张大人恭谨的据着袖子站在蟠龙云纹桌前面,“启禀皇上,微臣听闻骠骑大将军陈越在前线时得了时疫,太子妃奔赴前线去救治了,而且微臣听前线传来的消息,得知太子妃医治时疫一事成效很好,还请求皇上召回前线的太子妃,让太子妃重返太医院。” 皇上一听眉梢一皱,手中一杆狼毫笔也是直接就扔到了砚台里,声音沉下,隐隐蕴着愠怒,道:“怎么你也来说这事,方才皇后便是过来替着求情的。” 见着皇上发怒了,张大人赶忙跪下。“还请皇上息怒,依微臣之见,太子妃……上官明月虽然有错在先,但上官明月医治陈越将军一事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其实经皇后那么一说,皇上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只是倘若依了皇后的话将她召回,便是出尔反尔,岂不是损了皇家的颜面? 再加上此时中廷御史张大人这么一番话,皇上心中更是不免飘摇了起来。 “微臣愚笨,私以为,上官明月虽然有错在先,然而其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实乃太医院少见的人才。再加之上官明月平时为人善良,性情和顺,时常医治普通百姓,而且分文不取,在百姓之中也赢得了不少的声望。” “接着说。”皇上索性放下了手上的事宜。 见如此说有效,张大人也彻底放开了胆子,一捋胡须道:“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请皇上恕臣无罪,上官明月在百姓之中能得声望,在太医院之中也颇受好评,为了太子殿下也好,为了太医院也好,为了稳固朝纲也好,为了天下百姓也好,无论皇上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还请皇上下旨召回上官明月,让其返回太医院吧。” 皇上听闻张大人这一席话,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罢了,你先退下吧。” 不知此言何意的张大人只得退下。“微臣告退。” 这是逼朕把她召回来啊…… “安泰,传朕旨意,速将上官明月召回皇宫。” “奴才遵旨。” “圣旨到——” 一道公鸭嗓的声音传入军营之中,众人闻声,一时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跪下等着宣旨。 明月心下已经隐约猜到安泰此次前来的目的,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只等安泰前来,才福身行礼。 “皇上口谕,宣上官明月即刻回宫,钦此。”安泰清了清嗓子将皇上口谕的内容念了出来。 “太子妃可先请起,地上凉,别让湿气进了您身子去。”安泰到底是在皇上跟前当差了十几年的人,明月虽未受旨,但顾念着地上阴凉,他还是让她先站了起来。 “多谢公公。”明月缓缓起身,面上神色淡漠疏离。 “太子妃言重了,奴才不敢承受,终究是您身子要紧。”安泰打了个千儿,神色谦卑道。 “公公有心了。”明月客气地微笑颔首道:“麻烦公公回了皇上,就说我即刻便会回宫复命。” 安泰谦卑一笑,这才打了千儿道:“那奴才告退了。” 明月颔首,便吩咐苑竹道:“苑竹,好好送一下安公公。” “是。” “主子真的要回去吗?”巧儿这厢憋了许久,待到安泰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军中帐篷前,她才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主子前时心急着出宫,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怎的肯降旨让主子回去?” 明月淡然一笑,道:“如今时疫方才有了起色,我在京郊为这些百姓治病,只怕是皇上要堵住悠悠之口。” 巧儿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 她顿了顿,终究是问了起来道:“皇上此前的心思主子看的清楚,现在回去,岂不是又要回到那水生火热之中?” 一旁的明月伸手替巧儿整理好鬓角的乱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我又能去哪里?既然他要我回去,我便回去,至于是否还在太医院当差,就另当别论了。” 巧儿的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旋及明白过来道:“主子的意思是?” 明月清浅一笑,笑颜如包含清零的百合般幽然清雅,道:“你心思聪颖,一点就透。” 第一百零五章阴谋诡计 第一百零五章阴谋诡计 衍晴宫 上官莲叶正襟危坐在铜花菱镜前,单手执着一枚青黛正在描眉。 身边的几位宫女都默不作声地服侍着,不多时,小桂子便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上官莲叶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上官莲叶挑起眼角,从镜子中睨视一眼,便声音不满道:“什么事?” 小桂子对眉顺眼地站在那,模样很犹豫,上官莲叶美眸一转,面上有些阴郁,低声道:“有什么事情不要吞吞吐吐!” 小桂子闻言急忙打了一个千儿,道: “娘娘,骠骑大将军的时疫已经得到了控制,奴才今早听御前的人说,皇上已经去派安公公去请了太子妃——” 上官莲叶本抓着蝴蝶琳琅珠花金钗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中,蓦地一把将那金钗钗扣到梳妆台上,带着鎏金玉镯的细手紧紧地攥着那金钗。 小桂子惊了一跳,急忙下跪道:“娘娘息怒!” 上官明月身旁的秋宁也是陡然一惊,急忙上前两步道:“娘娘仔细手疼。” 说话间,秋宁转首对着小桂子使着眼色道:“没眼色的奴才,去请四小姐来!” 小桂子忙不迭地应声,旋及退了下去。 “娘娘您不要生气了,仔细您的身子。”秋宁见小桂子走远了,这才上前服侍。 那金钗顺着她的手缓缓滴下几滴鲜红,但此刻的上官莲叶丝毫没有察觉,嘴角泛起一抹阴冷:“小贱人还真是有几分能耐!” 言罢,厉眸扫过小桂子,冷声吩咐:“你即刻去把上官香婵给本宫请来。” 秋宁是个活眼皮,见上官莲叶似乎缓和了情绪,立马上前,道“小主可莫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徒添气受。” “你懂什么?”上官莲叶斜瞥了眼,眉目染上一丝讥讽,忽而感到一阵痛意传来,生生将她下半句的话噎在喉咙中,她这才意识到手掌的伤口,美眸泛起惊色,秋宁见状惊呼一声,急忙找来纱布。 秋宁从一旁的红木架子上取下一只白净地小瓷瓶,轻跪在地上,将上官莲叶的手捧在面前,一边上药一边道:“小主别担心,这是四小姐从府里带来的玉清散,只要涂抹上今日黄昏后伤口就会愈合了。” 上官莲叶只是睨了一眼,另只手倚在桌上抚了抚额际,“秋静那边怎样了?” “康福很是喜欢她,想来应该不错。”秋宁低低道。 闻此,上官莲叶似乎又想到什么,原本阴郁的眸子轻轻流转,嘴角泛起弧度——她还有最终底牌! 当上官香婵赶来之时,便见上官莲叶已经依靠在软榻之上休息,右手的掌心包着一层绢布。 上官香婵扫了眼周遭,便一敛裙角坐下道道:“你已经知道了?” 上官莲叶陡然皱起眉心,转首看向上官香婵的眸光之中蕴着几分凌厉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上官香婵娟秀的面上掠上一层寒霜,冷颜道:“皇上自然是不会突然请上官明月回来。是太子殿下前些时候去求了皇后,皇上这才被说服了。” “太子?”上官莲叶大惊,眸光中蕴着愤岔夹杂着一道道不可置信,道:“太子殿下亲自去帮那个贱人想皇后娘娘求情?” 上官香婵眸底的阴翳更胜,她沉下声线道:“我也是听康福无意之中说过的,今日听你一说才确定下来。” “哦?”上官莲叶略一思索,头脑简单的轻哼道:“怕是上官明月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倒也是在太子身边呆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什么进展。” 上官香婵轻轻瞥了眼身旁的人,嘲讽之意在眸中一闪而过,旋及道:“看你这样说,是已经有法子了?” 上官莲叶眼角飞横一下,挑眉道:“用人的时候到了。” 翌日清晨,秋宁一大早便被上官莲叶派出了宫,借口上官莲叶身子不适的由头,来到康福在宫外的别院。 康福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平日里自是有很多王公大臣巴结,好处也是断不了的。光瞧着别院的辉煌阔气就足以看出他没少受贿。 “康公公真是好福气,秋静当初在我们衍晴宫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呢。”秋宁掩着嘴说笑,时不时的瞥身旁的秋静几眼,然而秋静的面色却有些难看。 康福肥肚油肠的眯着双眼,谄媚的说道:“那还不是多亏贵人小主的厚爱,不知贵人小主今日派姑姑前来有何事啊?” 秋宁也不再绕弯,叹了口气道:“贵人小主今日身子不大爽快,又说想吃秋静做的糕点,念叨着好久不见秋静了还怪惦记,这不一大早的就让奴婢来叨扰公公的休息了。” “那娘娘可要小心贵体啊。”康福是个机灵的主儿,自然懂得其中含义,立马拉过秋静来,道:“既然贵人小主惦念你,你便快跟着秋宁姑姑去看看贵人小主吧,只要小主身体安康,做奴才才能安心不是。” “公公说的是呢,秋静,我们走吧。”秋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与康福打了个笑脸便也上了马车。 自始至终,秋静都未发一语,只是沉默的点头,将手从康福手中抽出。 待几人走后,康福的笑脸渐渐回拢,微眯的双眼中泛着点点精光,似乎在酝酿什么。 春日本就易困乏,上官莲叶近些日子来也总是倦怠的很。 秋静伺候了上官莲叶午睡,现都已辰时过半,上官莲叶却还在睡着。 秋宁朝屋内望了眼,叮嘱手下的人做事轻快着点,旋即将秋静带到外面,道:“秋静,这次唤你前来,我想你应该也猜出来是为何事了吧?” 秋静默默的低着头,却不想多说什么,神色有些冷漠。 秋宁见状,便佯装亲切地将秋静的手拉过,道:“好姐姐,上次做妹妹无意冒犯,你就不要生气了。” 秋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只冷冷道:“有什么话快说了吧,没的耽误你伺候娘娘的时间。” 秋宁自讨了个没趣儿,但是也不恼,只是言笑晏晏道:“小主素日里待你不薄,在府中时也对你多有照料,如若不是贵人小主扶持你一把,怕是你如今早已饿死街头,那么现在就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秋静蓦然抬头,眸光中泛起点点寒霜,冷冷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必你来说的。” 秋宁耐了耐性子,声音有些低沉道:“你也别觉得不公平,没办法,我们都是下人,凡事都要依靠主子才能更好的存活。虽说康福是个阉人,但好歹他也算有权有势,你也不算吃亏。受点委屈没什么,怕就怕明知自己的命是如何还妄想改变。你明白么?” 秋静咬着泛白的嘴唇手下有些颤抖着,只道:“主子叫我来,便是要你嘱咐我这些?” 秋宁眼看着秋静的动作,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笑意,旋及从怀里掏出一枚晶莹透亮的暖玉递给秋静,吩咐道:“回去了嘴巴甜点,把康福哄高兴了你也能轻松点。就说这是贵人小主赏赐他的,希望他好好珍惜小主赐给他的东西。” 秋宁也是个精明的主儿,话不点破却旁敲侧击的让康福明白用意。 秋静认出了那枚暖玉,惊讶道:“这不是……” 秋宁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毛笑笑,道:“这东西你且拿去讨好一下康福吧!” 秋静眼中有隐约的珊瑚红,所有话哽咽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是淡漠地点头离开了。 目送秋静的离开,原本秋宁双眸之中的神色也是瞬息而变,淡漠的看了眼向里屋走去。 而上官莲叶早已清醒,慵懒的斜躺在塌上,听到声响才睁开美目,语气轻悠:“她走了?” “是,贵人小主吩咐奴婢说的奴婢都传达了,那枚玉也给了她。” 上官莲叶这才缓了心神,低低道:“嗯……希望秋静不要枉费本宫的这一番安排才好。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小主,据太子府安插的眼线说太子殿下并未有何异常,只是如同四小姐所说那般,太子却是最近才对三小姐上心的。” 上官莲叶眸光流转,心中却起了几丝异样。 秋静被马车送回别院,却待在马车里迟迟不愿下来,每每想起这些时日的种种就犹如梦魇般挥散不去。 泛白的手指紧握那枚橘红色的暖玉,心底漾出一丝恶寒,咬了咬牙再三筹措,终还是掀开了帘子。 今日太子前去狩猎,康福得了清闲不用陪着,秋静也被叫走,闲来无事的他又继续睡着回笼觉。 听到门外声响,想来是秋静回来了,康福两眼立时亮起光芒。翻身便大步走了出去。 “哟,我的静儿回来了。快,快让杂家抱抱,可想死杂家了。” 秋静吓得想要逃跑,然而秋宁的话却在耳边回响,咬了咬牙硬是止住了脚步,僵硬的回头,道:“公公。”旋即未等康福近身,急忙掏出暖玉递了上去:“这是贵人小主赏赐给您的,贵人小主交待希望您好好珍惜身边的东西。” 康福愣了一瞬,随后了然,眯着眼睛笑道:“那是自然。杂家自然亏待不了小主的赏赐呢!”说罢,直接将秋静横抱大步走向屋里。 第一百零六章回宫面圣(一) 第一百零六章回宫面圣(一) 是夜,万籁俱灰。 军营之中灯火通明,绵延几里路的星星点点烛火恍若几杖高城墙边儿上的萤火虫群,忽明忽暗地火点闪烁其间。 此刻陈越的营帐之中,正中端放一张低垂的矮几,陈越端坐其上,正在暗纹木雕的案桌前筹备最近的事宜。 不过半晌,便有一阵轻微地脚步声悉悉率率想起,陈越耳力极好,便立即抬首,便见明月单手打了帘子进来,火红黑色的裙裾在暗夜当中绽放出一朵鲜艳嫣红的花朵。 见到陈越略略沉稳下来的眸光,明月这才绽开一个濯清的笑意,道:“想来舅舅身子已经大好,如今耳力已经如常。” 陈越放下手中的书卷,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才道:“若依着我早就可以办公了,但你们不肯,现下可安心了罢。” 明月轻移莲步上前,信手倒了一杯茶送上前去道:“是安心了,舅舅不必日日吃那么多的药,自然是耳聪目明了。”尐説φ呅蛧 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愉悦,陈越便一抬手示意明月坐下道:“明日便要回宫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水样星眸如波澜不兴的水面,明月笑道:“舅舅现下就舍不得了,前几日还巴巴儿地盼着明月回去。” 陈越静默几分,方才轻叹一声道:“原是以为你可以离开那样的是非之地,可不想世事难料……” “皇上心思深沉,又岂是我们能够揣测的。”明月见他不忍继续说下去,这才转移话题。 陈越闻言,眼角似是如勾玄月一般垂下,微微有些伤感嘱咐:“回去之后你要小心避世,万望你能够明哲保身。” 明月微微一颔首,朱唇轻抿,心中升腾气几分明净如台的温暖和安心道:“舅舅放心,此次回去之后,明月会想办法避开锋芒。” 陈越声线中蕴着几分唏嘘,低低道:“从前你目前在的时候我们对你的照顾便不到,后来你母亲病重,我才将你接到府中,却不想她身子愈发的差了,这才早早便去了。现在看到你的处境,也怪我没能护得你周全,所以心中很是愧疚难当。” 明月眸光恍若一阵清风拂过陈越抑菌舒朗的面上,陈越才年近三十,而鬓发当中已经若隐若现出丝丝缕缕白发,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在那一头青丝当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因着从前自己的缘故,陈越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只怕夫人会像自己的两位庶母一般对待自己。 明月这样想着,眼眶之中有些些许酸涩的意味,她忍耐了几下,才将那已经蔓上喉咙的酸痛哽塞,清浅道:“人各有天命。舅舅也不要过分自责。” 星眸垂下几分,明月顿了顿才似乎想起什么是的,忽而问道:“当年娘亲是因为香婵的月子没有做好才落下一身的毛病,况且当年外公身子硬朗,也时常为娘亲调制药膳,怎的会越来越坏?” 轻微的折起眉心,陈越似是不想提起从前的事情,微微闭合的双眸还昭示着那段记忆有多让他心痛,只见他低低道:“你娘亲从前身子就虚弱,有体寒的病症,加上生产香婵身子亏损又没修养好,自然是越来越差。” 他轻抬起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抵住额头,不无心痛道:“当年你外公因着她的身子也着意照顾了许久,因着是月子病,所以不好调养。一直不敢下重药,所以只用了一些温补的药膳。也是你娘亲福薄。” 陈越话尾的一句很是无奈,悠悠一声亘长的叹息逐渐消逝在如水般浓黑的夜色中,明月也颦蹙眉心,酸涩的感觉在眼眶之中蔓延,末了。她收拾了声线道:“娘亲去世之后外公平一时只见心力交瘁伤心欲绝,自然不会检查一下娘亲的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陈越正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之中,听到明月这话,手有些发冷,一层冷汗突然腻出来,蓦然抬首,面上蕴着几分惊异和不安道:“你的意思是?” 明月纤柔的唇不自觉地抽动一下,旋及露出点点苦涩笑意道:“不过是明月一时的揣测而已。” 沉寂了几分,陈越的眸光才暗淡了下来,沉声道:“我知道你对于你娘亲的死很是伤痛,若不是因为她去的早,你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他已经无法叹息,只得用交织着密密忧愁和疼惜的眼神看向明月:“但是不管从前如何,现下最重要的就是你要保全自身。” 明月点点头,芙蓉面上一片了然道:“舅舅你放心。” 陈越这才稍微安心了几分,两人又是闲话几句,明月这才福了福身行礼退下。 柔荑打了帘子想要出去,刚转身便见到一抹清瘦的身形立在黑暗之中,明月微微眯眸,便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朱唇旋及噙起淡淡的笑意上前。 那人闻得明月的脚步声,便率先转过身来,美眸恍若明亮的烛火,她巧笑一下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明月柔荑翻转,温和道:“不必多礼,快快起身罢!” 婉清应声起来,正了一下衣衫道:“您身份贵重,我不敢坏了规矩。” 朱唇边的笑意好似清水芙蓉的一般甘美芬芳,明月只淡淡笑道:“等了很久吗?” 她抬手挽起耳畔地几缕碎发,明月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食盒,方一晃神,便听见婉清如潺潺溪水般清脆的声音道:“本想为太子妃和将军送些宵夜,谁知道来的时候见到你们正在叙话,也不敢打扰你们,就等了一会儿。” 明月眉眼间一片如春意地笑意道:“夜深露重的你还前来送吃的,我替舅舅谢过你了。” 婉清的面上一闪而逝一层惊异,旋及道:“太子妃不一起用一些吗?” 唇畔露出一个莞尔,明月清灵道:“我明日要回宫,所以就不一起用了。” 婉清握着食盒把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眼底升腾起一阵焦灼:“好容易才出来的,这就要回去了吗?是皇上的旨意?” 明月轻轻颔首,清丽姿容却是波澜不兴的模样:“皇命难违,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舅舅了。” “刚过了几日宁静,就又要回那穷山恶水之地了。”婉清倒是比明月还要担忧,她忽而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取下一枚小小的绣花璎珞荷包,递过来道:“在我们村子,人人都会系一只这样的荷包,祈求平安顺遂。” 婉清说话间便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干脆直接为明月系在素色花纹的腰带上道:“但愿这个荷包会护得你周全。” 明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将那荷包系好,很巧地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关结,将线头什么的都藏在里面,看上去就好像是直接缝上去的一样。 婉清的手在那荷包上一停滞,才道:“奴家只是一个草民,陈将军对我有恩。我却不知道如何回报,也不能为他分忧,但是我看到出来,陈将军很惦记太子妃,所以尽管我不能做些什么,但也只愿太子妃能够顺遂心愿,四季平安。” 明月的面上缓缓扬起一个动容的笑意,她拍了拍婉清的手,曼声道:“你放心,我会的。” 婉清应声点首,明月才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给舅舅送宵夜罢。” 闻言,婉清这才一个行礼,拎起地上的食盒一步三回首地叹息一声,进到营帐之中。 明月目送着她进去,静默了半晌,垂首看着那只秀气的笑荷包,朱唇弯起一个柔和的安慰笑意。 翌日晨光清明,明月端坐在营帐中的菱花铜镜前面。 从前在军营之中一直素面朝天惯了的,此次回宫,必得要好好着装打扮。 她单手抚过自己有些削瘦的脸颊,从前丰韵的轮廓不再,取而代之地是愈发纤细的弧度,硬生生地将那雪面桃腮变成了尖锐的形状,她执起素手,从匣子中取出一直青黛来描画。 这样的面容怎可去面圣,必得将那凌厉的眉眼变得温润谦卑,才可以顺遂君心。 身后的苑竹端着一盆兑了鲜花汁子的清水进来,将那密密的牛角梳子反复浸润了那水的香气,才一下一下地开始为明月篦头发。 青黛轻描细画出一缕垂珠眉,面上再用桃花做的脂粉施妆,化作一个惹人怜爱的桃花妆。 三千青丝恍若绸缎般三开,苑竹仔细地反手绾成一个惊鹄髻,发髻下方镶嵌一对球形珍珠镶嵌珐琅彩步摇,泠泠垂下一排银制的串珠流苏,行动间泠泠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发髻中间点缀一个玉铃花珠花,发髻两边分别对称斜插一对并蒂海棠步摇长长的红宝石流苏垂到耳际,行动间轻轻触碰脸颊,有着点点冰凉的触感。 这厢换上巧儿送进来的衣衫,明月便收拾了东西,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扶着巧儿的手出了营帐。 外面在已经有人等候,明月微微抬眼,便见许昭正在不远处恭候,身边一辆深蓝色马车,迎头一匹黑色坐骑。 第一百零七章回宫面圣(二) 第一百零七章回宫面圣(二) “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许昭见到明月出来,急忙福身打了一个千儿。 “起来罢。”明月微微抬手,唇角的笑意恍若晨起的露水一般透明冰凉,淡淡道:“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是。”许昭起身,抬首的瞬间显露出面上的欣喜神色,掩不住地笑道:“太子妃受贬斥的时候,太子一早便去皇后娘娘跟前求情了,所以现下才会派人来接您。” 巧儿闻言有些惊异,不由脱口而出道:“是太子殿下为主子说的情?” “是呀。”许昭不无赞叹道:“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心连皇后娘娘都很是欣慰呢,这不去皇上那里为太子妃求情,才让皇上赦免了主子。” 明月眸光微微一垂,描画地精致的柳叶双眉细细地皱褶了一下,才道:“那真是要多谢太子殿下了。只是他怎么会突然派你来?” “一早便听到您回要回来,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要康公公来接您,但奴才心中惦念着,便给康公公塞了点好处就换了来。”许昭没有注意到明月这个细微地动作,只是喜滋滋地回到。 身边的巧儿扑哧一笑,伸手戳了戳许昭的脑门道:“康福也肯放你来,想来你给了他不少好处罢?” 许昭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巧儿方才戳过的地方,笑道:“巧儿姑娘取笑了。因为现在京郊的时疫还未清除,康公公原本就不想来。但这是太子殿下的旨意,他又不敢不从,刚好奴才去请命,他这才塞给了奴才利索。” “那康福是个惯会耍手段的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巴不得地往外推呢。”苑竹亦是笑一笑,温和道:“难为你有心,巴巴儿地在这等着。” 许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眸光落在明月的身后,一停之下急忙福身行礼道:“陈将军万安。” 明月闻言应声旋身,身边的两个侍婢都应声福身行礼,便见陈越一身墨色常服,身后跟着几位将士,他一抬手道:“都起来吧。” “谢将军。”几人应声起来,陈越便将目光落在明月的身上,道:“一切好自珍重。” 明月轻点下颔,清丽姿容低垂一下才道:“多谢舅舅。” 陈越“嗯”了一声,旋及低低一叹气,欲言又止,静默了半晌才道:“照顾好自己,万望你速去速回。” 如沐春风的笑意在清晨的凉风当中泛起一丝怅然,明月只应声,就见到陈越身后的刘副将带着众人纷纷跪地行礼,明月深深回首看了一眼,便转身上了轿撵。 这厢许昭向陈越行礼,他颔首,便目送明月的轿撵离去。 直到走出了很远,明月才轻缓地抬起一只手撩开帘子回头张望,只见陈越依旧带着几位将士凝望,她轻咬朱唇,直到那沉重而厚大的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陈越身后的几位将领才起身,降辇行至城门的墙甬之中,一片阴影便投了下来。 明月几不可见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听到身后的城门重重关上。 苑竹和巧儿一直跟在明月的轿撵边上,见明月面上似有沉思地凝重,苑竹便上前轻声道:“主子有心事?” 明月嘴角一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苑竹见状,便好言相劝道:“皇上下旨请主子回宫,必然也是念及主子的功劳。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主子此次回去,万万要小心才是啊。” 明月眸光深沉几分,化作眉心一点不解地颜色道:“这些皆不重要,只是昨晚舅舅和我说的一番话中,有些蹊跷的地方。” 苑竹一怔,便见明月继续道:“舅舅说娘亲是因为月子病而百病缠身,但是这种病痛只是慢性的,怎么会要人性命呢。” 苑竹面上笼罩一层阴翳神色,小步疾趋地跟着明月的轿撵,低声道:“奴婢从前在将军府当差的时候倒是有一些耳闻。听闻夫人当年入殓的时候,有几个换衣裳的婆娘看到她身上有几块青斑,都说是因为换晚了长了尸斑。如今想来——” 苑竹觑看明月一眼,便见她的眸底升腾起一层清寒道:“尸斑要在人去世六个时辰之后才长,但是换寿衣却是在娘亲刚刚去了时候。” 眉心曲折成川,明月微微合眸,睫毛颤抖着道:“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 苑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打算怎么办?” 霍地张开双眸,目光中有犀利地刀刃般寒光闪过,明月声线恍若冬日河面的碎冰泠泠相触道:“看来,我们要回一趟丞相府了。” “宣,丞相府三小姐上官明月,觐见。”安泰声如洪钟的一声高喝,銮正殿大门打开,九龙飞天的金纹,随着沉重的红木大门开合,折射日光,一道一道,刺得明月眯了眼,待那宫门完全打开,明月由安泰引着,进了殿门。 应是刚过早朝,皇上与太子皆一身朝服。 明黄思日月星辰龙衮,领口袖间皆是海水山崖八宝花纹,秀纹繁复立体。腰间一条墨色大带,下配一条水立纹革带,正中垂下一条墨色绣深一黄色的宗彝图腾蔽膝,龙袍下坠五色弯曲花纹水脚。头平天九道玄珠冕旒未摘,明月行礼罢,他开口道:“平身”,珠翠碰撞之下发出泠泠的声响,威严尊贵。 相比于皇上,太子慕容沛的衣着则要简便一些,头顶太子冠,衣着明黄朝袍,胸前四爪长角欲飞于天化为真龙,精神烁烁,察觉到明月目光滑过,薄唇微勾,对她露出一抹笑意,温柔异常。 “明月,你医治疫民,辛苦了。”明月平身后,皇后便笑眯眯的开口了,头顶上的凤凰于飞金簪闪闪发光。 “为皇上分忧,实乃明月之幸。”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明月滴水不漏的道。 皇后安抚了一句明月后,又冲着皇上温声开口:“皇上您瞧瞧,这孩子小脸都瘦削了,京郊那苦地方,一个女子竟能忍受那般艰苦,心怀天下,医治疫民,为国家分忧,为皇上解愁,就连本宫都忍不住的产生敬意了呢。”尛說Φ紋網 踏步无声的朝明月走来,脚下的凤凰衔蕊随她的脚步晃动,皇后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轻拍两下,温言细语的话却是对着那高坐之人:“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呀。” “好话都让你说了,朕还有何可言?”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皇上在他话罢微僵的气氛中又开口道:“这段时日,懂事不少。” 这算是夸奖了?明月眨眨眼,跪下叩首谢恩:“多谢皇上夸奖,明月愧不敢当。” “父皇,明月此番京郊救民,实属大功,应该嘉奖一番才是,若不然,岂不是白让明月受了这遭罪?”慕容沛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而后声音朗朗道。 听闻慕容沛这般说,皇上略微沉吟,在慕容沛殷切的眼神下,缓缓点头,道:“也罢,朕一向赏罚分明,此次你一支时疫有功,沛儿与皇后皆言你不恋权贵专心医术,那朕便把太医院之首的位置赏给你,如何?” 慕容沛闻言,眉眼间划过喜色,太医院之首,那可是堂堂的正四品,比之明月之前的正五品,可是越了四级! 见明月还在那里愣着,慕容沛以为她兴奋过度,失了礼数,好心的拉她一下,明月回过神来看他,他温柔的一笑,轻声提醒道:“明月,还不快谢恩?” 见明月跪下,慕容沛俊逸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下一秒,与心中不符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微微变了神色,只听明月道:“皇上赏赐,明月实乃三生有幸,但无奈医术不精,不敢接下这等要职,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哦?”皇上微微低头,朝珠随着他的动作互相撞击发出轻灵的声音,而后,便听明月言道:“明月不才,不敢误人子弟,若是皇上不介意,明月所知一人,医术高超,芯贵嫔在臣女离宫之后的安胎药方便是此人所制,就连医治时疫的药方,其实并非明月一人之功,多半都是此人所研制。” “朕竟不知,宫中竟还有这等医术高明之人,此人是谁?现如今身居何职?”皇上对自己的话产生了兴趣,明月嘴角微弯,再度恭敬地一拜,道:“此人名叫阮无城,现如今是太医院次五品太医。” “宣。”皇上大手一挥,安泰闻言连忙小跑出去。 阮无城很快便进了銮正殿。 一身墨色太医常服,墨发轻绾,一缕随意披在耳侧,面若谪仙。 金碧辉煌的銮正殿内,依旧清俊不减,萧萧而立不染尘,恭敬的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罢。”听闻圣音,阮无城恭敬谢恩,而后便静静的立于明月旁侧。 明月躬身行了一礼,道:“皇上,时疫药方,明月医术平平,比之阮太医,相差甚远,一人自难担当大任,还望皇上设阮大人为主力,明月在侧协助,如此,方能尽早解决时疫之乱。” 阮无城眸中划过异样,眼角的余光瞥过恭敬请旨的明月,并未反驳,只有面色清俊疏离。 半晌,那龙座上的人都未开口,气氛逐渐压抑,慕容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这名太医儿臣从未听过,是否有不妥之处?” 皇后见状,眼神微微一闪,眉目间便染上一丝笑意,温厚道:“本宫倒是听闻过此人。”皇后说话间转首,不易察觉地递给慕容沛一个眼神,又对皇上道:“皇上,既是明月这孩子推荐,又说此人医术高明,皇上不妨一试。” 略微蹙起眉心,明月见状,眼角余光飞快地略过慕容沛的脸,旋及道: “不瞒皇上,外公在世之时,曾亲手指教过阮太医,亦算的上是外公的半个关门弟子,外公医术,几乎尽数被阮太医所学,可见其医术精湛。还请皇上允准。” 慕容沛轩了轩眉毛,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听完明月的话,那御座上的人终于轻飘飘的开了口,道:“即是如此,那便试试罢。” 第一百零八章回宫面圣(三) 第一百零八章回宫面圣(三) “明月(微臣)谢过皇上。”明月叩首,阮无城跟着明月一块谢恩,谢完了恩,明月却并未就此起身,而是跪着继续道:“这段时日,明月想暂回丞相府,如今时疫横乱,明月恐府中有人染疫,爹爹年迈,身子今日有不健朗,明月恳请皇上,恩准明月回府照料。” “明月实乃孝女,本宫听着这心里头,都是热腾腾的,丞相教导有方。”精致的龙凤呈祥帕子轻擦两下眼睛,皇后大为感动,似是感叹的对站在明月旁侧一脸温柔的慕容沛道:“皇儿,你有福了。” “母后惯是会取笑儿臣的。”冲皇后拱拱手,慕容沛笑的春风得意,眼神之中却有着不易察觉地神色。 “你这般孝心,朕若是不同意,恐怕难当君子所为了。” 轻敲两下御案,皇上开口道:“这段时日,宫中时疫便交由阮太医负责,既然阮太医也精于妇、方,那芯贵嫔龙嗣之时,也便交由你一并负责,至于宫外时疫,那便交由明月罢,朕会赐你医女圣手的称号,你要好好用着。” “明月谢皇上恩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面上划过欣喜之色,明月谢恩,朗声道。 领旨谢恩罢,两人便出了銮正殿,一路上,静默无声的走着,过了衍晴宫的通道,一侧是裳春苑的方向,一侧是太医院的方向,顿下步子,明月道:“阮太医,你我便就别于此地罢。” “太子妃留步。”见明月没有半分想要解释的意思,阮无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俊秀清逸的俊颜上微皱着眉,太医常服在他身上衬得那气质愈发无双,只是此刻,眉眼染上淡淡的阴郁,弱了那几分出尘。 略微思索,明月便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上前先行一步,直到走到近御花园的一出小花园的卵石路,明月才停下脚步,阮无城见明月终于停下,回头正面对着明月,眉眼间的不赞同早已溢出,连一向少有波澜的声音都染上几分怒气的起伏:“今日为何推我出去?你可知这是你翻身的大好时机,错过此次,再有下次,已不知要到何时。” 顿了顿,他有些难堪的开口道:“况且,你我皆知,我的医术,远不如你,太医院之首的位置,你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无城,你不必妄自菲薄。”明月偏喜红装,今日却并无穿着自己所喜的一身鲜亮,而是素衣轻裹,白纱绾绾,发间碧簪点点,几缕清风起,发丝乱红颜,失色了锦簇花团,纤纤玉指轻点一朵牡丹上的清露,她道:“如今,我志不在于此,况且宫外,还有要事要处理,若是再揽下太医院的一应事端,恐分身乏术。”顿一顿,目光从那白蕊莲青的牡丹上抬起,视线望向了阮无城,清眸里,尽是认真道:“阮无城,以你的医术,早已远超太医院其他太医,无人能与你分伯仲,我相信你的医术,太医院院首的官职,定能让你的才华更好的施展,不会再埋没。”小說中文網 风乍起,刮疼了眼,阮无城忽地转身,轻阖双眸。 许久,风停,清雅男音打破了这一片静默无声,道:“深宫萧墙内,确实不适合你,如今你看透也好,愿你以后能远离这些纷争。” 阮无城背着,让人看不到他那清雅无尘的俊脸上是何等表情,只清贵如竹的背影立于百花中,莫名的多了萧索,明月头轻点,又想起阮无城看不见,便开口,轻声道:“你的好意,我懂。” 听闻明月回应,阮无城身子微僵,没有回首,只重重的摆了摆手,留给明月一道疾徐而去的背影。 待阮无城走远,明月收回了视线,眸间几分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旋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朝裳春苑的方向走去。 裳春苑 德妃一得到明月明月今日进宫的消息,便料定明月前来,所以一早便等在裳春苑。 可这日头越来越大,眼见就到了午时,那翘首以盼的人儿还未至,德妃温婉秀丽的娇颜染上心焦,正准备派人再去打探打探消息之时,终于见到了人儿,欢喜的迎出去,德妃秀丽的容颜因激动愈发的明丽,拉着明月的手,拒绝了她的行礼,便对一屋子的丫鬟道:“你们都先下去,只留碧儿便好。” 待最后一个宫女出去,关住了门,德妃终于情绪外露,看着明月这几日不见,略微消瘦的容颜,眼圈顿时一红,直道:“这段时日,可是苦了你了。” 见德妃一副激动难耐真情流露的模样,明月眸子一软,轻轻拍了拍德妃的手,道:“让娘娘担忧了。”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般客气话吗?”有些嗔怪横她一眼,见明月除了人消瘦了些到没有别的什么状况,略微的放了心,复又仔细的盘问一些明月在京郊这些时日的事情,才微微叹道:“不论如何,如今你人回来便好,京郊多有不便,不是适合你身份所居的地方,还是安心呆在宫中,闲是还能陪陪我。” 明眸微微一顿,见德妃因自己回宫而欢喜的模样,明月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我已向皇上请命,让阮太医掌管太医院,我便去京郊,破解时疫之灾,阮太医医品很好,你若以后有何事情,尽可以劳烦他。” “什么?”德妃一怔,哪还有心思听明月说什么其他的话,柔和的细眉颦成了团,秀雅温婉的脸上满是担忧,道:“京郊时疫如此严重,如今你已医治好骠骑将军的病症,为何还要去那水深火热之地?” “娘娘不必太过忧心,我自有打算。”德妃脸上的担忧让明月心中一暖,继续慢慢的解释宽慰:“我身为医者,自是清楚自己的身子的,你看,我此次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见明月心意已决,德妃终于止住了劝,只是嘱咐她多加小心,想起心中一直疑惑之事,坦然问道:“有一事我一直心中存疑,陈大将军体魄强健,英武不凡,怎么会突然得了时疫,实是怪哉。” 明月敛住了眉,外头的日光几缕打在头上,照出一片阴影,旋即,德妃便听她开口道:“此事确实蹊跷,不满娘娘,此次前往京郊,有一部分缘由,便是此事。”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儿,明月的回答虽证实了心中所想,但德妃还是惊讶的掩住了娇唇,修剪得宜的指甲在日光下莹莹发光,好似一粒粒上好的海南珍珠,她道:“陈将军一向待人深厚,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歹毒?” 虽不工于心计,但在这深宫里呆的久了,总是会通透一些,德妃微微思索,便知陈越若是身死于时疫,必定不会惹人觉察,连连叹道:“此人真是好算计!” “说起此事,明月还有一事要提醒娘娘。”轻抿一口茶水,放下,明月轻声道:“衍晴宫的那位,娘娘最好当心一些。前些日子苑竹的时疫,便和此人脱不了关系。” 德妃闻言,手中端着的茶杯一个不稳,差点打翻,几滴茶水溅出来落到手指,微烫的触感让德妃颦了眉,放下那青釉翠竹团薇瓷杯,德妃声音微扬,原本温婉动人的江南小调一转,有些尖利起来:“皇上待后宫一向公正,雨露均沾,近段时日却常常留宿衍晴宫,端的是偏心到了极点,便是那怀有身孕的芯贵嫔,这些日子也只见了一面,更别提咱们这些没有龙嗣的妃嫔了。” “娘娘不要生气,花无百日红,更何况是借花而红?娘娘心慈仁善,但也要小心此人。”虽是这般安慰,明月心中却是忍不住轻叹,就连德妃这等温婉清丽与世无争的性子,也有这情绪失控的时候,荣宠帝恩,果然是…… 被明月意有所指的安慰,德妃怒气稍平,旋即响起之前上官莲叶的话,温婉和气的容颜沉下,声音微冷道:“前段时日,婉贵人传信于我,道是芯贵嫔如今身子娇贵,自是不能与我等这些没有龙嗣之人相比的,更言曰,明月你自是紧着那娇贵的人先来,便把我托付给了阮太医,可有此事?” 冷笑一声,明月反问道:“德妃娘娘可相信婉贵人之言?” “自是不信,所以我今日才想问问缘由,免得日后,我这心里团成了疙瘩。”德妃眸光中有着一闪而逝的冷意。 明月缕了缕因久坐而起褶皱的轻纱外摆,薄纱下面的柳梢春水绣图缓缓浮动,如同活物,而后,明月缓声道:“这等细微的空子都能钻的进来,我也是小瞧了上官婵香了。” “上官婵香,此事与她有何联系?”德妃忍不住问,下一刻,便听到明月声音微冷的解释道:“这等精细的主意,衍晴宫那位是断断想不出来的。许是上官香婵觉得用这种方式可以挑拨你我的关系。” 轻轻一叹,明月闭上了眼,似是说与旁侧的德妃,又似是喃喃自语:“外公弥留之际,我曾对他许诺,定不会触碰上官婵香,可是,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啊……” 明亮婉约的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熏炉飘香袅袅,许久,明月终于睁开了眼,清冷的眸中一派平静,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起身,对德妃轻言:“时候不早,明月便先告辞了,娘娘保重。” 德妃颔首,颦眉看着明月潇潇而去的清冷背影,一声喟叹,消散于袅袅熏香中。 第一百零九章重回相府 第一百零九章重回相府 丞相府中,安泰已经传了皇上的口谕来。 “皇上口谕,太子妃上官明月,品行端正,医术精湛,朕特封为医女圣手,允准其回到丞相府中照料其父,料理京郊时疫,钦此。” 院中,上官丰等一行人纷纷下跪行礼,高呼道:“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罢,一行人纷纷跪拜行礼。 安泰手中摩挲着浄鞭手柄上繁复的花纹,这才面上蕴了几分笑意,上前虚扶一把上官丰道:“丞相爷倍沐皇恩,如今太子妃已经被赦免,相爷心中也宽慰不少了。” 上官丰起身,面上挂着谦和的笑意,鹰眸之中却丝毫没有一点喜悦,道:“多谢公公传旨,劳烦公公替老夫多多美言几句了。老夫心中十分感念皇上圣恩。” 安泰颔首一下,笑道:“这个是自然,相爷且安心就是。” 两人叙话两句,身后的王秀芝却和上官秀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眸光。 两人自然是很惊异于皇上的圣意转换,上官明月明明已经被皇上贬斥,再加上上官丰连本到皇上面前进言,又怎么会突然回来? 上官秀儿香艳的面上掠过一层阴鸷,旋及用眼角的余光睨视身后的人,略微蹙起眉心。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便和王秀芝旋身往回走去。 感受到上官秀儿的眸光,上官香婵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眼,虽然一早便知道是太子殿下向皇后求情相助,但今日听到皇上的口谕,上官香婵亦是有些不自在。 但是这种不自在也只是一瞬:也好,若是在京郊,还是看不到摸不着的,若是重新回到丞相府,好歹也在眼皮子下面,除出了什么事情还好应对。 这厢上官丰与安泰闲话几句,安泰便一甩浄鞭道:“时候不早了,想来太子妃很快便会回来了,相爷许久未见女儿,必定十分想念,老奴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打了一个千儿。上官丰微微颔首,便目送安泰离去。 上官丰鹰眸恍若丛林之中的一口幽深地古井般深不见底,透着阴测测的寒气,沉吟几分,旋身便见到上官香婵站在自己的身后。 “香婵?”上官丰的眉峰不自觉地一轩,便见上官香婵应声一福身道:“怎么还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上官香婵微微一笑,恭谨道:“香婵心心念念姐姐回来,方才听到安公公说姐姐很快便会到,所以想在此等候。” 闻言,上官丰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轻轻弹了弹嗓子道:“你有这份心,为父很是老怀安慰。” 上官香婵闻言并不急着骄躁,而是沉稳一笑道:“太子殿下十分重视姐姐,之前曾经亲自到皇后娘娘跟前为姐姐求情,很是情深意重呢。” 话音未落,便见上官丰几不可见地色变一下,旋即便恢复如常,道:“哦?那也真是明月的福气了。” 抬起绣着繁复芍药花纹的锦缎袖口,上官香婵掩嘴一笑道:“香婵知道爹爹之前惦记姐姐,所以便到太子殿下面前求情,请他帮助姐姐。” 故意将后面的几句话说的很是清晰,上官香婵不出意料地在上官丰的眼中看到丝丝欢愉,便听到上官丰道:“你能体谅为父当然是好的。香婵啊,这一阵子你能在太子府提点着,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爹爹谬赞了。”上官香婵佯作有些受宠若惊,道:“爹爹一向疼爱姐姐,自然是牵挂着,香婵虽然不是很得太子殿下喜爱,但是帮帮姐姐也是应当的,能宽慰爹爹心思,也算是尽一份孝心了。” 上官丰被上官香婵的几句话说的很是舒心,便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能这样想,也是老夫的福气了。你的心意为父明白,自然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提点你。” “多谢爹爹。”上官香婵很是乖巧地一个福身,便见上官丰“嗯”了一声,旋及转身离去。 嘴角弯起一道顺遂心愿地笑,上官香婵这才带着婢女回到自己的房中。 这几日林梦心回了娘家,丞相府中尽叫王秀芝母女占尽了风头,自己虽然有上官莲叶的帮助,但是康福终究是个奴才,许多事情不能多嘴。 今日借着上官明月回来的事情,自己便在上官丰面前顺水推舟地借个人情。 上官丰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权位,王秀芝看得透,上官香婵自然也看得透,所以便将这件事情的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让上官丰在太子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思忖间,上官香婵便旋身回到自己的房中。 是夜,上官丰正在书房当中等待明月。 “笃笃——” 叩门声轻响,上官丰应声一下,那门便从外面打开。 明月一袭淡素衣,由巧儿扶着走了进来。 “明月给爹爹请安,爹爹万福金安。” 明月轻巧地福了福身,姿丽容颜上一抹淡淡的神色,恍若夜间树叶上冰凉的露珠。 “快快起身罢。”上官丰急忙端住明月的手肘,将她扶起。 明月借力起身,朱唇弯起一个淡漠疏离地笑容道:“爹爹深夜叫明月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上官丰面色含笑,很是慈爱地模样,看的巧儿略略略皱起眉心,眼角余光是掩饰不住地厌恶。 他看了一眼巧儿,却是没有张嘴,明月了然一笑,便侧首低声道:“巧儿,你先出去。” 巧儿的眸光在两人只见打了一个旋儿,便一个行礼退了出去。 “坐吧!”上官丰见门关上,这才叫明月落座,自己则来到那雕花福蝠卷草案几后面,端正坐好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在京郊可吃了不少苦头吧?” 上官丰闻言细语地关切,明月心中一阵湿冷地黏腻腻烦,面上却是一片恭谨道:“多谢爹爹关心,京郊虽然环境不好,但是老百姓们很是爱戴,所以倒也不算难过。” 上官丰鹰眸底下微微显露阴翳颜色,但是目光落在明月笑意盎然的容颜之上,终究是硬生生地将那不悦的神色压在眼底,笑道:“为父也很是惦记你,你舅舅身上的时疫可治好了?” 按捺下嘲讽,明月只是佯作很是担忧地模样道:“舅舅的时疫病不是很好治疗,现下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案几之后的人神色略有安慰,手指若有似无地在桌子上轻轻摩挲着:“陈将军治理时疫暴乱有功,想来也是操劳过度才得了时疫,届时为父会到皇上面前提及此事,好叫皇上能体念到你舅舅的功劳。” 明月闻言,几道讥诮地嘲讽盘旋于眼底,旋及起身,微微一福礼,道:“多谢爹爹惦念。” 说话间,眼角逐渐晕染上点点珊瑚红色,眸底的泪光闪烁,泫然欲泣道:“爹爹心慈仁善,若是娘亲在天有灵,也能够安心了。” 说罢抬手执起那彩绣薄纱绢子掩去眼角一滴晶莹,上官丰见状,面上也有些于心不忍地道:“你娘她一定会安心地,快别伤心了,坐下罢!” 不动声色地嘴角那么不屑地冷笑掩去,明月便道:“爹爹人善,自然是连皇上也很是看重爹爹。前时皇上下旨,让明月不要回丞相府,想来也是惦念爹爹的身子,怕明月将时疫带回来——” 闻此,上官丰原本扶着桌面的手忽而蜷缩起来,缩进那流水长纹的袖子中,略微皱眉尾调上扬道:“哦?竟有这种事情?” 明月嘴角微微一动,美眸之中流露出丝丝不屑。 视线中上官丰有些狼狈地收手这样的细节也尽数落在那双明亮的水眸之中,就见他继续叹一声道:“唉,想来皇上是担忧为父的身子。但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怕得时疫呢?” 这样自导自演地说辞显然很是让人厌恶,可明月此番前来并不是来听上官丰唱独角戏的。 朱唇唇角微微上扬,显露出一个温婉而善解人意地笑意道:“明月自是知道爹爹不会如此,所以也不会有半分疑心。只是陪伴舅舅的时日中,难免会想起娘亲。” 说话间,那张出尘绝丽地姿容已经逐渐换上一副悲伤的样子,低低道:“舅舅昏迷地时候时常会叫着娘亲地名字,明月心中亦是怀痛不已。此番回到家中,一来是因着皇命难违,希望在治理时疫的同时能够有一个落脚地地方。二来也希望能够陪伴在爹爹左右,尽一尽做女儿的孝心。” 上官丰几乎实在听到明月话音刚落地瞬间撒松了一口气。 如今明月炙手可热,就连太子殿下和皇后都亲自帮她求情,加上皇上也一直青睐有加,自己自然是不可以和她产生什么嫌隙。 若是好好地加以拉拢,想来明月也会帮自己不少的忙。 想到这,上官丰那棱角分明地脸上才勉强地挤出一点点悲伤的模样,道:“你娘亲去了这许多年,为父也时常在午夜梦回当中见到她从前地模样,醒来便郁郁难耐许久。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的,为父也是老怀安慰。” 明月颔首,娇丽的面上略含一丝破涕为笑道:“爹爹深爱娘亲,实在叫人动容。明月此次回来也希望能够整理一下娘亲生前的遗物,希望能够留下一两件念想的东西。” 上官丰心下一阵放空:只要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质问自己,其余的也都显得不重要了。 思忖间,上官丰便忙不迭地点首道:“也好,这些东西自从你进宫之后就一直锁在库房之中,你大可以去看。” 明月轻点下颔,感激道:“多谢爹爹。” 第一百一十章发落管家 第一百一十章发落管家 事情已经办妥,明月自然是不愿意多和上官丰呆的,两人不痛不痒地闲话了几句,明月这才行礼跪安。 方出了书房的门,便见巧儿怀中已经备了一件披风,见到明月出来,便急忙上前两步道:“也已经深了,主子仔细受凉。” 说话间便将那件琵琶暗纹地淡蓝色蜀锦披风罩到明月的身上,为她系上丝带,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略过不远处守在栏下地李管家,小声道:“主子仔细李管家,奴婢觉得他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明月微微侧首,水样美目移到眼角睨视一眼,便见李管家眼巴巴儿地瞅着自己,见到明月的眸光投来,便忙不迭地收回了目光,低首不语。 这李管家一向是根老油条,刁钻奸猾,可现下却这样小心翼翼地觑着别人,若是往常,他必定会上前奉承,今日却有些心虚。 远山长眉微微皱褶起来,明月便侧身回首道:“李管家。” 李管家正在转着眼珠应对,冷不丁地听到明月叫自己,却是心里一跳,急忙起身小跑着来到明月的面前,抬起油光可鉴地脸,笑得很是虚情假意道:“太子妃有事尽管吩咐。” 明月唇畔漾起点点笑意,很是平和地道:“许久不见李管家,想是生疏了,怎的方才我出门,也不见李管家行礼问安?” 李管家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急忙摆了个笑脸儿道:“太子妃息怒,奴才方才有些犯困懒怠了,这才没注意到您出来,是奴才地不是。”小說中文網 说罢便单膝跪地地行礼,头垂的低低的。 巧儿撇了撇嘴,冷眼瞥了一下才道:“李管家是越发懂规矩了,这样轻描淡写就过去了。” 李管家极快地抬头看了巧儿一眼,眼底的神色一目了然,然而他还是强压着笑道:“巧儿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这件事情是奴才的不是,方才已经向太子妃请罪了。所以您就别为难我了。” 巧儿还欲说什么,但是明月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便不再说话。 莲步轻移到李管家的面前,明月周身蕴着淡淡地清冷光华,声音寒凉道:“我其实也罢了,只是爹爹尚在书房之中,若是有什么吩咐下来,依着李管家方才那个样子,估计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李管家脸上地不快危及停留便已经消失不见,旋及勉强笑道:“太子妃说的是,奴才以后会注意的。” 见李管家依旧是一副并不重要地模样,巧儿已经很是不悦,便道:“李管家好大的能耐,现在还学会了自己做主。” 怨怒的神色已经掩饰不住,李管家的脸色有些白红不定,便听见明月的声音恍若一缕寒风盘旋而下道:“既然李管家这样有能耐,便自己到房中安定几日吧,否则这十日长起来,只怕是整个丞相府就要姓李了。”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叫李管家蓦地抬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神色。 明月身边的巧儿轻轻一笑,道:“李管家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他怨怼地瞪了一眼巧儿,声音有些激动地申辩道:“太子妃,奴才方才已经请罪——” “管家李石,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当差懒怠不尽其职,特罚其面壁思过三日。”明月打断李管家的申辩,眼底闪过锐利光华,冷冷地俯视。 李管家闻言张了张嘴,方想分辩便被巧儿的一句话堵住了嘴道:“李管家可没有什么异议了罢?若是还有的话,不如到老爷跟前说明。” 闻言,李管家只好不言不语地低下头,明月睨视他一眼,旋及转身离去。 裙裾在夜色的凉风中展开一个恍若月色的皎洁花朵。 重新回到褚秀阁中,下人们已经等候多时,明月方一进到阁中,苑竹便带着众下人跪下行礼道:“给主子请安。”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明月由巧儿扶着缓缓来到苑竹跟前,单手虚扶一把,苑竹便起身。 “都起来罢!”明月见状扬声道。 众人应声而起,明月环顾四周,朱唇嘴角噙着几分淡淡的笑意,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难为你们了。” 这些下人曾经都是在陈越的将军府中服侍的人,现下明月这样一说,众人自然是不好意思的,其中一个小厮上前两步道:“主子言重了,咱们做奴才的能跟了您这样的主子也是难得,哪还有什么为难。” 众人闻言也纷纷随声复附和,明月轻点下颔,苑竹便轻笑一声,嗔道:“你这个猴崽子,惯你嘴甜!” 那小厮搔了搔首,嘿嘿一笑,道:“苑竹姑姑不嫌弃我愚笨就成。” 一旁的巧儿也笑的打跌道:“你若是愚笨,可没有聪敏的人了。” 明月看着众人嬉笑一团并没有什么拘束,闲话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苑竹回到房中。 正了正衣襟落座,这边苑竹便奉了茶上了道:“主子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用些茶再用晚膳吧。” 明月接过来,一撩开茶盖,便是一阵清幽地花香沁入心脾,便微微眯眸道:“今日怎的换了茉莉花?” 苑竹吩咐着下面的人上菜,浅笑一下道:“知道主子今天一天应对琐事和人,必定会心神不宁,所以特意准备了茉莉花茶。凝神静心,茉莉花是最好的了,况且应时节的东西,总比那些陈年的要好。” 明月微微扬了唇角,便低首轻轻呵去上面的热气,眼眸垂下,就见到那洁白的小小十字花上下翻涌者沉沉浮浮,幽然的香气被热水激得逐一散发出来,或作袅袅余香。 朱唇轻抿一下,甘冽的香味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净顺着茶香逐渐散开,沁入五脏六腑之中。 一盏茶的功夫,一整桌的晚上便流水似的送了上来: 盐焗虾,捞汁什锦,木瓜雪蛤,香草银鳕鱼,真菌双鲜……各色食物精致不已,外加一道胶东一锅鲜,各色点心更是呈碟上来。 明月执起乌木镶银的筷箸,却是举了举难以下筷。 “主子,菜不合您胃口吗?”巧儿关切地看着明月面上的神色。 便见明月略略皱眉,淡淡道:“吃惯了京郊的粗茶淡饭,冷不丁回来这么油腻还真没有办法下筷。” 苑竹见状,便微微一摆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巧儿在这里,她盛了一碗胶东一锅鲜道:“主子是心中腻烦这些菜呢,还是腻烦那些让做这些菜的人?” 巧儿转了转眼眸,一双大眼睛中晕出几分戏谑道:“苑竹最会说话了,这些个菜可都名贵着呢,平日里的饭菜都是咱们的小厨房自己做的,现在都换上了这样的山珍海味,也难怪主子没有办法下筷。” 苑竹唇角含笑,也不对巧儿的言辞说些什么,只是将那一碗羹盏送到明月的面前道:“好不好主子都多少吃一些,有些情面上的事情终究不能薄了。” 明月抬起柔荑用那汤匙轻轻搅拌一下,兀自微笑道:“苑竹的话倒是说的实在。” 巧儿应声地接话道:“苑竹看的通透。只是前时的圣旨已经下来,现在又装作什么好人,送来这些个劳什子中什么用。” 明眸善睐在恍惚摇曳的烛光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明月淡淡一笑继续道:“不让我回府也是怕会沾染上时疫。今时我回来,这样也是为了拉拢我。既然你们都心知肚明,就要好好利用。” 巧儿细思一下,旋及笑出了声道:“这个是自然,起码不会因着吃食的事情担忧,更何况另外几位也会忌惮着不敢怎样。” 苑竹微微点首,道:“巧儿说的是,主子,您去丞相的书房中可是说了什么?” 搅动着羹汤的手蓦地一停,明月旋及轻叹一声将手中的汤匙扔到一边道:“自然是为了娘亲的事情,上官丰已经准许我去查看娘亲的遗物,只是……这其中查到线索的可能微乎其微。” 巧儿有些疑惑,苑竹见状便解释道:“主子觉得大夫人的死因有问题,所以要调查一下。” 巧儿眉心聚拢几分,旋及道:“老大人之前不是有给大夫人开药方吗?虽然现下老大人不在了,但是太医院中总会有些存档。” 明月重新执起筷箸,苑竹立即有眼色地为明月布菜,她夹起一颗虾仁道:“娘亲是一些慢性的病痛,但外公开的药方绝对没有问题。况且娘亲的病症外公又怎么会在太医院抓药呢,若是有人想要暗下毒手,想来一定会做得很隐蔽。” “主子的意思是这府中有人暗害?”巧儿转手细思,忽而抬眸道:“那么这里面最有可能的便是——” “不错,除了她绝对不会有人敢这样做。”明月松开筷子,那虾仁便噗地一下落进汤碗之中,溅起一片油腻腻的汤水。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苑竹也皱紧了眉头,双唇恨恨地抿在一起道:“二夫人早已经觊觎大夫人正位许久,之前主子曾经阻止过她一次,但是二夫人心机颇深,难保她不会再次回势。” 第一百一十一章检查库房 第一百一十一章检查库房 明月沉吟几分,便道:“从前因着娘亲遗产的事情,王秀芝已经惹恼了上官丰。他这样重视权势的人,上官秀儿现在已经帮不上忙了,他自然是不会重视她们母女的。如今我从宫中回来,上官丰因着我现在身份的缘故,必定不会再有立她为大夫人的想法。”wWW.xszWω㈧.йêt 巧儿想了一下,便道:“还说呢,方才主子在和老爷说话的时候,奴婢就看到李管家鬼鬼祟祟地在偷听,见到奴婢拿着披风回来,这才装作规矩的模样。” 顿了顿,巧儿面上已经开始显露出几分愤恨的神色道:“这人扎扎实实地是在听墙角。说不准就是二夫人的人呢!” 明月闻言,嘴角地冷笑深沉几分,眸光中寒芒点点道:“李石这种小人,能够在丞相府呆这么久,也是因为王秀芝的缘故。只是我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效忠王秀芝,可见王秀芝并没有太落魄。” 巧儿也不自禁地闪过一丝寒意,低首道:“主子方才已经发落了李管家,他这样的人必定会因此记恨于您……” 明月洁白的贝齿轻轻一咬,只道:“禁足三日的时间足够我们筹谋安排的了。至于记恨——” 她水样星眸抬起,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从来不缺记恨,他这样的记恨,也许还能帮上我一帮。” 这边厢。 上官秀儿和王秀芝回到房中,面上色都阴沉沉地像是深渊一般。 “上官明月怎么会突然被赦免?”上官秀儿最先按捺不住,粉面之上显露出不可置信地羞怒。 “这也是我的疑惑。”王秀芝重重地坐到软榻之上,一旁的丫鬟便上来一盏清茶,她抓起茶盏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旋及狠狠地扣到桌面上道:“我们现如今势力大不如前,自然是没有办法查清楚的,但是这梯蹄子一回来,今后这日子必定不会安生。” 王秀芝的话让上官秀儿想到了从前的羞辱,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那薄纱一般的手绢在她的指尖纠缠不清,仿佛她此刻的心境,似是要被纠缠到一起紧紧地裹着,不甘和愤怒向这薄纱一样缠住上官秀儿的心。 “现在上官莲叶在宫中,娘亲你和我一个不防备,竟然不知道上官莲叶早就已经好了。现在她是正经地小主,而我……”上官秀儿贝齿恨恨地要在自己的嘴唇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子。 王秀芝听到上官秀儿的话,手下不自然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盏,双唇已经紧紧的抿在一起,须臾间,她忽而将手中的茶盏扔到地上。 哗啦—— 瓷碗掷地便爆裂开来,四散的碎瓷片恍若花瓣一般被摔的到处都是。 王秀芝咬了咬牙,面色似是地狱修罗一般煞人,她红着眼道:“秀儿,你放心,为娘必不会让你一直这样。” 上官秀儿蓦地止住手中的纠缠,双眸满怀希望和惊异地看向王秀芝,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道:“娘亲你有什么办法?” 王秀从鼻翼中窜出一身冷哼,将保养得宜地手轻轻抚上桌面,眸底散发出阴冷的意味道:“如今你爹也很是重视我了,毕竟陈越的事情有你我母女一半的功劳。眼下我们虽然不能利用上官莲叶,但是你忘了,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她转首之间,将画的挑起异常高的弧度的眉毛一抬,眼睛向着厢房东边的地方打了一个旋儿。 上官秀儿顺着王秀芝的目光看去,双眉之间有些疑惑,她凝神片刻,眉心中的疙瘩逐渐一点点解开来,慢慢换上一副惊异地神色道:“娘你的意思是……上官香婵?” “不错。”王秀芝颔首一下,就见到上官秀儿连着摇了好几下头,她面上带着不悦道:“娘,我死也不会找她。她这样一个小蹄子中什么用?” 王秀芝不悦地睨视一眼上官秀儿,旋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再瞧不上她,她也是有些手段的,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我将上官香婵推到了合宫宴饮上,这才让她有机会接近太子殿下。” “可又有什么用!”上官秀儿立刻接口,很是愤愤道:“只怕是当初娘亲也没有想到上官香婵这蹄子和她那个贱人姐姐一样,一肚子的心眼子。自己攀了高枝儿就做起了白日梦,竟然不受我们的控制!” 王秀芝闻言有些不屑,深吸一口气才道:“她能有多大的能耐?就算能够攀得上太子,也得看太子看不看得上她。” 她停顿一下,将抬手用绢子掩了一下嘴角才道:“太子殿下一直对上官明月很是用心,如若不然,你以为你爹真的是因为疼爱自己的嫡女才对她那么好?” 上官秀儿闻言不由得有种难言地快意,双眸一眯之中瞬间划过一丝冷意,道:“这么说来上官香婵现在也是在拉皮条了?” “不然你以为凭她能掀起什么风浪?”王秀芝冷笑一声,阴寒的声调之中带着无尽地尖锐和嘲讽,恍若一根明晃晃地银针刺进指尖,让上官秀儿无端地一缩手,忍不住地有兴奋地颤抖道:“若是真是这样的话……娘亲你打算怎么办?” 王秀芝身子微微前倾,将手中的绢子掩盖在自己的唇上,上官秀儿见状便会意地探身过去,随后便是一阵低低的唇语。 库房年久不见天日,虽然有许多金银珠宝,但是架不住一些下人的偷懒,许多箱子上面已经是一层灰尘。 巧儿走在前面,方一打开库房的小门,便是一阵灰尘抖了下来,那些灰尘在晨光的微薄金色之中漂浮在半空,悬浮起成千上万的尘埃。 一只小手扬起绢子用那绣花的手绢将那些灰尘搅动起来驱赶到四处,却不慎吸入几口,直呛得人喉咙眼儿一阵毛刺刺地干痒,巧儿干咳了两声,忙叫苑竹用潮湿的方巾抖了抖细细的水珠下来,好歹是压住了一些。 明月跟在两人身后,却见那箫库房之中一片黑暗,苑竹和巧儿对视一眼,拿个好几个烛台点上,三人这才进到库房之中。 身后的领路小厮见状皱紧眉头,心中打起了懒怠,不想上前,便寻了个借口道:“这便是存放大夫人遗产的库房了,李管家被禁足,奴才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就不陪太子妃您进去了。” 说话间,那小厮流露出一股子谄媚地意味。 明月回身看了他一眼,神色在明暗不分的晨光之中圆润分明,她清浅颔首一下道:“也好,你便下去罢!” 那小厮闻言如蒙大赦,立即行礼一下退了出去。 巧儿啐了一下,口气微微含着讥诮小声嘟囔道:“耍懒猴子还说的那么好听。” “罢了。”明月从巧儿身畔走过,来到一口箱子跟前道:“他不在这里还好些。” 苑竹睥睨一眼那个鬼祟而逐渐远去的身影,从鼻翼中轻叹一声道:“这人的脾性和李管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主子说的是,走了更好。李管家是二夫人的人,想来这小厮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巧儿略略一想,便也将手中的抹布放到水中清洗,这边苑竹已经开始擦着明月面前那口箱子。 库房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像样的收拾,许是因为大夫人去世多年,所以基本上都已经收在箱子之中,这些箱子也无人照看,所以连锁也没有上。 值钱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让王秀芝这些年来掏了个干净,剩下的就是些常见的玩意儿,或者是大夫人生前用过的物件儿。 苑竹是个手快地人,收拾气东西来也干净利落,很快便将那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箱子擦得微微发红,看起来焕然一新。 明月定睛一看,原是一口朱漆铜扣木箱,箱口和包边都用了明黄色的铜片压着,做工很是精细,上面的异兽狮子口衔铜环锁扣栩栩如生,因着库房还很干燥,基本上没有变颜色。 抬起柔荑,明月眼神示意苑竹退下,自己亲自上前将那铜箱子打开。 沉甸甸的箱子盖在经历了许多年的沉寂终于再次被打开,明月单手撑着箱子盖,身后的巧儿便端着一个烛台上前。 忽明忽暗地烛火带着滚热的温度照亮了箱子之中的东西:只见那箱子中用大红的绸缎铺就,里面胡乱地丢了一些家常的首饰和把玩的物件儿。 明月一怔,身后的苑竹便有眼色地上前接着扶住箱子盖,明月这才得以躬身下去,将一只素色的银簪子从一堆不值钱的手串当中拣出来。 净白的小手之中,一柄已经被磨得有些昏暗地银色簪子暗淡地躺在手掌心,原本应该光滑的簪子柄也有细微的坑坑洼洼,簪子头是一枚含苞欲放在枝头的合欢花,上面曾经精心雕刻的花纹也已经被磨得不清楚。 明月凝望着那支银簪子,心中却感怀无限,似是有一个毛栗子哽在自己的喉咙之中,一股难以言喻地酸涩和疼痛在这其中难以自拔。 水样星眸之中一阵微微的酸胀,一滴晶莹便落到那支簪子之上。 “主子……”苑竹一直仔细看着明月的侧面,忽而见到那滴眼泪,心中也有些难过,想说什么,但终究张开嘴只有无尽地沉默。 第一百一十二章设计被关(一) 第一百一十二章设计被关(一) 巧儿默不作声地叹了一下,用手中的抹布一点点地擦拭着剩余的箱子。 这只银簪是当年大夫人还未出嫁时得到的第一只簪子,她十分喜爱,又因着上面的合欢花意头极好,便日日戴着,这样这簪子才会变得这样粗糙。 自从自己跟着主子之后,便见她一直戴在头上,按说应该会被一起安葬,却不想会出现在这里。 明月微微阖眸,将一滴滚烫滑过脸颊,她静默了半晌,这才将这支簪子放进怀中。 收拾好了心绪,明月这才淡淡的收放嗓音道:“没事,继续找吧。” 苑竹轻轻点头,主仆三人这才继续开始寻找,然而箱子中似乎除了一些平常的物件儿几乎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时间很快过了上午,日头高晒的时候,巧儿这边也没有什么收获,明月将眸光调转看向苑竹,就见到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里所放的东西基本上就是她房中生前的摆设,出了那枚合欢银簪子,剩余的东西已经全部焚化,或者已经和大夫人一起入葬。 明月微微敛眉,此时太阳正在大头上,闷热的感觉逐渐袭来,因为库房是封闭的,又点了好几只蜡烛,所以温度也很快跟着上来,明月光洁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点点细密的汗水。 正在细思间,忽而外面一道人影闪过,便听得砰的一声,那库房的小门被关的严严实实。 巧儿尖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却是被关门发出的震动震下来的灰尘呛了一大口,急忙躬下身子躲避,眼前一片迷茫,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 明月也是陡然一惊,待到冲上前之时却发现那小木门已经被锁的严严实实,明月试图用手拉扯一下门栓,但是那门纹丝不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起来。 苑竹上前将巧儿拉起来,她咳嗽着几乎喘不上气,苑竹慌忙用那湿方巾打扑了一下四周的灰尘,巧儿才喘了两口气抬起头来。 面上是一片灰尘,她顾不得抹去,便也来到门前,用力地抓住门栓晃动两下,却是一点也没有办法撼动那门分毫。 “主子,怎么办?”大眼之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和慌张。 明月眉心也颦蹙起来,附耳在门口听了一下,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救命!救命!有人吗!”苑竹扑到门前大声叫起来,巧儿见状也不停地拍着那门,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音,除了拍打带出来的灰尘,全无动静。ωww.xSZWω㈧.NēΤ 两人被那些浮尘呛得直咳嗽,明月环顾四周,水样星眸之中映衬着几只幽暗如鬼火般的烛火,瞳孔忽而猛地收缩起来。 “不要敲门了,不会有人来的!”清冷的声线蓦然发音,明月上前几步,快速地将那几只蜡烛吹灭。 巧儿无助地转身看向明月,便见她低低道:“这一切早就设计好了,在我们没有闷死以前,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出现。” “什么?”巧儿的面上掠过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然而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明月沉吟几分,便四处寻找了一下接口,却发现为了防盗,这库房之中被密封的特掩严实,别说是人,就连苍蝇老鼠都进不来。 “现在仅剩的一支蜡烛,是为了不浪费呼吸的气。如果一直点着蜡烛,我们很快就会被憋死。”明月迅速冷静下来,执起昏暗的蜡烛寻找着墙与墙之间的裂缝,试图找出一个口子来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然而主仆三人找了半天,却是徒劳。 “究竟是谁?”苑竹紧皱的眉心一直没有松开过,在几次尝试无望之后,三人已经因为空气逐渐稀薄而坐了下来。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明月的声音有些喑哑,在这安静的库房之中却显得格外的响亮,她试着保存体力,和巧儿等人一起坐下。 顿了顿,明月低声道:“暂时先不要活动了,保存一下体力。因为活动的越大需要的气就越多,在我们出去以前,一定要保持清醒。” 巧儿点了点首,旋及想起自己隐藏在半黑暗当中,明月看不到,便应声道:“主子放心。” 明月低低应了一声,便将手中的蜡烛吹灭,三人便陷进了黑暗当中。 库房的幽暗黑色和寂静无声逐渐扩散开来,恍若一滴墨水滴进了清澈的水中,随着水纹渐渐旋舞,扩散,弥漫,静到连三人的呼吸声在这黑暗中也泾渭分明。 外面日头高晒,高温渐渐地升腾起来,逐渐将那火辣辣地阳光烤上库房的房顶,因着怕雨水,库房上面却是用最结实的瓦片构成,又在只有房梁的基础上加了一层吊顶,被做的严丝合缝,根本没有办法打开。 外面的热量很快便通过库房的木头和吊顶传进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库房中的温度便升高了一个台阶,闷热肆意地侵袭着主仆三人的身体。 黑暗中的呼吸声明显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一层层热汗便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当中沁出来,闷热的感觉持续升高,已经让人有些透不上起来,明月深觉不妥:再这样下去,三人真的要被闷死在这库房之中了。 明月伸手在地上摸索到了火折子,方一打开,便听见身边一身闷响,苑竹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明月急忙用火折子照了一下,却见巧儿已经满身是汗地晕倒在地上。 “巧儿!”明月试图伸手,但是火折子的的微光忽明忽暗,她急忙用最后一点光芒点上蜡烛,然而火折子的火苗太弱,蜡烛根本没有碰到,就灭了。 “主子,再这样下去您也会虚脱晕倒的,点不着火还算好的。”苑竹的声音有着明显的虚弱和气喘,但是语气中却满含安慰。 明月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她摸索着战起身子,隐约在门口的缝隙之中看到一丝丝的光亮,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眼神晃了两下,明月发现那一条缝隙的亮光是真的。 明月心中陡然一跳,旋及拉着苑竹道:“你看,那里有一点亮光。” 苑竹眯眸细看,也是应声惊喜道:“有光就有缝隙,说明可以呼吸到一些气了!” “我们将巧儿抬过去。”明月低声道,苑竹应了一声,两人便一起合力将巧儿抬到那门前。 小巧的鼻翼凑到那缝隙跟前,有一缕极细的阳光落在她的洁白的鼻尖上,却是只有一丝丝若有似无地空气,明月柳眉褶起,旋及道:“这缝隙太小了,苑竹你带着巧儿闪开一点。” 说话间便从怀中取出那根银簪子,柔荑单手抚摸了一下,明月似是下来很大的决心,便用那簪子别进那道缝隙当中。 “啪——!”清脆的爆裂声在一瞬间应景而出。 明月心中一喜:果然不出她所料。 库房之中常年干燥闷热,尽管这些东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保存得很好,但是木头却不一样,夏日里炎热干燥,想来冬日里也是很干冷的,长此年复一年,木头门必定会出现一些老化,绝对不如从前结实。 明月用银簪子撬开一点点箫缝隙,单手将那些已经松动碎落的木头屑撕下来,如此这样反复多次,终于将那小小的缝隙撬出了半指头那么宽的呼吸口。 “苑竹,快,把巧儿扶过来!”明月欣喜的声音在那一缕逐渐阔大的阳光缝隙中响起,二人合力将巧儿推到那缝隙前面,清凉的空气让巧儿猛地呛了一口,随后大口贪懒地呼吸起来,虽然双眸还未睁开,但是意识已经开始逐渐的恢复。 “巧儿?”明月试图呼唤巧儿,她好似听到明月的声音,这才逐渐张开双眼,旋及低低地喑哑开口道:“主子……” 明月颔首,喉咙间有些酸涩的意味。 苑竹见状也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一点点地撬开那缝隙周边的木头,但是仅仅限于那一小块地方,越往后越是难以撬动,现下已经有一个指头的缝隙,从外面的长廊之中渗透进来丝丝缕缕阳光,但是却很稀薄,让人看不清楚。 “主子,这边上的木头太硬,已经打不开了。”苑竹见状急忙回首对着明月说道。 明月低声安慰巧儿一句:“等我。” 旋及起身来到苑竹旁边,她仔细地查看了那条缝隙,发现这门是一整块南山红木,这种木质极为坚硬,之所以能够裂开一道缝隙,也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冷热交替,这才让这门裂开,但是能撬开这样一点缝隙已经很难得了,剩余的部分还是很结实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撬动分毫。 明月几不可见地吸了一口气,很快便镇定下来,接着稀薄的光亮,找到方才她们用过的一盆水,用抹布一点点地将那缝隙周围的木头用会浸湿,而后再用簪子开始撬动,然而这样的做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主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苑竹说话间将眸光看向身畔的巧儿,便见刚刚恢复意识的她又开始昏迷,面色又开始出现淡淡的潮红,明月眸光骤然锁紧,宛若一堆晶亮的小点儿。 巧儿的症状明显是体热症,这种症状会在盛夏暑热最重的时候发生,初初的症状便是面色潮红,身体迅速将大量的汗液排除,以至于自身温度不断升高,发生昏厥的症状。 依照巧儿现在的症状看来已经很严重了,若是不能及时的通风降温,只怕会引起高热不退,更有甚者会危及生命。 明月见状急忙用手中的湿布擦拭巧儿的额头,试图降下她的体温。 第一百一十三章设计被关(二) 第一百一十三章设计被关(二) 库房之中的温度愈来愈高,仿佛一个高温的蒸笼一般,明月的身上已经开始大汗淋漓,这边的巧儿就更不要说了,浑身滚热泛红,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 明月这边已经将那盆不怎么干净的水用的差不多了,这厢苑竹用簪子在门缝上撬开的部分几步没有多大的进展,三人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困难,苑竹这里用的力气最多,身上在这高温之中已经吃不消,浑身泛着热气,汗水成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小,知道后来逐渐酸软再用不上力气。 “啪嗒!” 细微的声音在这几乎喘不上气地闷热之中传来,明月回首,才看到苑竹已经虚脱般地坐到地上,手中的簪子掉在地上滚了老远。 “苑竹!”明月惊叫一声,急忙将手中的抹布沾了一点水,努力地挤到苑竹已经干涸的唇上。 “你怎么样?”柔荑用抹布擦拭着她头上的汗珠,高温让明月手中的抹布也变成了热的。 “主子,你不要管我了。”苑竹虚弱地开口,嘴唇一进刚开始干的发白,声音沙哑道:“这个口子应该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若是将军见你没有回到京郊,应该会派人来丞相府。” 明月因为空气的稀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但是面前的苑竹眼皮开始一沉一浮地打跌。 “苑竹,坚持住。”明月上前抱住苑竹开始不稳的身形,她已经开始神情恍惚,嘴唇翕张一下,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重眼皮沉重地合到了一起。 “苑竹!”明月尽力地晃动了一下苑竹的身体,但是她已经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明月的呼吸沉重而无力,她将苑竹放在缝隙的边缘倚靠,又将巧儿送到边上,自己则靠在她们身边,费力地撬着那一点点缝隙。 “砰!” 素银簪子因着常年没有使用,加上硬木的压力,终于发出一声脆响掘断。 明月手下一滞,强撑着要阖上的双眸,吸了一口外面空气,将那短程两节的簪子拾起来,双眸前面的视线却开始模糊重叠,那银色在阳光之中闪的熠熠生辉,一晃一跳地发光刺了明月的双眼,她似乎注意到那簪子中间有些微微发黑的颜色。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却是两个交谈的男声,明月徒劳地动了一下手,无力感立即从手掌心传遍四肢百骸。 “救命——” 朱唇只是说出这样一个轮廓,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声音越走越近,话语由远及近:“……咱们府中也有时疫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陈厚的声音在听到那人的话之后停顿了几分,似乎是在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低低道:“老爷交代过了,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一个男声在闻言之后,有些不屑地开口道:“不让人知道你不是也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吗?哎呦,你小点声。”那人似乎有些着急了:“死去的那个人之前就住在我隔壁!” 明月呼吸紊乱地贴近门口,那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故意将声音缩小了,她紧紧贴在门上才听到那人的声音:“……这件事情是机密!老爷是怕府中因为这一件事情散了心,怕把下人们都吓跑了。”尛說Φ紋網 另一个声音在听到那人的话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那那个人呢?” “早就拖去乱葬岗埋了,不过……”说话者似乎有意要买个官司,急的身边的人问道:“不过什么?” 那声音转而变得神秘兮兮地道:“不过那人用过的碗筷老爷并没有让人砸碎,只是吩咐人拿走了。” “许是要丢的远远的罢!”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也不会是拿去用了……”那人哈哈一笑,旋及两人闲话着越走越远。 明月眼前的镜像开始旋转,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却叫她强撑着还保持神志的清醒。 若是这两人说的不错,那么上官丰大可光明正大的说明,因为相府之中的人都不是傻子。若是丞相府中也感染了时疫,那么跑到别的地方除了等死没有任何出路。 相反的,若是留在相府之中,或许还有可能幸免于难。 上官丰是个精明的人,他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除非,他是故意的! 一个杂役得了时疫,上官丰却要处心积虑地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甚至连那人的碗筷都要偷偷拿走…… 思绪一个停滞,电光石火之间,明月似乎豁然明白了什么。 不对!他想要隐瞒的,是那个人用过的碗筷! 明月蓦地张大眼睛,震惊从眼底逸出,然而就在与此同时,库房的小门传来一阵疾步,门栓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明月神思几乎进入混沌的状态,身体被门推着倒在了地上。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明月硬撑着不想闭上眼睛,却只在意识模糊之前看到一双流水花纹墨色男靴,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打横抱起,淡淡的熟悉味道立即钻进鼻孔,带着那新鲜甘冽的空气铺面而来。 “凤邪……” 明月朱唇动了两下,终于是沉沉地昏了过去。 迷糊之中,唇边有清凉的甘冽缓缓涌进,但是似乎有些呛人,明月咳嗽了一下,几乎是在瞬间才意识到那是水。 温热的感觉顺着自己的喉咙一点点地将那已经干燥得发痛的喉咙滋润起来,但是明月觉得尚且不够,她还想要更多的水。 柔荑抽动了一下,榻上的美人面色红润,颜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是美丽地眼睑下双眸依旧在滚动,惹得那纤长而上翘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她似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霍地抬手,在空中模糊地想要抓住一些东西。 凤邪喂着她喝水的手一停滞,旋及伸上前去,却被明月一把抓住。 “水……水……”喑哑的嗓音伴着淡淡的沙涩,朱唇之中这才吐露出这样两个字。 菲薄地唇角扬起一个向上的弧度,凤邪打了和眼色,身边的侍婢便将他手中的瓷碗接过,重新填了一些送来。 修长的手指执起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到娇嫩的唇瓣之中,另一只手却被明月紧紧地攥着。 她的掌心有着潮湿的冰凉,手掌心柔若无骨,但是柔荑指尖的力度却很大,似乎是怕手中的人要将手抽走。 明月的意识在清醒了半分之后又陷入迷茫之中,那甘冽的清水让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发高热娘亲的照顾。 迷蒙之中,似乎也有人这样一点点地喂着自己,她想要伸手去拨弄开那一层薄雾的遮盖,却巧不清楚那人的面孔。 忽而在半空之中看到一只手,她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不肯松开。 “娘亲……”明月紧紧地攥着那只手,那掌心中温热的感觉让她舍不得退出来。 凤邪一怔,就见到榻上的可人朱唇轻启,口中声音低低呐呐开口道:“娘亲……” 说话间将那修长的大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闭合的眼角间有点点泪珠沁出,滚热晶莹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碎裂开来,溅出一个小小的潮湿水印。 凤眸之中隐藏着点点不明的情绪,此刻也逐渐的弥散开来,他将手中的瓷碗放下,示意一旁的侍婢退出去。 深邃的瞳孔之中映照出榻上的人,出尘绝丽地容颜之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在一瞬间沁入鼻腔,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心酸。 “娘亲……娘亲……”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下,凤邪剑眉星目之间染上薄雾一般的怜惜。 他抬起另外一只大手,缓缓伸向明月的脸颊,却是在距离那淡粉色云霞一般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寸的地方停驻下来。 明月睡梦中的神情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从方才的忧伤逐渐转换为清浅的恬淡和安心。 凤邪止住向前的手指,轻缓地拭去她眼角逸出的泪水,转而将她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 深幽地叹息还未及停留在耳畔便已经消逝不见,明月逐渐的沉睡起来,一直紧紧攥着的手也逐渐松开。 凤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大手抽了出来,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临行前却蓦然回首,狭长的眼眸恍若一潭子不见底的湖水,只是明月的容颜映照在上面,激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垂眸细思半晌,凤邪才转身离去。 刚刚退出内阁,便见一个焦急的身影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到凤邪出来,急忙福身行礼道:“给王爷请安。” 凤邪垂首,便见到一个身着碧色绣花纹理裙衫的巧儿,他微微颔首一下道:“起来罢!” “谢王爷!”巧儿应声起身,大大的桃花眼当中是掩饰不住地焦急和关切道:“王爷,我家主子现下如何了?” 俊美的容颜之上泛起一层让人心安的笑意道:“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身上也没有起高热。” 巧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衫,搭手一个恭敬地行礼道:“此番多谢王爷及时出手相助,如若不然,怕是连主子也要有危险了。” 凤眸之中的眼神深沉了几分,但是面上的笑意却不改分毫,声线仿佛潺潺流水一般道:“本王说过,一定会暗中保护你们加主子。只是在此之前,你可见到将你们关起来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提到这件事情,巧儿娟秀小脸儿上的感激逐渐化作一股疑惑纠缠着愤恨道:“奴婢等并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但是那衣服却是有点印象,想来不是个小厮便是个差役。” 凤邪闻言静默良久,再抬眸,眼中的寒意便已经氤氲开来,他低低道:“你们家主子身子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一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本王说。” 巧儿闻言感激不尽,将那行礼道:“多谢王爷,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凤邪虚扶她一下,才道:“你不必多言谢,照顾好你家主子即可。” “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恨不逢时 第一百一十四章恨不逢时 悠悠转醒已经是傍晚,晚霞的余晖映照在垂下的遍洒合欢钩花刺绣的薄纱之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仿佛那些花朵正在霞光之中绽放开来。 明月有些费力地张开双眸,眼角的酸涩胀痛还在,身体有一种休息过后的轻盈感觉,水样星眸环顾四周,却是有些陌生的环境,私下里一片寂静,唯有偶尔的清风吹过纱帘发发出空灵的幻音。 明月抬眸,就见到窗帷微微开了一个小缝隙,缝隙之中透出一线橙黄色的晚霞之光,那清凉的风便是从那里吹了进来,虽然霞光发红,但是却染濡一室,让人觉得恍若置身仙境一般。 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有一些熟悉的味道加载在风与露花香之中,远山眉黛忠心略略褶了一下,脑海之中忽然想起晕倒之前见到的一切。 她想要坐起,但是身上却十分虚浮无力,挣扎着动了几下,身上却一阵薄薄的冷汗,心口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明月贝齿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但是却是眼前一阵金花乱冒,耳中似是飞进了一个屋头的蜜蜂,嗡嗡地乱撞,惹得明月头晕眼花,只好无力地垂下手,咚地一下躺回榻上。 外面似乎有人听到了房中的声音,明月刚重新躺会榻上,便有脚步声传来,内阁的房门应声而响,却见巧儿端一个木盘进来,上面还摆着一碗药。 “主子醒了。”巧儿眼中的惊喜逐渐扩散开来,满面欢喜地来到明月的床前,关切道:“主子睡了一下午呢,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明月轻叹一声,想要坐起身,但是身上还是乏力的很,巧儿见状很有颜色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扶着明月起身,顺手在她的身后放了一个暗纹昙花靠背。 “这里是凤邪王爷的府邸?”明月费力地做好,心口却跳的她眼前有些发黑。 巧儿的声音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为明月整理了被角道:“主子怎么知道的?是凤邪王爷救了我们。” 明月抬手,葱段般的手指抵住自己光洁的额头,让眼前的眩晕稍微减少了一些,巧儿眼角余光注意到,急忙上前扶着明月的手肘道:“主子可是还有些不舒服?” “没事。”明月深吸一口气,抬眸道:“苑竹呢?” 巧儿眼中的担忧有些神,但是见到明月能够如常说话还是松了一口气道:“苑竹身上已经好多了,现在正在小厨房给主子准备吃的呢。” 明月颔首一下,巧儿便将药端过来道:“主子的身子还有些虚弱,王爷交代了要奴婢先给您吃药的。” 朱唇嘴角有一瞬间的上扬,明月便由着巧儿将那些药一点点的喂到自己的口中。 正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明月不用抬首便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柳眉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巧儿应声抬首,便看到凤邪正阔步迈进房中,不过一瞬便来到明月的面前。 明月别开头示意巧儿退下,巧儿了然于心,便将那些东西收拾了退下。 待到房门关上,凤邪才依着床边的椅子坐下。 “可好些了?”菲薄的唇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凤邪俊美的容颜之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已经好多了,多谢你。”明月强撑着阻止想要皱眉头的欲望,勉强一笑道:“每次都是你出现帮忙,多谢你。” 剑眉微微一挑,凤邪凤眸之中流露出点点玩味,道:“已经谢了那么多次,总要有些诚意。” 明月眉峰一斜,眼前还有些恍惚,脑子一涨一涨的疼痛在跳跃,她旋及皱起眉心道:“王爷也要和我这小女子讨价还价吗?” “本王说过不是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凤邪邪魅一笑,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关注着明月的神情动作。 身上的乏力感已经让明月有些分身乏力,她现在所有的动作都在勉强,但是因着凤邪在面前,她丝毫不想表露出一点点自己的不适。 从前已经牵连他够多,现在最好保持距离,才不至于给凤邪带来过多的麻烦。 深吸一口气,明月忍耐了下眼底一进开始充血的发黑,清浅道:“之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望王爷——” 话音未落,明月便已经体力不支,眼前一个发黑便作势要倒下,然而凤邪眼疾手快,一把便将明月揽入怀中。 修长手指单手一指封住明月的几个穴位,凤邪这才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喂了她一颗,以内力催化她吞下,运功融化进她的五脏六腑。 明月身上虽然没有多少力气支撑,但是精神尚且清醒,凤邪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亦是让她有些惊讶,然而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出口,便觉得身上一阵轻松,那种疲累感已经轻了很多,想来凤邪已经用内力打通了她淤塞的经脉。 “身上没有好全还要想借口来应对我,当然会撑不住。”凤邪略微轩一轩眉毛,语气中带着些许嗔怪。 明月身上还很无力,只得依着他的怀抱动弹不得,熟悉的龙涎香沁入心脾,莫名的心安让明月陡然有些惊异。 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怀抱和身上的气味,莫名的心安和舒畅也让明月开始忌惮着,努力地回避想要躲开心中那种默许,但是却越陷越深,以至于一想到要因为不将凤邪牵扯进来而故意疏远他,胸口便有种莫名的难耐。 明月放弃了挣扎的想法,只静静地靠在凤邪的怀中不言不语,微微抬首,水样星眸便与狭长深邃的眼神交汇起来。 凤眸之中盛满关切地神色,好似蛛网一般将明月笼罩起来,那眼神看的明月心中微微一动,她立即躲避开来,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道:“王爷要这样抱到什么时候?” 凤邪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有些紧了紧,垂首在明月的耳边用极低而充满磁性的声音道:“不是说要感谢我吗,这样的方法最好不过了,软香玉嫩,怀抱美人,嗯?” 潮湿而灼热的触感落在明月洁白如玉般的耳边,惹得她面上一阵燥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转移话题道:“王爷怎么会出现在丞相府中?”ωww.xSZWω㈧.NēΤ 凤邪轻笑一下,便垂下眉眼道:“本王说过会看着你一步步地完成给你的目的,自然会出现在那里。” 顿了顿,凤邪的声线有些下沉,像是透进深井之中的世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内阁激起一层层的回音,道:“那日碰巧去的晚了,不然你也不会在里面呆那么久。” 话音逐渐落下,明月却是心中一阵的沉动,那种悸动恍若早已经在心中根深蒂固,只是此刻才枝繁叶茂,逐渐开出一朵向阳的花儿,明艳的叫明月张不开眼睛。 她逐渐将自己的脸埋进凤邪的胸膛之中,有着滚热的泪意在眼中打着旋落下,终究沾湿了他胸口繁复雕刻的累丝云纹,氤氲出一大片灼热。 “多谢你……”明月的嗓音有着别样的沙哑,在凤邪听来却是异常的动听,他单手抚上她墨色的青丝,柔顺的手感之上带着淡淡的清香。 怀中纤细的身子微微一动,继续道:“尽管说多少谢,也不能真的让你接受,只是今生你我身份已定,不管今后如何,终究是要分道扬镳。” 凤邪一直魅惑狷狂的神色似是掉落的花朵一般逐渐褪去神采,他胸膛起伏一下,声音却一如往常,道:“我从不信命数天定。” 明月微微一怔,只将自己的脸颊贴到凤邪的胸前,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便通过一层层布料传到耳边,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双眸前面有着点点恍惚,似乎这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而不真实—— 就像一场特别美好的梦境。 她轻轻阖双眸,纤长如鸦翼一般的睫毛颤抖如振翅,气息中是凤邪身上淡然幽幻的龙涎香,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而她,此刻却依靠在他怀中。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而又让人留恋,明月几乎是有些贪婪地听着他的心跳声,每一下都迸发出无尽地力量和生机,将她一直如荒芜沙漠般的心海灌注了许多勃勃活力,让她在步步为营之中有着一丝可以依靠的心安。 若这真的是一场梦境,那么明月宁愿永远不会醒过来。 然而,一切却又是那么真实而残忍,所有的一切,这短暂的平静,终究会回归到正途之中。 思绪纷乱之中,明月终于抽离出一丝丝的理智,她抬起柔荑,想要拭去眼角的泪水,却感到凤邪忽而将他的下颔抵到她的发间。 “别动。”凤邪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明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才听到他低低地继续道:“再让我抱一下。” 话音刚落,明月几乎是身上一僵。 这样的话语仿佛一击重锤打在她的心上,钝痛一触即发地在胸腔之中蔓延开来,穿针走线地蜿蜒在原本已经充满沟壑的心间。 她忍住眼中再度升腾起来的酸涩感,甘心情愿地沉沦在凤邪的怀中——若此刻能够永恒,此生便不会再有遗憾了吧。 明月靠在凤邪怀中这样想。 第一百一十五章发现阴谋 第一百一十五章发现阴谋 就这样静默了良久,两人亦是心照不宣。 明月的心此刻也是平静如水,她安静地闭上双眸,因着身上的疲累已经再次睡着。 均匀的呼吸声在怀中响起,凤邪用下颔感受着她青丝之间传来的温暖和淡淡香气,柔滑地让人不想离开。 修长的手指穿过如墨般的发丝,终于是轻叹一声,打横将明月抱起,重新放到榻上。 凤眸映照着榻上美人安心地睡态,良久,才旋身离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明月只觉得身上有些乏力,但是那种无力的酸胀感觉已经消失,便尝试着下地走走。 入眼便是漆黑一片,外面的月光并不是很清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晶莹的星光,明月眨眨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疏朗的星光点点透进微微开着的窗棂透了进来,将一切都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纱影,让人觉得一切都不是很真实,泛着黑黢黢的起伏,明月便执起身子放下双腿。 然而方一触脚落地,便是一阵柔软的触感,伴着“哎呦”一声,一道火光便掌亮了。 明月侧耳一听,便被眼前蓦地明亮的烛火晃了一下眼睛,她有些不适应地眯起双眸,便见巧儿的脸在烛火的灯光下忽明忽暗,阴影半参的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道:“主子醒了?” 她说话间将明月床头的灯掌亮,屋子里一下明亮了很多,周遭有着点点昏黄的光晕摇晃着落在帷帐之上。 “主子可是口渴了?奴婢去倒水!”巧儿眼中还蕴着惺忪的睡意,但是此刻也被欣喜的神色冲淡了不少,说话间急忙转身道雕花卷草的八仙圆桌之上倒了一杯清水,送到明月跟前。 “我好多了。”明月浅笑一下,声音还有些喑哑,面上的神色明显比之前要好很多。 “主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下午醒来那一次面色也不怎么好。” 明月执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水,清凉的触感逐渐顺着嗓子眼向下润泽起来,她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道:“放心吧,已经好多了。” 巧儿松了一口气,这才听明月淡淡开口道:“丞相府可有什么动静?” 巧儿原是欢喜的表情,如今听到明月的话,那神情便转变为不悦道:“主子还说呢,他们那些人一向是不会关心人的,自然不会觉得主子出去一天有什么可奇怪的!” 水样星眸略略垂了一下,那昏黄的烛火似是也落到明月眸中,泛起点点明亮,声线也低沉道:“若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只怕是要等我死的透透的了才肯安心。” 巧儿是个心思外露的人,此刻已经是忿忿不平,但是惦记着明月的身子,不好多表现出来,只好闷闷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宫,一回来便这么多劳什子事情。” 明月抬起柔荑抚了抚巧儿的肩头,安慰道:“到哪里都是一样,你别忘了咱们这次回来的目的。” 桃花大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这才有些抑郁的样子道:“可是咱们到库房之中什么也没有找到。” 明月沉吟了几分,手指整理了一下巧儿身上有些褶皱的上衣,道:“你们也许没发现什么,但是在你们晕倒之后,我却人听到一些事情。” 巧儿的眼前蓦然一亮,似是那飘忽火苗进到了她的眼中,明亮地一跳一跳的闪着微光道:“主子听到什么?” 明月出尘的容颜隐藏在烛火的阴影之中,沉默良久,这才低低道:“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之前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是关于舅舅得时疫的事情。”明月生现似乎缠绕上了寒冬腊月的冷风一般冰撤骨里。 巧儿闻言了愣了几分,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惊异的神色从她想要掩饰上的眼中流露出来,才道:“是和丞相爷有关系吗?” 明月微微阖眸,面上看不出喜怒,才道:“具体的事情还要到京郊去打探一下才可以,想来依着上官丰的性子,这件事情多半也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巧儿皱起眉头,眉心拧成一个疙瘩,道:“相爷这样有仇必报的,想来也是将军太过耿直,许多事情得罪了他。” 明月张开双眼,将目光投向巧儿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待明日我道京郊打探一下究竟才好。” “是。”巧儿应声点首。 明月凝视了一会儿窗外黑漆漆地夜色,良久才道:“早些休息吧。” 翌日,晨光微薄之中,明月便已经收拾好了出门,方走了几步远,便见到茗烟正迎面走来。 那小厮机敏聪慧,见到明月,白净的脸上立即染上笑意,打扑了一下袖子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起的好早!” “身上已经大好了,所以也不想贪睡了。” 明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却很是亲切。 茗烟嘿嘿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道:“那刚巧了,我们王爷还想吩咐奴才去看看您起了没有,您的补药已经炖好了,王爷正看着呢!” 听到凤邪的交代,明月原本清淡的眸光有着一瞬间的温柔,但很快便收复眼底,道:“那就多谢你们王爷了。” 说话间,便扶着巧儿的手,茗烟走在前头道:“奴才在前面带路,您就跟着我罢!” 三人行至一片长廊,只见长廊朱漆渲染,廊中边角垂下一些繁复镂空的云纹雕刻,每个圆柱间都安排了一行描画精致的书画栏杆,亦是竹子兰花,或者梅花石头,很是清雅。 长廊下面清溪泻雪,在金色的晨光之中泛起点点明亮的闪光,四周环抱重叠的奇草仙藤,其中曲径通幽,绿树如因之中隐约可见假山怪石,远远一阵水溅其上,发出清凌凌的拍打声。 晨风微凉,带着空气中清新的甘冽的溪水味道,伴着淡淡的花香,一路尾随明月等人来到一处水榭之上。 水样星眸远远便倒影出那抹子欣长匀称的身形,雪白的衣袂飘飘,长长的墨发用一颗色泽润宇的玉质发箍束起,鬓角处垂下一缕青丝,此刻也伴着轻缓的风上下起落着。 茗烟想要上前请安,却被明月抬起的柔荑制止,她莞尔一下点首,茗烟便已经识趣地点头,恭敬退下。 巧儿扶着明月来到凤邪的身边,还未走进,凤邪便先一步发声道:“来了?” “王爷耳聪目明。”明月轻移莲步来到那石桌前面,见那凳子上已经铺上一层镂金织花软坐垫,心下不由得一动,便拢一拢裙摆坐下。 凤邪闻言轻笑一声,菲薄的唇翕张道:“看来三小姐身上好多了。” 明月颔首一下,鬓边的轻盈银子莲花不要垂下一层薄薄的流苏,在微风之中盈盈摇晃,发出细小的碰撞之声。 “昨日多谢王爷了。”明月声音低沉却清浅。 “三小姐不是也已经谢过本王了?”富有磁性的声音尾调微微上扬,带着别样的魅惑和戏谑。 明月的目光略过凤邪薄唇间勾起的一丝笑意,如雪似的脸颊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粉红,看的巧儿有些莫名其妙。 凤邪却是不在意,只是单手拎起茶壶斟了一杯青黄色的茶水推到明月面前道:“准备走了吗?” 茶水散发的甘冽清香之中若有似乎地带着一点点大麦的味道,明月执起抿了一口才道:“是,京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这些时日多有打搅了。” 微微侧首,凤邪轮廓分明的侧面几近完美,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也好,不过是本王自找的打搅罢了。” 明月嘴角的笑意顿了顿,还是扬起向上,也不再多言。 清风徐徐,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茗烟便将那药壶端了上来,躬身对着明月道:“我们王爷吩咐了,这药现在的温度已经凉到七八分热,太子妃可以放心饮用了。” 明月侧首,眼角余光却看了一眼凤邪,才不知道是对着茗烟还是对着凤邪说道:“多谢。” 巧儿有眼色地上前将那药壶拿过来,又拿起茗烟端着的木盘上的翠色玉碗斟了半碗,才奉到明月跟前。 清新略苦的药味让明月稍微蹙起的眉心舒展开来,她执起长袖略微遮掩了一下,才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将那碗放下,明月接过巧儿手中的方巾擦拭一下嘴角,方起了身盈盈一个行礼道:“多谢王爷的照顾,明月,就此告辞了。” 凤邪俊美的容颜看不出息怒,只是淡淡点头一下,旋及从怀中取出一个素色锦缎包裹的手绢递到她面前道:“这件东西实在你身边发现的,现在就物归原主了。” 明月一怔,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支断成两节的素银簪子,那簪身已经细细地擦洗过了,发乌的簪身此刻也变得光滑而富有光泽。 簪子虽然断了,但是凤邪却有心地用一节同样雕刻合欢的翠玉管接上,那接法几乎不露痕迹,仿佛簪子本身便是用这玉接起来制作。只是那翠玉汪汪地泛着润泽,一看便是上好的老坑翠玉,水头很好。上面的花纹也要比簪子头上的合欢雕琢得更加细致,就连花蕊上的点点花粉也雕刻上去,栩栩如生。 水样星眸映着那银簪,有感激的水色从眼底晕出,明月再抬首,却是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意,道:“多谢。” 第一百一十六章再到京郊(一) 第一百一十六章再到京郊(一) 凤邪浅浅点首一下,旋及侧身吩咐茗烟道:“准备的马车备好了吗?” 茗烟恭敬地点首道:“回爷儿的话,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凤邪轻轻“嗯”了一声,才对明月道:“一路顺风,万望你一切顺利。” 明月一福身只当回话,便由巧儿扶着踏上长廊,清丽的身形孤洁似一抹迎风傲放的梅花。 明月跟随茗烟来到门前,便见一顶墨色轿撵已经在门前等候,苑竹也在一头高头大马的旁边等候,她深吸一口气,由着巧儿搀扶自己来到车边。 “主子,上轿吧!”苑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月应一声,却在临上马车的瞬间,动作微微一个停滞。 绝美的容颜转而看向那府邸,却不见一般的题字或者牌匾,茗烟在一旁注意到明月折起的眉心,才笑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这座府邸乃是王爷在郊外的一处住处,作揖并没有匾额。” 垂下双眸,明月才道:“原是如此。” 茗烟笑着道:“太子妃只要做上马车向东走,很快便会到陈将军所在的军阵之处。” “替我转告你们王爷的有心。”明月简单地应对一声,才在巧儿和苑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恭送太子妃!”茗烟俯身行礼,直到那马车被车夫驾驭着掉头离去,才起身回到府中。 行车的车夫手势极为熟练,不过几下便将那马训得走起来又快又稳当,明月和苑竹等人在轿撵中并未感受到一点的颠簸,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来到陈越的军营前。 军营在此已经安营扎寨多日,平日里也只有百姓来回,所以门前只安排了两个将士守候,见到明月的马车前来,便将手中的长矛相差摆做一个剪刀形状,左边的意味将士声音雄厚地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那车夫将马车停驻下,扬声道:“各位军爷有礼了,轿撵中乃是当今太子妃。” 那两人对视一眼,似是有些犹豫,明月闻声,便眼神示意一下苑竹,她会意地点首,正了正衣襟便撩开帘子下车道:“各位军爷有礼了,我家主子正在轿撵上。” 那将士自然是识得苑竹的,相视一眼便笑道:“当真是苑竹姑姑。” 说话间便将那长矛撤去,明月便由着巧儿搀扶下了轿撵,姿丽容颜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舅舅可在军营之中?” 那二人一见明月,纷纷跪地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另一人行礼过后才道:“将军前去视察粥铺了,此刻并不在军营之中。” 颔首一下表示了然,明月几不可见地眸光划过了望台道:“那上面可是李副将?” “是!” 那将士恭恭敬敬地抱拳拱手,明月才道:“那便叫他下来罢,我有些事情要交代。” “是!” 那人闻言便起身小跑着来到了望台,明月收回眸光落到地上:“起来罢,不必多礼。” 李副将见到明月的一瞬间,堂堂七尺男儿却有些难言地哽咽,他刚刚欲抱拳行礼,明月便道:“李副将不必多礼。” 他从拳头之后抬起刚毅地面容,眼神之中有着点点激动难耐道:“自从太子妃回到宫中已经接近三日,末将等都很担心,现下见到太子妃安然无恙,我等心中也能够安下来了。” 明月笑笑,眸中泛起真挚的莞尔道:“劳你们担心了。一切无虞。” 李副将放下手,才在身上局促地擦了擦道:“末将高兴糊涂了,还让太子妃站在门前,快请进到军帐之中罢。” 说话间,便扬手将明月请了进去,方一进到军帐之中,便有着淡淡的花香飘来,虽然不能掩盖住红花油的味道,但是却好闻了很多。 视线搜索之下,落到了那矮小案几之上。 只见上面放了一支素白的杨柳瓶,中间插着几朵含苞欲放的野蔷薇,悠然清雅的香气便是从中飘散出来的。 明月见到后不禁有些失笑,道:“想来这也是万青姑娘的心思罢,舅舅这几日很是操劳吗?” 李副将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太子妃,自从您走后,将军也是日日担忧,加上时疫还未清除,所以这几日身上有些不爽。” 他仔细着明月的神情,顿了顿便急忙接口道:“不过将军有婉清姑娘照顾了起居,故而没有什么大碍。” 明月见状也轻轻点头道:“有婉清姑娘在,我也放心一些。” 说罢便来到座位上坐下,绝美的容颜上泛起一个笑意道:“李副将跟在舅舅身边也已经有年头了。舅舅一向是一个不善言辞人。有些事情明月还是要问问您才知道。” 李副将一怔,旋及拱手抱拳恭敬道:“吗,末将不敢,太子妃直言便是,末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唇微微上扬一下,才道:“那就多谢李副将了。“顿了顿,明月才缓缓开口道:“最近舅舅是否在朝堂之上与什么人有纷争?” 明月说的很是隐晦,她只想先试探一下李副将就究竟知道多少。 出乎意料的是,李副将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神色此刻却缓了下来,他有些踌躇半晌,才道:“太子妃是知道了什么吗?” 明月见状心中也是陡然一惊,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将露在袖管外面的手指抬起,轻轻摩挲着袖口那精致的刺绣花纹道:“看样子李将军是有些为难。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觉得舅舅最近总是有些操劳,便这样问一下。” 李副将闻言,面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这才道:“将军最近并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过节。” 话音未落,便叫明月眉心褶起一下,她一挑双眉,眸光在李副将有些低垂的面上轻描淡写地扫过,道:“李副将可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是否有什么事情为难,不方便知会明月?” “这……”李副将脸上顿起一层为难,他四下里看了看,眼神落在站在明月身后的巧儿身上。 明月眼角余光向身后瞥了一下,才道:“李副将放心,巧儿跟随我多年,绝对是忠心耿耿。若是出了这个门,便是个没有耳朵没有嘴巴的人,什么也不曾听见,更不会说什么。” 李副将眼神闪了闪,为难的样子叫他粗黑的眉毛也拧到一起,他最终叹了一声才道:“好吧。” 双眸抬起看向明月,李副将才道:“这件事情将军原是交代过的,不许我们说出去,尤其是三小姐。” 李副将这一次没有尊称她为太子妃,而是叫了三小姐。这样的称呼明月心中那扭捏的不安逐渐扩散,她单手攥住自己的袖口,安稳情绪道:“你尽管说便是,不管怎样,我也不会让舅舅忧心。” 他闻言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地道:“三小姐,将军此生也别无所求,只是希望您能够平安顺遂,他……” 未说完的话已经不必表达,明月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朱唇轻抿一下才道:“我与舅舅一样。自从外公去世之后便是舅舅与我相依为命,这相府嫡女的地位虽然听上去很华贵,但也终究是一层外壳而已,想来李副将心中也多少知道一些。” 李副将沉吟了片刻,终究沉声开口道:“将军因为时疫的事情与丞相有所争执。” 果然! 明月原本攥紧的手此刻却逐渐松开来,她便不动声色地道:“哦?是因为什么?” 李副将说道这里还是有些迟疑,但是在明月眸光的注视下,终究还是开口道:“丞相主张以暴制暴,说是京郊的暴乱只是小事,若是不因为这件事情大动干戈有损皇上天威。而将军则主张以仁孝治,所以因着意见不和在圣上面前争执了几句。” 明月闻言,水眸陡然一眯,似是有寒冷的刀锋从其中划出一道利刃,将面前的空气切割开来,她声音不自觉地蕴了几分寒凉道:“但是最终圣上还是同意了舅舅的提议。” “不错。”李副将点首道:“因为张大人也帮助将军说话,他又是三朝元老,所以丞相爷并没有得到好。”wWW.xszWω㈧.йêt 轻轻舒出一口气,明月差不多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了,她看着李副将低垂的头道:“多谢李副将今日的慷慨直言,明月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副将一听,将那抬头道:“三小姐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为难——” “你放心。”明月的声音染上几分安慰,轻声道:“我不会有什么芥蒂的。毕竟朝政上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够干预的。” 听到明月这样说,李副将心中这才安稳了不少,道:“并不是末将不肯遵守将军的嘱咐。只是末将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三小姐知道,所以您问,末将才会如是回答。” 朱唇嘴角带上几分笑意,明月只清浅道:“李副将的心思明月自然明白。爹爹的脾性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知晓了。所以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那末将就安心了。”李副将一直紧绷的的身子逐渐松散下来,释然道:“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三小姐已经知晓事情的原委,末将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已经落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到京郊(二)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到京郊(二) 轻轻颔首,明月耳垂边的猫眼水晶耳坠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带着点点冰凉的感觉,逐渐沁入心脾,让人觉得那冰凉似乎在一瞬间变成寒冷的罡风,呼啸着刮过她的五脏六腑,留下一层坚硬寒冷的冰碴。 “这件事情明月已经洞悉。但是还要请李副将保密。”明月说话间已经起身,对着他道:“就连舅舅也不要知晓。” 李副将面上的肌肉搅在一起,很是庄重地行礼道:“三小姐放心。” 明月“嗯”了一声,嘴角才染上一点点笑意道:“明月一向相信李副将的为人,军中事物繁忙,就不打扰您了。” 说话间一个简单的礼数,让李副将有些受宠若惊,他急忙拱手低头,差点将那头低到自己的手肘下面,声音沉闷地从下面传来道:“恭送太子妃!”wWW.xszWω㈧.йêt 明月不再多言,便扶着巧儿的手离去,刚刚出了军帐,这边的巧儿眼眸中便盛满担忧道:“主子,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后者却是面色严峻地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清冷道:“去药房,想来治疗时疫的药房阮无城已经送来了。” 巧儿一愣,似是不明白明月的举动,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道:“苑竹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奴婢陪主子过去。” 驻欧二人说话间便已经动身,很快便来到药房,便见苑竹正在药匣前面碾草药,见到明月前来,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打扑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来到明月面前一个福身道:“主子?” 明月轻轻颔首,便来到桌子前面准备抓药。 巧儿来到苑竹的身边,不动声色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苑竹见状立即心领神会,便知会剩下的几个人道:“你们将主子抓好的药去熬一下吧,现在的药物是阮太医刚刚调配出来的,想来效果会很好。” 剩余的几名将领闻言便应声去做,很快便被苑竹吩咐了下去,只剩下主仆三人在药房。 “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苑竹差遣了最后一个人,这才上前问道。 “舅舅得时疫的事情,果然和上官丰有关。”明月的声音有着不常见的阴沉,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依旧准确的抓着药,仔细地包好。 巧儿和苑竹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担忧和愤愤。 “主子是如何判定的?”苑竹心中对上官丰原本就没有好感,但是终究这件事情牵连太多,所以还是问清楚的好。 “将军在朝堂上和相爷发生了争执。”巧儿言简意赅地道出了其中的精髓,接口道:“苑竹你也不是第一天在相府当差,想来相爷的脾气你也能摸索几分。” “所以……相爷便怀恨在心?”苑竹眸光一冷,旋及道:“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他想,自然是有很多阴狠的手段。”一直没有出声的明月却冷冷开口,道:“若不是那日我们被关进库房,我也不会那么碰巧的听到。” 顿了顿,明月水样星眸之中划过一丝锐利,她放下手中的药包,道:“想来舅舅也已经猜到了,但是未免我忧心,他并没有说出来。” 巧儿闻言后更是愤怒不已,低声道:“不错,相爷不能明着和将军怎么样,若是用这样的手段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置将军于死地。这手段简直太阴毒了!” 苑竹闻言后眉头紧锁,沉吟片刻才看向明月道:“那主子现在打算怎么办?” 明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眸中恍若一湖深水,她声线听不出平仄道:“现在我还不能拿上官丰怎么样,说到底他才是所有问题的始作俑者。但是我现在还需要他在朝中的势力来笼络太子,所以暂且让他好过几日。” 苑竹低低叹了一声,旋及将手中辊子上的草药中小笤帚扫干净,将其中的草药悉数扫进油纸上,道:“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到底是我们小看了相爷,不想这朝堂之上也是斗得这样凶猛。” 明月只觉得脊背一阵厌恶地鸡皮,冷笑一声道:“上官丰一向重视自己的权势地位,如今舅舅公然在朝堂之上与他作对,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言罢,便听到巧儿啐了一口道:“自然了,在相爷的眼中,没有什么比他的权位更加重要。”她说话间转身,看向明月道:“如基金将军身上已经大好,想来相爷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苑竹轻轻皱起眉头,良久才道:“但愿吧。” 一整个春季都在这场阴雨绵延的几日渡过,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银线一般总是下个不停,刚开始好了的疫情又因为连绵的雨天而引发了寒症,引得更多的百姓前来明月这里救治。 因着这几日湿寒,明月又连续几日劳作,身子已经有些吃不消,从前的风湿毛病偶尔起来便是一整夜睡不好。 然而不管病痛如何折磨,明月第二日依旧会照常去临时搭建的草棚之中为百姓们施粥把脉。 阴霾的天空带着浓重如墨的深灰色,沉甸甸地向下压着大地,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雨水顺着草棚上已经被泡的生起霉点的稻草纹路上一点点流下来,溅到地上星辰搞一排整齐的水洼,露出沙土下面的石子。 彼时明月正在为一位老妪把脉,只见那老妪面黄肌瘦,面上的皱纹已经深的恍若一道道沟壑一般,身子佝偻着,穿了一件粗布的青色长褂,顶着花白的头发,只用了一根磨得油光锃亮的木头发簪在脑后绾了一个小小的发髻。 明月将手搭在她瘦骨嶙峋地手腕上,那上面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蜿蜒如青色蚯蚓一般的血脉,在明月圆润的手指下虚弱地跳着。 “大娘的身子还是很好的,只是这几日湿寒的有些厉害,所以才会犯了风湿的毛病,等下我会让苑竹拿一些驱寒的药材给你。”明月说话间才撤了手,对着那老妪身畔的青年说着,然而就在这时,那老妪却突然用瘦的只剩下骨节的手紧紧攥住明月的手。 “娘,你这是干什么——”那青年一见,登时慌了神,急忙上前想要将自己母亲的手拨开,但是又不敢触碰明月,一时之间头上立即冒出一层冷汗。 “太子妃恕罪,草民的母亲有些痴傻之症,还请您不要责怪!” 那青年见伸手无望,便干脆跪倒在地,磕头行礼。 明月水样星眸凝视一眼那老妪,面色却很是柔和道:“不碍事的,你快起来罢!” “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他听到明月这样一说,立即如蒙大赦,麻利地磕了两个响头才起身,单手上前搀扶着自己母亲的手臂道:“娘,我们回去罢!” 然而那老妪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儿子的呼唤,却是用浑浊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明月。 绝美的容颜转而看向那老妪,便见她的手还紧紧抓着自己,明月也不挣脱,只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笑意道:“大娘,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老妪只是直盯盯地看着明月,却什么也不肯说。 明月双眉微微一蹙,便对着身边的巧儿道:“去盛碗粥来,想来这位大娘长途跋涉地已经饥肠辘辘了。” 巧儿见状急忙应声一下,旋及便转身子小跑着来到粥铺前面,舀来了一整碗的大米粥,顺便要了几个包子拿过来送到那老妪的面前。 “大娘,您是不是饿了,这些吃的给您。”巧儿声音很是平然地将那些东西送到老太太的面前,然而她依旧是岿然不动,恍若一尊雕塑一般。 明月眼神晃了一下,就见到她身边的那个青年急忙拉了她两下,然而她却好像着了魔一般地只盯着明月,那青年急忙低声在她耳边道:“娘,我们要回去了,太子妃给我们吃的,我们回家吧!” 那老妪伸出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到一边,这才盯着明月喑哑地开口道:“你不是人。” 此话一出,立即震惊四座,老太太身后的青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铁青,他尝试着咬牙,然而就连牙齿也开始打颤,他慌不择路地道:“娘!这是太子妃!您老糊涂了吗!” 巧儿虽然对这老太太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听到她这样一说,也是有些不悦,但是考虑到老人家的岁数,也是和颜悦色地劝道:“老人家岁数大了,说错话也是有的,没有关系。” 明月闻言,神色却是有些凝重,她双眉微微敛起,看向那老妪的眼神却沉重起来,声音低低地试探道:“……您说什么?” “你……不是人。”那老妪神色不改地再次开口,攥住明月手腕枯瘦的手让她有些莫名的生疼。 明月低首看了一下自己已经开始泛白的手腕,再次抬首却对上了那老妪浑浊的双眸,水样星眸骤然紧缩,她好似被那双眼睛紧紧吸引住一般,只觉得那双看不出瞳孔和眼白界限的双眼深处泛着一层精光,将自己看了个通透。 第一百一十八章再到京郊(三) 第一百一十八章再到京郊(三) 巧儿见状也有些慌了神,上前两步想要帮忙,但是却被明月抬起的一只手制止。 巧儿不明所以,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就听见那老妪的嗓音好似掺了沙子一般嘶哑道:“……上世尘缘未了,今生还魂而报。你不是人。” 言罢,明月的身上立即激起了一层寒凉的白毛汗,恍若每一个毛孔之中都充满了冬日里敲碎的冰碴子,那种寒冷伴随着深深地恐惧在明月的身体上穿针走线地将她内心之中隐藏了许久的秘密撕扯了出来。 那个一直隐匿于自己心底的秘密,如今却就这样被道出来,叫明月无端地心慌意乱,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甚至不清楚为何遮掩搞一个年近花甲的半百老人会看透她的一切。 “娘!”那青年更是不明白自己的母亲究竟发了什么疯,竟然会这样对待当朝的太子妃,更是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然而在拉了两下无果之后,只得跪在地上请罪。 明月别开头,不敢看向那双浑浊而精明的眼睛,良久,才平复了心中的惊恐,逐渐将呼吸调整好,才道:“老人家,您想说什么?” 那老妪看着明月的神色,面上倒是不见什么表情,对着自己身边之人的话依旧是充耳不闻,看了明月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好好把握。” 说话间,老太太手上的力气逐渐变小,她慢慢松开手,明月这才得以挣脱开来,随后惊魂未定地抚着自己的胸口,这时候那青年抓住机会,即刻上前将自己的母亲拉开,那老太太脚下踉跄一步,旋及便被那青年稳稳地扶住。 “主子,主子你怎么样?”巧儿见到那老太太已经被拉开,这才疾疾上前查看明月的手腕。 只见那洁白如瓷的皓腕之上已经被那双老手攥地出了一个手指样的青,看得巧儿一阵心疼,几乎是一瞬间眼圈便红了,刚想说些什么,明月便制止住她,转而对着那对母子道:“老人家岁数大了,糊涂也是难免的,我没事,你们拿了药就可以走了。” 那青年一怔,旋及跪地道:“太子妃宽宏,多谢您大人大量!” 巧儿不解地看向明月,然而她眼角余光的意味却是毋庸置疑,巧儿只好咬咬牙道:“你起来罢,主子既然说了没事就没事了,等下跟着我到药房。” 那青年感激不已,急忙福身跪拜了两下,才起身搀扶着自己的老娘,再三谢过明月离去。 说罢便领着那母子两人离去,明月凝视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远山眉黛逐渐地隆起。 圆润的手指摩挲着自己有些青肿的手腕,明月这才后知后觉到手腕上的疼痛,她低首,在见到那淤青的一瞬间,面色蓦地一沉。 那老妪方才明明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好好把握…… 明月朱唇微微一动,却是将那老人的话努力地咀嚼几分,然而除了心中惊悸地难言和未定,她终究是长叹了一声。 正思忖间,便见到巧儿已经转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瓶活络的止痛膏。 巧儿来到跟前便将那瓶塞子取下来,仔细地沾着药膏涂抹在明月的手腕上,口中忍不住抱怨道:“主子方才怎么不吱声呢,虽说老人家是老糊涂了,但是这手下也没轻没重地,您看看,这手上都出淤青了。” 明月听到巧儿不停地碎碎念,有些忍俊不禁,强打着笑了笑道:“不碍事的,人总有老的时候,在说她也没有怎么样。” 巧儿从自己腰间取下手帕,轻轻地包在明月的手腕处,才小声道:“不过这个老人家真的是很奇怪呢,方才她和主子说了什么?奴婢瞧着您的脸色不大好。” 巧儿的话让明月已经平缓下来的眉心再次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她打量着四周,却已经不见了那对母子的身影,心中的惴惴不安混合着疑惑,她只好轻轻呼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我也没放在心上。” 明月敷衍地两句话让巧儿也有些不相信了,她将那手帕系了一个活扣,才道:“不管她说了什么,总归是已经打发走了,奴婢以后会留心一点。” 明月轻点下颔,也不再多说,便回到座位上,又这样过了半个时辰,雨滴变成了毛毛雨,才陆陆续续有许多百姓前来把脉问诊。 “姐姐,姐姐!”一把子稚嫩的童声传来,明月方将手中的药送出去,便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自己的裙摆。 明月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生的很可爱的小女孩,只见她头上用红绳扎了一对小羊角,白白净净地脸上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嵌在上面,显得很是俊俏。 一身粗布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但是却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脏兮兮地,收拾地很干净。 “姐姐。”她樱桃小口之中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呼唤,就连明月听闻,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俯下身子,清丽的姿容之上晕起一层亲和的笑意道:“小妹妹你有事情吗?” 那小女孩见到明月和自己说话吗,很是欣喜,将嘴角的笑意都化作两只浅浅的梨涡,她扯着明月的裙角道:“娘亲说姐姐是好人,要我过来谢谢您呢!” 说话间,那小女孩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把已经有些皱巴巴地野花,放到明月的手中道:“我没有钱,但是这花很漂亮,和姐姐你一样。” 明月伸手接过,那淡淡的紫色花朵虽然有些蜷曲,但是依旧掩饰不住它原本清淡的花香,清新地味道兜头兜脑地袭上来,让明月原本有些酸胀的神思放松了一下,她贝齿轻咬下唇,笑意如沐春风一般绽放道:“替姐姐多谢你娘亲,也谢谢你的花儿,我很喜欢。” 那小女孩听到明月这样说,面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神色,她漾起天真的笑脸道:“姐姐你真好。我会告诉娘亲的!” 说完便转身蹦跳着回到一个妇人身边,明月顺着她娇小欢快地背影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怀中正抱着一个嗷嗷待哺地小婴儿,她面色有种不健康的白,但是脸上的笑意却叫人心中一暖,黑色的头发用一块碎布绑在脑后,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很整洁。 那小女孩欢呼着来到她的身畔,撒娇般地抱着她的腿。那妇人便爱怜地抚一抚她的额发,母女二人说了几句,她就好似感受到明月的目光一般看向明月,微微一笑有些局促,但却很真诚。 明月轻轻颔首,那妇人便领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去,那小女孩似乎有些恋恋不舍,便回头不住地向明月招手。 朱唇嘴角绽放出一朵如迎春桃花般的暖笑,明月也莞尔之中摆了摆手。 母女三人见状,这才转身离去,那小女孩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妇人便抱着另一个小孩子走在后面。 水样星眸之中映照出这母女三人的背影,一阵微风吹过,让明月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许多年前,自己的娘亲也曾这样抱着香婵,而那时候的自己比方才的小女孩要稍微年长一些,因着痴傻的缘故,却总显得呆头呆脑的,然而就算周遭的嘲笑再多,娘亲的怀抱却总是很温暖。 带着淡淡凉意的清风似乎也刮疼了明月的双眸,将雨后的潮湿沾染上去,她微微眨了眨双眸,将那束小花放到了桌子上,转而继续回到作为上为这些百姓把脉。 是夜,万籁俱灰。 春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沙沙地雨声好似春蚕在啃食桑叶一般,然而帷帐之中的明月膝盖上的疼痛也亦如这雨声,细细密密地好似千百只虫蚁在啃食着,那种疼痛是深入骨子之中的,一涨一涨地不断在扩展。小說中文網 明月躺在睡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究还是起身,用手心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许是睡榻下面的苑竹听到了明月的动静,便起身掌了一盏灯,撩开帘子,见到明月的动作,声音中充满心疼道:“主子怎的风湿犯了也不说声呢,奴婢这就去取些红花油。” “不碍事的。”明月摆了摆手,手下一边揉着一边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再去药房只怕会惊动舅舅了。” 苑竹闻言面露难色,但却很不甘心道:“难道就让您这样一直难受着吗?从前被仪贵妃娘娘罚跪落下了腿疾,这阴天下雨的更是厉害。这几日您都没有休息好,现在犯了病就更难受了。” 说话间,苑竹叹了一声,旋及道:“奴婢去灌个汤婆子给您暖一下膝盖吧,明日奴婢便知会许昭去太医院向阮太医讨一些上好的舒络膏。” 明月微微颔首,道:“也好。” 苑竹不忍再看明月的模样,这才点亮了床头的蜡烛,自己拿着那盏灯走了出去。 雨夜本就潮湿,此刻明月的布衾之中也有些潮乎乎地,她清舒一口气,干脆掀开被子坐到榻边,不知怎的,除了身上的伤痛以外,明月心中总是隐约不安。 今日下午那老妪的话犹在耳畔,叫明月总有种惴惴的担忧。 上世尘缘未了,今生还魂而报。 老太太的这句话恍若梦魇一般不断地在明月的耳畔萦绕不散。 上世自己受尽折辱含恨而终,最后在临死之前暗下毒誓,却在濒临死亡的瞬间重新还魂回到尚未出嫁之前。 上世的事情未了是真,今生还魂也是真。 只是这尘缘和而报究竟是指什么? 老妪说自己不是人,那么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形态存活于在这世间? 这样的想法让明月自己也陡然一惊,若不是以人的形态生存在这个世上,那么自己又是什么?老天阴差阳错的让自己还魂重生,难道真的是仅仅为了复仇的吗? 眉眼之间在烛火的跳跃下变得有些变幻莫测,明月沉思片刻,却是觉得春雨是湿寒也逐渐进到自己的身子之中,好似一条不安的小蛇,带着鳞片的粘滑一点点的擦着自己的皮肤爬着,所到之处都激起一层,毛骨悚然地感觉。 好好把握…… 这个老人家是谁?她又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香婵计谋(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香婵计谋(一) 正在明月思绪纷乱之间,苑竹已经取了汤婆子和红花油回来,见到明月正坐在榻上出神,便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关切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明月被苑竹的呼唤扯回思绪,转首对上苑竹关怀备至的眼神,有些闪躲地开口道:“没什么。” 苑竹是个明白人心思的人,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将那汤婆子拿到明月的被衾中道:“这几日湿寒,奴婢明日便准备一些柴来把主子的被褥都熏一遍,好让您睡的舒服一些。” 明月颔首一下,苑竹便来到床边为明月的膝盖上药。 淡红色的红花油带着呛鼻的味道钻进鼻腔,明月微微颦蹙一下眉心道:“你怎么还是取了红花油?有没有惊动舅舅?” “主子放心吧!”苑竹小心翼翼地为明月在膝盖上涂抹红花油,应手心一点点的揉开,渗透到肌理之中道:“奴婢方才过去的时候是别人看守着药房,所以不曾惊动将军。” 明月的心中稍微安了一下,这才有些唏嘘地开口道:“这一阵子舅舅格外注意药房的事情,有事没事几乎都是自己守在那里。” 苑竹闻言也是细思一下,旋及又在自己的手上倒了一点红花油道:“主子这么一说还真的,似乎将军最近很是仔细药房的动静,四叔还觉得有什么不妥?” 明月微微摇首,轻声道:“之前舅舅因着和上官丰之间起了争执,所以才会被陷害得了时疫,现在可能更担心上官丰会打药房的主意。所以才日日守候在那里吧!” 苑竹轻叹一声,将取了汤婆子过来护在明月的膝盖上道:“将军心思深沉,有什么事情也不肯轻易说出来。这些时日憔悴了不少。” 水样星眸在昏黄的烛火下面显得有些熠熠生辉,她仰首看向那些明亮,却是沉默了一阵子,静默了半晌后,明月才幽幽地开口道: “苑竹,你相信回魂吗?” 苑竹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明月会说这样的话,然而她很快便沉稳下来,沉吟一下才道:“主子是指重生吗?” “重生”二字方一从苑竹的口中传出,明月便是陡然一惊,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汤婆子,上面套着的紫荆花刺绣花纹在手指的摩挲下变得凹凸有致。 明月下意识地点首,低低道:“不错,就是重生。” 苑竹略略一想,声音才陈肃道:“过去倒是听闻一些老人说过,若是一个人再死前一直有着执念或者有很大的冤屈,便会还魂重生,为自己的前世申诉抱冤。”wWW.xszWω㈧.йêt 苑竹说话间收拾了那些药油,才道:“奴婢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并没有什么真实的依据,所以也不全信。主子怎的想起来问这个?” 明月闻言身上的动作细微地凝滞一下,旋及才回神过来。借着昏黄的灯火,便将刚才的不自然掩饰过去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而已。” 苑竹重新来到明月的睡榻下面,坐在地上道:“奴婢今日听到巧儿姑娘说主子受了一些惊吓,可是因着那老妪的缘故?” 星眸垂下,明月不自觉地挑了眉毛道:“也没什么。人总是有老糊涂的时候,说的话也不可以全然相信。” 见到明月这样回答,苑竹的心中安了几分,声音蕴着几分怀慰道:“主子眼下要操心的事情很多,须得一件一件的来。有些事情是需要时机的。所以还请主子能够耐心等待。” “已经等了那么久了,自然不在乎这一时。”明月听到苑竹的宽慰心中也舒坦了几分,这才低低回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罢!” 与此同时,丞相府。 上官香婵的房中此刻还是灯火通明,烛光摇曳之下显得满室摇着一片昏黄。 彼时外面正小雨沥沥,如妍正准备了枸杞香茶为上官香婵驱寒,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纤纤玉手执起茶盖,将上面的枸杞一点点瓢开,一边等候消息。 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如玉便带着一名女子急匆匆地打着伞来到上官香婵房前的长廊下,之间那女子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大而阔的兜帽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婢,此刻也被雨水淋的不轻。 如玉伺候着她脱掉身上的外套,这才进到房中。 上官香婵听到推门声,便正了正衣襟坐好等候。 明亮的烛火将室内的潮湿气味却驱散了一半,那女子方一进屋,便被那光亮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一晃神,便被人搀扶着来到上官香婵的面前。 唇角卷起,上官香婵似笑非笑地将面前的茶向那女子推了推,声线四平八稳地道:“许久不见三娘了,最近在娘家保养得更滋润了。” 灯光将林梦心的脸照了个清楚,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绢纱流彩暗花纹藕荷色罗衫,领口袖间皆是金丝线勾勒得繁复花纹。 一头青丝挽起,梳做一个简单倭堕髻,鬓边的簪花全部是用捻金银丝织锦制作的花嵌,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鎏金镶嵌红宝石的并蒂莲花簪子,在这跳跃火苗的照射下更显得她雍容华贵,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 而林梦心本人也要比从前保养得更加得宜,面色看起来更加红润了一些,身体圆润纤和有度,整个人看起来丰韵了不少。 林梦心不自觉地一笑,旋及执起桌子上那只白瓷描玉竹的茶盏道:“若是不保养的好一些,难免会被府中的一些狐媚子给踩在脚下了。” 上官香婵随手捻起腰间的绉纱手绢掩了掩唇角,才道:“说的也是,从前二娘得意的时候,也少有您这般光鲜亮丽,到底是莲叶姐姐有能耐,才叫您现下容光焕发。” 林梦心闻言,面上颇有得色,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才悠悠开口道:“府中最近有人大唱翻身记,如今正在得意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出去避避风头,你怎的现在就叫我回来了?” 上官香婵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得的林梦心,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不屑地鄙夷,旋及养着笑脸道:“人总有得意的时候,但是您一回来,这二人不就得意不起来了?” 林梦心从前被王秀芝压制的很重,心中原本就因为自己的是庶出的缘故压抑不已,而如今上官香婵帮助他的女儿成为了皇上的妃嫔,她自然是一番扬眉吐气,虽说她们的敌人上官明月却因为各种原因进了宫,但是她不在府中,林梦心和王秀芝之间就更好斗一些,一时只见也是不分上下。 然而前一段时间,林梦心的母亲因着身子有些不爽快,便叫她回家侍疾。林梦心虽然不甘心此刻离开,但是到底因着明争暗斗的事情心中也有些疲累,干脆借着这件事情回到自己的娘家享受了半个月的清福。 说是回家侍奉其实也不不过是个幌子,林梦心现在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说是炙手可热也不为过。如今她回娘家几日,王秀芝便借着由头重新得到了上官丰的宠爱,自然是叫她心中有些不平衡的。 林梦心听到上官香婵的奉承,还是比较受用的,她抬手捋了一下鬓边垂下的累累红珠流苏,手腕上那支色泽极翠的老坑玉镯便在碰撞之下发出一声清响。 “这王秀芝在府中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呆的,她能再度起势也是意料中事。”林梦心到底还是老油子,自然知道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说法。 毕竟自己女儿莲叶能够上位也全凭上官香婵的帮助,由此便可见她的手段并不一般,林梦心在她的面前还是存了几分遮掩的。 上官香婵也不急于劝说,只是淡淡一笑,美眸流转一下道:“三娘也是好气性。现在也沉得住气。只是上官明月已然回府,想来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什么?”林梦心蓦然听到明月回府的事情果然陡然一惊,她手下骤然攥起,然而很快便端正坐好,口气中微微含着一点诧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上官香婵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撩起挽到耳后,似是不在意地道:“前几日皇上亲自下旨,已经恢复了上官明月医女的身份。甚至赐了她医女圣手的称号,命她暂居丞相府中治理京郊的时疫。想来她现下人还在京郊没有回来。怎么,三娘竟不知道这件事情?” 林梦心的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但是她终究压了几分,忍耐住几欲出口的埋怨,沉声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娘家,自然还没有联系到莲叶。” 她顿了顿,随后调转话锋对着上官香婵道:“你这么急着叫我回来便是因为这件事情罢?” 上官香婵闻言倒是神色淡淡,好似平静的湖面一般不见起伏,唇角微微上扬道:“若就是这件事情也就算了,只是上官明月现下颇得爹爹的宠爱,只怕是眼瞅着炙手可热,三娘你将来扶正的希望只怕是越来渺茫了。” 第一百二十章 香婵计谋(二) 第一百二十章香婵计谋(二) 一听到“扶正”二字,林梦心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她努力地压抑了几分终究是没有成功,嘴角下坠道:“本以为对付一个王秀芝便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上官明月回来,自然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她说话间将眸光落在上官香婵不动声色的脸上道:“说起来也奇怪,你与她原是一母同胞。而你现在太子殿下身边也还算不错,怎的老爷会这么考虑她?” 上官香婵一直沉稳着的脸色有着及其细微的变化,眼角余光略过手上的镯子,才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嫡庶尊卑有别。眼下最重要的是防止她在丞相府中的地位日渐高涨,不知道三娘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的是。”林梦心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冷声道:“只是想现在需要一个身份更加贵重的人来对付上官明月,这样才比比较有效果。” 上官香婵双眸微眯,露出一点别样的神色,道:“你的意思的……?” 话还未说完,林梦心的嘴角便上扬起一丝阴测测的弧度,低声道:“上官的祖上家,可还一直在城郊罢?” 此话一出,就连上官香婵微微有些皱着的的眉心也逐渐舒展开来,她双眸之中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笑意,不禁赞叹道:“三娘这办法果然非同一般。” 林梦心面上的笑好似无暇美玉,两人双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郊,徐宅。 偌大的宅邸之中此刻也是静悄悄,长日漫漫,映照着徐宅之中的古色古香的环境也变得陈旧起来。 庭院之中花园锦簇,绿柳周垂,其中长廊环绕,雕梁画栋之中皆是用上好的金丝乌楠木制成。游走其中,便是简单的山水布景,虽然不是富丽堂皇,倒也清新雅致。 正宅之中别有一番景象,方一进门便是一道通天四合如意纹和合二仙锦绣屏风,正面一套吉庆有余雕花樱木桌椅,转过左边便是一道溢彩流苏帷帐,里面便是上官丰的母亲徐兰君的住处。 彼时正殿之中正静悄悄的,徐兰君正端坐在自己的榻上,念着佛经。 只见那老太约莫着花甲上下,面上保养得宜,看起来却不似那把年纪的人。只在眼角眉梢之上染上点点细碎的皱纹。 一头有些花白的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只在发间点缀几只素色雕工简单的金簪。 徐兰君今日着了一件浅青色银底子绣缎竹叶素服,领口袖间皆用最密实的银丝线绣上几朵小小的五瓣翠色竹叶,她面色端和地坐在榻上,单手捻了一串乌棕色的檀香木佛珠,一下一下地转在指尖交替。 殿中点燃了一炉檀香,微微有些发出幽蓝色的青烟伴着缕缕清幽香气逐渐飘散出来,殿中的徐兰君更是心神安定,恍若老僧入定一般,偶尔口中低低念出几句佛经,却不会因为这声音的出现而打破房中的宁静。 然而这样的安静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只见一个头顶如意平和发髻的侍婢小步疾趋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道:“给老夫人请安。门前一位丫鬟送来一封书信,说是丞相府中四小姐送来的。” 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封家书,恭谨地奉到徐兰君面前的桌子上。 徐兰君神色淡淡,许久不出声音,那侍婢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站立在边上等候。仦說Ф忟網 待到那一炉的檀香快焚烧殆尽的时候,徐兰君终于默默念完最后一句佛经,这才缓缓张开有些褶皱的双眸,将有些浑浊的瞳孔转向那灵芝卷草的翘头案上,凝眸片刻才道:“那婢子走了吗?” 面前丫鬟垂首福身一下道:“回老夫人的话,那丫头没有得到您的回话还不敢离开。” 徐兰君幽幽地眸光恍若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半晌,那把子苍老的声音才好似从古井深处传来一般道:“去回了她的话,就说我身子不爽,叫她回去等着。” 侍婢得了吩咐,面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旋及行礼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彼时外面日头正大这,烈日的焦灼烤的人后颈一阵火辣辣的触觉。 如妍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心中也亦如这滚热的天气一样焦热不已。 从方才送进去书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然而到现在还没有一点点音讯。 心中虽然焦急,但是如妍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谁都知道,上官家的老祖是位不好惹的主儿,年轻时候就守寡,自己独自将当今的丞相爷拉扯起来。 若说没有两把刷子也是没有人相信的,但是传言这老祖脾性异常古怪,就连丞相爷也要敬她三分。 当年丞相爷迎娶大夫人入府之后,老祖便借由搬离了丞相府中,一直只身一人住在城郊。 如妍虽然一直跟着上官香婵,但是她岁数比较小,进府又晚,所以不曾见过这位老夫人。 然而今日上官香婵却叫她前来送信,原以为是件比较好做的差事,却不想那门口守门的人接过信笺剪去之后便是半个时辰没有动静。此刻外面的日头又大,她独自一人站在烈日之下,此刻已经被晒的有些发晕,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便来到那石质的镇宅石狮子下面想要两块一下,然而这样的天竟是连一丝的风也没有,镇宅石下面倒是有些阴凉,只是那难得的一点点阴影,此刻也是热浪灼灼。 如妍抿了抿唇用唾液湿润了一下已经干涸的唇角,时间仿佛凝滞住了一般,每一分都过得度日如年,终于在经过漫长如一年的等待之中,那朱漆的铜锭大红门才“吱嘎”一声打开来。 先前进去的小厮已经换了十八九的丫鬟出来,只见她一身桃红色的长裙,模样看起来还算白净娟秀,只是面上的表情很是礼貌疏远。 她稳稳地从大门之中走了出来,如妍见状,急忙起身上前,但是因着方才在那石头下面蹲的时间有些长,人猛地站起来雪夜直冲脑门,她刚走了两步眼前就已经是金星直冒,黑漆漆地一片雾蒙蒙地颜色蒙了眼。 如妍立即觉得头上一阵天旋地转,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给绊倒,幸好一只手及时出现扶住了她。 “多、多谢!”如妍眨了眨眼睛,视线之中清晰了很多,便见那桃红衣衫的女子已经来到自己跟前,身上一股子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她吸了几口,顿时觉得心中安宁不少。 如妍局促地缩回自己的手臂,对着那侍婢不住地道谢,便见她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带着刻意的疏离道:“不碍事的。” 如妍深吸两口热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夫人可有看过我家小姐的信笺?” 那女子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才道:“不好意思了,方才我进去的时候老妇人正在睡。这几日她身上总是不大利索,所以并没有看过你们小姐的书信。不过你放心,老夫人醒来之后我会同传的。” 如妍一怔,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烈日之下苦等了半个时辰竟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她张了张嘴,却是始终没有说出什么,便勉强一笑道:“那就有劳姐姐了,奴婢先告退了。” 那女子轻轻点首,便转身离去。好似如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便见那抹子桃红色消失在大门之后,耳边便重新传来重重的“砰”的一下的关门声,她有些恍惚地被那一声震得心口直跳,呼吸紊乱间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却是一种恼怒而无力的感觉传来。 白白在这样的热的时候等了半个时辰,竟然落得这样的结果,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不说,回去也不知道如何向自己爱小姐交差。 她叹了一声,稳了稳有些晃动的身形,才无奈地抬起如灌铅一般的双脚离去。 不远处的大红门之后,一双眸子正凝视着这一切,在如妍渐行渐远的身形逐渐消失在长街的一处拐角之后,那双眸子终究一眨,便消逝不见。 小厨房中,一名身着墨绿色花纹的女子,她面上的年纪看上去也要三四十岁了,眼角眉梢皆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却是比已经年近花甲的徐兰君还要老了许多。 彼时那女子正在准备着煮茶的热水,那桃红色长裙的女子便走了进来,见到她后一个福身行礼道:“宁息姑姑,奴婢已经将那侍婢打发走了。” 宁息闻言略略点了点头,手下揭开水壶盖子,里面滚开的热水翻涌着形成一朵美丽的牡丹花,好似不断地在绽放一般,吐露出点点一触及破的水泡。 她单手执着锅盖,另一只手便从一边的木碗之中捻了一把金盏花洒到水中,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婢子表现如何?” 小丫鬟轻轻笑了笑,便道:“四小姐还算是会调教,奴婢方才特意瞧了瞧,倒是没见到有什么怨言地样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香婵计谋(三) 第一百二十一章香婵计谋(三) 宁息闻言也不多话,只是专心致志地用一边的长柄勺子在水中搅了一下,便见将那水壶垫着湿布从火上挪了下来,浅声道:“作为奴婢,若是最起码的忍耐心都没有,也就不必来当差了。” 那丫头听到这里便用袖子掩了掩嘴角道:“宁息姑姑教训的是,奴婢谨记心中。” 宁息轻点下颔,那女子见她手上的动作,便有眼色地取来一直楠泥的茶壶过来,从一直瓦罐当中用长长的漏勺舀了一点蜜出来盛进其中,这厢宁息便用热茶浇灌进去。 袅袅青烟伴着茶水的甘冽分放逐渐飘散在空气当中,那丫头便急忙用手中的盖子将茶壶盖子盖住,笑道:“这金盏花虽然味道很香,但是终究口感有些发苦。去年夏岁你宁息姑姑用桂花的花粉做了一些蜂蜜,现下也快用完了,不如今年换做槐花的吧。” 宁息执起茶壶轻缓地摇晃了一下,才道:“老夫人一向对饮茶上的事情很是考究,平日里也用惯了桂花的蜜汁,要是想换也要经过老夫人的同意。” 那丫头轻巧一笑,才道:“奴婢只是觉得这桂花的蜂蜜虽然口感很好,但是终究气味太过浓烈,都要将那金盏花的味道盖过了呢!” 宁息闻言,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默默一下才道:“老夫人念旧,这种东西自然是一直有才好。” 宁息一向说话没有什么个人的情感隐喻其中,方才那句话却难得的带着一点点的感怀和忧伤,那丫头自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有些收敛了神色,便识趣地从乌木的架子上取下来几只精巧的小楠泥薄口被子放在托盘中道:“说了这会子话,想来老夫人已经在堂中等候多时了,宁息姑姑还是早些过去吧。” 宁息接过她递来的托盘,顺手将那茶壶放了上去,才嘱咐道:“你准备些点心吧,剩下的交给我。” “是。” 绣着木兰青金菊花吐蕊的为帷帐掀开来,宁息端着托盘进来,方一踏进房中,便觉得有些闷热的感觉,她放下手中的茶盘,单手一扬,一直守在门边上的小丫鬟便识趣地将早已准备好的冰块和风轮抬了进来。 彼时徐兰君正在闭目养神,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那雕刻着细细密密经文的佛珠,直到宁息将那茶盏送到跟前,才慢慢地张开双眸。 宁息见状便换上一副笑容,沉声道:“老夫人念了半晌的经,想来也累了,不如喝口茶润润罢!” 徐兰君淡淡一笑,只是那种笑容在她的脸上只是一闪而逝,并不怎么明显,她声音四平八稳,丝毫没有年迈人的颤抖,中气十足道:“难得你有心了,这样热的天气还在小厨房亲自烧水煮茶,以后这样的事情便让那些人去做罢。” 宁息笑道:“下人们远不如奴婢伺候您的时间久,只怕是不知道这茶要煮到几分才最好,凉到几分适合您的口味,所以奴婢不敢让他们去做。” 徐兰君抬手拿起一只小茶盏,细细啜饮一口才道:“今日怎么换了金盏花?” 宁息将那茶托放到一边,来到徐兰君的旁边一下一下地捏着轻轻垂着她的肩膀道:“金盏花能够润喉清热,还可以生津开胃,老夫人在午膳前用了正好。” 她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才一抬手,宁息便有眼色地接过那杯子,才听得她淡淡道:“是了,一上午的燥热也不见心中有什么烦闷。佛家讲念经能够静心,实在是错不了的,只是凡尘诸事颇多,佛祖也不得其法。” 宁息垂下眼睑,目光落在那封已经开了口的书信上,欲言又止,“佛祖也是从凡人修炼而成,这些诸事也要经历烦恼,老夫人若觉得不喜欢,大可以装作没看过。” 徐兰君有些内敛的薄唇卷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道:“寻常时候也就罢了,现下这时节时疫横行,有些事情也是难免担心。” 宁息站在徐兰君的身边,手下的力道一如既往,但眼中却沾染上了一丝丝担忧的神色,口中却宽慰道:“京郊的时疫比较厉害,但是城中毕竟是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奴婢听闻,皇上已经派了不少太医研制药方,京郊已经初见成效。” 说话间,桃红色衣衫的丫鬟已经端着一盘葡萄进来,翠色如碧玉一般的果粒颗颗晶莹,还沾着水露。 徐兰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才道:“是了。最厉害的时候已经过了,怎的现在才想起来请我回去?” 宁息眼皮一跳,心中沉吟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不自觉地瞥向那书信,声音恭顺道:“老夫人心明眼慧,奴婢不敢枉加揣测。” 抬起一直白净的手,徐兰君在那葡萄上采撷一颗放到口中慢慢吃着,方凝眸道:“上官家现在在雪国也算是风光无限了。嫡女成为了太子妃,三女儿是皇上的妃嫔,现下就连最小的女儿也在太子殿下面前十分得意,自然是炙手可热,旁人都眼瞅着要踏破了上官家的门槛,我这老婆子的徐宅,才是门可罗雀。” 宁息听到这一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声音不自觉地扬了扬道:“老夫人——” 徐兰君的唇角弯起,眼角却一丝笑纹也没有,她的声音平淡而冷漠道:“怎么?” 她深吸一口气,刚好见到那香炉之中的檀香吐出最后一点的青烟,才将那未喝完的茶水倒进了香炉之中,轻声道:“前几日天气一直阴雨绵绵的,本以为焚些檀香可以祛祛潮湿,却不想它烧起来没完,死灰复燃却已经不是那个味道了。” 徐兰君神上岿然不动,只挪动了一下眼珠子看向宁息,便见她面上带着少有的局促将茶盏送回来,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话音刚落,宁息便身上一动,急忙道:“是奴婢失言了。” 徐兰君也不看她,眼神很是平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地道:“从前需要时便是那檀香,但如果日子久了便是那木头烟。我虽然老了,但是不糊涂。上官府中的明争暗斗何时停过?现在叫我这老婆子回去横插一脚,是想搅混了水坐等渔翁之利罢。” 宁息抬眼觑着徐兰君,半晌才小心道:“老夫人看的通透。” 徐兰君有些疲惫地睨视一眼桌子上的信笺,才道:“通透中什么用,已经被拖进这趟浑水之中,想要摘干净只怕也很难。” 宁息声音低缓道:“老夫人若是觉得麻烦,便不去理会便罢了!” 鼻翼中窜出一声冷哼,徐兰君将手中的佛珠掼到桌子上,寒光从窄长的眸子中流露出分毫,沉声道:“若是不理会,便由着这些后生在丞相府中闹的乌烟瘴气,岂不是将我上官家的门风毁于一代?” 宁息闻言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一下,才正色道:“方才老夫人回绝了四小姐恳请——” “恳请?”徐兰君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音节,眉心沉下道:“回去是一定会回去,但是这样的恳请,未免也太简陋了。” 听到这里,宁息大概明白徐兰君为何这样动怒了。 从前徐兰君便是雪国有名的大家闺秀之女,后来嫁给了上官家这样的官宦一族,虽然是名门正妻,但是上官老爷仍旧讨了许多个妾侍。 府中的明争暗斗接连不断,徐兰君也是好不容易才七灾八难地才生下了上官丰,终究算是稳定了自己的根基,本以为这辈子有指望了,却不想上官老爷年纪轻轻便得了痨病去世了,众人还未等缓神就已经成为了寡妇,而他又是上官家的唯一后人,他一去了,上官家也就此败落。 那时候徐兰君的娘家已经不能再让她回去,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时之间徐兰君的日子也是很难过。 万般无奈之下,徐兰君便只好独自挑起上官家的大旗,将一众没有子嗣的姬妾全部都遣了出去,自己则带着上官丰独自抚养。 独独熬过了这些年,上官丰也算是争气,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头脑在科考之中拿了状元,又得皇上赏识提拔,才一路从文官做到丞相的位置。 然而其中也不乏徐兰君的暗中相助,所以上官丰能有今日,徐兰君功不可没。 现下日子方好过了几年,上官丰也忙着自己追名逐利,虽然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探望徐兰君,但是长年累月下来也不过几日的时光。 而今上官香婵为着府中的明争暗斗有意将徐兰君拉拢进来,她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回去的。 思忖间,宁息才徐徐道:“丞相这些年来忙于朝政的事情,是有些疏忽了对您的照料,但是若要他亲自前来,只怕是很难。” 徐兰君微微一笑,却是隐藏着无尽看不到的锋刃,道:“丰儿不能来,但是府中精明的人有的是。若只是个把书信和下人来了。我也懒得挪动。” 宁息心思细腻,自然听得出来徐兰君这番话的深意,便扯起一抹子笑意道:“老夫人慧眼,想来必定会在其中挑选一位诚挚之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香婵计谋(四) 第一百二十二章香婵计谋(四) 午后阳光暖送,上官秀儿正在休息,便见一个侍婢轻巧推开房门进来。 上官秀儿睡觉极轻,这时候一点点的小动静便足以让她张开眼睛,她略略皱起眉心,才支撑起身子。 那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上官秀儿娇媚的脸上带着点点床气,有些不满道:“走路也不轻一点。” 丫鬟被斥责一句,自然是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一下,旋及服侍这上官秀儿穿上那秀榔头花的鞋子,才奉上了茶水给上官秀儿醒神。 一口清茶入口,上官秀儿才神清气爽地舒了口气,见到那丫鬟似是欲言又止地模样站在自己身边,便蹙起眉心道:“有什么事情快说了,别吞吞吐吐的!” “是!”那丫鬟踌躇一下,才上前在上官秀儿的耳边低语几句,话还未说完,上官秀儿的脸色就逐渐的冷了下来,那冷意化作她眉眼间的一缕凝重的寒霜,道:“谁告诉你的?” 那丫鬟瘪了瘪嘴,有些惊恐地道:“今日午后看守库房的小厮前来传的话,奴婢也不知道真假。” 上官秀儿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眯起来道:“去请娘亲过来!” “是!” 那丫鬟忙不迭地应声,后退几步走出去,不多时便将王秀芝请了过来。 王秀芝一进门就看到上官秀儿神色沉重如山雨欲来的天气,便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上官秀儿抬起一只手指指着那个叫人的小丫鬟道:“你说!” 那小丫鬟急忙行礼半跪在地上低声道:“回、回夫人的话,今日午后,看守库房的小厮前来传话,说是李管家的徒弟告诉说,他今中午检查了库房,其中只有几口开着的箱子,剩下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王秀芝闻言立即大惊失色,她强自镇定了几分,才不至于在下人的面前失了仪,道:“为什么不早些前来禀报,现下已经三日了才说?” 那婢子不明所以,被王秀芝突如其来的严厉训斥吓坏了,才道:“李、李管家说,自己被太子妃禁足在了房中,所以不得出来,这才叫自己手下的徒弟前来回禀。但是这几日他不在老爷跟前当差,所以他的徒弟忙着就忘记了……” “岂有此理!”王秀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两个音阶,吓得跪在地上的婢子瑟瑟发抖,上官秀儿见状有些鄙夷地皱起眉头,旋及呵斥道:“还跪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那婢子闻言立即如闻大赦,急忙磕了两个头退了出去。 上官秀儿将眸光落在王秀芝的身上,就见她面上带着还未消退的不可置信和怒意,便上前搀扶一下她道:“娘你先消消气。”尐説φ呅蛧 说话间,上官秀儿已经倒了一盏茶送来道:“上官明月一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次侥幸逃脱了也许是件好事。” 王秀芝接过上官秀儿手中的青花瓷茶盏,喝了一口才冷嗤道:“早知道这蹄子有两下,只是不想这样也被她逃走了。” 她说着看向上官秀儿,道:“你说这是好事怎么讲?” 上官秀儿已经比前几日的沉稳了许多,她慢悠悠地走向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才道:“若是上官明月就这样被闷死在了小库房,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来日若是彻查起来,你我母女二人难免会受牵连。但是现在她侥幸逃走,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王秀芝听到这里已经逐渐收敛了面上的愠怒,身上放松下来道:“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只是眼下应该怎么应付?” 上官秀儿用手轻抚着裙面上深浅不一的花纹,沉吟片刻才道:“既然上官明月已经自行离去,那么在没弄清楚她是怎么逃走之前,我们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眼神闪了闪,王秀芝皱起眉头,将眸光落在手中的杯子上,才道:“看来现在只能如此了。” 上官香婵的厢房。 如妍也赶了回来,她站在门前擦了擦额头上已经向下流的汗水,稳定了几分心神才推门而入。 房中已经放了一尊明黄色的白瓷描画莲花的瓷盆,其中滴溜溜地转着极快已经消融了的冰块,那铺面的凉气直叫人身上一个寒噤,随后便是一阵疏朗的凉爽,如玉正在一边摇着转扇,上官香婵坐在榻上品着一盘上好的蜜瓜,听到声音之后也抬眸,便见到如妍满脸通红地来到自己跟前。 “去了这么久。”上官香婵的声音低低发出,似是不经意地略过如妍已经湿透了的后背道:“看样子是给什么好果子。” 如妍闻言,立即福身行礼道:“小姐料事如神,老夫人并不肯见奴婢。” “哦?”挑起眉峰,上官香婵将那双银制的签子放到一旁的锦鲤戏水青瓷盘中,幽幽开口道:“起来回话罢!” 如妍感激不尽地谢过香婵起身,才觑着她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将那书信送到了老夫人的徐宅,但是只见到了门前回话的小厮,奴婢原本想着在门前等上一等,却不想那人进去便是半个多时辰。出来的却是一位婢子,说老夫人身上不爽,还在睡着,所以不曾看到那封信。” 上官香婵不动声色地听着如妍的汇报,面上倒不见什么多余的神情,只道:“那你可有怨言相诉?” 如妍一怔,将那垂下眼睑道:“奴婢不敢。小姐交代过要遵从哈老妇人的一切指示。奴婢一直谨记在心,不敢露出分毫的不敬。” 轻点下颔,耳际的银嵌子珍珠耳环便拍打着脸颊,上官香婵嘴角微微上扬道:“难得你这样懂事。我交给你的事情办的不错。” 说话间,上官香婵便将耳边的两只耳坠取下来道:“这副耳环赏给你了。” 如妍受宠若惊地跪在地上,见到上官香婵伸过来的柔荑,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怯怯地伸出手接过,小声道:“多谢小姐。” 上官香婵点了一下头,如妍才有些不解地开口道:“小姐……奴婢并没有将事情办好,有些愧对您的赏赐。” 她轻挑唇角,笑道:“不。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已经做到了。” 如妍有些惊讶地抬手看向上官香婵,后者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蜜瓜,声线平稳道:“老夫人是什么样子的人,怎么会是区区一封书信就能请回来的?” 如妍听到上官香婵的话,面上逐渐显露出清晰的明了道:“小姐的意思是……?” 上官香婵娟秀的笑意恍若一层薄纱隔着她最真实的神色,道:“这个老祖可不是省油的的灯。虽说当初是她自己搬离上官府上的。但是她终究还是最在意上官家的权势。眼下这里正炙手可热,难保她也不会想要回来掺上一脚。” 跪在榻下的丫鬟垂眸思索,还算清秀的脸上渐渐府上一层笑意,仰首道:“所以小姐是想让奴婢先去试探一下老夫人的态度?” 上官香婵嘴角的下一更加明显,她微微执起身子向前,垂眸道:“真聪明。” 如妍听到上官香婵的夸赞,短暂地露出一个笑意,后又有些疑惑道:“可是老夫人并没有见奴婢,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看到那封信……” 上官香婵依靠到后面的金凤蝶海棠绣花靠枕上,淡淡道:“这便是你看不明白的地方了。这老祖的心思深沉着呢。” 如妍有些不解,将那俯首道:“还请小姐赐教。” 抬起柔荑,上官香婵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红玛瑙镶金手镯,旋及伸向如妍道:“你看这镯子如何?” 此话一出,如妍先是一愣,对上官香婵的举动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好看了看她的脸道:“奴婢愚钝,只觉得这支镯子是很值钱的东西。” 上官香婵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才道:“这就是了,你怎么觉得这东西值钱的?” 如妍不明所以,但还是唯唯诺诺道:“小姐是丞相的千金,自然不会戴假的东西。那这个镯子上就是真金,真金上无论镶嵌什么,都会很值钱……” 话音刚落,上官香婵便从朱唇当中飘出一声轻笑,道:“什么身份的人,配什么样的东西。人说话便更是如此了。” 她眼角余光略过如妍的脸,仿佛一阵极轻的微风,道:“老祖这样的身份,说话办事自然也和一般人不同。她既然说自己身上不爽,便说明她早就知道已经起来了,而非在午睡。否则那丫头一早便会回绝于你,何必让你等待那么久?” 顿了顿,上官香婵看着如妍一点点消化着自己说的话,有些似懂非懂的点头之后,才道:“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么若是不想见也会直接回绝。因为你只是一个丫鬟,她没必要来敷衍你。之所以会说之后怎样,纯粹是想让你告诉我,一封书信太过轻巧,她是不会出山的。” 如妍的小脸上逐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才道:“所以老夫人故意让奴婢在外面等候了那么久,是想看看奴婢会不会因此而生气。而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小姐的教诲如何。因为她知道奴婢回来之后一定会向小姐说清楚来龙去脉,来借此试探小姐。” 第一百二十三章香婵计谋(五) 第一百二十三章香婵计谋(五) 上官香婵娟秀的姿容之上终于流露出点点欣慰的神色,她悠然地剃了剃指甲,才道:“相比如玉,你还是有些悟性的。所以我很放心你去办事。” 如妍沉思良久,才有些踌躇道:“那小姐打算自己去请老夫人吗?” 上官香婵微微眨眼,再次俯下身子道:“虽说老祖心思深沉,但是是人便会有所求。只要有所求便是有软肋。可到底是什么软肋也只有亲自去看看才知道,懂了吗?” “那万一……”如妍的话生生止住,那话末的意思上官香婵自然晓得,便沉下声音道:“不管成功与否,现下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够在这一次拉拢这位老祖站在我的身边。” 如妍轻轻点首,才道:“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准备一下。” 上官香婵“嗯”了一声,才嘱咐道:“记住,要做的悄悄的,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是!” 如妍应声退下,上官香婵凝视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嘴角缓缓勾勒起来一个有些阴鸷的笑容。 夜晚,长路漫漫。 上官香婵换了一件深青色的黛花洒绣梧桐树的暗花斗篷,暗沉的颜色在夜色当中恍若一个不已察觉的暗影,她前面是提着羊角风灯的如妍,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已经人群殆尽的大街上。 东街转过一个拐角,便是徐宅所在的主街,上官香婵跟着如妍脚下也走的飞快生风,远远便瞧见徐宅门前那两口镇宅的石雕狮子,开合的兽口在夜色下显得十分狰狞,然而上官香婵却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转了个弯儿来到了徐宅的角门。 “笃笃……”如妍轻叩两下角门,便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木制的红门被从里面打开来,开门的便是那个白日出来来传话的桃红色衣衫婢子,她抬眸打量了一下如妍,才道:“老夫人恭候多时了,请吧!” 说罢便有些恭敬地退到一边,如妍识趣地让出一条路,上官香婵便将自己的兜帽遮了遮,径自进到其中。 徐宅的大院在夜晚都是一片黢黑,映衬着那些白日里花红柳绿的假山风景也在夜色中变成一片高低起伏不定的黑影。 所有的房间都是黑着灯的,唯有一处前面点了两盏大红的灯笼,火光透过下面那一点点的小风口形成了两个圆形的光斑。在夜风之中来回摇晃。 门前守候着一位妇人,她见到上官香婵走来,便一个福身行礼,不卑不亢道:“四小姐金安。” 上官香婵脚下微微一停,声音便从兜帽之中传出来道:“这么多年不见,宁息姑姑还是耳聪目明。” 宁息微微一笑,旋及福身行礼道:“四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怎么能担得起您一句姑姑呢。” 说话间,宁息抬起手将房门打开,单手请里一下道:“四小姐里面请。” 上官香婵也不多做解释,便抬起绣了莲蓬荷叶的小鞋走上台阶,来到灯火通明的内室。 房中清凉无比,上官香婵微微侧首,便见到如妍被宁息拦在了外面。 她也不在意,便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娟秀的姿容,满面含笑地向着里面榻上之人一个谦和的行礼道:“香婵给祖母请安。” 房中灯火闪亮,上官香婵的杏眸环视一下,便在那烛火跳跃之中看到了老练定坐的徐兰君。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家常的素色兰花衣衫,一头的朱贵也早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并蒂牡丹的金灿灿簪子,袖口中露出几只手指,一下一下地推着佛珠。 然而徐兰君此刻却好似没有看到上官香婵一般,只是微微阖眸地盘腿坐在榻上,上官香婵脸上的笑意隐退了一些,恍若被疾风扑倒的花儿,但是身上依旧据着礼数,不敢动摇分毫。ωww.xSZWω㈧.NēΤ 徐兰君静静地无声念了几句佛经,这才缓缓张开双眸,见到上官香婵还维持着恭敬的礼数,眼中一闪而逝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声音低沉道:“起来罢。” “多谢祖母。”上官香婵面上即刻便染上一抹子恭谨的笑容,仿佛刚才隐退笑意露出不悦的并不是她。 “宁息,赐座。”徐兰君并不在意这种细节,只是扬声吩咐着,宁息便闻声从外面进来,为上官香婵看座。 徐兰君缓慢地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上官香婵一眼才声音森森道:“难得你还肯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上官香婵沉沉地一笑,才道:“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 徐兰君立即发出一声不轻不重地嗤笑,道:“说的什么你自然明白。香婵,你比从前长进了不少,难怪在太子殿下面前也这般得宠。” 上官香婵被她的一声冷笑激得身上一层颤栗的鸡皮,这老太太看上去一片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内底子之中却是十足十的老人精。 甚至就连现在身居迁出的她都会知道自己在太子面前分得一些好,身边的眼线势力实在不容小觑。 思忖间,上官香婵只觉得好与不好夹杂着一丝抑郁和兴奋纠缠在心中。 兴奋的是自己终于是没有看错,比林梦心先一步来到徐宅,早点在这老祖的面前收买人心。加之刚才她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不悦,所以自己还是有着一丝机会的。 抑郁的是,这老祖心思极为深沉,而自己实力尚浅,虽然是想要借着她的势力将上官明月扳倒,但是如今看来,这也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情。首先自己便要提防被这个老太太给算计。 上官香婵收敛了思绪,面上漾起一层诚挚地笑容道:“多谢祖母夸奖。难得祖母还记得香婵小时候的样子。” 徐兰君干脆地笑了一下,见那佛珠在手中转了一下道:“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还是很好的。这一点并不难。” 上官香婵闻言陡然一惊,心下敲起了小鼓。 这老太太当真厉害,就连讥讽也是绵里藏针,言语行一点点的让人放开防备,然而却总是在不经意中给自己两针。 她有些尴尬度笑笑道:“祖母这是哪里的话,您耳聪目明,记得这个是自然的。” 窄长的眼睛伴着入鬓的长眉不见波动,徐兰君便不再说话,抬手将桌子上的一本佛经翻了一页,继续默默念着。 上官香婵无端地被冷了场,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徐兰君不说话,她也不敢吱声。 两厢便这样无言地沉默了片刻,一旁的烛火烧的高高的,火苗几乎要燎到梁上垂下来的帷帐流苏。血红色的蜡烛泪便随着它的轻微跳动而流下来淌进盛着蜡烛的银子座盏之中。 徐兰君不动,上官香婵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眼眸看着那火苗越少越高,不远处的一个架子上摆着一把锃亮的剪刀,眼瞅着那红烛中的棉芯越烧越长,她犹豫片刻,索性起身将那剪子拿下来,上前将那多余的棉芯剪掉。 蜡烛的火头瞬间小了下来,上官香婵方一转身,就听见徐兰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道:“还算有眼力见儿。” 她手下攥着的剪刀有些用力,但是仍旧转过身子行礼道:“多谢祖母夸奖。” 徐兰君冷冷睨视一眼上官香婵,口气不善道:“这般会奉承人到底是和你那娘一样。” 上官香婵手下一抖,那剪刀便唰地一下掉在地上,她眼疾手快地将脚向后缩了一下,才不至于让那尖锐刺进自己的脚面。 剪子碰撞在,地上的清响也让上官香婵瞬间醒神过来,她急忙福身行礼道:“祖母恕罪,香婵、香婵不是故意的……” 徐兰君轻蔑地看了一眼上官香婵,冷道:“这般胆小,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筹谋到太子殿下身边的。” 上官香婵垂着头不说话,徐兰君缓缓放松一直盘着的双腿,一旁的宁息便会意地上前为她轻轻捶着。她便低声道:“今日的信笺是你写的?” 上官香婵镇定的应声道:“是。” “你意欲何为?”徐兰君直接开门见山,倒叫上官香婵有些显得局促。 但是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正了正衣衫道:“近日时疫流窜,香婵担心祖母的身体,所以想请祖母回到府中。” 徐兰君眼皮也不抬一下,便笑一下道:“孝心是有的。但是这孝心未免也太晚了罢?” 这话中的意味明显,上官香婵是个九曲心肠的人,自然读的通透,但是她也不慌张,只是声音略含愧疚道:“是,祖母要怪罪月是应当的。只是前些时候香婵也惦记着太子殿下的身体,因着姐姐在京郊,太子殿下也少不了想要去,香婵担心京郊的时疫太过厉害会让殿下也染病,便一直劝说着。还好姐姐已经被皇上赦免回到府中,香婵的心中也安稳不少,这才来晚了。” 徐兰君仔细着静默一阵,窄长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上官香婵,半晌才道:“你倒是重情重义,只是身在这样的官宦世家,说这样的话难得,也无用。” 说罢似是哀叹一般地散了一口气,上官香婵福身行礼,也不曾抬首,声音从低垂的发髻下面传来道:“香婵与姐姐是一母同胞,关心则是自然的。太子殿下英俊潇洒,香婵亦是倾慕不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香婵计谋(六) 第一百二十四章香婵计谋(六) 这番话却让徐兰君很受用。 上官香婵一早便已经料到像徐兰君这样的老太太,年轻时候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若是在这样的老人精面前耍什么心思,只怕是一眼就被看透了。 但是这样的人唯有见惯了世态炎凉之后,才更加重视人本身的情感,或者说是更在意重情重义。 上官香婵不是傻子,在一早看透了这点以后,便拿捏好了徐兰君的软肋——重视权势嫡庶尊卑和情谊。 上官明月是她的姐姐,眼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老太太自然是会想方设法拉拢其为上官一族光宗耀祖;而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自己原就在他面前有几分得意,若是此时在表明情谊,自是更让老太太觉得自己是个可用之人,便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果不其然,徐兰君打量了她几分,神色淡淡道:“重情义是好,但也是怕是是非更多。” 上官香婵面上不动声色,再一次俯身道:“祖母心明神慧,不出门便洞悉一切。” 座上之人转过头去,言语中蕴着几分冷淡的讥讽,嗤道:“倒也不必我这个老婆子日日都盯着你们看,否则这一出出的戏唱下来,我这个年纪的身子可是看不了的。” 上官香婵缄默几分,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大理石地面,黑夜之中也显得黝黑锃亮,火苗跳跃在上面反射着微光。 膝盖因着一直据着礼还跪在地上,已经有着酸麻的胀痛,坚硬的大理石此刻也变得有些冰凉。 徐兰君抬了抬手,手腕上那通红如血的鸽子血红玉手镯便滑到手臂上,身畔的宁息便了然地起身。 她放下手,低垂眼睑看向上官香婵道:“你先起来罢!” “多谢祖母。”上官香婵有些踉跄的起身,宁息便有眼色地扶了她一把,顺便取来一只八仙圆凳让她坐下。 上官香婵低低地谢过,就听见徐兰君道:“一直叫你跪着,你自己也不知声。” 上官香婵顺和地低着头,轻声道:“香婵不敢坏了规矩。” 徐兰君颔首一下,总算是满意了,才道:“既然你知道,那便说说这府中困扰你的是非都有什么?” 闻此,上官香婵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老祖之前摆明是因着上官丰不来请她回府而生气,所以自己方才一直隐忍,早晚等着她将怨气发泄完毕。眼下看来她是说够了,才转移了话题。 思忖间,上官香婵才低低道:“回祖母的话,一切皆是因为香婵太过愚钝,才会有这样的诸事烦恼。所以今晚漏液前来是想请祖母赐教。” 徐兰君在听到上官香婵的话之后蓦然发出一声冷笑,仿佛一根狭促的银针,突然刺向上官香婵,叫她脊背一阵刺痛。 “赐教?难得啊,还有人向我这个老婆子赐教。”徐兰君薄薄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将上面的皱纹纷纷折了起来,双眼之中却是笑意全无,她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官香婵道:“我在这别苑之中深居简出的,你来向我赐教,岂不是委屈你了?” 上官香婵一怔,旋及起身行礼一下道:“祖母虽然一直居住在城郊,但是您曾经独自一人抚育爹爹,如今虽然深居简出仍旧知晓府中上下事宜,由此可见您的能力实在是有许多只得香婵学习的地方。您现在不过就是不愿意多管而已,所以……” “所以你便想到了来找我?”徐兰君接着上官香婵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便见到她点了点头,才道:“四个孙女当中,你的年纪最小,却不想看事情比那些人通透的多。还算是有出息。” 上官香婵闻言急忙谦虚道:“祖母谬赞了。香婵实在是因为苦于得不到太子殿下的心,才想请求祖母赐教。” 徐兰君听到这里,才收敛了一直以来冰凉的眼神,转首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色下,唯见窗外两盏大红的灯笼,映照着她的侧面轮廓模糊不清,她的声音有些低哑道:“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极其看重自己的权势地位。而女子若是能在权势上助男人一臂之力,那么便盛宠不衰。” 她说话间蓦然回首,目光直盯盯如一道窜起的火苗,照的上官香婵面上一片明亮道:“亦如你娘,虽然没有什么掌家的本事,但是依旧腆居大夫人之位多年。” 这样尖锐的话仿佛一支利箭,毫不留情地戳进上官香婵的心中,她蓦然咬紧自己的下唇,贝齿逐渐用力,许久,才缓缓的,颓然一般地松开,面上一阵滚热褪去之后,才道:“是香婵无能。” 徐兰君卷曲唇角,上翻着一笑,烛火微动之中有些诡异,道:“倒不是你无能。能够在王秀芝的压制下如鱼得水的生活这么多年,病爬到今天的位置,着实不算无能。只是有一点,仍旧不够隐忍。”尛說Φ紋網 顿了顿,徐兰君才继续道:“你与上官明月都是嫡出,她现在是皇上钦赐的太子妃,自然是身份贵重。而你对太子有情义也可,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只盼着你们姐妹二人能够共同进退,一起昌盛我们上官一族。” 上官香婵听到这里,才明了徐兰君的心思,继续起身行礼道:“多谢祖母教诲,香婵今日收获匪浅。” 徐兰君有些乏力地合了一下眼睛,才拔下头上的金钗拨弄一下蜡烛上的火苗道:“说了这样多,怎么做还是在于你。至于感谢么——”她保养得宜的手只有在明亮的火光下才显露出细微的皱纹,微微一停滞才道:“你应该知道如何才算是感谢。” 上官香婵立即明白,唇角蕴着淡淡笑意请礼道:“香婵明白!” 说罢便退了下去,徐兰君示意宁息去送,上官香婵默认下来,出了门便见如妍早已经恭候多时,便扶着她的手转身道:“夜深露重的,宁子姑姑还是去照顾祖母罢。” 宁息恭顺一笑,福一福身子道:“那就恭送四小姐了。” 上官香婵颔了颔首,如妍便为她重新罩上斗篷,主仆二人便从角门离去。 翌日,上官香婵再次找到了林梦心。 彼时林梦心正在用早膳,见到上官香婵前来,便挥退了身边的侍婢,只留下自己身边的亲信。 “如何?”林梦心接过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问道。 上官香婵徐徐看了她一眼才落座道:“昨日如妍已经将书信送到,但是老夫人让如妍等候,说是身子不爽。” 林梦心的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但是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 半晌,她才抬起一只手,身边的丫鬟便是想地为她盛了一碗山药鸭丝粥,她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了一下道:“老祖么,总要摆摆架子。” 上官香婵嘴角向上扬了一下才道:“三娘果然了解她。” 林梦心抿了一口粥,旋及从鼻翼中窜出一声冷哼,放下手道:“我还能不知道她?从前我还没入府的时候就听闻过这老太太的厉害。进府之后更是真真儿的体会了一把。你这才哪到哪,她这就算是好的了,她的厉害还在后面呢。” 上官香婵停一停,才道:“看样子老夫人是打算让人去请了。” 手下捏着瓷勺的手一用力,林梦心冷笑一下才道:“这倒是明摆着的。”说话间微微侧首,看向上官香婵道:“看你的样子,已经有了打算?” 后者摩挲着手中的绢子,缓缓道:“这件事情还要三娘出马才成。” “哦?”林梦心放下手中的勺子,声音有些扬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请?” “不仅如此。”上官香婵敏锐的眸光一转,道:“看老夫人的意思,大有让爹爹去请的意头。但是爹爹现下因着前朝的事情忙的很,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要经过他同意,所以——” 她面上晕开一个笑意,不言而喻道:“这时候三娘的话,会比较中听。” 林梦心闻言,眼神婉转出一个弧度,挑了挑眉道:“你倒是会挑。” “这个是自然。”上官香婵沉声道:“莲叶姐姐现在是皇上的妃嫔,所以爹爹现在更加器重您。所以您的话他自然要听。” 眉心染上点点清淡的神色,林梦心浅念一下,才道:“也好,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在那蹄子回来之前办好的。” 上官香婵自是知道林梦心暗有所指的是谁,也点首赞同道:“她不在跟前,许多事情也好安排。不过——” 上官香婵的话锋一转,似是有些吊着人口味的意思,她眼角余光注意到林梦心有些不自觉眯起的双眼,才道:“我冷眼看着,咱们这个老祖很是重视权势,不知道她会不会肯帮助我们对付上官明月。” 林梦心听到这里,鼻子中一声哼笑道:“那蹄子现在很风光不假,老太太也极有可能因着她的身份而更加宠爱于她。但是你不要忘了,老爷是她的孩子,老爷一向重视权势,照样不在乎自己女儿的死活,更何况是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老祖回府(一) 第一百二十五章老祖回府(一) 上官香婵一阵齿冷,眼神中的冷意逐渐升腾起来,才慢慢开口道:“不错,从前只觉得宫中是吃人不如骨头的,现在看来,这府中亦是如此。” 林梦闻言轻笑一下,似是嘲讽亦或者是不屑,旋及道:“你倒是感慨颇多了。” 上官香婵睨视一眼林梦心,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就见到林梦心单手挡了一下那个想要布菜的丫鬟道:“老太太一向最重视的就是上官家的威望,想来她这次回来,王秀芝她们就更不会受重视了。所以你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阻止上官明月地位再次被抬高。” 顿了顿,林梦心看向一脸冷意的上官香婵道:“别忘了,唯有将她扳倒,太子妃的位置才有可能是你的。” 闻此,上官香婵杏眸逐渐眯了起来,缩在袖子中的手蓦然攥紧,随后道:“这件事情就不要三娘操心了。你还是尽快到爹爹面前知会一下罢。” 林梦心闻言眼角一翻,道:“放心吧。” 上官香婵静默了半晌,才带着如妍离去。 方走出了不远,如妍便有些迟疑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上官香婵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便道:“你是发现了什么?” 如妍紧了紧眉心,才道:“小姐方才何必去告诉三夫人,让她去老爷那里说呢。若是小姐自己到老爷面前去恳请老爷允准老夫人回来,岂不是更好?” “把事情做全当然是最好。”上官香婵闻言轻笑一声,旋及扶着她的手转过一个拐角,道:“只是若是全部都让我做了,岂不是太无趣了?” 如妍有些不解,垂眉道:“奴婢愚钝,还请主子指教。” 上官香婵行动间正了正头上的发钗,道:“林梦心现在得意的很,只因为上官莲叶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妃嫔。但是你不要忘了,她从前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她只得一直隐瞒,一单戳破便是欺君之罪,所以她也得意不了多久。” 她顿了顿脚步,将眸光投向不远处的花园之中,一直蝴蝶扑楞着翅膀落在了一朵鲜艳的芍药之上,那绝丽美艳的颜色在花丛之中极其耀眼,让上官香婵也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道:“上官明月现在是我与他们共同的敌人,但是林梦心一时之间得意忘形,而我却不得太子殿下圣心,必然是要借助这些人的手段才能有所成效。所以分一些事情给林梦心去做,让她觉得自己不可或缺,便会更加得意,这人若是不知道轻重起来,便容易犯错。” 杏眸之中映照着那蝴蝶翕张的双翅,然而它却忽然被什么钳住一般,上官香婵定睛一看,却是一直一直隐藏在芍药花瓣中的血红色蜘蛛,此刻它锋利且坚硬的钳子已经狠狠地咬在了蝴蝶的腹部,那里最是柔软,也是蝴蝶的软肋。 身畔的如妍似乎逐渐明白了过来,她也循着上官香婵的视线看去,许久才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林梦心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向爹爹献宝的机会,所以去请老夫人的事情一定会被安排在她的身上。那么看起来便像是她一手策划出请老夫人出山的计划,而上官明月,便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了。” 听到这里,如妍瞬间恍然大悟,惊异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上官香婵细腻的心思和筹谋,她不由得赞叹道:“小姐筹谋有道,奴婢受教了。” 上官香婵朱唇浅浅地弯了一下,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株芍药,此刻蝴蝶已经一动不动,想来已经被蜘蛛注入了毒液,已然浑身麻痹了。 蝴蝶美丽的翅膀随着蜘蛛的咀嚼缓缓晃动着,不多时便有几片蝴蝶的翅膀飘零落下,躺在了芍药的花根处。 蝴蝶贪慕芍药的花蜜,却不想其中隐藏着淬满毒液的尖牙。有时候做人更是要如此,唯有两厢互相帮助才会互利,然而她上官香婵可不是徒有外表的芍药,而是一株外表艳丽的猪笼花,毒蜘蛛又怎样,最终也不过是被吞噬的下场。尛說Φ紋網 思忖间,上官香婵对着身畔的如妍低声道:“现在这样的局面,若是不筹谋,便会如那蝴蝶一般,被隐藏在暗处的锋刃杀的片甲不留。以后多留心着点罢。” 如妍忙不迭地点首道:“是。” 上官香婵也不再多言,便轻移莲步,裙裾在围栏边上微微一个旋转,好似一朵盛开正艳的芍药花,烈艳美丽。 不远处,一双瞳眸隐匿在花丛之中,若不是偶尔纷飞蜂蝶的触碰让那双眼睛微微眨眼,断断是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的。 日头逐渐高起来,偶尔吹过的风也是闷热的,那香风伴着初夏的温度划过那片猫眼花之中,带动了朵朵花瓣轻颤,须臾间便淹没了那双眼睛,只在花根处残余一双模糊不清地脚印,但是很快也被落下的花瓣掩盖。 林梦心找到上官丰的时候,他方下了早朝,正在书房之中品茶。 上官丰一身随意的家常青色蟒袍,伴着外面逐渐明亮的天看着手中的书卷。身畔的李管家正在添水,他面前放置着一只梅花宝珠纹的青色茶盏正缓缓冒着热气,丝丝缕缕地逐渐弥散在这安静的晨光之中。 上官丰听闻脚步声抬起鹰眸,就见到林梦心今日一袭湖绿色团福莲叶锦缎长裙,领口袖间皆绣了几只小巧的莲花,头顶一个简单的倭堕髻,用一枚碧色的翠玉竹骨节簪子挽起,垂下的缕缕润泽的珠翠行动间发出泠泠的碰撞之声。除此之外,鬓边还压了几朵小小的海棠锦缎珠花,看起来格外精致。 上官丰看了她几眼,林梦心便上前行礼道:“给老爷请安,妾身昨夜从娘家回来也已经深了,所以未能及时向老爷请安,还请老爷恕罪。” 上官丰的面上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随意地翻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书卷道:“不碍事的,起来回话吧。” 林梦心这扬起脸看着上官丰道:“多谢老爷。” 李管家早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便搬了一把椅子为林梦心看座,她唇角上扬笑道:“老爷方才下了早朝就要看书,仔细眼睛累。” 上官丰闻言便从书面上把眼神投向林梦心,视线在她红润的脸上打了个旋儿才道:“你有心了。家母可好些了?” 林梦心抬手掩了掩嘴角,笑道:“多谢老爷关心,家母现下已经好多了。” 上官丰“嗯”了一声,旋及端起面前的茶来抿了一口道:“好香。” 李管家站在一边,闻此,立即低眉顺眼道:“回老爷的话,这是三小姐刚从宫中送回来的雨前龙井。” 林梦心闻言眼角一飞,双眸仔细着上官丰脸上神情的变化,只见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毛,用嘴咂了咂茶水的味道才道:“嗯,的确是好东西。” 林梦心闻言大喜,即刻便接口道:“皇上疼爱莲叶,赏赐自然都是最好的。莲叶这孩子还有孝心,知道给老爷送来一些尝尝。” 上官丰“嗯”了一声,将那茶盏放到一边,道:“莲叶与你一样,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但是到底还是这样的人有心,知道惦记人。” 林梦心被上官丰这么一夸奖,自是美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扯开了几分,旋及道:“这一切还都是托老爷的洪福,若不是老爷在前朝得皇上宠爱,皇上才爱屋及乌地宠爱莲叶。” 座上之人微微阖眸一下,声线的音节之中有些自得的上扬,道:“莲叶能有今天,你的调教也功不可没。” 用手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林梦心便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爷谬赞了,近日妾身忙着照顾家母的身体,也没有时间去探望一下莲叶,不知道她现下可好。” 上官丰眼皮也不抬一下,幽幽开口道:“在皇宫之中当然是最好了,你无事也不要总是进宫,总是不算好的。” 林梦心听到这里微微一怔,而后极快地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开口道:“老爷教训的是,不能让别人觉得莲叶恃宠而骄。” 轻点下颔,上官丰还算是满意林梦心的回答,座下之人不自觉地用手中的绢子摁了摁鼻翼的薄粉,才出声道:“妾身前几日回家侍奉老母,心中总有一些惴惴不安。” “哦?”上官丰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心,问道:“因为什么?” 林梦心笑了笑道:“妾身想着,娘家母亲一声不容易,拉扯着我们兄妹几人长大。现在好容易有些清福享受,身上也不总是不利索。而妾身身在丞相府中,也多亏老爷心善仁孝,才得以经常让妾身回家侍奉母亲,以尽孝道。” 说话间林梦心抬眼看向上官丰,见他正沉默不语等着她的下文,才道:“妾身想着,老人家岁数大了,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多多在跟前探望一下。由此便想到老夫人。” 这一席话在别人听来便是分外的窝心了,林梦心字字句句都讲着孝义仁道,直叫听的人觉得这儿媳实在贤惠,上官丰耳根子软,最听不得的就是女人的这一套,现下林梦心借着自己回娘家的事情顺便引出老祖,也叫上官丰有些微微吃惊的欣慰。 第一百二十六章老祖回府(二) 第一百二十六章老祖回府(二) 林梦心见状继续乘胜追击道:“老爷,现在时疫横行,虽说皇上已经下旨相助治疗,但是京郊的时疫还是很厉害。老夫人身在城郊,想来离患病区域那么近也是不安全的。” 她说话间眼中染上了几分珊瑚红色,模样十分楚楚可怜道:“妾身一想到自己的母亲,便觉得也十分愧对老夫人吗,这些年来老夫人一直自己独自居住在城郊,也不得我们伺候着,所以还请老爷将老夫人请回来吧。” 上官丰闻言颇为动容,面上的神色缓和且声音低沉道:“你有心了,旁人也就算了,小心立于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你作为为父的妾妾侍能想到这一点实在难得。” 林梦心佯作十分受宠若惊,装模作样地用绢子在自己的眼角抹了一下才道:“妾身跟随老爷多年,这些也是应当的。况且老夫人确实年事已高,实在不宜再居住在城郊。” 上官丰听到这里,目光环视四周,才轻叹一声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她岁数大了人又有些固执,不知道肯不肯回来。” 林梦心微一抬眼,即刻道:“这有何难。只消让妾身去探望一下老夫人打探一番。想来老夫人感念老爷的仁孝之心,很快便会回来了。” 听到这里,上官丰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不想将老太太接回来,但是这老祖从前便比较固执,当年也是她自己执意要搬离丞相府中,上官丰接连劝说都没有什么用处。惹得他也不愿意去多管,只好同意她的要求。 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只是每逢初一十五,上官丰便要道城郊的徐宅前去探望,但是这老太太嘴上不饶人,每次去了不是教诲便是讽刺,上官丰去了几次便恼了她。 然而面上还要装作不动声色地捧着笑脸应付,所以每次去了回来也是灰头土脸的十分疲惫。 现在林梦心主动要求将老太太请回府中,刚开始上官丰很是迟疑,但是没想到林梦心竟然自己大包大揽地上前,那么他便会轻松很多。想来有这些儿媳孙女在跟前,老太太的心思也能少些在他身上。 想到这,上官丰这才弹了弹嗓子道:“也好,既然你这样要求,便叫你前去问候一下她老人家的意思罢。” 林梦心得到上官丰的应允,立刻挑了挑嘴角,笑道:“多谢老爷赏识,妾身必定不负老爷所托。” 重头的事情办好了,林梦心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随意闲话了几句便退下。 刚从书房之中走出来,林梦心只觉得一身轻松,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利索,一想到那老太太回来之后的计划,嘴角便忍不住地向上提。 她步履轻盈地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着,信步来到花园中,远远便瞧见了上官香婵等候的身影。 眼角不自觉地向下一垂,林梦心便略皱一下眉心来到她的跟前。 “香婵在此等候三娘多时了,不知道三娘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上官香婵一见到林梦心便开门见山。 简单直接的话让林梦心无从回绝,她勉强笑了笑道:“已经办好了,老爷让我去请老夫人。”尛說Φ紋網 上官香婵微微颔首,道:“三娘办事一向最稳妥,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三娘可要现在就去请老夫人?” 林梦心略略皱了眉头,心中有些小疙瘩一样不舒服。 她原就不想让上官香婵参与到其中,因为她绝对不像她看起来那么简单。林梦心不得不时时刻刻地提防着自己被上官香婵算计利用,毕竟和上官莲叶还有一件把柄在她的手中,所以林梦心一直警惕着。 但是这件事情若是没有上官香婵的帮助,只怕她们二人都没有办法独立完成。 老太太虽然看重上官明月,但是也极其看重嫡庶尊卑,上官香婵虽然是最小的,但是按道理也算是嫡出的女儿,所以老太太在她小的时候也格外偏爱一些。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王秀芝虽然在丞相府中横行霸道,任意欺辱上官明月,却不敢动上官香婵的原因。 那时候上官明月就是一个傻子,自然是给什么亏吃都不会说的,然而上官香婵却不一样,这丫头从小鬼心眼子就多,实在是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林梦心便正了正身上的衣衫道:“这样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上官香婵侧身一抚身畔娇艳的芍药花,漫不经心地道:“自然不算太急。既然爹爹已经吩咐了,三娘当然是越早做越好,以防上官明月突然回来,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唇角的笑意恍若一点六棱雪花般冰凉,淡淡继续道:“况且若是上官明月因着京郊的事情耽误了,一时回不来迎接老夫人,你猜她会怎么想?” 林梦心一挑眉毛,眼底有丝丝惊异在盘旋,很快她便垂下眼睑将那抹子情绪压了下去道:“你说的不错,这一点我确是没有想到。” 这话却是没有说谎,林梦心却是没有想到上官香婵已经能够将事情想到这样的地步,她稳了稳气息说道:“我即刻就去徐宅请老太太回来,府中的事情——” 话末留了一个空白的委婉,上官香婵已经心领神地颔首一下道:“府中一切有我,你便去吧。” 林梦心闻言也轻点下颔,旋及便带着侍婢离去。 上官香婵手下不自觉地摩挲着一旁的花瓣,那娇柔带着点点嫩滑的触感让她的指腹在那花瓣上略略停顿了半晌,下一秒,便掐着那花朵的花心扯下一把鲜红的花瓣。 “上官明月,你便等着罢。”上官香婵喃喃低语,并拢的五指微微张开,那花瓣便似血点似的花雨一般簌簌落在她的裙摆边。 林梦心离开花园便备了一匹轿撵,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婢便来到了徐宅。 丫鬟打了帘子扶着她出来,面前入眼便是徐宅的巍峨耸立的大红朱漆铜锭门,她眼角一抬,那婢子便会意地上前叩门。 大门应声而开,里面出来的却是宁息,她见到林梦心微微行礼一下,才道:“三夫人金安。” 许久不见宁息,林梦心还是有些不自觉地一闪眼神,匆忙颔首一下道:“老夫人呢?” 宁息微微一笑,谦和的样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道:“老夫人正在里面礼佛。” 闻言,林梦心便扶着那婢子的手走了进去道:“麻烦你通报一下,就说我有有事求见。” 宁息颔首,声音清浅道:“三夫人请随我来。” 三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宅邸前,宁息先一步进去通报,不消一会儿,便出来回禀道:“三夫人,老夫人有请。” 林梦心乍然要进到里面,心中还是有些打怵,毕竟当年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这老太太是如何的厉害她可是领教了不少,时隔十年再度相见,林梦心的心中也有些打鼓。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终究还是扶着婢子的手走了进去。 房中异常的安静,徐兰君正在窗台下的榻上盘腿坐着念经,身畔一张五福临门卷纹梨花案几上供着一盏不大的熏炉,上面精细地雕刻了佛家的莲花经文等等,有着袅袅青白色的檀香正从其中镂空的地方飘散出来。 徐兰君头发上只用了几只雕刻精致的银簪束着,面前一卷佛经已经念了大半,眼角低垂恍若未睁,手下有节奏地推着佛珠前进。 林梦心见状正了正衣衫走了进去,还未福身行礼,便听到老太太深沉的声音在屋中回荡道:“你来了。” 双唇抿了一下,林梦心立即摆出恭顺的模样,行礼一下道:“给老夫人请安。” 徐兰君闻声抬首,脸上的神色在阳光当中显得有些模糊,她声音不见平仄道:“这个安请的可太久了。” 林梦心眼睑一跳,急忙福身更深一层道:“妾身许久未来探望老夫人,实在是有亏德行,还请老夫人恕罪。” 徐兰君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只停了手下的转珠道:“这么多年都没来了,现在能来一次也难得,你来吧。” 林梦心只是据着礼不动,直立着身子行礼道:“妾身不敢起身,虽然老夫人宽宏大量饶恕妾身,但是这也是为老爷向您请罪。” 徐兰君嘴角蕴着几分讥诮,清冷道:“他亦没来,你这样岂非多此一举?” 徐兰君的话说的倒不是很重,但是其中的深意却深沉可闻。 清风从微微开合的窗棂缝隙中钻了进来,将那檀香吹散开来,将那带着微微热气的青烟吹到了林梦心的脸上,她下意识地别开头,道:“回老夫人的话,并非是妾身多此一举。而是眼下时疫横行,老爷在朝中因着时疫的事情也忙了很久,实在是分身乏术才疏忽了老夫人这边。妾身今日前来便是要替老爷请老夫人原谅的。” “要原谅也叫他自己来,你也不是正位夫人,来了也不能做什么。”徐兰君淡淡地开口,声线四平八稳的很。 第一百二十七章老祖回府(三) 第一百二十七章老祖回府(三) 徐兰君的话无异于赤裸裸地打脸,叫林梦心立即涨红了脸,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形,低首道:“老夫人教训的是。” 说话间略略一个停顿,林梦心便继续正色道:“只是妾身虽然不是正位,但也是老爷的妾侍。虽然没有什么掌家的能耐,却是真心想为老爷分忧。前几日老爷忙于时疫的事情,妾身眼见着却帮不上什么忙。碰巧娘家的家母生病,老爷仁厚,便准了妾身回去侍奉家母。然而妾身日日在母亲身边侍奉之时便觉得心中有愧,家母尚且有妾身侍奉,但老夫人您却没有。所以一回来便前来向老夫人请安。” 徐兰君听着林梦心这一套口不应心的“贤惠”,心中难免腻烦,但是如果再出言责怪,难免会轻了自己的身份,便扬声道:“你有心了,先起来罢。” 林梦心据着礼不敢挪动分毫,徐兰君见状,细长的眉毛有些挤在一起,沉声道:“一直这样行礼,传出去了旁人会说我老婆子不人道。” 听到徐兰君这样说,林梦心才由身边的婢子扶着起身谢了一声,道:“时疫引起京郊的暴乱,老爷整日早书房当中忙碌。这朝堂支行亦是风起云涌,即便是老爷这样的人也总会有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所以他也不敢有所疏忽。这才冷落了您。” 徐兰君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将面前的佛经放到桌子上,道:“让你这么一说倒是我这个老婆子不懂得体谅自己的儿子了。” “妾身不敢。”林梦心急忙接口道:“只是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是妾身等的分内之事,拖了这样久才前来,实在是妾身的不是。” 徐兰君静默一下,再次开口时口气已经缓和了几分,道:“能想着为丰儿分忧是好的,我也不会为此时迁怒与你。” “多谢老夫人。”林梦心微微垂首,才继续道:“妾身此次前来也是为着这件事情。” 顿了顿,林梦心才继续开口道:“妾身想请您回丞相府中居住,一来此刻时疫未清,恐生些事端,二来也希望能够在老夫人面前时时尽孝。” 徐兰君闻言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才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我这老婆字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丰儿可知道这件事情?” 林梦心见状急忙接口道:“是,妾身此次前来就是老爷的意思。眼下他忙于前朝的事情,无暇分身,便嘱咐了妾身来问问您的意思。” 徐兰君不觉含了几分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仿佛一朵绽放开来的菊花,她点首一下道:“你有孝心了。” 林梦心见到徐兰君难得的喜笑颜开,这才跟着笑道:“老夫人哪里的话,是您不嫌弃臣妾愚钝罢了。” 徐兰君见状也是微微一笑,两人心照不宣地闲话了几句,林梦心便行礼告退。 宁息将林梦心恭敬地送上了轿撵,目送着那轿撵远去,这才回身重新来到房中。 彼时那一身桃红的丫鬟便端着一盘上好的蜜桃进来,便见那蜜桃个个有红又大,白里透红之中煞是惹人喜爱,方一放上桌子,便是一阵清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老夫人,这是月国快马加鞭送来的蜜桃,您尝一下吧。” 徐兰君抬起眼角睨视一眼,才悠悠地捏着自己手中的佛珠道:“月国距离这里有几千里远,听闻那里一年四季如春,所以在咱们初春的时节,那里便已经有成熟的蜜桃了。” 她说话间,那婢子已经手下熟练的将那桃子剥皮切片码好,笑道:“老夫人见多识广,奴婢只知道这甜桃是个稀罕的东西,是方才三夫人来时捎来的呢。” 徐兰君闻言,不自觉地冷笑一下,见到宁息回来,便道:“人送走了?” “是。”宁息脸上的笑意一直维持着端和安静的模样,轻声道:“三夫人走的时候很是高兴呢。” 那满是皱纹的眼角缓缓下坠下来,好似冬日里房檐下结的冰溜子,一点点的渗下来滴滴冰人心魄的雪水,无声地化作徐兰君嘴角的一抹嗤潮笑意道:“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怕已经在想如何回去邀功了。” 宁息见状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桌子上那四合锦鲤的青花瓷碟上,低声道:“这时节怎么会有桃子呢,想来也是三夫人的心意了罢。” 徐兰君睨视一眼不说话,宁息便挥退了那婢子,自己上前用银签子扎了一块道:“这桃子远在千里之外便找人快马加鞭的送来,十车换一车好的,一斤之价可比斗金,三夫人这般处心积虑送来的东西,老夫人还是尝一下吧。” 说罢便将那桃子递到徐兰君的嘴边,她单手接过,咬了一口才道:“吃是自然的,我这个岁数的人,也没几年好桃子吃了。”尛說Φ紋網 宁息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的僵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正常道:“老夫人这便是答应三夫人回去了。” “为何不回去。”徐兰君慢条斯理地吃着口中的桃子,淡淡道:“有人给台阶,我就就着下来。总不能一直看着上官一族中乌烟瘴气的。” 宁息闻言,眼神闪了闪道:“夫人不会觉得三夫人的地位太低了吗?” 徐兰君卷起唇角,将手中的银签子放到盘子中,道:“自然不会。她的女儿现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妃嫔,她便是半个岳母,这女婿的名号可不小。” 宁息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点点嘲讽:“她这个岳母也是她自己奉的,这样女婿她也敢认才叫人觉得奇了。” 徐兰君不动声色地嘲笑了一下,才道:“无论怎样,这个面子我是给了。” 身畔的人取来一支鱼骨圆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道:“这三夫人和四小姐是处心积虑了,只是不知道她们此次意欲何为。” 宁息的唏嘘让徐兰君也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心,才道:“两个后生,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想借着我的帮助稳固自己的地位罢了。她们还真当我老糊涂了。” 宁息手下没有停歇,只是有节奏的挥着道:“这三夫人也就算了,奴婢看着,四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 徐兰君微微阖眸道:“你是看到明白了。这个上官香婵可比她的娘有心机的多。现在丞相府中乌烟瘴气一团污秽,我早就有心要回去收拾一下,如今也正好借着这二人的心思回去罢,她们能算计的,便叫我也算计一下罢。” 京郊。 这一日阳光晴好,丽日散着明亮的光泽一层层地打在人的身上,十分温暖,明月和苑竹一起在军营旁边的空地上打了两个木桩,扯上一根麻绳,便将前几日因着阴雨受潮的被褥都拿出来晒了晒。 苑竹单手拿一直竹竿轻巧地拍打着被褥的面子,不轻不重地敲打将里面有些粘连在一起的棉花一点点地打到松散,将那水分一层层的打出来。 明月的风湿在这样艳阳高照的天气中终于好了一点,但是还有沉闷的疼痛蔓延,她勉强地站在一边帮忙,倒是看到苑竹有些不忍心,她慢下手里的功夫道:“主子身上还不好,这里是风口吗,还是不要站在这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明月清浅一笑,贝齿外露,衬着那双朱唇越发有神采,宛若一直清灵的白鸽落羽唇角,道:“前几日天气不好,整日在房中人都要发霉了,现下你在这里晒被子,我也出来晒一晒。” 正好巧儿捧了洗干净的被褥面料送来,听到明月这样说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上前道:“主子这会子有心思说喜,自然是没什么事情了。” 明月嗔笑一声,便想要上前帮忙,巧儿立即将那东西挪到一边道:“主子还是休息一下吧,奴婢可不敢用您,若是再粘上霉可怎么好。” 嘴角的笑意逐渐漾开,恍若一颗石子透进一片平静的湖面,将那饱含轻宁由衷的喜色逐渐扩散开来,正想嗔怪几句,便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叩地的声音,明月蓦然旋身,一袭白衣好似一朵盛开的纯洁百合一般绽放,朱唇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水样星眸之中便映照着那男子俊美的容颜。 凤邪身下一匹枣红色骏马,他单手一紧缰绳,那马匹便停下脚步,凤眸之中反射出明月那一旋身的清灵,出尘绝丽的容颜之上带着淡淡的洋溢着纯净地笑意,在一瞬间惊艳了凤邪的双眸。 他侧身下马,就看到明月的嘴角挑了挑,再次向上扬起,身畔正在忙碌的两位侍女见状急忙福身行礼道:“王爷万福金安。” 凤邪简短地颔首一下,道:“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身后的茗烟将那匹马牵到一旁休息,巧儿与苑竹便心照不宣地各自坐着事情。 “许久不见王爷了。”声线恍若溪水一般清灵,明月双眸微微眯起,纤长的睫毛便交织在一起,恍若一轮弦月。 “雪国时疫蔓延,月王亦派来使者问候。”凤邪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让人足以在一瞬间沉沦。 明月垂下眼睑,道:“京郊的时疫已经控制住了,现下只等时间修养。” “辛苦你了。”凤邪这句话不知道是为着自己还是为着那些百姓,明月闻言却是没有说话,一阵静默在两人只见蔓延。 顿了顿,凤邪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阳春描花瓷瓶,道:“前几日阴雨连绵,阮太医恐你旧迹发作,便让我送来一瓶活络膏。” 明月轻挑一下淡扫的蛾眉,便抬起柔荑接过道:“替我多谢他。” 她将那药瓶拿在手心,圆润的冰凉便顺着掌心传到心中,她缄默一下,末了,才道:“也要多谢你。” 凤邪的狭长深邃的长眸之中几乎是泛起一瞬间的温柔和煦,不过片刻便弥散在如墨般的瞳孔之中,他菲薄的唇挽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道:“万望你回去时候多加小心防备。” 明月一怔,抬眸看下向他仿佛一湖春水般沉静的眸子,才应声道:“我会的。” 有微微的清风吹过,凤邪月白色的长袍在清风当中飘逸起落,他的嘴角湛然含笑,只是不语。 第一百二十八章老祖回府(四) 第一百二十八章老祖回府(四) 丞相府中。 众人皆是身着正装恭候,只见上官丰今日一身云纹流水蟒袍,领口袖间皆是银线细密的刺上锦绣山河图案,头顶用一支白玉镶金发箍束起,模样显得十分精神。 上官丰左右分别是王秀枝和林梦心。 王秀枝显得不是很自然,今日身上只穿了一件耦合色并蒂海棠锦缎,鬓发上只点缀了几支圆润的珍珠发钗,面色不是很好看。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林梦心却打扮得十分光鲜靓丽:一身绯色深一色红菊蜀锦衬得她华贵大方,发髻绾成一个华丽的缕鹿髻,发髻正中一支红玉镶金步摇,累累垂下细碎的几缕金线,末尾缀着一点珊瑚红一样的小圆珠。 上官香婵与上官秀儿分别站在两人身边,静默等候。 远远便瞧见一顶深蓝色的轿撵走来,只见那轿撵十分华贵,轿子四周皆是用上好的华锦装订,这种布料在下雨时候也不会沾湿,可见起针脚有多细腻。 上官丰鹰眸之中流露出丝丝不悦,旋及对着身边的人道:“怎么明月还没有回来?” 李管家闻言后立即行了个礼道:“奴才已经差人去叫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还没回来。” 闻此,上官丰的眉心有丝丝怒气涌动,目光缓缓一沉,道:“她也太不像话了。罢了,你们先去迎接罢。” 说罢也不待李管家说什么,便兀自上前。 身后的林梦心和上官香婵暗自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梦心垂首收回眸光,再抬首,嘴角的一丝笑意若有似无地弥散在空气中。 几人跟随上官丰来到正门前,那顶轿撵已经近在咫尺,缓缓停了下来,跟在那轿撵旁边的妇人便上前打了帘子。 一只墨色绣着莲叶的三寸金莲便从中伸了出来,宁息一伸手,徐兰君便搭着宁息的手走了下来,方一站定,身后便是一声响亮的骏马嘶鸣之声传来。 徐兰君的眉心不自觉地颦蹙一分,将那平滑的脸上皱纹显露出来,上官丰也敛起浓眉,便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远远驰步奔来,只见马上一抹子纤长婀娜的身形正驾驭,身后紧跟着两匹棕色骏马,一名男子白衣飘飘护送左右,两人一前一后地赶来,那女子纤手柔荑稳稳地一扯缰绳,良驹便甩起鬃毛止住脚步。 只见那女子亦是一袭月白色织锦长裙,只用浅淡的银色绣了一些精致的梨花,遍洒裙身,腰间同样用一条白色的水纹腰带系住,行动间如柳扶风,柔弱无骨。 清丽姿容不染眉黛却宛若青莲出水一般天然去雕饰,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素色的银簪子挽起,鬓边点缀几只翠玉芙蓉雕花,虽然打扮的很素净,却是明艳不可方物。 上官香婵见到来人却陡然骤锁了瞳孔,娟秀的脸上劲然是一般惊异地神色,她将眸光投向另一边的林梦心,却见她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手中绢子紧紧绞在了一起。 上官丰见到来人却是眉心一松,鹰眸犀利眸光却落在了她身后的那名男子身上。 欣长的身形矫健匀称,疏朗面容俊美异常,凤眸之中闪烁着狭促而邪佞的光芒,眉飘偃月之中笑意漫漫散散地泛在他轮廓分明的俊容之上。 明月绝美的容颜之上噙着清淡的笑意盈盈走来,来到徐兰君面前福身行礼一下道:“祖母归来,明月因在京郊身有要职来迟了,还请祖母恕罪。” 徐兰君神色淡淡一笑,眼眸抬起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点一下头道:“孝心永远不晚。起来吧!” 明月依依起身,气若幽兰,水灵妙目好似流波荡漾一下,侧首一下投向上官丰一流。 时光,逆转。 明月凝视着凤邪轮廓分明的侧面,便见他眉宇之间的山根很是深沉,侧面轮廓恍似山峰一般连绵起伏,菲薄的唇角带着淡淡的邪魅的。 笑意,感染得明月也逐渐展开笑颜道:“王爷来此不只是为着来给明月送药的罢?” 凤邪入画剑眉微微挑起几分,长长的眉尾好似入鬓一般扬起道:“三小姐果然聪颖,什么事情一点就透。” 明月清浅一笑,正了正身上的绉纱薄裙道:“王爷一向心思深沉,有什么便直接说了罢。” 凤邪闻言轻笑一声,旋及转过身来道:“前几日无意之中听闻上官家的老夫人就要回府,时间便定在今日。原本以为已经赶不上三小姐的脚步了,谁知道路过丞相府是时候只看到了丞相等人在等候,并不见三小姐,所以便出城来看一看。” 远山眉黛不自觉地起了一层波澜,明月轻启朱唇道:“哦?这件事情并没有人通知于我。” 俊容微微侧首看向明月道:“是否有人通知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这老夫人回府的时间只怕也快到了,三小姐是否要回城一趟?” 出尘绝丽容颜凝滞一下,旋及贝齿咬住朱唇道:“借王爷的骏马一用。” “求之不得。”凤邪似是早就已经料到明月的打算,大手翻转一下,不远处的茗烟便早就做好准备了一般,手指圈成一个圆圈放在嘴边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声,两匹棕色的骏马便从树林之中钻了出来。 凤邪阔步上前抚一抚那枣红色大马的脖颈,扬声道:“三小姐便骑这匹御风,本王会带着其它两匹马跟随在你左右。” 明月应了一声,便上前扯住马匹的缰绳,单脚登上马栓翻身一跃骑上马匹。 凤眸映衬着明月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微微有些惊艳,却见明月清浅一笑道:“从前在舅舅府中常常策马出去,王爷可不要惊讶了?” 不远处的巧儿和苑竹见状不明所以,急忙跑上前道:“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明月垂下眼眸,声线之中蕴着几分安心道:“我有些事情,速速就回,你们且安心就是。” 说罢便双腿一用力,扯过缰绳将马匹调转头去,一样马鞭便策马离去。 凤邪唇角的笑意还未褪去,便紧跟着上了另外一匹马跟上,茗烟一愣,转头看了看有些惊讶的两人,也不多做解释,便跟着乘坐上零一匹马跟上。 时光转回方才。 明月侧首的瞬间便已经旋身向上官丰行礼一下道:“明月向爹请安。” 上官丰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个笑意,颔首一下道:“起来罢。” “谢爹爹。”明月盈盈起身,便觉得几道怨毒的眸光齐齐向自己射来,她眼角余光之中便看到了上官丰身后虎视眈眈的几人。 眼神轻描淡写地从他们身上略过,明月只当熟视无睹,便再次来到徐兰君的面前,主动上前搀扶一下道:“祖母归来,便叫明月亲自扶您进府罢。” 说话间,便用眼神挥退了宁息,徐兰君眼中的笑意几乎是要溢出来一般,满是皱纹的脸上仿佛一朵长在开放的菊花,她很是满意道:“难得你有心了。” 说话间便已经搭上明月的祖孙二人共同来到上官丰的面前,众人纷纷行礼福身,齐声道:“恭迎老夫人回府!” 徐兰君眼角下垂及安装也不觉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谢夫人。”众人齐齐回声起来,上官丰便吩咐了人将老夫人请进去。 自己转而来到凤邪的面前,众人将眸光齐齐转向他们的身上,只三三两两的侍婢进到府中。 旁人也便罢了,唯有上官秀儿与上官香婵二人眼神有些迟疑,不肯离去。 上官香婵脚下迟疑一下,便被林梦心碰了两下道:“在想什么,还不走?” 杏眸之中划过一丝不耐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林梦心不明所以,便顺着上官香婵的眸光看去,便见到那俊美男子正和上官丰交谈,便游戏而不屑道:“凭他是谁,与我何干?” 娟秀的脸上逸出点点鄙夷的神色道:“在位是月国当朝的王爷,凤邪。” 林梦心闻言不由得一怔,倒不是因为太过惊讶,而是她实在不清楚凤邪是何许人,这会子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在脑海当中微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似乎是上官莲叶向自己提过一点点。 想到这,她也立即肃穆几分,将眸光锁紧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上官香婵冷哼一声,声音似是寒冬腊月里的一阵寒风道:“他们能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解为何会是凤邪将她护送回来的。若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那么上官明月必定会想方设法的避嫌,而不是这样么明目张胆的回来。但若是她将凤邪拉拢到了自己身边,那么就不好对付了。” 闻此,林梦心的眉心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看向凤邪的眸光逐渐深沉,眼底是一片散不去的阴翳之色,两厢对视一眼,才默默地一同转身离去。 这边上官秀儿妩媚的长眸之中却是染上了一层迷离的神色,她有些痴痴然地看向凤邪,有些失了神。 自从上次宫宴之上有过一面之缘以后,上官秀儿便对这位邪魅英俊的凤邪王爷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甚至每每想起那日他递过来的水便会莫名其秒的面红耳赤起来,今日再一相见,却是心如小鹿乱撞,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第一百二十九章老祖回府(五) 第一百二十九章老祖回府(五) 一旁的王秀芝也是停下脚步,方想说些什么,却见到身边的女儿面泛春潮,双眸含羞,不自觉地顺着她的眸光看向凤邪,心中却是陡然一惊,立即伸手暗暗拍了一下上官秀儿,惊了她一跳。 “娘——”上官秀儿无端被人打断遐想,自然是不悦,便小声道:“你打我干嘛。” “再不打你,魂都被人勾走了。”王秀芝没好气儿的开口,瞪了一眼上官秀儿道:“不过就是一个皮相好的野男人,还不知道和那贱蹄子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看的满面含春的?” 上官秀儿立即面色一凛然,不悦道:“娘,这个人是凤邪王爷。” “凤邪?”王秀芝咀嚼着这两个字,蓦然眼前一亮,道:“你是说这个人是月国的那位王爷?” 上官秀儿诺诺点首,看向凤邪的眸光之中有着难以言喻地暧昧之色,道:“不错。” 王秀之闻言之后不仅不喜反而有些惊异地道:“可是堂堂月国王爷,怎么会护送那个贱蹄子回来?” 上官秀儿听到这话也逐渐回过神来,她眼波流转半分赫然变得有些阴冷,喃喃道:“说来也是……” 她说话间再次转首,便见到上官丰与凤邪好似交谈甚欢,便着意和王秀芝稍稍靠前了几步,便听得两人的交谈细碎地传进耳朵道:“……久仰王爷,今日怎的会护送小女回来?” 凤邪坦然一笑,俊美容颜皆是不羁地飒爽道:“偶然经过,见太子妃因着找不到轿撵担忧便出手相助。” 话音刚落,上官秀儿和王秀芝便不自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官丰客套的话便再次传入耳朵道:“……那还要多谢王爷相助了,不如进府饮上一杯休息片刻吧!” 上官秀儿一听便来了精神,方想上前便被王秀芝一把抓住手腕道:“你要干什么?” 上官秀儿正拖一下不得,便有些不悦道:“娘亲你没听爹爹要请凤邪王爷喝茶吗,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要让他推脱了——” “愚蠢!”王秀芝立即出言申斥,低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主动上前与一个王爷攀谈像什么样子!” “可是……”上官秀儿刚想说些什么,便被王秀芝冷凝着脸打断道:“什么也不要说了,快些跟随我入府。这老太太等着我们去请安,要是误了时间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上官秀儿描画的精致的双眉之中挑起一层薄薄的不甘,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王秀芝没有给她机会,便直接将她拉进了府中。 这边交谈的二人自然是没有见到上官秀儿一脸的不情愿,凤邪便推脱一句道:“不了,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打扰丞相了。” 说话间,茗烟已经牵了马过来,上官丰见状也不勉强,十分老练地道:“那老夫便不勉强了。” 凤邪单手扯住缰绳踩一下马镫旋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闻言也是拱手一下道:“告辞。” 说罢便一扯缰绳,带着茗烟和另一匹骏马离去。 上官丰目送着凤邪离去的身影,鹰眸眼底逐渐氤氲一层不明的情绪,他身畔的李管家额上已经是冷汗涔涔,方想抬一抬袖子去擦一下,上官丰阴冷的嗓音便在耳畔响起道:“你不是说早就已经派人去请明月了吗,怎么会连轿撵都没有?” 李管家面色慌张,也是十分疑惑地道:“奴才、奴才并不知道……” 上官丰的脸上好似凝结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不知道?人是你安排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李管家闻言更是一脸焦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道:“相爷,奴才、奴才实在冤枉,确实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ωww.xSZWω㈧.NēΤ 鹰眸眼角睨视一眼李管家求饶地模样,上官丰面色更加深沉,便沉声道:“罢了,今日本相还有事情,你且自己闭门思过半月,这个月的奉例也不必拿了。若是再有下次,便收拾铺盖滚蛋!” 李管家一听,当真是冤枉得眼睛都上翻了,他刚想解释什么,却无奈上官丰一甩云袖离去,他也只得一脸无奈地跪在地上,半晌才只好颓然地起身进去。 众人按照自己的身份鱼贯而入,各自寻了座位坐好。 徐兰君已经在正堂的座位上坐好,见到众人进来,也还算和颜悦色地道:“一大早便叫你们在门前等着了,现下也进来休息一下。” 众人纷纷福身行礼写过,这才落座。 林梦心笑意含春,先一步嘴甜道:“老夫人许久未回来,我们这些后辈等待您也是应当的,况且您身份贵重,我们等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王秀芝见状眼角翻了一下,才不屑地道:“妹妹还真是会奉承人,将我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届时上官丰正从外面走进来,听到王秀芝略带酸意的话,神色凛冽了几分,一边阔步进来一边道:“秀芝这话有些不妥当了。请老夫人回来原本就是梦心的主意。” 上官丰的话语之中有些责怪的意味,王秀芝这才发觉上官丰的到来,不由地急忙起身搭配:“老爷教训的是,妾身,只是太高兴了,才口不择言。” 上官丰神色深沉了半分,才道:“罢了。今日这样的大好的日子,凡事自己谨慎小心些罢。” 王秀芝登时便有些气馁,唯唯诺诺地看了上官丰一眼,才声如细蚊地道:“是。” 说话间便扶着自己椅子的俯首坐下,眼角余光怨恨地看向身边的林梦心。 后者正在得意的时候,抬手正了正自知头上那金光闪闪的发钗,才唇角含笑,眼神若有似无般地挑衅过王秀芝的脸,转而看向上官丰道:“老爷五更天便起来准备了,现下老夫人已经回来了,老爷还是多多休息一下吧。” 上官丰“嗯”了一声,才转而看向静坐在徐兰君身边的明月。 只见她神情淡淡,似是与周遭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一般,情绪玉颜好似红梅绽雪,神清气定正襟端坐。 上官丰鹰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旋即便落座,扬声道:“上茶罢。” 徐兰君见状倒也不出声,方才林梦心与王秀芝摆明了是明争暗斗的不和,她也懒得张口,且先叫这两人一唱一和地演一演,往后看戏的日子还多着呢。 思绪回转间,目光移动到下坠如月钩的眼角,只见身边的人却是气若幽兰,仿佛并不在意这一切。 徐兰君正推着佛珠的手指停滞了一下,旋及便继续转动着,好似刚才那一瞬间的惊讶并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 一众婢女应声端着托盘进来,便将那时新的瓜果一一摆放到众人面前,再配上几碟精致的点心,便躬身退下。 明月水样星眸不见丝毫波澜,便见面前的侍婢正打算将手中为明月换的茶盏摆到她前,谁知道却忽然脚下一滑,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到了明月的面前,瓷片四碎散开,那滚热的茶水便溅到明月搭在桌子的手背上。 手上几滴尖锐的疼痛穿透而来,明月蓦地缩了手,眉心褶起。 上官秀儿坐在明月身边,立时便瞧见了,伸手摁了摁自己头上五彩缠丝的云珠珠花,朗声道:“呦,你这丫头怎么当差的?” 这一声说的响亮,众人的木管便立即聚集过来,上官秀儿嘴角的笑意缓缓蔓延,似是蕴着解恨地意味。 那侍婢闻声立即跪下行礼,面上带着惊恐地神色道:“大小姐恕罪,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上官秀儿尖锐的重复一句,道:“你这婢子眼睛是怎么长的,这茶水这么热也敢放的这样重?” 那婢子身上一颤,神情慌张道:“大小姐明鉴,奴婢、奴婢方才是被人绊了一脚才不慎将茶水洒出,并不是故意为之的。” 上官秀儿如何肯信,面上的神色冷了两分道:“这便奇怪了,你自己走路不当心便罢了,还能有谁绊你一脚?” 话音刚落,便听见上官丰声音传来道:“办事这么不当心,还呆在丞相府中做什么。” “老爷明鉴,奴婢冤枉!”那婢子一听便急了,慌忙磕了两个响头。 上官秀儿闻言眸光立时一冷,抬眸看向坐下之人锐利的眸光好似一把利箭一般射来,直看的那婢子身上一瑟缩。 上官秀儿冷笑一声道:“你自己不当心便罢了,还要诬赖旁人?” 说话间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明月,脸上的神色已经指明一切。 上官丰的脸色好似山雨欲来的阴天,阴沉得泛起一层浅灰色,明月低首一下,旋及起身向着上官丰一个福身的行礼道:“爹爹请勿动怒,这原就是一件小事,这丫鬟也不是有意的,便叫她……” 话音未落,明月便觉得心口一阵抽搐的疼痛,呼吸间一阵窒息感袭来,她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明月的身形有些不稳当,急忙抬起一只柔荑踉跄两步扶着桌子的一角撑住自己的身体,原本洁白如瓷的脸上也是一阵泛青。 “怎么回事?”上官丰立即站起身子,声如雷鸣般地大声质问。 第一百三十章明月中毒(一) 第一百三十章明月中毒(一) “这茶水有毒!”上官香婵乖觉,立即便起身扬声道。 众人立即大惊失色,纷纷起身,慌乱成一团。 身上一阵乏力感袭来,明月只觉得喉咙眼儿一紧,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脚下如踩了一层虚浮的云朵一般,软绵绵的便跌倒在地。 众人皆是一惊,徐兰君身边的宁息便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明月扶住,一旁的上官秀儿也是惊的花容失色,原本得意的眼前染上一抹子惊慌,一阵急促交加的脚步声香气,巧儿和苑竹紧跟着闯进正堂,一叠声地惊呼着跑上前。 上官丰还算镇定,立即大声道:“大夫!快去请大夫!” 众人手忙脚乱之际,王秀芝即刻便将上官秀儿拉到一边,林梦心也是受了一番惊吓,但是她还算机灵急忙跑到徐兰君的身边道:“老夫人还是先回房中罢,您刚刚回来舟车劳顿,眼下咱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徐兰君见到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她有些浑浊的长眸之中越过一丝锐利,便将手中的佛珠一把拍在桌子上道:“我不走!” 林梦心一怔,旋及有些疑惑道:“老夫人?” 徐兰君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林梦心。便将那抹子幽深的眸光看向七手八脚的人们道:“我就是要看看,究竟有谁那么大胆,居然敢谋害我的孙女!” 描画的精致的眼眸蓦然睁大,林梦心顺着她的眸光看向忙碌的众人,眼神不易察觉地阴沉起来。 明月躺在床上,周身四肢百骸没有一点力气,虚浮而青白交加的颜色浮在脸上。 胸口沉闷的憋气感觉一挥散不去,稍微一用力脑海中便是一阵眩晕,她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然而脑袋却沉重地好似灌了铅一般地沉重。 这边的郎中已经为明月灌了绿豆水与蛋清催吐,又取了馒头烧焦研磨成粉让明月服下吸附毒物,再开上几幅解毒的药物将余毒排出,总算是将明月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明月躺着,身边的巧儿眼睛哭的像是肿起来的桃子一般,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巧儿才会意过来,转身对着身后那些伺候的人道:“主子要休息了,你们到小厨房去帮苑竹姑姑看着药。” “是。”那几名侍婢跟着退了下去。 巧儿见状便倒了一杯清水给明月送来,低声道:“主子喝一点罢。” 明月轻点下颔,便勉强在巧儿的搀扶下喝了两口,轻轻喘着气道:“已经打点好了吗?” 巧儿应声点首一下,轻声道:“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主子不必担心。” 明月轻声“嗯”了一下,重新躺到软榻上,巧儿便道:“解毒的药丸在方才便给主子掺在药中喝下去了,不会有任何人发觉。” 明月定定地看着自己床上的洒绣雏菊绽放帷帐,道:“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巧儿为明月掖了掖被角,道:“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一定要彻查。” 说到这里,巧儿的嘴角沾染上几分笑意,低声道:“主子那时候没有见到,老夫人说彻查的时候大小姐脸上是神情……” 水样星眸眼角逐渐逸出点点嗤嘲的冷笑,将瞳眸移到一边的窗户上,只见外面霞光普照,昏黄的颜色显得无比寂寥,她声色有些淡漠道:“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多了,我说过,这些人做过的,我必定会一点点地讨回来。” 这边厢。 上官丰还在安慰着徐兰君,上官秀儿等人也不敢离去,喏喏坐在座位上不得出声,便见上官丰低声安慰几句,徐兰君便微微张开有些闭合的眼睛,嗓音深沉若深井之中传上来的回音:“这件事情我一定要亲自一定要彻查,没有商量的余地。” 正堂之中弥漫着一种隐约的堪忧逐渐扩散成一圈圈的沉默与无言,徐兰君面色阴沉沉地恍若一匹染了水的墨色锦缎,映衬着她原本墨绿色的折纸花卉牡丹团对襟长衫也变成了阴暗的颜色,头发原是一个低垂的平髻,只用几只青绿色的玳瑁点缀,先如今也被那面色映衬的毫无生气。 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说起这件事情,若是放在平时,也许就被上官丰掩盖过去,但是老太太现如今及其看中明月的身份,所以这件事情挖暖没有办法转圜。 林梦心与上官香婵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官香婵的心情也好似老太太的脸色那样沉着。 上官明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中毒? 上官香婵心中也是疑惑不已,方才见到上官秀儿母女二人的神情并不像是她们策划出来的,但是若不是她们,又会是谁? 她不经意间地将自己的眼神落到了现下正垂着首的林梦心身上,不自觉地眯了眯双眸。 若是林梦心所为也未可知,只是这样做起来实在太过明目张胆,到底是自己筹谋不够仔细,不想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事情。 眼底的阴翳逐渐密密地织成一层厚厚的积云,上官香婵转而将眸光看向座上的徐兰君,便见她张开薄薄的嘴唇继续道:“我们上官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官宦世家,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脏东西,你们一个个的都坐在这里看着,这茶水之中怎么会混进去砒霜?” 王秀芝手下搅着绢子,面上却也是不解地疑惑和踌躇,半晌,无人敢上前应声,便见李管家小步疾趋地走了进来,慌忙地行了一个了礼道:“老夫人,老爷,奴才刚才已经去厨房问过了,皆说这茶水经过的人手太多,并不知道哪一杯会放在太子妃的面前,所以——” “无能!”上官丰阴沉着脸,鹰眸好似滴血一般通红着,粗暴地打断李管家的话道:“本相府中竟然会有这样的疏漏,你这个管家责无旁贷!” “是,是奴才管理不到,还请相爷恕罪。”李管家急忙跪下磕了两个响头,面色有些发白地偷偷看向王秀芝,就见她几乎是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李管家见状也有些颓然,只鬼子啊地上不知声,里面的郎中已经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苑竹。 “如何?”上官丰见状便扬声问道,那郎中立即行礼道:“回相爷的话,太子妃已无大碍,因着她自己便是医女,所以许多方子上比草民懂得多一些。这砒霜虽然是剧毒,但是索性太子妃用的并不多,多吃几服药也就无碍了!” 上官丰松了一口气,才沉下声音道:“好,你救了本相的女儿,我自然会重重赏你。” “多谢相爷。”那郎中恭谨地行礼,边有人上前带着他去领赏了。 徐兰君手下推着佛珠,眼角余光看行苑竹,苑竹便会意地上前福身一下,便听见徐兰君低声道:“你家主子现下如何了?” 苑竹恭顺地低首道:“回老夫人的话,主子现在身上虚弱,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徐兰君应了一声,眼神逐渐散开了,上官香婵抓住机会,便起身对着徐兰君道:“祖母,香婵觉得这件事一定是早就预谋好的,不然为何其他人都没有事情,偏偏到了姐姐那里便中了毒?投毒的人一心将这件事情做了滴水不露,一看便是十分熟识府中大小事宜的人,必定是有内奸!” 徐兰君的眼神如月沉水,移动眼神看向身边的上官丰,便见到他亦是满面阴沉,冷声道:“香婵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件事情还要调查才清楚。” 老太太闻言手下转动的佛珠一停,声音好似冬日里冰冷的河水一般道:“自己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下人。你在朝中为官难免分身乏力,但是终究是内力没有一个得力的内人大礼家事,才叫这样的人有机可乘。” 上官丰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便拱手请罪道:“母亲说的是。但是自从明月的母亲过世时候,儿子确是伤心,无心续弦。再者明月和香婵还小,怕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也是有的,才至夫人之位一直悬空。”小說中文網 座下之人听闻这样的话也是坐蓐针毡,尤其是王秀芝,眼中满是焦灼和难以克制的的愠色。 旁人也就罢了,这些年来终究是王秀芝一直在掌家,眼下她虽然因着许多事情失宠,但是毕竟在丞相府中叱咤风云多年,就算手中没有实权,但是到底许多事情上她还是有能力做主的。 而林梦心这样便却是眼角稍有得色,徐兰君突然提及此事,必定也是因为王秀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一些也传进了徐兰君的耳朵中,终究是名声不怎么好。 加上林梦心和上官香婵暗中的操作,老太太就更是瞧不上王秀芝了。 座下的人各自噙着诡异的心思,一阵寂静之后,徐兰君才继续开口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都是内人的掌家不够好——” 说话间,王秀芝已经按捺不住,便起身行礼,目光垂落地面道:“回老妇人的话,这些年皆是妾身在掌家,说到底也是妾身无能,还望老夫人恕罪。” 第一百三十一章明月中毒(二) 第一百三十一章明月中毒(二)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将眸光投向立在堂中的王秀芝,便见她垂着首,面上很是恭谨的模样,徐兰君眼角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一旁的林梦心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徐兰君,就见到她的唇角抿的紧紧的,养尊处优的脸上显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冷笑,道:“这些年来我也听到了不少。你是掌家,但是手段太过严厉。上下宽严并济才是处世之道。” 王秀芝闻言,并没有如众人意料之中的露出窘迫的神色,而是继续福身行一行礼道:“老夫人教训的是,妾身以后会谨记老夫人的教诲,必定会将您的教诲用到实处。” 徐兰君的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冷意,她不自觉地眯了双眸一下,心中却是冷嗤一声。 王秀芝一向是个聪明的人,从这些年她在府中做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方才自己不过是装作无意地一点拨,她便立即起身请罪。旁人看去了便以为她是愚蠢,而实际上这却是一个精明的动作。 打着被人教训窘迫的目的要让自己承认这些年来她在相府当中的地位,这样一举两得事情实在是像极了她平日里为人处世的作风。 想到这,徐兰君便收敛了思绪,挂着嘴角的冷意开口:“你倒是勤谨,立刻便想办法去实践。可眼下出了明月这样的事情才去做,未免也太晚了些。” 王秀芝的脸上挂着一向尊重的神色,抬眼看了她一下才道:“老夫人教训的是,只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林梦心见状却是满面寒霜,鼻翼中轻哼一声,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上官香婵的耳朵中。尐説φ呅蛧 她抬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珠花,便起身道:“姐姐这话说的圆场,只是眼下太子妃已经中毒,若是太子殿下知道,震怒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您现在补牢,只怕是已经晚了多时了。” 上官秀儿一直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观,见此才嘴角一挑,低声道:“这话倒是有意思,难不成不去管他任由发展吗?娘亲掌管府中事宜多年,当然比不得您清闲,时时事事都要操心,眼下这烫手的山芋您不接便罢了,这会子还说什么冷话。” 几句话呛得林梦心面色发青,但是她眼角余光注意到徐兰君逐渐发黑的脸色,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却是座上的上官丰不悦地开口道:“不管是谁都是为了府中上下的安危。平白在这里争辩什么!” 众人一时之间噤了声,便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说话。 徐兰君环视一下周遭,接触到目光的人也纷纷低首,她这才抬起声音道:“这些年上官家的家风一直乌烟瘴气,你们作为丞相的女眷,本应该更有大家风范才对。然而今日看来,却是不实。”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行礼请罪,但徐兰君却没有理会,继续道:“从前之事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你们记住,我这老婆子的眼中见不得脏东西,你们都好自为之罢。” 说完便准备起身,一边的宁息急忙伸手过来扶着,徐兰君便搭着她的手转身起身离去。 上官丰脸上的神色仿佛黑夜一般深沉,他也不再言,便遣散了众人离去。 众人都灰头土脸的离去,唯有最后离开的苑竹面上波澜不惊,嘴角却是有一点上扬在此。 时光逆转,回到两日之前。 明月因着风湿的病痛,身上一直不打爽落,那种千虫啃噬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在关节处游走,一点点地蚕食着明月残存的一点点意识。 她咬紧牙关翻身过去,苑竹便从外面煨了一个炭盆进来。 “主子?”苑竹试探地叫了一声,便见明月身子动了一下,她便立刻放下手中的炭盆过去,将她勉强扶起身子。 眼中映衬着明月已经便的苍白的汗津津的容颜,苑竹很是心疼道:“主子若是疼便吱声,奴婢为您准备了一个木炭盆,您烤一下罢。” 明月轻咬朱唇点首,便轻声道:“我没事,你放心。” 苑竹见状低低一声叹息,便将那炭盆挪了过来,滚热的气息面扑面而来。 她又从一边取来一些松针和柏叶,一点点地洒在上面,低声道:“这时节也没有干枯的,奴婢用火烤一下这些东西,能遮盖一下这慕残的烟气。” 明月虚弱一笑,单手揉着自己的膝盖有些无奈道:“辛苦你了。” 苑竹叹了一声,找了件外套披在明月的身上,道:“主子现下还年轻便有这样的毛病,老了可怎么好。巧儿已经去知会了许昭,也不知道何时能传来话。” 星眸闪过点点情绪,半晌,明月才轻启朱唇如兰吐息道:“旁的也就算了,只是有一样东西,你们务必要给我拿到。” 苑竹眉心一折,有些疑惑,听闻明月继续道:“这样东西家家药铺都会有,但是现下药铺都已经关门了,所以必须要阮无城才能从太医院弄来。” 说话间,那双水一样的剪瞳眼底漫出一层阴翳,声音恍若寒冬腊月里呼呼刮起的北风一般冰冷刺骨,带着决绝道:“告诉他,一定要最纯的砒霜。量不要多。” 苑竹一怔,立即道:“主子要这东西做什么?” 朱唇微微上扬几分,却是带着凛冽的意味,冷冷道:“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也决计不会与她们善罢甘休。” “那主子您的意思是?”苑竹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是一片惊恐的神色,但是她很快便压了下去,但是终究还是疑惑不已,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明月究竟会用这东西做什么。 她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宛若鸦翼一般垂下,声音清浅道:“我自是不会用那种阴鸷的手段。” 苑竹心中明了,但是依旧很是不解道:“正是因为如此,奴婢才更加的担心,主子究竟要用砒霜做什么……” 明月面色清冷恍若月光下的湖面一般不见丝毫波光涌动,但是冷凝的神色却叫人觉得心中发寒,她清零道:“人在暗处自然是会谋害。但是若我有什么意外,她们只怕也拖不了干系。” 听到这里,苑竹终于明白明月的意思,她立即失色道:“主子不可!您千金贵体怎可损伤!” 明月眼中划过一丝坚毅,声音不带停滞道:“等着别人害我,不如就自导自演一出戏。况且我还有一个担心——” 清丽的姿容垂了下来,有些隐约的忧患道:“离着约定的婚期已经不远了,这件事情不能由我再出面推脱,若是皇上一经下旨要我与慕容沛成婚,那么一切的计划便化作泡影。所以这也是一个拖延的手段。” 苑竹张了张嘴,依旧满眼的担忧道:“可是这毕竟是有毒的东西……” 明月抬眸看向苑竹,眼神中有清净的安慰道:“这个你且放心。我本是医女,所以这件事情上我有分寸。” 闻此,苑竹也不得不垂下眼睑,半晌,她才低声道:“若是主子已经一心筹谋安排,那么奴婢也只能想办法相助。只是万望主子能够多加小心。” 明月轻轻呵出一口气,轻声道:“若非她们步步相逼,我亦不会用这样铤而走险的办法。但是险亦是最安全的。所以这一招棋非走不可。” “奴婢明白。”苑竹颔首一下,眼中有着直定定的坚定。 是夜,万籁俱灰。 军营之中只有偶尔巡逻之人举着火把经过帐篷,一人在军营门前守候,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着便装的人来到明月的帐篷前。 “你来了?”巧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之后才向那人影说道。 那兜帽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压抑道:“城门看守的紧,晚来了一会儿,太子妃呢?” “正在里面呢,有无人发现你?” 巧儿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许昭才能够听到。 “太子殿下已经休息了,我便沉康公公守夜的时候出来了。”许昭这样说着,便见巧儿已经打了帘子带他进去。 帐篷之中灯火通明,届时明月正坐在椅子上抿着一盏清茶,许昭见状急忙福身打了一个千儿道:“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 明月轻点下颔,示意苑竹上前,她立即会意,上前虚扶一把,许昭便起身道:“多谢太子妃。” 明月“嗯”了一声才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道:“这么晚了才叫你出来,可没耽误什么罢?” 许昭明白明月的意思,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大碍,这时候康公公正忙活着伺候太子殿下,奴才便想办法出来了。” 眼波流转,明月便清灵开口道:“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交代你的,万望你一定要道太医院找阮太医为我拿到。” 说话间便示意苑竹上前,她简短的点一下头,便将袖子中的东西拿出来给许昭看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之后,这才略微皱了皱眉道:“太子妃放心,这事情好办。” 许昭说话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似乎有些踌躇的模样,明月见状也不自觉地拢了一下眉心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事你便说罢。” 第一百三十二章明月中毒(三) 第一百三十二章明月中毒(三) 许昭颔首一下,才恭敬地打了一个千儿道:“说起来这几日宫中倒是很安静。原本婉贵人是不经常召秋静回去伺候的,只是这几日不知道怎的,秋静总是往衍晴宫那里去,奴才觉得有些古怪,但是也说不出来什么,所以才有些犹豫。” 苑竹几不可见地动了动眉毛,才道:“衍晴宫的主子能有什么事情。想来多半是不是什么好事。” 巧儿闻言亦是嗤笑一声道:“秋静自从嫁给康福日子挺好的罢?现在巴巴儿的回去,两头都吃好。” 许倒是有些难为情,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皱眉道:“巧儿姐姐这话可说的不对了,秋静跟着康福公公真真儿是没什么好的。” “哦?”明月眉峰斜了斜,到底没说什么,却是巧儿插嘴道:“若说不好我才不信呢,康福这人吃喝赌钱也是在行的,再加上平日里这些人孝敬的,怎么也要些油水。怎的秋静跟了他还会吃亏吗?” 许昭笑了笑道:“巧儿姐姐说的不错,康公公是有些银钱不假。旁人就算了,就是想要拉拢太子殿下的也没少给了他好处。只是秋静——” 说话间他有些迟疑,这样一点的遮掩便叫明月看的通透,她用指腹摩挲着自己袖口的花纹道:“无妨,在这里你也可以直说。” “是。” 许昭原本有些担忧的眉眼此刻也放宽了几分,才道:“奴才总觉得秋静跟着康公公过得不好。有那么好几次,奴才在打理花园里面的花草时都碰到了秋静在哭。但是转过头来她便装的想个没事人一样。奴才一直不敢肯定,又一次奴才奉命去将玉仙花移植到水边,却真真儿的看到她在抹眼泪,末了还回到自己的房中了一大阵子,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上了粉,但是看起来眼睛还是肿的。” 听到这里,巧儿的脸上算是露出一种解气的笑意,旋及砖头对上明月的目光道:“主子,你说秋静会哭些什么呢?” 明月沉吟一下,眼神当中略过一层了然。 这边的苑竹便才接口道:“宫女去做对食现在是有些不被人看上眼。但是她也不至于去哭,想来也是因为康福待她不好的缘故罢。” 话尾的落音,苑竹便将眸光抛向许昭,便见他点首一下道:“苑竹姑姑说的是。奴才也是这样觉得,有些时候碰到秋静和康公公在一起,总觉得她有些害怕康公公。” 明月将袖口抖了抖,露出葱段一般的秀指,只是轻描淡写地划过自己的衣襟道:“康福这样的人。有些不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件事情你没有说与旁人听罢?” 许昭闻言急忙摇头,好似拨浪鼓一般地道:“这样的闲话奴才怎敢乱言,只是觉得古怪才说给太子妃听一听。” 明月应声一下,便继续道:“最近德妃娘娘如何?” “自从太子妃离开皇宫,德妃娘娘就一直谨记您的话,深居浅出,亦不与旁人争风吃醋。日子倒是也过的安稳。”许昭回答道:“后宫之中倒是仪贵妃和婉贵人要得宠一些,两人现下恩宠不相上下。” 出尘绝丽的姿容淡定沉着,听到这些也只是淡淡的道:“由得她们去罢,你只进宫时代我向德妃娘娘问安。” “这个是自然,太子妃请放心。”许昭连忙应声,明月便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罢,若是有什么动静便找人来告诉我,你这样直接出来许会太过明显。” “是,太子妃放心。”许昭恭敬地打了一个千儿,便旋身退了出去。 许昭走后不就,明月便将面前凉了的茶向前一推,巧儿即刻便会意地重新换上一盏,神色有些疑惑道:“主子方才怎么不问问许昭秋静的近况?这个人也许可以用到也未可知。” 明月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有些清淡地道:“你为何觉得秋静可以为我们所用?” 巧儿一怔,旋及用绢子绞在指尖,明月眼角余光注意到,便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你直说就是。” 巧儿闻言这才手下松了几分道:“秋静是二小姐的陪嫁丫鬟。但是二小姐却将她许给了康福那样的人。许昭方才说秋静经常自己独自哭泣,想来必定是不满意这份婚事,况且康福这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以两人只见必定早就已经生了嫌隙。主子在秋静成亲的时候松了一柄金钗,便知属意于秋静,主子之前是否有意想要拉拢秋静?” 听了这番话,明月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弯起一个新月一般的弧度道:“你说的不错,我之前却是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说话间,明月话锋一转,才淡淡道:“许昭方才说的你也听到了,最近上官莲叶叫秋静进宫的次数比较频繁,所以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去做。” 苑竹同样颔首一下,看着巧儿道:“主子说的不错,尽管婉贵人将自己的丫鬟赐给了康福那种人,但到底里子里还是一家,所以还不能轻举妄动。” 巧儿眼神婉转几分流光,这才赞同道:“主子心思细腻,奴婢自愧不如。” 明月巧笑一下,才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实在不容易。” 时间回到明月回府,彼王秀芝正话里带刺地酸酸道:“妹妹还真是会奉承人,将我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水样星眸之中晕起几分不屑,明月只是冷颜旁观,长长的水葱一般的指甲不经意地划过自己的袖口,手下摩挲着好似漫不经心。 “秀芝这话有些不妥当了。请老夫人回来原本就是梦心的主意。”彼时上官方正从外面进来,听到王秀芝的话有些不悦地开口。那边王秀芝立即起身行礼道:“老爷教训的是,妾身,只是太高兴了,才口不择言。” 上官丰神色深沉了半分,才道:“罢了。今日这样的大好的日子,凡事自己谨慎小心些罢。” 王秀芝登时便有些气馁,唯唯诺诺地看了上官丰一眼,才声如细蚊地道:“是。” 说话间便扶着自己椅子的俯首坐下,眼角余光怨恨地看向身边的林梦心。 后者正在得意的时候,抬手正了正自知头上那金光闪闪的发钗,才唇角含笑,眼神若有似无般地挑衅过王秀芝的脸,转而看向上官丰道:“老爷五更天便起来准备了,现下老夫人已经回来了,老爷还是多多休息一下吧。” 上官丰“嗯”了一声,鹰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旋即便落座,扬声道:“上茶罢。” 婢子们一一将茶水上来,明月只是不动声色。 碧色的描翠竹青花瓷茶盏之中,雨后龙井碧绿的颜色宛若一汪上好的老坑濡玉,柔荑执起茶盖,慢慢地掠了一下茶碗,只是稍稍停顿,那蔻丹便仿佛蜻蜓点水一般触碰过茶面,只是一瞬间,便将那涟漪稳定下来。 她唇畔停驻了一抹子淡然,旋及便平静的抿了几口。 众人闲话几句,正当一名婢子准备为明月换茶之际,她眼角余光便注意到上官秀儿伸出来脚绊了那婢子一下,滚热的茶水便从她手中脱落,她微微一动身形,便叫那茶碗摔的离自己远了几分。 滚烫的茶水针扎一样地刺在自己的手背上,她轻微地颦蹙一下眉心,却是听到了上官秀儿不轻不重地道:“呦,你这丫头怎么当差的?” 这一声说的响亮,众人的目光便立即聚集过来,上官秀儿嘴角的笑意缓缓蔓延,似是蕴着解恨地意味。 那侍婢闻声立即跪下行礼,面上带着惊恐地神色道:“大小姐恕罪,太子妃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上官秀儿尖锐的重复一句,道:“你这婢子眼睛是怎么长的,这茶水这么热也敢放的这样重?” 那婢子身上一颤,神情慌张道:“大小姐明鉴,奴婢、奴婢方才是被人绊了一脚才不慎将茶水洒出,并不是故意为之的。” 上官秀儿如何肯信,面上的神色冷了两分道:“这便奇怪了,你自己走路不当心便罢了,还能有谁绊你一脚?” 话音刚落,便听见上官丰声音传来道:“办事这么不当心,还呆在丞相府中做什么。” “老爷明鉴,奴婢冤枉!”那婢子一听便急了,慌忙磕了两个响头。 上官秀儿冷笑一声道:“你自己不当心便罢了,还要诬赖旁人?” 说话间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明月,脸上的神色已经指明一切。 上官丰的脸色好似山雨欲来的阴天,阴沉得泛起一层浅灰色。 胸口有闷闷的感觉传来,明月约莫着已经差不多到了毒发的时候,便低首压下心中的压抑感,起身向着上官丰一个福身的行礼道:“爹爹请勿动怒,这原就是一件小事,这丫鬟也不是有意的,便叫她……” 明月只觉得胸口一阵抽搐的疼痛,呼吸间一阵窒息感袭来,她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明月的身形有些不稳当,急忙抬起一只柔荑踉跄两步扶着桌子的一角撑住自己的身体,原本洁白如瓷的脸上也是一阵泛青。 “怎么回事?”上官丰立即站起身子,声如雷鸣般地大声质问。 第一百三十三章筹谋划策 第一百三十三章筹谋划策 三日之后,明月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 现下已经能够下床走动,眼瞅着便已经大好,但是这件事情除了她近身的侍婢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明月中毒的事情已经被上官丰掩盖了下来,因着在丞相府中居住,太子慕容沛已经打发了好几个人前来,但是皆被上官方以明月身子不爽为由给打发了。 巧儿说这话的时候,明月正在廊下中喂鱼。 因着大伏已经过去,二伏便近在眼前,热的时候眼瞅着便要来了,明月随口说了句天气太热愈发烦闷,隔天便有人送了两口青花大缸,其中种植了巴掌大的碗莲,几尾游鱼在其中穿梭游弋。 随手将手中的鱼饵扔进缸中,明月的唇角蕴着淡淡的笑意道:“这样便是了,与其让我自己想办法推脱,不如借他人之手。如今老太太刚刚回来,想来也会因着这件事情而备紧府中的事情。” 巧儿喜笑颜开,跟在明月身畔扇着扇子,想了想道:“主子现下身子已经大好,可是外面的药还是一日三次的送进来,主子可还要喝?” 明月今日穿了一身家常的乳白色琵琶纹软纱对襟,下面是意见海棠缠枝长裙,华美中透着秀妍。轻轻地绾了一个发髻,蓬松地用一支蝶恋花步摇鬓着,鬓角点缀着几朵珊瑚色绢花,衬着她的肤色更加白皙胜雪。 她用不然颜色的蔻丹抵在青花瓷大缸旁边,声音清浅道:“这些就不必了,只是要劳烦你和苑竹一日一日地将药熬好了倒掉,留了药渣拿出去,想来他们也不会有所察觉。” 巧儿应声颔首,道:“主子想让这病慢点好,便慢点好。” 星眸抬起看向寂寥的天际,瓦蓝瓦蓝的颜色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时疫便再这样晴好的日子当中逐渐消散殆尽。 太子府 午后近黄昏时,夕阳如血,映红了京城的半边天,慕容沛临窗而立,眺望那如血残阳,刺穿了虹空,就如那女子的炫目的容颜,点亮了他的眼。 恍惚间,那女子火红的背影悠悠一转,回眸一笑,媚了整片春色,慕容沛嘴角微弯,略带阴郁的瞳仁难得的带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情,便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殿下,丞相府大小姐邀您三日后京郊赏菊。”康福恭敬地打了个千儿,手中请柬举过头顶,道。 微扬唇角压下,眼中的不悦一闪而逝,慕容沛垂首看着那金线团绒的胭脂红的请柬,没有接,顿了顿道:“你去回了上官秀儿,就说本宫这段时日政务繁忙,过些日子罢。” “是,奴才这便去回了。”见主子情绪不高,康福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响头,起身讨巧的道:“主子眼光真真儿是一顶一的好,太子妃娘娘秀外慧中,如今正得荣宠,日后入了太子府,定能与太子琴瑟和鸣,届时定能为太子减轻些许负担,也能让太子不在那般劳累了。” “你这张巧嘴儿是愈发会说话了。”虽是轻嗤般的说着,但慕容沛那略略勾起的唇角却是怎么也骗不了从小服侍太子的康福。知道自己这话儿算是说对了,康泰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佯装惶恐道:“主子,奴才这话都是顶心的实在话。您还不知道奴才么。” “罢了,本宫不跟你耍嘴上功夫,你既然知道谁是你未来的女主子,那便多留意着些,这些琐碎事儿,便不需本宫在特别吩咐了。”慕容沛摆了摆衣袖,康福垂着头的眼只看到那金丝描边的四爪冲天蛟的蛟尾一晃,随着腾云晃过,便又听那上首尊贵的人道:“自古男女有别,以后京城贵府上那些未出阁小姐们的请柬,一律放到门房,由太子府上掌管杂事的客卿滤过后,在传到本宫案上,就不必特立独行了。” “是,奴才遵命。”康福恭敬的应声道,心下却暗暗思量,那丞相府的二小姐上官秀儿,也是那‘贵府未出阁’之一罢?若是按照太子的旨意,那经过客卿过滤之后放到太子案上,至少也要到三日后了,那回拒大小姐,便再过上两日再回罢…… “若无其他要事,你便先下去罢。”话落,人已至书案,康福眼角的余光从太子掌中的书折一略而过,恭敬地打了一个千儿,轻踮着脚,关了书房的门。 “惦记着给太子添参茶。”胭脂红的请柬敲了敲门口守着的奴才,康福叮嘱道。 “公公不在这儿守着了么?”那奴才冲着康福讨喜的一笑,出口的声音却压得极低,一副很有眼力见儿的模样。 “我呀,自是有更重要的事儿半。”见那小奴才还是一副懵里懵懂的模样,康福摇摇头,指了指他的额头,道:“凡事儿多动动脑子,别整日里一副主子指哪儿打哪儿的下作模样,等你什么时候会用脑子办事儿了,咱家这位置,就该是你的了。” 话罢,不再理会那连声道不敢的奴才,大步朝门外走去,现下,还是先去丞相府打听打听太子妃的消息罢,至于……康福垂头看了看手上那未递上去的请柬,摇了摇头,这大小姐,在太子这里,算是彻底的大势已去了。 感叹完,康福随意的把那透着阵阵胭脂香的请柬塞进袖间暗袋中,朝丞相府的方向走去,为太子爷打探丞相府的最新消息去了。 身后,许昭抬起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子笑意。 次日清晨 “你是说,丞相府的老夫人回来了?”慕容沛一身亵衣,略带阴郁的眸子因刚醒染上几分朦胧的睡意,身侧的四个贴身大丫鬟熟练的帮他穿戴衣物。 “是。”恭敬的打千儿跪在地上,康福低声回话道:“丞相府戒备森严,并无透露出老夫人回京的消息,奴才守了足足一夜,从今儿早丞相府出外采购食材的奴才口中知晓的。” 太子官袍加身,威严异常,衬得慕容沛那原就俊逸的脸多出几分皇室尊贵来,只那隐藏在眉眼深处的阴郁,让人莫名的觉得危险,慕容沛上前走了两步,脚下长靴金色团云中的蛟龙浮动,他顿了顿,接过丫鬟递上来的面巾,净面。 康福不敢抬头,恭敬地垂头等着,即便他的颈部已经垂的酸麻,许久,待太子整理着装完毕,阔步走出门口之时,康福才听到他的声音摇摇传来:“准备一些有延年益寿之效的礼品,早朝罢后,本宫要去丞相府探望。” “嗻,奴才遵命。”康福响亮的打了一个千儿,头叩在地上,恭送太子出府。 丞相府 “相爷,是太子爷的拜访帖。”疾步上前,李管家喘着气儿,一看便是一路快步小跑而来。 “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有些不悦的看了李管家一眼,上官丰道,此时他刚回到府中,换下朝服,正待去向母亲请安,见李管家一副急切的模样低斥一句,心下却存着疑惑。接过李管家递过来的帖子,边看道:“那送帖子的小厮可曾有说什么?” “回相爷,那小厮只道是恭喜。”李管家瞥了一眼上首眉头微轩的上官丰,见上官丰并无责罚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 “太子可说何时拜访?”见帖子上除却那些照常的溢美至此外,并无其他,上官丰心下疑惑更深了,放下请柬,道。 “送来帖子的小厮说,太子辰时三刻便来拜访。”便因如此,他才一路小跑而来,生怕耽误了时辰。 “辰时三刻,可是今日?” “回禀相爷,正是今日。”李管家连忙答道。 而此时已经辰时一刻!心中暗暗思量的太子的来意,面上却一边去朝相府门口走去迎接,一边道:“快快有请,你现下快去通知府中,去相府门口迎接。” 上官丰率先候在门口,随后是上官秀儿,上官婵香,王秀芝等人陆陆续续的赶来,眼见到了辰时三刻,还不见上官明月的人影。 上官秀儿见状睨视一眼,旋及看向上官丰道:“这已经都日晒三竿了,怎么还不见太子妃?” 说话间,母女二人已经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上官香婵冷颜看着,却是一层淡薄的不屑之意划过脸上。 上官丰脸色阴沉了几分,旁边上官秀儿和王秀芝母女煽风点火的朝明月暗中补刀,让上官丰眼中的不悦更甚,正待再派人再去通寻上官明月,便见老夫人施施然前来,而旁侧搀扶着老夫人的,除了上官明月还有谁? “母亲,你怎么来了。”上官丰上前一步,搀扶着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视线略过一身红衣的上官明月,道。 “我儿。”拍拍上官丰搀扶着的手,老夫人百寿流纹的深褐色常服上,是一张松树皮般布满了皱纹的脸,脖间的紫檀佛串让那张老脸看起来很是慈祥,只那浑浊的老眼,昏昏沉沉的,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她状似叮嘱道:“如今我上官家虽平步青云,正是集皇家荣宠于一身之时,但越是这般,越要时刻警醒,否则,今日蝼蚁大小的马脚,便是千里之堤溃败的源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相约策马(一) 第一百三十四章相约策马(一) “儿子受教了。”点点头,上官丰恭顺的应声道,话落,便又听老夫人道:“明月这孩子,是个通透的人儿,甚和老婆子我的眼缘,这不,半路上碰了面,我便让她搀扶了我过来。” “明月能和母亲的眼缘,正是她的福气。”叹了一声,上官丰的视线落到了明月的面上,道:“既然老夫人看中于你,那你便日后多去看望她老人家,也算是代我行孝了。” “是,能为爹爹分担则个,明月甚是欣喜。”恭顺的行了一个礼,明月微弯唇角,柔顺的道,只那双清亮的眼,如雨后盛开的海棠,微凉。 满意于明月的话,上官丰面上不悦稍褪,扶着老夫人与明月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静候太子大驾。 站在明月身后的王秀芝母女,在老夫人到来的那一刻,便弱了声音,减少存在感的站着,在这相府中,若上官丰是皇帝,那老夫人便是太上皇,上官丰一向孝顺,对老夫人的话一贯是言听计从的,而此时老夫人明显的向着上官明月,若她们顶风作案,那必定是要惹祸上身的。 须臾,太子驾到。 前有禁卫军龙卫开道,庄严异常,象征皇权的金色帐顶烁烁生辉,太子的轿辇八抬八角九条蛟龙衔珠日月升明,尽见山河一派大好,轿辇落,众人皆伏地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罢。”慕容沛从轿辇中施施然而出,一眼便看到那近些时日总会不期然浮在眼前的倩影,唇角一抹柔情悠然乍现。 那抹柔情,微垂着头的明月没有看见,倒是明月身后的上官香婵一眼撞上,只以为太子的柔情向她而绽开,一瞬间,羞红了艳丽明媚的小脸,小女儿态尽显。 “多谢太子。”上官丰扶着徐兰君起身,让明月搀扶着老夫人,自己上前两步作揖请罪道:“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太子不要怪罪。” “哪里哪里,是本宫之前没有告知丞相,丞相何错之有啊?”上前两步,虚扶起上官丰,慕容沛便朝老夫人走去,行至身前,道:“久闻老夫人一心向佛,常年在山中修养,此番回京,做晚辈的怎能不来拜访,那岂不是失了礼节?” 徐兰君哪里敢当得了太子的长辈,连忙道:“太子实是客气了,老妪山间老妇,怎担当得起太子的拜访真真儿是折煞老婆子我了。” “哈哈,老夫人多礼了。”慕容沛朗声一笑,先行一步,旁侧上官丰作陪,众人皆跟在身后,便又听到是慕容沛道:“此番前来,便是未见老夫人而来,府中女眷陪同本宫,想必甚是不便,那便不用作陪了。”尛說Φ紋網 “太子所言有理。”朝太子拱了拱手,上官丰恭敬地做出请的姿态,道:“寒舍漏居,还望太子不要嫌弃。” 坐在主位上,慕容沛道:“丞相过于客气了,此时不必朝堂,那些个繁琐的礼数,便罢了吧。” “是,微臣遵旨。”朝太子打千儿行礼罢,上官丰便转身对众女眷道:“太子大驾,你们不便共赴一席,便先退下罢。” “是。”众女眷纷纷告退,明月跟随众人行礼欲要告退,便听旁侧默不作声的老夫人突然开口道:“明月便留下吧,老妪身体甚多不适,还是留下个可心人儿比较好。” “是。”见太子没有反驳,明月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便站在了老夫人的身侧,垂头而立。 见众人都散去了,慕容沛视线像是不经意的划过明月的方向,下一瞬,略带些柔和的声音响起:“都不必多礼了,坐下罢。”对于老夫人人老眼不老显然十分满意,慕容沛轻拍两下手,外面拿着礼物的侍从们便鱼贯而入,霎时,正堂便被礼品摆满。 满意的一笑,慕容沛指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道:“这株千年老山参还是本宫十八岁生辰之时父皇赏赐的,本宫身强体壮的,放在府中也是放着,倒不不如,借花献佛,送给老夫人,也好让您延年益寿,让明月多尽几年孝。” “多谢太子上次。”浑浊的老眼中的亮意一闪,老夫人拉住静默的坐在身侧的明月道:“这孩子,一向是个孝顺的,若不是太子这般的人中龙凤,老妪还真不愿轻易的许配给了人家。” 老夫人这般讨巧的话正说到了慕容沛的心坎儿里,又是惹得慕容沛一阵朗笑,旁侧的上官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暗道,还是母亲通晓事理,正这般想着,便听到那上首的人清了清嗓音,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三日后,本宫有意与三小姐京郊赛马,不知丞相何意?”指尖轻点桌面,慕容沛似是随意的说道。 “这……” “嗯?”话未落,便被太子鼻音打破,上官丰一怔后,不知该如何言,倒是旁边的老夫人开口,清了清嗓子,在众人都望向她是,橘子皮般的脸上慈祥的一笑,又多了几个褶子,她道:“如今太子与明月已有婚约,出去游玩增进感情,自是并无不妥,依老妇之言,这事还是端看明月的意思罢。” 慕容沛的视线终于有个由头光明正大的直视明月,俊逸的脸上柔情尽显,眼中痴迷让明月一愣,待看清其中掺杂的世俗后,凉了心神,明眸中一道嘲讽一划而过,面上却是略带娇羞的道:“明月自当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好,好,那便如此决定了。”得到满意的答复,慕容沛带着喜意的笑声响起,惊了院外偷食的雀儿。 “但明月此时还未出阁,若大肆宣扬,未免不妥,届时还望太子能替明月多多着想一番才是。”未免两人太出格,徐兰君抿了抿唇,又笑眯眯的道。 “老夫人放心,本宫自有分寸,定不会让明月失了闺誉。”含情脉脉望着微垂着头状似娇羞的明月,慕容沛柔声道。把太子柔情似水的模样看在眼中,上官丰和老夫人对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明月把这各人各态收进眼中,拿起茶杯轻品,遮了唇间的嘲讽。 三日后丞相府 正是清晨,丞相府后头的花园虽不如宫中御花园的百花齐放,大气罕见,却也雅致秀丽。被丫鬟婢子簇拥着,王秀芝惬意的赏着晨起被露珠滋润过后欲显艳丽的花儿。 这几日上官丰的温柔小意,让她原就风韵犹存的脸上愈发多了雨露恩泽的媚意,鬓间金雀衔珠步摇在晨光下绚丽的有些刺目,却还不及她身上那身几近正红水袖罗文长襟和那金丝勾角的红色绣花鞋。 理了理鬓间的步摇,王秀芝道:“秀儿这两日又是采办胭脂水粉,又是寻裁缝定制衣裳,可是有甚喜事?” 小心翼翼的扶着缓步向前的王秀芝,婢子轻声道:“听闻二小姐贴身丫鬟玉儿说,是太子与大小姐相约去京郊游玩。” “哦?”王秀芝妆容精致的脸上细眉一挑,眸中闪过几分喜意,道:“原是这般,秀儿一厢芳心终是没有错付。”说着,脚下的步子一转,鬓间的步摇因步子的加快琳琅作响,发出有些刺耳的响声,王秀芝没有管这些,只是道:“走,随我去秀儿那里一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后花园,朝着上官秀儿的闺房的方向走去,王秀芝站在最前,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架势,只是,人还未进,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响从屋内传出。 秀儿一生气便摔物件的习惯王秀芝是知晓的,加快了步子,进了院门,便看到一院子垂头而立的丫鬟们,王秀芝一急,拉住一个欲要行礼的丫鬟便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目光原本就有些躲闪,一听王秀芝有些严厉的声音,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道:“回夫人的话,今儿个早上小姐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原是挺高兴的,后来玉儿姐姐进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姐便赶走了奴婢们,变成了现在这般。” 点点头,王秀芝没有说话,向前几步,推开了紧闭的屋门,走了进去。 婢子的话,王秀芝心里有了几分底,但看到满屋子的狼藉,眼皮还是跳了跳。上官秀儿背对着王秀芝,一袭华美的游玩服,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腰间的流苏莹莹间,愈衬得那小腰儿不堪一握,听到门声开合,上官秀儿一怒,抓起一个茶杯便向后砸去:“狗奴才,滚出去!” “秀儿!”眼疾手快的夺过瓷杯,王秀芝的眸中一怒,眼角显出几分老态的皱纹,弱了几分犹存的风韵,她道:“看你此时这般可还有一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娘,你不知……”被王秀芝高声呵斥,上官秀儿恼怒的脸上显出几分委屈来,眼眶一红,便要辩驳,只说到一半,便被王秀芝打断,“男人被抢了,便只会躲在屋子里闷气,我王秀芝的女儿,就只剩这几分德行了么。” 话罢,话音一转,弱了声音,拉过上官秀儿拧着帕子的手,低声道:“听娘说,男人被抢了,只生气那自是不顶用的,你若不甘扬了那贱人的威风,那便抢过来。” “娘说的轻巧,我倒是想抢,可现在连面儿都见不到,那贱人可是看人看得可紧!”越想越是生气,上官秀儿赌气的甩开王秀芝的手,坐到一边,头一拧,生闷气去了。 “若是见不到面,那便使见不到面的办法。”眼睛一眯,瞳孔中阴沉几乎要从那略微带着三角的眼中涌出,金丝勾角的绣花鞋轻移,她凑近了上官秀儿那缀着翡翠坠子的耳,声音愈压愈低,到尾声,几乎如同蚊蝇。 “秀儿,你且听娘说……” 日光透过门缝,略过满是狼藉的地面,打到上官秀儿妆容精致的脸上,那一瞬间,如恶鬼般狰狞。 第一百三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七章(合章) 相约策马(二) 第一百三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七章(合章)相约策马(二) 衍晴宫 彼时上官莲叶正在用膳,精致的百子千孙聚福青花瓷盘子中盛满秀色可餐的食物:鲍鱼炜火腿,首乌鸡汁羹,素色马兰头,瑶柱虾烩……一应菜色全部取了最滋阴养身的,上官秀儿由人服侍的浄了手,便来到八宝樱木雕花的桌子旁边落座,不料方一坐好,便有人前来。 “娘娘,大小姐求见。”麻利的打了一个千儿,小桂子朗声道。 “上官秀儿?”上官莲叶妖艳的脸微愣,勾勒的极细的柳叶眉划过一道尖利的光,手一抬,旁侧的小丫鬟便上前,恭敬地帮她垂首布膳,不紧不慢的又细细品尝了几道精致小菜,她才轻飘飘的道:“去回了她,让她先在偏殿候着,待本宫用完早膳,再接待她。另,派人快速的去一趟丞相府,问问香婵,最近府中发生了何事。” “是,奴才遵命。”飞快了看了一眼精致艳丽的上官莲叶的脸,小桂子快速的起身,回命去了。 另一厢,上官秀儿候在衍晴宫的偏殿,茶水都凉了好几盏,白皙柔嫩的芙蓉面还是那弯弯的浅笑,只那眸中,渐渐被不悦代替,拉住为她沏茶的宫女,上官秀儿柔声道:“你们家主子可用完早膳了?” “回大小姐,用完了。”那宫女脆生生的行了一礼,恭敬有度的答道:“主子此刻正在宽衣,主子说了,大姐难得来探望她一趟,她心中倍感激动,自是不能草草一见,失了分寸的。” 上官秀儿暗暗咬牙,面上却是一副温婉有礼的浅浅笑,尽显大家风范,那旁侧的宫女见上官秀儿松了手,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告退了。 如此,等了一个多时辰,上官秀儿才被上官莲叶传唤,看着那上首悠悠品茶,好似没有看见她的上官莲叶,上官秀儿眉头一跳,上前一步,柔顺的行礼道:“臣女给婉贵人安,婉贵人吉祥。” 上官莲叶这才像刚见到上官秀儿般,变脸似的露出了一个满是媚意的妖娆微笑,道:“姐姐来了?怎的没人通禀一声?快快请坐,小桂子,上茶。”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你我姐妹情深,何必来那些虚的?”心下暗暗思量,上官秀儿莲步轻移,坐到了待客的椅子上,脸上略带亲切的微笑怎么看怎么真诚,这副模样,却让上官莲叶忍不住的撇了嘴。 “姐姐许久未来,今日特地赶来,可是为了与妹妹叙旧的?如若是此般,那妹妹自然是不胜欣喜的。”轻抿一口茶水,指上猩红的丹寇在那鎏金描边的翠玉茶杯上愈发显得艳丽奢华,而那妖娆的面上却渐渐冷了颜色,“可若不是专程赶来与妹妹叙旧,那便一早儿的挑明了来意,姐姐自是知道妹妹我从小的性子的。” 微微一笑,上官秀儿并没有因上官莲叶突然的变脸而乱了手脚,只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道:“妹妹何须动怒?妹妹这爽利的性子我自是从小便知晓的,既然这般,那我便直言了。” “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却是从小承欢与父亲膝下,如今你我皆被一人所挡,不若联合,共同抵御外敌如何?”手中的茶杯放下,上官秀儿雅致温婉的芙蓉面尽显诚恳的道,然则,这段至情至理的话,上官莲叶并不吃这一套。ωww.xSZWω㈧.NēΤ “姐姐此言差矣,如今上官明月虽然正得荣宠,但远非以前胜任太医院医女之时,宫中之事她不会也不能再随意插手,所以,她并不会对我做成什么威胁,这俗话说的好,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陌生人,既然以后她不会再与我作对,那我有为何要浪费心神对付她呢?”随意的捻一颗宫女剥好的葡萄,微酸的触感让她颦了妖娆纤细的眉,保养得宜的纤指一点点颉去汁液,道:“姐姐,靠这些便说服了我,准备的东西岂不是太敷衍了些?” 上官秀儿又笑,只那笑意在脸上如刻上般的僵硬,她道:“妹妹可否屏退左右?” “有何不敢?”看着上官秀儿那脸色难看的模样,上官莲叶心中一派畅快,艳丽无双的脸上此刻露出真心的笑容,显得容貌愈发娇艳,她挥手,屏退服侍的下人们,便静待着上官秀儿开口,须臾,便听她道:“妹妹可想早日怀上龙嗣?” 手一抖,茶杯一外,杯中从指缝溅到地上,上官莲叶只觉得那茶水直烫进了心尖儿,她轻轻把茶杯放到旁边的红木几上,压制住声音的颤抖,道:“你可有法子?” 上官秀儿却早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意,温声道:“妹妹这话说的,若没有法子,我又何必装神弄鬼?” “你想让我如何?” “妹妹只需让康福身边的那个婢女在太子马场里在马镫上做些手脚便可。”上官秀儿的话刚落,上官莲叶便惊怒的站起了身子,斥责道:“你疯了,你想弑储!” 上官秀儿素帕捂唇,发出咯咯的笑声,边笑边起身,拍了拍上官莲叶的僵硬的细肩,道:“妹妹的想象力真是丰富的很呢,姐姐怎会做这种威胁到妹妹身家性命的事儿呢?放心罢,太子的爱骑从不让外人碰,所以,那马上丧生之人只会是上官明月。” “成交。”双手似是无意的轻抚一下小腹,上官莲叶抚腹的掌慢慢收紧,像是要抓住什么,旁边的上官秀儿视线略过这一幕,嘴角快意的笑缓缓变成冷嘲。 京郊马场 正是晨起时,晨曦升,清露未散,微风习习,霎时凉爽,而更为宜人的却是抬眼一望无际的草原,让人瞬间有种在西北大草原之感,上官明月一身火红骑马装,向远处眺望,清爽的脸上难得的有些放松,而慕容沛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天湛蓝如蓬莱之海,草地宽广碧绿如朗朗草原,而让人一眼望去的却不是那湛蓝的天,宽广的草原。那女子刺目的像一团火,绝世容颜在晨曦下似九天神女般,灼进人的心尖。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望了多久,直到那女子的行礼,慕容沛才不舍的把视线收回,上前两步,手虚扶道:“外头不比宫里,那些个繁琐的礼节,便免了罢。” “是。”自发觉慕容沛到来,明月略感轻松的心便稍稍绷紧,听闻太子言,只低头恭谨的应声,太子却是朗声一笑,双手一拍,两匹骏马便从不远处本来。 “今日只你我二人,其他人等都会在马场外守着,不会打扰我们,来,这两匹皆是我太子府最拔尖儿的马王,看可还入得你眼?”见明月收了脸上的那抹舒缓,又变成了平日里的那副模样,慕容沛以为她是因为外人在场而感到不适,旋即朝朝马场外的栅栏做了一个手势,原本候着的人立刻皆隐于暗处。 “太子谦虚了,此两匹骏马平日里明月只在画本上见得,太子这般说,实在是折煞明月了。”看着面前一枣红,一乌黑正悠闲吃草的高大骏马,那油亮的马毛在日头下闪着亮泽的光,一看便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忆起幼时与舅舅一同赛马的日子,明月眼中不禁跳动起两分兴致来:“太子,明月的是哪一匹。” 见明月终于又露出些许的欢颜,慕容沛心头一热,想了想,朗声道:“你便骑‘乌云’罢,这匹马平日里本宫骑得惯些,他的性情比较温顺,免得介时伤了你。” “那明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话罢,明月利落的翻身上马,让本想扶她上马的慕容沛眼神一亮,不由赞道:“好身手!本宫竟不知明月的马术竟是这般好身手,倒是本宫多虑了。” 唇角轻勾,如同娇艳的花儿上暂落的彩蝶儿,待慕容沛也翻身上马,轻拉缰绳,马儿有极有灵性的向前缓行,明月道:“幼时寄养于舅舅家中,舅舅又常在军营,家中仆侍皆是男丁,担心人照料不周,舅舅便把我接到军营,我这马术,便是在那时跟着舅舅学的。” “原是如此。”拉近了距离,与明月并排而行,慕容沛看着眸中隐带崇敬之色的明月,清了清嗓音,夸赞道:“骠骑大将军乃国之栋梁也,父皇年幼时便在本宫耳边时常提起大将军,赞其高风亮节,凡是亲力亲为,世间男儿当如是,在武学方面,本宫自有可是一直视大将军为榜样。” “明月只是随意一叹,道是让太子见笑了,若是舅舅得知太子的夸奖,定会高兴的,明月便代替舅舅,先谢过太子了。”清丽无双的面上闪着感激不尽的笑,只那笑意不到眼底,话落,脸儿为侧,遮住了嘴角那抹极深的嘲讽。 下一瞬,明月便乍一策马,道:“既是策马,缓步而行岂不无趣?太子,明月便先行一步。”话罢,长喝一声“驭——”,出谷黄莺般嘹亮,慕容沛再看时,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已走远,独留阵阵马步声。 “哈哈,明月,一柱香内,本宫便定要追到你!”长笑一声,慕容沛略带阴郁的眸中闪过捕杀猎物的光,一扬马鞭,骏马发出一道嘶鸣,如闪电般,朝着明月的方向追去。 越追慕容沛便越对明月的骑术赞赏,此刻一炷香眼看已尽,慕容沛不在匀速,马鞭一扬,枣红骏马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本是俯冲,那马儿不知为何却前蹄上扬,身体竟直直的和地面几乎成了直角,慕容沛心下一惊,反应却极其迅速的紧紧拉住缰绳,不想,这动作却让马受了惊,竟向树林深处冲去。 骏马尖利的嘶鸣自然也落入了明月耳中,那声音一听便是马儿受了惊,明月暗道不好,急忙调转马头,却只看到了树枝上的一截衣角,那月白色蜀锦的材质,正是慕容沛今日所穿的外衫,明月一扬马鞭,急忙向那挂衣角的树枝方向奔去。 今日这草场只自己与慕容沛两人,若慕容沛出事,自己定难辞其咎。 明月策马很快追到密林之中,这其中的树木皆是年头久远,最细的树干也要一人环抱才能围住。越往里面走去,密林便越是茂盛,脚下的落叶堆积甚厚,马蹄叩地之声都被淹没。只留下一个透着湿气的马蹄印子。 马匹的嘶鸣声在山树只见回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水样星眸光顾四周,便见前方道路逐渐狭窄难行,外面明媚的阳光也被茂密的树叶枝桠遮挡住,只是偶尔有极快明亮的光斑透过其中洒下,宛若一块块水银流动,明晃晃地折射着阳光有些晃目。 明月单手遮在自己眼前,鼻翼中全然是初春树叶萝藤腐败的气息,混合着初夏的闷热和潮湿在鼻腔之中来回撩拨,远山眉黛终于颦蹙起来,前面若隐若现的马蹄便落入视线,明月眼神微微收敛,旋及扬起马鞭一甩,那水蛇般的鞭子便在空气中发出一道响亮的甩打声,那马儿立即循着明月手上缰绳的扯动开始顺着脚印找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丛生意外(一) 第一百三十八章丛生意外(一) 这厢上官明月顺着马蹄印记找寻着慕容沛的踪迹,而此时的慕容沛,正处在水深火热中,骏马不知为何受惊,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这往日里脾气便极为烈性的野马王,饶是功力不错的他,也只能紧紧的抱住骏马的脖颈,才不会被那疾驰的速度甩出去,而现下的这副场景,正落入不远处暗中窥探的一双眼中。 上官秀儿看着往日里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此时竟是这番狼狈的模样,手间的帕子都快拧成了碎片。 千算万算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把从不外借的爱马给了上官明月做坐骑,那贱人真真儿的好福气! 心里暗骂着上官明月吃了狗屎运,上官秀儿却没有太多功夫去顾虑其他,眼见那不受控制的马儿直冲着她而来,她左右思索,竟素手一拔发上青簪,下一瞬,殷红之色从额角竟横贯了半张脸。 “太子小心!”上官秀儿猛地从草丛中扑出,直直挡在了骏马身前,看样子,竟是要以自身挡住那濒临失控的马。 只那血迹斑斑满是狼藉的半张脸,直叫那骏马又发出一道嘶鸣,一个扎猛子,竟腾空翻过了上官秀儿,而那马上的慕容沛因骏马的这番动作,被狠狠的摔下马背,好巧儿不巧的正落在上官秀儿旁侧,由于落马的惯性,慕容沛一个翻滚,与上官秀儿贴在了一起,朝前方的一个矮凹翻滚而去。 “太子!” “太子小心……” 不远处阵阵惊呼声传来,滑落到矮凹底端的上官秀儿终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听着嘶嘶低喘吸气的慕容沛,眼泪瞬间从那精心勾勒的眼中滑出,声音亦是梨花带雨的心焦:“太子,太子你如何了,可曾受伤?” 看着那急切的眼,一如记忆中的温婉明媚,楚楚动人惹人怜,慕容沛质问的话吞下,只低声道:“无碍,应是方才从马上坠下,折了脚。” 话落,便听上官秀儿急切的扬声高呼不远处的暗卫:“快来人,太子受伤,速速去请太医。” 不远处制伏住骏马的暗卫见到太子爷与丞相府的大小姐双双滚在一起,便皆别过了身,极有眼色的为两人留下空间,直到听到上官秀儿的声音,急忙赶来,见太子额上因隐忍而爆出的青筋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扶着太子,派人去马场外找寻太医。 待明月终于找到慕容沛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明月,快来为太子看看伤情如何。”上官秀儿见明月眼中微冷的光,眸间闪过一道得意的冷嘲,面上却十分急切的道。仦說Ф忟網 知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明月压下眸中冷凝,上前两步,蹲下为太子验伤,待触及到太子脚踝上的伤口时,对倒抽冷气的慕容沛道:“太子,此地极为偏僻,明月此番出来又无带药物,不若先行移驾马场外的驿站,那里有救急的药物,以便太子疗伤。” 觉得明月言之有理,慕容沛便点头应了,转眼撇到上官秀儿脸上的划伤时,触及明月清冷淡漠的容颜时,顿了顿,还是道:“届时还望明月也医治一番大小姐脸上的伤罢。” “明月遵旨。”见明月恭谨有度的低声应命,再也没有了马场初见之时的暖意,慕容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让侍卫用林间的树枝做成简单的担架,尽量不触碰到慕容沛的伤口,明月看到被侍卫制住却仍狂躁不止的骏马时,道:“切勿伤它性命,先一并带回去吧。” “是,太子妃,属下遵命。”侍卫们纷纷恭敬地应声,旁侧上官秀儿听到侍卫对明月的称呼,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的攥成了拳。 一行人一起来到了驿馆,待明月为太子疗伤时,谁知慕容沛竟微微错开了身。 对上明月疑惑的明眸之时,慕容沛略尴尬的一咳,避开那清冷澄澈的眸子,道:“本宫脚踝的伤口本宫心中有数,你便先看看大小姐脸上的伤吧。” “多谢太子恩典。”上官秀儿听闻太子的话,受宠若惊的朝太子行礼,旋即察觉自己的喜意太过明显,便旁侧一步,复又一副恭谨有礼的大家闺秀模样。 “是,明月遵旨。”恭敬地朝贵妃塌上因脚踝受伤而侧卧的太子行礼,明月清冷的眸子宛若冰湖,乍不起一丝风浪的道。 “大小姐,请坐罢。”清冷的声音响起,上官秀儿集在心尖的喜意触及明月清冷沉静的眸,稍退,身侧的纤指轻捏罗衫,点点头,她乖巧的落座于凤凰于飞的梳妆镜前。 身后的苑竹顺势上前递上医药箱,明月垂眸,似是细细思索,下一刻,竟在上官秀儿有些闪躲的眼下,取出那罗列整齐的一派银针来,在上官秀儿越来越不安的视线下,明月白皙柔嫩的手指,稳稳的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 “妹妹,你要作甚?”上官秀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声音些许的惊慌失措。 “大小姐勿要动作,以免银针不长眼,伤及容貌。”明月清冷的声音响起,无悲无喜,让人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这声音,落在旁侧慕容沛的眼里,便是劝慰。见往日里温柔贤淑的上官秀儿此时略带焦灼质问的话语,忍不住微微皱了眉,正待厉声,又想起上官秀儿在马场的奋不顾身,旋即,软了声音,劝道:“明月的医术自是拔尖儿的,你便安心等着她的医治便好。” 上官秀儿此时正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自己伤口的位置,自是明白的,那伤口看似吓人,却没有伤及根本,只需涂一些上好的雪莲膏,不出一月,便能完好如初,何须银针缝制,那岂不是伤了容貌,以后永远的留下一条横贯半张脸的伤疤? 眼见那银针离的越来越近,上官秀儿光洁的额头已经溢满了细细的汗珠,终于,在就要触及到那面上的伤口时,上官秀儿忍不住的跳起来,退到了一侧,莹润晶亮的眸子眼泪欲要滑落的模样,楚楚可怜的凄声质问,“妹妹可是要公报私仇?竟连伤势还未诊断,便要缝制伤口,姐姐平日里待妹妹不薄,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何等重要,妹妹怎能这般加害于我?” 见上官秀儿柔弱无依的凄苦模样,再看旁侧明月傲然而立,默不作声的清冷容颜,慕容沛的眼中划过一抹狐疑,正待询问,便听明月开口。 “姐姐多虑了,明月何曾说过,姐姐面上伤口需要缝合?” “不需缝合,你为何要拿银针指面?”上官秀儿立即道,话罢,转身便跪,朝太子凄凄沥沥的开口:“太子明察,此乃你我亲眼所见,明月未观其伤,未断其症,便取出银针,直指秀儿容貌,秀儿所伤,不敢怪罪任何人,乃我心甘情愿,但实不能忍他人所欺,还望太子做主。” 这番话说出,若是不加理会,那岂不是不仁不义之人?慕容沛略一沉吟,清沉了嗓音,道:“明月,秀儿所言,却有其道理,你待如何解释。” “明月无解释可言。”躬身到底,明月清冷的声音亦是无悲无喜,话罢,转身朝上官秀儿道:“你说我要为你缝制伤口,那你可见我银针上线?我只不过是看你伤口中有杂物,恐直接上药后留下瑕疵,罢了,你若不相信我,明月自不是自讨无趣的人。” 话罢,不看上官秀儿讪讪然的脸,回身复又对太子道:“太子,自古男女有别,身体发肤,既有太医,还是太子请太医医治罢,明月先行告退。” 朝太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明月转身,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明月并没有直接回丞相府,而是转向驿馆后院的马厩。 风微凉,吹起尘土,微眯人的眼,那守门的侍卫眯眼间,只见那几乎布满青苔的门口,忽现一抹火红,刺进人的眼,那火红近了,映进人的容颜,清冷孤傲,绝美却尊贵的令人窒息,只一眼,那侍卫们便纷纷跪下,恭敬高喝。 “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罢。”明月让众人起身,看着被麻绳困紧,在地上不满的打着响鼻的野马王,问其中一个侍卫:“可查出有什么漏子?” 那侍卫满是恭敬的打了个千儿,道:“回太子妃的话,属下们查遍了马王的全身,除了马镫有些松了,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微轩了轩眉,明月上前两步,走进了那马王,每日有回头道:“你先退下罢。” 待那些侍卫退下,明月蹲下,跟在明月身后的巧儿连忙道:“主子,小心这野马伤了你。” 朝巧儿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巧儿见明月如此坚持,自是有她的道理的,便没有再阻止,清秀的小脸上只满含担心的看着明月。 凑近了马蹄,明月细细观察,那马既有灵性,似是明白了明月的举动,竟又蹬了蹬前蹄,这动作,直吓了巧儿一跳,可明月却似有所察觉的凑近了那马镫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丛生意外(二) 第一百三十九章丛生意外(二) “小姐……”无视巧儿担心的声音,明月伸出纤细的手指,贴住那染着灰尘的马身,那马王打着响鼻,马蹄却并无动作,明月食指仔细的轻轻按压着,突然,那马王一声凄厉的嘶鸣,吓得巧儿白了小脸,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侍卫们亦是被这声马鸣声吸引进来,却又被明月挥退,待人都退下,明月朝苑竹道:“给我一块帕子。” 苑竹不明所以的递上,只见明月的纤指又凑近了马身,指尖一勾,勾出一根细针来。 “主子,这……”遇上苑竹惊讶的眸,明月唇角轻勾,手却微微抬起,止住了苑竹的疑问,把那根细长的绣花针用帕子细细包好,递给了苑竹:“把它收好。” 苑竹心思细腻,立即便明白其中的关翘,便即刻将那用帕子包好的银针收进怀中。 那些侍卫之中有以为深觉不妥,便上前道,对着明月拱手做了一辑道:“太子妃可是有什么发现?” 明月眼波流转,身后的苑竹便和巧儿会意地低首没有出声。 朱唇勾勒起来一道明媚的弧度,恍若穿破乌云之中的一道明亮的阳光,她清丽地一笑竟让那侍卫惊艳地瞪了眼,他原是低着头的,但是听不见明月的回答,便无意中抬了一下眼睛,便被明月那倾城地笑意吸引住了。 身后的巧儿看到分明,便用衣袖掩住嘴角,声音不大不小地咳嗽了两声,刚好可以传进那个侍卫的耳朵,那侍卫即刻醒神过来,慌忙低首道:“微臣失礼,还请太子妃恕罪。” 明月简短地颔首一下,道:“无妨。” 那清凌凌的声音好像流水一般,传进那侍卫的耳朵,只将那双耳朵也染上了桃红色,一点点的蔓延到他刚毅的脸颊上,她垂着头,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背,却刚刚好落在巧儿的眼中。 拱出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着,明显是窘迫的模样。 巧儿见状有些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叫身畔的苑竹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侍卫明显的手上一个打跌,头沉的更低了,明月微微侧首,眼角余光递给巧儿,她这才止住自己口中的笑声,转而上前道:“主子说无妨,你便可以起来了。” “是,多谢姑娘。”那侍卫被巧儿几句话臊的满面通红,但是终究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闷闷地低着头不敢看向明月。 绝尘的姿容之上略过一层淡淡的笑意,明月却是在口中有些嗔怪地说道:“巧儿也是无心,你不必见怪。” “微臣不敢。”那侍卫更是窘迫,但是到底没有再红了脸,面上的颜色逐渐退下来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鸦翼一般的睫毛缓缓一扇,明月才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存有疑窦,毕竟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调查事情真相是你的职责所在。只是方才我确实是没有发现什么,那马为何会突然嘶鸣,我也不知道。” 巧儿在她身后听着,此刻也立即明白过来,便走了两步到那侍卫跟前儿道:“只怕这位侍卫只顾着惊艳我们主子的倾城容貌了,方才并没有注意到主子也被惊了一下。” 那侍卫听到这样戏谑的话语,登时脸色涨成了桃红色,此刻就连明月也忍不住莞尔一下,轻声嗔怪道:“巧儿——” 巧儿掩嘴一笑,便一个福身道:“奴婢失言。”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巧儿的眼睛还是眯成一条线,笑意藏不住地从眼睛当中流露出来。 “时候不早了,你们便退下吧,这件事情务必要及时禀明皇上。” 明月看了巧儿一眼,却也没有忘记正事,便轻声吩咐着。 那侍卫正在尴尬的时候,明月这句话便是救世一般,他急忙接口道:“太子妃教训是。微臣定当如实禀报!” 御书房 “皇上,先把这完银耳雪梨汤喝了再批阅奏章吧。”皇后动作轻柔的把手上精致的翡翠小碗儿放到了御案旁侧,柔声道。 “嗯。”皇帝点点头,放下奏章,端起那小碗儿,舀了一勺放进唇中,微皱了眉,道:“过甜了。” 皇后却是微微一笑,温柔的笑意像是开在眼角的花儿,荡漾了一池温柔:“皇上今日来,过于疲乏,臣妾特地让人采摘了些新鲜的枇杷,熬制成浆,枇杷有随甜,却有提神的功效,却不想那雪梨也是甜的,是臣妾失察了。” 慕容宸没有开口,只看着那温言细语的皇后,今儿皇后并无穿那奢华靡丽的皇后规格的宫装,而是一身齐膝粉蝶儿色的对襟长衫,下着深藕色莲叶裤,发间几点质地良好的羊脂玉,衬得她气质温婉动人,此时低声温柔的说着话,倒像是平常人家妻子的潺潺细语,皇后似是现下才察觉皇上的目光,莞尔一笑,道:“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皇后用心了。”似是想起什么,轻轻一叹,皇上道。 “皇上,皇后娘娘,太医院刘太医求见。”安泰恭敬的打了个千儿,回禀道。 “刘太医,他来做何?”眼角压下一丝疑惑,皇后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不知。”安泰垂着头,恭敬地答,话落,便听那高坐之人沉声道,“让他进来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太医恭敬地打了个千儿行礼,行礼罢后,不待起身,便又道:“回禀皇上,娘娘,太子落马,上了脚踝,现下正在宫外的太子府中养伤,这段时日,恐不能回京,是以特来让微臣告知皇上,娘娘一声。” “什么?沛儿落马。”刘太医话一落,皇后便惊声道,话罢,瞥见皇上微沉的龙颜,沉了沉声音,压住声音中的慌乱,又问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沛儿骑术一向很好,怎么会落了马?” “回禀皇后娘娘,具体事情微臣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今日太子与太子妃驸马场赛马,太子欲追太子妃,才导致马儿受了惊,这才从马上坠落。” “沛儿伤势可重?” “回禀娘娘,只是脚踝扭伤,并没有伤及根本。”得到了太医这般回答,皇后才略松了口气,转身察觉到皇上不悦的龙颜,暗叫不好,沉了沉声音,柔声道:“皇上,臣妾一时情急,失了仪态,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放下手上的牡丹团凤翡翠小碗儿,慕容宸面上的不愉稍稍退去,只压在眼里的阴暗让人看不清喜怒,皇后只觉得头上似有千斤重,压得人抬不起头,额上细汗渐渐布满,她知,今日的御前失仪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但沛儿受伤,她这做母后的又怎能不急? “你且退下。”挥退了报信的刘太医,慕容宸又道:“安泰,宣上官明月,马场的弼马温觐见。” 这厢 明月坐着马车,还未到丞相府,便被人半路截了胡,眉角挑了挑,对上旁侧苑竹担心的眼,拍了拍手,只说了四字,稍安勿躁。 马车驾到宫门前,下马,明月被早在宫门前候着的小太监领着,一路走到了御书房才停下,须臾,御书房厚重的九龙飞天红木门打开,太监的声音朗朗传来。 “宣,丞相府三小姐,上官明月觐见。”尛說Φ紋網 低垂着头走进那满是明黄,威严庄重的御书房,眼角余光瞥见御座旁侧的凤凰总角绣鞋,抿了抿唇,旋即,恭敬的声音响起。 “臣女明月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往日里,请安罢,那御座之上的人,总会到一声免礼,或是平身,今日却没有开口,气氛微沉的御书房落针声可闻。 “明月,你可知错?”终于,那御座之人冷冷开口,开口便是斥责。 沉了沉眸子,明月恭敬的一拜,道:“明月不知。” “不知?”不知是被明月倔强的态度,还是明月的声音激怒,皇上一甩手,竟打翻了手里的茶杯,惹得屋内时候的宫人们纷纷跪地,大呼皇上息怒。 明月却又是一拜,声音清冷恭敬:“皇上明察,此行马场之游,乃应太子相邀,又有家父祖母旁应,明月因而应邀,却不想太子之马林中突然受惊,至使太子落马,明月深感痛心,但并不知明月所犯何错,还望皇上告知。” “你倒是伶牙俐齿,好,既然你想知,那朕便问你,马场赛马,让太子追逐于你,可是你提议的?”冷冷一笑,皇上一拍案几,众人心中皆一跳,暗暗为那虽委身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的女子担心,却见皇上话罢,那女子声音清晰朗朗,不见丝毫狼狈道:“回皇上,确有此事,若因此怪罪于明月,明月无话可说,太子失事,明月深感自责,求皇上惩罚。”话罢,又是深深一拜,一副接受惩处的谦恭姿态。 明月话落,那御座之人久久不曾言,突然,御书房爆出一声朗笑来,旋即,便听到那龙座上人的赞叹:“哈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丞相之女,做事张弛有度,不卑不亢,太子娶之,是有福了。” 众人皆一愣,唯有皇后反应的快,当即温婉一笑,朝皇上温柔的低嗔:“皇上惯是会吓唬小孩子的,明月以后可是本宫的儿媳妇儿,皇上不疼,本宫可疼着呢。”对皇上说完,见明月还跪在地上,便依言道:“此次之事,虽非你愿,但也跟你有关,本宫做事一向赏罚分明,便罚你在太子病间照料,皇上,你看如何?” “皇后的法子自是不错,明月以前曾在太医院任职,又是未来的太子妃,照料太子,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略微沉吟,慕容宸便点头应了。 “明月,你可愿意?”皇后微微一笑,温声朝明月道。 “多谢皇后娘娘宽恕,明月自当尽心竭力,不辜负娘娘所托。”眼中划过浓浓的感激,明月恭敬地朝皇后跪拜,待跪下的那瞬间,嘴角的轻嘲深深,就如那夕阳残血的最后一缕光,刺进了昏昏沉沉的大海。 丞相府 “小姐。”明月一进院门,一脸焦急的巧儿便远远的小跑而来,上前便握住了明月的手,细细的上下打量一番,见明月面上没有什么伤痕,才松了一口气的问道:“小姐,皇上可曾为难于你?” 见巧儿满眉满眼的焦急,那鼻尖儿都抹出汗的模样,明月唇角勾起,道出一副放心的笑,道:“不曾,你且放心。” “那上官秀儿……” “巧儿!”巧儿又问,话还未落,便被跟在明月身后的苑竹呵斥,左右看看没有旁人,才道,此事待回屋在细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点了点头,主仆三人进了屋,关了房门。 第一百四十章嫉妒暗生(一) 第一百四十章嫉妒暗生(一) 皇宫 仪祥殿 殿中大而宽阔,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椒房香气,混合着清凉的淡淡微醺香气。 正堂之中已经换了一张连天青色长春花刺绣屏风,上面精心地绣上金银丝穿起来的嫩黄色蜜蜡珠子。 转过去一层层通天绞纱海棠红并蒂芍药刺花帷帐,风起帘动,一片片连绵不绝,起伏之间将那大红色的芍药映衬得更加栩栩如生。 彼时仪贵妃正在准备为皇上布置得晚膳,只见那雕花牡丹金边锦红色樱木桌子上摆满了玲珑剔透的剑兰描花翠玉盘,上盛许多精致菜肴:四热荤为:鸡皮鲟龙、蟹黄鲜菇、玉簪出鸡、夜合虾仁。 这其中便是以蟹黄鲜菇制作最为精细。 取了应时最肥的大闸蟹,这大闸蟹便是要盖园油光锃亮的,颜色鲜红最是美味,且母蟹这时候并不见产子,由此更可见这道菜的珍贵。 鲜菇为川蜀之地针叶密林之中的松茸蘑菇,此蘑肉厚味甘,十分鲜美,一斤之价可比斗金。 两厢食物皆是秋季生产,如今做出来便最是难得。 四冷荤都是应季的东西,分别是:酥姜皮蛋、京都肾球、酥炸鲫鱼、凤眼腰。 再配上精致的四双拼:菠萝拼火鹅北菇拼猪腰青瓜拼腰花露笋拼鸡肉。 便是主菜就有二十四道,仪贵妃早早便叫下人开始准备,甚至自己亲自到小厨房去准备,一早便已经备下。 饶是如此,仪贵妃依旧不放心,硬是找自己宫中的掌事太监陈寿去书房请了两次才安心。 晚膳时候很快就到了,届时天色还明亮,远远便有人仔细着皇上的行踪,只要一瞧见皇上的仪仗,那小太监便好似脚下生风一般,急忙一溜烟儿的窜回仪祥殿。 仪贵妃闻言连忙正了正身上的衣衫,才恭候在正殿之中。 明黄色的仪仗不多时便排着来到仪祥殿前,轿撵缓缓下降,皇上便由着安泰扶着走了下来,明黄色的蜀五龙腾渊鞋面跟着来到跟前,水波纹衣衫下摆便停驻下来,仪贵妃便恭谨地带着几位侍婢行礼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众人应声附和,皇上便颔首一下道:“爱妃起身罢。” 仪贵妃朱红色的唇角勾起一个明媚诱人的笑意,便由着自己的侍婢扶着起身,精细描画眉眼之间一片柔然情深,眼角上扬的丹凤眸看向皇上含情脉脉,皇上便微微一笑道:“爱妃今日打扮的好生娇艳。” 只见仪贵妃今日穿了一件珊瑚色折纸水仙花长裙,领口袖间皆是用细细银线绣成的小小水仙,淡淡吐着淡黄色的花蕊,腰间一条湘妃竹色腰带,将那婀娜的腰肢拢住,更衬的仪贵妃原本圆润的身形不盈一握,叫人觉得风韵无限。 一头青编成一个仙女髻,配上一并六枝烟霞色镂空金蝴蝶纹步摇,末尾垂下几缕细细的流苏,清风浮动之下发出泠泠清脆的碰撞之声。 皇上眯眸上下打量一下,便看的仪贵妃面色含羞,她佯装做小女儿的姿态,含羞一笑道:“皇上可有些时候没来见臣妾了,可是见到了宫中其他的姐妹便忘了臣妾了罢。” 话语之中是无限地嗔怪,然而嗓音却带着甜腻的撒娇。 明黄色长袍之人朗声一笑,便宠溺笑道:“便是你这样娇艳的人,已经叫人过目不忘了。前朝时疫之事刚刚稳定下来,朕这才得空到后宫一下,除了皇后便是来看你,怎么,你还有和不满吗?” 说话间,皇上抬起一直手指挑起仪贵妃圆润的下巴,眼中满是戏谑,她便嗔笑一下拉住皇上的手道:“早就已经准备好晚膳,臣妾便是眼巴巴儿地等着皇上来,说了这会子话想来皇上也饿了,便用些罢。” 仪贵妃正说着,便扯着皇上的手来到桌子前面,身畔的丫鬟立即有眼色地将椅子摆好,仪贵妃便亲自服侍了皇上净手,这才开始用膳。 身畔的丫鬟忙着为皇帝和仪贵妃布菜,仪贵妃双眸含春,一边吃着吃食,便抬眼凝视着皇帝道:“皇上今日似乎很是高兴呢?” 皇上轻笑一下,放下手中的乌木镶金的筷箸道一旁道:“自然是要高兴的。今日早朝京郊来人禀报,说是时疫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想来很快便会大好。朕自然是十分欣慰的。” 仪贵妃丹凤眸子轻轻一挑,便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道:“皇上这阵子在前朝忙碌,众臣子也无不尽心尽力,所以时疫好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全亏皇上的英明知道。” 皇上被仪贵妃这几句话说的龙颜大悦,那猩红色的蔻丹手指便执着乌木筷箸将一筷子凤眼腰夹到皇帝面前的梨花五福青瓷盘中仪贵妃这才道:“皇上这几日操劳甚是辛苦,需要多多补养呢。” 话语间,朱唇嘴角勾起一个撩人心神的笑意,看的皇帝小腹一热,他弯了嘴角,将那凤眼腰全部尽数夹起放到口中,才道:“爱妃亲自为朕布的菜,朕吃着也格外香一些。” 仪贵妃甚是满意,便殷勤着为皇帝盛上一碗甲鱼汤,便见这厢皇帝话锋一改,继续道:“说到治理时疫,陈越可谓是功不可没。” 仪贵妃的手正执着那如意花纹雕刻的长柄银制勺子上,听到这话不由得动作一个凝滞,随后眼底划过一丝尴尬,才微微一笑道:“皇上心中圣断,臣妾不敢多言。” “哦?”皇上漫不经心地一招手,一旁的侍婢便有眼色地上前将一方正托盘奉上,皇帝执起那明黄色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平日里便是你最能言善辩的,怎的今日竟畏手畏脚的不知声了?” 仪贵妃轻轻放下手中的银汤匙,将那翠绿色的小盏放到皇上面前,方才蕴着几分小心翼翼道:“臣妾不敢妄言政事。” 皇帝轻哼一笑,便拿起一旁的勺子搅着自己面前的汤羹,眼底却是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才道:“无妨,这也算是家事,你且说说,朕要怎么奖励这位骠骑大将军?”小說中文網 仪贵妃抿唇几分,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治理时疫有功,皇上便随意奖励一些吧。赏赐些金银珠宝,另外再赐些宅邸良田,想来大将军也是会感恩戴德的了。” 皇上深谙的眼眸流转几分,身畔的烛火烧的正高,跳跃的火苗高高照着叫人觉得眼前明晃晃的。 他拿着汤匙舀起来汤羹喝了一口,才低声道:“爱妃不建议朕加封一些爵位给他吗?” 仪贵妃嘴角的笑意停驻几分,旋及继续缓缓上扬道:“骠骑大将军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他还要皇上赏赐他些什么东西呢。若是皇上想便罢了,但若是他自己有那份心思可就不好了。” 她用绢丝的手帕掩了掩嘴角道:“陈将军原本就手握兵权,若是皇上过分赏赐他。现在便罢了,将来要是他有了异心,对皇上生了不臣之心,这便是功高震主。未免如此,还是请皇上赏赐些金银珠宝也便罢了。” 皇上的眉心不自觉地隆起一道丘陵,手下的汤匙叮当一声丢在自己的玉碗当中。 仪贵妃见状眉心陡然一跳,丹凤眸小心翼翼地觑着皇上的脸色,然而他只是垂眸凝视着自己面前的瓷盘,旋及执起那筷箸,夹着菜吃。 仪贵妃见状心中恍若绑着一块极重的的花岗石,猛然下坠之下叫她心中地不安逐渐显露出来,呼吸也随着那石块的重量不断地被绳子绑紧,她犹豫片刻便即刻起身,福身行礼道:“皇上恕罪,臣妾不该妄言政事。” 皇上脸上并不显露山水,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面前的甲鱼汤,垂下的眼睑遮盖住眼中的神色。 仪贵妃宫中一众的侍婢全部跟着纷纷福身行礼,仪贵妃更是垂首不敢抬头,心中敲着一片鼓点,那鼓棒越敲越快,几乎要将她的心敲得跳出嗓子眼。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对染仪贵妃现在正得盛宠,但是依旧不敢在皇上面前太过放肆。 再者,自古君王大都忌惮后宫干预前朝政事,尤其是历史上出现了许多为了一己私利而迷惑圣心左右朝政以至于国家灭亡的女子,所以雪国现任的皇帝更是会仔细着这一点。 方才虽说是皇上应允仪贵妃说说自己的想法,但她深知陈越便是上官明月的亲舅舅,仪贵妃自上件事情开始便有些忌惮上官家的势力,尤其是上官莲叶现在正的皇上欢心,她自然是不高兴的。所以便在言语上斟酌几分想让皇上对陈越起疑心,然而却弄巧成拙,眼看着皇上的神色不见明暗,仪贵妃的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仪贵妃行礼的腿已经蹲的有些酸麻,皇上才放下手中的玉碗,低声道:“起来罢。” 仪贵妃暗暗在袖子中抓紧自己的的衣衫,垂首几分并不起身,身后一群宫人见主子不肯起来,自然也是不敢起身的。 皇上淡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仪贵妃,低声道:“怎么?” 仪贵妃眼皮不自觉地一跳,旋及沉下声线,仰首看向皇帝道:“臣妾方才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第一百四十一章嫉妒暗生(二) 第一百四十一章嫉妒暗生(二) 皇上的眼中不自觉地划过一丝神色,双眸深谙地好似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动了动嘴唇道:“朕仿佛并没有责怪于你。” “是。”仪贵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眼神晃了一下道:“臣妾也不过是揣度着皇上的意思说的,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座上之人不动声色,只是拿起桌子上的筷箸道:“一直跪着已经没有人布菜了。” 仪贵妃闻言立即起身,谢了一声,下执起筷子夹起菜来到皇上道:“皇上不责怪臣妾吗?” 皇帝慢慢抬起眼皮,声音仿佛从深井之中传来道:“朕说过这只是家事,自然不会责怪于你。” 仪贵妃手下尽力稳当着将菜一点点分到皇帝面前的盘子中,才咬唇一下道:“看皇上方才的样子,臣妾以为……” 深吸一口气,却是无声。皇帝慢慢吃着面前的菜式,却不再多言。 仪贵妃见状也不再多言,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着晚膳。 不多时,皇帝便将手中的筷子丢在一边起身,仪贵妃一怔,旋及起身道:“皇上要去哪里?”仦說Ф忟網 皇帝眼角余光移到她的脸上,声音淡淡道:“朕去看看芯贵嫔,如今她月份大了,身子总有不舒服的时候。” 仪贵妃眼中原本残存的一点点的亮光忽地熄灭,好似一盏豆粒大的火苗被疾风扑灭一般,她垂下眼睑,有些不死心地道:“可是……皇上,夜深露重的,芯贵嫔只怕已经歇息下了,皇上不如明早去吧。” 皇帝由着身边的人服侍着净手,正了正身上的衣裳才道:“朕坐着轿撵,自然不会有事。芯贵嫔怀有身孕,这时候还不会睡下。” 话音未落,皇帝便已经抬起靴子离去,芯贵嫔愣了愣,还是她身边的兰芝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才叫她回神过来,急忙一个匆匆的行礼,那抹子明黄色便已经消逝在正宫门前。 “娘娘。”兰芝上前想要搀扶仪贵妃,便见到她似是有些疲软地推开她,自己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 “娘娘喝盏茶罢。”兰玉端着一盏描金白玉的茶碗过来,却被兰芝接过,眼神示意一下,兰玉便会意地下去收拾。 仪贵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鲜红的蔻丹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强撑着看向地面道:“皇上今晚翻的可是本宫的牌子。” 兰芝垂下眼睑,有些为难地踌躇一下才道:“娘娘莫要吃心,皇上圣意有变也是有的。” 仪贵妃丹凤眼眸抬起,逐渐对上一边的兰芝,她见到仪贵妃那慑人的冰冷怨恨有些不自觉地瑟缩一下,轻声道:“娘娘可要喝茶?” 仪贵妃双眸眯起,忽而抬起火红的蔻丹将那茶盏一把打到地上,那描金的白玉怎的经得起这样的甩打,哗啦一声便变成满地的碎片,氤氲在地毯上一片深色。惊得众宫人纷纷一愣,旋及跪倒一片。 “贵妃娘娘息怒!”兰芝也扑通一声跪倒,声音有些颤抖道:“娘娘若是生气便责骂奴婢,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仪贵妃气的面色涨红浑身发抖,她尖锐的眼神看向兰芝,终究有几分无力地垂了下来,丹凤眼中逐渐聚集起一层晶莹的热泪,蓦地划过自己的脸颊。 “身子?本宫既然不能生养,还要这副身子来做什么?”仪贵妃声泪俱下,红着眼睛看向兰芝,低声道:“就连芯贵嫔都能怀孕有孩子,为什么就本宫不能?” 兰芝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仪贵妃,才跪着行至她的脚下道:“娘娘正值盛年,总会有一位皇子的。” 尖锐的护甲闪过一道明亮的火光,仪贵妃逐渐将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平摊的叫人心酸,她声线充满回忆和希冀道:“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他胎里不足,那便不如不要!” 说话间,她猛地攥住自己腹部的锦缎,指甲深深地嵌进那织花当中,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晨起,阳光晴好。 仪祥殿中洒下一层薄纱,晨光稀薄照进房中。 霞影窗纱滤过原本有些明亮的阳光,将房中一切都便的朦胧起来。 寝殿窗户下的桌子上放了一瓶时新的茉莉花,细口小瓷瓶中一朵朵洁白无暇的十字小花吐露芬芳,映衬着晨景逐渐散发出一阵阵的幽香。 仪贵妃由着人服侍起身,正在对镜梳妆。 兰芝在她的身后麻利的将她一头的青丝绾做一个蓬松的云髻,正在头顶插了一只玉梳,两边点缀以银簪蝶纹珠花步摇,面上淡淡地扫画峨眉,肌肤胜雪,恍若无色。 仪贵妃今日穿了一件芙蕖花影乳白色长裙,领口袖间精细地绣着几朵小小的月芙蓉,一朵朵地绽放在那水纹一样的锦缎之上。 燕嫔携着芳常在一同前来请安之时,仪贵妃方才用了早膳在用茶。 身畔梨花木雕桌子上是一只玉色钿云纹茶盏,上好的毛尖正在水中起伏着舒展芬芳。 燕嫔见仪贵妃神色淡淡,半倚在贵妃榻上,便福身行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身后的芳常在也一同福身行礼,两人面上都是喜色盈盈的,仪贵妃丹凤眸中略过一丝不悦,旋及道:“起来罢。” 燕嫔心思细腻,起身瞬间便见她眼底的不善,刚要开口,芳常在便抢先一步道:“皇上昨晚在娘娘这里休息,娘娘今日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话音刚落,燕嫔便察觉不妙。 仪贵妃的脸色瞬时便沉了下来,将她衣衫上的那些芙蓉花都变成了灰白色一般,她将手中的茶盏蓦然扣到桌子上,立即惊了芳常在一跳。 她呆愣积分,立即福身下跪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兰芝眼神流转,燕嫔便眼尖地看到上前道:“你说。” 兰芝垂下眼眸,不敢吱声。仪贵妃微微侧头,她这才声如细蚊道:“……昨夜,皇上去了芯贵嫔那里。” 燕嫔眼神立即一沉,身畔的芳常在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听到这里竟也是面如土色,立即跪行两步来到仪贵妃面前道:“娘娘息怒,臣妾……臣妾有所不知……” 仪贵妃冷哼一声,眼眉挑起丝丝怒意,咬牙切齿道:“你不知?本宫还以为你是存心来打本宫的脸呢?” 芳常在被说的面上青红交加,她踌躇地绞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身畔的燕嫔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扬手劈面便是给了芳常在一巴掌,冷声道:“贵妃娘娘面前还敢胡搅蛮缠!你不知道便罢了,还不会看眼色么!” 说话间眼神示意一下,芳常在立即会意,这才磕了两个头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臣妾却是不知情。” 仪贵妃的胸口起伏一下,眼角睥睨看向跪在地上的芳常在,就听见燕嫔在耳畔软语道:“贵妃娘娘息怒罢,芳常在也不是有心的。娘娘不要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仪贵妃仍旧有些怒气不减,冷言冷语道:“奴才不懂事便罢了,自己好说也是个正经儿的小主,凡事还不会看眼色,当真白长了双眼珠子。” 芳常在被这样数落了一番,心中早已是委屈不已,这会子已经在捂着脸无声哭泣。 燕嫔见状便示意兰芝去准备茶水,自己则来到一旁拿了一顶熏香炉来到仪贵妃跟前道:“天热,娘娘难免心中郁闷,这熏香是边疆特产的雪莲韵,娘娘闻一闻静静心。” 说话间便将那鎏金的异兽镂空熏炉放到仪贵妃身边的桌子上,袅袅青烟瞬间便沁入心脾,带着丝丝清凉的甘冽,叫仪贵妃的心中终于舒坦了几分。 她垂首看向地上还捂着脸落泪的芳常在,没好气儿地道:“大清早便这样哭哭啼啼的还不够晦气么!赶紧起来!” 芳常在啜泣着谢恩,这才由自己的婢子扶着起身。 彼时兰芝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奉上,燕嫔便亲自端了上来道:“芯贵嫔这几日总是胎动不安,皇上去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皇上昨晚不肯去,娘娘也是要劝着去的。” 仪贵妃听到这里,准备去拿茶盏的手停滞了一下,落在桌面上攥紧了几分,横了一眼燕嫔才道:“这样的好名声本宫才不稀罕!” “娘娘自是可以不稀罕。”燕嫔唇齿含笑,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正了正自己鬓边的一直蝶恋花步摇道:“可是皇上稀罕。只要皇上能喜欢的,娘娘又怎么肯不做呢?” 仪贵妃转动螓首,看向燕嫔的眼神上下打量几分,见她面上笑意温润和顺,到底还是一扭头道:“本宫自己没有生养,还要去讨好什么劳什子,心里怎么能甘心!” 燕嫔姣好的容颜上显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她上前问声细语道:“娘娘固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君心胜似一切。娘娘心中惦记着皇上,自然也要惦记着皇上惦记的人。这样皇上才会觉得娘娘善解人意,识大体,所以才会更加的怜惜娘娘。” 仪贵妃此刻已经消了气,手中摩挲着自己的绢帕,终于是一甩手将那绢子系在腰间才道:“罢了,若是皇上喜欢,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嫉妒暗生(三) 第一百四十二章嫉妒暗生(三) 说到这里,仪贵妃丹凤双眼睨视一下一旁还有些胆战心惊的芳常在,眼神中划过一丝不屑,才道:“方才本宫和燕嫔说的话你也要记住,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 芳常在冷不丁听到仪贵妃和自己说话,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这才回神过来道:“是,谢娘娘教诲。” 吩咐了这些,仪贵妃已经是有些疲累,单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那翠玉纯金护甲在晨光之中闪过几道微光,她不无头痛道:“眼下芯贵嫔已经有孕七月,眼看着便要瓜熟蒂落,难道就真的再没有办法阻止她了吗?” 燕嫔是个明白人,听到这话也有些犹豫,她垂下眼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眼瞅着芯贵嫔地位恩宠水涨船高,一旦将来诞下皇嗣,不管是公主还是女儿,只怕封妃也是指日可待。若是封妃——” 她言语间一个迟疑,便见到仪贵妃那细长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冰冷,蓦地迸射出来,寒霜四溅地接口道:“若是封妃,便不会将孩子送去皇子所照顾,所以本宫也不会再有机会去做她孩子的养母。” 燕嫔抿了抿双唇,颔首一下,鬓边的一道东菱鞙丝串珠坠子便泠泠触着她的脸颊,有丝丝寒意随之传到身体之中。 仪贵妃不言不语,极细的柳眉挑起,紧紧颦蹙着好似化不开浓雾一般。 芳常在的眸光在两人只见回转一下,沉吟半晌,末了,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娘娘,与其在这里难过芯贵嫔产子登高,不如干脆让她生不下来,若是难产便更好办了,母子双双一起去了,也便干净利落。” 燕嫔闻言大惊失色,赶忙四下里看了看,却只见三人身边的几个亲近者在这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胆,你要谋害皇嗣吗?” 芳常在不屑地看了燕嫔一眼,伸手按了按自己头上的珊瑚雕花珠花,冷声道:“谋害?旁人不知道便罢了,皇上若不相信是谋害,便是意外。” 座上的仪贵妃一直缄默,此刻却忽而抬首,她目光在芳常在的脸上打了一个旋儿,这才落到燕嫔的脸上道:“上一次钱串子的事情,亏得你想的周全,皇上没有查出什么。但若不是上官明月,想来芯贵嫔早已经变成一个痴傻之人。但是本宫,也不能就这样眼看着她放肆下去……” 燕嫔胸口一跳,立即垂首。心中却满是沉郁,她的呼吸有些紊乱,一跳一跳之下竟然有些唐突地来到了嗓子眼儿。 仪贵妃这话摆明了就是想要威胁自己。 将钱串子放进石榴花花盆的泥土当中是自己的主意。因着天寒地冻的,这些东西一时半会没有办法醒过来,但是冬日里榻上最暖和,人又是最有生气的,所以当那些虫子被挪进内寝之中后,转醒过来就会去寻找最热的热源。 而钱串子本身就有钻人耳朵的习惯,尽管不会要人性命,却是可以让人变得痴傻。 燕嫔自是没有料到上官明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芯贵嫔的寝殿当中救了她一命。 所以在东窗事发之时,燕嫔便早已经将那个动手脚的小太监处理掉了,又花钱买通了一个小太监顶罪。这些人常年在宫中尽是没有出路,更何况家中有病有灾的可怜人有的是,给些银子便可以打发掉,为了让家里能过的温饱,这些人当然是什么也肯干的。 原本是燕嫔打算讨好仪贵妃的手段,却不想现在仪贵妃会用这件事情来威胁自己。 燕嫔沉吟几分,心中便有了决断。她随即便将脸上的僵硬换做一副顺从模样,她福身一行礼道:“那么娘娘的意思是……?” 仪贵妃将身子向后一靠,挑了挑丹凤眸道:“本宫知道这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所以不算太为难你,你便瞅准时机就好。要做的干净利落。” 芳常在闻此,轻笑一声道:“娘娘说的是。燕嫔姐姐,你要知道,这孕妇月份越大越是容易有危险,轻则保不住孩子,重则母子俱损。燕嫔姐姐这样聪明,自然是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这话倒是绵里藏针了,燕嫔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旋及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芳常在,她的脸上还有些发红的印子,映衬着她的笑脸,更显得有些诡异。 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几分,燕嫔面上却是笑颜如花,姣好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而看向仪贵妃道:“娘娘且放心,只要给臣妾一些时间,想来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什么难处了。” 仪贵妃慵懒地“嗯”了一声,眼角一飞,身畔的兰芝便上前为她捏着肩膀,不轻不重的下手让贵妃很是受用,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她微阖双眸几分,才轻声道:“你一向沉稳妥当,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她正说着,便张开双眸,稍稍起身,鲜红的蔻丹一翻道:“兰玉,本宫梳妆台上还有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你去拿来给燕嫔。” “是。”兰玉小声应下,便小步疾趋到里面将那钗子拿出来。 只见那金簪雕刻的极为细致,簪头用一枚晶亮的玲珑翠玉点缀,那玉的水头极好,汪汪地恍似一湖绿水,草头虫雕刻的栩栩如生,就连翅膀上的花纹亦是写实。下坠四条串珠坠子,每一串都是用是一颗细小的珍珠串成,最下面点缀一颗东海明珠,那珍珠颗颗浑圆剔透,在晨光之中显露出一种温润圆滑的细腻光泽,整根簪子触手生温,一看便是极好的上等首饰。 燕嫔手指摩挲着那根簪身,心底越发冷冽。 从来便是如此,只是这些东西又能有什么用?不过是冰冷华丽的珠翠,再美丽也不过是件死东西。 心中的冷意却和面上的喜色背道而驰,燕嫔几乎是瞬间便表露一种惊喜地神色,她忙不迭的一个行礼道:“多谢娘娘赏赐。” 口中这样说着,身上的礼数亦是十分周全,隐约感觉到身后一道怨妒的眼神投来,燕嫔只当做没有看到。微微侧首,上扬的嘴角让芳常在的脸色都变了几分。 微眯的双模之中闪现几丝嫉妒的怨恨,芳常在到底是深吸了几口气忍住了。 仪贵妃慢条斯理地吃着兰芝送上来的葡萄,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细微的神色。 轻启朱唇,声线好似那葡萄一般甜美轻松:“你若是能做成,就不只这些东西了。至于芯贵嫔——” 鲜红的蔻丹恍若火苗跳跃在指尖,仪贵妃稍稍用力,那淡绿如和田玉一般的葡萄便被掐裂,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和暗色的耔核。 “就要看她自己的福气如何了。” 贤合宫 正殿之中一道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屏风,旁边是一个青花缠枝香炉正在散出袅袅青烟。 燕嫔方一坐下,她身畔的荷香便命人取了一盏茶送了过来。尐説φ呅蛧 “主子方才说了好些话,贵妃娘娘也没有赐茶。想来主子这会子也口渴了,还是喝点水吧。” 荷香恭顺地笑着将茶水奉到燕嫔的面前,她揭开茶盖,氤氲的茶香便飘进鼻翼当中。 燕嫔垂下眼睑,便见其中有一朵朵山茶花在琥珀色的热水中绽放开来,层层花瓣逐渐舒展开来,仿佛栩栩如生。 她低首轻轻啜饮一口,便有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你兑了蜂蜜?”燕嫔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毛,荷香便微微一笑道:“是呢。” “难为你的心思了。”燕嫔喝了几口茶,便将那茶盏放到一边。面上终于有了几分缓和。 “主子方才动了点肝火,这山茶花名目养肝是最好的了。蜂蜜能够润喉,想来主子也会喜欢。”荷香单手挥了一下,将剩余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则轻移裙裾来到燕嫔的面前,一下一下地给她垂着腿道:“奴婢也没有什么能帮主子分忧的,便在这些枝叶末节上让主子过的舒坦一些。” 燕嫔轻轻呼出一口气,弹了弹自己面前的裙面才缓缓开口道:“仪贵妃只想着让我去做这些事情,却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做。” 她转首之间,眼神之中却带上了难得的凛冽寒凉,声线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道:“如今芯贵嫔怀有龙嗣,正是得意的时候。不仅皇上关心,就连皇后也是眼睁睁地瞅着。所有人都记恨着她这一胎,却不能做些什么。如今芳常在甩出这样一句话是遂了仪贵妃的心意了,可是这谋害龙胎的事情却要按在本宫的身上,她当这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姣好的容颜之上逐渐蔓上了一层暗青色,眼神逐渐显露出一层阴翳。 这边荷香的手下也逐渐缓了下来,她抬眼看向燕嫔,轻声道:“芳常在算是什么东西,竟也在主子和贵妃娘娘面前显本事?她是怨恨娘娘在贵妃娘娘面前得脸呢!” 燕嫔不动声色地用自己手上的护甲撩拨着面前的香炉,末了,才开口道:“她在宫中的年头不长,只知道跟着仪贵妃,却不懂得收敛锋芒。不过就是应了仪贵妃那句话,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而已。” 第一百四十三章燕芳之争(一) 第一百四十三章燕芳之争(一) 荷香闻言,这才重新低下头道:“主子不必和那种人动气。既然是她出的主意,主子何不叫她也掺和一脚?主子不能痛快,也必定不能叫她独善其身。” 燕嫔双眉稍稍皱了一下,这才继续道:“本宫倒是不在意她这样的人,只是现如今仪贵妃叫我来对付芯贵嫔,眼下这件事情才是最棘手的。” 灵巧地小手在燕嫔的腿上轻重有度地敲着,她见燕嫔有些伤神,便不忍道:“左右不过仪贵妃的意思,主子晚几日再去想也没什么。主子方才伤神了很久,还是去休息一下罢。” 燕嫔呼出一口气,便将自己手上的护甲摘下来道:“罢了,你便服侍我去休息一下罢。” “是。” 春日刚刚过了几分,便是初夏的时候,二伏刚刚袭来便开始闷热的燥人。 燕嫔午睡过后便觉得焦躁不安,吩咐下人准备了绿豆汤,自己则由着荷香服侍来到御花园中。 御花园中亦是一片热浪,虽说是百花齐放的时候,但到底因着炎热,也不曾有人愿意出来赏花。 燕嫔叫人打着伞,这边荷香也一边扇着扇子,她懒洋洋地走在御花园中,偶尔经过一些树荫,才停下来休息片刻。 很快便来到芳丛碧,便见那里假山堆砌,林立错落,石层耸立。因着离皇上的书房颇为近一些,便引了一些湖水作为瀑布。水溅飞空翠竹掩映,凉风细细之中也伴着水汽的湿润,倒也叫人觉得舒爽。 燕嫔因着热也不愿意叫荷香扶着,便自己走了到不远处的凉亭之中。 只见那凉亭飞檐朱漆,四面环廊,燕嫔瞧着那里凉风大些,景致也好,便打算过去坐坐。谁知道这前脚刚迈上台阶,便听见脚下一声尖锐的叫声,惨烈异常,惊得燕嫔也跟着惊叫一声,差一点被绊倒。 “主子!”荷香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燕嫔,便见一直花斑虎猫从燕嫔的裙子下面窜了出来,快地好像一只奔跑的花影。 “主子您没事吧?”荷香将燕嫔扶稳当,便见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东西?”燕嫔惊魂未定地用手抚着胸口,眼神还在四下里搜寻着。 荷香看了看那大猫,便见它被养的油光水滑地,长长的花毛在太阳底下泛着油腻腻地光。此刻正跑到假山之上,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燕嫔。 不知怎的,荷香只觉得眼前这只大猫眼熟的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宫中哪位主子养活的,便安慰道:“不知是哪来的大猫,想来是方才正在这里躲懒,主子没看到踩了那畜生的爪子了。” 燕嫔皱起眉心,循着荷香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那只猫不善的眼神,有些愠怒道:“这样蠢笨的大猫,怎么可能是野的。也不知道是谁养的,也不看好。” “主子莫生气,这天气热,您一上火可要起热疹了。”荷香急忙用扇子扇了扇,燕嫔这才扭头不去看,径自和荷香到了凉亭之中坐下休息。 “好端端的竟被这东西给搅了兴致。”燕嫔原本就因着热有些烦躁,这会子更是不悦了。 荷香眼神示意下面的人去把那大猫赶走,几个人便将伞收起来,想要爬上假山吓唬一下,却不想那猫竟然熟视无睹,只顾着自己在石头上舔着毛,却是一副傲慢相。 “真是个没规矩的。”荷香斥责一声,便跟着走出凉亭,左顾右看几下,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猫丢过去。 那小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虎皮花斑猫前面的石头上,弹起来的石子惊着了它,它立即弓起身子,脖颈上的长毛都炸了起来,龇牙咧嘴地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吓得荷香也后退两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它赶走!”荷香脸色铁青地冲着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喊道,那几人方才醒神过来,急忙捡起石子不住地扔向那只大猫,乱石雨一阵铺天盖地而来,那猫哪经得起这般,被打得狼狈不堪,便转身从石头上跳了下去。 荷香晃了晃神,明亮的阳光映照着那猫崽子肥胖的身形,转身的一瞬间似是在尾巴上晃过一道分红的绸缎颜色,她忙醒神过来踮脚张望,便见消逝的大猫后面果然有一条绸缎晃悠着跟着它离开。 “荷香?猫打走了吗?”正在荷香疑惑之时,耳畔响起了燕嫔的声音。 她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便小步疾趋地赶回燕嫔的身边一个福身行礼道:“回主子的话,那畜生已经被赶走了。” 燕嫔用着手中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扇着,紧紧皱着的眉头才放松了几分,她没好气地道:“知道是谁家的猫吗?” “一时还想不起来。”荷香见状急忙上前,吩咐了几个下人去准备解暑的吃食,自己则拿着扇子给燕嫔扇凉。 燕嫔闻言也不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扇子放下,眼神在御花园中打量着。 这芳丛碧一向是御花园中最凉快的地方,皇上也经常前来游玩,所以总是被打理的最是干净。 前面不远处便是一片绿油油地芭蕉林,被这些下们用水冲洗的油光水亮的,绿油油地好像能够滴出水来。Www.XSZWω8.ΝΕt 燕嫔看了半晌,终于是觉得眼前舒坦了几分,蝉鸣声偶尔响起,也不叫人觉得烦闷了。 这会子荷香已经将准备好的绿豆汤用冰碴子冰好,凉丝丝的最是可口,她便亲自为燕嫔端上来道:“主子您尝尝这绿豆汤,解暑是最好不过的了。” 座上之人用手帕摁了摁自己鼻翼上的薄粉,便用汤匙喝了几口,荷香站在一旁微微出神,似是想起什么一般。 那大猫宫中并不多见,养猫的必定是一位主子。荷香似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始终没有想起来——谁会在猫的尾巴上栓一条丝绸呢? 真是奇怪。 这样想着,眼前突然跳进一个画面,荷香蓦然一惊,双眸瞪得大大的,思绪电光石火之间便脱口而出道:“芳常在?” 燕嫔方将自己手中的汤匙放下,便听到荷香的惊呼,难免皱起眉头道:“什么芳常在?” 荷香意识到自己失言,便急忙掩了掩唇角,燕嫔见她的神色,便将周遭的人挥了下去道:“你大呼小叫什么?” 荷香仔细环视一周才道:“是奴婢失言了,只是方才想起那大猫好像是芳常在的。” “她?”燕嫔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道:“怪不得了,这宫中还会有谁能养出这样没规矩的东西。” 将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燕嫔的脸色有些不爽快,她轻声道:“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养的猫也随主子。” 荷香忙不迭地抬起袖子,一边拎着一边打着扇子道:“只是奴婢有些奇怪,芳常在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皇上了,怎的会将那猫撒到这来?” 燕嫔闻言,手下的动作也逐渐缓和下来,面上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但是终究还是不动声色道:“也许是那野猫自己跑出来也未可知……” 她说话间顿了顿,才转首对着她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有什么便快回了,不要吞吞吐吐的。” 荷香扇着扇子的手一瞬间的迟疑,终究还是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奴婢不敢欺瞒主子。只是前几次见到芳常在抱着那猫,似是很爱惜的样子。若是真的自己跑出来,那么芳常在也必定就在这附近了。” 燕嫔柳眉挑起一个斜峰,朱唇翕动一下,却是没有任何声音。 缄默半晌,荷香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手下的扇子一刻也不敢停。 “你是说,芳常在很爱惜那猫?” 沉默一会,燕嫔终于发声,只是那声线之中却带着淡淡的阴测。 “是。”荷香犹豫一下,才道:“奴婢方才也没有看的太清楚,只是见到那猫的尾巴上缠着一条丝带……” 褶起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燕嫔将手中的扇子立时丢到一边,冷声道:“那畜生呢?” 燕嫔这厢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找芳草那只虎皮花斑猫,这边荷香便好声劝和道:“主子不要和那种东西置气。” 燕嫔的面上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而是转首看向那些下人们离开的方向道:“置气?本宫有什么好置气的?” 荷香一怔,半晌才福身行礼在她面前,低声道:“主子心思明慧,奴婢愚笨,确实是没有揣测到,还请主子赐教。” 低首看了一眼面前的丫鬟,只见荷香生的眉清目秀,乍一看还是个漂亮的坯子,燕嫔也不多说,便伸出一直柔荑,葱段一般的手指挑起荷香小巧的下巴,眼眸不自觉的眯起来,纤长的睫毛在一瞬间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美妙的弧度,她声线缠绕上丝丝寒凉道:“你已经够好了,若是事事都被你揣测到,那还要本宫做什么。” 荷香陡然一惊,在袖子中的手有些颤抖地攥紧自己的衣衫,她抬着眼睛看向燕嫔,好似一只被惊吓的小猫一般。 第一百四十四章燕芳之争(二) 第一百四十四章燕芳之争(二) 到底也是在燕嫔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儿了,荷香凝视着燕嫔那双静心描画成飞燕形状的妆容,才垂下眼睑道:“主子教训的是,是奴婢失言了。” 朱唇勾勒起一轮如新月般的弧度,她轻轻将手放下,那小巧的下巴才逐渐的降落下来,待到荷香重新低首之际,燕嫔才缓缓开口子道:“这与你无关,只是本宫的心思你能时时刻刻揣测也不是什么坏事。荷香,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觉得本宫待你如何?” 圆润的手指在袖子中掐紧自己的的手心,密密地白毛汗一层层地沁了出来,她忍住激烈跳动的心脏,才开口道:“娘娘对待奴婢是极好了。吃穿用度一应全部与别的宫女不同,奴婢心中一直很感念娘娘。” 燕嫔的眼神稍微放的柔和了一些,她将目光移开,轻启朱唇道:“你先起来回话吧。” “多谢娘娘。”荷香几不可见地呼出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娘娘方才问奴婢的话,奴婢还没有说完,还请娘娘不要厌弃奴婢的念叨,听奴婢把话说完。” 燕嫔颔首一下,鬓边的流苏便在清风之中发出泠泠的碰撞之声,亦如她现在的脸色,清冷却不失气韵。 荷香整理了一下呼吸,才稳稳地开口道:“奴婢打小就跟着娘娘伺候,一直到皇上选秀。娘娘不嫌弃奴婢愚笨,便带了奴婢进宫,奴婢晋中感激不尽。自从跟着娘娘,您待奴婢也是极好的。所以奴婢心中一直敬畏着娘娘,您看不惯的人,奴婢亦是讳莫如深。娘娘这些年来跟着仪贵妃娘娘,实在也是憋屈,旁人也便罢了。娘娘您,奴婢是耳濡目染地跟着,知道您一定不是池中物,所以时时刻刻想着娘娘能够提点奴婢几分。” 这话说的极为奉承,燕嫔虽然明白这丫头牙尖嘴利,却也很是受用,稍稍漾起嘴角,笑道:“你也不必说这样许多的客套话,本宫自然知晓你的忠心。” 听到这里,荷香到底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行了一个礼数道:“娘娘觉得奴婢是阿谀奉承,可奴婢却是真真正正的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燕嫔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旋及将桌子上的扇子拿起来,慢慢地扇着道:“你的忠心可鉴。” 顿了顿,她才慢慢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轻声道:“方才你请本宫赐教,那么本宫现在就告诉你为何要命人去找那只猫。” 荷香惊异地挑起眉毛,半晌才低垂下眉眼道:“娘娘难道不是要怪罪那畜生吗?” “自然不是。”燕嫔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道:“你方才说芳常在很是疼爱那只猫,自然也不会到处乱丢。如今它一反常态的出现在这里,不是芳常在在附近,那么便是她有什么主意,要用到这只猫。” 听到这里,荷香才恍然大悟,她蓦然睁大眼睛道:“这么说,方才真的是应该捉住那只猫好生看一看。” “这些都不重要。”燕嫔朱唇嘴角漾起一个满意地笑意,道:“最重要的是,猫儿终究是只畜生,既然是畜生,那么总会有莽撞伤人的时候。” 如今刚刚入了夏季,燕嫔这样的话便不冷不热,却叫荷香脊背陡然生出一阵恶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脖颈间吹了一口冷气,叫她动弹不得。 荷香缓了半晌的神思,这才慢慢开口道:“所以主子你的意思是……” 裙裾间微微一动,那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便落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向一旁的凉亭的边上,不远处,风起稍动,便是一片幽光水绿的芭蕉叶子起伏成浪潮一样的颜色。尛說Φ紋網 “心中知道就好,有些事情,到底不用全部说出来。”燕嫔缓缓踱步,便是这样一句话消逝在那片绿色之中。 这些宫人们办事还算是快,不多时便将那只猫用竹笼拖了回来,燕嫔在凉亭之中冷眼看着那只猫上蹿下跳地炸了毛,面上却冷地好似九天玄冰。 “主子,您看这猫怎么处置?” 为首的宫人两步上前,燕嫔也只是看了一眼那笼子道:“先带回宫中。” 永义宫。 正堂之中一柄绣刻丝瑞草云雁的屏风,一盏如意水漾红凤的琉璃盏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芳常在在房中大呼小叫道:“一群无用的人!明明就在御花园中!怎地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寝殿之中一群人正跪在地上,芳常在气喘吁吁地砸着自己身边的一切,底下的人皆是一片噤声。 只见她梳着望仙九鬟髻,头顶斜插着一支仁风普扇簪,头发已经变得有些蓬松,原本还算娟秀的脸上,此刻却是狰狞无比。 她单手拿一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身着一袭樱红的团锦琢花衣衫,脚上穿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旁边是一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此刻燃起的袅袅青烟也仿佛她头上升腾起来的怒气。 “小主不要生气了,都是下面的奴才没有看好,瑞宏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一位宫女跪在地上,壮着胆子和芳常在说话。 芳常在用着手中的扇子胡乱地扇着道:“连一只猫都看不好的废物,都一个下午了,我不过午睡的功夫便不见了!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方才回话的那位宫女面露难色,旋及挥退了下面的那些宫人,自己上前道:“今儿中午是小主吩咐的日子,自然是去传东西了,如今那找不到了,兴许是办事还没回来,主子莫要生气,这样热的天气可不能动气呢。” 芳常在听到那宫女轻言细语的安慰,这才呼出了几口气,由着她扶着来到正堂的座位上,不悦道:“往常早早便回来了,今日这样久,我这心中当然不能安生了。” 那宫女见状细细皱了眉头,便到桌子上斟了一盏茶水奉上道:“小主先喝口茶润一润,许是瑞宏贪懒,不肯回来呢。” 闻言,芳常在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她接过茶盏,喝了几口才道:“这畜生,惯会懒馋。” 那婢子见到芳常在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才沉下声音道:“那是它的福气,到底是主子疼爱它的缘故。” 芳常在被她这话说的心中愉悦,终于是道:“罢了,你们便再好生找找。” “是。” 几日晨起,众人纷纷来到皇后宫中行礼问安。 皇后今日穿了朝阳五凤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鬓边皆是用一朵朵的牡丹薄纱菱花朵点缀,身着一袭澹澹色的翡翠烟罗绮云裙在凤位之上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盈盈行礼,唯有芯贵嫔身上笨重,行礼之时有些不到位,单手撑着自己的腰肢。 皇后眸光扫过座下众人,面上含着慈善的笑容道:“都起来罢。” “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依言起身,仪贵妃倒是漫不经心地坐下来,用着手中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慢悠悠地扇着道:“这几日天气实在太热了,本宫这妆都要热花了。” 燕嫔言笑晏晏,便在边上接口道:“是啊,前几日臣妾去御花园赏花,倒是觉得要被太阳晒化了呢!” 皇后面色淡淡地一笑,眼神无视仪贵妃方才的无礼,只是道:“燕嫔说的是,近日天气炎热,你们要注意防暑。” 众人齐齐应声,倒是仪贵妃翻了个白眼儿,很是不在意地样子。 皇后眼神仿佛清风一般,落在芯贵嫔隆起地肚子上,此刻芯贵嫔的已经有着七个半月的身孕了,身子已经开始笨重,身上自然也是热的紧,一直拿着扇子在扇着,身后的侍婢也忙不迭地帮忙。 “旁人也就罢了,芯贵嫔你身子贵重,此刻也要多多注意保养。” 皇后的眼神含笑看向芯贵嫔,她得到皇后这样的嘱咐,心中欣喜,刚想起身,皇后便制止道:“不必谢了,还是好生保养吧。” 芯贵嫔笑颜如花,扶着桌子的手才松了下来,道:“多谢皇后娘娘体谅。” 仪贵妃眼神一斜,却是暗藏讽刺地开口道:“芯贵嫔也是娇气太多了,皇后娘娘说不让你起身,你便当真不起身了,这会子就这样,生完孩子还不要上天了。” 芯贵嫔被仪贵妃的话呛的面色灰白,旋及掩了掩嘴道:“臣妾可没有上天的好福气,还是好生的生下皇子,好生将养着,总不比空阁之中长日漫漫。” 柳叶长眉立即便倒竖起来,仪贵妃从鼻翼当中冷哼一声,皇后见状便开口道:“好了,不过是一件小事,也便没什么好争执的。” 德妃抬起手正了正自己发间的簪花,如海棠一般温润自然的脸上漾起一个笑容:“天气炎热,总难免众姐妹火气大一些。” 皇后颔首一下,嘴角的笑意在蔓延的同时逐渐消散起来,淡淡道:“既然屋子中炎热,你们便随本宫到御花园之中赏花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贵嫔产子(一) 第一百四十五章贵嫔产子(一) 众人自然是应声的,一起起身行礼过后,便随着皇后来到长廊之下赏花。 这时节天气正好,虽说在房中有些闷热,但是到底御花园中花草众多,伴着如茵的绿树,袭来的清风也凉爽的很。 众人聚集在长廊之下,便见前面的牡丹芍药争奇斗艳,花团锦簇之中自然是五颜六色,如锦似绣。 妃嫔们行走其间,莺莺燕燕地说话声交错在一起,行动间将头上的珠翠触碰得发出泠泠的交错之声,香风细细之中红肥绿瘦,花儿映着美人面,竟是一时之间分不出谁更美一些。 几个人言笑晏晏之中也颇愉快,上官莲叶走在芯贵嫔的身侧,便见到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腰肢,由人扶着赏花,便上前两步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如今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了,想来姐姐心中也是十分期盼罢?” 芯贵嫔闻言微微侧首,却是淡淡笑起来道:“婉贵人说的是,本宫这几日觉得胎动的紧,越发觉得心中想见见这孩子是什么模样呢。” 上官莲叶杏眼凝着芯贵嫔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是终究被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所遮掩,她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姐姐好福气,不知道做妹妹的和你在一起走一走有没有这样的福气沾染一些胎气呢。” 上官莲叶这话说的响亮,众人的眸光也不自觉地被吸引过来,仪贵妃冷笑一声道:“婉贵人这是说痴话呢?只怕是盼皇子盼的不轻,胡言乱语了。” 蓦然被仪贵妃这样讽刺一句,上官莲叶也是不悦。 她自然是期盼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怀上龙胎好巩固自己的地位,但这样的心思必定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有,仪贵妃亦是如此妈现在她却用这样的话来讥讽自己,实在不能不叫人觉得气愤。 抬手用手中的绢子掩了掩自己嘴角的不悦,上官莲叶才道:“仪贵妃娘娘这是说笑了,倒不是臣妾痴潮了,只是这民间便有这样的传言,说是经常和孕妇待在一起可以带来孕气。臣妾也只是想沾沾贵嫔姐姐的好福气而已。” 仪贵妃听到这话神色一闪,旋及眼角一飞道:“本宫从来不相信这样的传说,只相信事在人为。有没有胎气也不是凭着好运气得到了。” 说着,便裙裾一转,仿若一朵盛开正旺的鲜艳芍药,那绉纱的裙角好似花瓣一般扫过下面的花枝,行走的动作带起地上一些掉落的花瓣。 上官莲叶冷嗤的眼神逐渐收回眼底,倒是身畔的芯贵嫔扬声道:“婉贵人是新宠,身子又年轻力壮的,生个皇子也是早晚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呢?” 上官莲叶骤然听到她的话,有些触动,转而又想起那日上官秀儿来找自己时候说的话,胸腔一阵异样。 仪贵妃的话固然难听,但也是真理。 上天眷顾固然重要,然而自己却私底下用了多少的坐胎药也没用,虽然并不晓得原由,但是终究是烦闷不已。 况且按照芯贵嫔的话说,自己这么年轻力壮的,倒不如她一个二十四五的人有能力了。 这样想着,上官莲叶的心中终究有些难捱,垂下的眼睑将眼中的情绪全部遮盖起来。 “多谢芯贵嫔娘娘的吉言。”上官莲叶难得的没有再争些什么。 一众众人也是佯装面上平和地继续赏花。 然而正当众人说笑之时,却见到芳常在的脸色很是难看,有些恹恹的青灰色在她的面上蔓延,与庭中争相绽放的鲜艳花朵大相径庭。 皇后眼角余光注意到,却是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心,她随手折下一枝牡丹花,大红的颜色很是吸引人的眼球,信手别在自己的衣襟之上,声线也恍若这花色一般温暖道:“芳常在今日似乎有些恹恹的,可是身子不舒服?” 芳常在原本正在伤神,蓦然听到皇后的声音有些惊异,但醒神回来之时,众人已经将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便有些窘迫的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是不舒服,而是……” 她说话之间有些迟疑,但是沉吟一下,才担忧道:“只是臣妾养的瑞宏最近不见了,所以臣妾有些担心而已。” “哦?”皇后的声线尾调上扬,却是带了一个转圜地看向自己身边的侍婢,便见如意躬身行礼一下才道:“皇后娘娘,瑞宏是常在小主养的猫儿。” 纤细的长眉化作一抹子波浪一般的流动,皇后薄唇才蕴着几分询问道:“可叫下人找了?” “已经找了两日了,就是不知道跑到哪儿里去了。”芳常在提起这件事情便伤神不已,眉眼之间的伤神几乎纠结在一起,叫人也跟着觉得阴郁。 “不过就是一只猫,芳常在也太小题大做了,打发了宫人找便是了,想来是不知道去了哪儿撒欢儿了,过几日便回来了。”仪贵妃有些不耐地摁了摁自己头上的赤金珠花,懒懒道:“看你这般神思忧虑的模样,好似丢了魂儿似的,成什么样子。” 几句话说的芳常在满面涨红,她忙正了正衣衫,对着仪贵妃行了一个福身才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失仪了。”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便见仪贵妃一副派头十足的模样,抖了抖手中的绢子打发芳常在道:“得了,你再这样本宫可要叫皇上将你的绿头牌挂起来了。” 芳常在一惊,将那福低了身子,道:“娘娘恕罪,臣妾今后定当注意。” 众人的脸色倒是变了几分,仪贵妃虽然得皇上准许协力六宫,但是方才那副做派十足十地是在挑衅皇后的威严,却不想那芳常在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去请罪。 上官莲叶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瞄向皇后,便见她宝相端庄,并不见什么失仪的形态,就连一点的不悦都没有显露出来。 心中不由得暗暗生出几分佩服,皇后到底也是宫中的主位,遇到仪贵妃这样的挑衅也能耐住性子。 正在众人僵持之时,便见皇后终于开口,声音也不见有什么不妥道:“仪贵妃,那猫儿是芳常在的爱宠,现在丢失她自然是心中焦急,这点情有可原。再者芳常在不像你能够时时刻刻见到皇上,宫中的女子长日漫漫,重要有些活物陪着的。”Www.XSZWω8.ΝΕt 仪贵妃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讥笑,那翻起的嘴角传出的笑声瞬间便飘散在花丛之中,她挑眉道:“皇后娘娘这话不错,到底是自己无能,见不到皇上,才会养这些个东西。” 丹凤双眸移到眼角,若有所指地看向一旁的皇后,就连一向温柔敦厚的德妃也有些看不下去地垂下眼睑,眉心不自在地皱在一起。 皇后嘴角却染起淡淡的笑意,似是一滴落在牡丹花朵上的露珠一般冰凉,她声音含着缥缈的淡薄道:“仪贵妃这话说的有些激将了,若是能生养个孩子,自然是比那些宠物要好的多。” 话语间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事情掩饰了过去,仪贵妃登时变了脸色,众人一时之间也缄默起来,唯有芯贵嫔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曼声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等受教了。” 说着便领头向皇后行礼,众人见状也纷纷福身行礼,惹得仪贵妃两条柳眉纠缠在一起,她气的不轻,冷哼一声打算走开,却不想走的太急,一角刮在一根有些干枯的枝子上,激得那牡丹花丛一阵颤动,她没好气地将自己的裙摆拽起来,却不料那地方刮的紧,她扯手上去一拽,便听得一声猫叫,从中便窜出一只灰扑扑地大猫。 “啊——!”众人不明所以,立即大声叫了起来,只见一个灰扑扑地脏东西好似一团肉一般窜出来,在众女子之中窜行,众人忙着躲避开始四处相撞,场面登时混乱起来。 这边燕嫔被撞地来到了另一边,混乱之中就见到芯贵嫔胸前一条明亮圆润的珍珠串子,她眼神一动,便佯装做慌乱地将自己身边的芳常在退了出去。 芳常在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力量袭来,脚下的花盆鞋底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立即重心不稳地向着芯贵嫔倒去,眼瞅着就要撞在芯贵嫔的肚子上,却惊恐地毫无办法,甚至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扶住地东西,只能双手无力地在空中乱抓,碰巧抓在芯贵嫔胸前的那串珍珠上,用力一扯之下,那串珠子便被扯断,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芯贵嫔原是由自己的侍婢扶着躲避的,这时候被这么一拽自然是身形不稳,脖颈上扯碎的串珠线还挂着半根,脚下却已经是满地的莹白色珍珠,众妃嫔原本就被那猫惹的混乱不堪,这时候自然是脚下不注意,踩上一颗珍珠便滑着摔倒了,芯贵嫔也在其中,她倒地之时狠狠地墩了一下,这一下便叫她痛的坐在地上起不来身。 “怎么回事!快来人!”皇后身畔的如意大声叫着,便有几名深蓝色宫装的太监跑了过来,几人合力将那猫逮住,便见场面却是狼狈至极。 庭院当中已经乱作一团,一众嫔妃哭泣声叫唤声不绝于耳,已经乱作一团。 到底皇后方才离那些地方远,现下已经被如意搀扶到一边去了,宫人们纷纷上前相助,终于是将场面稳定了下来。 芯贵嫔坐在地上,却是惨白脸色已经,豆大的汗珠正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头上的钗子已经散乱地垂了下来,她单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呻吟着喊叫道:“痛……好痛!” 皇后闻声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要伸手帮忙,但是吉祥先一步上前道:“皇后娘娘,这样的事情您做不得!” 说话间,吉祥已经上前查看,只见芯贵嫔的腿无力地舒展着,身后的侍婢一直支撑着她的身子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她依靠着别人,脸已经因为疼痛变得惨白,身上穿着的芙蓉色的八答晕春锦长衣裙摆前襟平铺在两腿之间,吉祥和如意想要上前搀扶,却是被芯贵嫔的呼痛声音止住。 芯贵嫔手下有些颤抖,面上因着疼痛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双腿不住地颤抖着,下面有着一些粘稠的液体逐渐将裙面染成了深红色。 “血!芯贵嫔见红了!”妃嫔之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众人都惊异起来,却见到那裙面上面逐渐氤氲开来的鲜红,不由得惊叫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贵嫔产子(二) 第一百四十六章贵嫔产子(二) “太医!快传太医!”德妃蓦然醒神,急忙扬声叫道。 皇后面色严肃焦急,一壁吩咐着人将太医请来,一壁安慰着众嫔妃。转身便叫人将芯贵嫔搀扶起来,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送进皇后的偏殿。 鲜血直流的场面也吓坏了众人,好容易将芯贵嫔安置好,皇后才旋身看去,便见剩下的人也不好不到哪去,发髻基本上都已经散乱开来,身上灰尘扑扑的,芳常在更是已经吓得面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地好似一张纸一般。 皇后生了好大的气,脸色从未像现在这样阴沉过,环视一圈却是没有厉声责怪,而是对着身畔的吉祥道:“快去通知皇上,说芯贵嫔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吉祥应了一声,将那福身行礼转身离去。 一行人焦急地等候在外面,皇后见状便沉声道:“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意外,你们且先回宫去,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 众人见状况也是巴不得快些离开,便行礼一声道:“臣妾告退。” 燕嫔跟着行礼一下,旋及便扶着荷香的手离去,方才退出正殿,便见到阮无城拎着药箱,身后跟着数个太医和接生嬷嬷,神色严峻冰冷似九天。 一行人步履匆匆,甚至根本来不及停下来向各位离去的小主行礼,燕嫔正走着,便忽而停驻下脚步,侧首看向内殿之中。 众人不停地来回走动,不时有人出来,带出一盆盆殷红的液体,那血腥地味道老远便传了过来,燕嫔身边的荷香不禁用绢子扫了扫面前,继而掩盖住自己的口鼻,抬眼看向燕嫔道:“主子我们还是快些走罢,这样血腥的场面可不好呢!” 朱唇轻轻上扬,弯起一个不明喜怒的弧度,燕嫔明媚的眼中划过一丝阴冷,开口道:“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有什么好怕的。” 荷香的眼神在偏殿和燕嫔之间来回转折两下,才抬首道:“这场面太血腥了,主子不该看的,未免脏了眼睛。” 燕嫔见到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挂着不详的神色,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扶着荷香的手,一壁走着,声音便从口中传出来道:“仔细着这里的动静。” “是。” 皇后的偏殿之中一直传出惨烈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当宫中的人通知到明月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贵嫔娘娘受惊动了胎气,才七个月便要临盆,但是娘娘因着受惊流血很多,现在一直用不上力气……”欢云一边说着,眼泪便哗啦啦地往下流,明月身后跟着苑竹像是脚下生风一般,姿容冷冽异常,那把子声音好似冰河湖底传来一般:“阮无城去了么?” 欢云紧跟着明月,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角道:“阮太医已经配了催产的药,又喝了固冲汤,但是娘娘也不是生产的时候,现在生生的去生已经是很难了。” 这样的话让明月眼底的阴翳立即深沉了两分,身后的苑竹跟着心也揪了起来,明月已经无暇去询问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三人无话,脚下却更快地赶到皇后的宫中。 “给皇上皇后请安。”明月携着苑竹行礼,皇上正坐在正殿之中,神色有些惊悸不安,见到明月来了立即挥手道:“不用这么多礼节了,快些去看看芯贵嫔。” “明月正要去,请皇上稍安勿躁。”明月福身一下,便带着苑竹进到内寝之中。 那惨叫的声音明月老远便听到了,这会子那声音已经虚弱了不少,寝殿由一副屏风和帷幔隔开,上面精细地绣着绛紫色的苏绣月华牡丹,明月看着这些大红的颜色只觉得刺眼不已。 阮无城已经守在屏风外面多时,见到明月前来,便拱手做了一辑,明月微微蹙眉,低声道:“你我只见不必多礼。” 阮无城放下双手,明月便见清俊的容颜清减了不少,水样星眸之中有些掩盖不住地担忧,她听着里面的声音,鼻翼间是掩盖不住地血腥气味,直呛得人眼睛发痛。 “你清减了不少。”明月抿唇,这句话终于脱口而出,阮无城垂下眼睑,低沉声音道:“太子妃与微臣一样。” 袖子中的柔荑攥到了一起,明月扬首看向帐中的人,便有些心焦道:“芯贵嫔的状况如何?” 阮无城一向清冷的脸上也显露出几分焦心的颜色,他敛眉道:“接生一向是嬷嬷的事情,我是男子不能进去,用下去的药也不见好转。芯贵嫔才怀胎七月过半,现下受惊产子自然是不顺。气血逆转一时供应不上,所以没有力气产子。” 明月越听,心中越是焦灼,便转首吩咐一下苑竹,继而对着阮无城道:“我进去看一下情况,等下叫苑竹通知你配药。这宫中我只放心你一人。” 阮无城颔首一下,明月便和苑竹进到其中。 便见到芯贵嫔躺在软榻上,头发散乱地粘在脸上,已然是满身大汗淋漓,枕头上的锦缎都变成了深色,显然汗水已经浸透了被褥,明月上前两步,执起芯贵嫔的手,却是觉得那胎相已经开始变得微弱。 接生的嬷嬷一溜烟儿地跪倒在地,焦急道:“太子妃来了就好,您快看看贵嫔娘娘吧吗,这七月产子,奴婢们不敢叫她使劲啊,已经流了这么多血了……” 说话间,便有嬷嬷不住地用着方巾从褥子下面拿出来,鲜血已经呈现一种就娇艳地鲜红色,彩云在芯贵嫔的身边急的眼泪直流道:“求太子妃救救我们主子,催产汤药已经喝了好几碗了,但是主子现在已经虚脱了,根本用不上力。” 芯贵嫔躺在那蚕丝地软枕上,长大了嘴巴穿着粗气,眼神无助地看向床上面的帷幕,听到彩云和嬷嬷的话语,这才费力地看向明月,阵痛让她的表情变得很是扭曲,她喑哑道:“你来了……你来了……” 颤抖着一只手想要抬起来,明月刚想上前抓住,芯贵嫔便已经疼的尖叫一声,那只手便又狠狠地抓住自己身上的锦被,用力到手背上的指骨都凸了起来。 “明、明月……!”芯贵嫔咬着牙将那呻吟压进嗓子眼儿,从贝齿当中吐出两个字。 明月快步来到她的床边,用手抓住她已经汗湿的手,应声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救救我的……孩子!”芯贵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出这样的话,便再次疼地叫了一声,她脱力地闭上眼睛,口中不断地吐着气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恍若被秋风吹着起伏地落叶。 明月应声一下,手中芯贵嫔的手再次紧紧用力起来,她手心那黏腻腻地濡湿将冰凉的触感传到明月的手中,她即刻道:“你坚持住,一定不要放松!” 说话间,明月便已经侧首对着苑竹道:“苑竹,准备银针!” 苑竹看在眼中,眼疾手快地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银针布袋递过来,芯贵嫔听到这样的话,手才逐渐松开来,阵痛一次次袭来,她已经顾不得管什么了,便只痛的惨叫连连,一旁的彩云便扑上前去抓住芯贵嫔的手,声音颤抖着哭道:“主子娘娘,您在坚持一下!太子妃这就来帮您了!” 素色的蔻丹已经执起金针,一点点地疏通芯贵嫔的脉络,这边便对着苑竹吩咐道:“准备参汤!快些叫阮无城再拿些止血的散粉来!” “是!”苑竹闻声便起身离去,这边明月便用银针封住芯贵嫔的穴位,下身的出血终于是少了一些,苑竹准备的很快,参汤送来,明月便和众人一起将参汤喂下,这时候欢云从外面冲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道:“太子妃,这是阮太医准备的升举汤。” “给你们主子喂下!”明月扬声招呼着,欢云急忙上前帮忙。 血腥的味道混着草药的浓郁,叫人觉得胸口一阵窒息,汤药混合着参汤芯贵嫔却是一口也喝不下,基本上是喝一口吐半口,大半的汤药都撒了出来。 彩云急得眼泪直掉,滚热的泪水落在芯贵嫔冰冷的手上,她捧着碗哭道:“主子您再坚持一下,喝了这些东西便会有力气了。” 芯贵嫔已经喘不上起来,她伸手紧紧地抓住那刺木香菊轻罗布衾,指骨泛起青白的颜色,她咬紧牙关,穿着粗气地看向明月,明月便立即是明了,上前将彩云手中的参汤拿了过来,俯身到芯贵嫔的面前。 芯贵嫔已经几近虚脱,但还是坚持着忍痛道:“我、我怕是不成了,我真的,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明月闻言,清明的眼中闪过一道裂痕,她心中一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若是不成了,那你的孩子怎么办?”小說中文網 芯贵嫔痛的面色扭曲,太阳穴的青筋一道一道的隆起,好似一条条青色的蚯蚓一般蔓延在她的额头之上,她眼中满是绝望道:“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有人、有人要害我!” 明月心中一阵恍惚,却是蓦然一道闪电般地惊醒,她手下用了用力,恨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可不是让她们如愿了?你就这么死了,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岂不是再也没有见到天日的时候?” 芯贵嫔听到明月这样的话,眼中已然染上了一层滚热的泪水,仿佛珍珠一样滚落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水渍,她不甘心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 阵痛再次袭来,芯贵嫔这一次疼地几乎昏死过去,她脸上泪痕一片,交错成一片蛛网一般的痕迹,便听见明月说道:“记得你初出有孕的时候你便说过,要尽自己的全力照顾自己腹中胎儿的周全,现下眼看着便要成了,你这时候却放弃了,难道说些什么都不算数了吗?你就不怕孩子怨恨你吗?” 芯贵嫔听到这样话,眼中已经是流泪不只,喉咙口好似哽咽住了一只未剥皮的毛栗子,刺得她酸痛不已,却是一口气堵在那里说不出分毫来,便强撑着张开眼睛看着明月,不住地点首。 明月贝齿咬住嘴唇,便道:“那你便是依了,这是阮无城给你配的升举汤,混合了参汤一并喝下,你便可以有力气生产。” 芯贵嫔费力地点首,眸光却飘飘乎着向帷帐外面看去,那里伫立着一个狭长的身影,映照在她的眼中刺的生疼,她只是觉得眼中酸涩更重,眼泪不住地流出来。 汤药一口一口的灌进去,但是她却咽不下去一般,嗓子痛的灼人,她看着屏风外的人影,半晌,才好似拼了一般闭上双眸,尽力地喝着明月送到嘴边的汤药。 第一百四十七章贵嫔产子(三) 第一百四十七章贵嫔产子(三) 虽然参汤是喝一半洒一半,但是芯贵嫔好歹是硬撑着喝了半碗,许是升举汤的药效到了。芯贵嫔的手稍微能用力了一些,这边金针过穴已经将她流血的伤口用止血的散粉止住。 “快!催产汤!”明月见状终于心中充盈起轻盈的希冀,这边攥着芯贵嫔的手也开始用力一些,她低声安慰道:“坚持住,现在给你喝催产汤,你的孩子很快便要见到你了!” 芯贵嫔咬紧牙关地点头,这边欢云已经抬起她的脖颈,一点点地将催产汤灌进她的嘴里,她强撑着喝下几口,重新躺下之时已经开始喘着粗气,因着催产汤的作用,芯贵嫔身上的阵痛更加剧烈,她止不住地叫了起来,紧紧地攥住明月的手。 “胎动更多了,太子妃,可以接生了!” 这边的接生嬷嬷喜出望外,几个人连忙吩咐了准备热水,这边芯贵嫔死死地攥住明月的手,喊叫一声后道:“可以了吗?” “可以了,生的时候将力气向下,不要喊,会将力气散开的。”明月双手握住她已经汗涔涔的手,她咬紧嘴唇痛的闭上眼睛面青点了一下头,便开始用力。 “娘娘,用力啊!”嬷嬷们一同帮忙,芯贵嫔咬紧地嘴唇开始沁出丝丝血迹。 “去拿块干净的方巾!”明月眼看着芯贵嫔的痛处,心中更是焦灼如在火上烤一般,这边苑竹很快便取来一块方巾,明月撬开芯贵嫔的嘴,将那方巾放进她的口中,道:“你坚持一下,我让你用力你便用力!” 说话间,明月已经来到嬷嬷们守着的地方,她检查一下后,扬声道:“用力!” 芯贵嫔咬紧口中的方巾,用力到面色憋得发青,明月看了一眼之后才道:“好了,可以大口喘几下。” 芯贵嫔坚持半晌,明月便再次叫用力,这样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听到接生的嬷嬷惊喜叫道:“头出来了,可以看到头发了!贵嫔娘娘再坚持一下!” 明月水样星眸之中染起一层明亮的希望,她上前将那些封住芯贵嫔血脉的金针拔下来,转而刺向止痛的穴位,一边摸着她的腹部,随后按压起来。 帷帐之外,阮无城立在屏风前面,垂下的眼睑将那墨玉一般润泽的同人遮掩住,深色的宫装袖口之中,单手攥成一个拳头。 正殿之中,皇后和皇上正在焦急地等待之中。 皇上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翠绿色扳指,双眉敛成一道山丘一般的弧度,眸中满是焦灼和难捱。 皇后见状将一旁的青鹤瓷九转顶的茶盏奉上道:“皇上您喝口茶,明月也在里面,想来很快便会有喜讯的。” 皇帝眼角抬起,有些皱纹的眼角沉积着期待和坚持,声音沉着下来道:“朕的孩子不能再有任何事情,一定要让芯贵嫔平安生下孩子。” 皇后端丽的姿容之上掠过一层淡薄的愁绪,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到皇上的面前,柔和道:“芯贵嫔吉人天相,想来上天眷顾皇上,必定会让皇上喜得龙子。” 皇帝深深滴吸了一口气,将那气在胸腔之中流转了半晌,才把心扉之中的火热等候化作一缕清凉呼出,他周皱起地眉心宽松了两分,转而对着自己身边的安泰道:“你去告诉芯贵嫔,朕即刻便封她为芯妃,让她安心生产!” 安泰听到这话立即喜出望外,急忙拱手打了一个千儿,便见到内寝之中传旨给了彩云。 皇后的描画地平缓柔然的双眉不自觉地跳了一下,才轻轻泛出一个笑意道:“这便好了,想来芯妃必定会竭尽全力,为皇上诞育龙嗣。” 淡淡地“嗯”了一声,皇帝才将眸光看向皇后,眼神之中变得有些缓和地关切,声音温了几分道:“朕是要芯妃明白,朕不只是关心皇子。皇后这样宽仁大度,也是朕的福气。” 闻言,笑意逐渐蔓延在皇后的眉目之间,开出一朵朵灿烂地花朵般地鲜艳,她软语道:“皇上的孩子,自然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是他们名义上的皇母,但也会像亲生的一样。” 皇帝颔首一下,终于是将摩挲着玉扳指的手抬了起来,皇后眼中一软,便一同抬起手,皇帝便将她的揉一抓在手中,两人相视一笑,从不见皇后的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产房之中,欢云不断地用着热毛巾将芯贵嫔额头上的汗水擦掉,明月还在助力,不知过了多久,房中蓦然响起一声孩儿响亮的哭声,好似黑暗之中长久不散的混沌之中见到初升的光明一般,那一叠声地哭响好似明晃晃地阳光一般,叫人瞬间看到骤然纯净地天空。 “生了生了!出来了!”接生的嬷嬷满手鲜血地从锦被之下抱出一个血迹斑斑地孩子,那孩子满身通红,呈现一种孱嫩地粉红色,她慌忙唤了一个人来用锦被包住那孩子,在一旁的小木桶之中沐浴清洗,随后包裹好送到芯贵嫔的身边。 明月小心翼翼地浮在芯贵嫔的身边,轻声呼唤道:“娘娘,您看,这孩子多好。” 芯贵嫔像是累极了一般,她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眼球,明月便抬手将她的头转了几分,她这才看到那孩子,眼中瞬间便盛满晶莹的热泪,被咬的有些破损的双唇翕动几分,却是流下一行热泪。 欢云亦是哭泣不止,只是这次却是笑着的,她急忙起身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才道:“恭喜娘娘,生下一位皇子!” 芯贵嫔呼出一口气,却是疲惫地扬了扬嘴角,呻吟一声,便虚脱地昏睡了过去。 一声孩子的啼哭叫阮无城蓦然放松了紧握的手,他淡淡地吐出一口气,却是对着身边的吩咐道:“娘娘产子想来累极了,你们去将我之前准备好的补药炖上。” “是!” 出生的喜悦声音也传到了皇上和皇后的耳中,皇帝几乎是在瞬间便松开了皇后的手,皇后一怔,便也被脸上的笑意冲淡了落寞,她扬声道:“终于是生了,皇上您听,那孩子的哭声多响亮!” 皇帝亦是颔首,两只手放到一起摩挲了几分,便见到里面冲出一个人影来。 这厢彩云提着裙子跑出来,也见到皇帝挂着喜悦的笑意,便跪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产下一位皇子!” 皇帝听到这句话立即是喜上眉梢,他的笑止也止不住地氤氲开来,一叠声地叫了好几个好,才低首问道:“芯妃如何?” 彩云面上带着久绷着松开地欢愉,含泪道:“娘娘与皇子皆是母子平安。娘娘方才因着产子失血很多,现下累极了,已经睡着了。” 皇帝的声音逐渐平稳下来,却是笑道:“好,你们好生照顾芯妃,朕先去看看孩子。” 话音刚落,这边便从外面进来两位乳母,便见里面打了帘子出来,明月怀中抱着一个小小地锦被,她见到皇上和皇后,便福身行礼一下道:“二皇子给皇上请安。” 说着便抱着孩子行礼一下,皇上喜不自胜,急忙扬声道:“快快平身!” 说话间便上前两步,皇后的脸上有些僵硬几分,旋及也敛了裙衫起身,两人凑了过来,将锦被地一角打开,却见一个小小地婴儿正闭紧双眸酣睡,皱巴巴地小脸上有些潮红,模样似乎比平常的孩子小了很多。 皇帝是眼底有些疼惜的神色升起,明月见状才轻声刚开口道:“二皇子因着未曾足月便出生,身子比一般的孩子孱弱一些,需要好好将养。” 皇后闻言却是叹了一声,旋及双手合十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道:“只要母子平安,孱弱一些又有什么要紧。便选几个身强力壮的乳母好生喂养,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便将询问地眸光看向明月,明月也便颔首一下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只要乳母的奶水充足,二皇子便能养好身子。”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很是高兴,便连连点首,将二皇子从明月怀中抱过来仔细端详,爱不释手地道:“告诉内务府,要最好的乳母喂养二皇子。” 安泰急忙应声,一晃浄鞭便转身退了出去,这边皇帝转而对着一直守在殿中的上下宫人道:“传朕的旨意,合宫上下都赏赐半年的月例,朕要昭告天下,减轻赋税!” “谢皇上!”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皇后站在皇上身边,亦是唇角含笑。 明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见着这样的喜悦,心中却不是滋味,眼眶有些酸涩,她便福身行礼道:“皇上疼惜二皇子,明月便向皇上请一个皇上的圣意吧。” 皇帝很是愉悦,自然是颔首答应道:“你与阮无城皆是有功之臣,便说罢,想要什么,朕便赏赐给你们!” 明月福身垂首,盈盈道:“皇上芯贵嫔娘娘现在已经封妃,又因着诞育二皇子有功。二皇子早产身子孱弱,明月想请皇上同意将二皇子放在芯妃娘娘身边抚养,一方面可以照顾好二皇子,另一方面也可以宽慰芯妃娘娘。” 明月说着这话之间低垂的螓首忽而抬起,眼中晶莹闪现,皇上见状也是沉吟几分,却是不能即刻回答。 思忖几分,皇上终于迟疑着开口道:“芯贵嫔虽然现在已经是芯嫔,但是母家门楣并不算是很高,所以朕不能同意……” 他垂首之间,便看到明月期盼的眼神,有些隐忍不发地泪意,也是有些不忍心看,便别过头去。 明月见状,轻咬下唇,终于是轻启朱唇,如兰吐息道:“臣女自知这件事情不能做些什么。但是芯妃娘娘七月便产子,产子之时又受惊几乎血崩,几乎是九死一生才产下二皇子,皇上固然觉得家事门楣重要,但是芯妃娘娘确实是拼了命的为皇上绵延子嗣。”小說中文網 说话间,水样星眸转而看向一旁的皇后,一向宝相端庄的皇后也动容不已,她用手中的绢子拭去眼角的红晕,才有些为难地道:“明月。本宫知道你念及芯妃为皇上生子所遭受的磨难,但是宫规就是宫规,不能有所改变。” 第一百四十八章运筹帷幄(一) 第一百四十八章运筹帷幄(一) 皇上闻言亦是轻叹一声,垂首之间看到自己怀中的孩子,便见他小小的脸皱巴巴地还带着胎里的孱弱模样,但那眉眼之间却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弱小的模样让人心中怜惜不已。 他沉默半晌,终于是垂下眼睑道:“你感念芯妃为朕拼命产子,可朕亦是关怀自己的孩子,可若是开了这样的先例,便是害了朕的皇子。” 明月星眸之中泪光莹然,她抬起双眸凝着皇上的脸,眼角的透明一点点地滴落,梨花带泪地模样着实让人觉得于心不忍,便见她沉吟几分,才开口道:“皇上若是觉得芯妃娘娘的出身不够高贵,那么臣女便请求皇上让二皇子寄养到德妃娘娘的膝下。德妃娘娘曾经与芯妃娘娘交好,两人居住的宫宇亦是相隔不远,这样也好让芯妃娘娘时时刻刻去探望二皇子。” 皇上闻言,眉毛轩了轩,终究看向身畔的皇后,低声道:“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执起手上的绢子,掩了掩眼角才道:“皇上决定就是,只要不要委屈了芯妃便好。” 手中抱着的孩子在睡梦之中扭动几下,将小手指伸到自己的嘴边,朦胧之中竟然允吸着自己的手指,酣睡地模样憨态可掬,触动了皇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叫他没来由地心头柔然一片。 眼神垂下,便见到自己脚下跪着的一片奴婢皆是期盼的神情,皇上最终只得颔首一下,轻声道:“那好,朕便答允你的请求。将二皇子寄养在德妃的膝下,待他大一些是会后再送去皇子所,也方便芯妃常常去探望。”Www.XSZWω8.ΝΕt 皇上的话落在耳中,众位奴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都露出一副欣慰的模样。 明月垂首掩去眼中的泪水,这才携着众宫人向皇上行礼道:“谢皇上恩典。” 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明月手指摩挲着自己袖口的梅花花纹,眼角余光却是和身后的苑竹触碰到了一起,霎时间激起一层电火石光。 苑竹立即会意,这边便不易察觉地触碰了一下跪在她身边的彩云。 彩云是芯妃的陪嫁侍女,自己主子的事情自然是关切,见到明月这样为芯妃求情,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这时候被苑竹这样捧了一下,心中立即会意。 皇上颔首一下便道:“好了,都起来吧。” 众人应声起身,唯有彩云和欢云还跪在地上,皇上眼角余光注意到,便轩起眉心问道:“怎么?” 皇上的话轻描淡写,却带着隐约的不悦,彩云是个机灵的,急忙叩首两下道:“回皇上的话,今日我们娘娘原本是在皇后娘娘宫中赏花,却不想从那花丛之中窜出一只大猫,这才惊了芯妃娘娘,致使娘娘摔倒才动了胎气。” 皇上闻言立即脸色变了几分,他将怀中的二皇子递给一旁的乳母,目光精锐地环视一周,便道:“皇后,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皇后见到皇上是真的生了气,便急忙行礼一下,道:“彩云所言之事却是事实。” 皇上不听则以,一听便更是生气,见到安泰已经传旨回来,便冷声道:“那畜生现在何处?” 皇后身边的吉祥急忙福身行礼一下,道:“皇上息怒,那大猫已经被掌事太监李顺海扣下了。” 皇后见状也急忙吩咐了李顺海进来,便见到他打了一个千儿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额角跳着青筋几下,冷颜道:“那出声是哪来的?你是这宫中的掌事太监,怎的自己宫中进了这样不干净的东西还丝毫没有察觉。” 李顺海一听,便垂下头跪地道:“皇上息怒。是奴才没有检查好宫中事情。只是这猫并不是什么夜猫,而是宫中一位小主的。” 身畔一声倒吸地冷气,明月只是冷眼旁观,便见到皇后惊奇道:“是谁的?” 李顺海小心翼翼地抬眼一下,才沉声道:“是芳常在小主的猫儿。” 皇上的脸色阴沉地好似山雨欲来的乌云,还未发话,众人便纷纷跪下行礼,皇上也不看他们,便转而看向皇后道:“皇后怎么说?” 皇后此刻已经平静了很多,沉声道:“芳常在今早便已经回了臣妾,说自己的猫儿已经丢了好几日了,想来她也是无心的。” 皇上轩一轩眉毛,眼中的怒火更胜,却是隐忍几分道:“自己养的畜生也看管不好,这会子有什么可说的。皇后也未免有些太放纵这些人了。” 皇后闻言急忙福身行礼道:“是臣妾管束不严,还请皇上息怒。” 皇上睨视一眼地上跪着地一片人,声音好似从遥远地地方传来,带着空前的回音道:“安泰,将芳常在请来。” 安泰不敢迟疑,即刻便退了出去,不多时,便见到芳常在啜泣着来到皇上的面前,跪下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神色漠然冰冷,朗声道:“金安?若非你养的东西,朕还能金安?” 芳常在哭了一声,便急忙叩首两下,道:“皇上恕罪,臣妾并不知道瑞宏是如何跑到皇后娘娘的宫中的,但是臣妾确实是不知情。” 芳常在一边嘤嘤哭着一边祈求,惹得皇上眼中一阵厌恶地神色,皇后见状,一向柔和的脸色也沉寂下来,严肃道:“不管是否与你相关,这只猫都是你养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终究也拖不了干系。幸而今日芯妃和二皇子母子平安,不然你有几个脑袋都是不够的。本宫便罚你半年的俸禄,回去面壁思过罢!” 说话间,皇后便一挥手道:“皇上,您看瑞宏如何处置?” 皇帝似是没有聊到皇后会这样说,但是终究也不好说些什么,便昂首对着身边的人道:“将那畜生乱棍打死,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自然是千刀万剐也不够的。” 芳常在吓得一声也不敢出,宫人们应声下去,不多时便听到瑞宏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吓的芳常在身子瑟缩了几分,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要紧牙关,不敢吱声。 明月眼眸之中闪过几分寒冷的光彩,却在落到芳常在的身上时候有些迟疑的疑惑。 不过是一只寻常的大猫,纵然芳常在心中疼惜,但她面上的神色却与悲痛的神色背道相驰,更像是一种极度惊恐的模样,但是却又不敢言说。 她眼神在空中流转几分,虽然自己对于芳常在并不很是了解,但是也有所耳闻,虽然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但是现在的表现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不自觉地颦蹙起了眉心,这会子便听见瑞宏的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芳常在只是无声地落着眼泪,脸色惨白,羞愧地垂首跪在地上。 皇后见状,亦是叹气一声道:“今日的事情纯属意外,好在老天保佑,芯妃母子平安,皇上也已经惩治了瑞宏,这会子也消消气罢。” 皇上冷哼一声,寒声道:“朕犹觉不足。” 皇后略略转首,才轻声安慰道:“皇上息怒,如今二皇子康健,还请皇上不要再过分责怪芳常在了,就算为二皇子积累一些阴德了。” 听到皇后提到“二皇子”,皇帝的眼神终究是沉着下来,睥睨一眼跪在地上啜泣不只地芳常在才沉声道:“罢了,你便下去罢,免得朕看着心烦。” 皇上的话叫芳常在脸上青红交加,但最终还是由着自己的婢子搀扶起身,向皇上行了一个礼数才跌跌撞撞地出去。 皇后见状便上前将皇上搀扶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一壁吩咐着下人上茶,一壁好似不经意地道:“说起来也是臣妾宫中的不是,若是能够排查的严谨一些,也不会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皇上见到皇后有些愧疚的模样,便呼出一口气道:“猫等擅长攀爬,只怕也是防不胜防。这也怪不得皇后,你就不必再自责了。” 正巧这边的吉祥为皇上奉茶,听到这样一句便忍不住插嘴道:“皇后娘娘实在是冤枉了,今日是仪贵妃娘娘走动时候惊动了那藏在牡丹花儿中的大猫,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 吉祥的话一出口,皇后微微有些色变,急忙出声道:“吉祥,不准会胡说!” 吉祥被斥责,慌忙噤了声,但是面上却显得有些委屈,皇上不自觉地挑起眉毛,转首将手中的杯盖转了转,不悦道:“吉祥,你继续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祥面带为难的神色,皇后眼神中的色变逐渐加深,一向端庄的脸上显露出很不稳重的潮红色,刚想开口便被皇上打断道:“你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吉祥踌躇几分,终究抬眼看向皇后,才似是下了决心一般道:“回皇上的话,今日皇后娘娘请各宫的小主道花园中赏花,但是仪贵妃娘娘却因为一些琐事和芯妃娘娘争执了几句。后来仪贵妃娘娘心中愤愤,便想要离开,不料身上的衣服刮在树枝上,娘娘动作激烈擦将里面的大猫惊了出来。” 皇后闻言脸色呈现出一种难堪地青色,看的明月眼神一沉。 皇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但是终究沉默了一会儿道:“仪贵妃身为唯一的贵妃,平时虽然跋扈了一点,但是这次终究还是有些失仪。罢了,这样不稳重,还是不要再辅佐皇后了!” 皇上话音刚落,皇后就有些疾疾道:“皇上不要生气,都是臣妾的不是,与仪贵妃妹妹没有干系。” 皇帝没有理会,只是轩一轩眉毛道:“皇后一向宽仁上下,终究是管理地太轻纵了。不然也不会出这样争风吃醋的事情。但这件事情终究也是因着仪贵妃而起。” 顿了顿,皇帝眉心涌动了几分不明的情绪,终究是稳了稳声线道:“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朕今日一天也疲乏的很,你们都跪安吧。” 说着便不由得皇后再说什么,便起身准备离去,众人先是一怔,这才躬身行礼,明黄色的黑边龙纹靴子停驻在门槛前面,皇帝才侧了侧头道:“皇后,好生照顾芯妃,这才是最要紧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运筹帷幄(二) 第一百四十九章运筹帷幄(二) 皇后闻言急忙福身行礼一下,声音平稳道:“还请皇上安心。” 皇上颔首一下,终究才转身离去,望着那抹子明黄色渐行渐远,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眉之中有些惆怅的颜色。 明月见状心下的思绪转圜了几分,才轻移莲步道:“皇后娘娘不要担心了,左右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皇后由着如意将她扶着来到卷草福纹地椅子上坐下,才道:“眼下芯妃能够平安,本宫心中也宽慰不少。只是后宫争风吃醋的事情层出不穷,总叫皇上忧心自然是不好的。” 顿了顿,皇后便将眸光落在一边的吉祥身上,不悦道:“吉祥,你今日未免也太毛躁了一些,怎的在皇上面前也不知道言语的轻重?” 吉祥眼眶红了一圈,福身行礼道:“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奴婢只是不想娘娘平白受了冤屈。”尛說Φ紋網 “本宫是皇后,是一宫的主位,若是连这点气都受不了,还算什么皇后。”皇后言语间有些激动,面上泛起一层酡红的颜色,发髻间的缠枝琵琶箜篌簪在空气当中划过一个明亮的弧度,似是她此刻脸上的神色,带着晶亮的冰冷。 吉祥心中羞愧难当,但是依旧为皇后不平道:“皇后娘娘一心为着皇上着想,但是也不能平白受了冤屈啊!” 皇后闻言更是不悦,甚至有些愠怒在面上翻滚,明月少见皇后这个样子,深觉不妥,便上前劝慰道:“皇后娘娘莫要再生气了,吉祥也是心中念着皇后娘娘才会如此。” 见到明月亦是上前安慰,皇后按捺下几分愠色,才道:“本宫自是知道吉祥的忠心,可是本宫是东宫主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宫中到底也是不妥。但是却不能叫皇上知道,前朝的国家大事就已经够皇上伤神了,若是本宫再不能为皇上分忧,那实在是有愧于这凤位。” 见皇后这样说,明月却也是轻叹一声,心中也不得不漫出一丝感念来:就算是皇后,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更何况还是为着自己心爱男子疼爱的别的女人。 心中这样感叹,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山水,水漾的眸子中映照着皇后单手抚着自己手上的莹然生光的白玉手镯,端和的眉眼之中也被映上一层淡薄的忧愁光华。 明月看了一眼,便轻声道:“皇后娘娘当真对皇上一片情深,臣女自愧不如。” 嘴角噙着几分苦涩的笑意,皇后这才低声道:“你到底还年轻,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本宫只盼望你将来能和沛儿伉俪情深,不要像本宫这样。” 伉俪情深? 这样的字眼传进明月的耳中却带着尖锐刺一般地疼痛,心升腾起一层嘲讽,但是终究在眼底生生止住,她轻轻勾起唇角,似是含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赐教,明月必定谨记于心。” 皇后淡淡地“嗯”了一声,才道:“今日你们都辛苦了。芯妃已经产子,本宫会吩咐人将她送回自己的宫中,你与阮太医都辛苦了一整天,便早些回去休息罢。” 明月闻言,便也不好再拒绝,便福身行礼一下道:“明月告退。” 话毕,便带着苑竹一同离去,身后阮无城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道:“皇后娘娘,微臣之前未能尽力照顾好芯妃娘娘,此刻还有几味补药正在小厨房备着,微臣便随芯妃娘娘一起回宫。” “也好,你办事稳妥,本宫也好放心……”皇后的声音在沉吟之后发出,明月渐行渐远,便逐渐听不清楚了。 “主子心中有事?”苑竹跟在明月的身边,觑着她的脸色有些阴霾,便出声问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月说话间微微侧首,耳畔的琉璃耳坠便拍打着脸颊,带着冰凉的触感:“那猫好端端地怎么会受惊扑出来,宫中的猫儿是最有教养的,即便是芳常在养的,也不会轻易就受惊燥乱。” 苑竹跟在明月的身边,神色也是有些凝重,她声音稳定道:“那么主子便猜测的不错了,这其中必然是有人有心安排。” 远山眉黛化作一抹子淡淡地愁云,明月皱起眉心道:“不仅是如此,这一次的事情牵连众多,就连仪贵妃也牵涉其中,岂不是很奇怪?” “若说这宫中与仪贵妃不睦的人是大有人在,主子是如何觉得的?”苑竹看向明月,却见她摇首几分道:“若真的是这样就简单了,只是,我今日冷眼瞧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裳春苑的门前,明月停下脚步,苑竹便上前叩门,不多时便走出来一个小太监,见到明月和苑竹站在门前,急忙笑脸相迎地打了一个千儿,扬声道:“德妃娘娘已经等候太子妃多时了,只等着问一问芯贵嫔娘娘的近况,正念着呢,您就来了。” 明月颔首一下,便道:“芯贵嫔已经被晋封为芯妃,以后可不要这样叫了。” 那小太监愣了一下,旋及便喜笑颜开道:“那是喜事啊,想来芯妃娘娘是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子了,奴才这就进去知会下面的人。” 说完,那太监便打了一个千儿领着明月进到里面,自己则转身离去。 明月这厢方进了里面,便见内寝之中的湘妃帘已经被打开,德妃早已经在里面等候,这会子怕是已经听到门外的对话了,未出声便笑道:“芯贵嫔已经晋了芯妃吗?她可还好些?” 明月一壁福身行了一个礼,一壁朱唇上扬道:“母子平安,二皇子虽然没有足月,但是身体健康无虞。” 德妃闻言亦是喜出望外,柔然地脸上晕开一个淡淡地笑意,好似雨后新新绽放地海棠花一般柔和。 “累了半晌,快坐下休息一下罢。”德妃笑逐颜开间仍旧不忘记惦记明月的身子,便伸手将她拉到软榻上坐下,笑道:“本宫之前还很担心,现在听到你这样说也安心不少。待到芯妃身上好些了,便将之前缝的肚兜送去与她贺喜。” 明月闻言垂首,便见那缠枝牡丹翠叶地樱木矮脚桌子上放了一堆丝线和锦缎,旁边已经摞了三五个精致地小肚兜,尤其是其中一个虎头肚兜,上面的虎头绣的虎头虎脑很是可爱,便忍不住伸手轻抚一下那细细地针脚留下的印子道:“娘娘这样疼爱二皇子,想来将来他也很孝顺您呢。” 德妃清欢地笑了笑,捡起一个还未绣完的肚兜道:“孝顺也谈不上,本宫也不是他的母亲,孝顺也是给芯妃的。” 朱唇漾起一个甜美地笑意,明月出众的姿容莞尔一下恍若天人,她声线噙着几分欢愉道:“娘娘光顾着恭喜别人,却不想贺喜一下自己吗?” “什么?”德妃被明月这一句话说的有些迷惑,眼神充满迟疑地看向明月,便见她正了正自己鬓边的珠花道:“芯妃娘娘母家地位不高,按道理是不能养在身边的,即便二皇子身上孱弱,宫规却是不能更改。但是明月已经向皇上请旨,将二皇子暂时将养在娘娘膝下。这可不是好事么?” 明月的话音未落,德妃手中原本拿着的刺绣便跟着圆木签子一起掉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哗啦声,惊得她也是手下一抖,她急忙醒神过来,便弯腰去捡,不料上面的银针还明晃晃地别在绣布上,慌乱之中的德妃忘记注意,却是抓在那针尖上,尖锐的针尖立即将她圆润的指腹刺出一个小洞,嫣红的鲜血便氤氲而出,她呼痛一声,便将手中的肚兜掉在地上。 明月没有料到德妃会是这样的反应,便急忙起身上前去搀扶,却见德妃垂首不语,她有些担忧地低声开口呼唤道:“德妃娘娘?” 德妃身形一颤,手指上的血珠便抖落在那肚兜上面,留下一滴鲜红的血花,紧接着便掉落几滴晶莹,沾湿了她胸前的衣襟上盛开的海棠刺绣。 明月见状心中微微震颤,急忙上前和碧儿将她搀扶起来,她却缓缓推开两人的手,再次抬起螓首,却是满脸的泪痕,但是那双流着眼泪的双眸却闪着晶亮的希冀,她轻声开口,带着震颤道:“明月,谢谢你。” 眼眶没来由地一酸,明月伸出一只柔荑,德妃这才将手搭在她的手上借着她的力量起身,另一只手用绢子擦拭着脸颊上的眼泪,有些哽咽的难以出声。 “这是好事,娘娘怎的还哭了。” 明月亦是强忍着自己眼中的泪意,用自己手中的手帕为德妃拭去泪水,便见她有些呜咽地开口道:“我这辈子在子嗣上便已经是再没有缘分了,却不想你能这样帮我。” 朱唇嘴角的笑意有些宽和地欣慰,明月闻言细语道:“自然也是因着娘娘心善,所以明月才略尽绵力。虽然是暂时的,但是想来这几年娘娘膝下也不会寂寞了。” 德妃因着感激和触动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用手紧紧地攥着明月的手,这边苑竹已经将地上的锦布捡了起来,她同样被感染地感动不已,软语道:“芯妃娘娘不得将二皇子养在身边,二皇子早产身子孱弱,所以送去皇子所中皇上也不放心。但是其他的主位娘娘与芯妃娘娘并不算好,唯有德妃娘娘您与世无争,所以主子便提了两句,也算是顺水推舟。” 明月眼角余光投向苑竹,眼神之中蕴着几分赞赏,她纤长如鸦翼一般的睫毛扇了一下,亦是轻声道:“明月之前承诺过,必定不会叫娘娘就这样一人孤独居住在这裳春苑中。芯妃娘娘与您一向交好,想来醒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第一百五十章运筹帷幄(三) 第一百五十章运筹帷幄(三) 德妃闻言终于有些安慰,便正经做好,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袭葱绿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那衣裳领口袖间皆是用极细的丝线绣成一朵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一朵一叶地绽放在她的胸前,好似她脸上现在的笑意一般柔然清新。 明月见状心中也跟着沾染气一丝丝的柔和,她轻声温和道:“娘娘期盼多年的心愿,如今已经成真应该高兴才是,便不要再哭了。” 德妃闻言用力点首一下,用自己保养的还算得宜的手,轻轻抚摸着桌子上那一个个小小的肚兜,神色温然不已,明月见状便从药箱之中取出一小瓶云南白膏,将德妃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用那药一点点涂抹着她方才被刺伤的手指,道:“今日确实是很惊险,娘娘没有受到牵连,明月的心中也安心不少。” 德妃眼神落在那肚兜上,好似看着孩子一般地眼神让明月心中有些酸涩,半晌,她才唏嘘道:“幸而今日芯妃没有事情,不然真真是作孽了。” 眼波流转几分,明月端详着德妃手中的那只肚兜才道:“娘娘今日在皇后的花苑之中赏花,事情发生之时娘娘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德妃听到这话时候也微微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之间有些凝神,沉思一下才道:“这猫也不知道是从处跑出来的,本宫也没有注意,只知道那猫似是受了惊吓,在人群之中乱窜。只是……皇后的宫中怎么会出现野猫呢?” 眼神之中蓄起一丝的了然,明月才颔首一下道:“不错,这猫并不是皇后宫中的。” “当真?”德妃蓦然抬首,有些惊异地追问道:“那么皇上已经彻查了吗?” “不错。”明月将那云南白膏收好,才娓娓道:“那猫是芳常在养的,只是已经丢了好几日了。” 德妃闻言,眉心褶皱一下,才若有所思道:“不错,芳常在之前是说过她的猫已经丢了好几日。她也是因着这家事情不大精神呢,还是皇后问起,她才怏怏的说的,却不想那猫竟跑到皇后的宫中了。” 星眸之中思绪内敛,她只是将耳畔地碎发挽到耳后,轻声道:“那么这件事情便是芳常在不知情了,可是又会有谁要谋害芯妃?” 德妃陡然一惊,她脸上染上一层恍然大悟道:“你觉得是谋害?” “宫中的猫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受惊到处乱窜,更何况芯妃已经怀胎七月,自然是更小心一些。”明月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明月也不在场,所以具体的事情还要来问问娘娘您。” 德妃茫然地摇了摇首,发髻中的一支祖母绿金雀儿珠花微微震颤,她低声道:“当是芯妃是由着两位侍婢搀扶的,只是芳常在不小心扯断了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这才会致使她脚下滑倒。” “有这样的事情?”明月一惊,心中却是猛地跳跃一下,她蹙起眉心道:“可是皇后并没有在皇上面前提及……?” 闻言,德妃亦是不解,她沉吟几分才问道:“那么皇后是如何说的?” 明月抿唇一下,才道:“皇后的作态只想息事宁人,可是这些宫人们也只是说那大猫闯的祸。” 面上浮起一层疑惑,德妃却也是沉声道:“当是场面混乱不堪,只是我离得远一些,所以看的清楚。或许是众人没有看清楚也未可知。到底也是因着那只猫引起的,自然是会这样说。” 纤长的睫毛垂下,明月思索几分才道:“这样欲盖弥彰的事情,到底也不是皇后能够做出来的。” 德妃轻轻一笑,才单手拿起桌子上的丝线道:“你是不清楚而已,咱们这个皇后,一向是个有心思的。” 眸光微转,明月的声音才沉肃下来道:“皇后面上是想息事宁人,但这背后,也必然有不少的猫腻。” 德妃轻叹一声,捻着手中的丝线道:“宫中的女人啊,怀孕的时候总要七灾八难地,皇后当然是看透了这一点,如若不然,彻查只会让后宫永无宁日,所以能够息事宁人,便也是她的本事。” 说话间,德妃见到自己方才缝着的肚兜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便有些遗憾道:“好端端地染上这个,只怕要重新做了。” 明月抬眼看去,便见那芙蓉色的锦布之上却是一滴鲜红的颜色让人觉得有些扎眼,她便道:“娘娘可否让明月看一下?” 螓首抬起,德妃见状便笑了笑地将手中的肚兜递过去,明月执起一旁的绯红色丝线贯穿银针,便仔细地在上面绣着,不多时便在上面绽放开一朵绯色地山茶花,花瓣迭次晕开,却也独特。 德妃看着新奇,便赞道:“到底是你有心思,我还以为这便不成了。” 明月温言道:“凡事都有两面,意外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左右芯妃已经产子,娘娘这边也有了将来的指望。” 手指抚摸着那朵山茶花,好似开在指尖的妖娆,德妃这才吸了口气道:“孩儿最是无辜。我有幸能抚养二皇子也多谢你,今后我必定能给他我能给的一切。” 明月扬了扬嘴角,终于是拍了拍德妃的手道:“历经此事,想来芯妃娘娘也会和德妃娘娘乘坐同一条船了。” 两人相视一眼,却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鸾玉宫 皇后端然而坐,便见到众宫人将偏殿之中打扫干净,一旁的吉祥便送上一盏香茶。 粉色的蔻丹执起那茶盏,只是一打开茶盖,便是一阵扑面的香气,温热的湿润夹杂着茶叶的芬芳,只是那茶香却只在一瞬间便被一抹子幽香扰乱,让人不觉有些杂乱。 眼角余光注意到身边瓶中供着一盆凌水鲜花,便轻声道:“这花朵的气味太香了,将这茶叶的味道也冲淡了。” 吉祥闻言和顺地笑了笑道:“娘娘也觉得这花香太过扑鼻了?那么便由奴婢将它挪出去吧。” “罢了。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挪出去也没有用。”皇后抬眼看了一下,只见那水仙花盛开正艳,带着绯红色的花蕊散发着萎靡的香气。 “娘娘不喜欢这花,却不能挪出去,那便叫奴婢去做。”吉祥见状便一壁说着,一壁将那花朵搬到一边。 皇后用茶盖撇开茶盏中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终究是眉目温静道:“这样事情要你去做,实在有些委屈你了。” 吉祥旋然一笑,才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奴婢能为您做些事情也是奴婢的荣幸。” 顿了顿,吉祥的面上显露出一种清明的笑意,道:“更何况奴婢今日不过是提了几句,并没有做什么。” 殿外的日头已经几近黄昏,金黄的颜色恍若一汪橙色的海浪,逐渐将皇后端庄的容颜映照得明暗半掺,她眯起有些被映照的细碎的眼神,轻声道:“你虽然只说了几句,也是四两拨千斤。” 转首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皇后的声音陈静地好似这殿中的滴漏一般不紧不慢地道:“嫉妒乃是女子的大忌,更何况是宫中的女子,皇上一向有些忌讳,从今日这件事情上便可以看出来了。” 吉祥的眼神转了一个圈儿,才有些疑惑道:“只是……今日的事情,皇后娘娘真的会觉得只是意外吗?” 皇后蓦然勾起嘴角,却是带着一种沉静的笑意:“你觉得若是皇上这样认为,还会将仪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撤掉吗?” “后宫从来就不安宁,今日的事情也不过是本宫顺水推舟而已。”皇后神色淡淡,似乎方才说的那番话与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地关系。 吉祥颔首一下,面上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道:“二皇子已经出声,想来今后宫中必定会热闹了。” 太子府 明月从宫中回来后便重新回到太子府中,随着康福,一路往太子寝室走去,身后的苑竹稳稳的拿着医药箱,跟在身后。 太子府在太子及冠礼后便在宫外建府,只不过太子未成婚前,须得住在宅邸之中,苑竹一边紧跟着明月,一边细细打量着这华丽中透着皇家尊贵与威严的太子府,暗暗咋舌,彼等气派,比之皇宫亦不远矣。 苑竹唇角微弯,露出一道舒心的笑,并不是为见到这华丽精致的太子府,而是太子府中下人们对主子的态度。 “太子妃安。” “太子妃安……” 听闻一声声恭敬的问安,明月清眸中不喜不悲,气质天成,而领路的康福见到明月这等非同常人的气度,亦是暗暗点头。 “太子妃,太子等您好久了,您且进去罢。”谄媚却不让人心生厌烦的讨喜一笑,康福低声道。 点点头,明月往进走去,身后的苑竹欲要跟上,却被康福拦下,而后,便听他道:“苑竹姑姑,里头自是有伺候的人的,您且先在侧殿休息罢。” 苑竹一顿,视线看向明月,待明月微微点头后,这才把手中的医药箱递给明月,随康福一同守在了门外。 一进屋门,视线未到,那屋内的熏香味儿便已斥进鼻腔,因是养伤,太子没有用他常用的熏香,而是选择了香味沉静清淡的檀香,清新雅致的味道让人精神舒缓,明月却微蹙了眉,抬眼,便是那明黄卷帘,明珠悬悬,走过那蛟龙飞天的精致腾绣屏风,便目及,软榻上,侧卧一人,冰蓝常服倜傥慑人,手执卷册,风流态尽显。似是察觉有人进来,那人抬起头来,见是明月,唇角一抹柔柔笑,似是柳梢划过池塘,溺了一池春水。 明月眼前却是一阵恍惚,眼前却是薄唇弯弯邪魅态,眸间潭潭轻佻色,醉了飞舞漫天的桃花,直到那榻上之人出声,才惊了眸间清明,眉眼间似是不知所措,明月敛眉,神色已是一派恭敬:“给太子请安,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明月一副谦恭有礼却疏离淡漠的模样,慕容沛略带阴郁的眉眼几分复杂闪过,语气不赞同道:“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太子,礼不可废。”察觉此话有些僵冷,明月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药箱,复又补充道:“太子高坐之上,步步皆须小心,若是因明月言行而令太子烦忧,明月心中难安。” 第一百五十一章运筹帷幄(四) 第一百五十一章运筹帷幄(四) 明月的话,让慕容沛心中甚是慰藉,眉眼间的柔和又化了化,见明月还是一副恭谦有度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明月心思缜密,本宫心中甚慰,不过,此处乃我寝室,又只你我二人,便无需那些繁琐礼节了。”话罢,竟是手指一勾,牵住了明月了手。 “太子……” “嘘……你不需多言,本宫都知道。”止住明月的话,慕容沛直起身,两人的距离愈发靠近,看着明月那白皙绝美不含一丝瑕疵的绝美容颜,慕容沛的眼中划过痴迷,下一刻,情不自禁的一勾那纤纤柔韧,把那娇人儿整个的拥在了怀里。 “明月,此次马场之事,本宫让你受委屈了,你且放心,本宫日后定会好好待你……” 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滑腻黏软,埋在那充斥着陌生气息的怀中,明月眉间却已皱成了一团儿,刚欲挣脱,却被那结实的修臂箍的愈禁了,念及慕容沛脚上的伤,明月亦不敢用力挣脱,只得闷在那令人压抑的怀中轻声道:“太子,还是让明月先看看您的伤罢。” “本宫的伤势太医早已看过,并无大碍,方才也上过药,明月无需担心……明月,明月……你为何待本宫如此疏离冷凝,如此的让本宫着迷……”尾声,已化为呢喃,温热的呼吸紊乱,明月只觉得,那温度似要灼伤她脖颈上的皮肤。 “太子……”心中一惊,明月连忙道,话未落,便又被打断。 “叫本宫沛……”慕容沛已然正值意乱情迷时,耳边灼热的呼吸吞吐不清的呢喃,话未落,便淹没在细碎的吻中。 脖颈的濡湿让明月心中一阵黏腻的厌恶,她潜意识之中已顾不上太子脚上的伤开始挣扎,但她一个小女子又岂是常年练武的太子的对手?只尽数是徒然罢了,徒劳无功间,明月心思具乱,正在这时,门外守着的康福的高声通禀打断了这室内愈益升高的旖旎。 “太子,凤邪前来探望。” 被这声音打断,太子眼中满是羞恼,但念及凤邪的地位,又不可敷衍,只得松开了明月。 被太子放开,明月终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从那软榻上起身,往后退去,须臾之后,便听太子微带暗哑的声音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凤邪阔步进入。 不似平日里的装扮,今日凤邪着墨色长袍,那袍袖竟是魏晋之风的广袖,银丝暗线作底,锦绣滕文密密麻麻的从袖口缀满,如荆棘般让人靠不近,摸不透,长发绾起,他进门,头微点,向太子行礼,墨发如斯,光泽醉了容颜,邪魅了一室的华贵,宛若那九天之神,触不可及,心生敬意,明月一怔,回过神来,便听他道:“……此乃我月国最上品的跌打药膏凝香膏,乃用最顶级的红花,天山雪莲等一百八十八种药物凝制而成,赠与太子,望太子早日病愈。” “你有心了。”慕容沛微微一笑,太子气度尽显,只那眉眼间的抑郁略略影响了几分华贵,他言:“本宫与王爷一向交情不深,却不想王爷会送给本宫这样贵重的东西,如此,本宫便也手下了。” 话这般说,几种意思两人心中皆是明白,心下慕容沛却是有些疑惑凤邪今日登门的缘由,但见凤邪施施然而立,窥察半天也没有看出有何不妥,慕容沛只得暂把疑惑压在心底,等待凤邪开口。 凤邪却似是不知道慕容沛的心思般与他一阵笑谈,几番气定神闲的言语后,觉得时候不早,便起身开口道:“太子有伤在身,静养为好,凤邪便不打扰,先行一步,改日再访,届时你我再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好,你有心邀请,本宫自然会应约。只是现下本宫身体不便,不便送客,便劳烦明月了。”冲凤邪客气两句,慕容沛转身,给旁侧的上官明月递上一个眼神。 在此之前,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周旋,明月没有找到空隙出去,此时慕容沛开口,明月只微微一顿,便点头应了。 “劳驾太子妃了。”邪魅一勾唇,凤邪俊美容颜之上皆是不羁,朗朗道,只是不知是不是明月的错觉,凤邪在说到“太子妃”这三个字时,总觉得过于意味深长了些,眉微轩起,正待细思,便听凤邪转身对她言道,“太子妃,请吧。” 看他一眼,明月如往日般清冷疏离的点头,先行一步出去,凤邪冲太子略一颔首,跟在明月身后出去了。 …… 两人一路静默无言,不知是否在太子府的缘由,凤邪并不像往日那般轻佻爱戏弄人,只静静的随在明月半步后,不紧不慢的走着,而明月此时心中乱糟糟的,只怕一开口便泄了心中那理也理不清的青丝,便也没有开口。 太子的寝殿在太子府后花园的正后,来时明月便注意到那些珍稀艳丽的花儿,可此刻却再没有了观赏的心思,只望着能快些送了这身侧的人,往日并无太多念想,可今日里不知怎的,跟他在一起,竟觉得比方才慕容沛共处一室还要难熬,心下烦躁间,步子便愈发的有些急促,下一刻,手臂上便是有力的大手牵制一下,那身侧默不作声的人终于开了口。 “在这里可安好。”明月没有转身,看不见此时凤邪的神色,直觉的那声音缓慢中丝丝的沙哑,尾调轻轻拖长,打了一个旋儿,就像那落叶被秋风吹过,叶尖儿微缓过面,刺刺挠挠的,连那心跳都快了快。 钻进了手,指尖微白,明月开口,听见自己如往日般清冷疏离的声音响起:“多谢王爷关心,明月一切安好。” 话落,只觉袖间一紧,便看到凤邪那邪魅迷人的脸,他魅惑般的声音有些别样的磁性:“可本王却觉得你眉目间隐有愁态。” 脚下向后一步,明月垂下了眼睑,声音还是那个调调,不悲不喜,清冷疏离:“明月并无不愉,王爷多虑了。” 凤邪上前一步,正待说话,话音未出口,却又被明月打断,只听她道:“太子府中,还望王爷自重,莫失了身份。” 此话似提醒,又似告诫,凤邪的深邃的眸却渐渐沉下,眸中的云雾起起伏伏,让人丝毫窥不得其中的情绪,风划过明月的发,几缕纠纠缠缠,刺进凤邪的皮肤,轻微的刺痛感让他眯了眼,他深深的望一眼明月:“多谢太子妃提醒,时候不早了,那本王便先行一步。” 话罢,转身,毫不拖泥带水的向外走去。明月看着他萧萧傲然的脊背,许久,掌心情不自禁的覆上左胸,待那背影再看不见,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掩住了眉眼间的纠结与复杂,明月转身,朝太子寝殿走去。 风过,树叶沙沙响,野猫三两只走过,未惊佳人容颜。 太子寝殿 袅袅檀香漂浮,扶摇直上间微微一顿,断了一截,下一刻,房内多了一道气息,慕容沛放下手中的卷宗,眸却未抬,道:“如何。” 那暗影单膝跪于地上,恭声道:“回主子的话,并未看到有何不妥,只是……” “说。” “属下遵命。”那暗卫头垂的更低,声音谦恭:“遵主子吩咐,属下不敢让人察觉,因此在经过花园时,并不敢靠的太近,因而并没有听到太子妃与王爷所说何言,太子妃也只送王爷到了花园口,王爷便自己回了。” “你下去吧。”抬手挥退了那暗卫,慕容沛指尖轻捏眉头,眼中疑惑毫不掩饰。 之前与凤邪并无过多交集,凤邪此人虽面上邪魅惑人,却在官员交际中十分疏离,更别说是去府上探望,而此次前来,却并无琐事相求,真是莫名奇妙。 ……而自己是真的料错,此次凤邪前来,只是一个巧合? “太子,太子妃求见。”门外传开康福的声音,慕容沛略一沉吟,便让明月进来。 明月收拾好情绪后,便又去了太子寝殿,今日问诊还未结束,既然奉了皇命,她自是要仔细医治,以免疏漏的,进了房门,明月如往日般行礼,太子也如往日般让她起身,明月对声音一向敏感,察觉慕容沛沉静的声音,心中一顿,掌心凉了凉。 行完礼后,明月便拿起药箱,上前为太子看伤,慕容沛并无拒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室内除了袅袅熏香,尽是静默,终于,太子似是无意的开口:“你似乎与凤邪很是熟识?”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明月开口,声音疏离清冷,乍不起一丝波澜:“前时合宫宴饮,曾偶遇王爷一面,殿下忘记了吗?” “这么说,你与凤邪并无交集?”听闻慕容沛这般问,明月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疗伤药,抬眼,直视慕容沛近在咫尺的眸子,声音微冷,反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见明月冷了脸,察觉自己所言确有几分质问之意,心下有些懊恼,旋即声音软下,道:“你也勿恼,本宫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无质问之意,你不愿说,那便不说罢。” 听慕容沛这般说,明月便知花园与凤邪纠缠定是被他派的人暗中所查了,垂眸,细细的收拾着医药箱,明月似是无意的开口:“殿下多虑了,王爷只是向明月询问太子病情罢了,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询问王爷。” 话罢,整理好医药箱,向后退两步,恭谨的开口告退:“今日已诊察完毕,明月告退,便不打扰太子殿下休息了。” 慕容沛看着明月转身而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眼,眼中的锐利一闪而逝。 第一百五十二章运筹帷幄(五) 第一百五十二章运筹帷幄(五) 再次来到聚福宫已经是隔日的晌午,殿中血腥的气味已经变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奶香的新生婴儿的味道,芯妃还在睡着,出了彩云和欢云,还有阮无城守在这里。 明月携着巧儿来到内寝之中,便见到阮无城正在嘱咐汤药的事情,转而见到明月轻移莲步婀娜而至,便恭谨地拱手行礼一下,清俊的脸上有些灰色,眼睛下面也是月牙一般的阴影。 “太子妃万福金安。”两名侍婢见到明月也是行礼问安,因着芯妃还在睡着,所以声音压抑了几分。 “都起身罢。”明月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便颔首一下,欢云守在芯妃的身边,用姜汁米酒烧制的水一遍一遍的擦着她额头上的虚汗,明月上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沉睡在睡榻之中的芯妃。 只见她的脸色有些青灰色,昏睡之中显得很是疲惫不堪,憔悴的容颜让人觉得心中有些揪痛。 明月轻叹一声,终于是吩咐着巧儿将那些补药放下,却见到桌子上已经有很多的贺礼了,打眼一瞧亦是名贵异常,她稍微垂了垂眼睑,便轻声道:“欢云。” “是。”欢云听到明月的呼唤,便放下手中的方巾来到她的前面请了一个礼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眼波流转在那些贺礼上面晃了一下,明月便沉声道:“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的?” 欢云见状有些笑意不明地道:“奴婢也记不清楚了,左右都是宫中各位娘娘主子送的,今儿已经送了好几拨儿了。” 说到这里,欢云却是带着点点的苦笑,向明月道:“从前不见人来,今时今日什么样的补药会有用呢,娘娘的身子现在虚的很,再名贵的珠翠也要有力气打扮才是。” 明月听着欢云这样的话,朱唇嘴角终于是沾染上一丝丝笑意,她轻声道:“幸而我没有看错,你和你家主子一样,都是个有骨气的人。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欢云瞅了一眼桌子上堆成小山一般的贺礼,抿唇几分道:“奴婢会在娘娘醒来前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收到库房之中,免得芯妃娘娘醒来见到心烦。” 明月“嗯”了一声,终于是安心下来,转首见到阮无城正在收拾着药箱,便道:“昨晚守在这里一夜,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阮无城清俊秀逸的面上划过一层安慰,言语轻缓道:“芯妃娘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流血过多身子虚弱,月子中要好好保养。” 明月知晓他话中的意思,便颔首一下道:“辛苦你了。” 阮无城将最后一样东西放进药匣之中,似是无意道:“听闻太子殿下前几日伤了。” 手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明月便将自己的药匣放在桌子上道:“只是马儿受了惊,所以才会将殿下摔伤,只是一些皮外伤,现下已经无碍了。” 阮无城长而纤细的睫毛上挑一下,终究将墨玉一般温润的双眸投向明月,凝望半刻后才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明月应声,便来到芯妃的身边,阮无城见状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狭长的身形渐行渐远,明月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酸涩的感觉。 人人都知道她的不易,这样的问候虽然平常,却叫她没来由地窝心。 阮无城,终究还是要牵连你和我一起受累。 守在芯妃的身边倒也不算难捱,许是阮无城在她昏睡的时候用了一些补药,芯妃再次转醒过来已经是晌午,她低迷地声音夹杂着昏睡之中的喑哑声音,纤长的睫毛颤动一下,见到明月,便是有些欣慰道:“你来了。” 明月一直有些不安的心终于是平静下来,她坐在软榻边上,温声道:“是,芯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芯妃闻言有些虚弱地喘了一口气,便垂下眼睑,不知道怎的,明月却觉得这一声呼吸却夹杂着淡淡的惆怅和失望。 不过片刻,芯妃便重新抬眼道:“睡了好久,差点觉得自己不成了。” 明月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柔弱无骨的手冰凉而潮湿,叫明月觉得心头有些酸涩,便转首对着一旁的欢云道:“快去给你家主子端一些止痛汤来。” “是。”欢云见到芯妃醒来,心中也喜出望外,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便小步跑着下去了。 眼波流转,却见到芯妃躺在云烟如意水漾红石榴花喜鹊纹迎枕上,绯红的颜色衬着她的肤色极为苍白无力,明月看着心中也觉得难受不已,便将她的手放进锦被当中道:“你刚刚生产过,注意不要着凉。” 芯妃颔首一下,有些迷茫环视四周,半晌才轻声道:“我真的以为自己不成了。” 眼眶有些轻微的酸涩,明月便给她掖了掖被角道:“再难也过来了,这会子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顿了顿,明月才继续轻声安慰道:“我与阮太医都在你这里,有什么过不去的。昨夜阮太医在你这里守了一夜,早上才走,现在我来,你也要安心了,你这里不会离人的。” 芯妃闻言眼中忽而显露出一种希冀一般的明亮光彩,她清浅地笑了笑,精神明显好了很多,道:“当真?” “当真。”明月毫不迟疑地点首,却将眼底的一点点不自然压下,只露出安慰的笑意。 芯妃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有些鼻酸,她侧首环视一下,才有些失落道:“皇上已经将孩子送走了吗?” 明月摇头:“不,二皇子在偏殿由乳母照顾,因着怕吵醒娘娘休息,便没有抱过来。” 芯妃有些灰色的眼神立即再次染起光亮,她轻声问道:“孩子好吗?他在我肚子里还没有呆到时候,便出来了,我实在担心……” 正说话间,欢云便端着一碗止痛药过来,明月伸手接过,让欢云帮忙将芯妃扶起来,又亲手细细喂着她服下道:“二皇子一切健康无虞,只是还未足月,身上总有些孱弱。但是你放心,皇上已经找了最好的乳母喂养,只要好生将养,将来保证二皇子身上康健。” 芯妃听到这样的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叹息道:“终于是上天保佑,我终于能和自己的孩子见面了,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要和他一起去了。七灾八难地过了孕期,也算是修成正果——” 明月见状有些蹙起眉心道:“可不要再说这样丧气的话了,你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是顺遂了旁人的心意了。” 她说话间有些迟疑,终于是冷下眼神,道:“是啊,幸而我挺过来了,不然她们难耐地等到我月份这么大才费尽心思地下手,实在是辛苦了她们的一片心意。” 明月垂下睫毛,在眼睛下面留下一片鸦翼一般的颜色,这时候彩云便端着一盏紫参乳鸽粥过来,明月将那碗拿过来,柔声道:“你能想到也是难得,这时候正是身子虚着的时候,也不要想太多。” 芯妃闻言冷笑一声,旋及寒声道:“我若不想这么多,便是连这个月子也做不好了,只恨我防备不到,还是招了他们的算计!” 明月将手中的粥送到她的唇边,泠泠道:“不管如何,眼下我和阮无城都在你的身边护着。你要养好身子,以后会有的是时间去斗,你还要护着你的二皇子,从今日起,你便不是一个人了。” 芯妃一怔,旋及伸手将那粥接过,捧在手心,眼中的凛冽逐渐的柔和下来,变成一抹子晶莹的泪水,她沉吟着不语,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在自己手中的瓷白色描金碗中,温热的感觉在掌心蔓延,同样将她一直坚强的心变得柔软,她轻轻地啜泣着,却是喜悦的泪水。 明月唏嘘一下,便将自己腰间的手帕递过去道:“你身子还弱,月子中不要落泪,对眼睛不好。” 芯妃颔首一下,便将明月的绢子拿过来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随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忽而抬首道:“孩子还没起名字罢?只是现在是要送去皇子所了吗?” 明月轻轻地正了正她头发上的珠花,才轻声道:“皇子们都是要送去皇子所的,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能改变,就是皇后也是一样。” 芯妃蓦然又红了眼圈,有些啜泣道:“可是我的孩子……他还为足月啊!我自知身份不够高,但是……” 她的声音生生断开,只是一阵呜咽取代了后面的话,明月有些不忍心地用绢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所以在你生产之后便向皇上请旨,皇上念及你生产之时险象环生,已经同意将二皇子暂时寄养在德妃娘娘的宫中,德妃娘娘心慈仁厚,必定能好好对待二皇子,等二皇子到一岁的时候再送去皇子所。芯妃娘娘你与德妃娘娘交好。也可以时常去探望二皇子。” 芯妃几乎是在瞬间止住哭声,听到明月这样闻言细语地道来,眼中没有那么多难过,只蕴着无尽地感激道:“谢谢你……” 明月颔首一下,一壁捧起她手中的描金白瓷碗道:“这样可安心了,便吃些东西吧。” 芯妃听到这话,终于是点了点,自己拿着银汤匙吃了几口,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很多,明月朱唇轻扬,心中总算是安了下来。 正打算吩咐一下晚膳的注意的部分,便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便是一个声音传来道:“安公公到了。” 远山眉黛略微挑起,便见到安胎正挽着浄鞭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喜气的模样给芯妃和明月打了一个千儿,才躬身道:“恭喜芯妃娘娘,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传一个口谕的。” 芯妃见状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正襟靠在软垫之上道:“安公公平身罢,有什么且说就是。” 安泰应了一声,便扬声道:“贵嫔李氏,诞育皇子有功,朕心感安慰,特封为芯妃,五月端午行册封礼。” 第一百五十三章祸患隐瞒(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祸患隐瞒(一) 明月闻言雅然一笑,便转身福了福道:“芯妃娘娘等候的东西来了,皇上当真惦记娘娘,很快便行了册封礼,不出月子便会是正三品的娘娘了。” 芯妃欣喜地笑了笑,只是这样的笑意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无力,她轻声道:“本宫身子不适不能下地谢过皇上,还请安公公给皇上请罪。” 安泰哎呦一声,急忙拱手道:“娘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皇上之前特意交代过奴才,说是您身子还未养好,便不用起身谢恩了。” 芯妃微微一笑,柔荑翻转对着身边的欢云招呼一下道:“欢云。” 说话间,下颔微微向着桌子上的东西点了一下,欢云立即会意,便见到那桌子上有一个红木的鸡翅木雕花的盒子,里面盛着金灿灿的金瓜子,欢云立即抓了一把放到安泰的手掌中,他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过,喜笑颜开道:“多谢芯妃娘娘赏赐。”尛說Φ紋網 芯妃笑了笑,便清灵道:“安公公在御前行走,难免需要一些花费。您在皇上跟前儿也见了不少的东西,这点东西还请公公笑纳,拿去吃茶。” 安泰听到这话可是有些承受不起的样子,他急忙打了一个千儿道:“娘娘您是贵人,奴才可受不起您这样的话。只是能到娘娘这里讨一个彩头,也是奴才的福气。” 芯妃说了这会子话,眼瞅着便有些疲惫,她挥了挥手道:“公公客气了,还请公公回去给皇上问好。” 安泰是个有眼色的人,也注意到芯妃此刻的疲累,便急忙行礼一下,便退了下去。 见到安泰终于是走了,明月这才上前将芯妃扶着躺下,一边为她掖好被角道:“娘娘说了这会子话想来也疲累了,还是好生少休息的好。月子中不能受凉不能一直坐着,需要好生修养。” 芯妃躺下的瞬间,面上才露出一个疲惫不堪地笑意,她声音有着一些放松道:“我倒也觉得真的有些渴睡,但是安泰总不能不见,现在打发了也好了。” 明月轻轻“嗯”了一声,便招呼了彩云和欢云一同为芯妃用热热的姜汁汤水浄了身上,她这才沉沉地睡去。 衍晴宫 用过晚膳,上官莲叶便将一众下人都挥退,自己悠悠拨着手上的赤金祖母绿宝石的护甲,不多时,便见到小桂子从外面回来道:“给主子请安。” “如何?”上官莲叶即刻便坐直了身子,身形微微向前倾斜着问道,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小桂子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水才道:“回娘娘的话,芯贵嫔产下一个皇子,现在安公公已经将封妃的口谕传去了,想来不日便会晓谕六宫了!” “什么?”上官莲叶蓦然将自己身边的一直翠玉的茶盏挥了出去,那个茶盏瞬间便摔得粉碎,滚热的茶水撒了一地,将那莲花织花的地毯氤氲起一片白雾。 小桂子见状急忙跪下,扬声道:“主子娘娘息怒啊,要是叫外面的人看到了。可要诽谤娘娘不喜欢二皇子了,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要坏事了!” 上官莲叶气的浑身发抖,忽而执起桌子上的一直缠枝金华的琉璃盏,扬手便要摔在地上,一旁的秋宁立刻便跪在上官莲叶的面前,慌忙地抱住上官莲叶的腿道:“娘娘使不得!” 上官莲叶的手蓦然停顿在半空之中,她垂下眼帘,冷声道:“为何不能?” 秋宁伸手扯着上官莲叶的衣衫,扬头恳求道:“主子娘娘,这可是皇上赏赐给您的,您要是生气便砸了奴婢吧,可不要出了声音让人觉得咱们衍晴宫的人嫉妒芯妃娘娘!” 上官莲叶举着琉璃盏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是终究停留在空中几分,还是放了下来,她身上痉挛般的颤抖几分,秋宁瞅准颜色,便上前将上官莲叶手中的琉璃盏拿了下来,收拾到另一处比较高的乌木架子上。 “芯妃娘娘?”上官莲叶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声音打着颤地重复一遍,便是一声冷彻骨底的嗤笑道:“芯贵嫔这么快便封妃了,而且还产下一个皇子,她这下半辈子已经有依靠了啊……” 她伸手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孩子,她心中却好像是吞了一把子青梅一般,那种酸涩的感觉伴着苦味一点一滴地蔓延到了她的嗓子眼儿,引得她不争气地红了眼圈儿,到底还是颓然道:“为什么芯贵嫔都有了孩子,本宫却没有?” 她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不断的摩挲着,心中却是更加空落落的痛苦,眼泪一滴一滴地划过脸颊,悄无声息地叫人觉得心酸。 “娘娘,您还年轻,很快还会有孩子的。”秋宁好声好气地安慰着,眼角余光示意着身后的小桂子,便见到他立即会意地点头道:“满宫里都知道,除了仪贵妃便是咱们主子娘娘最得宠了。怀上龙嗣是迟早的事情,秋宁说的是,娘娘不要揪心了,奴才看着心中也不好受。” 上官莲叶闻言,眼神一冷,旋及道:“是了,本宫这样得宠,却是没有身孕,究竟是因为什么?” 小桂子愣了愣,便看到秋宁投过来的眼神,心知不好,便自己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道:“娘娘恕罪,都是奴才嘴巴贱,说了些浑话娘娘不要生气!” 上官莲叶眼神之中的冷意逐渐加深,有乌云一般的浓重颜色在她的脸上翻滚,她沉寂了几分,才道:“去请大小姐来,就说本宫有事召见。” 小桂子面上露出几分难色,有些踌躇道:“可是,眼看着宫门就要下钥了……” 秋宁锐利地瞪了他一眼,横声道:“主子娘娘的话都听不懂了吗?让你去便快去!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 小桂子受了秋宁的斥责,立刻改口,爬起来向上官莲叶行了一个礼,便急忙退了下去。 上官莲叶眼神沉下几分,脸色凝寒道:“秋宁,你去太医院将阮太医请来。” 秋宁眼神转了转,便福身一下道:“是。” 夜幕逐渐降临,好似乌鸦的羽翼一般遮掩住整个天际,无穷无尽的墨色将雪国帝都笼罩起来,沉郁的黑色叫人几乎望眼欲穿。 桌子上供着一盆新进的狐尾百合,绯色的花蕊毛茸茸地垂下来,恍若狐狸的尾巴一般,却是散发出一种诱人心脾地香气。 阮无城独身拎着一个药匣来到上官莲叶的宫中,只见上官莲叶正单手拨弄着一支百合花,手腕上一支同样颜色的玛瑙手串正在烛光的照耀下显露出点点晶亮的颜色。 “给婉贵人请安。”阮无城躬身行礼。 上官莲叶闻声只是眼角抬了一下,看了阮无城一下才道:“起来罢。” 阮无城也不应声,只是淡淡起身,声音好似凉了的茶一般沁人心脾道:“不知道婉贵人身上哪里不爽,还请婉贵人让微臣把脉。” 她缓缓转首,鬓边的一支飞云斜髻碧玉瓒凤钗在空气中划过一层明亮,她用染了鲜红颜色的蔻丹正了正那钗子,才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本宫何时能有胎气。” 她眼神一晃,划过阮无城清俊的容颜,却是有几分惊艳的颜色。 从前并不知道太医院中有着这样一个秀逸的男子,如今在烛火点缀之下更显得阮无城的面容不染纤尘,淡漠的神色好似谪仙一般。 上官莲叶恍惚地摇了摇头,才道:“本宫见你之前给芯——芯贵嫔安胎,想来你也精通此术。听闻前时时疫之事你也立了不少功劳,想来医术不会太差。” 阮无城清零立在堂中,闻言也不过是一共手道:“传言不可相信,是婉贵人抬举微臣了。” 上官莲叶轻哼一声,才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护甲摘了下来道:“不管是什么传闻,本宫只要看到成效。” 说话间,她便将自己的手臂露了出来,只见那玛瑙手串在她皓腕之上更显得鲜红无比,阮无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终究还是上前打开药匣,将丝绢取出来垫在上官莲叶的手腕上,伸出手为她把脉。 垂下的瞳眸之中映照出那串通红透彻的玛瑙,鼻翼之间有淡淡的想起氤氲沁入,但是很快便被桌子上的狐尾百合遮掩,阮无城只是专心把着手上的脉,却是轻声道:“能否烦请小主将手上的手串拿下来诊脉?” 上官莲叶闻言立即皱起眉头,不悦道:“这还需要拿下来吗?这可是皇后娘娘赐给本宫的。” 阮无城垂下的眼中,瞳孔略微缩了几分,他才沉声道:“并不是微臣要对皇后娘娘不敬,只是这玛瑙手串有些紧,您戴着会影响初次诊脉的效果。” 上官莲叶听到这里,虽然也是不高兴,但还是伸手将那手串推了下来,随手放在桌子上道:“这样可行了?” 阮无城应声道:“这次可以了。” 说话间眼神不自觉地瞟过那手串,却终究收回来沉静地将思绪收进瞳孔之中。 烛光之下,阮无城干净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十分深邃且轮廓分明,叫人无端地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看的上官莲叶有些不自然地感觉,好似一道滚烫的热流从心口窜到脑门,传递着的热量一点点地感染了整个脸颊,就连呼吸都因着那热量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撩拨,羽翼似的带着痒痒的感觉,叫人欲罢不能。 第一百五十四章祸患隐瞒(二) 第一百五十四章祸患隐瞒(二) 上官莲叶有些不能自持,她极力地克制住想要呼之欲出的热气,阮无城俊美的容颜便近在咫尺,把脉的时间似乎都在瞬间停滞住,让人觉得漫长却美好,逐渐拉近地距离让上官莲叶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 与以往不同,上官莲叶竟不觉得那味道惹人讨厌,在阮无城的身上,倒是有种沁心的芬芳。 她不禁不受控制地靠近阮无城,近到她都可以看清阮无城眼睑上的睫毛有几根,但却在她有些失控的瞬间,阮无城将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撤了回来,他恭敬地起身,拱手一下道:“回小主的话,您的身体一切无虞。” 上官莲叶被蓦然打断,面上翻滚起一层尴尬的滚热,但是她即刻便正了正衣襟道:“原是这样。” 收拾了思绪,上官莲叶便用绢子遮掩一下有些嘴角的情绪道:“那你便说说,既然本宫身子一切无虞,为何还一直没有胎气?” 茕茕孑立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投下一个昏暗绵长的影子,阮无城只是恭敬地行礼一下道:“小主身子从前有些湿寒,所以不容易受孕。再者,受孕乃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小主求子心切,反而不能成事。” 听到阮无城这样说,上官莲叶的眉心松快了几分,她这才呼出了一口气,声音明显比方才要高了几分道:“这么说,本宫还是很有可能受孕的?” “不错。”阮无城据实的模样叫上官莲叶十分相信,他稳声道:“微臣会给小主配一副驱寒温补的药物,好好为您调理身子。” 上官莲叶闻言,愁眉微微舒展,正巧一边的秋宁捧了香茶上了,她便道单手接过细细品了几口才道:“好,那么本宫便信你一次。” 阮无城低沉应声,却不多说什么,只是垂首恭敬等候上官莲叶的吩咐。 堂中略微寂静半晌,上官莲叶不由得想起方才的情景,自己的举动和想法变成窘迫的回忆,此刻的静默倒是叫她再次想起,她用手指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轻轻弹了弹嗓子道:“本宫现下正的恩宠,自然是要一个孩子来巩固地位。你若是能助本宫,将来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阮无城放下眼帘,只是疏离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这样淡漠的态度让上官莲叶不免尴尬,心中暗暗腹诽这个榆木疙瘩,便翻转手掌道:“时候不早了,你便下去罢。” 阮无城闻言应声,便将那丝绢药匣收拾好,拱手一下便躬身退下。 上官莲叶见到他欣长的蓝色宫装一闪而逝在自己的宫门前,却是长舒一口气。 身形蓦然放松下来,她便扯了自己腰间的绢子摁了摁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秋宁不明所以,却是打量着上官莲叶的脸色道:“小主才和阮太医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怎么就出汗了呢?” 闻此,上官莲叶便睨视一眼秋宁道:“天气燥热也难免。” 这样扯着谎话,上官莲叶眼底却蕴着几分鬼祟的慌张,生怕刚才秋静看出些什么,到底还是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讪讪地转首看向秋宁道:“秋宁,本宫不美吗?” 秋宁有些疑惑,但是到底机灵着,她看了看上官莲叶道:“小主美若天仙,怎么会这么说呢。” 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划过一道淡淡痕迹,目光有些散漫,听到秋宁这样的话,才颓然地垂下手道:“本宫就算再美,也不过是色相。” 秋宁有些糊涂了,上前劝道:“主子娘娘今晚是怎么了。您原本就美貌,色相不色相的,只要皇上喜欢,您便一直顺遂高升,有何不好呢?” “是啊。”上官莲叶呐呐而语,垂下目光流连在桌子上放置的玛瑙手串上,那一个个玛瑙雕琢精细,在烛光下也大放异彩,她沉吟着将那手串重新套在手上,才沉声道:“不错,只要皇上喜欢本宫,其他的便都不重要。” 夜色漆黑寂静,身后的烛火通明笼罩,阮无城从衍晴宫的门口踏出,拎着药箱走远几步,却蓦然停下脚步。 攥起的修长的手终于从袖管中伸了出来,手心有着潮湿的汗意逐渐蔓延,在闷热的仲夏夜里逐渐弥散到热浪之中。 上官秀儿来到时候,上官莲叶正拨弄着手中的白玉雕纹玉盏,浅青色的茶水氤氲着雪白的水汽,将妖媚的脸温润的朦胧潮湿。 她眼角余光示意一下,就见秋宁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奉上,上官秀儿倒也不行礼,只是携着自己的侍婢进来,稳稳地找了座位做好。 上官秀儿将茶盏放到一边,面上遮盖着一张纱巾,却是遮蔽了她半张娇俏的小脸儿,上官莲叶见状便用自己赤金的绿宝石护甲拨弄一下鬓边的珠花道:“姐姐这是怎么了,白日里遮面就算了,这夜里也要遮面吗?” 上官秀儿冷笑一声,绉纱的面巾下传出的声线有些凌然的冰冷道:“婉贵人当真要看吗?” 上官莲叶眯起双眸,突然觉得心中隐然有些不安,但是到底讥诮一笑道:“难不成姐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上官秀儿见状,秀长的眉眼间划过一丝凌厉,终于抬起一只染了大红的蔻丹,转而伸到耳边,将那绉纱的面巾摘了下来。 上官莲叶不经意一抬眼,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忽而惊呼一声,手中的茶盏差点掉落在地,惊魂未定的余声在正殿之中蔓延,秋宁不明所以,但是在见到上官秀儿的脸之后也是惊异不已,然而她反应极快,立即将上官莲叶手中的茶盏接住,幸而滚热的茶水已经变得有些温,秋宁接在手中,也没有什么异样。 只见上官秀儿原本秀丽姿容之上,从眉心蔓延到鼻翼之上,在延伸道脸颊,蜿蜒着一条蚯蚓一般肉粉色的伤痕,那伤痕几乎贯穿了她的半张脸,伴着她阴测测的冷笑模样,显得格外狰狞无比。 轻轻呼出一口气,秋宁便站在上官莲叶的后面抬手为她顺着后背,便见上官莲叶喘了几口气,单手扶在桌子的边上,有些而忌惮地瞟着上官秀儿,终于是镇定下来。 上官秀儿见到上官莲叶这番模样,不由得冷嗤一声,才将自己面上的绉纱重新挂上,冷颜道:“妹妹不是要看么?做姐姐的不是没有劝过你,可是你还是要执意看,这会子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失仪了。” 上官莲叶轻轻呵出一口气,便将一抹呼之欲出的怒气压在眼底道:“姐姐当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都不放过。”wWW.xszWω㈧.йêt 唇齿反击之上并没有叫上官秀儿有多难看,她不过轻描淡写地一哼,似乎很是得意的样子。 火红的蔻丹摩挲着自己面前的纱巾,上官秀儿幽幽开口道:“这些还不算什么,比不得莲叶妹妹的手段过人。” 上官莲叶被她这样一讥讽,到底是按捺不住,寒声愠怒道:“这里是衍晴宫,本宫是这里的一宫主位,你不过是丞相的一介庶女,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 上官秀儿挑起眉峰,那动作带着她眉心的疤痕微微上扬一下,便见到那纱巾微微晃动道:“若说庶女,你又何尝不是?至于妹妹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婉贵人的,你自己心知肚明罢?” 上官莲叶陡然一惊,那眉心乍起一道寒光,凛冽的皱了起来,她眼中点点寒芒闪现道:“看来,姐姐是打算反客为主了。” 轻佻地一个嗤笑,上官秀儿却是用柔荑掩饰了一下自己嘴角的位置,才轻声道:“妹妹这是要恼了?别忘了,你我如今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上官莲叶身上愠怒的气势被这样一句冷语就遮盖下来,她深深滴吸了一口气,才抬起眼帘道:“姐姐真有自知之明。” 抬手摁了摁如意髻中的金织布簪花,上官秀儿冷冷道:“好了,我来这里也不是和你斗嘴的。这样漏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个人恩怨还在其次,合作的利益必须放在眼前。 上官莲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收敛了眼中的愠色,便清寒道:“宫中有喜。芯贵嫔产下二皇子,现在已经封妃,册封礼便定在五月端午,本宫帮了你,可是你承诺的也要做到。” 上官秀儿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双眉敛起,疑惑道:“芯贵嫔不是才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吗?怎的现在就会产子?” “自然是有不想她活着的人按捺不住了。”上官莲叶嘲讽一句,才道:“可是弄巧成拙,芯贵嫔现在已经是芯妃了,到底还是上官明月有本事,把她从那鬼门关给挖了回来!” “是上官明月?”上官秀儿听到上官明月几个字,眼神之中立刻显露出阴狠的深恶痛绝道:“她不是在太子府吗?” 上官莲叶从鼻翼之中冷哼一声才道:“你一手安排的好戏是让你自己重新回到了太子殿下的身边,但是也将上官明月困在了太子府。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上官明月却因着之前照顾过芯妃,又是唯一的医女,所以在她难产的时候便被召回宫中。” 上官莲叶睨视一眼不可置信的上官秀儿,才将身子迫前一些道:“姐姐能够狠下心来划伤自己的脸来博取太子的青睐,可上官明月却轻描淡写的又成了功臣。我现在没有子嗣,即便皇上宠爱于我,也碍于从前的一些流言蜚语不得让我晋封。若是我也能怀上龙胎,那么宫中的地位也会稳固下来。” 她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却带着阴翳地意味道:“姐姐上次便是用这个条件交换了秋静在马上动的手脚。虽说是弄巧成拙没有摔死上官明月,但到底也让姐姐演了一出为爱献身的戏码。怎么说也算是成功了,那么妹妹这里……姐姐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上官秀儿身上有着微微的颤抖,却只在那发髻中的蝴蝶展翅镂空步摇轻轻颤抖的动作上才可以看到几分,她眼角移了移,终于不情愿地开口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上官莲叶眼神之中蓦然划过一丝冷意,她抬眼看向上官秀儿,只觉得一阵恶寒。 从前在丞相府中,上官秀儿便是一个狠绝色,杀伐决断从不留情,纵使自己和上官香婵联手,一朝从上官家飞了出来成为皇上的嫔妃,但还是不敢小瞧于她,眼见着上官秀儿现在已经重新起势,自己便更不能放松。 她们三人虽然现在各有目的,但是终究还是逃不开对付她们共同的敌人——上官明月。 上官秀儿一向心狠手辣,这一点从她敢将自己的脸划破毁去容颜便可以看出,这人当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第一百五十五章祸患隐瞒(三) 第一百五十五章祸患隐瞒(三) 上官莲叶思绪婉转万千,终于是看向一旁的上官秀儿,只见她神色淡淡,遮盖在脸上的绉纱不见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心中字想些什么。 上官莲叶仔细着用自己的护甲剃了剃指甲,才道:“如何不敢用?” 上官秀儿见状,只是瞟了她一眼,旋然眼中便沾染上几分冷笑道:“药性太过猛烈,只怕你不能承受。” 上官莲叶抽气一声,旋及皱起眉心道:“你便说说看。” 上官秀儿只是秀眉一挑,才沉下声音道:“女子来了月信才能够产子。但是一般女子的月信没有准确的时间,数量也很少。但是这份药药方可是会催化女子的月信,使得女子增加怀孕的可能。” 顿了顿,上官秀儿才将眼中凌厉神色逐渐散发出来道:“只是这种药方一般都在民间流传,在宫中更是禁止使用的。只因为它药性猛烈,且其中的几味药更是会催化女子的身子过多的增加胎气,时间久了损伤肌理。若是不慎用药过猛,还有可能致使胎儿滑胎血崩。” 上官莲叶的眉心随着上官秀儿说出的话越皱越紧,她咬牙道:“那你是如何得到这药方的?这种损耗有没有办法治愈?” 上官秀儿将自己火红的蔻丹搭在桌子上,火苗在银盏的灯座上跳跃着,映照着她的指尖仿佛鲜血一般,她轻轻点了点桌面,才冷声道:“我如何得到的你便不必知道了。只是这样的药物,十成人中便会有五成被折损,只有一半的可能会安全产子。若是原本就身子孱弱的,只怕会一命呜呼。” 妖媚双眸瞳孔蓦然锁紧,上官莲叶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一下,旋及冷声道:“可能确保怀胎?” “绝对可能。”上官秀儿眼中带着决绝的肯定,然而眼底却蕴着丝丝危险的气息,叫上官莲叶脊背一阵浸湿的寒凉。 手下紧紧抓在自己面前衣襟的花纹上,上官莲叶所有的犹豫便在这一刹那爆发,但是很快便在瞬间被想要得子的心掩埋在眼底,她斟酌几分,却是沉声道:“这样的药方,自然是要留下,用不用也在于本宫自己了。”尛說Φ紋網 上官秀儿见状,双眼略略眯了眯,隐藏在绉纱下面的朱唇却勾起一个阴测的笑意道:“好。” 她说话间,缓慢地起身打算离去,上官莲叶抓紧衣襟的手逐渐放松开来,然而刚欲离去的上官秀儿却蓦然回首,她走进两步,身形迫近上官莲叶的跟前,叫她的无端地再次紧张起来,手下紧紧用力地抓住那繁复的缠枝花朵。 上官秀儿伏身下来,眼中映照着跳跃的火苗,阴寒无比地看着上官莲叶,上官莲叶打了一个寒噤,还是强撑着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上官秀儿见状只是冷笑一声,眼眉间的伤口显得很是叫人身上发毛,她轻声开口,只是用着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要记得,若是不能对自己狠一些,便什么也得不到,对别人,亦是如此。” 上官秀儿这话说的狠绝,让上官莲叶身上的惊悸化作一层层白毛汗从自己额前渗出,她略略避开上官秀儿贴近的脸,沉声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上官秀儿再次横了一声,才起身离去,旋身的瞬间,侧首冷凝道:“但愿你能明白。” 说话间,那人便携着自己的侍婢离去,上官莲叶顷刻间便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身上一层层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自己的贴身小衣,她勉强地用手抚着胸口喘着粗气,秋宁见状将那上前抚了抚她的后背,满脸担忧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上官莲叶摇了摇头,将秋宁的手推开,低沉的声音有些喑哑道:“本宫没事。” 秋宁见状依旧满目的忧愁,不自觉地瞟向上官秀儿离去的方向道:“大小姐未免也太狠了,对自己也下这样的狠手。女子的容貌怎可轻易损伤?” 上官莲叶这厢舒缓了一下胸腔挤压一般的紧张,才正了正衣襟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官秀儿这是铤而走险。但是这也是她的精明之处,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狠手,也知道把握。” “可是……”秋宁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她摇了摇道:“女子的容貌可是重之重,若是就这样动手,万一将来一直在脸上留条疤可怎么好?” 上官莲叶睨视一眼秋静,才道:“上官秀儿必定是有万全之策,否则她也不敢这样。” 说话间,上官莲叶才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拢起眉心道:“秋静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吧?” 秋宁听到秋静这样说,却是皱了皱眉道:“小主要叫她回来吗?” 上官莲叶微微阖眸,才道:“这倒不是,你且告诉秋静,让她好生盯着太子府中的一切,只怕这好戏还在后面呢。” “是。”秋宁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才道:“小主真的要用大小姐的方子吗?奴婢瞧着那方子说的也忒吓人了……” “自然不会。”上官莲叶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自己带着玛瑙手串的手腕上,想起方才阮无城为自己诊脉时候垂下的眼睑和纤长的睫毛,有着一瞬间的失神,眼前晃了晃,才道:“这方子本宫是不会轻易使用的。今日阮太医前来给本宫看了,说是会为本宫好生调养,所以本宫也不急在一时。便先调养着,至于这方子,说不定将来能派上大用场。” 说着,上官莲叶便用手掐着胸襟上垂着的紫荆花八宝璎珞道:“时候不早了,你便服侍本宫休息吧。记着,今日的事情绝对不嗯呢该说出去半个字。” 秋宁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便急忙颔首一下道:“小主放心。” 话音落下,便上前搀扶着上官莲叶去卸妆更衣。 窗外,夜色漆黑地好像被吞噬一般,无穷无尽的墨色晕染到天边,将帝都之中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中,终究这一切的事情,都将在第二日形形色色地上演。 翌日晨起,众嫔妃齐聚在皇后的鸾玉宫中请安便闻得鸾玉宫中暗香浮动,时时笑语盈盈,端的是红肥绿瘦,珠翠相触泠泠玎玎。 此时,皇后便吩咐了宫人们奉上时新的瓜果,而她手中只是捧着一盏香茶,一边细细啜饮,一边听着众人言笑晏晏。 一众嫔妃纷纷按照自己的位分坐着,只有最头上的仪贵妃的位置一直空着,而最末尾的芳常在因着还在面壁思过,所以并没有出现。 还彼时李顺海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一直有些热闹的宫殿之中便有些安躁下来,便见李顺海恭敬的上前打了一个千儿道:“回禀皇后娘娘,仪贵妃身子抱恙,不能前来请安了。” 皇后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仪贵妃身子不爽,那么这几日的晨昏定省也不必她来了。” 众人皆是噤了声,便见到李顺海应声行礼一下便下去了,随后上官莲叶便扬声道:“皇后娘娘关怀六宫,是臣妾等的福气。” 众人趋炎附声,皇后浅笑一下,见到芯妃空着的位置,眼中略微暗淡几分,才道:“这才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说一下芯妃的喜事。” 顿了顿,皇后将螓首转向一边的德妃道:“往后二皇子便暂时寄养在德妃的膝下了,德妃你要好生照顾二皇子。” 德妃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道:“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柔缓的一笑,颔首道:“起来罢,芯妃母家身份不高,不能亲自抚养二皇子,但是二皇子因为为足月便生了下来,所以才不能送去皇子所。往后便要德妃你多多辛苦了。” 德妃郑重地颔首一下,屈身道:“二皇子是芯妃的儿子,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定会竭尽全力好好抚养二皇子。” 皇后见状亦是满意,便示意一旁的吉祥将德妃搀扶起来,面上蕴了几分温煦的笑意道:“德妃敦厚,想来芯妃将孩子交给你也十分放心了,皇上也很赞同你来抚养二皇子呢。” 德妃笑了笑,温然地应了声坐到座位上。 皇后这才转移了眸光,看着下面的上官莲叶和燕嫔道:“你们都年轻,又得皇上宠爱,应该尽力为皇上绵延子嗣才是。” 上官莲叶和燕嫔闻言,都急忙起身,齐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颔首一下,而后又对着燕嫔道:“燕嫔进宫有几年了?” 燕嫔站定身形,行礼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进宫已经三年有余了。” 皇后温和笑着,只是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燕嫔,今日是你的生辰罢?本宫会知会皇上一声,今夜好去陪陪你。” 燕嫔一听大喜过望,急忙躬身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众人闻言,也是纷纷恭贺燕嫔生辰,这边上官莲叶只觉得心中一根刺一样扎在胸口,但是面上的笑意却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只是觉得那刺扎的她一阵刺痒,突然增添了几分不悦。 自己一直无所出,现在大家都在恭贺芯妃产子之喜的情景更是刺痛了上官莲叶的心,如今皇后又突然指名道姓地点了燕嫔,想来是对自己失望不已。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寂寥却有些蔓延。 皇后看着众人的样子,很是欣慰地开口道:“见到你们亲如一家人一般,本宫真的是心中很高兴。” 她悠悠转了眸光,就见到上官莲叶有些黯然地坐在众人之中,便轻声道:“婉贵人是怎么了?” 上官莲叶骤然听到皇后提起自己,便忙不迭地堆起笑脸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觉得芯妃娘娘福气很好,臣妾侍奉皇上也有一年了,却一直未有所出,实在觉得愧疚……” 皇后闻言只是端和笑了笑道:“你还这么年轻,何必急于一时呢,有时候越是心急可能就越怀不上。所以你不必着急,只要静候,想来很快便会有孕了。” 上官莲叶强撑着脸上的笑意,便福身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指点,臣妾受教。” 众人各自噙了自己自己的心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闲话几句,言笑半晌之后也各自散了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燕嫔计谋(一) 第一百五十六章燕嫔计谋(一) 燕嫔扶着荷香的手回到宫中,已经是接近午膳十分,这时候李顺海便从外面进来,躬身行礼一下道:“给燕嫔娘娘请安。” 燕嫔轻点下颔道:“起来吧。” 李顺海;连忙打了一个千儿道:“多谢小主。” 他说话间眼睛瞟向燕嫔身边的荷香,旋然便立即垂下,燕嫔将李顺海这样的小心思收拢在自己的眼中,只是淡淡一笑道:“你现在过来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事情?” 顺海笑眯眯地道:“恭喜燕嫔小主,皇后娘娘今日午膳时候已经向皇上提了小主生辰的事情,皇上已经应允了,今晚便会到您这里用晚膳呢。”尛說Φ紋網 荷香见状也是喜笑颜开道:“这件事情的还要多谢李公公的功劳。” 李顺海见状急忙躬身一下道:“这哪里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只不过是奴才顺口提了一句而已。” 燕嫔见状也只是用自己的护甲轻轻磕在桌子上道:“这当然是你的功劳,你与本宫是同乡,你肯提几句,也是帮了本宫的忙。” 李顺海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只把自己的眼神栓了钩一样地看向燕嫔身边的荷香,笑着道:“只是燕嫔小主不嫌弃奴才罢了。能帮上小主也是奴才的福分。” 荷香被李顺海的眼神看的身上发毛,脊背一阵黏腻腻地厌恶,但是面上仍旧言笑晏晏地道:“李公公惯在皇后娘娘前面伺候,能帮我们小主也是难得。” 燕嫔摩挲着自己手腕上一串红玉南珠手串,抬起手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便见到那手串上的红玉沉静通透,上面雕画的云纹细致至极,正中一颗浑圆的南珠,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淡淡的荧光,两厢呼应,更显得熠熠生辉。燕嫔单手抚过手腕上的手串,便将那手串脱了下来,放到李顺海的手心道:“本宫与你原就有些交情,你能帮本宫,本宫将来也不会忘了你。” 李顺海见状急忙打了一个千儿道:“多谢小主抬爱。” 燕嫔轻缓一笑,恍若娇花绽放一般,只是挥手一下道:“李公公没事便早些回去罢,想来皇后娘娘那边差事多着呢。” 李顺海手中攥着那手串,躬身行礼谢过便退了出去。 荷香看到李顺海人模狗样地出去了,逐渐走远之后才不由得狠狠地剜了一眼道:“小主方才瞧见他看奴婢的眼神了吗,奴婢只觉得身上恶心的紧呢。” 燕嫔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只是瞟了一眼荷香道:“宫中的太监难免都有这样的心思,你没瞧见婉贵人已经将自己的陪嫁侍女赐给太子殿下身边的康福做了对食么?有一个人有了这样的事情,剩下的,便都期盼着这样的心思。” 荷香闻言,身上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她慌忙跪在燕嫔的面前道:“小主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燕嫔睨视一眼荷香,只是摸着自己光滑空空的手腕道:“本宫知道李顺海有这样的心思,不然他怎么会帮本宫,就算是同乡,也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声罢了。” 荷香听到燕嫔这样说,脸上显现出一层深深地绝望,她红着眼圈哭丧道:“小主……请小主不要将奴婢赐给李公公做对食。”说话间,荷香便伏身跪下,垂垂落泪不已。 眼看着荷香绝望的神色,燕嫔却是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自然不会把你赐给李顺海那种人。” 荷香闻言大喜过望,急忙用绢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道:“多谢小主。” 燕嫔清浅一笑,只是沉声道:“李顺海在皇后身边伺候着,我们难免有需要他的地方,本宫不会将你赐给他。但是你也不要违抗他,凡事只要稍微顺应着他就可以了,这样总不至于吃亏。他给你的好处大着呢。” 荷香立即答应着,便见到燕嫔用赞赏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道:“时候不早了,你陪本宫去梳妆一下罢。” 夜色清暗,清夜无尘,漫天繁星宛若一片洒下的水晶一般,在浩瀚的天幕之上点缀其中,闪闪烁烁的样子好好似什么人在低语一般。 疏朗的星光遮掩不住贤合宫中的明亮的火光,花梨木五福雕花桌子上摆着一盆青绿色的茉莉花,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只是那花朵的花瓣皆是墨绿色,一小朵一小朵地绽放在枝头上煞是喜人,夜晚之中未有它还散发着幽静的香气,让人心中安静不少。 燕嫔身上只穿了一件家常的水蓝色镂金白蝶串花宝相花纹装,一头青色的发丝绾成一个云近香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银子的镶嵌着百花蔓草如意宝石的簪子,身畔只放着一个错金的金鹤擎博山香炉,里面有这清幽的茉莉花香逐渐散发出来。 雪白的肌肤之上只是花了淡淡的娇梨妆,像是米白色的梨花落在她的眉心一般,双颊微微染上点点桃红色,正与皇帝相对而坐,桌子上几分精致的小菜残余,酒过三巡,两人早已经是神色倦怠,酒香残余,燕嫔便起身为皇上斟了一杯酒道:“今日是妾身的生辰,黄阿红能来探望臣妾,臣妾心中欢愉无比,还请皇上满饮此杯,臣妾心中喜不自胜。” 皇帝见状朗声一笑,便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燕嫔酒醉之中媚眼如丝,见到皇上模样,便嗔笑一声道:“皇上许久不来臣妾这里,是不是已经忘记臣妾了。” 皇帝眼神之中带着点点迷离的神色,低沉声音道:“朕怎么会忘记你呢,只是前朝事忙,朕本就不能经常出入后宫,所以才会顾及补刀你。” 燕嫔轻笑一声,却是以扇障面道:“臣妾与皇上说笑呢,臣妾自然知道皇上日理万机,所以才不得来见很臣妾。” 燕嫔的声线恍若流水一般温柔,她说罢,便起身到内寝之中取来一直琵琶,坐在皇帝的对面的道:“皇上不来,臣妾是技艺都要生疏了,这会子也为皇上弹上一曲罢。” 说话间,十指便轻轻抚上琴弦,那琵琶原本就声音婉转动听,燕嫔借着酒醉,便抚了一曲《长生殿》。 燕嫔手下行云流水一般地扶着琵琶的琴弦,那琵琶声好似云雾绵绵萦绕于山峰,时而又似山涧秋水潺潺流过,挑弄琴弦之下,显露出燕嫔的皓腕洁白如玉,叫人忍不住上前捏上一把。 琵琶声音逐渐进入高潮,那琴弦随着燕嫔的撩拨不断的声盈,皇帝沉醉不已,自己斟酌了一小杯,便见到那琥珀色一般晶莹剔透的颜色在酒盏之中起起伏伏,皇帝闭眸心上燕嫔的曲调,便是昂首一下,将那美酒一口吞下。 燕嫔见状更是欣喜,眼波流转之间便抱着琵琶旋身一下来到皇帝身边,玉颈轻轻前伸,露出凸起的锁骨,皇帝一时之间看到眼神迷离,便渗出一直大手将燕嫔那柳枝一样的腰肢揽进怀中,燕嫔暗喜一下,便顺势坐到皇帝的腿上,手上的功夫继续着,恍若少女的嗓音一般起伏不定,此刻燕嫔的脸上已经出现丝丝酡红色,一颦一笑之间已经足够让皇上意醉神迷。 一曲终了,皇帝还沉醉在其中,燕嫔便已经将自己手中的琵琶放到一边,伸手拦住皇上的脖颈,轻声呵气道:“皇上可喜欢?” 皇帝微微张开双眸,眼神中已经有着深沉的醉意,他大手覆上燕嫔的腰肢缓缓摸索着向上道:“爱妃一曲,朕叫朕心驰神往。” 燕嫔的眼神恍若那蚕丝一般柔软纤细,盈盈缠绕上皇帝的眼眸道:“臣妾若是不能有些本领,皇上便会忘记臣妾了。” 皇帝垂下头,将鼻尖触在燕嫔雪白的脖颈之上,一点点嗅着,一股子茉莉的清香便在鼻翼之中蔓延,他一边沉醉地嗅着一边道:“爱妃,你好香啊……” 皇帝身上的酒气混合着香炉之中袅袅升起的味道扑面而来,燕嫔呻吟一声,便嘤咛道:“皇上这样,旁人要以为臣妾魅惑圣心了。”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将动作停了几分,抬眸道:“魅惑?怎么魅惑?” 燕嫔娇滴滴地嗔笑一声,手下也摩挲着皇帝的后颈道:“皇上心中明白,何必来问臣妾呢。” 这样一声美人儿娇声,叫人不能不酥软到骨子里,皇帝捏了捏她纤细腰肢上的肌肤,故作思索的样子道:“若是朕就想听美人一言呢?” 燕嫔一叠地笑声震得花枝乱颤,她伏倒在皇帝怀中,媚眼如星般地道:“她们都说臣妾勾着您来贤合宫可怎么办?” 皇帝面颊发红,靠近燕嫔时带着甜蜜的酒香,他朗声一笑,旋及舒展身子道:“魅惑又怎样,朕就是喜欢你平日里娇柔温静,在朕的跟前却魅惑勾人。” 燕嫔眼神一勾,随后抬手将桌子上的酒盏又倒满,举杯到皇上面前道:“葡萄美酒夜光杯,皇上此刻便都有了。” 皇上拥抱着燕嫔,伸手将那没救接过来仰首灌入喉咙,他呼吸只见带着酒香道:“平日在朝中见惯了那些大臣严肃的样子,现在软玉香抱,实在难得。” 不远处的香炉正散发着淡淡的白雾,氤氲在两个人之间,燕嫔悠悠一笑,便娇声道:“那皇上是喜欢臣妾的温柔?” “温柔沉静,也不多事。”皇帝含着酒醉的声音继续道:“这后宫之中,皇后娴静端庄,德妃敦厚,仪贵妃骄横但是却不失可爱,婉贵人的性子也比较娇嗔,唯有你温柔沉静,对着朕是如此,时时刻刻地只是想着理解朕。” “只要皇上喜欢,臣妾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燕嫔听到皇上这样说,也便攀上他的胸前,皇帝的胸口起伏一下,终究隐忍不住,战旗身子一把将燕嫔打横抱起,走进了珠帘遮盖的内寝之中。 内中,一室旖旎,皇帝只穿着中衣,已经沉沉睡去,燕嫔翻了个身,双眸缓缓张开来,却闪烁着几分清寒。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便见到他已经是酒醉不醒的模样,心中稍微安了一些,她缓缓支撑起身子,侍寝过后的酸软疲累还在身上,她便轻声地招呼道:“荷香……” 荷香正守在寝殿外面,这会子听到燕嫔的叫声便疾步地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小主。” 燕嫔眼神旋转一下,便对着她轻声交代着道:“去把桌子上那盆花换成茉莉,再给本宫将汤药端来。” 荷香心领神会,便立即福身下去,很快桌子上那盆墨绿色的茉莉花便换成了家常的纯白色,燕嫔坐在榻边,身子紧绷着。 不多时,荷香便端着一碗汤药进来,道:“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主子现在喝下刚好。” 燕嫔满意地颔首一下,便一鼓作气地将那汤药喝下,用绢子擦了擦唇角,这才重新回到榻上,才身子下面垫了一个软枕才靠着皇帝沉沉睡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燕嫔计谋(二) 第一百五十七章燕嫔计谋(二) 翌日清晨,燕嫔从沉睡当中醒来,皇帝已经在更衣,她睡眼朦胧地将帘子打开,有些惊异道:“皇上这么早便起来了,你们怎的不叫本宫?” 说话间眼神瞟向一旁服侍的荷香,便见到荷香满面笑意,皇帝着人为他扣着扣子,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道:“是朕不叫他们叫醒你的,昨晚你服侍朕辛苦了,所以朕才叫你好好休息的。” 燕嫔闻言脸上一阵梢红色,她便娇羞起身,来到皇上的前面,将一旁的侍婢挥退,拿起主盘当中的一串珍珠串子亲手为皇帝戴上道:“皇上去上早朝,早膳便到臣妾这里吃吧。” 皇上朗声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朕会来的,朕今晚还会翻你的牌子,你便到偏殿去伺候。” 燕嫔有些惊异,但是旋及便将那种惊讶掩藏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喜的表情,她满目爱慕地凝着皇上,手指在皇帝的胸口若有似无地划了一个圈道:“那臣妾便恭候皇上了。” 皇帝扬起嘴角,将自己的冠冕戴上,这才招呼了安泰前来,上了轿撵上朝。 燕嫔站在门前,眼见着皇上一身明黄色的五龙腾渊长袍逐渐走远,身后的荷香便道:“主子需要用膳么?奴婢这就吩咐人去传。” 缓缓转身,那众人拥簇的行人便在眼角余光当中消散,燕嫔并不在意地挥手道:“自然是要用膳的,本宫要的药膳准备好了吗?” 荷香笑意沾染在眉眼之中,美滋滋地道:“这是自然,主子静心嘱咐的,奴婢们一早便准备好了。” 燕嫔好整以暇地等候荷香侍奉,浄了手便见到外面的侍婢竟来送了一盏红枣莲子羹,其中放到东阿阿胶与党参皆是大补的药物,又准备了一些中和的草药熬成汁混合在其中,燕嫔眼睛也不眨一下,便那盏羹汤喝完。 荷香这边送上一方手帕,燕嫔接过擦拭一下嘴角才道:“等下兰芝若是来了,便说本宫还在睡着,不要让她进来。” 荷香应了一声,便将那碗收拾了下去,打发了手下的人去小书房准备一些精致的小菜,刚从小厨房出来,老远便瞧见兰芝从门外走进来。 不自觉地挑起一根眉毛,荷香便在瞬间将脸上的不悦换成笑意盈盈地欢迎道:“原是兰芝姑姑。” 兰芝见状倒是神色清淡地睨视一眼,眼角挂着有些自得的笑意道:“燕嫔小主在里面呢?” 荷香眼角余光将她身后跟着的侍婢手中的盒子包围起来,旋及才道:“是呢。” 兰芝见状也不多说,便想要上前,不料这荷香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更是没有上前开门的意思。 兰芝虽然是仪贵妃手下最得意的侍婢,但是也不敢私闯一宫主位主子的房间,便有些不悦地旋身道:“怎的还不上前开门?” 荷香抽出腰间的帕子用来掩了掩自己的鼻翼才道:“主子还在休息呢。” 眼神转圜了几分,兰芝便扬声道:“贵妃娘娘叫我来送些吃食给燕嫔小主,小主也不起来接着吗?这会子还在休息,可是已经日晒三竿了呢!” 荷香不易察觉地皱起眉毛,她自然是知道兰芝这话是说给里面的燕嫔听的,心中已经不悦,但是碍于兰芝身后的仪贵妃还是忍耐几分,上前好声好气地道:“兰芝姑姑这是生气了呢,小主昨晚和皇上饮酒太多,早已经醉的不行,这会子还没有醒酒呢。” 兰芝似是很享受荷香这样讨好的模样,尽管荷香的眼中满是冷意,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枝叶末节,只是一味地扬声道:“政事因为燕嫔娘娘昨晚侍奉皇上辛苦,仪贵妃娘娘才叫我来给燕嫔小主送些补养的吃食——” 这声音说的响亮,内勤之中的燕嫔自然是听到清清楚楚,只是她坐在绣刻丝瑞草云雁的梳妆台前的身形文丝未动,只是面色清冷地执起桌子上的一直青黛在眉毛上细细描画,对镜梳妆神色淡然。 从方才第一句话开始,燕嫔便听的一清二楚,然而她的面上却从未显露出半分的不悦。 兰芝在门前高声的说了两句,但是内寝之中仍旧十分安静,荷香的脸色已经有些阴沉,她不自觉地冷笑一下,眼中映射出兰芝有些疑惑地神色,她在门前张望了几下,但是里面是用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纱制成的窗纱,加上内寝之中重重叠叠地帷帐,更是看不清楚有些什么了,兰芝干瞪眼地看了几眼,才气恼地作罢。 转首的瞬间,便见到荷香已经恢复如常的脸色,荷香带着有些阿谀奉承的笑意上前两步道:“姑姑也见到了,小主这会子还在睡着呢,不然您这么大的声音她不会听不到的。” 兰芝听到荷香这么说更是有些不悦,眼中也有些焦急的颜色升腾起来,她将手中的绢子抖了一下,才冷声道:“这可是贵妃娘娘要我送来的,往常燕嫔小主都会吃,今日也不例外。” 荷香嘴角的笑意并没有丝毫破绽,她只是道:“这个奴婢自然知道,贵妃娘娘也是为着小主好。” 她眸光在清晨的阳光之下闪烁着明亮的反光,凝视着兰芝道:“更何况昨夜皇上也喝的很醉,只是休息在了小主的榻上,还是奴婢为皇上宽的衣裳。” 兰芝听到这话,难免有些嫉妒的神色一闪而逝,她皱了皱眉心似是不信道:“你?” “是啊。”荷香尽量让显露出一种纯真的神色道:“这本该是小主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小主也醉得昏昏欲睡,所以才轮到奴婢的。” 兰芝不悦的神色稍微收敛几分,她哼了一声才道:“既然酒醉了,昨晚一整晚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罢,便叫小主起来接着贵妃娘娘的恩典吧。” 荷香略略垂了垂眼睑,才道:“不是奴婢不去做,这是今早皇上起来的意思。” 荷香说话间,重新抬起双眸,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谄媚颜色,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道:“皇上的意思,只怕是连贵妃娘娘也不能违抗了……” 深吸一口气,兰芝被荷香这句话顶地不轻,她蓦地消散了方才的气势,神色之中隐约有着几分踌躇,她面上强撑着道:“可是这规矩不能破——” “这是自然的。” 荷香顺势打断兰芝的话,才笑盈盈地道:“规矩是不能破,更可贵了是贵妃娘娘的心意。兰芝姑姑不如就放在这里,等小主酒醉醒了,奴婢再个给小主送上,姑姑您说如何?” “这……”兰芝眉眼之间有几分犹豫神色,她微微思索着,荷香见状便继续道:“兰芝姑姑是不放心吗?这里只有你我和那丫头,咱们都是知道轻重的人,贵妃娘娘那边事情忙,只怕兰芝姑姑也不好拖累太久,若是耽误了贵妃娘娘哪里的事情就不好了。” 她上前一步,覆上单手稍微遮掩一下唇角,才在兰芝的耳边声道:“跟何况这东西燕嫔小主已经吃了两年了,也不差这一次,更何况她没有侍寝呢?” 荷香轻声细语地说完这句,便恭谨地退后两步道:“兰芝姑姑觉得如何?” 兰芝犹疑半晌,却是将眸光落在了身后跟着的侍婢手中,那其中放着一碗温热的汤羹,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她心中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已经逐渐升起的日头,终于是狠下心地道:“那好,你便将这东西收好,务必请燕嫔小主喝下。” 躬身微微行礼一下,和顺道:“这个就请兰芝姑姑放心了。” 兰芝眼神瞄了一眼荷香,才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旋及用着半是威胁半是不安地语调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若是哪天贵妃奶姑娘知道了,便必定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到时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荷香轻轻笑着,却是十分笃定地开口道:“这点就请兰芝姑姑放心了,奴婢便是一个没有耳朵没有嘴巴的,您只要出了这门,奴婢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见到荷香这样肯定地回答,兰芝才扬了扬手帕,身后的侍婢将那食盒放下,她才带着那婢子招摇地离去。 荷香见状便躬身行礼向着兰芝的方向,待到兰芝已经走远才缓缓起身,嘴角迅速的染上一缕冷笑,旋及转身过去。 一名婢子正守候在那食盒的边上,她有些为难地拿着食盒看向荷香道:“荷香姑姑,这东西怎么办?” 荷香见到那红木雕花的食盒便一阵看冷颜,她瞟了一眼便道:“给我吧,你去小厨房吩咐一下,叫把那些菜做的精致一些,一点不能有差错。” 那婢子应声福身一下,便转身离去。 荷香拎着那食盒便进到房中,只见燕嫔正对着镜子将唇上的口脂涂好。 那口脂的颜色不同于一般的大红,而是一种清淡的粉色,涂在唇上显露出淡淡的光泽,让双唇看起来格外饱满有光泽。 荷香自然是知道那口脂的可贵,那口脂去取了春日里第一茬绽放的桃花制作而成,其中加的一些玉颜粉更是千金难得,若不是燕嫔的母家便是做香粉口脂的,更是见都见不到。 这桃花口脂比起别的更是多了一些别样的心思,不仅颜色清淡,也在其中加了一些桂花籽榨出来清油,这清油透明芬芳,加在口脂中会让口脂的保存时间更长,更是会滋润女子的双唇,使之看上去宛若桃花一般晶莹饱满。 燕嫔淡淡地涂抹上那一层口脂,整个桃花妆却更显得楚楚动人,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翡翠手镯,对着晨光细细看了几分才道:“打发走了?” 荷香颔首一下,将手中的食盒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道:“是。” 荷香仔细着燕嫔的神色,便见到她的眼角有着冰棱的形状,便软语道:“小主是都听见了吗?那样的话不敬,小主不要放在心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燕嫔计谋(三) 第一百五十八章燕嫔计谋(三) 手指抚摸着那手镯,那手镯的水头极好,更是有水草一般的翠绿色水绵在其中蔓延开来,整个手镯浑然天成,仿佛一汪纯净的湖水化作一弯圆润落在她的手中。 “这样的话也不是一次听了,有什么放不放在心上的。”燕嫔这话说的轻巧冷淡,但是荷香还是有些察觉,她上前拿起梳妆台上的檀木梳子,为燕嫔轻轻梳着她那一头青丝,安慰道:“兰芝不过就是狗仗人势,小主现在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只要咱们再坚持几日,必定会有喜讯传来。”ωww.xSZWω㈧.NēΤ 燕嫔闻声,只是将那镯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慢条斯理地在梳妆盒中挑选着耳坠道:“这样的东西也只得本宫去在意么,只怕将来给本宫提鞋都不够。” 说话间,燕嫔拾起一对东珠的耳环,蓦然攥紧在手中。 荷香见状有些颤抖,终究忍住了几分道:“这两年眼看着便要忍出头了,小主是福泽深厚的人,这些不过都是眼前的。” 燕嫔闻言冷笑一声才道:“是呵,芳常在的野猫没有将芯妃的孩子打掉,还阴差阳错地让她成了妃位。但是那有如何,本宫想要打压芳常在的计划已经办成,更是顺遂了仪贵妃的意思,只是皇后不肯放过仪贵妃,便只好委屈她了。” 荷香手下将燕嫔头上的的头发梳的柔滑,又用头上的茉莉花油将她的青丝理顺,才手下熟稔地盘着发髻道:“仪贵妃娘娘这几年一直很是得意,小主跟着她这几年也算是忠心了,可是不成想她还是贪心不足,伴着法儿子想从小主这里占尽便宜。” 燕嫔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她冷哼一声才道:“仪贵妃?她这个贵妃是怎么当上的,她心里最清楚。眼下她已经被皇上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利,相比要黯然失色一段时间了,这时候便是本宫崛起的好机会。” 荷香听着,眼神逐渐收敛起来,最终却瞟向她身边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些解气地道:“是呢,小主是要抓紧这次机会,只是仪贵妃今早还是叫兰芝送来这个……” 她说话间瞟向那个食盒,燕嫔在铜镜子之中看到荷香的动作,便垂下眼睛道:“左右你已经将她打发了,这东西也不必摆在这里了。” 荷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便眨眨眼睛道:“主子的意思是……?” “拿去给狗!” 燕嫔的话不带一丝丝地犹豫,荷香立即露出一个笑容道:“是,主子放心。” 燕嫔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在荷香并没有停下的手上凝视着,半晌才重新落在梳妆台上的草头虫簪子上,她双眸眯了眯,才伸手拿过来道:“等下给本宫用这个插发。” 荷香手下动作停滞一下,却是有些不解地接过来道:“小主这是……” 燕嫔手中把玩着一只玉簪道:“仪贵妃虽然现在有些失宠,但也只是暂时的,本宫现在的计划还没有完全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仪贵妃这边不能不顾及。” 荷香这才恍然大悟,嘴角的笑意充满赞叹道:“主子目光长远,奴婢受教了。” 燕嫔睫毛忽闪一下,才轻笑道:“你要学的还多,切可掉以轻心。” “是!” 皇上来用早膳的时候,燕嫔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会子刚刚为皇上盛了一碗豆浆道:“这是小厨房一早上便新磨的豆浆,初夏喝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话间,燕嫔便又执起筷箸为皇帝布菜,将一筷子木须熏肉夹到皇帝面前的盘子中才道:“这黑色的食物最是能够滋阴壮阳,皇上吃着可还喜欢?” 皇上听着她的话,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木耳放进口中,沉吟半晌才道:“朕这阳气还不是从你这里少的?你这会子倒是急着给朕补了?” 燕嫔听到这样的话,故作娇羞地用绢子掩了掩脸颊道:“皇上惯会拿臣妾玩笑。”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手下仍旧为皇上布着菜道:“这宫中便是皇上阳气最胜,臣妾不过是沾染了那么一点点,皇上也要嗔怪臣妾么?” 皇帝被燕嫔这句话说的龙颜大悦,朗声一笑,道:“难得你肯说出这样奉承的话。” 燕嫔掩嘴一笑,便伸手为皇帝添加豆浆,鬓边的一直草头虫簪子摇晃着明珠温润的光泽,叫皇帝的眼中也映照了几分闪亮,他微微凝眸看向她鬓边的簪子,略微皱了皱眉心搭配:“你这个簪子,朕看着有些眼熟、” 燕嫔笑了笑,便收回手道:“皇上觉得哪里眼熟?” 皇帝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迟疑,半晌才有些回忆起来的样子道:“似乎是在仪贵妃那里见过一次。” 燕嫔嫣然一笑,便是笑颜如花儿一般灿烂,她悠悠地拿起汤匙抿了一口豆浆道:“皇上猜的不错,便是仪贵妃娘娘赏给臣妾的。” 皇帝听到仪贵妃三个字,终究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问了一句:“哦?她怎的想起给你这个?” 燕嫔眼底漾出的笑意好似春意盎然,她柔声道:“贵妃娘娘感念臣妾这些年来在身边的姐妹情分,才送给臣妾这支簪子。” 皇帝的脸色有些缓和,这才微微露出一点点笑意,燕嫔见状便再加一把东风道:“贵妃娘娘一直心心念念着皇上,臣妾时常到贵妃娘娘的宫中坐坐闲话,却见到娘娘总是备着皇上喜欢吃的几样小菜。” 皇帝听到这样的话,面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柔情道:“朕记得她刚进府的时候十分明艳活泼,一直也是朕身边最得宠的女人,只因为她直言敢行,朕最喜欢的便是她这一点,什么事情也不会掩盖,爱恨分明。都表现在脸上。” 燕嫔仔细着皇上的神色,只是将手中的汤匙在碗盏中触碰着散发出泠泠地响声,皇帝有些失神地凝望着面前的风腌小菜,燕嫔只是不动声色继续道:“皇上心中惦记着贵妃娘娘,娘娘也惦记皇上,当真是心有灵犀。” 她放下那银制的如意纹理汤匙,略微正了正鬓边的步摇,略微显露出一种淡淡哀伤的神色,叹气一声道:“可是现在贵妃姐姐可不高兴了,皇上觉得姐姐做错了事情,并不肯见她,她现在也是寝食难安,人已经眼见儿地瘦了呢。” 皇帝听到燕嫔这样说着,却是颇为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燕嫔颔首一下,才道:“今早贵妃姐姐还打发兰芝来臣妾这里来探望皇上的近况,只盼着皇上能够安康顺遂,但是又担心皇上会生气,所以才到臣妾这里来问道。” 微微闭上双眸,皇帝终于是叹了一声,旋及便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晨曦的微光当中闪过明亮的颜色,那五龙腾渊的图案更显得威风凛凛,熠熠生辉,脚下的流水纹路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不定,最后来到门前,外面守候着的安泰便立即躬身打了一千儿道:“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皇帝微微侧首,侧面的轮廓在晨光之中笼罩上一层淡淡云翳一般地颜色,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燕嫔才道:“朕去瞧瞧芯妃,午膳——” 他眼角余光将燕嫔恭谨地态度收敛其中,顿了顿才道:“午膳不必叫御膳房准备了。” “是。”安泰及忙应声,便一甩浄鞭道:“皇上起驾!” 说话间,众人便已经纷纷跪地行礼,燕嫔也起身躬身行礼道:“恭送皇上。” 随着那一行人拥簇着离去,燕嫔才逐渐抬起螓首,眼中带着算计光芒,这边荷香有颜色的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她便随手将头上那闪着微光的草头虫簪子拔了下来。 荷香打量着皇上走远了,才道:“主子这是要帮仪贵妃娘娘呢。” “能让她欢喜的不过是皇上能去看她,既然是这样,那何不让本宫去做那样的好人呢。” 燕嫔用手抚摸着那簪子上圆润光滑的珠子,眼中闪过一层湿冷的厌恶,才将那簪子随手掼在桌子上道:“好好准备今儿晚上的膳食吧,估计皇上今晚是不会来了。” 荷香轻笑之中带着已经明了的态度,便行礼道:“是。” 午膳十分,果然听到手下面的小太监回来回复道:“启禀小主,皇上今儿中午是在仪贵妃娘娘那里用的午膳。” 彼时燕嫔正在吃着时新的蜜瓜,青灰色的外皮上面甜的龟裂出一条条细细地纹路,切开来里面便是橙黄色的瓜瓤,一股子清新的甘甜味道便扑鼻而来,与其他瓜品不同的是,这种蜜瓜更是瓜如其名,甘甜的味道之中却是带着如蜂蜜一般的湿润甜滑气味,轻咬一下便是满口的芬芳甜蜜。 燕嫔慢悠悠的用一根银签子插起一块黄澄澄地果肉,吃了两口才道:“知道了,你便下去吧。” 荷香吩咐着下面的人将一盆冰块加了一个风轮,一壁用手中的扇子扇着,一壁轻笑道:“小主猜的果然没错,只是不知道仪贵妃娘娘究竟知不知道这是小主的功劳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燕嫔计谋(四) 第一百五十九章燕嫔计谋(四) 她淡淡地睨视一眼不远处的风轮,那风轮是纯铜打造,共有三片大小相同的薄薄的铜片镶嵌在一根轮轴上,后面衔接了一只雕刻着夕颜花朵的手柄,正中的转轴上面是一直几欲飞起的蝴蝶,那蝴蝶也是用铜制成,只是雕工更为精细,不仅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见,更难能可贵的是那蝴蝶下面还衔着一颗镂空的小球,转动风轮的时候只要将其中加上香料点燃,便会有袅袅香气顺着那风轮和凉气逐渐地飘散出来,不仅清凉,更增添了几分清香。 荷香顺着燕嫔的眸光看去,只是嬉笑道:“皇上现在是越来越疼爱小主了,知道小主怕热,便特意叫内务府中的人将这个风轮找出来给小主用,听说这风轮还是从前太后最喜欢的呢。” 燕嫔眼眉之中略微有些得意的神色,她慢悠悠地剃了剃指甲道:“宫中的女人啊,没有恩宠就活不下去,你且看德妃从前就知道,尽管在妃位,还不是因为许多年前得罪过仪贵妃而被打压至此?不过她后来也醒悟的太慢了,若不是上官明月治好了她的毛病,只怕她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荷香闻言也是同意地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了,德妃娘娘虽然久居宫中,但是到底也斗不过仪贵妃娘娘。” 燕嫔懒洋洋地用手上的赤金雕花护甲拨弄一下额头上的花钿道:“你由这件事情便知道,有个人适时的点拨是最重要的。本宫是人微言轻,但是四两拨千斤也不是空虚来风。所以仪贵妃到现在也还要靠着本宫,带着本宫,更重要的是她还怕着本宫。” 荷香手下一下下地扇着扇子,细思半晌也是道:“主子说的不错,仪贵妃娘娘若不是忌惮着小主的能力,也不会叫兰芝在小主侍寝过后送来那些避孕的汤药,这样两年,咱们也是受着她压制的。” 燕嫔冷哼一声,才冷声道:“现如今也该到头了,本宫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任由她摆布。本宫这些年来蛰伏在她的身后只不过是因为前时羽翼未丰,现在也该是时候要一个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荷香附和着开口道:“主子说的是,眼下便是最好的时候,主子前时用的药膳很多,想来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只看这一次能不能成。” 燕嫔缓缓地正了正自己衣襟前面的珍珠璎珞,便扬声道:“时候差不多了,你且叫人准备着,明日陪本宫到仪祥殿一趟吧。” 夙兴夜寐,晨起,燕嫔便收拾好了猪呢比到仪祥殿,方由着荷香扶着来到甬路之上,便见到皇上的轿撵远远走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燕嫔也是恭谨地退到一边,只是低首地等候。 皇帝有些疲倦地用手撑着额头,却是在快要到燕嫔跟前的时候无意中睁了睁眼睛,见到燕嫔一副温婉谦卑地行礼,不由得翻转大手,安泰见状便吆了一声,众人停下脚步,燕嫔的声音才柔和地传来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见状便扬声道:“起来罢。” 他略略执起身子,带着九连珠帘黄冕的头微微向前倾斜道:“怎的这么早便起来了?” 燕嫔温婉一笑,尽显灼灼其华,她轻声道:“原是想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不想在半路上碰到了皇上。” 皇上轻缓地勾起唇角道:“朕也是刚从仪贵妃处过来,看来你与仪贵妃当真姐妹情深。” 燕嫔轻轻地够了唇角,只是轻移莲步上前,单手掩饰在嘴角,皇上见状便低下头,却不想是一阵幽然地想起兜头兜脑地袭了上来,他深深吸了一口,瞬间便有种清爽地精神,眼神迷离半晌的功夫,便见到燕嫔带着粉色光泽的樱唇轻启一下道:“臣妾是想给贵妃娘娘请安,私心里却想着能碰见皇上,果然是如此,却是臣妾的心思被皇上偷了去?” 正在这迷迭香之中皇上听到这样的话,却好似被一根洁白的羽毛撩拨一下一般,心中痒痒的有些难耐,不知怎的,小腹之中却窜起一阵热流,叫他有些按捺不住。 大手伸了过来,将那几欲放下是柔荑扯到手中,皇上贴近燕嫔,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精巧地下巴,沉下嗓音道:“爱妃的心思怎么能是朕偷走的,明明就是被爱妃身上的幽香所吸引。” 燕嫔娇羞一笑,却是轻巧地从皇上的手中将自己的抽走,旋然退回到一边,福身行礼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要去上朝,臣妾便不打搅了。” 眼波流转之中好似带着一根肉眼看不见地丝线一般,将皇帝的神魂都拴住,皇帝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在听到燕嫔的话后端正坐好,面上的精神却好了很多,他扬手道:“起驾罢!” 安泰有眼色地急忙招呼一声道:“皇上起驾!” 燕嫔跟在安泰的声音后面行礼一下道:“恭送皇上。” 明黄色的仪仗紧跟着便缓缓离去,燕嫔待到皇上走远了,才扬了扬手,荷香立即上前扶着,她便唇角含笑地道:“该做的都做了,这会子还真是要办正事了。” 荷香见到方才皇上对燕嫔的态度,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一边紧跟着燕嫔的脚步一边道:“皇上现在喜欢主子。不知道等下贵妃娘娘见到主子会怎么说呢?” 虽然是说着担忧,但是荷香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落在燕嫔的眼中却是了然地得意道:“是与不是本宫都做好了,仪贵妃能说些什么呢?” 荷香见状心中已经明亮的透彻,便不再不多言地跟着燕嫔来到仪祥殿。 这厢仪贵妃刚刚起床梳洗打扮好,便见到燕嫔携着侍婢前来,兰芝在见到燕嫔手下的动作微微一个凝滞,旋及便福身行礼,仪贵妃正对着镜子梳妆,澄黄的镜面上反射着燕嫔婀娜的身姿,却是嘴角吊了一下,便见到她福身行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燕嫔声音恭顺,仪贵妃只好放下手中的螺子黛,转身道:“来到这样早,你倒是勤勉了。” 燕嫔见状只是笑了笑道:“娘娘不嫌弃臣妾就好。” 仪贵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重新在梳妆台的盒子当中挑挑拣拣,随后将一只金枝缠花的镯子套在手腕上,才起身过来。 这边燕嫔还据着礼,仪贵妃才懒懒地道:“还行礼呢,起来罢。” “谢娘娘。”燕嫔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只是跟在仪贵妃的身边走过去。 她慢条斯理地将坐下,一旁的兰芝便奉上一盏香茶,她便吩咐了下面的人给燕嫔赐座。 燕嫔方才坐下,便是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人手中都捧着时新的花样被枕,仪贵妃抬起水红浆染的蔻丹,随手捏起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为首的太监慌忙打了一个千儿,脸上堆满谄媚地笑意道:“回禀贵妃娘娘,这是今年新制的蜀锦,刚送进来几匹,皇上便吩咐奴才将这些送给娘娘。” 仪贵妃不自觉地挑了挑挑眉毛,便一扬手,那些宫人立即会意,上前给仪贵妃看着那些花样,只见上面都是绣着石榴,葫芦,麒麟等图案,尤其是被面上面的一对莲花,旁边沉甸甸地垂着两颗莲子,那花朵又饱满诱人,仪贵妃看着便爱不释手,不自觉地苦楚几分笑意道:“当真是皇上让送来的?” 那小太监陪着笑道:“这个奴才可不敢乱说,这宫中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让内务府送来这些蜀锦呢。” 他说话间便上前两步道:“娘娘您瞧,这花样可吉祥着呢,这石榴和葫芦多籽,意为多子多福,子孙繁盛,上面的荷花更是早生贵子的的好意头,麒麟又主阳气,必定会为娘娘带来一位皇子。” 仪贵妃听见这样的话自然是喜不自胜,便吩咐道:“你这样好嘴,本宫自然是会好好的打赏你。” 那小太监将那躬身行礼地谢过,仪贵妃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就听见身畔的燕嫔羡慕地道:“皇上到底是疼爱贵妃娘娘,这些年来蜀中大雨连绵的,总是有洪涝,这蜀锦便更加难得了。好容易来了几匹也都是捡了好的给了娘娘,说起来前一阵的事情,不过及时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做给那些人看的。” 仪贵妃听到这话自然是得意洋洋,她看着眼前栩栩如生图案扬声道:“你刚才说内务府只是从中挑选了几匹蜀锦,那便是还有了?” 那小太监立即点首,随后又似是想起什么似的,便急忙噤了声,仪贵妃好似浑然不觉地继续问道:“那么剩下的蜀锦都送给了谁?皇后?” 那小太监闻言一惊,面上的笑意在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踌躇的神色,他沉吟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剩下的一部分除了皇后宫中,都给了芯妃娘娘……” “什么?”仪贵妃的里脸色即刻就阴沉下来,却是将手中的东西丢到一边,冷声道:“滚出去!” 那小太监自知说错了话,便急忙退了下去。 仪贵妃脸色骤然冰冷,眼瞅着那些蜀锦便满眼的怒气,旋及道:“把这些东西拿下去!本宫不想再看到任何有关的东西!” 燕嫔噤声半晌,终于是上前道:“娘娘不要生气了,这会子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好呢!” 仪贵妃闻言更是恼怒,她转而怒视一下燕嫔,扬声道:“这里是仪祥殿,不是她的聚福宫!以为生了个孩子就了不起么!本宫当年也怀过孩子!这会子在这里矫情什么!” 燕嫔沉吟半晌,才上前道:“娘娘切勿动气了,臣妾倒是有一个良策。” 仪贵妃原本很是恼怒,蓦然听到燕嫔的话倒是有些迟疑,她便凝眉一下,燕嫔便上前耳语两句。 第一百六十章婵莲分道(一) 第一百六十章婵莲分道(一) 丞相府后花园 午后的日头柔柔,几缕风过,花开方向碎了花园的天,上官香婵面上淡淡,与明月有几分相像的眉眼微挑,细细听着旁侧的丫鬟讲着京中最近的时事。 “什么,太子受伤?”听闻太子马场受伤,惊愕出声,轻抚着花瓣的手一抖,被刺扎破,猩红的鲜血溢出,滴在浅粉的月季上。 纤指伸进嘴里微允,上官香婵眉心微微轩起,周围丫鬟婢子们见此,皆默了声音,垂下头。 “我乏了,回去吧。”拢了拢风过一丝微乱的青丝,上官香婵柔柔道,转身,向闺房行去,那晶润的眸子却跳跃着明亮的光。 待回到房间,上官香婵便以体乏为由挥退了屋子里的婢子,只留了自己的心腹丫鬟。 “如妍,你去把我炼制药膏的器具清洗一遍,用细麻擦干。”边吩咐着,上官香婵边往里屋的暗柜走去,把那最里层用上等绵绸细细包了的盒子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擦拭去上面薄薄的灰尘。 如妍见上官香婵这动作,不由惊讶出声的叹道:“主子,这是……” 上官香婵摇了摇头,发间步摇叮啷作响,止住了如妍未说完的话,面上神色清冷,没有解释,而是道:“你现下去北城的‘千药坊’一趟,当归,白术,茯苓,墨菊……这些药材皆称一两回来,去吧。” “是,小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如妍退去。 上官香婵拆开锦帛,打开被紧紧包着的红木箱,那小箱子,竟是分格式的,而那些被隔成的密密麻麻的小格子中,尽是一些罕见的上等药材,上官香婵谨慎的用药夹夹取那些药材,而后放进旁侧小巧的药秤上,细细称量…… …… 待药物做好,艳阳已去,徒留灯火明,上官香婵满意的看着面前从液体慢慢开始凝固的药膏,点了点头。 “小姐,擦擦汗罢。”看着上官香婵眉角鼻头细细的汗水,垂了垂眸,取下身上的帕子,如妍恭敬地递上。 接过帕子,上官香婵随意的擦拭面上的汗水,边道:“如妍,你去把这药膏放到窗下,记得,今晚夜里窗户记得留一条缝。” “是。”如妍躬身应下,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发费了主子大半天的药膏,有些不解道:“小姐这是何苦呢,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还不如太医院中的好。” 上官香婵默不作声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用身边的帕子细细擦净,只冷声道:“太子殿下是和上官明月一起出去策马才会受伤,尽管有了上官明月的照顾,可我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了。” 葱段一般地手指用着手帕仔细擦着,上官香婵神色淡淡地将那帕子丢到一旁,蓦然冷了脸:“不管上官明月做了什么,我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次日,天还未亮,香闺中闭着眼的上官香婵平稳的呼吸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帐子顶上绣工繁琐的彩蝶嬉戏图腾,唇角缓缓勾起,明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如妍,帮我更衣。” 上官香婵扬声,便见如妍打了帘子进来,她微微抬手便执起身子,下了软榻便由着如妍服侍。 早膳不过是简单的用过,上官香婵便对镜梳妆,如妍在身后熟稔地用牛角梳子为上官香婵绾了一个凌云发髻,鬓边用着半透明的刺木香菊步摇簪,身上着了一见竹色白玉兰散花纱衣,领口袖间滚了一溜子妃色玉兰勾花,流水的花纹如行云一般衔接,交上穿了一双宝相花纹的云头锦鞋,素净的颜色让上官香婵原本就娟秀的脸上显得更加的脱俗清远。 将昨夜早已经备好的药膏细细包好,上官香婵便带着如妍来到太子府中。 门前的侍卫对上官香婵早已经熟稔,都知道这是一位贵人主子,便纷纷拱手作揖地行礼道:“给四小姐请安。” 上官香婵微微抬起了手,这二人便识趣地垂首站在一边,上官香婵便也不多言,携带着如妍便进到府中。 莲步轻移之中,上官香婵的身形恍若移到素色的花朵绽放,惊艳了一种侍卫的双眼。 鼻尖仍旧萦绕着上官香婵身上的香气,其中一个侍卫已经抬首,有些痴迷地嗅着上官香婵身上的味道,眼神迷离盒子中,便叫一下子锤头清醒过来,他眼中的的痴迷神色还未褪去,身边的人便冷了脸,严厉道:“这是谁的女人你不知道吗?还敢露出这样的神色,叫康公公看到有你好受的。”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却是将腰间的佩刀正了正,言语道:“我知道你也喜欢,这四小姐生的美,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 旁人睨视一眼他看似鄙夷地神色,眼弧旋转一下,却是有些憧憬地道:“咱们太子爷见惯了天下的美女。自然是不会把四小姐放在眼中。不过这四小姐平日里看起来也是柔顺婉约,你我也只有想想的份儿了。” 两人正闲话着,眼角余光便见到一袭深蓝色宫袍由远及近,慌忙用手肘碰了碰对方的身子,两人即刻便噤声不语,康福背着手溜达走着来到两人跟前儿,两名戍守的侍卫便拱手行礼。 康福不屑地看了一眼,才懒懒地剃着指甲道:“有谁来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便其中一个便行礼道:“回康公公,方才四小姐刚刚经过,已经进到里头去了。” “嗯?”拿上稀疏地眉毛立即挑起,康福地脸色陡然变化,高声叫道:“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 那侍卫有些茫然,便急忙道:“四小姐是常客,所以奴才们并没有以阻拦——” “放肆!”紧紧压着地公鸭嗓立即提高了几分,康福惊叫一声道:“你们这群饭桶!等杂家回来再收拾你们!” 康福一边说着,便急忙顶着怏怏地脸冲里面跑去,抄着近路一路小跑,终于是见到了一身素装打扮精致地上官香婵,他急忙喘了口气儿,便在不远处恭候,算准了上官香婵会经过这条路的康福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立即便绷紧了脸,见到上官香婵越走越近,一口气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上官香婵婀娜身形逼近,远远便瞧见康福木头桩子似的等在花园地前面。上官香婵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毛,脸上原本酝酿了半晌的笑意也隐藏起来,换上一副清冷地厌恶神色。 “给四小姐请安。”康福见状急忙打了一个千儿,便见上官香婵扬了扬下颔道:“起来罢。” “太子殿下呢?”上官香婵有些不屑于和康福这样的人说话,便只是直接开口,捏着手中的绢子摁了摁额头上的细粉。 康福见状心中也是有些唐突地起了一阵小鼓,点点密密地敲着,他慌忙用手擦拭了一下随之而出的冷汗,便是行礼道:“殿下身子还不是很好,这会子已经睡着了,四小姐还是先回去罢,等殿下身子好些了,奴才再着人去通知您。” 清秀的面庞之中隐晦地升腾起来一层锐气,上官香婵只是扶着如妍地手道:“为何太子殿下受伤没有人通知我?” 康福这会子也已经是有些背上冒汗,两边儿都是主,其中的恩怨他虽然不是全部知道,却是明白这上官香婵的厉害,他只是垂着首,眼睛都不敢抬起一下地道:“太子殿下不想四小姐担心,便没有叫奴才回禀您。” 上官香婵此刻听了,却是撇嘴冷笑一下道:“康福,你可是愈发会当差了,这样欺上瞒下地事情你一贯是做的很好了。” 康福见状也是慌了神,便锤头躬身两下地道:“回四小姐的话,奴才怎么敢这么做呢,确实是太子殿下吩咐地,奴才也不敢违抗啊!” 神色瞬间化作一缕坚冰,叫人无端地脊背寒凉几分,上官香婵只是将手中的绢子捏紧几分道:“可是姐姐在里面?若是如此你也打了不必这样惊慌,我自己进去便是。” 康福神色愈加为难,只是含着怯怯地谦卑如实地道:“宫中的芯妃娘娘喜得二皇子,太子妃这几日都在宫中照顾……” 话未说完,上官香婵地脸色已经越发凌然,她招一招手中的绢子道:“那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现在便要进去见太子殿下,殿下若是睡着,我便等到他醒来,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话间,上官香婵身畔的如妍已经准备将康福屏开,刚走了两步,上官香婵的脚步就蓦然顿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地惊异,她瞪大眼睛凝着,便见到花园之中有两人正并肩地走着,却是康福口中正在睡着的太子慕容沛! 上官香婵见状已经是银牙紧咬,顾不得和康福争辩,便更是前进了两步,想要看的清楚。 只见慕容沛身边跟着一位女子,却是身形纤柔,眼波流盼之中与慕容沛浅浅对视,两人皆是情意绵绵。 慕容沛似是很照顾她一般地单手揽住她地腰肢,她有些羞怯地转而轻轻回避,上官香婵便仔细着看,却见那女子的面上敷着一层薄薄的纱巾,上面精细绣着一朵栩栩如生地并蒂玫瑰,那眼眉之中蕴着地神色叫上官香婵骤然锁起双眸瞳孔。 第一百六十一章婵莲分道(二) 第一百六十一章婵莲分道(二) 那身段加上眉目,自然是叫上官香婵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她眼眸微微眯起,只觉得身上一阵发毛,那脊背上精心刺绣地竹色玉兰花仿佛长了刺一般,尖锐地一点点蔓延开来,将上官香婵地脊背刺地一点点挺直,叫她如芒在背却更加地难堪,尖锐地刺痒叫她不可置信地将眸光投向一旁地康福,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个低首地脑袋。 上官香婵嘴角蕴起一层冷冽,她的双眸之中却是寒凉如深渊一般,声线忽而乍响,身畔的人都闻之瑟缩:“上官秀儿怎么会在这里?”尛說Φ紋網 一字一顿地突出这句话,叫身边的如妍也是惊异万分,她用绢子掩住嘴角,只见康福垂首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半晌,上官香婵便已经将怒气燃烧到极点,她扬起了声线冷声道:“你说?!” 康福慌忙跪下,慌张地道:“四小姐息怒,这、这也不是奴才能够做主的……” 冷言冷语地声音再次想起,这一次却是伴着冷下声音传来:“你不能做主?却是连回话都不能了吗?康福,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上官香婵最后一句话叫康福陡然一惊,他抬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不敢退却,只是怏怏地道:“大、大小姐在马场之中救了太子殿下,自己伤了面孔,太子殿下这才心软……” 说话间,康福抬起自己的脸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地神色道:“四小姐息怒,奴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太子殿下还是要面子的,不让声张……” 话还未说完,便被上官香婵地冷嗤一声打断,她手下已经用力,面前一片盛开正娇艳地牡丹,其中一朵便在她的手中化作无数地碎花散落,她隐忍几分,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终究是见到那对让人地身形渐行渐远才缓缓松开手,柔荑之上已经满是鲜花地汁液,染红了原本白皙地手指。 康福被上官香婵这一声地冷笑讽地膝盖发软,只是一味地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心中却是惊恐万分,有些隐秘地东西落在上官香婵地手中,这会子已经是心虚地不得了,却不想这件事情还是被上官香婵知道,他手心冷汗涔涔,不敢言语。 如妍见状也是瑟缩几分,她跟在上官香婵地身边也是从没有见过上官香婵这个样子,如今想来,也是山关香婵平日里从不显露山水的缘故,此次进到也是有些忌惮地不敢声张,见到上官香婵地怒气稍憩,才有些胆怯地上前道:“小姐……” 上官香婵这些年心性磨地很是深沉,现下已经能够逐渐冷静下来,听到如妍这般呼唤,便回神过来,用自己的绢子擦拭一下手指道:“回去!” 如妍张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样子,却也不敢含糊地急忙上前扶着上官香婵,她旋身地瞬间睥睨一眼鬼子啊地上的康福,只是冷声道:“康福,今日你什么也能没有瞧见,我也只当什么也没看到。” 康福跪在这里一阵子早已经是膝盖发软,当下听到上官香婵这样说来,却是如蒙大赦一般地叩首道:“奴才谨记,多谢四小姐。” 手上的绢子轻甩一下,上官香婵只觉得一阵黏腻腻地厌恶,她便抬了脚离去。 这厢上官香婵刚刚离去,康福的身子便软了半分,有些颓然地坐在自己的腿上,见到上官香婵逐渐远去地身形,才扶着地上的大理石起身,颤颤巍巍地起身,风拂过一阵,身上的冷汗已经变得有些湿凉。 回去路上,上官香婵方才叫如妍扶着自己下了轿撵,面色依旧冷若冰霜,她沉声地吩咐着众人,面前的婢子们也是有眼色的,便也不敢多言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如妍小心翼翼地觑着上官香婵的脸色,却是下去斟了一盏茶水才才仔细着开口道:“小姐,您先喝盏茶润润嗓子。” 眼角余光一闪而逝地睨视,上官香婵便将腰间的绢子丢到一边,单手执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嗓子水便能润,心若是有火,怎么解决?” 如妍似是没有料到上官香婵会这样说,她只是垂首,手下暗自掐着自己的手指,才嚅嗫道:“请小姐恕奴婢多嘴一句,今日与太子殿下一同游园地真的是大小姐吗?” 上官香婵冷哼一声,手下将茶盏扣在桌子上,发出地清脆响声伴着她的嗓音道:“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如妍眉心逐渐轩起,却是不无疑惑地道:“大小姐原本应该是在府中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去马场?” “若是有心,如何不能?”上官香婵手下微微用力,指骨便泛起纯白地颜色,她将那茶盏捏地咯吱咯吱直响,直叫如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如妍稳当一下心神,才沉吟着道:“就算大小姐知道三小姐会陪着太子殿下去策马,但是那里没有人也是不能进去的。” 上官香婵闻言眼底一阵闪光,瞬间便隐匿在她幽深的瞳孔之中,瞬时间便化作一缕缕寒冰一般的视线,射向手中的茶盏,她低沉的嗓音呐呐而起道:“这件事情太子殿下之前不可能知晓,那么便唯有他近身的人能够帮忙,侍卫和守卫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能办到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一个人——” 她陡然制止住自己的话,旋及将那阴测的眸光转而看向自己的身边的如妍,便见她也是有种不可置信地模样,却是眼波流转之中道:“这……不怎么可能吧?康公公和大小姐一向不和的啊,奴婢之前打听过的,康公公嗜赌,而这件事情大小姐也知道,所以康公公才会受制于她,现在这个把柄捏在小姐的手中,小姐也曾经说过,会保住康公公的,他怎么会……” 上官香婵冷意在唇角蔓延,好似一条冰冷地小蛇一般,游弋上她的眼神之中,她猝然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那瓷白地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白色弧度,便粉碎在门角的门槛子边上,这一举动吓坏了如妍,她立即打了个寒噤,跪在了上官香婵的身旁。 “小姐……!”如妍这便有些寒噤的低首,却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将那伏身叩首在地,不敢抬头。 眼角余光将如妍的动作包围起来,上官香婵冷笑一声,如妍便是一阵哆嗦,锐利寒冷的声音在头顶盘旋而出道:“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思量半晌,上官香婵忽而拍案而起,如妍有些惊愕地抬首,便见到她一壁走着,一壁留声道:“马上进宫!” 衍晴宫 “主子,四小姐求见。”躬身上前,宫娥垂头禀报。 修剪花枝的手指一顿,上官莲叶的手又恢复了动作,点点头,旋即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上官香婵一进门,便看到上官莲叶正坐在椅子上修剪花枝,此时的她一身几近正红的胭脂水袖罗文宫袍,右手皓腕轻挽,露出那水灵晶润的翡翠玉镯,衬得那她原就白皙的玉臂愈发的纤细惹人怜爱,可那张绝色的脸勾勒的却是妖娆明艳,好似那只一眼就失了三千颜色的绝色宫姬,上官香婵手上素帕微捏,也未前行礼,只是神色清冷地凝着。 “呦,妹妹这是怎么了?”莞尔一笑,惊艳了她正在修剪的枝上杜鹃,上官莲叶放下手中精致的小剪子,道:“这几日天气炎热,想来妹妹难免上火,不如坐下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随上官莲叶一同坐下,上官香婵听她这般言,只冷冷地一笑,那笑蕴着几分尖锐地道:“姐姐又何须穿着明白装糊涂?” 见上官香婵冷了脸,上官莲叶这才仿佛恍然大悟般的轻点额头,末了,却是笑的明白,清冷道:“是因为上官秀儿的事?这件事确实是本宫之手,你若是因为这件事找我,大可不必,不过是利益相向罢了,我与她之间,于你我也是一样的。” 话罢,抿嘴轻笑,那笑声似愉似叹,又好似讽刺。 轻哼一声,上官香婵终是因为上官莲叶这等阴阳怪气的态度而恼了,冷凝的脸上却是显露出几分讥讽,只是上前两步道,她道:“我竟不知,大姐究竟给了姐姐什么好处,竟能使姐姐只身犯险,不吝惜自己的暗桩,也要成全了大姐。” 呵呵一笑,上官莲叶却并不没有因为香婵这态度而恼怒,只道:“这便是不方便告诉妹妹了。” 一听这话,上官香婵眼皮微跳,心中便暗暗有了底,只面上风云未变道:“姐姐这般说,莫不是有什么不能出口的?” 不能出口的?那不就是暗讽她们之间的交易是肮脏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 虽然上官香婵没有出口,话罢甚至柔和的笑了笑,像是安抚,可落在上官莲叶的眼里,那便是赤裸裸的嘲讽了,受不得上官香婵这般激将,上官莲叶艳丽的脸上恼怒一闪,身侧桌子一拍,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怎么,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有人帮我你便见不惯吗?既然你那么想看,本宫便成全你。” 第一百六十二章婵莲分道(三) 第一百六十二章婵莲分道(三) 说着,上官莲叶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张药贴,竟是贴身保管,眼皮跳了跳,上官香婵知那只是上官莲叶的一个敷衍罢了,接过那单子,看到上面药物的配方时,不由得眼神冷冷锁起,心下终于明了,上官莲叶此次为何要不惜余力的帮衬那上官秀儿了。 眼神一转,再抬头时,便是冷笑一声,道:“我还真当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呢,原不过是一张滋阴的虎狼药方。” “虎狼药方?”听上官莲叶这般说,上官莲叶终是拉下了脸,毫不留情的对了过去:“就算是虎狼药方也总比怀不上龙嗣要好,不然妹妹觉得本宫在芯妃之下还能如何安身?”尛說Φ紋網 上官莲叶因气恼而潮红的脸却让上官香婵轻轻一笑,绽开了微轩的眉,轻悠悠的放下那药方,上官香婵温声道:“妹妹一向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医术不精,所以从不医术示人。但上官明月医术如何,相信姐姐是知道的,上官明月尽得祖父真传,而我的医术也是由祖父留下的医书与残卷习得,虽比不上上官明月,但看一张方子的眼力资质还是有的,你这方子虽能促使你早日怀的龙嗣,但那些药物却太过凶猛,稍有不慎,便会毁了你的身子,你可知晓?” 这番张弛有度的话落,上官香婵明眸便直直的望向上官莲叶,等她回答,却见她慢慢垂下了头,一缕散落的发丝顺着发鬓滑下,滑落到了眉角,为她艳丽的容颜莫名的染上了一抹阴郁,而后,上官香婵便听她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成大事者,自然是要牺牲一些什么的。” 上官莲叶似是不在意,她复又抬起了头,对上上官香婵有些寒凉的眸子,道:“世上哪有完全,这药的负面,我自是知道的。” 闻言,上官香婵眸色一冷,却是漾起自己小巧地下颔,声音之中缠绕上一层寒冷的尖锐道:“你还年轻,子嗣之事何须如此紧张,你的身子不过是体寒了些,用以阿胶,当归以及老山参和枸杞等性温的药物,加以时日,好好调理,届时龙嗣自是不必担心,何须急于一时,急功近利呢?!” 上官莲叶闻此,却是冷哼一声,只正了正鬓边的莲花珍珠串子,眉峰一挑道:“急功近利?芯贵嫔母家身份卑贱,却是因为怀有龙胎才接连晋封两级,可见在宫中,女子的地位非是皇嗣不能稳固向上。而你,也不过就是想借本宫的手向太子殿下献媚,就算本宫干预再多,殿下若是不喜欢你,又有什么用?你便是觉得是本宫不尽心帮你,所以不肯帮我好好调养身子罢?” 上官香婵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不得不冷嗤上官莲叶的无脑之举,面上蕴了几分寒彻地冷笑道:“我还用不上献媚这样的举动,只是你不要忘记你是如何座上皇上的妃嫔的。这件事情若没有我帮忙,你也没有机会。” 冷笑涔涔,上官莲叶更是慵然地依靠在后面的靠垫之上道:“不错,这位置得来不易。只是你不要忘了,欺瞒皇上的也不只本宫一人,你我之间的桩桩件件不过都是两人共同参与的,现下你竟然敢到本宫面前兴师问罪?” 上官香婵眯眸几分,却是尖锐地道:“欺君之罪若是要轮也轮不到我的头上。若不是互利,谁也不能帮助彼此来到今天的位置,更何况你是要用这样的手段得子——” “不必说了,本宫的身子本宫如何本宫自己自是知晓的,便不需你多虑了。就算是本宫伺候不了自己的身子,还有太医,如今的太医院总管阮无城阮太医的医术很好,本宫很信得过,所以便不劳妹妹费心了。”上官香婵的话未说完,上官莲叶却早已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似是要挥散了响在耳侧的那些让人心烦的声音。 “你这样说便是执意要用了?”上官香婵垂在身侧的手轻捏帕子,面上神色却依旧,冷冷开口道。 “妹妹一向是个明白人儿,此次竟听不懂姐姐我这么明白的明白话吗?”上官莲叶似笑非笑,额前那朵嫣红的花钿恍若鲜血一般猩红闪烁,似是要点亮那整个妖艳的容颜,话罢,她又道:“既然妹妹‘不懂’,那我这做姐姐的便说的更清楚一些,便是,此次之事是我与上官秀儿之间之事,外人无权声援,况且,此次事情已了,再多加议论,不过是浪费你我二人之间的时间罢了。这般说,妹妹可听懂了?” 上官香婵顿住,头微垂,垂头的阴影让人看不清那眉眼中藏匿的情绪,须臾,她抬起头来,脸色是一贯示人的冷漠,却是用手将那帕子系在腰间,声音冷冷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便旋身离去。 上官莲叶看着她的背影,眉轩起,久久未落。 太医院 “太子妃安。” “太子妃安。” …… 太医院的太医侍从们,遥见红衣女子袅袅而来,雍容绝色的容颜,比之源源不断的药香,惹人沉醉中,多了尊敬。众人纷纷行礼,在女子道出平身后,方才直起身子,只脸上,尚留几分恭敬未散。 “你们不需理会我,去忙手头上的事儿罢。”明月略带清冷的声音道,只明眸中不经意的染上暖意,吩咐完围上来的人,明月便带着巧儿一路向里走去。 “主子,虽然如今你已不在太医院当值,但大家还都惦念着你呢。”回头瞥一眼身后遥遥目送着他们的人,巧儿娇俏一笑,道。 “休要妄言。”话虽是这般说,但想起太医院众人面上的欢喜,明月亦是心中一阵暖流。 “巧儿哪有妄言?大家伙的神态我可是看的清楚呢。”嘟哝着嘴,巧儿轻扬一缕发丝,低声道。 见主子拿起药秤,细细称量每种所需药材的分量,连忙上前帮忙,“主子,我去取一些盛放草药的药纸来。” 话罢,转身欲走,便见一人手执药纸站在身后,淡漠疏朗的容颜,让巧儿一愣,待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阮太医……” 头微微点下,阮无城对转过身子的明月躬身,声音恭敬中丝丝冷淡:“太子妃万福金安。” “阮太医有礼了。”接过阮无城递过来的药纸,轻声道了声谢,见阮无城比之上次略有瘦削的俊脸,精致的眉微轩,道:“最近一段时日可好?我见你倒是瘦了些许,最近换季,冷热交替,莫要着了凉,如今太医院院首一职,可是不能一日无人。” 淡漠的眸中闪过斟酌,微亮,阮无城头轻点,上前一步,与明月并排,却又恰到好处的隔开适当的距离,不落人话柄低声又不至于让远处的人听到所言,疏离的声线微微起伏,他道:“微臣谨记太子妃提点,宫外虽不比宫内,但也随处可见漩涡,万望太子妃小心谨慎,切莫要深入漩涡,难以自拔。” “多谢,你有心了。”把称量好的药盛放至药纸,阮无城顺其自然的取过,仔细包好,明月看一眼他的动作,便又放心的开始称量其他所需要的药。两人静默无声一阵,明月想起之前芯妃说的话,顿了顿,问道:“最近一段时日你可是没有为芯妃请脉?” 修眉一挑,阮无城头轻点,道:“这段时日婉贵人传唤的我实是勤,我斟酌芯妃身子康健,并无大碍,便让其他太医去请脉了。”话罢,顿了顿,又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明月摇头,听闻阮无城话罢后清冷的眉眼间染上几分疑惑,放下手中的药秤,道,“并没有,只是芯妃往日里用惯了你,你这段时日不去稍有疑惑罢了,之前芯妃请脉一事,是皇上交由你负责的,此次可是上官莲叶有什么疾病?” 见明月微轩的眉,阮无城薄唇微勾,一向淡漠疏朗的俊脸因为这意味不明的笑意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明月对上官莲叶问医之事倒是多了两分好奇,而后,便听阮无城透着丝丝清冷的声音道:“宫中女子,富贵荣华的日子,有有甚大不了的疾病,在她们眼中,顶过天儿的大事儿不过那么一件儿罢了。” 阮无城这番一说,明月便心下明了,开口,话虽是疑问,话中意思却是陈述:“她是要让你帮她仔细调养身子,以便早日怀有龙嗣?” “太子妃冰雪聪明。”阮无城躬身,恭敬作揖一声叹,明月却是神色淡淡,面上并无喜怒,吩咐巧儿再去取一些药纸,明月道:“若是此事,你便不用为她费尽心力。” 阮无城闻此言,心中一惊,正待开口散去心中所疑,便又听明月开口道:“龙嗣一事,自有上官香婵帮衬着。”这话说的隐晦,怕阮无城不明,明月垂眸,复又解释道:“你自是知,上官香婵与我一母同胞。”见阮无城点头,又道:“我医术一半继承自祖父,上官香婵医术虽逊于我,但药理,终究还是精通一些的,上官莲叶想要龙嗣一事,有上官香婵相助,自是不成问题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再遭暗算(一) 第一百六十三章再遭暗算(一) 明月话罢,便不待言语,仔细抓药,最后着几种药材配置,斤两需甚是小心,若出分毫差错,最后熬制效果便远甚于疗效。 阮无城听罢明月的话,却是敛了眉眼,两人静默无声间,只剩下药物与精铜药秤摩擦而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许久,一道淡漠疏离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静。 “她不会有孩子的。” 明月手一抖,药材几支撒在地下,明月放下药材,声音清冷,淡漠无波,只晶润的眸中闪闪起伏:“为何?” 明月系等着,却是阮无城静默无声的侧颜,心中一动,明月轻声开口:“可是不便开口?” 听见明月略带小心的声音,阮无城抬头,却见明月情绪微露的颜,无奈一叹,声音继续复杂几许莫名;“你可否记得婉贵人日日携带的那串玛瑙手串?” “我甚少给她请脉,自然没见过,可是有什么不妥?”略微思索,明月便想起来,只是此时又与上官莲叶绝育有什么关联,明月疑惑间,便又听阮无城略带冰凉的话语传来:“众人皆知那玛瑙乃世间少有的顶级珍宝,又有几人知,那那里是什么珍奇,只不过是罕见的固态麝香罢了。” 明月纤手一紧,抓皱了包好的药纸,药秤摔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叮咚响,巧儿满期歉意的捡起,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上面染的灰尘。 对巧儿摇了摇头,安抚的轻勾嘴角,明月垂首,轻轻抚平药纸上的褶皱,旁侧的阮无城看着她终于抚平了那包着精致的药包,她却轩了眉,清冷的眸中对上他的,少有的几分担忧:“如今你掌着为上官莲叶问脉求子一事,而那……你此番行事,可会犯险。” 清冷的眸中一暖,阮无城微摇头,不同于明月的担忧,神情倒是松散了,他轻声道:“无妨,我会小心行事。” “太子妃安,阮太医安。”不知何时在外头守着的侍从小跑着进来,恭敬的打了一个千儿,行礼罢,对明月道:“太子妃,芯妃的贴身丫鬟,彩云姑姑求见。” 看了阮无城一眼,明月上前一步,道:“什么事情?” “回禀娘娘,奴才不知。”见那小太监如此回话,明月一顿,转身对巧儿道:“巧儿,你随公公一同前去,把在太医院外头候着的彩云领进来吧。” “是。”恭敬行了一礼,巧儿便随着那通禀的太监一同去了。 待两人走出门去,明月收回视线,对阮无城道:“如此,你知我知,此事便也罢了,日后行事,便更要小心谨慎。” “我会的。”点点头,阮无城也不多做停留,旋即告退:“我还有些旁的事,便先走一步。” 明月目送他走了,而后便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知芯妃派贴身宫女前来,必定不是小事,便飞快的把最后几种药材称量好,待称好最后一种,明月松了口气之时,巧儿带着彩云也正好赶来。 “太子妃,二皇子不好了!”彩云一看见明月,便跪了下来,忍在眼眶的泪水也滴滴掉落下来。 “巧儿扶她起来,你先别急,慢慢说。” “回禀娘娘,今儿一大早,奴婢伺候二皇子更衣,便见不知何时二皇子身上竟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疹子,二皇子早产,身子孱弱,如今又生了病,就连奶娘喂奶都不肯吃了,这都折腾了一早上了,您快去看看罢。”站起身,彩云胡乱擦擦脸上的泪滴,急切的道。 明月听彩云讲着话,眉便慢慢皱起,待她话罢,眉已深深的一团,吩咐巧儿去拿她的医药箱,她便跟着彩云往芯妃宫殿而去,脚下步子不由加快:“你细细说下二皇子这两日所接触所食用之物。” 一路行至聚福宫,在路上,彩云已把二皇子最近一段时日的状况细细的与明月讲述清楚,待行至屋内,明月细细擦了额角眉梢的汗,又仔细的净了手,才去了二皇子所居住的偏殿。 此时奶娘正抱着二皇子,小心的哄着,只那襁褓里的娃娃,并不买账,只敞着喉咙,不断的哭着,奶娘已是满脸汗水。 “把二皇子先放置床榻上,我需仔细检查一番。” 那婆子听闻明月的话,如蒙大赦,连忙放下二皇子,嘴上轻声对明月道:“太子妃可是来了,二皇子都哭了一上午了,嗓子都哭哑了,您快些为二皇子诊断诊断罢。” 明月头微点,没有说话的上前两步,垂首,手上轻柔的剥开一层层裹着的襁褓,仔细看那脖子根的红疹。 因为二皇子不为足月而生,比一般婴儿的身体要瘦弱得多,哪怕奶娘奶水充足,也只是让他气色稍好些罢了,明月看着那几乎能看见静脉血管的脖子根,手指轻触上那触目惊心的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许是刚净过手,指尖微凉,让婴孩不在那般瘙痒,竟渐渐止了啼哭之声,疲累的睡去。 看过二皇子那所谓的红疹,明月心中暗暗有了底,眉微微轩起,正待说话,便听从远及近的骚动声,紧接着便是芯妃那张梨花带雨的苍白小脸。 “娘娘,娘娘,你快披上衣裳,莫着了寒。”在后面小跑着追来的丫鬟小跑追来道。 芯妃却没有理会,只疾步走至明月身前,双手抓住明月微凉的指尖,免去了她欲要行礼的动作,道:“明月,我儿身体可有大碍?” “娘娘莫要心忧,二皇子身体并无大碍,娘娘月子期间,还是少些走动微妙,若是染上风寒,可是会落了根的。”话罢,对拿着衣服喘着气儿的彩云轻声道:“快给你家主子披上衣裳,莫要着了凉。” 见明月说并无大碍,芯妃心中稍安,便由着身后的呃彩云给她披上了披风,上前两步,看着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眼泪的二皇子,又忍不住,眼眶一红。 轻轻颉去孩子眼角的那滴泪水,芯妃似是对明月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儿命中多折,还未足月,便生了出来,身子本就比旁的孩子孱弱,如今有生了疹子……” “娘娘不必太过自责,娘娘待二皇子的心,二皇子以后长大,自是知道的。”见芯妃又要落泪,明月上前一步,转了话题,对在旁侧垂首,恭敬站着的奶娘道:“二皇子这段时日可是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又或是你吃了什么刺激性的食物?” “回禀太子妃娘娘,自从二皇子出生,奴婢便一直按照太医院阮太医专门定制的食谱,从未食过除食谱之外的东西,请娘娘明鉴。”那婢子恭敬地行礼道。 “怎的,二皇子疹子之症可是有异?”听闻明月如此问,芯妃连忙道。 视线划过芯妃紧捏帕子的手,明月微摇了摇头,道:“二皇子的疹子并不是由于天热的热疾,而是过敏之症,只二皇子还太小,用药剂服用不太适合,我便先熬制一些药膏,外涂罢。” 话罢,明月见芯妃眉头又重新团起的黛眉,上前,轻拍了拍她的手,芯妃看着明月波澜不惊,平静淡漠的漂亮眸子,心中稍定。 …… 给二皇子诊断完毕之后,明月便又带着巧儿去了太医院,为二皇子抓药,并不是交由给旁人不放心,而是二皇子身体实在孱弱,只怕用药稍有不慎,便不堪设想。 “薄荷,黄芩,雪莲,艾草……”细细把这些温和养人的草药细细称量,在一点点磨碎,加以凝脂,化膏,待手上药膏终于制好,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明月顾不得休息,便又回到聚福宫,待亲手交由奶娘,看着她给二皇子涂到患处后,这才顾得上坐下,喝上一口茶。 “这药膏,每隔一个时辰便给二皇子涂上一次,薄薄涂上一层便好,需主意的是,每次涂药之前,必须净手,还需用软棉布粘了沸过的温水,擦拭一遍患处,然后才可涂药。”放下茶杯,明月细细给奶娘说着涂药的次数与注意事项,涂这草药,本无需这么麻烦,但无奈二皇子年龄太少,患处红疹虽未破皮,却也得注意着,不要感染才好,所以细节处便要慎之又慎。 吩咐完这些,明月便不再开口,只静静的坐在那里,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待那奶娘照着明月的吩咐为二皇子再次涂药之时,惊喜的叹出声来:“消了,消了。”怕声音太大吵醒了熟睡的二皇子,奶娘又压低了声音对明月赞叹道:“太子妃医术高明,二皇子之症,只涂了这一次,便有消退之意,实是妙哉。” 明月轻轻点了点头,并为说话,只是仔细的看那脖颈等处的红疹,见却有消退之兆,那微轩的眉终于放下,转身,嘱咐一直守在门口的欢云道:“你现下便去回禀你家主子,让她莫要担忧了。” “多谢太子娘娘,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见二皇子终于没了上午的啼哭不止,欢云欢喜的朝明月行了一个礼,便飞快的给芯妃报信去了。 “你仔细看着,莫要闪失,此时天色不早,我也不便呆在宫中,便先出宫了。”欢云走后,明月又细细的嘱咐了一边奶娘,便带着巧儿出宫,回了丞相府。 小說中文網 第一百六十四章再遭暗算(二) 第一百六十四章再遭暗算(二) 次日 丞相府 一大清早,明月洗漱完毕,正待早膳,便听外头的门卫通传,说是宫中派人有请三小姐。 “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那小太监飞快的打了一个千儿,还未起身,便又快速道:“娘娘,你快去随奴才进宫去看看二皇子吧!” 指尖一动,明月轩了眉,声音清冷沉静,却意外的让人心安:“先起来吧,莫要着急,仔细的说与我听。” “是,奴才遵旨。”重重的扣了一个响头,小太监谢过明月,直起身子,只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恭敬:“回禀太子妃娘娘,二皇子昨儿个用了您配置的药,只涂抹了两次,便不在使小性儿了,奶娘喂二皇子的奶二皇子也开始喝了,奴才们本以为事情已然大好,正欢喜着,怎奈,昨个儿半夜,二皇子便又开始啼哭不止,这一哭,怎么哄都哄不拢,奴才们一看,那患处竟比之原来,还要厉害些,可无奈宫门已禁,奴才们出宫不得,这才今儿一大早待宫门一开,便赶紧出来……娘娘,您救救二皇子了,二皇子都哭了一晚上了,芯妃娘娘一夜未睡,一大清早,德妃娘娘也闻讯赶来了……”Www.XSZWω8.ΝΕt “苑竹,你守在家中,巧儿,拿着药箱,随我一同前去宫中。”截住那小太监一开口便着急的没完的话,明月沉声吩咐道。 “是,苑竹(巧儿)遵命。”明月吩咐罢,两人便飞快的准备各自的事情,明月待巧儿拿上药箱,便随着那小太监,一同去了宫中。 一路上不加停留,往日里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今日却生生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还未到聚福宫,婴儿的哭声,大人的哭声,咂咂的安慰声便入了明月的耳,沉了沉心,明月踏进了门。 “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见明月进来,屋内守着的丫鬟婢子们向看到了救星,瞬间跪了一地。 垂了垂眸,明月上前一步,向高座上两人问安:“德妃娘娘安,芯妃娘娘安。” “明月,你终于来了。”见明月进来,芯妃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连忙道:“快来看看,二皇子怎的又严重了。” 点了点头,明月却是道:“娘娘,屋内人实在杂乱,不利于空气清洁,还望劳烦娘娘先请婢子们出去候着罢。” 听明月这般说,芯妃连忙点头答应,高声道:“你们先下去罢,彩云,你与碧儿留下便可。” 待那些丫鬟婢子走后,明月又走至窗前,把窗户开了缝隙,不至于吹坏芯妃的身子,又保证屋内通风,做好这一切后,才净了手,走到二皇子身前查看他脖颈等处的红疹。 见明月仔细查看,众人屏息,不敢打扰,只待明月细细查完,芯妃才急切的上前一步,忙问道:“如何?” 明月微摇了摇头,眉却微轩:“并无异常之处才最是奇怪……娘娘,二皇子是从什么时候又开始的反复?” “昨日涂过你配置的药便好了,也不哭闹了,本宫亲眼见他乖乖的喝了奶娘的奶,待他睡下,我才回了寝殿。”见明月神情严肃,芯妃心思凛然,一边回答明月的问题,一边仔细回想昨日之事,细细反复思索,却依然发现,并无与常日不同之处,心下懊恼见,正待再好好琢磨,便听旁侧那清冷的声音疑声道:“你是说,二皇子是喝过奶娘的奶后便睡了?” 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芯妃并不知明月为何这般问,但还是仔细答了:“是,我亲眼看到二皇子喝下奶娘喂的奶。”她看着明月那清冷淡漠的眸认真道,话罢,便见那晶润的眸子微亮。 “竟是这般……原来如此。”明月细细呢喃。 芯妃没有听清她的话,只见明月微亮的容颜,心中莫名的定了定,上前一步,她问:“如何,可是找出了病因?” 看着芯妃满含希翼的,略带这着憔悴的脸,和旁侧面上柔和娴然眼中却暗含焦急的德妃,明月缓缓勾起一道势在必得的弧度,刹那艳了整个容颜。 点了点头,明月道:“芯妃,德妃,两位娘娘可听过病从口入?”知道两人着急,明月便直接摊开二皇子的病因,并无隐瞒道:“二皇子的反复,便是由于这病从口入,之前我便疑惑这过敏之源,如今想来,便是这奶娘的问题了。” 德妃蓦然皱眉,却是有些疑惑地道:“若是这样说来,那边奇怪了,二皇子可是出了乳母喂养之外再没有吃任何东西呀——” 她一壁这样说着,却是逐渐停滞下自己的话头,眼中的疑惑逐渐转变成一道道惊异交加地颜色,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闪盘的芯妃,却见她依旧是迷惑地样子。 手下身上前去,将明月的手腕抓住,德妃已经是惊愕地有些气恼道:“这些乳母们的饮食最是紧要,御膳房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明月眼神微微移开,就见到芯妃已经是咬牙切齿地将自己的贝齿咬地咯咯直响,她冷声道:“是有人要害本宫的孩子是不是?这些人还不肯善罢甘休吗?” 秀眉略略皱紧,明月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眼下也只是一种猜测,但是要等到我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芯妃将手中琉绢花紧紧攥在手中,却是面上寒森地道:“这个件事情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明月,你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说,这一次,本宫绝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明月颔首一下,却是德妃露出一副惋惜似的恼怒道:“稚子无辜,二皇子尚且在强暴之中便遭人暗算,实在是不可容忍!” 这样的事情让一向温柔敦厚的德妃也气恼不已,明月自是知道事情的轻重,她美目之中划过点点寒芒,只是寒声道:“不管结果如何,还请两位娘娘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芯妃与德妃都明白这件事情的轻重,奸人在暗处,到底是防不胜防,却是只能隐忍,才能将这件事情解决。 明月颔首一下,只是将守在门外的乳母们叫进来,吩咐了巧儿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便为两位乳母把脉。 指腹之下传来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丝毫不见一点异状,此刻水样星眸之中已经隐藏了一层深沉,只是纤长的睫羽将那种情绪遮掩起来,叫人只觉得清丽自容之上明暗不分。 眼角余光晃了一下,巧儿便已经明白,将手中的锦布奉上,其中银针闪烁,明月便轻声道:“劳烦乳母将嘴张开,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舌头。” 那乳母不明所以,便张嘴开来,明月见到之后却是眉心曲折一下,问道:“你最近吃过什么凉性的东西吗?” 那乳母眉心一跳,却是惊慌地道:“奴婢怎么敢,奴婢们是做乳母的,自然是知道饮食之上要格外注意。平日里从不沾染凉菜,更别说是凉性的东西了。有时候汤羹之中都不放盐的,只为将奶水出好。” 德妃见状也不由得上前两步,却见明月缓缓起身,便有些不安地道:“真的是因为乳母的饮食吗?” 明月睫羽轻轻一扇,姿容之上笼罩一层阴云般地颜色道:“两位乳母的舌苔都有些发白。且一些厚重。便是典型地食用寒凉之物过盛地表现。更重要的是她们却对此一无所知,这便更蹊跷了。” 她说话间,便将那银针抽出,尖锐地针尖划过一道闪亮,便稳稳地落在乳母的手背之上,那乳母吃痛,低低地惊呼一声,待再次拔出银针,针尖已经有些隐约发青。 德妃倒抽一口冷气,芯妃闻声也顾不得地上前,见到那银针的颜色也是用绢子掩了嘴巴,随后眼神搜寻地落在那些乳母的脸上,忽而出声质问道:“你们都是皇上钦指照顾二皇子的乳母,怎的自己吃些什么都不清楚吗?!” 那两位乳母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将那跪下行礼道:“芯妃娘娘息怒,这件事情奴婢们却是不知情啊!” 明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银针,却是将锐利地眼神转到她俩的身上,轻轻眯了一下,才道:“芯妃娘娘,这件事情却是与两位乳母没有关系。” 说话间,明月只是将手中的银针收回锦布当中,转而对上芯妃跳跃着怒气混杂着疑惑的神色道:“乳母们是奉命行事,端然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既然有人打算暗害,那么必定会做的不留痕迹。” 芯妃眼中的不甘和怨怒逐渐蔓延,她恨声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 她说完便旋身,冲着这外面扬声道:“小九子!” 小九子早就在外面守着,这时候便将那推门进来,却是打了一个千儿道:“芯妃娘娘。” “去将给乳母们做饭的人都拖进慎刑司严刑拷问!彩云,你去回了皇上,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芯妃说话间已经是怒上眉峰,却是柳眉倒竖地吩咐下去,却叫明月一声制止道: “娘娘不可!” 第一百六十五章再遭暗算(三) 第一百六十五章再遭暗算(三) 芯妃闻言却是不悦旋身,颦蹙眉心道:“为何不可?难道本宫要眼睁睁地看着本宫的孩子受这样的罪么?” 德妃见状却是稍微安稳了几分心神,她上前柔声道:“这件事情明月做的对。” 顿了顿,便见芯妃一脸的不可置信地摇首,德妃只是一扬手,将刚进来的宫人们打发了出去道:“若是直接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只怕会扑个空。” 明月星眸一动,却也是安慰道:“芯妃娘娘爱子心切是正常,但是我之前说过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芯妃手指有些颤抖,她颓然地松了一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远山眉黛勾勒出一层起伏的波浪,明月旋而垂首,她深沉地声音好似深井当中传来一般道:“两位乳母今晚还要将吃食端来,只是这一次不要再吃了,芯妃娘娘,您便吩咐着下面的人,看看今日的晚膳是谁做的,我们务必要抓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夜,聚福宫中却是再次想起二皇子不耐地哭声,这边乳母便推了房门出来,小步疾趋地来到御膳房当中,有些不悦地道:“这二皇子未足月,人小却吃的多,你们快些准备着晚膳,不然我们也出不好奶水。” 御膳房当中的人正在准备着东西,闻言也急忙应声,为首的御膳房总领便上前两步道:“嬷嬷放心,您现在是皇子的乳母,下边的人早就开始准备了,这会子已经要开始做了。” 那乳母眼角一吊,却是冷声哼道:“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吃的,一点盐都不放,真是难吃死了!” 那总领太监面上堆着笑意,却是讨好一般地道:“嬷嬷说的是,只是这乳母的饮食必须要少盐少油,我们也不能做主不是?” 乳母见状只是不悦地扬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给我们做的饭,这么仔细着我们都不愿意吃就更不能出好奶水了!” 为首的太监有些讨好的歉疚模样,只是一味地仰着笑脸道:“嬷嬷说的是,奴才这就给您把那几个不像样地给您叫来。”小說中文網 说话间,他便立即换上一副趾高气扬地模样转到御膳房中的一个角落,便见到那便有几个正在忙碌的太监,那首领太监便清了清嗓子不悦道:“你们几个,怎么做事情的?” 那几人原本忙的热火朝天,却不想被这首领申斥起来,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忙不迭地抓了抹布擦擦手便打了一个千儿地道:“公公有什么吩咐吗?” 首领太监端着一副不可一世地架子,只是斜眼地看着跪着的三人道:“你们是给二皇子的乳母做饭的,却不知道几位嬷嬷吃的便是二皇子吃的,怎的不知道口味的轻重?” 几名太监被说的着实冤枉,便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其中便有一个叩首道:“公公息怒,这两位嬷嬷的饭菜可是最少油烟的,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周到,还请公公责罚。” 冷冷哼唧一声,那太监便抽了抽嘴角道:“正是你们做的一点咸味都没有,这会子脸乳母们都不愿意吃,叫你们做的清淡不是不放盐,两位嬷嬷都不愿意吃饭,这二皇子能吃的好吗?” 乜斜一眼下头的人,剩余二人已经噤声地低首不再多说,只有其中一位壮着胆子正色道:“公公有所不知,这嬷嬷们的饭菜都是经过精心地配制的,奴才们也没有半点盐也没有放,只是这其中着实是多一分也不能的。” 不易察觉地皱起的眉心逐渐变成起伏地山丘一般,那首领太监立即受到冒犯似的愠怒道:“杂家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说话间,他便劈面给了那小太监一巴掌,那人挨了一下子却是单手捂着脸颊继续道:“奴才知罪。” 门边儿的嬷嬷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心,却是上前道:“好了,这会子教训个没完,还是快些做出晚膳来吧,待会要是饿到二皇子有你们好看的!” 一壁说着,那嬷嬷便一壁整理着自己的衣裳,首领太监闻言立即转身,点头哈腰地道:“嬷嬷说的是。” 转而一侧面便翻书似的换了一副酸臭地面孔道:“还不快去做饭!” 那三人慌忙地应声,便爬起来将中间那个搀扶起来,那人的脸早已经肿的高高的,血红的一个手指头印子在脸上格外明显,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地起身到灶台旁边切菜,那乳母睨视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地旋身离去。 适才回到房中,便见到女子有些焦急的眼神,她慌忙行礼了几分,恭敬地道:“芯妃娘娘。” “如何?可有异动?”芯妃不耐地挥了挥手中的绢子,青丝有些蓬乱地松散着,两鬓的太阳穴上却是贴着两个墨点般地膏药贴,只用了一只杜鹃花刺绣地墨色护额覆盖着,言语之中带着的焦灼显而易见。 那嬷嬷行礼之后便是低声恭谨地道:“回禀娘娘,御膳房中一切正常,那些做事的小太监也不见什么异常。” 眉心忽生几分疑窦,芯妃却是将眸光转向一边的明月。 几不可见地摇了摇首,她扬声对着那个嬷嬷道:“凡是不能只看表面,这件事情还需要细细查问。” 说罢便旋身去安慰芯妃道:“还请娘娘稍安勿躁。” 芯妃不无头痛地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皱眉道:“不管是谁要害我的孩儿,我必定不与她善罢甘休。” 话落,却是一层眼霜在眼中蔓延开来。 月色凉如水,月光透过绣花的的床帐一丝一缕地透彻进来,明月眼神包围着芯嫔的神色,只是轻轻垂下眼眸,却是蕴着凛冽的神色对着那嬷嬷说:“不要表现出分毫,你们已经出了一次纰漏,这次务必要谨慎。” 那嬷嬷神色一凛然,便急忙应声地躬身行礼下去了。 是夜,晚膳很快便被传了进来,那嬷嬷的脸色却是一有些懊恼,只是一味地将那吃食拿到明月的跟前道:“还请太子妃检查。” 明月见他们的样子便是知道没什么结果,不由得颦蹙眉心,只用那银针检验,鼻翼当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丝地奇怪气味。 “怎么回事?”芯妃怀抱着二皇子,原是有些困倦,但是见到明月此刻的凝重的神色,却是脸色有些扭曲地道:“还是不行吗?” 明月放下手中的银针,只在转身地瞬间道:“这食物当中并没有寒凉的东西。” 芯妃疑惑不已地惊异逐渐在精修的脸上蔓延,她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明月心中亦是疑云大起,却是凝重地的对上那两位嬷嬷的脸道:“你们看着的时候可是有露了什么行迹?” 两位乳母大惊失色,立即齐齐跪下道:“奴婢们疏漏,一直找了宫中的小太监在跟前看着,但是却没有见到什么不妥的现象。” 明月却是没有叫她们起来,只是摩挲着自己袖口的花纹,似是想起了什么。 这边芯妃怒上心头,将一边的茶盏挥落在地,恨恨道:“好狡猾的东西,想来也必定是有人吃里扒外外了!” 那两位嬷嬷对视一眼,慌忙叩首道:“奴婢们不敢!” 明月见状却是有些冷凝了神色道:“芯妃娘娘莫要生气,事从权宜,既然已经检查出乳母们吃过寒凉的东西,便必定有可入的地方。” 芯妃有些切齿地道:“这些没有人物地东西,若是被本宫抓到,必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顾盼眼光流转,明月便将眼神落在那些吃食上面,四菜一汤一应俱全,且皆是大补的东西,互补之下更有裨益,并没有不妥的地方,甚至不存在相生相克地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她转圜片刻,才对着跪着的两位乳母道:“两位嬷嬷还是先起来罢,这些我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你们先用晚膳,想来这会子二皇子也已经饿了,你们便在这里用膳,吃饱了便去照顾二皇子吧。” 那两位嬷嬷感激不尽地叩首,芯妃也不置一词,二人才战战兢兢地起身用膳,然而不过片刻,便见到意味小太监捧着两盏汤羹进来。 “给芯妃娘娘二皇子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那小太监打了一个千儿,明月有些不解地指着他盘盏之中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那小太监躬身一下和顺道:“回太子妃的话,这是阮太医为两位嬷嬷配的中和汤,嬷嬷们吃的都是大补的东西,容易上火,便用这中和汤温和一下,也好叫两位嬷嬷敞开口味吃饭。” 芯妃仔细着怀中还在熟睡地二皇子,撤下了摩挲着他脸颊的手指道:“阮太医开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错,这东西她们已经吃的有些时候了。” 那小太监见到西方内这样说,也便不多言地奉上汤羹,不料明月却忽而发声道:“慢着!” 手下的动作略微凝滞,那小太监也不敢将东西放下,就连吃着饭的嬷嬷们也是怔了半晌,芯妃从二皇子的脸上抬起视线,轻声问道:“怎么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再遭暗算(四) 第一百六十六章再遭暗算(四) 辗转几分,明月却是示意身畔的苑竹再次将银针拿出道:“这些东西也要检验一下。” 一壁上前检查,远山眉黛便愈加拧皱。 芯妃眼见着明月的脸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却是小心翼翼地将二皇子放下,疾步上前道:“怎么回事?” “这汤羹之中有大量的寒凉之物。”明月美目之中逸出点点寒霜,一字一顿的话语像是硬生生灌进芯妃耳朵当中的寒风之中,疼的她耳中一阵嗡鸣。 “这不可能……”芯妃呐呐而语,却是眼神彷徨惊慌失措。 “自然是不可能的。”姿容凝重似是月下弦一般,明月豁然旋身,便吩咐道:“巧儿,你到太医院去请阮太医来!” 巧儿知道轻重,便将那行礼一下,便退了出去。 明月深吸一口气,将芯妃扶着来到床边,却是温和地用手抚了抚她的肩头道:“这中和汤原本是温补的东西,只为着中和那些太过热性的食物,但是这其中寒凉的草药却被加了十成,可见与阮无城并没有关系。” 芯妃心中蕴着一股酸痛的的气息,她将那顺了一口气道:“本宫便知道……他们以为本宫信任阮太医,竟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这样说着,芯妃不由得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只见那婴儿还是粉粉嫩嫩的颜色,正闭合着双眸酣睡正沉,只是那原本娇嫩的脸上却稀疏地落着几枚疹子,红点一个个串联起来蔓延到脖子下面,好似一片猩红的血点一般,鲜艳的颜色刺痛了芯妃的双眸,她忍耐几分,终究是在眼角染起一层珊瑚的红色,有些哽咽地道:“他还这么小,她们怎么狠得下心。” 细密如羽翼一般的睫毛轻轻扇了一下,恍若蝴蝶展翅一般,在跳跃的火苗之下留下一层鸦翼一般的月牙阴影,轻启朱唇,明月声线冷若冰霜:“后宫之中总是不乏明争暗斗,怀中小儿尚且都是争宠的工具,更何况是这些只想着自己利益的人。”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推门而入的声音,只见巧儿小步疾趋地进来,身后跟着面色淡漠的阮无城,他将手中拎着的药箱方到一旁,眼眸环视一下,才在明月清丽的姿容之上略微做了停留,拱手做了一辑道:“太子妃金安,芯妃娘娘金安。” 明月简短地颔首一下,身畔的芯妃却转身用绢子擦拭一下眼角,才道:“阮太医来的正是时候,快些检查一下这些中和汤罢。” 眉心不自觉地轩起几分,阮无城便不多言,只是上前仔细检查汤药,细嗅之下,却是陡然将勺子放下,眉宇之中的凝重阴沉似云翳。 “这其中的几味药被加重了一些。”阮无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眸光转圜之下却是落在软榻二皇子的脸上,他三步并作两步,遥遥便伸手,将那明黄色的小布衾解开一点,见到那婴儿自脸上开始便冒着猩红的疹子,蜿蜒向下一直到看不见的贴身肚兜下面。 如墨玉一般的瞳仁当中的凝重逐渐凝结成一滴冰冷冰晶,阮无城沉声道:“这药必定是中途被人掺了什么,还请芯妃娘娘那药的药渣给微臣拿来。” 芯妃用绢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角,便急忙吩咐道:“彩云,快些将中和汤的药渣拿来。” 明月眼角余光见彩云急忙应声退出去,眼眸沉了一下才道:“估计不会有什么作用。” 视线对上正在晚膳的两位嬷嬷,明月才道:“敢问两位嬷嬷方才在御膳房可见到他们在熬药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吗?” 那嬷嬷停下手中的筷子,却是陷入一阵沉思当中,半晌才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那太监一直在仔细着怕敖过火了。” “这便是了。”明月眼中浮现出一层了然的神色道:“御膳房中虽然人多眼杂,但是做的吃食却是要经过专门的人品尝的,不仅仅是想预防有毒的东西,更是先要查出异变。但其中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便是御膳房不会随意叫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去给皇子的乳母做饭。” 阮无城瞳孔不易察觉地收拢了一下,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道:“你的意思是草药并没有被人动过?” 明月颔首一下,道:“我之前曾经嘱咐过太医院中的人,送来宫中的药包必须用蜡油封住,若是见到蜡油有破损,便不得使用。” 螓首转动一下,明月便看向那两碗中和汤道:“所以检查药渣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他们既然敢谋害二皇子,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打算。” 阮无城的嘴角略微抽动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不多时彩月便已经捧着药渣前来,阮无城检查之后果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那药物之中的寒凉之物似乎都已经被催化了一般,寒性都徒增了好几倍。 “彩云,你去取药渣的时候可有被人看到?” 明月见状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彩云急忙摇了摇头道:“药渣早就准备倒掉了,奴婢就知会了一个小面的一个小婢女为奴婢拿了出来,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轻点下颔,明月抬首就见到阮无城凝重的神色,轻声道:“可是看出来什么?” 阮无城单手摩挲着那些已经变成渣子的药材,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些药物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催化了,原本普通的熬煮并不会将其中中和的寒凉药材变得这样凶猛。” 垂下螓首,鬓边累累的碧玉串花戏珠玲珑簪子珠花便随着明月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之声,清脆的声音伴着殿中滴漏的叮咚之声,只叫人觉得脊背寒凉,芯妃抬头无助地看着两人,却是茫然。 心下转圜着刚刚几名嬷嬷说的话,一点一句地逐渐连成一片,明月只觉得之前似是有什么蹊跷,好似一团没有头绪地乱麻,其中隐匿地线头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却叫明月觉得头痛不已,尽力地回忆之中忽然之间心电念转—— 方才那嬷嬷似乎说着其中一位太监一直仔细着怕熬过火,这药原本只需要简单的熬煮就可以,那太监为何会害怕煮过火? 心中一闪而逝的年头叫明月蓦然旋身,一袭红衣恍若盛开地一朵血色玫瑰一般,她扬声道:“你方才说那太监仔细着怕熬过火,是他和你说的吗?” 那嬷嬷原本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这时候被一问,有些踌躇地想了想才道:“并不是,只是奴婢见着那太监总是用药匙在其中搅拌猜测的——” 水样星眸蓦然化作一缕清泉,一切真相似乎就在瞬间近在咫尺,只差那一层薄薄的窗纱隔着,明月略微攥紧了手中的绢子道:“欢云,你到御膳房中将给两位乳母煮药的罐子和药匙拿来,记住,要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欢云醒神明了,瞬时便离去。 此时二皇子便已经转醒过来,身上的刺痒叫他不能安睡,不过半晌便又哭闹起来,芯妃满眼的心疼,急忙抱进怀中,那几位乳母也上前帮忙,阮无城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眼见着二皇子被乳母喂奶,却因为身上的刺痒吃几口便不吃了,明月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却是转而来到帘子外面,见到阮无城正在敞的窗户前面有些微微失神,明月眼波垂下流转一圈,终于是抬起莲步上前道:“有心事?” 白皙的眼睑垂了下来,阮无城只是沉声道:“没有。” 朱唇轻轻抿起,明月却是和他站到同一条线上,仰望着轻薄的月光,寒凉的感觉似乎从月宫之中传到地面,那月桂树的颜色氤氲在两人之间,却是寂静无声的寒凉。 半晌,阮无城终于是呐呐开口道:“若不是在药上下功夫,便是在煮药的东西上。” 小巧的下巴带着点点浅浅地窝,明月只是点首一下道:“不错。” 话音落下,却是好似沉入了水低一般的寂静,明月看向身边不言不语地阮无城,只觉得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情愫在做怪,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上官莲叶那里如何了?” 阮无城噤声片刻,才沉声道:“那麝香手串是用雄麝的麝香做的,且红麝香原就不多的。女子用来更加是损伤肌理,婉贵人日日戴在自己的手腕处,那药力早已经顺着她的腕脉进到肌理当中,再多的调养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朱唇翕动一下,明月却是微微阖了双眸,睫羽恍若蝴蝶振翅一般轻轻颤抖,静默在两人之中蔓延,远山眉黛噙起点点愁绪,明月才如兰吐息道:“这件事情只怕皇后还不知情,但是你今日也看到了,宫中的争斗这样厉害,只怕你的差事也不会好当。” 阮无城如樱的双唇轻轻上提一下,似是月半的弯弧,却带着清冷的意味,转瞬而逝,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地道:“太医院上下便是一张嘴,想来也不过是婉贵人之前瞒着皇后找过四小姐,偷偷调养自己的身子。但是请安的太医也必定是皇后亲自指的,所以这件事情婉贵人不会察觉,自然皇后也不会。” 第一百六十七章再遭暗算(五) 第一百六十七章再遭暗算(五) 睫羽赫然张开,只是那水样剪瞳之中泛着月光的清零道:“皇后毕竟是一宫之主,自然是耳目众多。” “我会提防。”阮无城的声音在耳畔传来,带着空山新雨地清新气息。 言语之中,便见到欢云已然拿着东西回来了,明月几不可见地和阮无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检查起来,只见那药罐乃是一把楠泥混着紫砂制成,上面泛着棕色混着乌紫,上面雕刻着一些缠枝的青花,配上草书行云流水,甚是精妙。 药罐似是没有异状,阮无城仔细检查了药盖子和药罐,却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寻常的药味而已。 明月这边仔细着那药匙,因着是用药,所以一般会用牛角或者象牙,若是用银制的,可能会破坏其中的药用成分,所以一直都是用这种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来搅拌。 “如何?”阮无城转而看向明月,就见到她眉心微微皱起道:“似乎有些古怪。” 阮无城闻言却是上前,两人将那象牙勺子对着烛光细细检查,手指的指腹在那光洁的勺子上面摩挲着,双眸微微闭着,只是用指腹上传来的触感感受,不多时,她蓦然张开双眼。 手指停留在药匙凸起的圆滑勺肚上,她似是有些不信地再次摸了摸,尾调上扬地“嗯”了一声,将那勺子翻过来,只见那上面有几个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小孔。 “有些古怪。” 明月不自觉地颦蹙眉心,纤长的睫毛几乎将明凉的烛火遮掩在她浓密的睫羽之上,阮无城调转了眸光,反而是到自己的药箱当中取了银针,明月抬首见到,也是默认地颔首一下,她将那勺子递过去,阮无城便将那银针探入,却见银针并没有如预期一般被抵挡住,而是长驱直入地伸进去几寸。 眼神晃了一下,明月见到阮无城的面色变得更加寒凉,她有些屏住呼吸,就见到拔出的银针针尖隐隐有些发黑,她倒抽一口冷气,阮无城便将那银针上的东西黏了一点在手指上,放在自己鼻翼下面轻嗅一下,便是闭眸一下道:“是朱砂。” 久久,明月沉默起来,她终于冷笑一声,寒声道:“朱砂会在汤羹的热量下化作少量的水银,但是水银无色无嗅,所以不易察觉,这一点点的朱砂并不足以让人怎样,却是能将药物当中的一些东西催化,使之药性更猛。” 她转而旋身一下,却是将手中的药匙丢在桌子上,摔出的一声清脆的响儿,叫里面的人立即警觉起来,芯妃方正了正衣衫出来,就见到明月阴翳地神色,她转而将探询的眸光投向阮无城,他见状拱手一下道:“回禀芯妃娘娘,这药匙当中被掺了朱砂。” “什么?”芯妃大惊失色,她几乎是扑到桌子前面,将那勺子拿起来,明月才低沉着声音道:“这勺子的的末端被人用银针细细地磨出了即刻孔,里面有少量的朱砂,可以催化药力。” 芯妃捏着药匙柄的手泛起青白的颜色,明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自古就有仙人用朱砂催化药力,那人便也用到了这里。这一点点的朱砂分量并不多,经过乳母的身子才会传给二皇子,但是这一点点却足以让二皇子身上有异。几次下来,二皇子便会因为中毒身亡,然而表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太监之所以会一直搅拌,也不仅仅是希望朱砂渗进药中,更是为了不让朱砂化成的水银粘在药罐下面露了马脚。” “好阴毒的手段!”芯妃浑身都在颤抖着,她将手中的药匙捏的死死的,却是不能说些什么,咬牙切齿之中,双唇中发出咯咯地骇人声音。 “这种卑劣的手段还要尽力做的滴水不露,当真是心机深沉。”阮无城亦是寒冷发声,三人皆是一阵脊背寒凉。 从来知道宫中是吃人不如骨头的地方,然而现在这样阴毒狠辣的手段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出来,着实不能不让人心惊。 芯妃被气的浑身痉挛一般,她只是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旁的欢云将那上前搀扶着,却是满眼的焦虑道:“娘娘,当心您的身子……” 芯妃冷笑一声,将欢云的搀扶推到一边,扬声道:“小九子!将那个给乳母嬷嬷们做饭的人扭来,这三人若是不肯来,直接绑了拖出去鞭笞!” 小九子闻言立即打了一个千儿下去,明月见状上前将芯妃手中的药匙拿下,声音稳健道:“娘娘,这件事情必得揪出幕后主使,所以今夜如是审问出什么,万不可直接告诉皇上,不然龙颜震怒便是合宫惊动了。” 芯妃缓神颤栗着咬紧牙关,她深深地吸气将怒气压下,才忍耐道:“好,我答应你。” 不小片刻,外面便是一阵悉率的脚步声,芯妃端正了自己的神色,正了正衣襟,就见到门外进来四人,小九子带着这三人给芯妃请安,便见芯妃只是寒着脸不多话。 那三个小太监今日下午已经被御膳房的头领说了一通,现下也是有些战战兢兢,又见到芯妃冰冷脸,便一壁地自认倒霉,怯怯地行礼跪下,其中一个却是也觑着芯妃和周边人的脸色,不敢多话。 明月见状却是将心中的满腔的怒气压抑起来,绝美的容颜上蕴着笑意道:“芯妃娘娘深夜传几位公公过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们。” “是。” 三人齐声答应,明月便和颜悦色地轻声道:“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们在御膳房当中可做的顺遂?服侍芯妃娘娘可还顺心?” 那几人面面相觑几分,中间的那个才叩首一下低声地带着讨好的意味道:“能服侍芯妃娘娘是奴才们的福气,自然是很顺心的。” 明月简短地颔首一下,却是眼角余光示意一下,这边的小九子已经掌着蜡烛上前仔细看着几人,那几人见了小九子的动作嗖有些不知所以然,唯有中间的那个有些闪躲,明月面色立即凛然,冷声喝道:“抬起头来!” 那人微微色变,便缓慢地抬起了头,明月眸光一层质问,却是在小九子的脸上得到了答案。ωww.xSZWω㈧.NēΤ 只见小九子上前捏起了那人的脸,压着声音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 说话间便将那脸推地撇到一边,芯妃一听便乍然起身,皱眉道:“是谁?” 小九子恭敬地冲着芯妃打了一个千儿道:“回禀芯妃娘娘,这是芳常在宫中的小太监,前些时候因着没看守好芳常在的猫被芳常在打发到花房做活了。” 陡然一惊一下,芯妃却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她原是在月子中,因着生产时候气血两亏,面色惨白,如今却也因着怒气而涨红了脸,她套着护甲的手上前狠狠地就是一巴掌,那尖锐的赤金珍珠护甲便在那小太监的脸上划过一道血红的印子,他被打的有些懵,然而芯妃却不等他回神过来,立即扬声道:“你们出来看看是不是他给你们熬的中和汤!” 两位嬷嬷原就在帘子当中等候着,这会子已经听得七七八八,届时便应声出来,其中搞一个见到那小太监被打得血红的脸,仔细端详了半晌后,才笃定的点头道:“不错,便是他。” 那小太监闻言急忙叩首两下,却是装作无辜地道:“芯妃娘娘再说什么,奴才并不知道。奴才之前是伺候芳常在的,但是因着芯妃娘娘产下皇子,皇上才放奴才出来的。还请芯妃娘娘明鉴。” 涔涔地汗意从那太监的额头上冒出,明月眼中迸出几缕寒霜,扬声道:“你不知情?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么?” 说话间,便将那桌子上的象牙勺子拿起来掼到他的跟前,冷声道:“这里面的朱砂是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身上一个寒噤,立即瑟缩一下,将那象牙勺子拿起来道:“奴才冤枉!奴才并不知情啊!” 芯妃在明月身后冷笑几声,像是不见天日的古井当中传出来的一般,她上前两步,冷冷瞟了一眼道:“好,既然你不知道,那么也必定不清楚这勺子的事情了——” 她单手一扬,那嬷嬷便立即会意地将那中和汤拿过来,欢云也明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便将那药匙拿起来奉上,芯妃用那勺子搅了搅中和汤,便垂受亲自递到他的跟前道:“既然你不知情,那么本宫便将这碗良药赏给你。” 那小太监神色踌躇,露出几分胆怯神色,明月见状立即厉声道:“小九子,把这忠心不二好奴才的嘴扒开,把这勺子里的东西都灌进去!” 小九子应声便绾了袖子上前拧了那太监的手臂,这边身后几个小太监一起上前,扭着便要将那药灌进他的口中,吓得他立即挣扎开来,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叫着,就是不肯喝下那药,泼泼撒撒地流了一身,明月才扬了扬手,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那太监已经战战兢兢地不知所措,见此,将那叩头请罪道:“芯妃娘娘饶命,太子妃饶命!” “既然想要活命,那便从实招来!”芯妃不留情面地开口,那小太监磕头之下,却是一片惊慌神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芳花陨落(一) 第一百六十八章芳花陨落(一) 明月见到他有理无理地垂着头,便轻移莲步,轻笑道:“你们不肯喝的东西,竟然敢加到二皇子乳母的饮食当中!当真是歹毒至极!既然知道说便有的活,不若现在说了,免得一顿皮肉受苦。” 那小太监愣了愣神,却是唯唯诺诺地道:“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奴才并不知晓其中是什么——” “大胆!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身畔的幻云已经怒不可遏,立即上前厉声道:“事临根儿了还不招么!” 他立即吓的一个寒噤,眼神求助似的看向身边的两个人,那两人却是见了瘟神一般地想要闪躲,芯妃心中怒意横生,立即大声道“小九子,拖出去给本宫狠狠的打,只要别叫死了,一张嘴还能说话,就不要轻了手下的功夫!” “是!”小九子立即应声,便和其他几人扭了那小内监出去,不一会,窗外便传来一阵阵杀猪一样的惨叫,凄厉地叫声让还跪在地上的两位太监也吓得胆战心惊,彩云啐了一口,便想着芯妃道:“娘娘,这两人怎么办?”仦說Ф忟網 芯妃眼角余光将那两人鼠胆颤抖的模样都收进眼中,她冷冷睨视一眼,便寒声道:“你们可有参与其中?” 那两名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急忙摇头,好似拨浪鼓一般地撇清自己的干系道:“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奴才等绝对没有这样的胆量。” 唇角扯起一个令人心惊地冷笑,芯妃扶着彩云的手便重新回到座位上道:“与这等人共事了那么久竟然丝毫不能察觉,也是你们惫懒!” 那两个小太监急忙叩首磕头,口中不断求饶告错,芯妃心中凛冽怒气不断,却是一口气顶在心口,不得说话,彩云见状急忙为芯妃顺着后背的气息。 明月见状便低声道:“到底这件事情也是出在御膳房中用人不当,你们两人与他共事却不能察觉,同样有罪,便不要再到御膳房做事了,去浣衣局吧!” 两名太监急忙应声磕头,却已经是感激不尽地样子。 芯妃不耐地挥了挥手中的绢子,心中已经厌烦,欢云便立即将那两人打发了出去。 窗外的嚎叫声一叠声地加在一起,这边二皇子在帷帐之中却酣睡的正沉,芯妃轻咬牙齿,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这里,不多时,那声音便逐渐减弱,不过片刻,外头的动静便小了,须臾间,便见到小九子跑了进来,冲着众人打了一个千儿道:“回禀贵妃娘娘,那东西已经招了!” 单手在一瞬间便紧紧攥住卷草万福地鸡翅木雕花的椅子扶手上,那尖锐的护甲便几乎嵌进,却是用力地指骨泛白,芯妃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 小九子面上亦是带着愤愤道:“那东西说,是芳常在指使了他在中和汤当中做了手脚。只因为他当时将芳常在的猫养丢了,便将他打发到了花房,那地儿下等人干的不是人活,他便想求芳常在将自己放出来,便被芳常在指了这个差事。” 芯妃听到这样话却是心中已经愠怒到了极点,她咬紧牙关才道:“看这样的情形,这蹄子是来报仇来了!” 明月沉吟一下,便吩咐道:“将那小太监捆了好生看管,不要叫他自尽了。” 小九子应声一下才下去,明月便转而温言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娘娘也必定知道这妻子的原由了,只是这样精细的功夫真的是芳常在能做的到的吗?” 芯妃眼神一晃,却是看向不远处一直缄默的阮无城,她才稳定了几分心神道:“将朱砂这样不易察觉地加到中和汤中,借着本宫信任这把双刃剑,便是要冤枉了阮太医。说起来这样的手段也不是芳常在能做的。” 水样星眸目光一凝,明月才蕴着几分思虑道:“娘娘说的是,之前芳常在的福瑞冲撞娘娘,想来这芳常在也必定是被人利用。” 芯妃呵呵冷笑,指尖的护甲随着她的动作不住地颤抖着,然而当她静默身形,之间的震颤却没有丝毫减弱,她微微闭眸道:“这些人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只等着我母子俱损,真是想不到呵……” 明月却是不言不语地垂眸看着面前的烛火,原本世人眼中的天佳富贵,最是安全的地方,然而只有在朱墙当中的人知道,这其中的坚信,却比不得寻常人家的平静。 芯妃似是已经想到这一点,已经过了怒气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颓然地无力感,她逐渐蜷缩了自己的手,不无伤感地道:“想要平安度日怎么这样难?” 远山眉黛之中,双眸恍似春水一般乘车,明月直直徐徐地开口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芯妃闻言,却也只是露出一个苦笑,她摇一摇螓首,那鬓边的赤金簪子在火光下划过一道明亮,“如今应该怎么办?” 明月思索片刻,却是呐呐开口道:“这件事情必定是要回了皇上皇后的,明日将芳常在传来,当众审问,人脏俱在,她便不能抵赖。” 芯妃用手中的护甲一点点地笃着桌子,却是在沉思当中抬首道:“只是这件事情,不知道芳常在会不会死扛着?” 明月沉吟几分,却是眼波流转道:“是与非明日便会有分晓,至于芳常在,若说她没有软肋,便只怕是已经被别人捏在手中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一夜地辗转终于是过去,翌日清晨一早,皇帝便传了明月和阮无城进宫。 行礼之中,便见皇上和皇后正端坐于上,眼角余光转圜一下,就见到后宫诸位嫔妃都在,芳常在此刻已经跪在堂下。 众人面上皆是一层寒霜,明月和阮无城也不多言,明月心中遂然沉寂,却见芳常在面上怨恨深重,只是衬着脸色并不肯出声。 此刻皇上已经有些恼寒气在面上蔓延,便听得他扬声道:“芳常在,芯妃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芳常在冷笑一下,却是正色道:“臣妾并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大胆!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吗?”芯妃怒从心生,却是气的从座位上战起身子,指责道:“是不是你指使御膳房中的小太监子在二皇子乳母的中和汤中下了朱砂?” 芳常在怒目回视,却是蕴着几分并不常见的冷意道:“芯妃娘娘是糊涂了吗,这药是您自己宫中指派的人熬得,怎的赖到臣妾身上?” “你……”芯妃的神色激动,却是被气的不知道怎么说话。 她身畔的仪贵妃慢条斯理的用绢子挥了挥,却是有些轻蔑地道:“芯妃这火药味不小啊,大清早叫人来,指正人也是要有证据的。” 说话间,仪贵妃头上的金盞花碧玉流苏簪子便发出泠泠的清响,细长的眼眸之中划过一点星芒,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芯妃见状却是怒了几分,一边的德妃见状唇畔便蕴了几分凛然的气息道:“仪贵妃这话是要袒护芳常在了,这件事情牵扯二皇子,必然便是头等大事,眼下皇上皇后都在,也好一点点地查清楚,免得让人觉得冤枉了芳常在。” 皇上的眼中蕴着难以察觉的沉重,他冷声冷气地道:“芯妃,你来说!” 芯妃闻言终于收敛了身上的怨怒,旋身福身行礼一下道:“回禀皇上,昨夜臣妾已经将御膳房中的小太监扭了来,他现下已经招认,是芳常在致使他在乳母们的中和汤中下了朱砂,才致使二皇子身上红疹不止,手段实在是歹毒至极。” 皇后的面色不易察觉地一惊,却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二皇子尚在襁褓之中,这样的手段也实在下作。芯妃,你可有证据?” 芯妃向着皇后轻轻欠身一下,才拍了拍手,便见小九子从外面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那上面放着的,赫然是昨夜那用来下毒的象牙药匙。 “皇上,皇后娘娘。这药匙便是那太监下毒所用的投毒之物。若非臣妾发现的及时,只怕二皇子便已经夭折了!”芯妃说起这话,眼中仍旧蕴着惊悸过后的不安,顺着便红了眼圈。 不远处端坐的燕嫔张望一眼,却是用绢子掩了掩嘴角道:“这勺子有什么不妥吗?似乎看起来与寻常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芯妃微微侧首,才道:“明月,你说。” 明月上前福一福身,才清零道:“这支勺子表面确实没有问题,但是这勺子的下面却被人处心积虑地钻了即刻小孔,肉几乎不能察觉,但是其中却放了十足十的朱砂。” 说话间,身畔的巧儿便奉上银针,明月用银针试探一下,便在众人惊异地眼中拔出逐渐变黑的银针。 “皇上,皇后娘娘。朱砂遇到热便会化作水银,平日里这支勺子是不会有任何的泄露,但若是将它放置于热汤之中,热量便会将其中的朱砂催化,逐渐化作水银融进汤药之中。” 一种嫔妃已然开始窃窃私语,却见到仪贵妃懒懒地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石榴石宝石戒指装作惊恐的样子道:“那这手段是够隐蔽的了,只是这朱砂是有毒的东西,那二皇子吃过了,岂非会性命不保?太子妃有无看错?” 一直沉寂的阮无城却忽然拱手作揖道:“贵妃娘娘,朱砂虽然是有毒的东西,但是这其中的分量很轻,再者经过乳母嬷嬷们,二皇子所食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只是引起了一些疹子。但是若长久下去,便会有性命之忧。” 微微垂下眼眸,明月的声线之中不易察觉地缠绕上几分冰凉,“朱砂遇热会化作水银,更会催化药物当中的药性,但是因为水银有毒,所以医者并不会轻易使用。二皇子的乳母嬷嬷们食用了这样的中和汤,自然是会影响二皇子。” 皇帝闻言已经是有些阴翳的神色,将手中的扳指转动着,寒声道:“那么这样阴毒的法子,当真是芳常在想出来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一百七十章(合章)芳花陨落(二) 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一百七十章(合章)芳花陨落(二) 骇人的眸光瞬间落在芳常在的脸上,她却不躲避,只是身上下意识的动作显示出她有些害怕的颤抖,面上有些发白地看向皇上。 “人赃并获。”芯妃接口道,眼中已经将泪水压下,换上凌厉的眼神,好似尖锐的锥子一般一下下地刺着芳常在的眼神道:“你还不肯认罪吗?” 皇后容色也收敛起来,声音难得的沉重发凉道:“芳常在,你有什么好辩驳的?” “臣妾没有什么好辩驳的。”芳常在蓦然发声,却是叫明月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心。 那把子绝望至极又夹杂着怨毒的声音继续道:“皇上若是觉得是这样,便发落了臣妾吧!” “大胆!”安泰眼见着芳常在这样的神色,已经隐约有僭越的模样,便急忙出身呵斥。 上官莲叶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候也只是用绢子掩了掩嘴角道:“芳常在就这样轻易地招了?当真没什么可辩解的?” 一句话便叫皇帝的的眼神之中加了一层疑窦地神色,他身子微微前倾,却是冷声道:“你这样便是承认了?” 芳常在脸上的神色已经恍如好似死灰一般,她极快几转动一下眼珠,才抓紧了手中的绢子道:“不错,这些全部都是我一人所为!” 水样星眸当中划过一丝凌厉,明月看向芯妃,她也是有些惊讶,承接到明月的眼神,便立即上前两步道:“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冷然的神色叫芯妃也不觉震动,她忍耐着几欲出口的话,却是被仪贵妃抢了前面道:“本宫听说,芳常在因着自己的猫冲撞到芯妃,而被皇上惩罚了?莫不是因着这件事情?” 说话间,她有些惊异地用绢子掩饰住自己的朱唇,眼波流转之中化作眉毛上的一点轻蔑和不屑道:“看来这是芯妃自己招惹祸事伤身啊……” 芯妃被仪贵妃这样的冷言冷语激的面上一片绯红,刚想说些什么,芳常在便立即接口道:“不错!我就是恨透了她!我这样貌也从不比她差,凭什么她坏了龙嗣之后便趾高气昂,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滑倒的,却要赖在我的头上,害得我受尽折辱——” 她的眼神迅速地在身畔的人面上拂过,颤抖着声音继续道:“所以这都是我做的!我就是恨透了她!” 明月眉心一跳,却是凛然地扬声道:“哦?原来芳常在懂得这样多的药理,竟是能想的这样周全。既然这样狠毒的招数都能想出来,为何这些年一直没有得到皇上的圣心?只怕也是人品堪忧的缘故吧?” “你……”芳常在被明月一句话堵的气结,明月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旋身对宝座之上的两人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以为,这件事情虽然昭然若揭,但是手法和做派根本就不像是芳常在平日里的作风,只怕,这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 话音刚落,身后便隐约有一道道怨毒的眼神投来,心知那眼神来自于谁,但是明月还是极快地回首,眼波在这些人当中的脸上划过,眉目中的清冷端肃叫人觉得一阵寒凉,声线便在耳畔响起道:“若是由得这个人继续作恶,只怕还会有更多的皇子遭受二皇子今日的暗算。” 德妃见状亦是颔首一下,扬起一向温和柔然地面孔道:“太子妃说的不错,芳常在原本正在禁足当中,她是如何知道芯妃宫中的乳母需要喝中和汤的?这其中还有很多的蹊跷,还请皇上明察!” 芯妃闻言却是已经福身行礼,垂首之后扬起脸,只见那清秀的脸上早已经是泪水连连,她泫然泣泪道:“皇上,皇上,二皇子可是您的血脉,他原本就虚弱,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陷害?臣妾自知不算什么大慈大悲的人,却也不会去伤害这样一个襁褓婴儿,这些人要害死您的亲生骨血啊!” 芯妃一壁说着,便用手摸着自己眼中泉涌不止地眼泪,她原本就因着生产大出血削瘦了不少,此刻伤心的神色伴着她孱弱青白的脸色,直叫人觉得心中一痛,皇帝见状也是心疼不已,立即伸手将芯妃的手拉住,攥在手心拍了拍道:“朕知道,朕绝对不会由得这人在后宫当中兴风作浪!” 明月眼见着皇上眼中的柔然逐渐化作一层冷冽,却是觉得一道有些忧伤的眼神投来,仔细循着那眼神的感觉,却发现是皇后正襟端坐,她的眼神已经落到了面前的芳常在的身上,声音在正殿当中回响道:“芳常在,你是否愿意供出幕后主使?若你愿意,本宫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生与死之间,芳常在终究会有一瞬间的迟疑,她眼神之中充满着对生的渴望,然而不多就是在一瞬间,便化作一缕死灰一般斑驳落下,她垂下眼睑,却是大声道:“没有人指使我!全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过就是拿一些朱砂又有何难!” 柔荑紧紧地攥了起来,手心传来的坚硬感觉让明月蓦然醒了神,她眼神沉稳一下,便接口道:“芳常在,你可要知道,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关系到你的九族,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小,你可想好了,真的要独自承担?” 朱唇如兰吐息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星眸之中已经注意到妃嫔之中的仪贵妃有些隐约的不安,然而只是在瞬间便隐藏在她浓密的睫毛之中。 芳常在的手有些颤动,然而她却是紧紧地将手掐在自己的腿上,她忍耐道:“这件事情与我的家人并不相干!更何况二皇子并没有事情!要杀要剐我就在这里!” 冷笑一声,却是芯妃蕴着通红的眼睛气愤地看向她道:“你便这样不肯承认么?你执意如此,只怕你在意的家人也会跟着陪葬!” 芳常在几乎是截然色变,她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涣散,茫然之中夹杂着绝望,眼底已经蓄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她极快地看了一眼仪贵妃,却是咬牙道:“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 明月陡然将眸光锁紧,然而就在她迟疑的瞬间,便见到芳常在已经突然起身,那速度几乎快的来不及叫人反应,安泰原本是守在皇帝的身身畔的,见到芳常在突然起身便立即甩了浄鞭扬声道:“护驾!”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明月只觉得一种恐惧般的不安窜上心头,然而她刚刚走了两步,已经来不及了,芳常在几乎就在那一个动作的瞬间冲着离皇上不远的一条柱子撞去,头撞在那朱漆的红柱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登时便在那雪白的墙上甩出一片红梅般的血花—— 血如泉涌一般喷射而出,芳常在的身体定格的一瞬间,众人恍若在梦中一般,当鼻翼中充斥着血腥地颤栗味道时候,一声尖叫便已经划破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的寂静。 “啊——!”仪贵妃离着皇上最近,那鲜温热的鲜血便已经甩在了她原本妩媚白净的脸上,她摸到脸上的粘稠才无比恐惧地尖叫起来。 明月几乎是怔在原地,只见那鲜血依旧顺着芳常在的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甚至混合着一层乳白色的液体,惹得她胸腔之中一阵强烈的扭曲一般地恶心。 一众嫔妃早已经惊吓的面如土色,惊慌失措的起身,惶恐地躲开芳常在尸体的地方,皇帝也受了惊吓,然而芯妃近在咫尺,他还是选择将芯妃拉扯到一边,已经有嫔妃受不住昏厥过去,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呕吐,侍婢的尖叫混合着嫔妃地哭泣声音,在一瞬间炸响,明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恍若是在做梦一般。 晃神之中,便有一只大手将她拉扯到一旁,面前一道黑影将眼前的一切遮掩起来,明月这才捂着胸口,蹙眉之下想要将心中难以言喻地干呕忍住。 清俊的容颜出现在眼前,却是一方手帕递了过来,明月急忙接过,掩饰在自己的口鼻处,一阵温和地甘草香味便在瞬间蔓延开来,叫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深吸了两几口气。 “不要看!”阮无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别样的澄澈清凉,让明月有些涨红的脸色稍霁,她颦蹙起来眉心,却是在研究奥余光当中看到了那青色的发丝散落在地上,混合着殷红的血液浮浮沉沉地粘在一起。 皇后还算端持,终究是扬声地在极力主持失控的场面,然而一声闷响,仪贵妃已经晕倒过去,身子软绵绵地顺着那椅子滑了下来,场面登时更加混乱起来。 心中的酸楚和复杂混合着将整个胸腔填满,穿针走线地蜿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难言地阴影,明月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失神地看着皇后安排一众嫔妃退了出去,这边阮无城也将明月带出去,巧儿和苑竹唤来,两人将明月搀扶出去,然而明月却在瞬间恍若一副行尸走肉一般任由这三个人将她带走。 “主子?”巧儿满眼睛地担忧,见到明月失神的样子更是害怕,急忙叫着阮无城道:“究竟是怎么了,我们主子怎么成了这样?” 阮无城的眼中沉浮着复杂的纠缠,他凝着明月的样子道:“芳常在方才在皇后殿中触柱自戕了。” 巧儿倒抽一口冷气,眼中的担忧更胜,不无愁绪地轻轻念着:“自戕可是大罪,难怪主子会这样,亲眼看到终究是被骇着了。” 身畔的苑竹却是不经意地摇了摇首,就见到明月的眼神逐渐澄澈地安定下来,她似是刚刚听到巧儿的话,便道:“我没事。” 阮无城的眼神之中蕴含着几缕隐约的担忧,却是冷了容颜道:“回去我会给你开几副安神汤,近日不要再进宫了。” “不,”明月清明声音无比纯粹的传进阮无城的耳中,他蓦然停驻下脚步,却是看向一边的明月,见到她神色坚定的道:“我要去芯妃的宫中看一看。” 清秀的眉心皱起,阮无城有些不解地看向明月,就连身畔的苑竹也不易察觉地笼络一下眉眼,却是见到明月再次笃定地开口道:“今晚安排我到芯妃的宫中。” 话末,却是毋庸置疑地坚定。 安静的室内,偶有婴孩梦中呢喃,静默一片,眼见着接近三伏,那闷热的夏夜之中竟然在这静默中生生透出一丝凉意来。 明月在一边将熬制好的药膏亲自准备好,手下的动作停滞下来,面色在火光的跳跃之中显得忽明忽暗。 许久,芯妃打破了这平静,纤手轻拍着怀中的孩子,压低的声音些许的不甘:“此次之事,仅仅凭靠芳常在一人,怎可能实施出来,她的背后,定有指使之人,而芳常在,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罢了。” 闻言,明月眼皮抬了抬,清冷淡漠的脸却依然平淡无波,只是道:“娘娘心知肚明,只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眼下动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我自是知晓气坏自己得意还是那些个看笑话的人,可是我的孩儿被人暗害,那暗害之人却依然逍遥法外,我怎能心平气和?”这话的的尾调一厉,惊了怀中的孩子,芯妃连忙拍了拍孩子,见他沉沉的睡去,才又开口,声音很小,怒气却胜:“明月,如若是你,你可会如你所说的这般淡定沉着?” “我不会。”明月声音疏离沉静,此刻在这安静的室内,却透着别样的韵味,芯妃话落,便听到她行云流水,不含一丝的拖拉的答道:“但此时这般境地,我们只能用隐忍,方为上道。” “你的意思是?”芯妃的手一顿,旋即又缓慢的轻拍,艳红的唇轻抿,道。 明月视线落向芯妃,看着她这段时日因劳心伤神而略显憔悴的脸,缓缓道,声音清冷中透着安抚人心的味道:“此次事过,那些人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二皇子之事,皇上心中自有思量,事关皇家子嗣,自是没有那般容易便草草结束的,如今之计,只需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浪费心力。说不定事情到最后反而适得其反了。” 细细听明月说完,芯妃没有开口,许久,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她唇角化开,而后,明月便听她道:“如今是谁想要暗害二皇子,我心中虽大概有个底儿,但却不知究竟谁是主谋,若让我放过,实是不甘。明月,” 芯妃目光看着明月清冷平静恍若琉璃的眼,道:“我听你的,不会妄动,但幕后主使之事,我定是要查出的。” 明月看着芯妃,那眼中满是一片执拗的认真,只她心意已决,明月略一思量,还是摇了摇头,却在芯妃缓缓黯淡的目光下,温声道:“你若信我,此事便暂时交由我来查罢。” 怕芯妃只面上答应,暗中在自己进行,明月顿了顿,又解释似的道:“你的身子如今还未养好,最近宫中守卫又实在严谨,你若出了事,二皇子定没有个贴心的人儿照料,不若交由我,我的身份,如今进出皇宫很是方便,查起这些事情来,想必不难。” 眸中浮浮沉沉,许久,芯妃终是下了决心,在明月看向她的目光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 从聚福宫出来后,明月便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个细颈的白瓷瓶,递给苑竹,苑竹有着一瞬间地迟疑,便接了过来。 “主子?”苑竹的声音有些试探,明月便垂下眼睑道:“你我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是身后的人却是时时刻刻眼巴巴地盯着,若是我不做什么,便会有人去做。” 苑竹颔首一下,却是心中明了,她轻叹一声,便道:“其实主子大可不必去管,由着她们去罢。” 捋一捋手下的袖口,明月便沉声道:“我若不管,下一个被拉下水的便是德妃。” 她转首一瞬间,鬓边的珠翠发出清凌凌的响声,低沉道:“芯妃现在风头正盛,我保得了她,便是在保自己。” 苑竹颔首一下,心中已然明了,忽而听得一阵悠扬的歌声,混合着凤鸾春恩车马匹的银铃传来,明月的眼神不自觉的眯了一道,便执起一只素手,在苑竹的耳畔细语几句。 翌日,太医院中。 “听照顾的丫鬟们说,芯妃娘娘这段时日茶饭不思,还在为二皇子的事情日日忧心呢。” 巧儿一壁回禀着今日的事情,一壁帮着明月切了一些草药。 “自古母子连心,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出了这样是事情,芯妃难免会后怕。”明月只将手中的药包好道:“未免过两日她的身子累垮,便先为她准备了两副补身子草药吧。” “是。” 苑竹的速度很快,待明月把药包好吩咐太医院的药童给聚福宫送去,苑竹便过来回信了。 “如何?” “回禀主子,昨夜仪贵妃请求了皇上,说是二皇子刚出生不久,不能见血腥,便请命皇上给芳常在留了个全尸,昨夜已经拖去乱葬岗中了。”拿帕子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苑竹上前一边帮主子整理略有些乱的裙摆边到。 “哦?”明月不易察觉的斜看眉峰,却没有多说什么。 唇间扬起一道满意的弧度,苑竹一向沉稳,她做事,她一向放心,“现下,我们便在这里稍作休息罢。” 一丝疑问划过心头,看明月没有要说的意思,苑竹便点点头,不再说话,准儿扶着明月到外面休息,就坐于太医院长廊后的药圃前,明月便拿起之前特意让苑竹带的一本医术,细细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外面便有从远及近的骚乱,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快,快,辛者库有人疯了,快请太医!”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喘息的叫喊传来。 一道声音立即有些不满地道:“什么人疯了?” “一、一个太监!” 话音刚落,后者的声音便混合着不屑地叫道:“呵。我还以为哪个娘娘疯了呢,你这猴儿,一个太监,疯了便疯了,还需惊动太医。” “你!太监又如何,太监便不能请太医了?”那人似乎是很着急,跺了几下脚,急切道:“公公不也是太监吗?” “太医什么身份?岂是什么阿猫阿狗便能请的?没有!”那人登时恼怒,便口不择言地开口,这下彻底地激怒了那个请命的小太监,立即高声道: “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绑了……” “混蛋……”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乱,明月从书中抬起头来,对站在一侧的苑竹道:“你去外面看看。”小說中文網 苑竹点了点头,正待往外走,不想这时,便有一行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看到明月在此,吓了一跳,一群人惶惶忙忙的跪下,声音恭敬中透着些许的不安的道:“太子妃金安。” 明月未说话,苑竹向前一步,眉眼沉下,自有一股威严声音沉沉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太医院?” 那带头的太监听闻苑竹这隐含怒气的声音,慌忙解释道:“太子妃娘娘饶命,奴才们也是一时情急,无奈之下,才强闯太医院,万望娘娘开恩,不要怪罪。” 医书放下,坐在红木八角椅上的明月移开视线,声音清冷高贵,气度雍容:“所为何事?” “太子妃有所不知,今日乃为芳常在送行,火焚之时,不知为何,那芳常在周身竟发出幽幽蓝光,似是鬼魅,执行太监惊吓过度,疯癫胡语,奴才等怕发生什么乱子,才前来太医院,请求太医,却被人拦在门外,无奈之下,这才强行进入,惊扰了太子妃,还望太子妃开恩,不要怪罪。”那太监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这才把那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话罢,跪着的太监们便不再出声,等待头顶上方之人的发落,却不想,上面始终静默一片,众人脸上渐渐冒出汗水,许久,上方传来天籁一般的声音:“带我去看看罢。” “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众人纷纷磕头谢恩,心中尽是一片感激,若不是太子妃娘娘心胸宽广,今日惊驾,定是难逃一罪。 最前面的那小太监机灵的在明月前面带路,声音愈发的恭敬小心:“太子妃请随奴才来。” 点点头,明月随着他带路,苑竹目不作声的跟在明月后面,众人走的不不慢,又因为太医院与辛者库距离不远,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辛者库。 “娘娘,您小心着些。”那小太监擦擦额角的汗,小心的提醒着。方才他在焚尸时看到那瘆人的一幕,都吓的差点七魂少了六魄,更何况太子妃一个柔弱女子? 祺公公心中这般想着,却见一个小太监从辛者库大门外急匆匆的小跑出来。 “太子妃万福金安。”那小太监打了一个千儿,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 “咦,小丁子,让你在里头守着,你怎的出来了?”眼角瞥过身侧明月清冷高贵的脸,眉头皱成了川,祺公公尖着嗓子问道。 “回祺公公,那尸体被,被小李子拖,拖到走丢了!”跪在地上的小丁子苍白着脸,哆哆嗦嗦的说。 “怎,怎会!”闻言,祺公公浮尘掉在了地上。 明月看向苑竹,苑竹知其意的点点头,上前问那领路的祺公公:“出了何事?” “回姑娘的话,那小李子便是被芳常在吓傻的太监,奴才命小丁子在这儿守着,却不想,那小李子,竟把芳常在的尸体,拖到了乱葬岗。”祺公公忍不住的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亵渎宫妃,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哪怕这宫妃是被贬黜处死了的,这般想着,祺公公的心跳的更加厉害了,若是皇上一个生气,怪罪他们办事不力,到时候,被连累的,可是整个辛者库。 “带路乱葬岗。” 正急的团团转间,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开口,声音中隐含威压,此刻的他听来,却犹如天籁之声。 乱葬岗 明明是大热的天,炙热的阳,这里却是一片阴森,随处可见的骷髅和徐徐飘来的尸臭,让在场的人都背后冷汗连连,只一袭红袍刺在这片天地间,弱了这阴森枯败,让人望之,心中稍安。 苑竹吩咐完随行之人去找寻那疯癫而去的太监后,便见到明月半蹲在地上,望着一条细碎的轻纱发怔,挑了挑眉,行至她身边,苑竹眼神中却是蕴着几分心照不宣。 第一百七十一章夜半之人(一) 第一百七十一章夜半之人(一) 身后的几个人有些忌惮地不肯上前,明月略微侧首,却是对着他们道:“你们不必跟来了,这里很可能有瘟疫,便守在这里罢。” 那几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敢上前,终于是将那话咽了下去。 明月轻点下颔,小巧的下巴上蕴着几分伶俐,却是一拢红衣走到了密林深处。 前方密林耸立,众人眼见着那绯红的颜色逐渐消失在其中,个中不无人胆战心惊。 谁都知道乱葬岗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夜半鬼火和哭泣声不绝于耳,甚至有很多的人都因着这件事情不肯干这差事,背着人偷偷在这里烧纸钱的也大有人在。 风沙沙,前方枯林突现一影,苑竹一惊,似是有些不信地眨眨眼睛,才道道:“主子,你看。”说着,手指指向那枯林。 “何物?”明月眯眼,前方枯林密密麻麻,像是成千上万的厉鬼,欲要扑来。 苑竹转过头来,再看时,却又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待见主子又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上那黑乎乎的疑似烧焦的印记,她摇了摇头,看向枯林,又见人影! 究竟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苑竹眼神一厉,见主子专心于寻找证据,不便打扰,想了想,便抬脚往那深林初走去。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苑竹,你……”明月抬起头来,正欲说话,却见身侧空无一人,清冷淡漠的眸子微凝,下一刻,站直了身子,环顾四周,却依然找寻不到苑竹的影子。 苑竹一向沉稳,今怎会突然失去了踪迹?轩了轩眉,耳边不时传来或近或远的叫喝声,那是太监们找寻人的声音,明月定了定心,顺着那黑色烧焦痕迹的粉末向枯林方向走去。 风过,卷动几丝浓雾,眉微轩,何人在此烧纸? 明月逆着微风而走,拨开那枯树丛丛,终于见到了那烧纸之人。 那人一袭宫内侍卫官袍,本该英气朗朗,可那皱皱巴巴的衣衫,和布满青须的脸庞,硬是让他穿出了潦倒落魄的模样。这里的乱葬岗本就属于皇家默认的处理侵犯皇家或是罪大恶极之人,所以平日更是少有人来,此刻这侍卫在此实是怪异,往重了说,便是藐视皇家威严。 可看那人藏在背影深处深深的寂寥,明月沉吟片刻,终究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没有打扰,待看那人烧完了烧纸,静静的望着那灰烬出神,才缓缓走进那侍卫。 “打扰了。”明月轻声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在沙沙的枯叶碰撞中空灵的像是圣音。 那背影一僵,缓缓扭过了头,待看到明月之时,视线一顿,旋即冷声一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壶里的酒,道:“姑娘,此地阴森,劝姑娘还是早些离去,莫要久留。” “你认识我?”明月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看着那暗藏心伤的眼眸深处平静道。 眼神一凝,又一口酒下肚,似是喝得太急,那人深深咳嗽了两声,在这空旷的山野,愈发显得灰败,他开口,声音却被咳嗽之时进的风哑了嗓子:“当然不认识,在下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说完这句话,略微顿了顿,又道,“若是姑娘不领情,那便当在下没有说过便好,时候不早,在下先行一步。” 话罢,便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行去。 “等……”明月望着那背影,轩了眉,抬高了声音,却换来那人愈发快速的步子。 明月狐疑的看着那烧纸燃尽的灰烬,视线划过一处,凝了眸。 风一吹,那漂白素帕随风飘扬,露出了藏在素帕边角的一个娟秀小字,明月捡起帕子,手指拂过绢子面展开,上面却绣着一朵娟秀的红梅,有一点暗沉地颜色甩在上面,像是点点血迹。 葱段般的手指有些迟疑,却再次仔细地摩挲着布料,那绢子却是触手生温,手下的触感细腻柔滑。 这样的绢子并不常见,只是手感便可以判断出这绢纱的料子价值不菲,上面所绣梅花的丝线乃是东陵所产,这种丝线极为难得,只因蚕种不是一般,所产的蚕丝并不是普通的白色或者半透明,而是血红的颜色,据说万只当中才会产出不到十只,因着蚕丝顺滑嫣红柔亮,故而更有血蚕这样一说。 血蚕稀有,更是难以将养,很多在产出之后便会死去,所以这丝线便更是难得,东陵之地也只有乃是偏僻地箫国度,但是却盛产桑树和蚕,只因为国小,人又少,所以其中的人也一直靠着进贡的一点点地血蚕丝绸过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东陵最终还是阿紫乱战之中灭绝。 东陵人也销声匿迹,所以血蚕也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种纸品也被各个富豪或者君王收藏,鲜少有人知道。 明月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在祖父的药方之中发现的这种东西,据说治疗血梗之症有奇效,甚至可以用来解毒。 明月摩挲着手中绢子上面的梅花,那梅花绣的精巧细致,就连花瓣上面的脉络都绣的很是清楚,花蕊浅淡吐芬芳,令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嗅一下那梅花的香气。 一个小小的侍卫身上怎么会有这样名贵的东西? 乱葬岗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有人随意出入,只是这绢帕被保存的很好,想来这侍卫也是贴身带着,十分爱护—— 心念电转只见,明月却凛然皱眉。 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这的东西,那么不是爱人的定情物,便是信物。 这样精修的手段,也必定是出自某位技艺高超的绣女之手,而最擅长这种东西的,便是东陵国的过人了。 待想通了这一切,明月点点头,欲要往林外走去,却不知,这阴森的枯林,何时泛起了浓浓白雾,明月心中一跳,她本就对这里的地形不熟,现如今,苑竹不在身侧,她只身一人,难道,这又是一个阴谋?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已经是轻移莲步,顺着那侍卫离去的方向追去。 这厢苑竹亦是在追逐着那道鬼魅般的身形,却是没有追查到半分,心中猛然反应过来,却是恍若灌了千斤石浆一般沉重,她忽而颦蹙眉心,却是低声色变道:“糟了!” 这招分明就是调虎离山,自己一时疏忽大意,竟然着了他们的道,眼见着自己和主子越来越远,她心中陡然升腾起一层不详的预感,便急忙旋身打算离去,却不料身后突然扑面捂上一块方巾。仦說Ф忟網 苑竹豁然惊心,她试图挣扎一下,不料那方巾之上撒了用酒煮的麻沸散,扭动身子的动作将呼吸地幅度加大,导致苑竹口鼻织鬃吸进了不少的麻沸散,眼前蓦然一阵眩晕,意识便逐渐的涣散开来,苑竹强撑着最后一点点的意识,将自己腰间的璎珞扯了下来。 天色很快便暗沉下来,夕阳的余光恍若火苗一般撩拨着天际,将那绵白的丝丝云翳化作火红的霞光,耀了整个大地。 密林之中早已经是一片昏暗,明月脚下踏着层层叠叠地树叶,腐败的味道混合着夏季之中的闷热气息钻进鼻腔,眼神之中却是一片高高低低地坟包,却是没有任何一个有墓塚,杂乱无章地在树林之中突兀地冒出来,有些已经被野草和树叶覆盖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明月敛了眉心,心中虽然不惧怕,但仍旧觉得有些刺眼。 火红的衣衫在重重叠叠的树木灌丛当中化作一缕惊艳的秀然,莲步仔细着找着小路,却因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变得有些迟疑。 水样星眸之中划过一丝凛然,明月拢了拢衣袖,在昏暗当中似是见到点点地幽蓝火苗在坟包之中跳跃。 手下轻缓摩挲,便从袖子中取出一枚纸包,明月捻出其中一点粉末,只在自己的绢帕上洒了下来,捻了几分,却是一道同样幽蓝色的火苗跳跃着明亮起来。 盈盈地蓝光照亮了自己前进的道路,明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异样。 只见前面杂草丛生之中,却是有几株荆棘比着奇怪地模样纠缠在一起,明月轻启朱唇,却是抿在一起,才一动裙裾来到那里。 为防止有毒,柔荑再三选取,便取了一根枯木做了手杖。明月用那手杖拨开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荆棘藤蔓,却意外地发现这里的灌木并不香自己看到的那样难以分离,相反的,手下稍稍用力便见那藤蔓拨弄开来。 虫鸣混合着风拂过草丛的沙沙声,一条曲径通幽地小路便暴露在明月的眼前。 小路不过一人宽,宛若羊肠小路一般蜿蜒到密林地深处,说是一条“路”,不若说是一条被踩踏的比较平坦的草枯小径。 远山眉峰不由得挑起几分,朱唇嘴角泛起一层不易察觉地笑意。 脚下没有迟疑,明月便紧跟着进到其中,借着手中磷火的微弱光芒,在密林当中穿行。 夜色完全黑暗下来,密林当中到处漂浮着点点磷火的光芒,遇到密集地坟包更是成片地连成幽蓝的星光一般,那诡异地颜色在半空当中飘忽不定,伴着寂静的几乎诡秘地密林,映照出重重叠叠地黑色影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夜半之人(二) 第一百七十二章夜半之人(二) 明月来不及细细观看,她自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不若都是一些已经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绣着上下翻飞地金叶蝶地裙摆在草丛之中穿行,莲步行动间将草丛之中隐藏的野虫惊动得纷纷飞出来,展开透明的翅膀,便化作一点明亮地幽绿光斑,在明月的身后飞舞。 明月无心留恋,只是再一次捻起一点麟粉,顺着那小路追去,然而不过片刻,那小路便再次隐匿在了草丛之中,这一次,明月却再没有找到。 手杖试探着在周遭搜寻着,忽然,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逝,那影子行动太快,以至于叫明月眼前一花,再去寻找却不见了踪影。 明月挺立地身形便秀然傲立,眼中迸出几丝凌厉的气势,在四周搜寻,身后一道阴风扑过,明月蓦然转身,却刚好看到一只墨色的袍脚闪过。 冷笑一声,明月却是不动声色地将麟粉洒在自己的周边,她姣若朝霞的姿容之上略过一层寒冷地讥讽,旋及扬声道:“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既然是人,便站出来。”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寂静,明月的话弥散在黝黑的密林之中,朱唇微微上挑,却是带着几分傲气凛然,身后再次划过一道阴冷地气息,明月极快地回身,手中的银针已经蕴着凌厉地尖锐直奔那人的命门,与此同时,一把冰冷地寒光也架在她细嫩的脖颈间。 “为什么到这来。”低哑地男声在明月的耳畔响起,那声音带着别样的熟悉,明月几乎实在瞬间便肯定了身后之人便是自己要找的。 灵敏的嗅觉早已经记录下那侍卫身上腐败地潦倒气味,然而那气味之中却蕴着丝丝缕缕桑叶的味道,只在他刚出现的一瞬间,明月便已经知道装神弄鬼的人便是他。 水葱似的手指没有半分退让,那银针便直直地对着那人的瞳孔,在磷火的的幽光之中闪着尖刺地光芒。 “这也是我想问的。”轻启朱唇,皓齿之中缓缓吐息。 两人的动作都僵持着,那侍卫身上的戾气逐渐加重,明月也丝毫不肯示弱。周身散发着一股凛凌的冰冷,叫身后的男子一时有些惊讶。 “你到底是谁?”那侍卫陡然惊异之下便迅速恢复了平静,只是原本有些轻视的眼中也已经因着近在咫尺的银针收敛了几分。 “上官明月。”明月轻描淡写地吐出这样一句,似乎那柄锋芒地大刀并不是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身后的男人手下有一瞬间的迟疑,便似是不信地道:“上官家的?你便是当朝的太子妃?” “不错。”泠泠的寒声掷地有声,明月轻轻移了一下星眸,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身后之人有些放弃地意思,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将手下的大刀放下,收进刀鞘之中,他避开明月地银针垂首道:“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 睫羽一般地睫毛翕张一下,明月只是收起身上凌厉地气势,将银针收回手心,凌然道:“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所以还不能走。” 那人在幽蓝的火光之中,浓密地黑眉轩起一个疙瘩道:“还有什么事情?” 柔荑将袖子中的东西取出来,在他面前撒开,却是飘荡着红梅的绢帕,将这有些阴森的环境变得柔和几分,那男人一怔,便下意识地去伸手夺,明月指尖轻挑,便将那绢子收回到手中,她微微侧首,声线泠泠道:“你到底是谁?” 那侍卫见到心爱之物被明月收走,却是一阵恍惚地醒神,立即冷声道:“与你无关!” 说罢便要上前强行抢夺,却是扬声喊道:“给我!” 绰约身姿轻缓躲开,左手中银针再次锋芒毕露地直逼那人命门,素指却在离他瞳孔一寸地地方稳稳停住,明月再次泠然开口道:“再问你一次,你是谁?” 那侍卫并没有料到明月的动作这样迅速敏捷。一时只见身子前倾,保持着那个姿势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的脸颊有些扭曲地隐忍,右手已经窝在了刀柄之上,明月见状冷笑一声,便继续道:“不要耍什么诡计,这银针浸了孔雀胆与曼陀罗,若是想从此不见天日,便尽管动手。” 浓密眼眉咫尺之中分外寒冷,却是愈发转圜,只是缓缓松开自己的手道:“你无需知道。” 明眸闪过一道明亮,唇角上扬泛起一弧清零:“你是东陵人。” 陈述句地语气叫那侍卫身上一个激灵,他蓦然抬首,上扬地瞳仁之中闪过纠缠着不解地神色,其中夹杂着被人揭穿身份后地不安,明月丝毫不避讳地回视着那双不可置信地眼睛,朱唇再次缓缓吐出一句话:“这是你爱人的定情信物,是么?” 那侍卫此刻受制于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月一点点抽丝剥茧般地将他苦心孤诣地隐藏起来的东西剥开,只得将眉毛拢到一起道:“是又能怎么样?” 嘴角上挑似弦月,明月才缓缓收回自己手中的银针,那人立即抓住机会,从自己的刀鞘之中抽出大刀,刀锋直指明月姿丽地容颜,有些愠怒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果你想让这手帕化作灰烬,尽管动手便是。”明月绝尘的容颜上丝毫没有惧色,胸有成竹地如兰吐息。 那人手下一抖,嘴唇抿地紧紧地,却是纠缠不清地神色,思量片刻,还是将那刀放下,声音有些颓然地道:“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 “我亦从不为难人。”明月捏着手中的绢子,眼神垂下几分,那柔和地触感让她心中有些难言地感觉,沉吟几分,才再次开口道:“我只想知道你和芳常在是什么关系。” “芳常在?”那人似是没有料到,轩起眉头的样子让明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而道:“芳常在的尸体不是你运走的?” 那侍卫听到明月的质问却是觉得在听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收起手中的佩刀,瓮声瓮气道:“宫中的常在就好像遍地的野花一样多,我又何必去给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收尸?” 他顿了顿,却是有些沉寂地道:“还不若个宫女太监,与我是一样苦命的人,我便也帮忙掩埋了。” 明月闻此,却是环视周遭,眉眼当中蕴着几分缓和地道:“这些人都是你埋的吧?” 手中的佩刀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他也循着明月的目光环视一下四周,却是有些寂寥地开口道:“不错,无家可归的人,在这样心冷的地方,死了也不能让尸首无家可回。” 这话说的有些沉重,直叫明月觉得心中有些沉痛的无奈,水样星眸在一片漆黑之中将那些起伏的坟包上的火苗映射起来,在她的双眸之中连成一片星海,似是漫天繁星都倒影在她的水眸中。 这其中掩埋着的,都是宫中那些下等的,或者被废黜的嫔妃,这些人或许犯了各种各样的大罪,或者只是因着皇宫中全是者的不悦,便轻而易举地被处死,行凶者或许不觉得,甚至觉得理所当然,然而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父母双亲,朋友亲人,进到这深宫之中,却悄无声息地就死去,血肉之躯化作泥土,转瞬之间便虚无,着实叫人齿冷。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面投下一片阴影,明月只是垂首,将那绢子递了过去,指尖传来的柔滑让人觉得有些寒凉。 那人有些迟疑,似是不相信明月能这么轻易就将那绢子还给自己,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自己的手便不由自主地上前接过,他掌心有着粗糙的小茧子,与那丝滑的绢子相称却更显得粗粝,然而他却无比珍爱地将那绢子握在手中,黑暗之中,那双原本沉寂荒芜的双眸却显现出点点爱溺的光芒,微微抬手,将那绢子放在胸口,这才轻声道:“多谢你。” 明月正了正鬓边的珠花,才道:“你不必谢我,只是你尚且存在的善念让你有资格拿回这样东西而已。” 朱唇翕张之间,明月的声音好似从空谷之中幽幽传来:“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侍卫闻言,却是一阵沉默。只是摩挲着手掌之中的绢子,好似在爱怜地摸着爱人的脸庞,良久,才细雨道:“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不是用言语可以表达的,就好像我的存在,在这些四人当中也是这样么突兀。” “怨恨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明月从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当中读出了一丝戾气,才缓声开口道:“那你可知道是谁偷走了芳常在的尸体?” 浓眉不自觉的轩起,那侍卫若有所思地看向四周,道:“我不知道,也许这片林子当中个还有别人?最近总是不怎么太平。” 凝眸片刻,明月仰望从疏影疏离之中见到了隐约的星光,她才沉声道:“今日的相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请你查清楚究竟是谁偷走了芳常在的尸体,也算是帮了我一下。”小說中文網 男人忽而一笑,却是有些古怪,他将那绢子折叠整齐地放入自己胸前的衣裳当中,才好声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太子妃。试问天下哪一个女子,敢夜半来到乱葬岗?单凭这一点,你便有不同于别人的地方,你放心,今日你还我心爱之物,我也必定会帮助你寻回那人的尸首。” 第一百七十三章夜半之人(三) 第一百七十三章夜半之人(三) 明月颔首一下,那男人才继续道:“这里夜里常有夜猫出没,你一个女子,又是万金之躯,我便将你护送到;乱葬岗前面,剩下的便由你自己去罢。” 垂睫瞬间,明月便轻声道:“那就劳烦了。” 两人不再多言,只是一壁顺着原路走着,明月的麟粉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裙摆之上沾染了几分,行动间也在那些枯草之上留下一层星星点点的荧光,不远处跳跃着的鬼火似是在为两人开路,一路上却也算看的清楚。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只参杂着草丛悉率的声音,伴着细小的虫鸣,叫人无端地有些安心。 羊肠小路已经逐渐清明,两人轻车熟路,很快便回到了乱葬岗和密林的交界处,她呼了一口气,莲步之下刚想走出去,却不料在草丛之中踢到了什么,她略一蹙眉,却是低首寻找。 黑暗之中,草丛也化作一片黑漆漆地浓雾,并不能看清楚是什么,只是明月刚才走动,将那东西踢到了一片灌木之中。 身后的侍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摩挲着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火苗蓦地跳跃起来,照亮了两人只见的一圈环境。 两人对视一眼,男人才拿着火折子上前,火光的圈晕将那灌木从笼罩在一片温和的橙黄色当中,只见那枝桠上面挂着一个绣着璎珞的荷包,墨色的底料衬着上面几朵小小的五瓣竹叶,倏忽间刺伤了明月的双眸。 “是苑竹!” 明月惊呼一声,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那枚荷包从荆棘刺上摘了下来,她手心有些不稳,便攥着那荷包四处搜寻。 “苑竹?”试探般地叫了一声,回答的却是夜猫远远地几声嚎叫,让明月登时有些心慌。 “也许是不小心落下的吧。”男人见到明月焦急地神色,便出言安慰。 “不会的。”笃定的语气让明月的掌心更加用力,她一壁四下里搜寻着,一壁极力稳定声音道:“苑竹一向谨慎稳妥,绝对不会粗心大意地将这样的荷包丢下。更何况这荷包的系线更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拽下来断掉的。苑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才会留下这枚璎珞荷包。只怕是现在已经凶多吉少。” 明眸在火折子明亮的火光下面闪着微光,冷意重重叠叠地从眼底盘旋而出,明月眼神蓦地凌厉起来,捏紧手中的荷包,转而将身后男人手中的火折子打到自己的面前,却见前面一片草丛有着颓然趴在地上的痕迹,似乎是拖拽留下的,这些草有些已经被磨破,呈现着中分的样子。 “在这里。”明月说话间便要上前,却蓦然被身后的大手按住肩膀。 微微侧首,起伏有致的侧面轮廓却散发着一股子冰寒的气息,叫身后的人手下微微用力。 “我要去找她。”这句话说的毋庸置疑,男人的眼眸锁紧了几分,却是重声开口道:“不过是一个侍婢,不是吗?” “侍婢又如何,你不是也一样不愿意让这些人暴尸荒野么?更何况苑竹现在生死未定?”说话间,明月便不再与他多争辩,只是抬起裙裾想要离去,肩膀上的大手再次用力,这次却伴着沉寂的声音传来道:“我来。” 话音刚落,男人便已经将身形转移到明月的前面,手中动作一瞬间便将那大刀从到刀鞘当中拔出来,伴着凌厉的锋利在火光之中闪动着决绝地意味。 心头陡然沉稳几分,明月也不多言,便跟着男人已从顺着地上的痕迹寻找。 前面似乎还有一些挣扎的痕迹了落在草地上,但是很快便变成单一的拖拽痕迹,在草丛之中留下一溜平坦让明月心中的不安更增添了几分焦灼,火燎一般地灼烧着她的心。 苑竹……千万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思忖间,眼前的男人便已经蓦然停下了脚步,明月有些怔怔,却见他用火折子四下里照了照,放下手转身过来道:“痕迹消失了。” 瞳孔骤然锁起,明月却是将那火折子夺过来,仔细着在这其中照着,果然如男人所说,那痕迹早已经消逝不见。 “是被扛走了吗?还是这个人有同伙?”眼见着面前的线索变要中断,不甘和懊恼几乎在瞬间充满整个心房。 “不像是有同伙,不然刚才就应该将她抬走而不是拖走,看这个挣扎的痕迹,大概只是被打晕了或者迷晕,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男人冷静沉着地分析,他环顾四周,半晌才道:“这一片向着西边的密林我从未没有来过,因着这里野猫特别多,经常会出没伤人,也许你要找的芳常在的尸首也是被他拿去喂了猫。” 身上一阵不含而栗,远山眉黛颦蹙起来,明月只觉得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用尸首去喂食野猫,这样的猫也会沾染上尸气,甚至会染上一些尸病,苑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心中这样想着,她便将那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荷包收进袖子中,眼角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株墨色植物,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半之中散发着凛冽的意味:“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苑竹,既然有野猫,那么便会有踪迹可寻,若真的是这人将苑竹掳走的,我也决计不会放过他。” 说话间,明月已经将腰间的银针拿出,这边袖子中拿出仅有的一点麟粉,混合了一些白色粉末,她凝眸之间取出一颗药丸递给男人道:“这药粉当中有不部分的迷迭香,会让人暂时丧失心智,出现梦魇的症状,你吃下这颗药丸,可以保你不受药力影响。” 男人的手没有迟疑,便接过来吞入腹中,明月便将磷火点着,细微地火光跳跃着在绢帕中闪闪烁烁,那迷迭香的味道很快便散发出来,信手将那株墨色的植物采撷几片叶子,在磷火的燎烧下逐渐散发出一股子奇异的香味,明月轻轻用绢子掩了掩口鼻,那纯白的烟雾在树林之中穿行,很快便弥散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不多时,便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草丛耸动好似一片海浪一般,明月顺手将那树叶丢在地上,很快便有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扑到上面。 野猫噜噜的打着呼,对着那叶子又是缠又是舔,难惹不易察觉地挑起眉毛。低声道:“你用了什么法子?” “这是猫薄荷,不管是什么猫都会被这种植物所吸引,甚至会上瘾,你说这附近经常有野猫出没,并且有可能被人控制,我便猜测这附近是否有这种植物,果不其然。”明月眼眸映衬着那只猫瘦骨嶙峋的样子,只见它已经开始啃咬那块猫薄荷,一边咬一边发出一阵阵享受的轻唤,明月看在眼中,便是冷哼一声,打算上前,男人伸手用手臂挡了一下。 明月看了他一眼,他才示意明月自己来,转首只见,男人已经上前,大手极快地掐住那野猫脖颈后面的皮毛,轻而易举地就将它拎了起来。ωww.xSZWω㈧.NēΤ 那花斑的大猫挣扎了几下便涣散了眼神,不再动弹,男人有些惊讶那猫的反应,明月清明的声线便在耳边响起:“是迷迭香的作用。” 男人恍然大悟,却是转首道:“那么那天的事情也是你做的了?” 轻轻收敛了眉心,明月有些不解男人的暗有所指,他即刻便解释道:“昨日我见到有几个小太监正在焚烧一口棺材,却不想有磷火在上面,这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那几个太监却像见了鬼一样——” 垂睫之下面色有些缓和,明月才勾起唇角道:“不错,原是想借着芳常在的死演一出戏,却不想她的尸首竟然被人偷走,眼下我侍女也下落不明,所以我才拿出没有用完的迷迭香来吸引野猫。” 男人拎着手中的大猫晃了晃,那猫无力地垂着四肢,只抬起一双幽怨地绿色眸子盯着男人,象征性地龇牙叫了一声,眉心宽了两分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猫有种天性便是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到最能庇护自己的地方,若这猫真的是那人养的,那么他一定回到那人的地方。” 明月眼神凌厉地扫过那野猫,男人也在此时明白了明月的意图,便放下那猫,便见到它有些晃悠着身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顺着草丛往密林深处走去,男人的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再次看向明月已经有几分敬佩。 明月亦是眼中燃起一层希冀,两人便不再迟疑地跟着那野猫向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野猫的嚎叫不时地从前面传来,偶尔有一些东西在草丛当中极快的穿行而过,明月蓦然停下脚步,伸手扯住了前面几欲继续走的人的衣裳。 微微侧首,男人等着明月的话语,就见到她从袖子中拿出一点粉末洒在他的身上,冷声道:“前面野猫很多,小心防身。” 男人一怔,回首之间便看到前面草丛之中翻滚似海浪一般,不时浮现出点点青绿色的小点,那些小点逐渐连成一片,让人有些恍惚地以为是萤火虫的光亮,但是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亮点全部都是两点平行的移动,若不是明月发现的及时,他便已经踏入雷区,这样数量的野猫。一不小心便会被抓死。 脊背后面一阵后知后觉地冷汗,他便握紧手中的佩刀,闪神的功夫,明月已经吹灭了他手中是火折子走在前面,带路的野猫身上已经沾染了点点晶亮的磷火,随着它的一动沾染在草丛之上,顺着幽蓝的光芒,明月便追寻而去。 火红衣衫在夜中也有些显眼,男人不再迟疑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密林秘密(一) 第一百七十四章密林秘密(一) 暗夜之中的密林阴风耸动,明月的药粉在这时候起作用,其中的一味药经常用于驱逐野猫这重嗅觉灵敏的动物,男人跟在明月的身后,幽暗的深夜里只有明月的身上一袭火红的颜色,仿佛燃烧的烈焰,星星点点的磷火在她的身上泛出如星海一样的画面,伴着轻薄烟纱的殷红,摇曳了整个黑夜。 婀娜纤瘦的身形毫不迟疑地顺着前面的痕迹搜寻,男人眼神有着瞬间的恍惚,仿佛许多年前的情景—— 烈焰灼灼的颜色,在花海之中泛着最鲜亮的明媚,登时惊艳了他的眼眸,脚步不自觉地上前,花海从中的女子身形绰约多姿,粉嫩的颜色映衬之中叫她如烈焰似的燃烧。 潺潺流水歌声在耳畔萦绕,如西弦抛入苍穹,划出一道妖娆的弧度,又仿佛高山之巅,有清爽的山峰清新扑面,那其中混合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男人眼神有些迷离。 “你是谁?” 花海中的少女似是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蓦然转身,却是露出一张妖冶绝美的容颜,头顶的纯银独特装饰,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反光,一片片碰撞发出一串脆响,少女的声线如天籁一般传如耳际,让这堂堂的七尺男儿蓦然脸红到耳根,他竟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你……” 你真美。 这样一句简洁的赞美他却说不出口,他觉的她头上的银饰也不如她的脸明亮,那种明亮几乎要照进他的眼睛当中一样,让他在瞬间慌了神,眼神有些躲闪。 少女却是丝毫也不在意的扬声发出一叠嬉笑,眯起的双眸浓密的睫毛将整个眼睛都变成一个弯弯的墨色月牙。 “阿幺!”远远地传来一声老妇的呼唤,那少女清零地起身转动螓首张望。 不多时便见到一个半老的妇人遥遥招手,少女泠泠的应声,脆响落在耳畔,一下下地敲打着男人的心思。 少女将花海中的篮子取出来,里面已经是满满的一篮子粉色的花朵,个个都是颜色最明亮的,带着点点清爽的水雾,柔荑便拎着那篮子蹁跹从花海当中走出,来到他的跟前,他有些报羞地低下头,眼神却在漫无目的地在脚上画圈——那鞋子上有一个明显的破洞,显得灰尘扑扑的样子在明媚的少女面前却是叫人觉得难堪。 火红的颜色来到脚前面,那是一双绣着红色花朵的粗布鞋子,上面也已经是岁月的痕迹,但是却被一双巧手变成了满是花朵的别致样子。 他一怔,旋及顺着鞋子向上看去,便见那一身的衣裳亦是补了又补,却是将那些补丁的地方化作一朵朵明媚的红色花朵,他愣了愣,就看到少女清新地笑意落在眼中。 “真是个木呆!”巧笑的声音落入耳中,他的脸上又是一片火辣辣地热浪,似乎是太阳将所有的阳光在自己的脸上过了一遍,紧接着便听到少女应着老妇的呼唤,脚步轻欢地离去,他蓦然惊醒,转身瞬间,就看到了那少女似是回首向他挥手,他木讷地抬起手摇了摇,那少女便发出一串清明的笑声,搀扶着老妇离去。 扬在半空当中的手有些尴尬地停留,最后垂到了后脑勺上,一向沉默寡言地他挠了挠头,脸上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木呆”在东陵人的话中就是老实人的意思,因着老实过了头,就成了有些傻的呆,所以就演变成了“木呆”。 男人眸中掩映着的的火红色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逐渐化作现实,他合了一下眼睛,那笑意默默地在他的眼中消失不见。 “到了。” 明月蓦然出声,不同于记忆中的少女那般明快轻松,而是沉着冷寂的呐呐而起,让男人彻底的回了神。 她已经不在了,眼前之人也不过是一个同样喜爱穿红色衣衫的人罢了。 男人忽而停了脚步,就见到明月的侧面有些发冷,他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只见到密林的边缘,隐约有闪烁的火光,忽明忽暗的调整让男人好一阵子才适应下来,只见树林边缘处有一处破败地房子,房子前面清理出一片空地,中间正燃烧着一把明亮的火堆。 火堆的不远处,一根枯树上面正绑着一个人形,那人垂着首,因着昏暗并不能看出男女,然而身畔的明月却寒声低语:“苑竹——” 男人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 两人都躲在一处灌木丛中,火堆上面架着一个简易的架子,中间吊着一口小锅,其中正翻滚着冒出点点热气,那热气在黑夜之中飘散,逐渐钻进两人的鼻翼当中。 奇异的味道。 这是男人的第一印象,那味道混合着一种薄荷地清凉,但是却隐约有些香气,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香气还是其他古怪的味道。 浓眉轩起,手肘就被人碰了碰,他转首看到明月用眼神示意一下,那只被下了药的大猫正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哀叫几声,里面就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形。 带着哀叫的猫被抓了起来,那人背着火光却看不清楚模样,只见他身形魁梧,那猫在他的手中只是无力地垂着。 冷哼一声,那猫就被轻描淡写地放到一边,腰间已经拔出一把尖锐地匕首。 明月手下一紧便想上前,身畔的男人急忙按住她的肩膀,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眼神示意明月再次看去。 那人早已经来到一边的石头上,一边倒了一点点酒,才一下一下地磨着那刀。 金属与坚硬石头之间的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明月只觉得身上一阵腻寒,头皮发麻。 苑竹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子软绵绵地被捆绑在那枯木上,完全看不出死活。 心中的不安混杂着远远飘来古怪的气味,不多时,草丛中那悉悉率率的声音就伴着一声声猫咪地嚎叫传出,明月下意识地回首,就看到那些野猫已经先后来到这附近,似乎是被那锅中的东西吸引过来的。 水样星眸眯起几分,视线锁定在那口锅上。 明月自然是知道其中加了什么,自己之前对这里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人的确将这里的野猫饲养起来,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想到男人和她说这人可能会将尸体拿来喂养野猫,明月就觉得身上一阵耸立的寒素。 因着两人身上的药粉,那些野猫并没有靠近他们的意思,或者说那口锅中熬煮的东西更能够吸引它们,这些野猫便悄无声息地经过他们身边却不发出声音,不多时,来自四面八方的猫儿就已经齐聚在这里,似乎是在等候着一场盛宴。 两人蛰伏在草丛当中,蚊虫的的叮咬却并没有影响,明月是因着之前频繁地用药,身上已经有了药气,所以不会有蚊虫靠近,而那男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 神秘的男人并没有多干什么,只是机械般地磨着自己手中刀子,那些野猫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静默地等候着,那人时不时地起身向那锅中添加一点什么,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苑竹。 明月远山眉黛有些疑惑渲染,却是在无意中看到空地上面有一排劈开的竹筒,纵向将一整根竹子劈开,其中一格一格的隔开,这样的各自才叫明月醒神过来。 算是用来喂养的食槽么? 嘴角扯出一把子冷嗤,明月只转首,密切地看着苑竹的动静。 越是没有异动才是最大的蹊跷。 手心逐渐沁出几丝冷汗,明月眼见着那男人将猫食一点点地舀出来分到各个“食槽”当中,那些野却没有一拥而上,只是默默等候着,待到热气散过之后才上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明月心中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却见到那男人只是平心静气地等着猫儿吃饱,吃饱喝足地野猫们便趴在地上休息,那男人才走到水翁边上,一瓢冷水平泼到苑竹的脸上。 苑竹原是在昏迷当中,这瓢水算是清醒过来,她恍惚地睁开眼睛,却见面前之人冷声开口道:“说,你到这来要干什么?” 苑竹深吸一口气,登时清醒过来,却是冷颜看着他,不肯说话。 “不说是吧?”那男人冷冷地啐了一口,就解开她身上的绳子,随后明月才发现苑竹的双手和双脚也已经被捆绑起来。 大手揪着苑竹的头发就将她拽到一边,狠狠地甩到地上,那一下力道不轻,就连明月都听到苑竹发出的一声闷痛,她几欲上前,身畔的男人却紧紧地按着她的肩膀。 “他身边还有那些猫。”男人的细语在耳畔响起,明月有些不甘心地咬着牙,眼见着苑竹这样受苦却不能上前。 苑竹落到地上,那些野猫急忙闪开一块空地,火光一照,终于让明月看清楚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苍白的脸,满面的阴测和抑郁,双眸微眯好似一只几欲发怒的野猫一般。 尽管身形壮硕,但是却不能掩盖他满面的憔悴和厌世,对苑竹不肯吭声的样子逐渐化作一抹子暴戾。 “还是不肯说吗?”那声音远远地传来,叫明月神经一紧。 “你想让给我说什么?”苑竹趴在地上,头发蓬乱地散落在身上,声音有些憋气,但却叫明月心中稍稍安了几分。 苑竹的声音还很清醒明朗,说明她现在除了受制于人之外,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害。 “嗬嗬嗬嗬……”那人的笑声带着寒津津的讥讽,逐渐将身形降低,半跪在苑竹的身边,大手再次抓起苑竹的头发,这一次是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这么晚了跑来乱葬岗,你说你要干什么?”男人另一只手用那锋利地刀面拍了拍苑竹的脸颊,声音不耐地道:“你最好赶快说,不然——” 话尾一道很长的寂静,眼神落到那些野猫的身上,那人再次冷笑一声道:“不然,就让你尝试一下什么叫猫刑——” 第一百七十五章密林秘密(二) 第一百七十五章密林秘密(二) 说话间,那人便风发出一声狭促又寒仄的笑声,明月心中一紧,仿佛一把利爪紧紧地抓住,心脏当中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手下紧紧用力,攥住前面的灌木丛树枝。 苑竹抿紧双唇,却是冷笑一声回应:“猫刑?你倒是有这样的本事,就看我能不能受得住,猫刑算什么,有能耐就杀了我!” 男人并不在意苑竹的挑衅,而是将那把刀在苑竹的脸上轻轻划过,眼神好似准备玩耍老鼠的猫鼬一般,阴笑道:“呦,宫中何时出了这样有骨气的人了?你以为我会杀了你吗?你想的太天真了,死是解脱活受罪,尽管你们这些人都该死,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死的痛快!” 说话间手下用力,两指捏在苑竹的下巴上,明月闻声只觉得再也按捺不住,几次三番想要上前,然而都被身畔的侍卫紧紧按住肩膀,甚至用绢子捂住她的嘴。 “不要轻举妄动。”身畔之人还算沉着,眼神之中闪着坚毅道:“不要忘了,你要是这么鲁莽的冲出去死了,我可没有义务再去救你的侍女!” 明月身上的挣扎终于小了下来,眼神转移到那个疯狂的养猫人身上,只见他已经准备好了麻袋,将苑竹套了进去,一壁揪过一直野猫,那猫在他的手中不断地挣扎着发出骇人心扉的叫声,男人就此停手,却没有如明月预期中的将手中的猫儿扔进麻袋里。 正疑惑间,那男人已经拖拽着袋子,麻袋之中的苑竹正在无力地挣扎着,仿佛一只被束缚耳朵蚕茧一般扭动不安,男人没有丝毫怜悯之意,狠狠地将袋子丢在地上,面朝着一边啐了一口,才对着明月所在的方想大声道:“要是还想这人活命就出来,不然就在你们眼皮底下活剐了她!” 这话说的清明,明月和侍卫对视一眼,却是已经明白两人早已经暴露,前时重重皆是此人做给两人看的。 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怒火,明月将贝齿咬的咯咯作响,却是蓦然从灌木丛中站起身子,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冷气走了出来。 “嗬嗬嗬嗬……”那人仰天长笑,将匕首落在苑竹脖颈的位置道:“你们以为你们藏的很好吗?这出戏好看吗?” 水葱似的指甲紧紧嵌进掌心,明月双眸寒芒点点:“这件事情与苑竹没有任何关系,放了她,也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男人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他连连阴笑,伸手拽着苑竹袋子,半蹲几分:“就凭你们两个?” 眼角余光转了一圈,身边的一圈野猫便已经聚集到那人的身边,几乎是众星捧月一般地靠拢,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两人。 “不自量力。”男人啐了一口,将另一只手中的猫丢到一边,寒声道:“这样处心积虑地想来找我,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水样星眸越过他的匕首,见到苑竹身形动了动,声音便传出道:“主子,你怎么来了?” “苑竹,你还好么?”明月心焦,也顾不得那男人在场,便出声询问。 “放心,我是不会让她就这样轻易死掉的。”男人到明月和苑竹主仆情深的样子,才冷笑道:“你们主仆要一起吗?” “这人是个疯子,主子,你快走!”苑竹挣扎着从麻袋当中探出头,面上已经有些淤青,看的明月眼睛一阵发酸,她见高眸光移到难惹的身上,寒声道:“杀你这种人,只怕会脏了手。” 男人睨视一眼明月,面色逐渐便的阴沉起来,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小木屋,冷哼一声道:“怕脏手?你们的手干净过吗?什么高高在上的娘娘,什么尊贵的身份,全都是随肮脏的!自己干的事情不敢承认,就找我们背黑锅!” 这话说的充满怨气,明月双眸锁紧,几乎是在不动声色之间,便臆测到了什么,只是现在事情未明,只好先稳定心神,冷淡地开口道:“人命卑贱,便只能承担这些。” 此话说的极其狠毒,就连身侧的侍卫也有些震惊地侧首看着明月,却见到她的侧面坚毅寒朔,叫人心中凛然升腾起丝丝震撼。 自古女子多柔情,却从不见这样刚毅的女子,那原本柔和的轮廓也在夜色之中化作一抹子轮廓分明的寒冰。 侍卫手上攥住那柄佩刀,却不再多言,身眼前的人果然受了刺激一般地恶狠狠地剜了明月一眼,大声喊道:“你便不卑贱吗?我们卑贱便命如蝼蚁吗?” 正说着,他不甘于只是叫嚷,便用手扯起苑竹的头发,应声神地将她拽起来,苑竹嘶嘶地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丝毫声音,那一个动作看的明月胆战心惊,她几欲上前,锋利地刀刃便落到苑竹的脖颈上。 “她也同样卑贱,怎么?你敢为了卑贱之人舍命吗?你们这些臭虫,贱人!” 男人激动地用刀比划着,明月咬紧牙关,却是冷哼道:“你以为我只会杀你灭口吗?你太天真了,你这样的人自然不能活在世上,至于你手中的人,她名如草芥,我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男人没有料到明月会说出这样的话,却是愣了愣,原本以为还会有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但是明月的反应着实地出乎了她的意料,他有些慌乱地喘着粗气,才将目光落在死死咬住嘴巴的苑竹身上。 “嗬嗬……你听到了吗?这样的人也值得你给她卖命?”男人无法再要挟明月,便只是一味地折磨着苑竹:“你说话!” 刀子更进一步,有细密地血珠从到件逸出,明月眼中锁紧,单手放在身后,却是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身后的侍卫早已经明了明月的意图,便不动声色地行动起来。 “我会、一直跟着她,不论生死,被你抓住,便是我的无能。”苑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分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手脚被紧紧地捆绑着,她几乎就是半悬空般地靠着那人揪着的头发站着身子,头皮上传来尖锐的刺痛连成一片,让苑竹眼前几次三番飞泛起黑色的金星。 男人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苑竹,似乎并不明白为何她会这般誓死地效忠着明月,他恨恨地说道:“那个贱人都不肯管你死活!你居然还要效忠她?你我又有什么分别?这样一直为别人效忠,到最后还不是成为了别人的垫脚石?!” 苑竹闻言,却是艰难地冷笑一下,她卷起唇角吐出几个字:“你……真可悲……”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硬生生地哽在喉咙中,眼前蓦然一个黑影闪过,却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受制于人。 佩刀早已经闪着寒光架在他的脖子上,侍卫正站在他的身后,单手擒住他的一只胳膊,他猛然被人偷袭,来不及防备,瞬间便松了手,苑竹扑通一下应声倒地,明月才急忙上前将苑竹松绑。 “苑竹……”明月眼中忍了几忍的酸痛终于在瞬间崩溃,眼角泛起一层粉红色,她尽力地搀扶着苑竹起身,那些麻绳已经将苑竹的手脚捆绑的青紫,苑竹虚弱地笑了一下,才道:“奴婢知道主子你一定会来。” 明月含泪颔首,扶着她踉踉跄跄地站好,那男人被侍卫制着不得动弹,但是另一只手却还拿着匕首,他力气极大,也不顾自己的那条胳膊,奋力地旋身用匕首刺向身后的人,只是一声“咔嚓”,他的右臂便已经因着扭曲的动作脱臼,那侍卫一惊,却也是反应极快地用大刀前来阻。 “叮——!” 电光石火之间,两把倒碰撞出一点闪亮的光。 侍卫松开男人那只已经废掉的手臂,他就不要命地冲了过来,两人混打在一起,因着那人是左手,武功也逊色几分,全凭着一股子蛮力和侍卫打斗,不过十几招就几乎败下阵来,侍卫手中大刀一闪,就划伤了他的手臂。 明月扶着苑竹远离几分战场,两人已经混打成了一团,看见着身边的野猫因着扭打惊吓都逃窜起来,明月便将苑竹扶到一边道:“你先在着休息,我去那木屋当中看看。” 苑竹应声点首,明月便不再犹疑,又从怀中取出药粉洒在她的四周道:“你小心。” 说罢便直奔那木屋当中而去。 这边厢,两个男人扭打成团,难舍难分,侍卫身形敏捷,已经多次划伤那男人,但是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继续仗着蛮力向前冲,饶是那侍卫身形矫健也架不住不要命的人死磕,几个回合下来也被匕首划伤。 正在两人扭打的难舍难分之际,明月已经来到那木屋当中。 其中火光昏暗,却是全部用着白色的蜡烛点着,明月一进去便是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她一惊之下已经猜到事情的缘由,用袖子掩了掩鼻翼,眼神就落在正中的一口棺材当中。 莲步轻移,明月缓缓来到那棺材的前。 只见其中正仰躺着一位女子,她的脸因着烧伤已经毁了半边,被人用绢纱覆盖着半张脸,额角有些凹陷的血迹凝结,却是用着珠花仔细掩饰好,甚至被人画了淡淡的妆容,眼眸轻轻闭着,整个人安详地躺在那里,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裳,那衣裳不同于她原本穿着的那么华贵,却是粗布麻衣,倒也干净整洁。 棺材当中铺满了花瓣,似乎是想掩盖住她身上难闻的血腥混合着焦臭的味道,然而也是无济于事,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却更是难闻。 明月摇了摇首,面前这人,不是芳常在又是谁? 看来自己猜测的果然不错,芳常在与这男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这人只怕是芳常在的情郎,否则也不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将她的尸体偷来,又细心地梳洗打扮。 外面的混战还在继续,这破败的房子之中却寂静地突兀,明月凝着面前的芳常在,却是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密林秘密(三) 第一百七十六章密林秘密(三) 男人方才的话还在耳畔萦绕,明月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眼下还要确定一些东西,才能查清真相。 思忖间,明月便已经退了出去。 外面的两人依旧打的难舍难分,然而凭着蛮力拼命的人已经占了上风,两人身上都已经是鲜血淋漓,侍卫喘着粗气,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大刀。 再次交错的身形已经混合在了一起,明月赶到苑竹的身边,便见那男人已经侧开身子吹起口哨唤着林中的野猫。 眉心陡然一跳,明月暗叫一声不好,却是无济于事,那些野猫听到呼唤便成群结队地从树枝和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侍卫猛砍两刀,男人因着来不及继续发出口令,那些猫却也不逃开地在四周转悠,苑竹见状眉眼中弥漫着浓郁的担忧,她焦急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明月眼中映衬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咬咬牙,将火红色的裙摆微微提起,迅速地来到火堆的旁边,单手拿起一只火把便用来驱逐那些慢慢靠近的野猫群。 火苗带着高温逼近,那些猫本能地向后褪去,然而只要明月一拿开,那些猫便再此围上来。驱逐野猫的药粉方才已经都洒在苑竹的身边,眼见着那侍卫逐渐败下阵来,明月心中也是焦急不已,手下驱逐着的野猫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担忧,更进一步地上前。 男人眼角余光注意到明月的动作,却是冷笑一声,口中尖锐地呼唤一声,一只虎皮花斑大猫便嚎叫着扑了上来,直奔侍卫的命门扑去,苑竹亦是惊叫一声,明月来不及分身,那壮硕地肥猫便扑到侍卫的头上将他扑倒,男人见状,喘息着上前,夜猫们纷纷避开明月的火把,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凑到了那人的身边。 已经有些卷刃地匕首再次挪到侍卫的喉咙前,那大猫抓伤了侍卫后便推到了一边,静候难惹的指令。 阴测测地笑声传来,那侍卫因着被偷袭已经被男人制住,他被几只大猫压住胸口,致命点已经暴露出来,男人毫不迟疑地扬起手准备狠命地扎下向仰躺着的侍卫—— 剪瞳瞬间紧锁化作一条线,明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木屋的前面,声线缠绕着冰冷跪地决绝:“不要动他!不然就让这里一切都化作一把灰烬!” 说话间,柔荑已经执着那火把凑近破败的木屋,那房子年久失修,木头早已经枯朽,只要一点便会烧着,其中的人也必定难逃此劫。 手下的力道生生地止住,男人几乎是暴怒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明月,眼中的怨恨和恐惧纠缠在一起,让明月的手更握紧几分:“放了他!” 朱唇再次发声,语气已经带着毋庸置疑地命令,男人被捏到软肋,不甘化作脸上的紧张,他终于是撤回了手,那几只猫也随和他的动作跳了下去。 侍卫躲闪着他手中的匕首,才迅速起身,手下已经用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半蹲在地上,大手紧紧地攥着匕首,却是不甘心地看着明月,扬声喊道:“我已经照做了,把你的火把拿开!” 明月见到侍卫已经将他擒住,才将火把缓缓移开,不可察觉地呼出一口气,绝丽地容颜冷冷地凝固着一个凛冽的神色,朱唇轻启:“是你偷走了芳常在的尸首。” 冷啐一声,那男人才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何必来问我?” “你很爱她。”明月睫羽扇了一下,陈述的一句话却叫那人身上一颤。 “那又怎么样。”被人猜中心思的人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地气馁,然而落在明月身后的目光变得沉寂了几分。 明月的眼神沉缓下来,声线也缓了几分,道:“芳常在并没有为我们背黑锅,害死她的另有其人。” 那男人陡然一惊,却是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眼神涣散开来,四处转才道:“你们不是来杀我灭口的?” “我们主子是当朝的太子妃,上官明月。”一直沉寂着的苑竹有些虚弱地开口,但是面上的神色却渐冷,她的眼神落在男人的身上,带着冷观的神色。 男人的眉毛轩起,脸色更加苍白,在忽明忽暗地火光当中似是激起了一层冷汗,他强自镇定地道:“那你为何要到这里来?” 明月将手中的火把重新丢到火堆当中,溅起一层猩红的火星,才沉下声音道:“芳常在是畏罪自戕,必须要焚化才可以,但是她的尸首却在焚化的时候不见了,我自是要来调查一番。” 男人晃了晃神,才垂下头道:“她已经为了我去抵命,我不能再让她死后也承受烈焰焚身的痛苦。” 柔荑抬起正了正自己鬓边的发钗,明月垂眸之间冷漠地道:“你与她原就是一段孽缘,你可知道她若不死,你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明月便抬起双眸凌厉看向那人,却不想他身后的侍卫手下已经是抖了一下。 水样星眸已经在瞬间捕捉到了侍卫下意识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明月似乎在那侍卫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丝与那男人脸上一样的痛苦。 然而那侍卫很快便镇定下来,刀下的男人却因着明月的话满面扭曲地喊道:“你们这些都是衣冠禽兽,为着自己的私欲便将我们分开,让她去伺候一个又老又恶心的人——” “所以你便打算玉石俱焚么?”明月收敛了心神,发出一声嗤冷的嘲笑:“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能会伤害到天子一分一毫?” “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老东西!”男人难掩激愤的情绪,身下挣扎着,却被身后的人死死压制着不能动弹,然而他口中的话却丝毫不肯退让:“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们有什么错!” “你们没有错,只是痴心妄想。” 明月冷热地讥讽,却眯起双眸继续道:“你不要妄想会伤害到天子一分一毫,否则你还没有进到东宫之中,就会被乱刀砍死,甚至会株连九族,你没有亲人,芳常在总是有的。”Www.XSZWω8.ΝΕt 几句话尖锐地似银针,将男人刚才的气势轻而易举地刺破,他立即气馁,颓然地松了自己的身子,跪在地上。 “可是她并没有做那些事情……”男人呐呐而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明月剖白。 “是不是她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保全你和她的家人。”明月的声调放低了几分,男人已经是垂泪不已。 苑竹缓缓起身,撑着腿一拐一拐地走到明月的身边,同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道:“你们的事情想必早就被人发觉,所以才会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你们。” 男人抹了一下脸,冷道:“不错,那日芳儿想用福瑞给我传书信,但是福瑞一去就在没有回来。” 明眸目光极快地闪过一道晶亮,明月眉峰微微倾斜道:“那你可曾再和芳常在通信?” 男人失神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道:“之前芳儿身边的婢女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只说福瑞丢了,她很担心,叫我好生注意着。” 明月眸光转向苑竹,苑竹便蹙眉摇首道:“芳常在自戕之后,她亲近的人都已经被皇上杖杀了。”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明月轻咬朱唇,才问:“那你可知道是谁致使她去谋害二皇子?” 男人听到这话,却是咬紧牙关,恶声道:“她当然不会去做那种事情,她都不知道什么是朱砂,怎么会设计那些下作的东西?她曾和我说过,早就有人与她不和,但是没想到被设计得这么快。” “不和?” 双眸微眯。明月与苑竹交换了一个眼神,苑竹才急切的问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是不是仪贵妃?” 森然笑起来,男人啐道:“仪贵妃不过就是个跋扈的宠妃,但是这件事情也必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可这些事情未必都是她去做的,燕嫔才最有可能。” 攥着袖口的手悚然捏紧,明月却从来没有注意过燕嫔,她嘴角动了动,片刻才道:“你有什么证据?” “无需证据。”男人不屑地道:“燕嫔精通水粉香料,她出身不高,但是心机颇深,芳儿虽然不精明,但是这些还是看的出来的,平日里在仪贵妃那里也是她最得脸。” 心中的寒凉划过,明月继续道:“那么熏香一类,想来燕嫔也很是精通了?” “这是自然。”男人撇开头,身上的伤口已经因着他的动作开始渗出血水,那惊心动魄的颜色逐渐晕染开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丝丝疼痛,闷声哼了一下,喘气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想杀人灭口,我也无话了说,只求你们能将我和芳儿葬在一起。生的时候不能在一块儿,死了能在一块地里变成泥巴也不算遗憾!” 静默在四人当中蔓延,明月的面上平静无波,好似无风无浪的湖面,只睨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良久,沉声道:“我会杀你,更不会把你交给仪贵妃。” 男人一愣,似是不相信地抬手看向明月,半晌才蠕动嘴唇道:“为什么……” 明月伸手搀扶了一下身形不稳的苑竹,口气丝毫不带有感情:“虽然你伤了我的婢女,但是我知道你没想真的要她的性命,今日你身上的伤口便是还了苑竹身上的伤。芳常在是背了黑锅,但是暗箱操纵的人却伤了我的朋友,不管怎样,我也不会滥杀无辜。” 男人颓然地垂下头,因着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发出吃痛,但是也强忍着道:“谢谢你……” “要谢就谢你自己。”明月闭了闭眼睛,很是心疼地看着苑竹脸上的伤痕,语气软了几分:“重情重义的人总好过蛇蝎心肠的假善。” 说着,眸光在这四周环顾一下,最终落在了侍卫殷红衣衫的伤口上,明月叹了一声道:“你住在哪里,时候不早了,你们需要包扎。” 第一百七十七章曾经芳华(一) 第一百七十七章曾经芳华(一) 简陋的木屋坐落在密林的一处隐秘的空地当中,明月搀扶着身畔的苑竹,侍卫与男人一起扶持来到此处。 一路上明月已经留心采了一些草药,尽管药效不算很好,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能消炎的。 木屋当中的陈设很是简单,侍卫已经长了几盏昏暗的蜡烛,四人终于是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明月将一路上采来的草药捣碎,分别为三人上药。 苑竹只是一些皮外伤,面上有些青紫,但是没有什么大碍。 相比之下侍卫和那男人经过一番恶战上也是伤痕累累,男人似乎更重一些,在明月检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终究都是一些刀伤,但是伤口很浅,虽然血迹看起来惊心动魄,但是简单地包扎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侍卫这边已经自行将伤口包扎好了,明月停下手中的动作,便见到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正在外面烧水。 “你流血有些多,等下要多喝些水。”明月轻声嘱咐,那人便有些不自然地感激道:“多谢你。” 明月整理了一下旁边的纱布,才道:“最近不要再碰猫了,以免伤口发炎,往后几日我会让苑竹给你们送些草药。” 男人沉着几分,却是道:“你真的是太子妃?” 届时苑竹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却是将那木盆放下道:“在你面前的就是如假包换的钦赐太子妃,只是还没有成亲而已。” 男人见到苑竹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明月面上不见息怒,只是淡淡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子怀。”男人有些愧疚的眼神终于闪烁几下,因着明月的话而缓和道:“我……奴才名叫谢子怀。” 简短颔首一下,明月明眸在谢子怀的面上划过几分,才有些疑惑地道:“你似乎很是精通饲养猫儿?” 点头几下,男人才艰难地动了动脱臼的肩膀——明月已经为他接上了,但是现在却淤肿的厉害,不能活动自如。 “从前在家乡便经常帮人养猫捉老鼠,但是那几年闹饥荒,我们没有饭吃,自然也不会有人捉老鼠了,所以奴才也没有生计活,才来到宫中做低等的侍卫。”男人絮絮叨叨地开口,似是讲故事一般:“让太子妃见笑了。” 心念一动,明月似是想到什么似的道:“那么芳常在的猫也是你送给她的了?” 谢子怀的神色变得沉郁了几分,眼中好似崩断地岩石一般碎裂开来,哀伤从那些缝隙当中无孔不入地流出。 他垂下头,良久,才低沉地道:“不错,她常日在宫中日子寂寥,我便寻了一只还机灵的送给她作伴。” “她很喜欢。”谢子怀提起旧事,眼前好似浮现起曾经在一起的画面,有些迷离地抬首,涩然一笑地道:“奴才曾经有幸在皇上的御花园中打扫过,那时候御花园时常有野猫出没,奴才便仗着自己的几分本事,在那里寻了个差事做。” 明月不动声色地坐下,也不打断谢子怀,凝神听着他的回忆:“……又一次我在御花园中设套捉一直馋嘴的猫,却不想那猫无意中冲撞了她……” 手下有些踌躇地搓着,谢子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似乎神思再次回到了初次遇见芳常在的时刻:“她吓了一跳,我也吓坏了,怕野猫冲撞了宫中的小主,自己的职位也会丢掉,幸而我很快地捉住了那只猫,她就以为是我救了她。” 往事好似水滴一般垂垂落下,滴在谢子怀畅游在回忆之海的面上,泛起一层层难得地笑意:“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皇上新晋的答应小主,但是皇上有太多的妃嫔,渐渐的,他就不怎么见芳儿了,芳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到御花园中散步,我便躲在那些假山后面偷偷看她。” 苑竹静静地起身,用那热水清洗着自己的脸,撩拨水的声音将谢子怀的回忆打断,他似是醒神过来。终于自知尴尬地低首:“奴才话多了。” 水葱似的指甲弹了弹自己的裙面,那上面只用着深一色的昙花暗纹绣,脉络分明的细线在手下泾渭分明,然而其中纠缠着的千回百转,便似谢子怀此刻对芳常在的回忆一般厚重。 “无妨,你说便是。”明月声音柔和了一些,清丽的姿容让谢子怀身上的紧绷放松了几下。 “多谢太子妃。”谢子怀因着明月的脸色,已经逐渐褪去方才那种暴戾的气势,只是化作淡淡的悲伤萦绕。 “我知道她不受宠,必定过的好不到哪里去,便送了她一直猫儿,希望可以帮她打发一些时间,哪怕是让她笑一笑也好。”谢子怀呼出一口气,看着手上的伤痕:“我们是真心的,但是……” 谢子怀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极其扭曲的痛苦的神色,他眼中泛红,一个七尺男儿便这样在明月的面前垂垂落泪:“我从不想奢求什么,哪怕她就这样一直伺候着皇上,但是我只要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就可以了……” 心中隐隐地升腾起几分不忍,明月轻叹一声,心念电转之间,才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我知道你伤心,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问清楚。” 谢子怀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抹了一把眼泪道:“太子妃尽管问。” 明月与苑竹对视一眼,明白她也疑惑这件事情,便道:“你养的猫儿是不会无缘无故发狂的是吗?受到惊吓的时候会不会?” 谢子怀有一瞬间地闪神,才惊异地道:“怎么会?福瑞是这里面最灵敏的猫,它从不因为一点惊吓就发狂的,除非是有人刺伤了它——” 谢子怀的反应和话语让明月的心中蓦然一沉——看来之前的事情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原来芯妃受惊的事情真的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这样环环相扣,终究是用尽了芳常在这颗棋子,就连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谢子怀原本还有些疑惑,但是一联想到芳常在的死因,却是有些不解地问:“是福瑞怎么了吗?” 摇首几下,苑竹才解释道:“你难道不知道芳常在为何会被禁足吗?” “禁足?”谢子怀的样子便足可以说明他真的是全然不知,他将探询的眼神转向明月,后者才,清零地颔首一下道:“不错,想来芳常在已经被禁足,自然不会有人通知你这些事情。” 谢子怀闻言,却是有些不可置信,继续问道:“是因为福瑞吗?” 明月心中才是感叹一下这人反应算快,轻声道:“你送给芳常在的猫走丢了这件事情你知道,但是你却不知道福瑞在皇后的宫中突然发起了疯,冲向了正身怀六甲的芯妃。” “怎么会……”谢子怀满眼的吃惊,他摇头道:“福瑞不会这样的,必定是有人对它动了手脚——” “你便这样肯定?” 明月似是有几分迟疑,但是回答她的却是笃定地摇首道:“绝对不会,福瑞虽然是一只猫,但是却是最有灵性的,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失控的事情。” 明月的眼神沉了几分,才道:“芳常在的猫冲撞了芯妃,致使她怀胎七月便早产,生产的时候更是凶险异常,几次差点活不下来,所以黄航才会严惩芳常在,将她禁足在自己的宫中,至于她谋害二皇子的事情——” “也一定不是她做的。”谢子怀没有迟疑,继续道:“芳儿虽然脾气不好吗,但是心机也没过那么多,我之前听那些焚烧尸首的小太监们说了二皇子的事情,必定是有人胁迫了她——” “这便是了。”明月垂下双眸。看向情绪有些激动的谢子怀道:“想来你们的事情已经有人知道了……” “什么?”谢子怀虽然心中早就有了准备,但是当明月将这件事情清楚地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震惊,他唇角有些颤抖地道:“那芳儿——” “不错。”轻点下颔,精巧的下巴在昏暗的火光当中显现出点点墨色的阴影,将明月的脸型勾勒的恰到好处:“芳常在会认罪,大概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谢子怀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原本有些愤怒的眼神此刻却茫然失去了焦点,涣散的眼神之中是无尽地绝望与自责,他深深地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良久,双肩颤抖不已。 苑竹见状,垂垂地哀叹一声,便退了出去,不多时,她才端着一个小小的杯子进来,明月的声音也才清凌凌地继续道:“苑竹曾经告诉我,仪贵妃请求皇上不要诛连芳常在的九族,甚至还以二皇子的名义宽仁芳常在,准许她保留全尸焚化,想来也是芳常在为了保住自己的父母与你,才肯背了黑锅。” 谢子怀将头埋起来不语,但是身上的颤抖却更加的厉害了,苑竹的眼中有些不忍,看向一旁的明月。 “他终究要知道。”明月的声音迟疑一下,才继续开口:“免得他这样一直怨恨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他心爱的人。”尛說Φ紋網 苑竹闻言,终究是若有所思地上前,将那水递过去道:“芳常在这样尽全力保全了你和她的家人,若是她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心中也不会好过。” 第一百七十八章曾经芳华(二) 第一百七十八章曾经芳华(二) 苑竹的话终于让谢子怀的颤抖缓了缓,他缓慢地从双臂当中抬起头,面上已经是泪痕一片,看的明月双眸也是有些凝滞。 缠着绷带的手接过明月递来的水,那泪滴便一下一下地落在了茶杯之中,谢子怀悲痛不已地开口道:“多谢太子妃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若不是你们闯入密林,我可能至死也不知道芳儿是被谁害死的。” “宫中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更何况各个都求存活过好,那就必须踩着别人的尸骨。” 明月绝色的容颜之上隐着孤寒的锐气,她垂眸看着痛苦的谢子怀道:“也多亏了你,我才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翘。” 谢子怀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旋及逐渐盘旋起一层狠戾,他有些激动地起身,但是还未走两步,便因为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痛的踉跄两步,那刚刚包扎好的白色纱布上便渗透出一层血水。 他恨恨地低首,眼见着那鲜血沁出,却是更加咬牙地向前走,苑竹见状有些吃惊,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明月的眼神制止。 “由着他去。”明月水样星眸当中划过一层寒凉:“他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成。” 苑竹停下脚下的动作,眼见着谢子怀推开门出去,却是重重地叹一声道:“也是一个痴情的可怜人。” “世上从来就不缺可怜人,若是承受不住也只能怪自己无能。”明月的声线不带丝毫地温度,只是在旋身之际,眉毛不自觉地颦蹙几分。 苑竹看出明月的心思,便上前道:“主子忙了半晚上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垂下眼眸,不知为何,明月的眼前闪过一双眼眸:邪魅的双眸闪烁着狷狂地不羁,眼底是蕴着的淡淡的戏谑。 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原本平静无波的面上无端地泛起一层涟漪,明月有些微微失神,然而很快便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蓦然回首,却见到侍卫拎着谢子怀进来,谢子怀的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淤青。 “不要再妄想去报仇,即便是想要报仇也不是现在。”侍卫一壁说着,便将揪在谢子怀身上的手松开。 “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管!”谢子怀大声吼道,双眸因着愤怒而充血,通红的眼睛让人分不清瞳眸。 男人揉着自己的手腕,却是面露寒霜地道:“你以为你可以出入御花园就可以进到东宫之中吗?那里的守卫比从前森严了十倍还不止,就连太监都会仔细盘查,更何况是你?” 声线难有的冰冷,男人回身将门关上,然而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谢子怀抓住了机会,他见状立即拐着脚扑了上去,男人没有料到谢子怀会这样拼命,然而他的反应也极快,一瞬间便擒住谢子怀的手,反手一用力,谢子怀便受制于他。 “你现在的身手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东宫之中送死吗?”男人的丝毫没有给谢子怀留面子,然而手下的人却一直在挣扎。 “放开我!卫舜君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谢子怀失控的大喊,但是身上有伤,一直胳膊又不能用力,所以只是徒劳地扭动着身子却无济于事。 卫舜君冷颜,手下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却是沉声道:“你若是能打过我,我便让你去。” 谢子怀听到这话,才是停下扭动,转了转眼神才冷冷地笑了几声道:“你觉得我还用动手吗?根本就不需要——”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到眼前一闪而逝的红色,脖颈上一阵刺痛,眼前便已经模糊起来,谢子怀用力地摇了摇头,但却更加眩晕,终于在鼻翼间一阵清香过后软下身子。 “噗通——!” 谢子怀身子软了几分便倒在地上。 卫舜君刚刚反应过来,手上还擒着他未受伤的胳膊,这时候也后知后觉地松开,定睛一看,只见谢子怀的脖颈上立着一根晶亮的银针。 他挑眉一下,抬首刚好看到明月缓缓弯下身子,正将那银针拔出来,声音冷冷地道:“这是睡穴,足够他安静一晚上了。” 卫舜君舒了一口气,才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指,沉声道:“方才我真的快要擒不住他了,他的力气太大了。” “总不能让他将那些野猫招来。”明月睨视一眼躺在地上的谢子怀才道:“今晚便要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他了。” 卫舜君垂下眉眼,呼气道:“只要他能想明白,只是——那位小主的尸首还在那里——” 明月将银针收好道:“你放心,想来谢子怀已经将那些野猫训练过了,我发现那些猫总是不会离开太远,估计是守护在她的尸首边上,明日我派人将她的入土为安。” 卫舜君听到明月这样的话,也是躬身将谢子怀搀扶起来,扛着来到榻上安排好道:“那就多多劳烦你了。” “你只要好生看管他就是,不要让他再出来惹出什么祸事。” 卫舜君叹了一声,才沉声道:“但愿吧,我会把他绑起来。” “燕嫔那里我会处理,既然知道了是她做的,那么往后的事情就好安排了。” 明月由苑竹扶着,几欲离开,卫舜君便将佩刀正了正道:“夜深了,我送你们罢。” 再次回到太医院中已经是深夜,明月和苑竹身上都是疲惫不堪,巧儿并不在房中,想来是去寻找她们了,明月扶着苑竹坐下,才寻来一些上好的消肿软香膏,一壁为她涂抹着一壁道:“还好你没有事情。” 苑竹有些过意不去,便笑笑道:“奴婢身子强健,这几下不碍事的。” 明月的举动让苑竹大为感动,明月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柔荑握住苑竹的手道:“我实在后怕,想想便觉得心惊。” 眼中氤氲起一层感动,苑竹用手拍了拍明月手以示安慰,柔声道:“主子不顾自身的安危前来寻找奴婢,奴婢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就算是死了,也是死而无憾了。”小說中文網 摇了摇头,明月才将那药瓶收拾好道:“别说傻话。” 苑竹轻缓一笑,但是眸中还是隐喻着点点担忧道:“今日的事情着实危险,只是这还只是明着了来的,主子现在身处的冷箭,该如何防备?” 明月将那药瓶放到乌木的架子上道:“燕嫔心思深沉,只怕之前芯妃石榴花中的毒钱串子也是她指使人放进去的。之前我并未注意到这人,现在细细想来,此人当真是心机深重,狠毒至极。” 点首一下,苑竹赞同道:“若是说仪贵妃是狠辣,那么她这阴毒也是担当的起的,主子打算如何应对?” 明月沉吟几分:“必然是要先告诉芯妃,只是不能直接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只需要提醒她即刻,以芯妃的性子,若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必定会将整个事情揪出来,她痛恨仪贵妃已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扳倒她的机会。但是燕嫔心机太重,只怕芯妃会被反将一军。” 苑竹细细思量几分,若有所思地道:“不错,看现在的情形,燕嫔只怕还不知道谢子怀就是芳常在的情郎,不然依仗着她之前的做事手段,必定会和仪贵妃赶尽杀绝。”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门一声吱呀的响声,巧儿小步疾趋地走进来,眼中满是焦急,在见到明月的瞬间,便沉稳下来,紧蹙的眉心也宽了几分道:“主子可回来了,奴婢可担心死了。” 正说着,巧儿走进才发现苑竹脸上的伤口,不由得用绢子掩住惊恐的嘴巴道:“这是怎么了?” 苑竹露出一个宽慰地笑意道:“还好,现在已经没有事情了,不要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出去了半晚上,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回来……”巧儿原本就和苑竹感情深厚,出了明月便是将她看作最重要的人,此刻见到苑竹满面伤痕,自然是红了眼圈心疼不已。 明月见状有些窝心,她将巧儿拉到身旁道:“知道你担心,所以苑竹也不敢不好好的,只是一些皮外伤,你不要太担心。” 巧儿听到明月的安慰,又眼见儿着苑竹满眼的安慰和感动,才仔细地对着油灯看了看苑竹脸上的伤口破涕为笑,难为情地用绢子抹了抹眼睛道:“主子惯会安慰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这都半夜了,还要去乱葬岗那种地方,实在是放心不下。” 苑竹颔首一下,才倒了一杯茶盏递过去道:“是遇到一些古怪的事情,但是已经都处理好了。” 她将茶盏往前推了推道:“看你跑了一晚上的样子,先喝口水润润,主子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巧儿应声接过,一口气将茶水喝完仍旧意犹未尽,苑竹便再次贴心地倒了一杯。 油灯明亮照耀,苑竹便捡了烛芯才一点点将密林之中的事情说给巧儿听,明月沉静地对着镜子卸妆,时不时地补充一句,一壶茶的功夫,苑竹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巧儿说了个通透明白。 事情讲完,巧儿的眉心便皱的化作一道深深的沟壑,随后她才不无后怕地道:“真不成想那密林当中还有那么多的的秘密,幸好主子和你都没有事情。” 苑竹笑了笑,便有眼色地上前为明月卸妆,一壁道:“说是这样,但是许多事情也弄了个明白。” 巧儿叹了一声,随后便来到柜子中取来一身舒服的寝衣道:“主子已经忙了这半晚上,奴婢已经在围房放好了热水,主子去洗个澡吧。” 淡淡呼了一口气,明月才颔首道:“好。” 苑竹也不多话,便与巧儿一同服侍着明月到围房沐浴。 第一百七十九章曾经芳华(三) 第一百七十九章曾经芳华(三) 翌日清晨,众人齐聚在皇后的宫中,齐齐向皇后请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香风细细当中,众妃嫔皆是珠翠砰响,半曲身形行礼。 皇后端然坐在凤鸾宝座之上,和颜悦色,宝相端庄地抬手一下道:“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谢过皇后,便三三两两地起身,除了还在半月当中休息的芯妃,仪贵妃身畔的座位也是空着的。 皇后细长的眼眉在众人的面上扫了一下才道:“知道前几日的事情叫诸位妹妹受惊了,好在皇上已经宽仁了芳常在,并没有诛连她的家人。” 皇后一壁这样说着,一壁看向一边正在漫不经心地撩拨着一边花朵的仪贵妃道:“这件事情还要多谢仪贵妃,是她心善向皇上请求不要伤害芳常在的家人——” 仪贵妃似是早就已经料到皇后会这样说,便得意地正了正自己头上明亮的芍药花织金簪子道:“皇后娘娘真是抬举了,臣妾不过是觉得二皇子方才出生,宫中不宜有血腥的事情,以免上了二皇子的阴德罢了。” 仪贵妃说话间,妩媚的长眸在众人的脸上淡扫一下,却是蕴着满满地得色,扬声道:“至于芳常在,她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大好的日子也招了一些晦气。” 话音带着意犹未尽的意味,众人的面上也不免有些挂不住,德妃在袖子中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一向柔和的脸庞也湛然流露出几分的冰冷道:“从不见仪贵妃这样善意,也算是芳常在的家人的福气了。” 仪贵妃虽然心机不深,但是此刻也听得出来的德妃的绵里藏针,然而她并没有如德妃意料之中露出一副气恼的样子,而是够了够涂抹的通红的唇角道:“德妃现在是二皇子的养母,这件事情也是因为德妃管理不周所致,只是皇上现在朝政繁忙,没有时间来责怪,德妃若是有些心,便应该在用人上更谨慎。” 德妃闻言脸色不大好看,却是皇后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免有些严肃地道:“仪贵妃的建议是对的,但是就算德妃再用心也架不住有人暗害。还在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也不要再多言,毕竟是东宫丑事。” 上官莲叶坐在德妃的身边,听到皇后这样说,才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们谨记了。” 德妃和仪贵妃虽然面和心不合,此刻也是应声,皇后颔首一下,眼神便落在了燕嫔空落落个座位上道:“往日燕嫔从来不缺席的,今日是怎么了?” 上官莲叶睨视一眼,却是不自觉地挑眉道:“是呢,燕嫔经常和仪贵妃娘娘一起来的,今日怎的就贵妃娘娘自己起来了?” 仪贵妃原本吃瘪皇后的教训,此刻见到上官莲叶仗势和自己这样说话,更是不悦地道:“燕嫔那日见到芳常在的样子惊吓抱病,已经养了几日了,平日里也不过是燕嫔给本宫请安再随本宫一起来的,左右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因着那么一点点的事情就吓得抱恙,当真是没用。” 几句嗤之以鼻就将燕嫔贬低的一无是处,皇后是一宫主位,见到仪贵妃这样大放厥词难免需要压制一下:“满宫中没有不知道仪贵妃想来胆大人也直率,你既然不怕就要好生地安慰一下燕嫔,她愿意跟着你大抵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皇后的话不轻不重,仪贵妃只是不屑地扭头用绢子掩了掩唇角,便听到皇后吩咐道:“李顺海,你去燕嫔宫中看一下,是否需要请太医看一下。” “是。”李顺海一听燕嫔的名字便来了精神,即刻便打了一个千儿下去。 倒是仪贵妃有些不悦地用绢子掩盖弄一下唇角地讥讽道:“皇后娘娘关心这样的也是白来,做不过她自己没本事,皇后何苦浪费心神呢。” 皇后见状却是沉吟几分,才文然笑道:“大家同处一宫便是姐妹,本宫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 仪贵妃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皇后便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吩咐了下面的人拿上茶点供人食用,一壁嘱咐着德妃道:“你身子不是很好,平日里照顾二皇子就更辛苦一些,所以要多多注意休息。” 德妃有礼地笑着应声,几人闲话几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李顺海脚步很快地回来了。 “皇后娘娘。”李顺海满面的喜色,只是打了一个千儿行礼。 皇后见状难免要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满面红光的,燕嫔的身子怎么样了?” 李顺海讨宝似的笑了笑,再次躬身道:“身子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皇后娘娘,方才太医请脉说,燕嫔小主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还不待皇后说话,仪贵妃便先是一惊地开口,满面的不可置信,她盯着李顺海立即扬声道:“你说什么?” 李顺海虽然是皇后的宫人,但是对仪贵妃这样的人也是有几分的忌惮,旋及收敛了满面的笑意才恭谨地道:“此事千真万确,奴才亲自去请的太医前来把脉,两位太医皆说已经有了一个月的喜脉。” 皇后闻言却也是喜形于色,唇角温和上扬道:“当真是芯妃的福泽绵延后宫了,燕嫔这些年一直没有动静,这时候有了身孕,想来皇上也会龙颜大悦。” 德妃和上官莲叶很是有眼色地起身道:“恭喜燕嫔,恭喜皇上。” 这两声恭喜才叫仪贵妃从震惊当中回神,她怔怔地看着德妃和上官莲叶,眼中的愤怒和嫉妒油然而生,不由得有些口不择言地道:“不动声色便有了孩子,皇后也不去查查记档吗?可别都高兴糊涂了!” 仪贵妃这话说的不敬,皇后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敛起来,却是沉声道:“这是自然的,还要多亏仪贵妃的提醒,这样的好福气是要多上一层的保障。” 皇后眼角余光睨视一眼仪贵妃,便扬声道:“如意,去将经适房的存档拿来。” “是。”如意应声下去,不多时便捧了本子进来,皇后扬手翻看几下,才道:“不错,那段时间皇上确实翻了燕嫔的牌子,这下本宫和贵妃也都放心了。” 仪贵妃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但是碍于自己方才已经失言,这时候却已经不敢再多说,便蓦地起身道:“本宫身子不适,便先告退了。” 说罢,仪贵妃便携着侍婢离去,也不等皇后的话,众人有些面面相觑,然而这样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所以也不曾有人多言。 皇后正了正衣襟,才正色道:“燕嫔有孕,本宫会通知皇上的,德妃你好好生照顾二皇子,婉贵人,你留下。”仦說Ф忟網 德妃和上官莲叶两人一同起身,行礼过后,德妃便退下了。 “皇后娘娘。”上官莲叶的身形微微屈着,并没有起身,皇后便心知肚明地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起来罢。” 上官莲叶应声起来,皇后摆手示意她走进,这才抬手拉过她的手道:“你还年轻,要孩子也不要急于一时。” 上官莲叶低垂眉眼,却是有些委屈似的道:“眼见着各位姐姐都为皇上绵延子嗣了,臣妾这肚子却还是没有动静,臣妾自然着急。” 皇后眼眉和善,想了几分,才道:“你这样求子心切,可是让别的太医帮你了?” 上官莲叶眉心陡然一跳,却是沉声道:“臣妾没有,做不过都是臣妾妹妹帮忙罢了。” 皇后的眼神安稳几分,沉吟半晌,才将头上的一支赤金的和合如意簪子取了下来,顺手别在上官莲叶的发髻间道:“本宫知道你心急,本宫也想让你有一个一子半女的争宠,毕竟燕嫔现在也已经有了身孕,只怕仪贵妃那边便更有实权了。” 皇后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声才道:“你也知道,本宫的年岁已经太大了,这时候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芯妃虽然已经有了皇子,但是到底也不是本宫身边的人,不若你和本宫心意。” 上官莲叶见皇后遮掩言辞恳切,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才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 “嗯……”皇后应了一声,颔首道:“只是求子这种事情不能急在一时,更是要将就天时地利的,你这会子要好好的调养身子。只是现在要是有了,只怕就会像芯妃和燕嫔那样受人嫉妒算计。” 回想起仪贵妃方才的样子,上官莲叶的心中升腾起一层寒气,终于是有些松口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谨记于心。” 皇后点头一下,不无宽慰地道:“你能这样懂事,本宫也少了很多的烦恼。只是燕嫔的孩子终究也是个麻烦,贵妃恐怕今后有的嚣张了。” 说罢,皇后轻轻叹气一声,眼中少有的愁态,上官莲叶略微思索一下,才道:“娘娘的担心也是臣妾的担心,所以,臣妾必然不会叫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如愿。” 皇后闻言,眼眉终于舒展几分道:“能有你这句话,本宫也心安不少,只是盯在暗处的人更多,即便不用你我动手,想来燕嫔也不会安生到哪去了。” 上官莲叶迟疑几分,心下转圜之中,终于是明白了皇后的话,才轻点下颔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受教了。” 刚离开皇后的宫中,上官莲叶便愁眉紧皱,身畔的秋宁便小心地道:“小主是在愁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眼眸中划过淡淡地冰冷,上官莲叶才寒声道:“本宫还没有孩子,自然是不会让她们抢先一步的,眼下最棘手的便是燕嫔,我刚是贵人,她却在嫔位多年,眼见着怀有龙嗣便要更上一层,所以更要留心了。” 秋宁应声颔首,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沉吟着对上官莲叶道:“主子现在调养的事情最好不要染给皇后娘娘知道,看今天这情形,皇后娘娘是不怎么想让主子有孩子呢。” 第一百八十章曾经芳华(四) 第一百八十章曾经芳华(四) 上官莲叶一壁走着,一壁正了正发髻间的和合如意赤金步摇,那步摇在晨光的明亮之中发出一闪而逝的精光,恍若上官莲叶此刻的眼神。 “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只怕是皇后觉得本宫的本事还不到,所以才会不想让我有孩子。”上官莲叶轻叹一声,旋及下了决心似的道:“眼下要紧的是燕嫔的这一胎,若是本宫能够解决了她这胎,那么下一个怀有龙嗣的便是本宫。” 上官莲叶将话音逐渐沉落下来,终于是将眸光放长远看向甬路的尽头,那是一条无穷无尽的朱墙甬路,蜿蜒到深宫之中用不见底。 妖异的双眸逐渐沉稳,带着暗沉的黑色,终于是绽放出华贵的明亮。 太医院。 药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还差一些金疮药,明月便细细准备了几样新鲜的草药捣碎研磨成汁,再配上上好的云南白药,终于是将给卫舜君和谢子怀的药装好。 这边一群太医正围在一起商议着什么,明月无心理会,却在旋身的瞬间被副使叫住:“太子妃留步。” 眉峰微微一动,明月才旋身过来,那服侍便拱手做了一个礼数,道:“太子妃可知道今日宫中又有一位小主有孕了?” 睫羽轻轻扇了一下,明月的心中却陡然升起丝丝不安,她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否定了上官莲叶怀孕的可能,那么仅剩的一个便是—— “哦?我并不知晓。”明月面上佯作沉静模样,只是语气中带着些许惊喜地道:“是哪位小主这样有福气?” 那副使看起来很是欢欣,只是欢欣当中隐约露出几分愁态道:“是宫中的燕嫔小主,皇上想让一位得力的太医去。” 此话一出,明月心中便是沉甸甸地一坠,感觉像是掉入冰窖一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闻言细语:“这本是好事,副使派一位去就好了,再说现在太医院掌事的是阮太医,这样的事情怎的过问起我来了?” 副使面露难色,却是为难地道:“阮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请太子妃帮忙。” 他前进两步,沉声道:“太子妃也知道东宫之中争斗颇多,眼见儿者前面的芯妃娘娘也是七灾八难的,眼下燕嫔小主这胎却不敢有人接呢……” 明眸善睐闪动几分,明月勾唇一下道:“副使心思细腻,但是这东宫之中却是太医院最不能避免去的地方,若是连您也没有了主意,那可怎么好?” 那副使闻言,额上蓦地渗透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才道:“太子妃说笑了,燕嫔小主的胎皇上也很是重视,眼下几位太医也是商量不下来。” 朱唇嘴角勾起一个绚烂地笑意,眼角眉梢却绽放出一朵朵细小的冰晶:“那便好办看,既然皇上重视,便请妇产千金一科的众太医全部都去便罢了,眼下太医院事情众多,阮太医也是无暇分身,我还要照料芯妃娘娘和二皇子等人,所以这件事情全凭副使做主就好。” 这几句已经点拨的通透,副使也是混迹宫中的老人儿了,自然晓得明月的意思,立即面露喜色,拱手垂头道:“多谢太子妃指点。” 唇畔的笑意化作一朵洁白的鸽子花,纯澈之中饱含轻灵,明月也不再多言,只是旋身离去,一袭浅淡的颜色逐渐弥散在太医院的门前。 乱葬岗的密林周边,苑竹早已经在等候,明月盈盈前来,苑竹便一弯嘴角道:“知道主子有些事情,奴婢便先前来了。” 伸手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衫,明月才淡淡地道:“太医院中有一件喜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 眉心蕴着浅浅的疑惑,苑竹只是上前搀扶着明月道:“主子是因为这些事情烦恼?” 面上绽放出一个释然地笑意,明月才道:“你也看出来我并不喜欢这件事情?” “主子一向不会这样说的,若是喜事,自然是喜在心中才溢于言表,只是主子此刻并不是如此。”苑竹的声音轻缓地在树林之中发出,叫人心中也安了几分。 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月才后知后觉地道:“我已经到了喜怒形于色的份上了?” 苑竹一壁用手杖清理着前面的杂草,一壁笑道:“主子自然是不露山水的,只是奴婢跟在主子身边一年多了,也是揣测一些。” 轻轻呵出一口气,明月收敛衣衫道:“燕嫔怀有身孕,已经一月有余。” 此话一出,却是叫苑竹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地看向明月,呐呐道:“怎么会……这么凑巧……” “是啊。”明月露出一个苦笑,继续走着道:“就在我们打算将她扳倒的时候却有了身孕。” 圆润的眉形皱在一起,苑竹才不解地道:“难道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以燕嫔的心思,只怕十有八九。”明月眼见着前面的羊肠小路逐渐消失,冷声道:“是我们后知后觉的太晚,燕嫔早就已经布下了精细的手段,只为了此刻的身孕,只怕在芯妃失足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便都落入燕嫔设计好的圈套当中了。” 两人一壁说着便已经来到了密林的边缘,其中一座木屋若隐若现地展现在两人的眼前,一个人影正在忙碌着烧水劈柴,听到前面悉悉率率地脚步声,便警觉地抬首张望,见到是明月带着苑竹,才放下手中的斧子。 “如何?”明月见到卫舜君便开口询问。 “早就醒了,不过这次没有发疯,却也不肯吃东西。”卫舜君将劈好的木头码好装进一个背篓当中,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明月和苑竹推门进去。 只见床榻之上的谢子怀瞪着眼睛,身子僵直地躺在床上,手脚被捆绑的结实不得动弹,双目无神地盯着木屋的上面,好似被人勾走了魂魄一般。 明月轻移莲步,示意苑竹将药放下才道:“这其中准备一些药物,等下让苑竹帮你们煮一下,这金疮药是上好的云南白粉调制而成,用来治疗刀伤最好不过了。” 水样星眸说着这话的时候只是凝着床上的人,却见到谢子怀并没有转动一下眼珠,这边苑竹便应声退了出去,卫舜君见状也不多言,只是跟着苑竹出去煎药。 “怎么,打算等死?”明月清冷地开口,丝毫不带迟疑。 榻上之人只是不言不语,眼角余光流露出几分讥讽,明月静默地走到桌子边上斟了一杯水,走上前去。 谢子怀只当做没有看到明月,双眸盯着木质的房梁,却不想明月蓦然将手中的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因着被捆绑,谢子怀也不得躲避,只得被那水呛得咳嗽一声,挤起眼睛想要拜托进入眼中的水。 “这下清醒了吗?”明月将杯子放到桌子上,谢子怀一壁干咳着,一壁恨声地开口道:“我想殉情都不行么?与其让我这样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 睨视一眼床上叫嚣的人,明月只是冷冷地道:“这样便寻思了,当真是白费了芳常在的一番苦心。也罢了,你们这样的人,底下见了也好。” 明月甚少说出这样薄凉的话,如今带着这样的语气说出,登时便将谢子怀气的打结,他挣扎着却不能动弹分毫,便强自扭头看向明月喊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有本事你放了我,我便将那贱人碎尸万段!” 骤然响起的冷笑声音好似一道裂开的冰棱一般,一瞬间引起一片破碎的声音,谢子怀有些吃惊地看着明月的样子,瞪大眼睛道:“你笑什么,有本事把我放了!” 正色眉眼,绝美的容颜换上一副寒冰般的神色,声线好似碎冰一般泠泠触着水面道:“就凭你?你可知道燕嫔现在已经有了身孕?” 话音未落,那句话中传来的讯息便好似炸药一般在谢子怀的耳中爆裂,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失聪,以至于听不见明月所说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句话炸开来引起的嗡鸣—— “你……说什么……?”谢子怀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凝着明月冰凉的脸颊开口,他停顿半晌,立即否决道:“这不可能!仪贵妃不会让她有孕的!就连芳儿——” 谢子怀蓦地止住自己的话头,终于是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停顿了半晌,才将那话勉强地消化着。 “燕嫔可不是芳常在。”明月眼角凝结成霜,语气毋庸置疑:“燕嫔早就算计好了全部计划,即便是仪贵妃,也不过是她为自己怀上龙嗣的垫脚而已。” “不……不可能……”谢子怀面色灰白地摇头,但是明月却丝毫没有给他留下转圜的余地。 “你是知道的,燕嫔现在身怀有孕,晋位是迟早的事情,而怀有龙嗣燕嫔更是要加紧防范,有了一个芯妃做前车之鉴,你以为还会像那时候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到燕嫔么?” 眼眸当中映衬出谢子怀的神色,明月微微阖眸道:“你若是真的想为芳常在报仇,便好好或者等待时机,你这时候去就是去送死,当真是枉费了芳常在的一番苦心——” “我可以。”谢子怀扭动眼珠盯着明月,重复了一遍道:“我可以,只要你肯帮我。” “那个贱人同样谋害了你的朋友,我们可以联手——”谢子怀的眼中放光,紧紧地盯着明月,似乎明月是一棵救命稻草一般道:“只要你肯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明月几不可见地挑眉一分。 “帮我去杀了那个贱人!”谢子怀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祸害!” 明月见状,却是垂下远山眉黛泠泠道:“我会帮你的。” “为何?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谢子怀似是不信,努力地扭着头看明月,然而明月并不理会,只是侧身不见道:“若是燕嫔没有怀有龙嗣,我或许还会帮你一把,只是眼下不行。” 第一百八十一章曾经芳华(五) 第一百八十一章曾经芳华(五) 这次轮到谢子怀冷笑,他努力地动了动脖子,扯着头道:“果然,是我看错你了,你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一听那个贱人怀了龙种便不敢动手了!你怎么不想想她是怎么谋害皇上的孩子的!” 眉心颦蹙几分,明月将那样的话置之不理,谢子怀扬声的喊叫终于是叫外面的两人放心不下,苑竹推门而去,环视两人两眼,才试探地看向明月道:“主子?” “没事。”扬了扬手,明月只当没有听到谢子怀随之而来的咒骂声音,道:“药煎好了?” “差不多了。”虽然听到明月这样的回答,但是苑竹还是不无担心地问道:“需要奴婢叫卫侍卫过来吗?” 轻轻摇首,鬓边的一道蝴蝶纹簪子便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必了,没事。” 苑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到明月的神色沉稳,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看正在大呼小叫的谢子怀,才道:“那奴婢先告退。” 明月颔首一下,耳畔还是谢子怀的声声诅咒,她便再次伸手倒了一杯水,谢子怀见状便慌忙的噤了声,毕竟他现在受制于人,不想再明月泼一脸,便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明月拿着茶盏再次来到谢子怀的面前,却是将那茶水放了他的唇边道:“已经一整日水米不进,这会子骂了这么多,想来也口干舌燥了。” 谢子怀睨视一眼明月,却是负气地将头转过去,道:“不用你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绝丽的姿容却是沉吟下来,明月将那素白色的茶盏挪到一边道:“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情,燕嫔虽然心思狠毒,但是她的孩子却是无辜,你若是真的痛下杀手,现在岂不是一尸两命?” “那若是等到她瓜熟蒂落那天岂不是更没有可能了?”谢子怀紧接着便接上一句,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你若一定要这样,那么便只有去送死。”明月的声调冷了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燕嫔风光也不过是一时的事情,就算别人不敢动她,仪贵妃也未必能容得下她,你若是能够安心的等待,说不定还有机会。” 谢子怀转头不语,明月也不再多言,便旋身离去,临了了,才淡淡道:“你自己的路我也没有权利决定,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自己。” 说罢,明月便拂袖而去。 空地上苑竹和卫舜君早已经将其中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但是两人都是懂得分寸的人,却终于是什么也没有说。 “药既然煎好了,便要按时服用。”明月也不多言,看了一眼那药壶道:“如何煎药苑竹嘱咐过了么?” “是,主子,都已经说好了。”苑竹应声颔首,此刻已经将那药壶端了下来。 明月淡淡地“嗯”了一声,才道:“劳烦你看好谢子怀,他若是能想明白便罢了,若是想不明白,便将他打昏,只要不死了,便是对得起芳常在了。” 卫舜君一怔,玄机明白过来明月这番话不过都是说给房中的人听的,脸上的神色也安稳了不少,才道:“微臣谨记。” 明眸睥睨一眼身后的房子,其中已经是一片寂静,明月抬了抬手,苑竹便有眼色地上前搀扶,刚迈出两步,便听见里面谢子怀大声喊道:“我要吃饭!卫舜君!给老子拿饭来!” 苑竹脸上有着隐忍的笑意,在点首一下示意卫舜君后才扶着明月离去。 卫舜君拱手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开,这才将那药倒出来,另一边的铁锅当中还有一些白粥,顺便盛了一碗端了进去。 “卫舜君!快点!老子要饿死了!”谢子怀还在大吵大嚷,卫舜君一脚踹开木门,两只手端着碗来到桌子前面,才没好气地道:“饿死了找谁?自己不是要绝食陪着情人去死吗?”小說中文網 谢子怀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德行和那个什么太子妃一样!少在我面前摆谱!快给我松绑!” 卫舜君还算清朗的面上划过一丝无奈,便冷声道:“若要给你松绑可以,若是再像昨晚那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卫舜君便示意谢子怀看一下自己的胳膊,他嘴角抽动一下,这才不耐地应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快松开!” 卫舜君见状也不与他多言,便上前将他身上的绳子一点点地解开,谢子怀有些急躁地露出半个手帮忙,很快便将那些绳子解了开来。 身上的束缚被解了下来,谢子怀立刻被解放了一般地软榻上一个鲤鱼打挺做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身上僵硬的筋脉,便尝试着动一动自己的手臂,然而那只手臂依旧肿的高高的,稍微一动之下,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谢子怀立即闷哼一声,任由头上都打的汗珠不断的沁出,却不肯叫一声疼。 卫舜君见到他此刻疼的面色发白,才缓和几分道:“太子妃将药拿来已经熬好了,你便趁热喝了,不要再不识好人心的乱咬人了。” 然而谢子怀并没有将谢子怀说的话听进去,只是一声不响地来到桌子前面,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闷声地吃着白粥,那汤药也是一饮而尽,吃完之后自己又去盛了几大碗,直将那铁锅吃了个底朝天才算完。 “姓卫的,你就光给我吃这一个?”谢子怀吃过这些之后依旧意犹未尽,便不满地嚷嚷开来,卫舜君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那已经干净的铁锅才道:“谁让你之前不吃,等着,我再给你做一点。” 说话间,便转身到里面去取大米,谢子怀在他的身后张望一眼,便悄声小步地溜到一边,顺手挑了一根棒子,待到卫舜君再次出来的时候,便将那棍子藏到了身后。 “这么快就好了?”谢子怀苍白的脸上显现出点点的不耐道:“光吃白饭谁能吃好?” 卫舜君还算是个好脾气的,只是翻了个白眼道:“做饭还要一步步地来呢,你着什么急?” 说罢便躬身到水缸边上取水,谢子怀不动声色地来到他的身后,却是带着一惯的腔调道:“快点,有废话的功夫就做好了!” 卫舜君丝毫没有察觉谢子怀的动机,只是一味地躬身忙碌,然而正打算再去舀水的时候,却看到水中的倒影在自己的头顶上竖起了一根木棒,他陡然一惊,手中的舀子落到水中将谢子怀扬起的手打了个稀碎,他猛然转身用手去阻挡,然而谢子怀的手下用了狠劲,丝毫不给他留下余地地敲在他的头上,卫舜君招架不住,瞬间便被那一棍子给敲蒙了。 卫舜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中满是嗡鸣一般的声音,他隐约觉得额头上一道热流流下来,眼前便开始闪烁金花,他身上沉甸甸地倒在地上,耳畔残余一句:“对不住了兄弟。” 便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谢子怀穿着粗气将手中的棍子放下,见到卫舜君已经昏迷不醒,头上的伤口也流出一道道鲜血,握着棍子的手有些颤抖的丢开那凶器。 “对不住了兄弟,我不得不这么做。” 谢子怀用手捂着卫舜君头上的伤口,慌乱之中想起明月之前给的一瓶药膏,便将那跑进木屋当中取出来一些抹在他的伤口上,很快血便止住了。 由于一只手不方便,谢子怀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卫舜君扛到了木屋当中,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又将卫舜君脸上的血擦干净才换了衣服准备离去。 “今日出手实在非我本意,但是芳儿的仇我一定要报,你我后会有期。”谢子怀恭敬地对着卫舜君拱手做了一辑。刚想转身离去,才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拽起地上的绳子念了一句:“得罪了。” 将一切打点好之后,谢子怀便收拾了东西离去,回到了自己破败的房中。 野猫三三两两的守候在破败的房子周围,见到谢子怀回来,便纷纷上前摩挲着,谢子怀眼下并没有心情,便随手将在卫舜君那里牵来的咸肉扔到地上,几只猫立即便围了上去。 不远处有一个新立起来的土包,谢子怀略微皱眉,便见到上面立了一个无名无氏的墓碑,虽然什么都没有写,但是却叫谢子怀心中一阵酸痛的感觉。 他自然是知道这是谁的墓碑,想来上官明月已经将芳儿掩埋,但是因着保险起见,便没有立墓碑。 她竟然连这样枝叶末节的事情都想到了,当真叫谢子怀心中感念。 还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拂去墓碑上面的灰尘,仿佛是在摸着那张曾经千百次思念的容颜。 眼前隐约显露出那张娟俏的脸,亦如自己刚见到她的那天,一身青色的宫装,一头青色的发丝只是绾成一个简单的如意髻,上面用着最末位的答应所用的银色丝带捆绑着,两边对称地点缀着两缕青缨,脑后的银制步摇在细风当中发出细碎的玲叮声响。 她单手执着一张扇水墨团扇,惊恐的神色终于是在面上退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道:“是你救了我吗?” 谢子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这深宫之中多的是美女如云,然而那些人却真的如天边的云彩一般难以触摸。 而他,也不过是卑贱如泥土一般的最低等侍卫,只能靠着捉野猫混口饱饭吃。 然而芳儿的出现,却好似在他一直阴霾的前路上打开一道明亮的大门一般,他惊艳地看着面前的人,却不料被一个婢子用扇子敲在头上,呵斥道:“看什么看,这是新晋的芳答应,小主也是能盯着看的?” 那婢子嗓门极大,叫谢子怀这样五大三粗的人也有些慌张,他急忙收回了眼神,跪地行礼道:“给小主请安。” 芳答应以扇障面,却是轻笑几分道:“虽说你犯了大忌,但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便饶了你罢。” 昔日她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如今,却化作了一捧黄土,只叫他痛不欲生。 眼神逐渐从悲痛之中转化成怨恨与坚定,谢子怀用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半晌才坚定的转身离开。 第一百八十二章谢莲联手(一) 第一百八十二章谢莲联手(一) 脚步踉跄着走出密林,满身的伤痕因着侍卫的衣着有些发紧地箍在身上而发痛,谢子怀几乎是硬撑着满身的剧痛前进。 燕嫔现在已经怀有身孕,所以防范一定会加重,自己想要杀掉她就更加困难,所以必须去寻找一位和燕嫔一向并不怎么和睦的人来联手。 前面的宫宇巍峨耸立,一样的朱墙起伏在眼前并不见什么异样,这样的甬路走了一阵子,就见到不远处一行人提着药箱走来,谢子怀陡然一惊,却是躲避在一座拐角后面。 只见明月已经换上一身红衣带着巧儿进宫,谢子怀小心翼翼地窥探着明月的动向,大手紧紧地抠着朱墙的墙壁。 双眸之中好似染了火一般地映衬着明月火红的颜色,径直走向芯妃所在的聚福宫。 失落宛若一块巨石一般砸在谢子怀的心上,他手下用力几分,却是将那朱墙上面抓出一道道尖锐的印子。 ——怎么会?难道她已经察觉了? 谢子怀双眉紧皱,失落地转身,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自己原本打算去找芯妃帮忙,毕竟当初是燕嫔陷害了她,不管这件事情芯妃知道与否,自己都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她坦诚。 芯妃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所以必定会对燕嫔深恶痛绝,自己联手的计划也可以达到,只是不想上官明月会现行一步,眼下,不管芯妃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自己都不能再去找芯妃帮忙了。 颓然地靠在墙壁上,谢子怀心中不必的失望,其中又夹杂着点点怨气: 为何?为何上官明月要这样阻拦自己?若是有她的帮忙,这些事情便不会那么麻烦了,想要出掉燕嫔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在她的安胎药当中做下手脚,她便会得到报应。 但是上官明月却拒绝了他的请求,甚至不肯给他一点点的机会,这才逼得他对卫舜君下手,偷了他的衣服混到宫中。 心下暗自辗转出路,谢子怀却是百无头绪,眼下却是心焦不已,以至于连不远处走来的一行仪仗也不曾察觉。 远远的仪仗由远及近,谢子怀却还靠在墙壁上失神,直到一声尖锐的呵斥,谢子怀才茫然地抬首寻找,便见到一个身着绯色宫装的婢子正扬声道:“大胆,见到小主还不跪地行礼?” 谢子怀一怔,便急忙跪地行礼,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究竟是谁,强撑着不好使的右手道:“给小主请安。” 一阵寂静,便听见头顶传来一把子不耐的声音道:“你是哪家的侍卫,走路的不长眼睛的么?” 谢子怀一听,头低的更厉害了,但是因着右手不好使,只好单手撑着地面道:“小主恕罪,奴才、奴才……” 支支吾吾的话语让上官莲叶很是不耐,她的面上露出一副厌烦的神色,轿撵身旁的秋静瞧见了,立刻厉声喝道:“你这奴才是长了狗胆儿了么?这会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主,奴婢看这东西扎扎实实地实在偷窥什么呢!不如打发去慎刑司吧!” 谢子怀一听便急了,慌忙将头磕的砰砰直响,脑门都磕出了血印子道:“小主饶命,小主息怒。奴才是因为做事不当心被公公打了一顿,身上的伤口疼的厉害,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才休息一下的!” 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寒津津的白毛汗,谢子怀此刻当真是害怕了。 还没有做任何事情便被打发到慎刑司去,这还不如在密林当中呆着。 上官明月说的对,凭借自己的本事,只怕还没有到燕嫔的宫中,便已经死过了千百回了。 上官莲叶正了正身形,睨视着下面磕头的人,冷哼一声道:“今儿是怎么了?光些恼人的事情了,燕嫔也就算了,连个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中!” 她说话间,妖媚的眼睛盯在谢子怀的身上仔细瞅了瞅,见到他身上的衣裳格外眼熟,才蓦然想起什么似的,扬声道:“这不是御前的衣裳么?御前的人怎么到了这里?” 谢子怀一听这话,心中却是像炸开一个响炮一般,却不想卫舜君是御前行走的人,难得今日这位主子也能识得这件衣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那些话他听的分明,这会子心中已经飞快的转圜着各种念头,他沉吟几分,才鼓起全身的力气道:“是,奴才原本是御前行走的侍卫,但是因着做事不当心,所以被责罚了,还请小主宽恕!” 秋宁闻言却是不屑地啐了一口道:“就算是御前行走的人,眼下也是在东宫之中,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婉贵人?” 婉贵人? 这名字好生耳熟,谢子怀将那名字在心中绕了绕,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什么,只是一味地叩首道:“婉贵人恕罪,婉贵人恕罪。” 面虽然显露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谢子怀却在高呼两声之后道:“只要婉贵人能够饶奴才一死,奴才愿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您让奴才做什么都行!” 这话却是说的极重,上官莲叶嘴角抽动一下,拿出一惯轻蔑的样子,身子微微向前地抵着扶手道:“那你能为本宫做些什么呢?” 谢子怀闻言一怔,心中爆出极大的欢喜,看来自己赌对了,此刻便是最好的机会! 想着,谢子怀便壮着胆子抬起自己的脸,入眼便是一张妖冶妩媚至极的面孔,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几不可见地吞了一口口水,谢子怀才敢将那话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来道:“奴才,愿意为小主除去小主的心头大患。” 柳叶弯眉瞬间扬起一道斜峰,上官莲叶的眼神之中便填满讥讽的笑意,她用绢丝掩了掩嘴角的嗤笑道:“就凭你?” 那赤裸裸的嘲讽并没有让谢子怀有本分的怯懦,相反的,他却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笑意,伸出两根手指在嘴边摆出一个圈形,用力一吹,却是吓了上官莲叶一跳,她陡然一惊之下,身边的秋宁也后退一步,惊觉之下却是一阵恼怒,上官莲叶恨声道:“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是一片猫儿的嚎叫,不多时,便见四周的朱墙和房顶上游走来一群猫儿,那些猫个个生的壮硕不已,白日里眼中也冒着精光,叫人脊背陡然升起一阵寒凉。 上官莲叶左右惊慌地张望了几分,立即尖叫了一声,众宫人也吓了一跳,纷纷想要驱赶,却见到那野猫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小主不必惊慌,没有奴才的指令它们是不会伤害您的。”谢子怀适时的开口,却是一扬手,那些猫儿便从墙上跳了下来,窜到他的身边,一双双寒森森的眼睛看的上官莲叶心惊肉跳的。 “这些猫,都是你养的?”上官莲叶稍微稳定心神,终于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谢子怀应声点首,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道:“不仅是奴才养的,还只听奴才一个人的。” 谢子怀的话说的极尽阿谀奉承,这样的语调也叫上官莲叶的脸终于恢复一些血色,她抬手正了正自己头上因着惊吓有些歪的发钗才道:“本宫知道了,你既然想要活命,便要效忠本宫。” 谢子怀闻言立即叩首道:“承蒙小主不嫌弃,奴才定当尽心竭力。” 上官莲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秋宁上前将谢子怀扶起,秋宁早已经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这时候也有些忌惮地上前,谢子怀有眼色地自己先起身,笑道:“哪里能让姑娘扶奴才起来呢。” 说着便自顾自地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看到秋宁脸上一阵厌恶,但因惧怕他身边的猫,秋宁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谢子怀起身谢过上官莲叶,便见上官莲叶摆了摆手道:“今日你遇到本宫便是缘分,本宫瞧着你这一身也破烂了,便随本宫回去换一身吧。” 谢子怀闻言立即大喜,急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婉贵人赏识。” 颔首一下,上官莲叶便带着谢子怀回到了衍晴宫中,经过一番梳洗打扮,终于是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上官莲叶的面前,届时上官莲叶正在用茶,抿了一口过后,却是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身上的伤还有好全,本宫自然不会安排你做些什么,只是你在长街上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谢子怀立即会意,躬身一下道:“这是自然。” 上官莲叶“嗯”了一声,只是扬手,秋宁便将一荷包的银子奉了上来,上官莲叶从中拿出一锭银子在手中把玩,眼眉挑起,上官莲叶却没有见到谢子怀见钱眼开的样子,只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道:“这是给你养伤用的,事成之后,好处是少不了你的。” 谢子怀应声行礼道:“能为小主效力是奴才的福分,奴才也不敢奢求什。” 这句话倒是出乎了上官莲叶的意料,她有些惊讶但是那种质疑也不过是转瞬而逝地道:“这边奇怪了,你既然不喜欢钱,那么你想要什么?” 谢子怀躬身行礼道:“男儿志在四方,自然不是钱财可以牵制的。” 轻哼一声,听到谢子怀这样的回答,上官莲叶也算是安心了不少,男人不图钱财便是图权势,这人还算是聪明。 她将银子扔到他的怀中,还是道:“你倒是有志气。叫什么名字?” 谢子怀恭恭敬敬地行礼一分才道:“奴才谢子怀。” “好。”上官莲叶轻笑一声,才道:“谢子怀,只要你能帮本宫除去心腹大患,本宫也必定保你飞黄腾达。” 这一次,谢子怀的脸上才如期地流露欢欣的神色,再次行礼道:“多谢婉贵人提携。” 尛說Φ紋網 第一百八十三章谢莲联手(二) 第一百八十三章谢莲联手(二) 贤合宫 燕嫔正依靠在床榻上,由着自己的婢女一口一口的喂着桂圆莲子羹,皇上的銮驾远远地就传来一阵声音,燕嫔眼角余光睨视一眼,却是躺在床上没有动弹,直到皇帝阔步走进寝殿,燕嫔才佯装要起身的模样,却被皇上闻言细语地阻止道:“爱妃不必起身了。” 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便见燕嫔娇羞一笑,大手已经挥退了众侍婢,放下的瞬间就已经攥住了燕嫔的手,皇帝的声音无比温柔地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要好生将养着。” 燕嫔的小手被皇帝攥在手心,她用绢子掩了掩嘴角才道:“皇上不让臣妾起身行礼,传到外面去他们会觉得臣妾恃宠而骄的。” 说罢更好似羞怯似的微微侧首,皇帝扬声一笑道:“站在这里伺候的都是哑巴,怎么会传出去。” 听到这话,燕嫔才从那不好意思当中仰起头,单手抚在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上道:“真没想到,盼了这样久,说来就突然来了。” 燕嫔一向文静,说起这样的话时,眼中还蓄着点点微光,皇帝见状亦是动容道:“朕也一直盼着,想来也是上天听到了爱妃日日的祈祷,才叫你如愿的。” 燕嫔听到这里,才是露出几分笑意道:“终究还是臣妾沾了二皇子的福气,不然也不会这样快有孕了。” 皇帝亦是将大手抚在燕嫔的肚子上,满含希冀地道:“这几年顺遂平安,你们一个接一个的怀上孩子,朕心中甚是安慰。” “皇上正值盛年,皇子们肯定还会越来越多。”燕嫔适时的说出这样的话,皇帝一听便龙颜大悦,便将一边荷香拿着的莲子羹接手过来道:“来,朕喂你。” 燕嫔有些不好意思,便推脱道:“皇上怎么能喂臣妾吃东西呢,臣妾万万不敢当。” 皇帝的脸上的喜色却是平稳了几分道:“你一向都是这样有礼,这一次便当破例了吧。” 燕嫔见到皇上这样说,才稳了心神,由着皇上一口一口地将莲子羹喂到她的口中。 皇帝一直陪着燕嫔到正午的时候才离开,恭送了皇上离去,终于是松散了身上的束缚,长舒一口气道:“荷香,给本宫更衣。” 荷香见状有些惊讶,旋及不解道:“主子不在床上好生修养,怎的急着下来了?” 燕嫔一壁起身,一壁整理着自己的寝衣道:“旁人不知道便罢了,你也不知道了么?” 说话间,燕嫔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荷香也不敢多言,便将那取来衣衫为燕嫔更衣,又将有些松散的发髻整理了几分,才收拾利落地出了宫门。 此刻正值夏日,甬路之上热的不行,燕嫔的轿撵也是走了急缓有致,头顶的遮阳帷帐遮盖住了一些骄阳,然而有些无济于事的是,这里的风仍旧是热的。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仪贵妃的仪祥殿,燕嫔正了正鬓边的发钗,这才下了轿撵,吩咐了这些人在这里守候,燕嫔才由着想和搀扶进到里面。 仪祥殿一向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这时节避暑是最好不过的了,只见仪贵妃正斜倚在贵妃榻上,身子下面是上好的钩花凉席,风轮加着冰块一刻不停的转着,此刻她也正在慢悠悠地吃着西瓜,脸色有些不大好。 燕嫔盯着骄阳赶来,头上已经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此刻兰芝正用扇子为仪贵妃扇着扇子,见到燕嫔赶来,手下有些不稳,脸色也白了几分,但是碍于身份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仪贵妃闻声却也装作不闻不问,燕嫔知晓其中的关翘,便行礼道:“臣妾给仪贵妃请安,贵妃万福金安。” 仪贵妃闻言只装做没有听到,燕嫔也不多说,只是据着礼。 兰芝睨视一眼,眼中满满的担忧和心焦,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下来,仪贵妃慢条斯理的吃完最后一块西瓜,这才冷声道:“一个人行礼,两个人跪着,本宫可担当不起。” 燕嫔闻言却是没有动弹一分,垂首的样子依旧和恭敬,只是在抬手的瞬间带了几分笑意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也不过是运气好一些。” 话音未落,仪贵妃便是单手将那盘子推到地上,发出剧烈的脆响,惊得兰芝等人纷纷跪下。 “娘娘息怒。” 众人齐声喊道,仪贵妃的面上却是红白交加,恨声道:“息怒?息怒就能给本宫一个孩子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噤声不语,眼见着燕嫔还在行礼,仪贵妃这心中更是生气,却不能向她发火。 “娘娘当心身子。”燕嫔垂首,柔和的声音传来,这样的声音平日里一直是低三下四的,此刻却不同以往。 这样细微的差别落在仪贵妃的耳中,更是让她怒不可遏,但是无奈燕嫔此刻身子娇贵,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道:“从前你一直喝着避孕的汤药,怎么会怀孕?” 轻轻俯身子,燕嫔有意无意地护着自己的肚子道:“臣妾也很是疑惑,后来曾经悄悄地问过太医院,皆说避孕汤药也不全是有效,若是食用的年岁长了,兴许就会没用了。” 说话间,燕嫔又躬身叩首,眼角余光注意到兰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才平静道:“娘娘万勿动气,臣妾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 燕嫔这话说的突然,不仅是仪贵妃,就连跪在她身边的荷香也惊异不已。 仪贵妃正气的气喘,这时候冷不丁听到燕嫔的话正有有些惊讶,随后一思索才道:“你也肯?” 燕嫔叩首道:“如何不肯,没有娘娘的庇护,这孩子也不能活到出世。” 仪贵妃怔住几分,娇媚的脸上有几分惊异的颜色,随后才缓和了神情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燕嫔重新抬首,已经换上了一惯的阿谀笑意道:“娘娘且看芯妃便知道,芯妃的家世比臣妾好,但是都不能将二皇子养在身边,更何况是臣妾。” 这话倒是说进了仪贵妃的心眼当中,她逐渐冷静下来,随后才平顺了自己的气息道:“你们都先起来罢!” 众人谢过,荷香也连忙搀扶着燕嫔起身,就连兰芝也帮了一把手。 “来人,赐座。”仪贵妃这样说着,脸上也已经露出几分激起淡薄的笑意。 “谢娘娘。”燕嫔仔细着坐下,才心平气和地道:“臣妾曾经听闻,民间有带子的说法,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说过?” 眉峰微微上扬,仪贵妃预期中微带着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燕嫔唇角勾勒一下,才道:“在民间,若是没有孩子,便可以将别人的孩子带回来养一段时间,据说若是养一阵子,便会怀孕有子,民间称这种事情叫带子。” 顿了顿,燕嫔才笑道:“起初臣妾也是不相信的,但是芯妃娘娘怀孕之后,臣妾便想起了这件事情,虽然觉得是无稽之谈,但终究是将信将疑地去了几次芯妃娘娘的宫中,不想却阴差阳错的有了胎气。” 这样说了几句,仪贵妃的脸色果然好了几分,起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看着燕嫔扁平的腹部,更是带着几分期待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妾就在娘娘面前呢,可不是千真万确?”燕嫔轻轻笑了笑道:“臣妾没有芯妃娘娘那样的福气,眼下只求娘娘能够护得臣妾周全,待到生下孩子,便也是娘娘的,臣妾会请求皇上,将孩子寄养到娘娘您的膝下。” 仪贵妃只听得心动,面上终究是沉稳几分才道:“难得你想的这样周全,也是,凭你现在的能力,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的肚子看呢。” 故作姿态地轻叹一声,仪贵妃才抬手虚扶地才燕嫔的肚子上抚了一下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本宫便尽力一试。” 燕嫔闻言立即大喜,即刻便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关照。” 千恩万谢地从衍晴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燕嫔的轿撵后的婢子手中都端着许多东西,眼见儿着都是些珍宝,燕嫔的面上却露出几分极其疲惫的神色。 “主子这会子也累了,等下回去好好休息吧。”荷香这样说着,眼神之中蕴着几分心疼。 燕嫔挥了挥手,才沉声道:“这样就觉得累了?这样才觉得轻松了很多呢。” 荷香细思了几分,才笑道:“主子说的是,只要求得了仪贵妃娘娘的庇护,将来也不怕有人会暗害咱们了。” 轻哼一声,燕嫔的眼中逸出几分不屑:“仪贵妃也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她能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本宫也知道她必定容不下我,语气这样,还不如先一步将好处都说给她听了,做不过她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孩子。” 荷香颔首两下才笑道:“还是主子心思细腻,能将事情想的这样周全。” “能在宫中讨得一条好的出路实在不容易,本宫也不愿意白白浪费心神,眼下,便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若是仪贵妃要阻挡我封妃之路,王爷必定不会手下留情。”燕嫔这样说着,眼中便划过一丝丝的狠戾。 轿撵越走越远,不远处的拐角便露出一双探视的双眸,这样凝着那轿撵消失在甬路的尽头,眼睛才蕴着无尽的怨恨离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谢莲联手(三) 第一百八十四章谢莲联手(三) 明月从芯妃宫中离开的时候,便一直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窥探自己,她扶着巧儿的手小步疾趋,却是用着只有两人才能人听见的声音道:“有人在偷窥。” 巧儿一惊,连忙想四处张望,但是终究是忍耐了几分,才强忍住自己的惊讶道:“主子是如何得知的?” 明月眼角余光四处搜寻了几分,才发觉那道目光已经离去,才略微皱眉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快些与我到密林当中去一趟。” 巧儿见明月的神色有些阴沉,便也不多问,两人绕过一行侍卫,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乱葬岗中。 轻车熟路的穿越密林,还未到树林的边缘,便听见一叠声的混乱混杂,似乎是什么东西重重地跌在地上,明眉心陡然一跳,便迅速地带着巧儿直奔木屋当中。 方一推开门,便听见支支吾吾地声音,明月定睛一看,只见卫舜君五花大绑地滚在地上扭动,口中还塞着一块破布,正发出模糊的声音,巧儿也惊异不已,急忙上前帮忙,明月三步并作两步,柔荑一把将那塞嘴布子扯下,卫舜君的第一句话便叫明月心中的不安变成了现实,他喘息一口气急切道:“谢子怀跑了!” 明月和巧儿将松绑的卫舜君安顿好,便伸手倒了一杯水推到了他的跟前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舜君喝了一口,才气恼地开口:“这家伙嚷嚷着饿,微臣便打算做些吃的,却不想他用木头打晕了我换了我的衣裳跑了。” 说话间,卫舜君便抬手摸了摸头顶上的伤痕,发现已经被包扎好了。 明月的眼神也随着他的动作停留在那伤口之上,水样星眸当中划过一丝的了然道:“我估计他还是没有放弃给芳常在报仇,他虽然打伤了你,但是并没有打算真的将你不管。只是此刻我们无从知晓他的去向,只怕他早就已经混迹到东宫之中不知所踪,可一旦他动手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卫舜君手指下面传来的绷带的触感让他心中隐约地传来丝丝歉意:若是自己当初警戒心高一些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他轻叹一声,才满含歉意地道:“是微臣无能,没有将他看好。” 轻摇螓首,明月沉稳地道:“谢子怀有心,你也是防不胜防,想来他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你若有空,便多去芳常在坟墓的地方转一转,也许会碰的上他。” 沉吟几分,卫舜君终于只是发出一声叹息,不再多言。 明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去了,芯妃那里也已经大打点妥当,明月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总是隐约地伴着一些不安的感觉。 “主子是在担心谢子怀的事情吗?”巧儿见到明月面上的神色,不无宽慰地道:“主子知晓西子坏的心性,想来他也不会像开始那样鲁莽,眼下宫中也没有什么异动,料想这谢子怀是躲藏到哪个地方去养伤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明月一壁走着,眉心却没有半分舒展道:“不管他现在身在何处,只要他活着,便会想尽办法去杀死燕嫔。” 巧儿倒是有些不解地道:“燕嫔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便死了吧,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只当是偿命了。” 明眸善睐闪过一道微光,明月愁眉不展:“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自从得知燕嫔怀有身孕之后,便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了。” 巧儿闻言沉吟半晌,良久才开口:“主子这是生了恻隐之心,幼子固然无辜,但是作恶的人若是继续得逞,只怕连那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巧儿这话说的时候,面上显露出经历颇多的坚韧道:“主子肯曾记得当初您和奴婢说的话?” 明月有些诧异地侧首,只见巧儿声音坚定地道:“眼下虽然不是别人在犯我们,但是这些人一直在算计着,主子想要脱身也是不能的,现在最好的打算就是什么都不管。” 这话说的在理,只是明月内心终究有些于心不忍,自从芯妃生产之后,她眼前便时常浮现起二皇子可爱的模样,此刻燕嫔的怀中便怀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这孩子都是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若是就这样心狠的置之不理,岂不是等于间接的残害了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 一向凌冽的绝丽容颜在此刻显现出几分痛苦,明月沉寂一阵才道:“即便我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这孩子终究无辜。更甚的是,谢子怀现在有可能在寻找更大的靠山,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逃走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我还有一个担心便是,若是他被人利用,掺和到宫斗之中,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巧儿仔细地听着,逐渐开明的思路,也是轻叹一声道:“主子心善,这样的事情也想的周全。只是那谢子怀虽然痴情,但是也执迷不悟,主子心中有数便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管。” 眼中的于心不忍逐渐陨落,明月整理一下衣衫才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盼着他不会被恶人利用才好。” 这样说着,巧儿便颔首两下,主仆二人齐步并进,远远离去。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谢子怀身上的伤口逐渐好了很多。 为防备外人知晓,上官莲叶便称自己庭院中的婢子不小心摔伤了胳膊,命太医院的人一日一日地将药送进来。 因着吃食无忧,又加上疗养,谢子怀身上的伤在一个多月的时候便好的差不多了。 近日仪贵妃因为燕嫔的胎相,便更加慎重地开始挑选在燕嫔宫外的侍卫,上官莲叶便瞅准机会,走了一趟内务府。 内务府位于东宫的东南方向,这一阵子因着燕嫔的身孕,众人更是加紧了孝敬燕嫔的东西,寻常的补品早就不往贤合宫送了,内务府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这会子见到燕嫔的身份眼热的蒸蒸日上,送起东西来更是毫不手软,不仅是血燕紧着燕嫔的宫中,就连天山雪莲一类的东西也直接送去。 上官莲叶扶着秋宁的手出现在内务府的时候,总管正在挑选侍卫送去贤合宫,见到上官莲叶一袭碧色的苏绣月华锦衫出现在门前,便急忙地迎上前去,谄媚道:“给婉贵人请安,您今日贵步临贱地可是有什么吩咐?” 妖异的双眸睨视一眼满面媚笑的太监,上官莲叶便扬手正了正鬓边的嵌绿松石花形金簪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点小小的事情要公公安排。” 那总管一听,心中便有了计较,这宫中的娘娘能让自己办些事情,便是抬举了自己,自己不能表露出丝毫的骄谌的样子,便恭顺地道:“贵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才照办就是。” 浓密的睫毛扇了一下,上官莲叶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本宫母亲有个远房亲戚要来投靠本宫。你也知道,穷乡僻壤出来的一个小户人家,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但是本宫也不能薄了母亲的面子,便想让他进宫做些事情。” 那总管听着上官莲叶的话语,自然是明白她语中所指,便搓着手道:“既然是贵人的远房亲戚,便指个侍卫之类的做了,将来也不影响成婚。” 颔首一下,这样的回答让上官莲叶还算满意地颔首,双眸在那些正在挑选的侍卫当中瞄了一眼,才道:“这些人是去哪的?” 那总管看了一眼身后,才道:“回小主的话,这些人是仪贵妃娘娘调遣去燕嫔娘娘那里的侍卫。” 听闻到仪贵妃的名字,上官莲叶的眼神沉下几分,不过片刻便将那不悦消失殆尽,只是一味地扬着嘴角道:“燕嫔娘娘有喜,这可是大好事,本宫也盼着何时能顾像燕嫔娘娘那样。” 那总管是明白人,立即便躬身道:“小主您是福泽深厚的人,您看看最近皇上翻的牌子,也顶数您的最多了,这可是大大的福气呢,再小主家世显赫,何愁子嗣的问题呢。” 这话倒是奉承,也说进了上官莲叶的心眼当中,她不动声色地得意笑了笑,才道:“公公这话说的好呢,让本宫想起了那个远房亲戚。” 上官莲叶将身上的长袖一拢,便一壁走着,眼神一壁在这些人的身上打量着道:“这个亲戚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也算有有点志气,一心想为皇上效力,既然公公说让他做侍卫,也算是满足了他的一心雄心壮志,只是这寻常也便罢了,不如公公给找个离东宫近一些的差事,也好叫本宫能够时时照拂。” 那总管眼珠子转了一圈,着实是有些费心思的样子,思忖几分才道:“那小主有何打算呢?” 他的眼神紧跟着上官莲叶的身形,后者在这群人面前停下脚步,蓦然旋身道:“不如公公将他安排道燕嫔娘娘的宫中做事吧,以来做侍卫不会和娘娘们有什么接触,二来也能够为燕嫔娘娘护得周全,也算是为皇上出力了。” 那总管沉吟几分,才笑道:“果然是小主思虑周全,奴才照办就是,这又何难。” 勾起唇角,上官莲叶才转身走来道:“本宫的那个远房亲戚身上还是有些蛮力的,想来不会叫公公失望。” 这话说的明白,那总管也安心了几分道:“小主的亲人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奴才这就安排,您午后叫他过来就成。” “那就承蒙公公关照了。”上官莲叶颔首一下,面上笑颜如花,那奴才也躬身送行,她才有着扭拧搀扶沥离去。 衍晴宫中。 谢子怀早已经在等候,见到上官莲叶回来,便急忙行礼叩首道:“小主。” 上官莲叶也不多言,只是踱步来到他的跟前道:“你要的差事本宫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午后到内务府,便会有人给你安排。” 第一百八十五章谢莲联手(四) 第一百八十五章谢莲联手(四) 谢子怀闻言喜出望外,行礼道:“多谢贵人小主。” 上官莲叶轻笑一声,才由着秋宁将她搀扶至椅子上道:“你不必谢过本宫,只是帮你便是帮本宫自己。本宫已经谎称你是一个远房亲戚,你做事的时候当心。” 谢子怀自然是应承下来,上官莲叶见状便继续道:“该怎么做,你心中可有了打算?” 谢子怀抬首之间,只见面上一片笃定神色道:“是,奴才已经安排妥当了。” “那若是东窗事发——”上官莲叶的尾调上扬,眼神饶有兴趣地盯着谢子怀,便见到谢子怀叩首两下道:“只求贵人能保住家人,奴才这一生也没有什么的别的请求了,只想让家人平安顺遂。” 身子微微向后依靠着,上官莲叶朱唇弯起一个舒心的笑:“这个你便放心,本宫既然已经准许你做这件事情,就是保全你的家人。” “多谢小主。”谢子怀叩首两下,眼中却有些酸涩。 上官莲叶并没有注意到谢子怀的动作,便只是扬声道:“需要什么尽管说,本宫会满足你,只是只有一件事,这人要给本宫出掉。” “小主放心。”谢子怀的声音坚定不移,这样的声音让上官莲叶很是满意,这才挥了挥手道:“去吧,本宫也有些乏了。” 应声叩首,谢子怀便再三谢过退下,转身的瞬间,一直隐匿在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胸腔之中蔓延着酸涩的气味,他单手抓住自己的左边胸口,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芳儿,我为你报仇来了。” 才不到几日,谢子怀便已经在燕嫔的贤合宫外开始巡逻,为着上官莲叶的照拂,那总管还破例让谢子怀做了芝麻大小的官职,而谢子怀也十分争气,做起事情来十分稳妥,甚是得燕嫔的喜爱。 时近热气逐渐散去,早晚都有些凉的意味,此刻贤合宫也是一片热热闹闹,唯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安静一些,谢子怀带着一行人在贤合宫的外面巡逻,整个贤合宫黝黑地似是一个漆黑的深渊。 燕嫔是在半夜里醒过来的,这个时候的女人时常会想要起来如厕,燕嫔也是不例外,翻了个身之后,终于是被迫醒来,她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荷香”,却是没有人回应她。 燕嫔疑惑地皱眉,但是身上有些着急,她也顾不得荷香在不在便打算起身,整个殿中静悄悄的,仿佛还弥漫着白日里的蜜合香气味。 不觉地用手闪了闪,燕嫔便下地跻上鞋子,昏暗的烛火微微闪烁,她将那蜡烛点亮几分,身上便已经是一层黏腻腻的汗水。 这时节虽然早晚有点凉,房中仍旧闷热,燕嫔的几个动作终于是将在外面的荷香招来,她应声地进到房中道:“主子可是口渴了?” 燕嫔推开她手中的茶盏道:“去把恭桶拿来。” 荷香立即会意,便应了一声出去拿,燕嫔自觉地有些闷热不已,便起身走到床边,将窗户打开几分,一股子清凉的风便透了进来,她站在窗前等了一会,却还是不见荷香来,然而窗外有些些许微光透进,让她的心中也安静了不少,正在这这时,窗外一闪而逝过一个黑影,叫燕嫔陡然一惊地倒退了两步。 “什么人?”燕嫔叫了一声,却是没有回应,她稍稍地有些气喘,才小声地问道:“是荷香吗?” 黝黑的深夜之中回应燕嫔的只有一阵寂静,她眼神转圜几分,却是试探着伸手将那窗子推了推,然而这一推不要紧,忽而狂风猛然乍起,那大风将窗户吹的忽然大开,燕嫔惊觉后退一步,只见黑暗之中隐约在空气中漂浮着点点幽蓝色的火光,恍若一片星光在空气中上下飞舞,燕嫔尖叫了一声,只觉得身上一层白毛汗一叠一叠地冒出来。 鬼火之中隐约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长长的头发吓得燕嫔连声尖叫,身上剧烈的颤抖几分,一股热流便从亵裤当中流了出来,她便不再出声,惊厥倒了下去。 荷香听到尖叫的声音便心头一震,立即将手中的恭桶放下,闯进内寝当中,只见燕嫔已然已经倒在地上,身下是一片水渍,荷香大叫一声,立即扑上前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荷香一边将燕嫔的身子扶起来,一边声地叫着,很快,贤合宫的宫人们便应声赶来,贤合宫立即一片灯火通明。 彼时谢子怀正在外面巡逻,听到贤合宫中一片惊叫,也带着众位侍卫冲了进来,但是却不敢进到里面,只是在门外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荷香听到谢子怀的声音,立即扬声道:“燕嫔娘娘晕倒了,快去传太医!” 谢子怀一听便是十万火急,赶忙朗声吩咐道:“你们快去请太医,这里我来守着!” “是!”那些侍卫见情况紧急,也便急忙冲了出去。 谢子怀眼见着这些人忙进忙出,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将身形一闪,来到燕嫔寝殿的后面。 摊开掌心,指缝间残留的一点点萤火之光便弥散在空气当中,他眼神转了转,便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燕嫔受了一番惊吓,待到第二日是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地满身虚汗,最终不停地说着胡话。 太医院也已经炸开了锅,太医们已经换了好几茬,皆是诊断不出什么毛病,皆是说因为惊惧发热,因着燕嫔的身孕,也是不敢用什么重药,只是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便罢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燕嫔的昏厥还未解决,便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片谣言,皆说芳常在临死的时候火便是蓝色的,众人便议论纷纷,不免让人联想到芳常在的死因是否和燕嫔有关。 燕嫔因为鬼火的事情病倒的事情就好像煮沸的水一般迅速地在宫中蔓延开来,众人表面上是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但是流言这种东西也不过都是在女子之中口口相传,甚至一些太监也在交头接耳地将这件事情传的愈发神乎邪魅。 这件事情也很快地传到了明月的耳中,届时她正在芯妃的宫中为她请平安脉。 芯妃方去探望了燕嫔回来,难免拿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说给明月听,一壁用燕子掩了掩嘴才道:“你说是不是真的是芳常在的冤魂在作祟?” 明月的手停滞了几分,才扬了扬嘴角道:“这种事情,实在是做了亏心事才会害怕鬼敲门,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当真是和燕嫔脱不了干系了。” 芯妃听闻明月这样说起来,才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将面上的笑意逐渐隐晦起来,才放下手中的绢子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样。” 她沉吟几分,才眯了双眸道:“早知道会是这样,当日就不应该将芳常在逼的那么急,若是细细审问也许还能找出些什么。” 明月将药箱收拾好,只见刚出月子的芯妃神色饱满,已然养好了不少,德妃也经常抱着孩子前来,芯妃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明月轻轻呼了口气道:“芳常在既然肯咬死了不说话,必然是因为有人要挟,不然她也不会傻到当着皇上的面自戕。” 芯妃的眉心拢起几分愁绪,思忖半晌慢慢地道:“这么说,这件事情当真是我们冤枉了她?” “是不是冤枉都不重要了,现在芳常在也已经香消玉损,这时候再追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明月转而明眸闪亮地凝着芯妃道:“反正你我也都知道燕嫔是谁的爪牙,她想要出掉您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 芯妃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明月,才恨声道:“不管怎么说,本宫也不会放松警惕。” 精巧的下巴颔首一下,明月温言细语道:“娘娘心中有数便好,只是燕嫔这样的人,也实在不必让娘娘动手。” 芯妃还有些不解其意,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道:“是这样,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不用本宫动手。” 明月又嘱咐了几句,便从聚福宫中离开。 再次回到太医院中,苑竹便已经注意到明月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眼见着明月在记档上存档,便上前帮忙道:“只是去了一趟宫中,主子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明月眉心稍稍褶起,只见天空之中逐渐染上一层浅灰的颜色,云层逐渐堆积,让明月的双眸也染上了一层阴翳。 “谢子怀已经开始动手了。”朱唇轻启,声线一点一滴地蕴着寒凉在药房当中弥散开来。 苑竹眼神转圜了几分,便将手中的记档放下道:“主子依何见得?” “燕嫔。”顿了顿,明月这才继续开口道:“近日有谣传燕嫔在宫中见到鬼火,可是你我都知道,宫中怎么可能会有鬼火,又不偏不倚地出现在燕嫔的宫中?” 挑眉一下,苑竹也是有些惊讶地道:“鬼火不过就是磷火而已,主子那时候悉心安排,原本也是为着让燕嫔受惊,吐出一些东西来的,但是眼下主子因着燕嫔怀孕的事情耽搁了,才没有动手。” “所以这么说来,倒是很有可能是谢子怀了——”苑竹这样说着,却是也蹙眉道:“可是内宫之中戒备这样森严,怎么会……”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了。”明月将手中的记档放下道:“能帮助谢子怀进到贤合宫中,若不是宫中有内奸,便是谢子怀已经找到了帮手。” 苑竹沉吟着,却是眯眸道:“主子以为会是谁?” “人人皆有可能,人人都会是背后的人。”明月轻轻呵出一口气,才道:“你今日抽空去一趟密林当中通知一下卫舜君,这一阵子好生盯着贤合宫的事情吧。” “是!” 苑竹应声退下,水样星眸伴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太医院的门前,明月才台数看向铅灰色的天空,只见一层层乌云正逐渐叠加,每一层加厚,积云便向着地面更加接近一分。 远处,风雨欲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子怀设计(一) 第一百八十六章子怀设计(一) 燕嫔因着那夜的事情吓的不轻,身边戍守的侍卫更是增加了几十个,但是依旧是整夜地见到鬼火在院子当中漂浮不定,皇帝闻言便夜里时常来陪伴,但是燕嫔时常梦魇,梦中也是叫嚷不休,皇帝虽然心疼,但是终究架不住这一日一日地熬眼,索性也就不怎么来了。 为着让燕嫔安心,皇帝便下令让宫中的法师祝祷,更是将一些开了光的东西挂满了燕嫔的房中。 然而这些东西虽然让鬼火的频率出现的低了一些,夜里却总是有野猫在贤合宫的角门叫唤,野猫的叫声原本就似是婴儿的哭泣,这样半夜凄厉的叫喊也是夜夜吵得燕嫔不得安宁。 这一阵子的折腾下来,宫中的流言也变得五花八门起来,众人众说纷纭,亦是有说是芳常在的猫也前来锁魂,但是碍于宫中的东西不得进去,便只能在角门哀嚎。 更有甚者传言,是芳常在阴魂不散,但是因着被法师设置的东西阻拦,便索性附魂在野猫的身上,日日夜夜地前来纠缠。 这样的流言蜚语不绝于耳,但后者似乎传的更加邪乎一些,众人众说纷纭,只将贤合宫中的燕嫔吓的不敢下床,人也憔悴起来,皇帝已经打发了好几拨的太医前去探望,但是终究没有什么作用,一则因为燕嫔是心病,二则她现在身怀有孕,更是不能随意用药。 皇后见状也是极力地约束众人的流言,更是做了异常水路大法事,但是终究不能让流言平息几分,更是徒增了一些人更加笃定的相信。 一时之间,贤合宫中也是被弄的乌烟瘴气,人人都觉得这是个不详的地方,就连此刻燕嫔身怀有孕也不能炙手可热了,眼见着便是门可罗雀,就连从那走的宫人们都纷纷退避,生怕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尽管贤合宫中乱七八糟,但皇后终究是稳妥的人,午后便携着上官莲叶一同前来探望燕嫔,只见贤合宫之中挂满了辟邪的东西,这熏香重的很,熏得上官莲叶不住地掩住口鼻,一壁用手中的绢子晃悠着想要打发一些,一壁抱怨道:“怎的弄成这个样子。” 皇后轻叹一声,闻着这其中的味道,终究还是雅然地皱了皱眉毛询问那些婢子道:“燕嫔在哪里?”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主此刻正在榻上休息着呢。”荷香一脸的担忧,虽然她那日没有见到那鬼火,但是因着别人的以讹传讹,也已经有些忌惮了。 皇后扬了扬手,吉祥便上前搀扶着她进到内寝之中,只见内寝之中白日里也烟雾缭绕,帘子遮的厚厚的,叫人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荷香放心不下,才跟着进到里面,向着床上的燕嫔小声地道:“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燕嫔原本也只是闭眸养神,听到这样的话便打算起身,然而皇后已经进来,见到燕嫔的样子的时候不免皱眉更深道:“身子不好就不必起来行礼了。” 燕嫔闻言,便虚弱地应声谢过皇后,荷香见状才上前给燕嫔的身后垫了一个垫子。 微弱的灯光下面,只见燕嫔的脸色惨白,参杂着轻浮交加的憔悴脸色,眼底下面地明显的乌青,原本丽水一般的双眸当中也不满血丝,她戚戚地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没有害死芳常在,怎的她一直缠着臣妾不放?” 皇后环视四周,便见到那些熏香但发着乳白的颜色道:“你当真是病糊涂了,那些不过都是怪力乱神,怎么会真的有鬼魂这一说呢。再说芳常在也是罪有应得,并没有人去逼迫她。” 皇后说着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凝着燕嫔青白交加的脸,在听到罪有应得这句话的时候,燕嫔明显的瑟缩了一下,然而这点细微的动作也也落在上官莲叶的眼中,她不屑地轻轻嗤了一声才道:“燕嫔也未免太大惊小怪的了,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种事情你若是没做怎么会害怕成这样?” 燕嫔闻言便有些愠怒地看向上官莲叶,恨声道:“本宫尚且在孕中,自然是担心有人谋害皇嗣,这种事情不管是谁见了都会还害怕的,就连你也不例外。” 上官莲叶却也并不在意,只是冷哼一声道:“我又没做什么,当然是不害怕的。” 皇后见到两人又开始斗嘴,便严肃地道:“好了,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再提。芳常在不过是自戕,自然不是旁人害死了她。” 一句话便叫两人都噤了声,皇后见状才沉声道:“青天白日里的也点了这么多的熏香,即便你心神不安也不能如此,更何况你现在身怀有孕,更不能这样了。” 皇后说话间,便招手道:“来人,将这些香炉全部都撤下去——” “皇后娘娘!”燕嫔见状立即出声制止,伸手扯住皇后的袖子道:“皇后娘娘不要,臣妾不能离开这檀香。” 皇后见状,却是满面的无奈,她不得不俯下身子道:“本宫看你是被这些东西给熏糊涂了,才会神志不清。你看看你这宫里,满宫都是这些东西,整个人都被熏的昏昏沉沉的,肚子中的孩子怎么会好。” 说话间,皇后的语气当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语调道:“你们,全部将这些熏香抬下去,如意,去将窗户和门全部打开通风。” 皇后这样一壁吩咐着,她身边的燕嫔便显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但是无奈身上虚弱,又是皇后亲自下的命令,便不敢说些什么,只好眼睁睁地见着他们将一切收拾好。 帷帐打开的瞬间,便见到外面的阳光直直地照射进来,一阵扎白的颜色让燕嫔的眼睛有些受不了地眯了起来,窗户当中灌进了一些清凉的风,皇后见状满意了很多,清新的空气钻了进来,众人也觉得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你这寝殿连阳光也不见,就算真的是有鬼,也愿意来你这昏暗的地方。”皇后半是责怪半是安慰地道:“你这样开窗户通通风,也好好叫一些阳气进来,省的你整日里疑神疑鬼。” 燕嫔眨着眼睛应声,因着受不了外面的强光,所以双目都有着刺痛的感觉,这时候流了一些眼泪终于是好了一些。 上官莲叶见到燕嫔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躲避着阳光的狼狈样子,不免有些讥讽地道:“燕嫔你这个样子倒像自己是鬼一样,皇后娘娘说的是,你现在身上怀有龙嗣,自然是要小心一些的。” 燕嫔有些不待见上官莲叶的样子,但是皇后终究在跟前,她也是没有好气儿地道:“这种事情也不要你来提醒。” 皇后见状,才是沉下声音道:“本宫今日带婉贵人过来看看你,你自己要当心身子,不管怎么样,都有皇上在,不要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了。” 听到皇后这样安慰,燕嫔才放心几分,她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会注意的。” 皇后应声颔首一下,才带着上官莲叶转身离去。 前脚刚踏出贤合宫,皇后便坐上了轿撵,上官莲叶跟随在皇后的身边,只见座上之人用手拄着自己的额头道:“你觉得燕嫔这是真的受了惊吓?”小說中文網 上官莲叶的嘴角挂了几丝诡异地笑容,在见到众侍卫一行一行地走过之后,才轻声道:“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是被吓唬一下便会失魂落魄,皇后娘娘方才也见到燕嫔的样子了,真真儿是狼狈至极。” 轻轻地叹了一声,皇后终于坐直身子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衫才道:“只是不知道其中会是谁动的手脚。” 言语间,皇后的眼神已经落到的上官莲叶的身上,上官莲叶察觉之后便漾起笑脸道:“燕嫔现在怀有身孕,可是东宫之人的眼中钉,自然不用皇后娘娘动手,便有人去解决她。” “燕嫔眼下的样子,便是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了。”皇后淡淡地接口,轿撵缓缓地行至鸾玉宫,一行侍卫才渐行渐远地错过明黄地仪仗。 三日过去,皇后回到宫中便吩咐太医院中准备一套药枕给燕嫔送去,为着能让燕嫔放心,皇后便让燕嫔自己取了药材回去让侍婢亲自缝制。 药枕有安神的作用,其中有蚕沙、霍香、辛夷花、薄荷梗、艾蒿、荞麦、菊花、薰衣草、银杏茶等药材,用这些晒干了的草药缝制成枕芯塞在枕头当中,便能安神。 因着是燕嫔宫中的东西,明月便瞧了一眼药材单子,上面都是一些正常的药材,她也不多言,只是将那药材收拾好了装起来递到了荷香的手中道:“记得要早些缝制,不要将药材弄湿,要时常晒一下。” 荷香应声谢礼退下,明月便目送荷香离去。 枕芯要缝制的细细密密地才好,太大的针脚会让针头中的药材掉出来,因着荷香要伺候燕嫔,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下面的绣娘去做,这日谢子怀像往常一样溜达着在外面巡逻,见到绣娘正在缝制的枕芯,便有些好奇地上前道:“姐姐这是在缝什么?” 绣娘抬首看了一眼,见到是谢子怀,也便笑了笑道:“这是燕嫔娘娘要用的安神枕,我正在给娘娘的枕芯里面放一些药材呢。” 谢子怀的眼神转圜了几分,才笑着上前道:“这安神枕有什么用处吗?” 那绣娘手下的功夫没有停,一壁用着细密的线缝制着枕套道:“这几日燕嫔娘娘心神不安,这还是皇后娘娘吩咐着让做的。” 顿了顿,那绣娘似是想起什么似的,侧身道:“你今日怎的打听这样多?” 谢子怀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才道:“姐姐别笑话我,我之前也没听过这个东西,才多嘴问了两句,姐姐莫要怪我愚钝。” 绣娘手中的针停顿了一下,却是在自己的发间划了划才笑道:“我可不敢怪你,你是救护燕嫔娘娘有功的人,只怕我还要向着你呢。” 谢子怀有些木讷地笑了笑,旋及看向她手中的枕芯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姐姐能不能让我摸一摸?” 第一百八十七章子怀设计(二) 第一百八十七章子怀设计(二) 绣娘嗔怪地看了谢子怀一眼,才将手中的针线打了一个结道:“这料子贵重的很,你个大男人家的摸它做什么?” 谢子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瞒姐姐说,我家生的穷,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原是想给我娘做一件的,但是又怕不好,你也知道这人老了,我现在终究是要孝敬她一下的。” 眼神上下打量一下,心中却有了计较。 眼前这人五大三粗的,但是面上却生的白净,似是有些病恹恹的,但是办起事情来却十分稳妥,之前燕嫔受惊的时候便是他在外面守夜,在燕嫔受惊的时候便马上冲了进来,虽然没有抓住什么,但是到底是护住忠心,这几日晚间野猫肆虐,也只有他才敢守在城墙外面,将那些野猫驱赶一阵子,因此便得了燕嫔的青眼,眼下十分吃香。 绣娘没有想到的是,这人虽然是个粗人,但是粗中有细,极为孝顺,实在难得。 这样想着,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道:“你要是真想摸就快摸一下吧,但是要先洗干净手。” 谢子怀一听喜出望外,急忙应声道:“我的手早就已经洗干净了,不信你瞧。” 说话间,便是很出一只右手,那手生的骨节分明,又大又长,谢子怀也不避讳,便傻乎乎地伸到她的面前,看的那绣娘咯咯一笑,连忙用一旁的线球砸了一下谢子怀道:“你这虎生,快些看,看完了我好继续干活。” 谢子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便应声下来,末了,自己也觉得好笑地笑了两声,便怯怯地上前用手摸了摸那苏绣的软枕料子,那绣娘眼睛直直瞅着,倒叫谢子怀有些难受地道:“我就是摸摸,不会弄坏的,姐姐不必紧张。” 绣娘这样一听,便哼了一声,旋及便埋下头穿线,然而谢子怀毛手毛脚地一转身的瞬间不小心将那料子碰到了地上,那绣娘听见响动立即抬头,她立即惊呼了一声,飞快地起身去捡,谢子怀见状便不动声色地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极快地塞进了那些草药当中。 “哎呦,真是毛爪子!” 绣娘惊叫一声,一壁捡着地上的布料,心疼地眼睛都离不开,生怕出了半点差错,便将自己的脑袋也丢掉了。 手下哆哆嗦嗦地掏出绢子擦了又擦,只见那明面的布匹上面暗绣的花纹上沾了一点点灰尘,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污渍,这才按下心来,抬头正瞧见谢子怀尴尬又愧疚地搓着手,她没好气儿的白了一眼才道:“罢了罢了,你这人粗手粗脚的,好在这料子没什么事情。” 谢子怀听闻绣娘这样说,才放了半边心,有些踌躇地道:“都是我笨手笨脚的,姐姐不责怪便好了,若是有什么不是,便直接告诉主子吧,我……我也没啥好遮掩的,姐姐尽管把错都推到我头上——” “行了行了。”那绣娘见不惯谢子怀这样子,只将那布料安顿地放在桌子上,才用手摸了摸道:“这种好东西你也没见过,拿不好便算了。只是……”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方才说要给你娘买一块,我看你还是别想了,这东西贵的很。” 谢子怀一怔,连忙拨浪鼓似的摇头道:“我没想着高攀小主的东西,虽然不能有这么好的料子,只要是宫中的吗,哪里还有的不好。” 说话间,他便摸索着自己的腰间衣衫中,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兜的散碎银子,从中摸出一小把递到那绣娘的面前道:“姐姐若是不嫌弃,便用点边角料给我娘亲做身衣裳,也不枉我到宫中做些差事。” 听闻谢子怀这样恳请,绣娘便无意地用眼睛瞄了瞄,却不想这一看便不能移开双眼。 只见谢子怀的大手之中堆着一小撮的金瓜子,在阳光下面泛着点点金光,映衬在绣娘的眼中闪亮地叫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子怀的手呐呐开口。 谢子怀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道:“这是小主平日里赏赐给我的。” 他一壁说着手便动了动,面前之人盯着自己的手,眼神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他索性将那些金瓜子全部塞到了她的手中,推着道:“我是个粗人,也没有相中的姑娘,姐姐也知道,这些钱回乡下讨一个媳妇足够了,我现在只想求姐姐帮帮忙。” 金瓜子棱角分明的形状因着她手下的用力硌着手心,绣娘只觉得自己的手中攥着一把沉甸甸地东西,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这么些金子出去能买好多布了,你咋都塞给了我?” 谢子怀难为情地笑笑道:“在宫中当差怎的能随便出的去。而且在我的家乡,有老人穿百衣的习俗,所以我才求姐姐给我娘做一身。” 绣娘甚至来不及思考,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被这金子砸得混乱,她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呼吸,才收敛了思绪道:“这没什么难的,只是这些……” 心中有些忐忑,绣娘确实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她此刻竟然有些战战兢兢,却不料谢子怀坦然一笑道:“这些东西便给姐姐留着做身衣裳吧。” 见谢子怀这样大方,那绣娘的心算是落了下来,忙不迭地用绢子抱起来塞进怀中道:“那也行,你得把你娘身上穿多大给我写下来。” 谢子怀闻言立即应声道:“我早就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道:“姐姐你看看吧。” 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绣娘才后知后觉地嗔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这手了?” 嘿嘿一笑,谢子怀道:“我这不是怕姐姐不答应我嘛……” “罢了罢了,你便拿来吧。”绣娘也懒得和他争辩,毕竟拿了人家的手软,这便将那纸接过放到了一旁的针线簸箕中,用碎布盖了盖道:“我回去找找剩下的布料,也要一个月才能做出来,你便等着罢。” 谢子怀立即喜笑颜开,应声道:“那就多多麻烦姐姐了!” 又说笑地客套了几句,谢子怀这才从绣娘的院子中走了出来,只是在离开院子的瞬间,唇角的笑意化作一道冰冷地弧度,轻缓地上扬起来。 舍弃不掉金钱的人,总是最好用的。 眼角余光微微向后看着,便见那绣娘正在自己的门前将那药材尽数装到枕套当中。 心中转圜了几分思绪,谢子怀很快便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离去。 燕嫔这几日总是惴惴不安,夜间也时常不得安枕,自从太医院的安神枕送来之后,燕嫔休息的好多了,这几日人也看着有些精神,皇帝见状也是高兴不已,来的时候也多了,这几日也是经常出入贤合宫,让一时冷寂的贤合宫变得热闹起来。 夜间,万籁俱灰,燕嫔服下安胎药休息,然而不到半夜便盗汗不已,人也有些迷糊,一直在睡梦之中呓语不已,荷香心中担忧,便又准备了安神汤,见到燕嫔馒头大汗的样子焦急地轻声呼唤道:“主子,主子您醒醒。”Www.XSZWω8.ΝΕt 燕嫔在睡意朦胧的梦中听到荷香的呼唤,逐渐清醒过来,身上的绛紫色睡袍也已经浸透了汗水,黏腻腻地粘在身上,叫她也觉得不舒服。 “主子还是有些梦魇,您方才一直在说梦话呢。”荷香满眼担忧地看向燕嫔。 只见燕嫔的脸色有些发白,她颓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濡湿的发丝道:“已经几日不得这样了,想来是今日有些燥热的缘故吧。” 睡梦中刚刚清醒的燕嫔还带着睡意地模样,因着做梦身上还是有些惊悸地痕迹,此刻虚弱的很,这时候见到荷香端着的安神汤,才挥了挥手道:“拿过来吧。” 荷香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送到燕嫔的面前,她勉强地喝了几口,才深吸了一口气抚平自己的胸口道:“这几日怎么没有听到野猫叫?” 荷香张望了一下窗外,才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安慰地笑意道:“主子忘记了,这几日都是谢子怀在墙根守夜,他这人生的壮实,便一直为小主驱赶着野猫呢。” 燕嫔轻轻地“哦”了一声,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地道:“也多亏了他,你明日再去库房寻些东西赏给他,务必叫他好生给我守着。” 颔首一下,荷香将那碗盏收拾下来道:“主子放心吧。” 燕嫔嘴上有些干燥的起皮,她应了一声,荷香便端了温水道:“主子喝几口润润嗓子再睡吧。” 燕嫔也不多言,此刻她的身孕才有一个多月,自然是要好生保养,便也不含糊地喝了几口,身上便困倦的很了,转身便躺下准备休息,刚刚躺下没多会,便咳嗽了两声。 荷香闻声不由得皱眉,转身眼神检查了一下周遭的窗户,才轻声道:“主子嗓子不舒服吗?” 燕嫔忍了忍咳嗽地意思,眼皮沉甸甸地道:“是有些毛毛的不舒服,你明日传太医来给本宫看看。” “是。”听到燕嫔这样说,荷香也没有在意,就收拾了一下下去守夜了。 这一夜难得的安宁,只是燕嫔不时地咳嗽着,声音也不大,荷香便也很快地睡着了。 斗转星移之中,日升月落,清晨的曦光微亮,荷香便被一叠声的咳嗽声音吵醒,她揉了揉眼睛,便听见那声音来自燕嫔的软榻之上,她立即翻身起来,就见到燕嫔仍旧在睡梦之中,但是却一直在咳嗽着,眼睛紧紧地闭着,随着咳嗽的动作皱紧眉心,却是不得安宁。 荷香见状也是颦蹙眉心,便立即到外面吩咐了人请太医,这边一壁倒着温水,紧接着便到软榻边上叫道:“主子,您醒醒喝口水润一下嗓子。” 燕嫔正在睡梦之中,猛然之间惊醒过来,月影纱之中透进来的阳光恍若月光一般柔和,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嗓子眼儿又是一阵毛毛地痒痒,她立即咳嗽了两声,荷香急忙上前抚着她的脊背,一边递上一杯水。 第一百八十八章子怀设计(三) 第一百八十八章子怀设计(三) 燕嫔嗓子干燥的难受,这边也猛地喝了两口水,因着动作太猛烈,有些呛到了,但是终于是好受了一些,身后的小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脊背,她也喘得均匀了一些,微微吸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嗓子总是难受。” 荷香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下来,轻轻地拍了拍燕嫔的后背道:“主子别担心,奴婢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 燕嫔应了一声,便起身简单地梳妆了一下,不多时,两位太医便已经来了。 燕嫔正对着菱花铜镜描眉,听闻太医们的请安之声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将眉形画好,才有着荷香扶着出来,两位太医便急忙俯身行礼。 “给燕嫔娘娘请安。” 座下的两人齐声开口,燕嫔挥了挥手,面上有些强忍着的神色道:“这几日本宫总觉得嗓子有些痒痒的,你们快来个本宫瞧瞧。” 下面的太医应声,便一个请了平安脉,另一个检查燕嫔的情况。 “如何?” 见到两人都在忙碌,燕嫔便问了一句,便见到那太医拱手一下道:“娘娘的身子健康无虞,只是空气之中有些不洁的东西,还请娘娘今后不要再焚香了。” 眼角余光将那目光落在了正殿之中的鎏金异兽熏炉之上,燕嫔有些忌惮地开口道:“那里面有大师个本宫的药粉,据说焚烧之后不会有什么怪力乱神出现,你现在让本宫收起来,若是再碰到那些鬼怪的事情怎么办?” 燕嫔焦急的神色让太医有些尴尬,身后的一个太医旋及行礼一下道:“娘娘焚香不是不可以,只是这驱邪的香料其中的几味香料虽然对胎儿无害,但是娘娘焚烧地有些多了,所以才会让娘娘的喉咙受到不洁的东西的影响,才会一直咳嗽不止。” 燕嫔身畔的荷香闻言,细思了几分才小声劝道:“主子,这几日都是谢子怀在守夜,想来野猫也不会再来了,主子且安心就是。” 听到几人都这样说,燕嫔的心思有些动摇,但是眼前却蓦然出现那夜鬼火的景象,身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眼神求助似的看向身边的荷香道:“本宫终究还是不放心——” 荷香见状也是柔声道:“娘娘,皇上说了,这些都是怪力乱神,您不要担心了,更何况只是少焚烧一些,并不应影响的。您也要为腹中的胎儿着想啊!” 孩子一直是燕嫔的软肋,自从怀孕之后,燕嫔就一直小心翼翼,为了不叫别人暗害她,她都是找了最亲近地人,日日将御膳房送来的时蔬果肉在自己的小厨房烹饪,为的就是预防坏心的人像她在芯妃乳母的餐饮中做手脚一样谋害自己。 眼下燕嫔虽然出了这样说的事情,但是荷香拿出了孩子说是,燕嫔自然是要考虑几分的,沉吟了半晌,燕嫔终于颔首道:“那你去把香炉中的香料减半,但是还是要日日焚烧驱邪才行。” 荷香闻言立即喜出望外,屈身行礼一下,这才忙不迭地忙活,这边几位太医才道:“娘娘安心,微臣等这就为娘娘准备一些汤药,助娘娘将不洁的东西排出体外。” 燕嫔不耐地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躬身行礼几下,两位太医才拿起各自的东西转身下去。 眼角余光看着荷香忙碌的身形,燕嫔的眉心不自觉地颦蹙起来,眼见着那白烟变得少了起来,她又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嗓子眼儿中的痒痒似乎并没有解决多少。 单手抚摸着小腹,虽然那里并没有起伏地形状,却扎扎实实地怀着一个孩子,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便叹息一声,没有出声打断荷香的动作。 太医院中。 燕嫔的药方拿来的时候,明月也刚好在一旁,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就见到那些人热火朝天地准备这药材。 “这是怎么了?”明月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道。 办事的小太监见是明月询问,便恭敬地道:“回禀太子妃,是燕嫔娘娘嗓子不怎么舒服,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这才吩咐了奴才抓药呢。” 眼睛极快地眨了一下,明月才清淡道:“好端端的,怎的不舒服?” 那小太监见到明月忧心询问,便也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太子妃莫要怪奴才多嘴,只是那燕嫔娘娘这几日总是疑神疑鬼的,宫中的熏香还是不断,才惹得嗓子不舒服。” 明月闻言,才缓缓地转身道:“怎么,宫中的野猫还没散么?” 小太监嗨了一声,才道:“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呢,听说是被侍卫驱赶了好几天已经没怎么有了。只是一到晚上就甚少有人去贤合宫了,说是那里不吉利呢。” 明月不动声色地应声,闻此,也不再多问。 面上虽然神色淡淡,但是心中却有几分焦灼。 眼下燕嫔的处境似乎好了一些,难道是她已经察觉了? 心中这样想着,明月却在瞬间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燕嫔已经察觉,就不会再用驱邪的熏香了,只是愈是这样的平静,便愈叫明月心中忐忑不安,只怕这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 心下盘旋着一个想法,明月便旋身叫了巧儿,届时巧儿正在磨草药。 那是慕容沛的补药,他现在身上已经好多了,正在修养,虽然如此,但是还是点明了要明月将补药一日一日地做好了送到他的府中。 “主子?”巧儿闻声便过来,试探地开口。 “你去一趟裳春苑,请德妃娘娘查一下最近燕嫔宫中是不是添了什么新人。” 明月声线冰冷地吩咐,巧儿闻言之后细思几分,却是有些明白了明月的意思道:“主子的意思是,谢子怀已经混进了燕嫔娘娘的宫中?” 眼波流转之间,明月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凌厉道:“十有八九,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确定下来。” 巧儿立即会意,便应声退了下去。 几日过去,裳春苑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倒是燕率先出了声,来禀报的小太监先是说燕嫔身上不爽,总是呕吐,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孕妇害喜,却不想这一吐起来却没完没了了,又嚷着头痛,眼下太医院中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众人皆忙碌着燕嫔的病情。 阮无城因着芯妃的事情无暇分身,这件事情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明月的身上。 收拾好了东西,明月便与巧儿进宫,方到了贤合宫的宫门外便是一阵干呕的声音,明月不禁加快了脚步,转过屏风之后便见到燕嫔痛苦地对着盂瓶一阵干呕,却不见吐出什么,面上已经是汗津津的一片,苍白的颜色让明月的心中隐约不安。 “给太子妃请安。”众人纷纷跪地行礼,明月挥了挥手,却道:“先起来罢,你们主子的病情要紧。” 正说话间,便见到燕嫔更加痛苦地呕了一声,明月也来不及多言,便上前为燕嫔把脉,手下的温度传来,却叫明月的眉心不自觉地皱了几分。 原本还有两个太医站在燕嫔的身边,此刻见到明月过来,也退了两步,明月在察觉到了手下温度的升高后,脸色有些冷凝地开口道:“燕嫔娘娘有发热的症状,为何你们没有察觉?” 两位太医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位道:“眼下时令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且燕嫔娘娘身怀有孕,母体比较热也属于正常,且燕嫔娘娘原本体质就热,所以微臣等才没有上报。” 明月的眉心越听越聚拢,那人话音刚落,明月的眼神便更加凝重地道:“盛夏母体孱弱,虽然会有体热的症状,但是燕嫔娘娘眼下呕吐不止又兼着体热,便是有异状了,前时我见你们开的药方皆是清除身体不洁之物的,怎的这样事情也不曾发觉?” 那太医听闻明月的口气凌厉,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面前的燕嫔正难受的紧,荷香见状才道:“太子妃,我们小主这几日只是食欲不振,一直以为是中暑的缘故,前日午后娘娘人便开始没有精神了,一直不怎么吃东西。” 明月眉眼凝冷,只见燕嫔已经呕吐地虚脱,由着荷香将她搀扶移到榻上躺好,微微喘着气的样子十分虚弱,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 殿中依旧氤氲着一层烟雾缭绕,明月回首看了一眼,便道:“先将这些东西挪出去,眼下你家主子十分虚弱,不要再用这些东西熏人了。” 荷香闻言忙不迭地应声,立即吩咐了下面的人将香炉抬出去,明月伸出柔荑检查了燕嫔的眼睛和舌苔,却是眼中闪烁着点点疑惑的神色,沉声问道:“你们家主子最近接触过什么东西吗?” 荷香愣了几分,却是不明所以的道:“主子自从怀孕之后便格外小心了,怎么了能接触什么东西呢?” 眼神沉寂下来,明月顺着燕嫔的经脉摸到了一处穴位,又抬手检查了她下颔到耳部,才冷声道:“看样子是有些炎症,只是这症状并不全然是。” 身畔的太医闻言,便忽而插嘴道:“回禀太子妃,微臣之前已经为燕嫔娘娘开了一些清热的药物,但是却没有什么用处”小說中文網 明月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便已经无心听那太医闲话,便道:“我自然是知道没有什么用处的,这症状——” 话音未落,明月的话却忽然被燕嫔的一声惊叫打断,众人亦是一惊,只见床上的燕嫔忽然抽搐起来,整个人面上显露出一副极度惊恐的样子,口中胡言乱语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找我!不是我!” 燕嫔一壁抽搐着,手下更是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人,荷香陡然一惊。立即上前想要按住燕嫔,不料燕嫔一壁挣扎着,却不叫人任何人靠近。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帮忙,明月眼见着面前的状况,便扬声招呼道:“快去准备麻沸散!” 第一百八十九章罪有应得(一) 第一百八十九章罪有应得(一) 众人慌乱成了一团,还是巧儿反应快一些,急忙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取回了麻沸散,明月也不多说,吩咐了人将疯闹不止的燕嫔摁住,用麻沸散捂住了她的口鼻。 燕嫔哪里肯老实的受着,只是一味的挣扎着,但她越是挣扎,麻沸散的便吸入的越多,片刻之间身上的动作便越来越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扭动的身子才软了下来。 明月手下松了松,让燕嫔能够喘息一下,她一直仔细着燕嫔的动作,不时地让她喘一下气,终于是让燕嫔镇定下来,她眼神逐渐涣散开来,麻沸散的药效也开始发作,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边的太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不免有些心悸道:“燕嫔娘娘这是惊吓过度的样子啊,会不会是因着之前的惊悸引发的高热?” “糊涂!”明月为燕嫔把脉之后便侧首斥责道:“眼下的症状只怕是病理引起的,你们若是不懂,便不要妄下定论。” 荷香原本正心疼着燕嫔方才的样子,此刻听到太医这样说,心中不免气恼,转身厉声道:“平日里便是你们照顾主子,眼下主子生病你们这两个庸医却也不能诊断,这时候还拿这些虚妄之事遮掩自己的失职!” 那两名太医何曾被一个丫鬟这样斥责过,但是燕嫔现在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他们没有照顾好燕嫔也是事实,所以一时之间也是哑巴吃黄连,急忙跪地行礼,不能言说。 明月见此景,才收敛了眉心道:“好了,燕嫔娘娘的病症现在尚未查出,你们在这里争吵也无济于事。” 两名太医闻言便底下头应声,倒是荷香不甘心地抹着眼泪道:“太子妃您医术高明,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主子。” 眼角余光见到哭的眼睛发红的荷香,明月绝丽的容颜上浮起一层凝重,只是冷声道:“现在你们主子是什么病症还没有查清楚,在此之前我也不能保证可以救治过来。” 荷香原本满眼期盼地看着明月,听到明月这话,眼中明亮的期盼瞬间熄灭,好似被疾风扑灭的烛火一般,残余一缕困顿绝望的燎烟盘旋在眼底。 她眼中泪水更胜,便跪在燕嫔的榻边道:“若是连太子妃也不能救治,那主子岂非没有希望了?” 巧儿眼见着荷香的模样,却是冷颜道:“天命不许也没有办法,你在这里哭哭啼啼也没有用。” 巧儿这话摆明了是在暗示燕嫔罪有应得,荷香听到这样的话哭的更凶,贤合宫一众宫人也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明月环视一下,蹙眉凌厉道:“今日的事情你们谁也没有见过,在这里的人出了门便是哑巴,谁若是说出去,若是哪日真的变成了哑巴,便到地下去申诉罢!” 明月的话说的狠绝,便叫这下面的人都恐惧不已,连忙齐齐叩首称是。 嘱咐了几句,明月便收拾了东西,刚想旋身离去,裙摆便被一只手扯住。 蓦然回首,却见道荷香一脸泪痕地仰望着自己,明月朱唇轻启,却是如兰吐息:“说罢。” 荷香红着双眼,便是叩首,缓缓抬头之间泪水便如泉涌一般地颤声道:“奴婢自知卑微,但请太子妃救救我家主子。” 眼底闪过一道怜悯,然而还未出现便消弭殆尽,明月也只是淡淡地开口道:“生死有命,所有的事情皆是有前因后果,我虽然有心,但若回天乏术,你再怎么求也是枉然。” 通红的眼睛中泛起一片崩塌的裂痕,她双唇颤抖着,却是无声,明月垂下悠长的睫毛,便转身离去。 荷香颓然地坐在地上,眼中映衬着那抹子嫣红消失在贤合宫的门前,禁不住伏倒在地,双肩不住地颤抖着,无声无息。 明月回到太医院便开始翻看古籍,因着没有见过这样的病情,所以并不能对症下药,众太医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先准备一些消炎和解热的药物送进贤合宫,然而这类药物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一些太医纷纷摇首,就连燕嫔的胎也岌岌可危。 燕嫔这病来的又急又凶,原本是抽搐梦魇,发热在控制之后,整个人便陷入昏迷不醒当中,醒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真真儿是病入膏肓,身子原本就因为病痛变得虚弱,吃的又很少,真个人越发的削瘦,高高凸起的颧骨,深陷地眼窝深陷如骷髅一般。 尽管明月尽力照拂,但也只能叫燕嫔身上的毛病得以短暂的控制一下,不能对症下药便只能眼见着燕嫔消瘦下去,再次见到燕嫔的样子,就连阮无城也摇首,满面的无奈。 荷香伤心不已,日日守在燕嫔的床前照顾,却不想她的病势越发严重,病症来势汹汹,燕嫔一个人便已经承受不住,不过断断半月的时间,那孩子便胎死腹中,燕嫔一度小产,身上虚发不已,整个人都瘦脱了形,面色枯槁,如枯木人偶一般僵硬地躺在床上。 因着燕嫔的病症不断地加重,宫中的流言再度四起,不少人传言燕嫔是因为做了坏事伤了阴鸷,害的芳常在惨死的事情再次被人拿出来说事,经常有宫人在深夜见到燕嫔的宫墙外面徘徊着一道阴测的人影,头发凌乱散长。像极了当日惨死的芳常在。 宫人们以讹传讹,每每经过贤合宫的人都觉得那里阴森不已,大多的宫人能逃走便逃走,一时只见贤合宫恍若死宅一般寂静幽深。 燕嫔病的这样重,就连皇帝也不怎么前来探望了,虽然皇帝总是知会太医院的人照拂贤合宫,但是众太医也是明眼的人,只眼瞅着燕嫔已经是油尽灯枯,所以也不再多费心力了。 仪贵妃倒是前去探望了两次,但是因着燕嫔几乎整日昏睡,所以也是郁郁地离去,自从燕嫔流产之后,她便再没有踏足过贤合宫。 仪贵妃想起燕嫔的样子便有些嗤之以鼻,每每便道:“从前只是以为芳常在是个不中用的,没想到燕嫔也是如此。” 兰芝笑道:“娘娘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了,燕嫔福薄罢了,还妄想借着龙嗣往上爬。” 仪贵妃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旋及才道:“是了,福薄就福薄吧。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也省了本宫费心,怕她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兰芝正在为仪贵妃捏腿,此时也是满面的不屑道:“娘娘也是可怜她这样的人,在说芯妃的事情也是她出的主意,手脚也是她动的,即便她有什么要说的,只怕皇上也不尽然会相信。” 鲜红的蔻丹宛如火苗跳跃在指尖,仪贵妃慢条斯理地拨开一颗葡萄吃着:“做贼心虚这话也不假,燕嫔眼下是不成了,满宫里都揣测着是不是她害死了芳常在,她若是想鱼死网破,只怕皇上也不会相信。” 兰芝唇角含笑,得意地道:“也多亏的娘娘,将这样的话散布出去,不然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被燕嫔反咬一口。” 仪贵妃冷笑一声,嗤笑道:“反咬一口?燕嫔算是什么东西,她那点算计的心思真当本宫看不出来么。眼下她自己得了这样的毛病也不是本宫做的,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仪贵妃这样说着,却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兰芝,你跟在本宫的身边也不少年了吧?” 兰芝一怔,立即停下手下的东西行礼道:“回禀奶娘,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已经有十年了。” 仪贵妃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将护甲在手指上转了转道:“再过几年便要被放出去了,你可愿意?” 兰芝眼中划过一道惊恐,她立即将那神色隐藏在眼睛下面,道:“奴婢没有想要回乡的心思,只想留在娘娘的身边伺候娘娘。” 丹凤之眸向上挑了挑,仪贵妃睨视一眼面前的小丫鬟,只见她姿貌还算出众,眼角眉梢带着几缕自然地妩媚,然而这点姿色落在仪贵妃的眼中却是格外扎眼。 兰芝跟在她的身边最久,自然是学会了不少东西,今日她能这样谈论燕嫔,便足以见她的心思有多深沉,若是长久留在身边,只怕是个祸患。 心中蓦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仪贵妃却是微微眯起双眸,她将身子前倾,赤金的护甲尖锐地尖儿在兰芝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她声音魅惑地开口道:“你是想伺候本宫,还是想伺候皇上?”仦說Ф忟網 仪贵妃的话让兰芝身上立即冒出了一层白毛汗,她即刻便慌乱起来,将那叩首道:“奴婢并没有这样的心思,还望娘娘明鉴。” 红唇勾起,恍若一抹子嗜血的颜色,仪贵妃坐好身子,淡淡地用护甲撩拨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道:“你这姿色和容貌也算是好看,没有这样的心思,可也不见得。” 兰芝呼吸登时急促起来,她低着头不敢说话,身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地从毛孔当中沁出来,她颤抖着声音道:“娘娘明鉴,奴婢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仪贵妃见状却没有表露出一点点相信的样子,只是瞥了一眼道:“你有没有心思都不重要,本宫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你若是到了嫁龄,本宫便准许你出宫寻找一个好的夫婿嫁了,到时候也必定更不会亏待于你。” 仪贵妃的话一字一句地传进兰芝的耳朵中,她眼神中有着发自内心地惊恐,逐渐聚拢化成晶莹的热泪。 兰芝十几岁便跟着仪贵妃伺候,如今已经十年了,眼见儿的便要到了嫁龄。 虽然兰芝并没有想要爬上龙床的意思,但是宫中的生活衣食无忧,况且仪贵妃身份尊贵,兰芝早就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如今却叫她回到那贫穷的地方,她如何能受得了? 即便她能跟一个不算穷酸的人,但兰芝也不想过着清贫的日子,宫中给的月例基本上都被她送给了家中,仪贵妃的赏赐虽然不少,但到底没什么大用处,典当了也不过些许银两,若是不干活,早晚是要花完的。 第一百九十章罪有应得(二) 第一百九十章罪有应得(二) 心中这样想着,兰芝终究是忍了忍,努力地绷着面上恭敬的神色,声线却已经带着些许的哭腔道:“娘娘明鉴,奴婢……并不想出宫嫁人……” 仪贵妃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慢条斯理地剃了剃自己的指甲道:“这件事情本宫自有安排,你便不要操心了。” 这话让兰芝彻底地绝望下来,然而多年的宫中历练让兰芝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她便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仪贵妃才轻哼一声道:“这会子有些想吃御膳房的马蹄糕了,你便去取些来吧。” 兰芝一脸恭顺地应承,即刻便旋身出去,前脚刚刚踏出仪祥殿,脸色逐渐地沉了下来,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心中却已经明了贵妃为何会这样做。 宫中的主子一个一个地去了,皇上除了去年新晋的婉贵人,便不曾有过新纳的妃嫔,大选是不可能了,毕竟太子殿下已经成年,那么只有从后宫的宫女当中挑选几个。 仪贵妃这是怕自己有机会攀上龙床才会如此。 心中这样向着,兰芝却是有些愤愤不平,这些年自己一直跟在仪贵妃的身边,却是忠心耿耿地服侍,却不想仪贵妃到头来这样对待自己! 兰芝一想到自己会被打发出宫去,心中就忍不住地委屈,一壁沿着甬路走向御膳房,一壁小声地哭着。 远远便见到一名身着墨绿色宫装的女子从御膳房中走出来,面色端和地走近,兰芝在看清来人之后慌不择路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行礼道:“给姑姑请安。” 女子神色平静,青丝绾做一个如意髻,只用银簪子束起——却是皇后身边的吉祥,她轻缓地笑了笑道:“起来罢。” “谢姑姑。”兰芝低首遮掩着起身,往日里她若是见到吉祥之装作没有看到,草草行礼也就罢了,只是今日她实在委屈,见到吉祥面色和善,才行礼问好。 吉祥驻足下来,细细地看了兰芝几分才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好像哭过的样子。” 简短地一句问候已经叫兰芝红了眼圈,她侧身用手遮掩一下道:“是奴婢做事不当心才这样的,叫姑姑见笑了。” 吉祥温和地笑了笑道:“咱们这些做事的,难免会遇上主子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你放宽心吧,你们主子待你不薄,有些时候心中不舒坦,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兰芝原本是不屑于理会吉祥的,但是今日一瞧,却见吉祥这样平易近人,又说了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心中却是一暖,再一联想平日里自己不恭敬的行为,心中有些愧疚,一时便将心里话说出来道:“多谢姑姑指教,奴婢……奴婢只是不想离开宫中而已。” 吉祥听到却是没有说话,沉吟一下才浅声道:“贵妃娘娘竟也舍得放你出去。也罢了,你在她身边伺候这些年里也是勤勤恳恳的,这时候放你出去也不算太老,你还能找个老实人嫁了。” 兰芝应声垂首道:“姑姑说的是,只是……奴婢不想出宫……” 吉祥面上的笑意很快便重新挂上,她正了正衣襟道:“你们娘娘受宠,你跟着她也有个好前程,这要是出去了,指不上就嫁给一个什么粗人了,我去帮你求求皇后娘娘的恩典,最坏一不过把你指给侍卫,以后还在宫中,总比回到乡下的好。” 兰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蓦然抬首,就落进了吉祥的眼中,她温润地眸子望着自己,映衬出她不可置信地神色。 见到自己失神的样子,兰芝便急忙垂首,小声道:“姑姑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自然。”吉祥轻笑道:“你且安心就是,皇后娘娘的话,想来贵妃娘娘也会听一些的。” 兰芝闻言,眼中立即燃起了一层希冀的光芒,她连忙要福身行礼,手肘却被吉祥扶住,温和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道:“你就不要言谢,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兰芝感激地红了眼睛,便应声起身。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兰芝才进到御膳房中。 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起来,吉祥眼角余光睨视一眼,很快便端正神色离去。 时间不过三日,燕嫔便已经是并入膏肓,几个照顾她的宫人因着被她抽风时候抓伤,也染上了这样的病,太医院中也终于通过一些症状查明,燕嫔是患了猫瘟。 这一消息刚刚传出,众人便纷纷躲避,人们如何不知道猫瘟是什么样子的病症,却想不通为何燕嫔会得这样的病,太医禀报给皇上这件事情的时候,慕容沛正带着明月给皇上和皇后请安。 皇上闻言,却是面色沉郁,一个孩子没有了,更折损了燕嫔,如今太医院也不敢有人前去给治病,此刻皇后见状亦是叹息一声,却不肯再多进言一句。 “皇后,以为如何?” 半晌,皇帝终于开口,却是微微闭着双眸,皇后沉吟几分才道:“燕嫔虽然给皇上怀过子嗣,只是这病症传染,也无人敢前去给她治病……” 明月眼波流转,却是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皇上是要封宫了么?” 皇帝郁郁不语,慕容沛却先着了急,他沉声向着皇上道:“父皇,燕嫔之前一直是由明月前去诊治的,眼下她得了这样的不治之症,太医院也是回天乏术,不如就请封宫吧,以免再多损伤。” 皇帝摩挲着自己手中的狼毛笔,那笔杆挺直柔滑,面前的朱砂墨却鲜红如血,沾在笔尖滴在宣纸上,宛若一滴鲜血绽放开来,刺痛了皇帝的眼睛。 沉寂片刻,皇帝终于将手中的笔放到一边道:“既然已经没有救治的方法了,便按照太子说的办吧。” 话音刚落,明月的眉心便几不可见地聚拢了几分,她沉吟着道:“皇上,燕嫔娘娘终究为您怀过子嗣,这样只怕会叫外人诟病。” 抬眼一挑眉,皇帝眼中的颜色深沉不见底,清冷地道:“可若不如此,只怕还会传染更多的宫人。” 明月唇角轻轻动了动,才漫漫道:“臣女听闻……燕嫔娘娘的陪嫁侍女还在,不如叫宫人们一日一日地将药熬好送去,也不叫外人能有诟病皇上的可乘之机。” 慕容沛一直站在明月的身后,此刻听闻明月这样为燕嫔求情,却是轻叹一声,俊朗的容颜之上泛起一层涟漪道:“明月就是太过心善。” 感叹一句过后,慕容沛便深情款款地看向身边的明月,皇帝见到二人的神色,神色也宽松了几分,才道:“也好,既然你们坚持,那么朕便准许太医院的人将药熬好送去给燕嫔,只是燕嫔中的宫人也不得随意出入,更不许有外人进入,以免将猫瘟带出来。” 皇后听到这里,才微微一笑地颔首道:“皇上这样安排便最是妥当了,想来燕嫔心中明白皇上苦心,也必定会感念皇上恩典。”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身畔的安泰会意,便领着人下去了,皇帝见状,才开口道:“你们二人的婚事也拖了这样许久,这陈博傅的丧事已经过了一年了,也该准备准备了。” 慕容沛闻言立即大喜,他上前两步,朗声道:“儿臣一切都听父皇的。” 皇帝唇角终于缠绕上缕缕笑意,道:“也好,终究你们是情投意合,朕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儿媳。” 皇后见状亦是合不拢唇,温婉面上带着难得地笑意道:“明月这一年在太医院中也为皇上尽了不少的力,今后若是成家了,便更亲密了。” 明月也随着皇后的话轻笑,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的暖意,冰冷的眸子沉静不已,只是依旧端着和顺恭谨地笑意道:“明月但凭皇上皇后恩典。” 从御书房中离去之后,明月的神色便一直有些沉寂,一旁的巧儿有眼色,却也不多言,便吩咐了轿撵快些回到太医院中,众人一路走着,刚准备过一个转弯,却见到前面扑出来一个人,巧儿一惊,连忙叫停了轿撵,却见前面衣着灰扑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燕嫔有下的一位宫女,她三步并作两步,便跪在地上扬声道:“给太子妃请安。” 明月的思绪被打断,她抬起柔荑将帘子打开,声音清缓道:“你是谁?” 那宫女连忙磕了两个额头道:“奴婢是贤合宫的宫女翠儿,我们主子有几句话想让奴婢带给太子妃。” 巧儿眉心皱起,却是冷声道:“难道方才安公公没有给你们传旨么?皇上已经下令要贤合宫封宫,你现在出来岂非抗旨补遵?” 那宫女连连磕头道:“太子妃明鉴,奴婢是燕嫔小主打发出来的,现在已经不在贤合宫中做事了。” 明眸之中闪过淡淡的神色,朱唇轻启道:“你有什么事情?” 那宫女四处看了看,才垂首道:“主子交代,这件事情只有您才能听。” 巧儿闻言立即面色变了几分,刚想开口,却被明月的眼神制止,她扬了扬手道:“那你便到我面前说。” 那宫女连忙谢恩,这才起身小步来到明月的轿撵前,明月身子微微前倾,那宫女便在明月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语不传六耳,那宫女的话说的极轻,但是身畔的巧儿却也听的一清二楚,话音刚落,巧儿便已经色变,她扬声道:“大胆!这样的事情居然也敢叫太子妃?” 那宫女立即垂首,明月见她双手绞在一起不语,只是轻声道:“罢了,今日这件事情,我只当没有看到。” 柔荑挽起耳边的碎发,明月便将帘子放下,那宫女见状便着了急,想要上前却被巧儿拦住,巧儿将眸光垂下道:“回去罢,若是在胡闹,便把你拖去慎刑司。” 那宫女闻言立即噤声,轿撵便缓缓升起行走,宫女虽然不甘心,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九十一章罪有应得(三) 第一百九十一章罪有应得(三) 入夜,繁星满天。 明月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裳,三千青丝换做了宫人们的如意髻,面上不施粉黛而嫣,手中准备一柄羊角风灯,便准备出门。 巧儿正了正明月身上的衣裳才道:“主子真的打算去见燕嫔吗?她可是得了猫瘟啊!” 明月垂下眼睑,声线清灵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燕嫔指明叫我今晚过去,想来也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了。” 巧儿听着只觉得不值得,便一顿足道:“燕嫔也是罪有应得,奴婢实在不想主子去以身犯险!” 苑竹正在收拾着药包,这时候才拿过来拴在明月的腰间道:“主子去终究有自己的道理。奴婢虽然也担心,但毕竟燕嫔也已经油尽灯枯,想来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巧儿心中是有千万的不愿意,但是因着明月的坚持,也只好道:“等下奴婢和主子一起去,以防万一。” 收拾好了一切,明月便跟在巧儿的身后进到后宫之中,经过长长的甬路,远远便瞧见一道侍卫巡逻过来,巧儿不禁皱起眉头,不过几步的功夫那行人便已经来到跟前。 领头的人见到两人的身影便扬声道:“什么人在这里?” 巧儿不动声色地将明月挡在身后,才上前道:“是我。” 那领头人用手中的风灯照了照,才发觉是巧儿,立即低首道:“原来是巧儿姑娘,这夜深露重的,您这是要去哪?” 巧儿神色淡淡地撇开那灯光,才冷声道:“德妃娘娘身上有些不舒服,请太子妃为她拿了一些药,这会子便要送过去。主子担心这些人做不好,便叫我直接过来看着煎熬。” 那侍卫立即便会意,便躬身道:“原来是这样,那奴才等就放心了。” 轻轻勾起唇角,巧儿只是道:“行了,都去干活吧!” 明月跟在巧儿的身后,见到她三言两语便将这些人打发了,眼眸之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便跟着巧儿继续走着,然而就在和那些侍卫擦肩而过的瞬间,明月的鼻翼间却划过一道极其细微的味道。 明月猛地停驻下脚步,却不料那些侍卫的脚力极快,不多时便已经走的大远,那味道也瞬间弥散咋空气当中。 巧儿察觉到明月的停顿,便疑惑转身,却见明月双眉紧蹙,双眸直直地凝着那些离去的侍卫。 “主子?”巧儿小声地开口,却见到明月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当中隐约透露出些许凌厉,然而她很快便回神过来,冷声道:“走罢。” 巧儿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并不多言,便领着明月往贤合宫的方向去。 深夜之中,贤合宫幽深的影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孤寂,因着燕嫔的病症,这里虽然是被封宫,但是并没有人把守,明月也便轻而易举地来到角门。只是轻轻拍了拍,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栓打开来。 荷香见到来人是巧儿,眼神闪了闪,才落到她的身后。 “你们主子在哪里。”明月的声音传来,荷香才回神过来,急忙将两人请进去,自己则仔细地查看了四周,才将门闭上。 “主子已经等候太子妃多时了。” 荷香紧随其后地进来,领着两人进到里面。 借着里面有些昏暗的烛光,明月也看清了荷香的样子,她似乎是消瘦了不少,但是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显得她还有些生气。 巧儿想要跟着明月一同进到内寝,却见明月伸手将她制止,随后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昔日的繁华还在燕嫔的内寝之中展现,重重叠叠地帷幕还带着当初鲜艳的明丽颜色,上面的金丝花纹在昏暗的烛光当中也显得灰暗了许多,明月不由得有些颦蹙眉心,却见到床榻之内的燕嫔已经身形削瘦不已,整个人瘦小地养在被子中。 好似听见了明月进来的声音,燕嫔便挣扎着准备起身,荷香见状便立即上前,将燕嫔搀扶起来,又用软枕靠在她的身后勉强地支撑着她的身子。 “你来了。”喑哑的声音配上凄惨地笑意,燕嫔现在已经是虚弱至极。 明月打量着燕嫔的样子,却见她整个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地发黑,面色却惨白的吓人,若不是瘦骨嶙峋地套着的衣衫还在随着她用力的喘气起伏着,整个人便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了。 面前的油灯昏暗的要紧,那豆粒大小的光也似是榻上之人一般,随时都亦可能被一阵微风吹灭。 明月走上前两步,荷香便搬来一张凳子让她坐下,明月淡淡地开口问道: “感觉如何?” 燕嫔勉强地僵硬一笑道:“你都知道,何必要来问我了。” 明月见她眼睛一片死寂,便垂下眼睑道:“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有因必有果。” 燕嫔冷然一笑,却是虚弱地喘了一口气道:“在这深宫之中,谁还没有做下什么狠毒的事情,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有何不可。” “自保便踩着别人的鲜血么。” 陈述句的语调,明月抬起明眸,面色清冷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在深宫之中活下来不容易,便不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否则你现在便不会潦倒至此。” 燕嫔似是想要再次嗤笑,却不料身子太过虚弱,她只是扭曲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便扶着胸口道:“我已经尽力保全了她想要的一切,她自己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便也不会在乎我会怎么做了。” 明月神色冷漠地凝着燕嫔,半晌才道:“你今日请我前来必定有事交代,有什么话便快说了吧。” 燕嫔听到这话有些怅然,旋及才平稳情绪道:“我从前与仪贵妃狼狈为奸,陷害了芯妃不少,你是芯妃的人,这会子也必定狠毒了我罢。” “你既然明白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此刻见我来,也必定知道我已经看开。”明月凝眸,淡然开口。 燕嫔似是有些惊讶,她愕然地抬首,却是疑惑道:“既然你不是来报仇的,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你现在为何而来?” 明月悠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才沉声道:“自然是要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情,让你知道你为何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燕嫔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旋及便闷声地咳嗽了起来,她用力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荷香便想上前帮忙,却别燕嫔一把推开。 燕嫔自己平复着胸口的呼吸,半天才道:“你先出去。” 荷香心中不安,却是不想离开,道:“奴婢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燕嫔的声音纠缠着几分自嘲道:“我这样快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下去!” 荷香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才忍耐着退了下去。 “不相干的人已经走了,有什么便说罢。”燕嫔睨视一眼已经离去的荷香,这才冷冷地开口道:“你放心,我是要死的人了,这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明月的眸光落在了燕嫔的被褥上,沉吟几分,眼神之中已经隐约闪现几丝的冷冽,她用这目光看向燕嫔,直看的她身上一阵寒津津地鸡皮疙瘩凸起,她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倒下,眼神有些闪烁。 朱唇轻轻勾起,明月眼中似是有几分怜悯,又似是冷漠道:“你现在连自己折损谁手都不清楚,不是么?” 燕嫔瑟缩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道:“你今天来不就是告诉我这些的?” 鸦翼般的睫毛轻颤一下,明月清冷的声音在内寝之中响起,叫燕嫔伯根过一阵寒凉:“我说过,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可知道你新晋的侍卫当中,有一位能干的,便是芳常在的爱人?” 此话一出,便叫燕嫔的瞳孔瞬间瑟缩成一个小点儿,她不可抑制地瑟缩起来,眼神慌乱地四下搜寻,惊悸之中气喘连连,她慌忙地倚在软枕上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轻轻呵出一声笑意,明月的神色恍若冷秋冰霜:“芳常在喜欢猫儿,你知道这猫儿是他们传情的东西,却不知道这猫儿为何这样伶俐。这一切都是谢子怀的本领,你宫墙角日日的猫叫,你夜夜的惊悸梦魇,全部都是你的好侍卫一手策划的。” 明月这话说的笃定,只因她之前在甬路上遇见的一行侍卫,其中一个身上沾染了极其细微的猫薄荷的香气,尽管这种味道在夜间更是幽微,但明月的鼻子敏锐,那味道又特别,所以只是在一瞬间便已经将那一切识破,之前的一切便已经迎刃而解了。 燕嫔不可置信地目光乱窜,终究还是颓然地闭上双眸,扬首冷笑一声道:“天命啊!天命!” 她的笑声夹杂着气喘和绝望,恨绝地张开双眸,闪烁着的神色叫人看不清楚:“天道轮回,谁也逃不出。” 明月面色清明,见到燕嫔绝望凄惨的样子,沉声道:“若不是你将事情做绝,只怕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我曾念及你怀有龙胎,不愿揭发你,只因为幼子无辜,但风水轮流,因果终究逃不掉。” 第一百九十二章罪有应得(四) 第一百九十二章罪有应得(四) 燕嫔闻言恸哭不已,她掩住唇角抑制住声音道:“枉我机关算尽,终于还是败在了芳常在的手里面!” 明月冷颜旁观着燕嫔的样子,只见她因为激动,头上的头发也已经散乱下来,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变得没有形态地瘫软在床上。 明眸之中蕴着几分冰冷的颜色,明月只是静静地看着燕嫔疯癫无状的样子道:“所以,你现在还觉得心中败的冤屈么?” 听到这话,燕嫔终于忍住哭声,扬声道:“好,到头来终究是你让我死的明白了,也不枉我这一声机关算尽!”她眼神中闪烁着狠戾的决绝,厉声道:“我从进宫开始便被仪贵妃压在脚下,她时常用自己的位置来压着我,也逼得我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了争宠,我也不得不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不能回头!眼下我就要死了,这些事情也与你说了个明白!” 明月眼底闪烁着一层暗火,她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却是垂下眼睑道:“你是为了生存去斗,但若自保便也能存活。人一旦有了贪心,前路便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燕嫔闻言身上一凛,良久,才怆然一笑道:“我也从不后悔。” 明月缓缓起身,在燕嫔泪眼之中旋身,身后飘落一句:“那你便许愿,下辈子再也不要坠入这深宫之中吧。” 语音仍旧在燕嫔的耳边缭绕,明月的身形却已经消失在房中,燕嫔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疼痛窜起一直燃烧到嗓子眼儿,伴着一股子腥咸的味道,蓦地喷涌而出! 鲜血自燕嫔的口中喷出,她挣扎着拽住自己面前的帷幔,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尽全力托着沉重的身子,燕嫔蹒跚地爬到床边,便再也支撑不住地从上面滑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荷香听见响动,急忙冲进来,却见到燕嫔满眼地绝望,鲜血像花朵一样绽放在曾经繁锦拥簇的被褥上。 被眼前的一切惊吓的魂飞魄散的荷香立即冲上前去,将燕嫔的身子托起来,惊叫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燕嫔张开满是鲜血的薄唇用力地喘着粗气,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荷香胸前的衣裳道:“荷香,我、我是不成了,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年,我也不能给你些什么,拿了梳妆台上的东西走罢!出去找个老实人嫁了,这辈子也别再靠近这里!” 荷香见状却是惊骇不已,她止不住地啼哭道:“主子不要乱说!奴婢是不会走的!” 燕嫔的嘴角抽动一下,她瘦骨嶙峋的手好似一张满布青筋的枯骨一般,她喑哑地道:“不枉你我主仆一场,也叫我死前能有些安慰了。” 她喘着粗气的声音好似破烂的风箱一般骇人,荷香紧紧地咬着嘴唇忍住哭声,眼泪已经住不住地满布脸颊,她含泪道:“主子带奴婢不薄,奴婢断然是不会忘记的!” 燕嫔的眼神有些欣慰的颜色,她用力地咳嗽了两声,迸溅出来的鲜血也喷在荷香的侧脸上,荷香也顾不得擦,哭道:“主子,奴婢扶您到榻上去——” “不必了。”燕嫔眼神有些泛空地望着房梁上的帷幕,喘息着道:“不要想着给我报仇,你斗不过他们。” 荷香哭的更加厉害,燕嫔眼中的神色迅速流逝,她几近闭合的双眼却在瞬间长大开来,另一只手落在地上抓挠,发出仍人头皮发麻的骇人抓挠声,她断断续续地吐话道:“我……再也不想……到——” 话还未说完,燕嫔的薄唇甚至还保持着最后一个字的话形,眼神中最后的一抹子神色却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那双眼睛仍旧瞪的老大,似是不能瞑目一般。小說中文網 “主子!” 荷香凄厉地叫声在贤合宫的四处回荡,悲惨凄凄着缭绕不绝…… 明月的脚步蓦然停滞,那凄厉的声音似乎也划破了黝黑的天际,在她的身后炸响,届时她已经快走到了东宫的出口,巧儿闻声也停下脚步,转身见到明月面色沉寂,阴影之中并不能看全神色。 “看样子燕嫔小主已经殁了……”巧儿眼神在明月的身后打了一个旋儿,才落到明月的身上安慰道:“不管主子和燕嫔小主说了什么,想来她也已经知晓了,人难得去个明白。” 明月垂下的睫毛轻微地颤抖一下,却终究是面色沉静地抬起脸,眼神不知是落在黝黑的夜色何处,半晌,才有些倦倦地道:“罢了,巧儿,回去罢!” 夜半,明月正在榻上辗转反侧,苑竹守在下面,已经听见明月的翻身声音,才起身试探着道:“主子是有心事吗?” 明月闻声,才轻叹一下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苑竹轻笑一下,才道:“巧儿已经将一切都告诉奴婢了,既然主子已经让燕嫔小主走的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算是了结了,您又何必这样呢。” 明月沉吟半晌,便索性做了起来,垂下螓首,三千发丝便顺着她的肩头滑落,落在乳白色的寝衣上,她明眸在幽暗之中微微闪烁微光,轻启朱唇:“燕嫔是死了,这其中的事情我也已经和她说的明白。只是这样的事情太多,除了芳常在,便是燕嫔,直让我觉得心中不舒坦。” 苑竹闻言,只是静默了一会便道:“主子的不舒坦是因为燕嫔小主的经历,还是因为她死了?” “都有吧,”明月轻轻呵气,眼睛却在黑暗之中寻找着一点点焦点一般:“我虽然知晓谢子怀有心害她,但是苦于没有头绪,才一直没有出手,却不想谢子怀早就已经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苑竹闻言,脑海中也联想见到出谢子怀的最后一面,吸一口气道:“谢子怀是情深,芳常在一死,他便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不管主子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到底是燕嫔自作孽不可活。” 睫羽垂下,眼眸却在其中滚动几分,明月的声线中缠绕上丝丝的不忍道:“可是毕竟也折损了一个孩子,燕嫔固然可恶,谢子怀也还是害死了无辜。更何况,在这深宫之中,许多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苑竹在黑暗之中不易察觉地挑起眉头,却是有些微微吃惊地道:“主子这是起了恻隐之心了吗?” 明月没有答话,苑竹思索几分,便叹息一声道:“主子见到了这深宫的晦暗,可奴婢却觉得,主子之前的决绝,自从芯妃娘娘怀孕生产之后,便少了很多。” 柔荑不易察觉地轻轻握起来,明月的眉心曲折成川,缓缓才道:“苑竹,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相不相信一个人会重生?” 苑竹一怔,虽然有些不明白明月的话,但是还是沉吟了几分道:“奴婢记得。” 明月在黑暗之中伸出自己的柔荑,那白皙的手指在黑暗之中隐约有淡淡的轮廓,她凝眸,手在空中翻转地看着。 “在经历了这样许多,我曾经发誓,一定不会再有心软,要将所有人亏欠我的全部讨回来。”明月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同寻常的决绝,然而其中还是蕴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可是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当我看到芯妃的孩子的时候,我才发觉,其实,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去抓住的。” 苑竹静静地听着明月说话,在她停顿的半晌之中,才轻轻地道:“奴婢虽然不知道主子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奴婢还是这样的话,奴婢会一直追随主子,不管主子做出什么决定。” 明月闻言不觉有些动容,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下,声音沉了下来道:“是了,没遇到你们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甚至只是一心想要将这一切讨回来,竟也忽略了这样多。” 苑竹在软榻下面执起身子,不知道为何,她竟然在明月的声音当中捕捉到了一丝的疲倦,她轻轻地将帘子打开,便见到明月蜷缩着坐在床上,以膝盖环抱自己,身上止不住地颤抖着。 “主子……”苑竹见状心下一阵不忍,便将一边的锦被拿起来盖在明月的身上,她轻轻地坐在明月的床边,声音平缓地安慰道:“奴婢知道主子心善,即便之前经历了种种,主子依旧不肯痛下杀手,不然许多事情都不必这样麻烦了。燕嫔也是罪有应得,主子已经尽力了,天命不许,这件事情也与别人无关。” “我知道,只是很累而已。”明月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当中传出来,稍作停顿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道:“我乏了,睡吧。” 燕嫔殁了的事情是第二日才传到皇上的耳中的,皇上闻言,只是默默了良久。 仪贵妃也是沉痛不已,一壁抹着眼泪,一壁请求皇上将燕嫔风光大葬,倒是芯妃这边冷言冷语,只为着这件事情并没有查清楚而生气,但是燕嫔终究已经死了,连带着那些曾经的事情都变成了一把黄土。 因着燕嫔是死于猫瘟这样的病,皇帝立即下旨吩咐了将燕嫔火化,虽然燕嫔生前最后一段时间过的十分可怜,皇帝到底也念在她怀过龙胎的份儿上,给了她身后事体面,将她封为燕妃,风光葬下,跟着的宫人一应都打发走了,燕嫔生前所有的东西,能焚烧的全部都丢到乱葬岗焚烧,不能焚烧的砸碎了埋起来。 事情到底有了了结,芯妃却依旧是愤愤不平,明月在得知之后,便在请平安脉的时候好生安慰道:“事情已经了解了,芯妃娘娘再责怪一个死人也是无济于事,皇上也已经缄默不提,娘娘若还是耿耿于怀,只怕会损伤了娘娘的清誉。” 芯妃听到明月这样一说,终于是止住了口中怨怒的话语,她看着明月整理了药箱,便道:“虽说燕嫔已经死了,但也是她罪有应得,毕竟猫瘟这种病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得上,本宫也有些奇怪,燕嫔既然已经找了人将猫驱赶,怎么还会得这种病?” 第一百九十三章子怀剖白 第一百九十三章子怀剖白 明月的嘴角动了一下,终究是将想要说出的话咽下道:“娘娘说是罪有应得,那便是罪有应得。世上从来都是因果循环,恶人自然会有恶果。” 芯妃终于是安静下来,却不无担忧地开口道:“燕嫔是死了,但是她身后还有一个仪贵妃,本宫这日子也总是不踏实。” 明月的手下顿了顿,才缓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娘娘且照顾好二皇子,料想仪贵妃最近也不敢再有什么动静了。” 燕嫔的事情终于是告了一个段落,众人已经很快便将这件事情忘于脑后。 虽说人人已经将这件事情转瞬抛弃,但是明月心中还有一个疑影,便趁着给芯妃和德妃请脉之后,便携着巧儿走了一趟乱葬岗。 密林的边缘,卫舜君居住的地方却是空无一人,明月不自觉地拢了拢眉心,方想转身,便听见草丛之中有些悉悉率率的声音。 警觉之心大起,明月刚准备好银针,便见到卫舜君从草丛之中窜了出来,他神色焦急,在见到明月的瞬间有了一丝希冀,躬身行礼道:“终于见到太子妃了,微臣已经找到了谢子怀,此刻正在芳常在的坟边。” 明月眉心一跳,立即神色凛然道:“快点带路!” 三人一前一后,脚步也是极快地赶到,明月远远便看到谢子怀的背影,他正靠在芳常在的无字墓碑上,身上十分干净整洁。 明月的脚步缓和了下来,她伸手拦住了想要出声的卫舜君,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率先带着巧儿过去。 卫舜君见状,又看了看坐在坟边的谢子怀,眼中有几分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明月莲步轻移,终于是来到了谢子怀的面前,这一见,却是惊了一跳。 只见谢子怀满面的颓败,不仅如此,他也已经削瘦的不成人形,眼窝乌黑地深陷,蜡黄地皮肤就那么薄薄的贴在头骨上,叫人觉得十分狰狞恐怖。 身畔的巧儿倒抽一口冷气,将震惊的眸光转向明月,后者正紧紧地颦蹙眉心。 明月几乎是在瞬间便肯定了谢子怀也已经患上了猫瘟,此刻已经几近油尽灯枯。 似是刚刚才察觉明月等人的到来,谢子怀缓慢地一动了一下灰暗的眼珠,声音似是拉扯地破箱子一样发出:“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明眸眼底染上丝丝地不忍,明月轻启朱唇道:“是,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嘴角费力地向上扬了一下,谢子怀有些自嘲地笑道:“太子妃也是料事如神,只是这一次,想必你也是狠透我了罢……” 轻轻的叹息,未及在空气中停留便已经弥散,明月不无惋惜地道:“事事都有轮回,我没有必要去恨你。” 谢子怀将眸光重新落到芳常在的墓碑上,沉郁地道:“不错,这一切都是燕嫔那个贱人的报应,只恨我不能杀了仪贵妃,不过算计芳儿的,多半也少不得她的主意,便当做给仪贵妃一个警告吧!” 明月悲悯的眼神落在谢子怀干瘦的身上,他原是十分健壮的,此刻那壮硕的的身形也徒留一层骨架,明月轻声道:“罢了,这也算是了却了你的心愿,只是,我想知道,燕嫔是如何患上猫瘟的?” 谢子怀动了动身形,摊开在外面的手掌,只见平板的手上有那么一小撮灰白色的猫毛,他发白的嘴唇蠕动道:“我将患了病的猫儿的毛放在了燕嫔的枕芯里,那药,是太医院给她配的安神药。” 他一壁这样说着,便呵呵地阴笑起来,最后发展成冷测测狂笑的道:“估计她到死都不能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得上这样的毛病的,终究是做贼心虚,只要稍微用一些手段,她就自己乱了阵脚。” 明月心下唏嘘不已,旋及才摇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谢子怀听到这样的话,似是想要放声大笑一般,却不料在一瞬间将气息憋了回去,胸腔之中一股子铁腥的热流自其中喷涌而出,叫他最后的一句话登时染红了鲜血,乌黑当中透着温热地呕吐出来,巧儿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护在明月的身前,却见谢子怀自己避开了明月,转首将血吐在了一边。 想来谢子怀已经是油尽灯枯,唯有一口气还细若游丝地牵着他的神志,他在吐出这口血之后明显比方才虚弱了很多,此刻已经脱力地靠在墓碑之上,留着血迹的嘴张开大口地喘着粗气。 卫舜君见状想要上前,却被明月一把扯住道:“猫瘟是传染的。” 卫舜君想要上前的脚步蓦然停滞住,他伸出的手还停顿在半空之中,手指有着几分迟疑地蜷曲,终于是缩了回来。 谢子怀冷眼地看着卫舜君的动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她说的对,你没必要因为我一个快死的人浪费精神。” 卫舜君的面上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沉郁和揪痛,但终究还是用坚毅的神色强自压了下去。 明月眼神凛然几分,眼底却沾染了深深的哀痛,她去上前两步才道:“你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你放心,你的身后事,我们会安排好的。” 谢子怀死灰般的眼神当中闪烁起几点欣慰的神采,好似夜空之中的稀疏星芒,虽然细微却依旧明亮引人注目。 他颓然地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料胸腔气息一瞅结,却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谢子怀立即用大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只是闷闷地咳嗽着,鲜血一点点地从他的的之风当中渗透出来。 骨瘦如柴的身形剧烈的颤抖着,卫舜君看在眼中,藏在袖管中的手紧紧地攥住,旋及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将身边的佩刀锵地一声拔出来,刀锋直逼谢子怀的面门,明月陡然一惊,反应极快地伸手去将卫舜君的衣摆抓住,他也是一个迟疑,那刀锋便在谢子怀的手背前面停下来。 “你要干什么!”明月扬声喊道,面色已经凌然几分。 卫舜君闻声微微侧首,却是冷声道:“既然他已经命不久矣,我便送他一程,免得受这些无用的折磨。” 明月听得这样的话,手下的力道截然收紧道:“我还有事情问他,他现在还不能死!” 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卫舜君将眸光抛向已经止住咳嗽的谢子怀,似是询问,便见到他缓缓地放下满是鲜血浸透的手点首道:“想问什么,咳咳,快、快说!” 明月的神情迟疑了一下,才道:“是谁帮你进到燕嫔的宫中的?” 谢子怀闻言却是轻笑了一下,方想张口,剧烈地喘息声已经阻挡了一切的声音,然而他却竭力地忍耐着,痛苦的神色跃然于脸上,他几乎是尽全力地似是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但是却因为太过痛苦而用不上力。尛說Φ紋網 明月见状,立即急切道:“你怎么样?” 谢子怀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挣扎着向着芳常在的坟墓爬着,挣扎的身形让人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拼尽全力地蹒跚爬到坟堆的边上,瞬间脱力般地扑在了上面,他死灰一般的瞳孔逐渐地放大,却在那深处闪烁着一点点奇异地光芒,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终于从怀中掏出了那样东西,然而未及伸手,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当啷!”佩刀忽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卫舜君便闭上双眸不忍再看。 明月缓缓地垂下螓首,三人缄默着,只见谢子怀已经安详地趴在芳常在的坟墓上,睡着了一般地静静地闭着眼睛。 心中似是有无尽地酸楚正在翻滚着一般,明月从未像现在这样,有种酸痛哽咽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良久的沉默伴着飒飒地风声,缓缓地吹动了草丛,悉悉率率地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接一只的野猫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它们好似已经察觉到什么一样,所有的猫儿都没有发出一声叫声,只是安静地凑到了谢子怀的身边。 明月抬首,便见到那些猫儿拥簇着谢子怀,只是安静地坐着不出声。 忽而,不知是哪只猫开始的,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嚎叫便仿佛是商议好的一般,此起彼伏地叫着,明月只觉得身上一层鸡皮疙瘩突兀地窜起,却不过一瞬,那些野猫便已经不再出声,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就发觉卫舜君已经上前。 明月一个醒神,便跟了上去,围在谢子怀身边的野猫逐渐退让开来,也不吵不叫,卫舜君用刀鞘翻了一下谢子怀的手,便见他骨瘦如柴的手中滚出一枚小小的纯白色绣球。 明月的眼神在落到那枚绣球上的时候,忽而窜起一抹子明火般地犀利,她从腰间抽出绢丝,上前将那枚绣球捡了起来,只见上面有着点点不明显的血迹,但是绣球上的花纹却依旧清晰可见。 那雕工十分地精致,便将南国产的羊脂玉也雕琢地栩栩如生,一朵朵绽放灿烂地莲花,便应运而生。 宛若星辰地双眸在瞬间便剧烈地锁了起来,明月手指间微微缩紧用力,指尖传来的硬物触感叫她心中窜起一层火舌,烧灼得她十分愤怒。 上官莲叶。 一字一字地将这个名字在自己的心中刻画出来,明月的手几乎要用力到将那个绣球捏碎,身边的巧儿见状便急忙上前,见到那绣球的时候也是大惊失色几分,旋及便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主子,您打算怎么办。” 缓缓地抬眸,明月的眼神望向重重叠叠地密林之中,半晌,才将心中那股子焦灼地愤怒逐渐凉透沉淀下来,声线便在这飒飒地风声中,恍若冰霜地飘散:“了却谢子怀的身后事,便和我回宫。” 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一百九十五章 身受牵连(一)(二) 第一百九十四章——第一百九十五章身受牵连(一)(二) 天际逐渐地昏黄下来,远远地飞过一只墨色地乌鸦,它在空中展翅翱翔划过,却发出悲怆地叫声,遥远却绵长。 明月看着眼前已经整理好的新坟,与邻座的一座紧紧地挨在一起,便缓缓上前,将手中的珠花埋在了两人的坟前。 依旧是无字碑,却是立的同一个,让人觉得心中格外悲凉。 “生不能在一起,死后葬在一块,也算是完成了你们的心愿。”明月的声音低沉,缓缓地道:“你放心,该去还的,终究会一点点地还回来。” 明月话音落下,便扬一扬手,身畔的巧儿立即上前搀扶这她起身。 再次站起来旋身之时,明月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惯地清冷和淡漠,面对卫舜君,只是泠然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卫舜君用着手中酒壶里的酒擦了擦刀身才道:“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现在一时半会也不能得,我会时常来看看他的。” 明月不再多言,便垂首一下表示明了,旋及便和巧儿一同离去。 卫舜君将手中的佩刀重新整理挂在啊腰间,明月火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的树丛之中,他的眼神沉缓幽深,凝望着明月身影地眼神才逐渐地收拢回来,重新落到谢子怀和芳常在的无字碑上。 上前两步,躬身俯瞰,声音低沉:“你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但我想要对付的人还好好地活着,我等了这么多年,时候也差不多了。” 卫舜君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地执起身子,转身的瞬间,身后卷起的风便将破碎地叶子吹落到坟头,一只黝黑地猫儿悄无声息地坐在坟上,凝望着逐渐远去地背影。 斗转星移,却是三日之后。 御书房内,龙延香徐徐飘渺,安泰颠儿着步子轻轻的走进龙案,为微皱着眉头批着折子的皇上,打了个千儿,轻声道:“皇上,上官三小姐在殿外求见。” “上官明月?”合上折子,皇帝威严的声音透着些许不明的意味,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安泰恭敬的退下,片刻后,安静的略显空旷的屋子传来女子清冷中透着恭谨的声音:“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她清冷的眉眼不符,一袭火红衣衫却是跳进满是象征尊贵的明黄中,像一把火,不容任何人侵犯靠近,手指轻敲两下御案上的暗红奏折,声音徐徐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皇上这般问,明月压下被刻意勾勒的柔和的纤眉,让那无双的容貌愈发的温柔娴顺,气质端庄。她恭敬地一叩首,声音中都透着恭顺,道:“燕嫔娘娘已然身死,但娘娘临死之前,曾与明月相见一面,明月心知此事重大,自不敢相瞒与皇上,还望皇上赎罪。” 她话落,便听闻那高坐之人似是问罪的威严之声。 “朕之旨意,你竟敢违逆,难道不怕朕治你的罪吗?”剑眉微压,龙目轻迷,带出几道岁月的纹路,却愈发震慑人心。皇帝看着跪在地上却始终脊背挺直的小小女子,声音喜怒不辩。 明月明眸轻抬,看一眼那深深沉沉的龙目,下一刻便垂下了眼,恭顺道:“明月自知皇上下了旨意,但明月更加知晓,皇上乃真龙天子,一代明君,所以明月才敢逆皇命而为。” “哦?”轻抿一口茶水,皇帝眉眼微舒,被上好云雾润过的嗓子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且说说你之所为是为何?” 清冷的眸中微微一定,明月再度恭敬地一叩首,才:“臣女一直心中疑虑,虽芳常在已然认罪自尽,但臣女具往日所查,芳常在此人虽有些跋扈,但心思却并非缜密之人,此等计谋,单凭芳常在一人,便能施展出来,臣女觉得这也太过牵强了些,所以——” 到此,明月略微抬高了声音,道:“臣女虽知皇上已然下旨,却面见燕嫔,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看着话落便叩到地上,状似等待发落的明月,皇帝明明灭灭的眸子迟疑一闪,声音威严平稳,波澜不惊,道:“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臣女虽然愚钝,但经过一些巧计,从那一面中查出端倪。” 明月话落,上座之人便是一阵缄默,没有让明月开口继续道,却也没有反对明月继续说下去。 明月心思九转,下一刻,清冷恭敬的声音便从透着汩汩龙延香的空气中弥漫:“燕嫔生前与臣女相见之时,供认不讳,便是仪贵妃指使。” “放肆。”明月话落,上首之人微沉的声音便震在御书房静默之中,瞬间,室内冷凝到压抑,明月静跪在地上,下一刻,便听带着积分审问的声音击来:“上官明月,你可知,诬陷后宫嫔妃是何等重罪?!” 头抬起,明月微扬着头,仰视着龙座之人,声音恭敬,眸中却平静,恭声道:“回皇上,诬陷后宫妃嫔,按律当受一丈红。” 回答完皇上的话,明月继续道:“但,皇上,可否听明月一言。” “你说。”皇帝威严的声音缓缓压下。 明月听闻此声,却并未乱了手脚,声音有条不紊道:“明月所禀之事,对明月自身,并无益处,明月若真是诬陷,没有动机,未免太过牵强,明月所觉,此事之于后宫,未免不甚光彩,再者,更是念及,二皇子乃皇上龙嗣,若因此蒙羞,那便是大大的不好了。” 明月话落,便静等的跪立在地上,静候皇上发落,时间渐渐过去,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已然发麻,许久,上首悠悠一声叹,那九龙飞天宝座上之人声音不咸不淡的却隐含威严:“你且起来吧。” “谢皇上。”明月谢恩后,慢慢的站起身子,便又听那上首的声音道:“朕知晓,你一向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女子,此事你既知事关重大,牵连皇室,便知道该如何做了罢?” “明月知晓,明月自会把此事埋在心底,不会再让其他人知晓此事。”明月恭敬的行了一礼,道。 “好了,你且下去吧,此事朕心中自有思量。”挥挥手,皇帝似有些疲累的揉揉太阳穴,道。 明月垂下了眉眼,恭声的应声,向后退到内室门口,才转身向外走去,却到门口又听见那声音遥遥传来。 “对于皇室,你并无牵扯,为何要如此尽心,独善其身,岂不更好?” 明月转过了身,龙案前的幽幽香料飘散的烟雾,让她看不清迷雾后之人的眉眼,但她还是控制着声音,谨慎的出声道:“臣女所做的这一切,左不过是为了太子罢了。” 话罢,明月再度的恭敬地行下一礼,才转身,出了御书房的门。 …… 丞相府 “这么说,皇上便是定心了?”巧儿帮小姐拿着喷洒壶,听闻明月的话,开口的声音也雀跃了几分。 修剪完最后一片杂叶,明月把修剪的小剪刀递给巧儿,拿过喷壶,道:“应是无大碍了。” 一边喷洒着枝叶,想着临关门之前,那声耳灵的自己都差点错过的愉悦放心的喟叹,心中稍定。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明月微轩了眉,这略显急躁的脚步声…… “小姐,是太子府的邀请帖子,请小姐太子府一叙。”那守门的小厮微喘着气,一看便是从门房一路小跑而来的。 “此时?”明月还未说话,旁侧的巧儿便皱了眉,不悦的声音低低道:“这都快傍晚了,此时传见小姐,也不怕失了礼数……”虽说小姐已是钦定的太子妃,但此时尚未成婚,男女之防,还是必要的。 “巧儿。”明月止住了巧儿未嘀咕完的低语,清冷的声音略带威仪,华贵天成,让那小厮眼中恭敬之色更甚,道:“是谁来传话的?” “回小姐的话,是太子跟前儿伺候的康福亲自传话的,现下康福公公正在门外候着。”眉眼机灵的小厮连忙答道。 点点头,明月道:“你且回了他,让他稍等片刻,我整理一下衣衫,稍后便来。” “是。”那小厮恭敬的领命去了。 放下手上的喷壶,明月接过巧儿的帕子,擦去手上喷洒的几滴清水,对巧儿道:“你太子传召,又是康福亲自来接,纵是不合规矩,但若不见,那岂不是没了太子的脸面?你便随我一同前去。” “是,巧儿遵命。” …… 康福在门口巴巴儿的守着,往日心高气傲的模样全然不在,笑眯眯的和那守门的小厮们搭着话,眼见明月出来,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眼角的褶子都皱出了好几条,他捏着嗓子,尖细的声音满是讨好道:“太子妃,主子他在太子府精心为您准备好了晚膳,心疼娘娘这段时日的辛苦。”指着身后太子的车轿,继续道:“太子专门派自己的车架,让奴才来接您。” “真是难为公公了。”从明月身后出来,巧儿敷衍的行了一个礼,声音不咸不淡道。 “有劳公公。”明月微微颔首。 康福笑呵呵的连说不必,那模样,别提多殷勤了,一路引着明月,直送到了太子府,到了太子殿的大门口,康福才停了步子道:“太子妃,太子便在里面等着您呢,奴才便领您到了此处。” 对明月再度行了一礼,才侧身对明月身侧的巧儿道:“巧儿姑娘,您伺候了娘娘一路,想必也累了,奴才在偏殿为您准备了茶点,您便随奴才去歇歇脚罢。” (二) 巧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主子,看向主子忙累了一天略带些许苍白的脸时,心中又是一阵心疼,见主子点了头,这才停下了步子,对明月道:“那奴婢便在门外等你,若有吩咐,您喊奴婢便是。” 明月点点头,心中微暖的转身,朝太子殿走去,不知是转的快的原故还是什么,身子竟隐隐一晃,看的巧儿一惊,连忙扶住明月:“主子,您没事儿吧?” 朝她安抚的一笑,明月道:“不过是转身有些急罢了。” “娘娘这是见人心切。”旁侧的康福连忙讨巧道。 明月朝康福点点头,便朝内走去。 太子殿内,慕容沛早已等候多时,见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见了面,俊逸的脸上闪过欣喜,连那阴翳都化开了不少。 “明月给太子请安,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见明月行礼,慕容沛连忙起身,上前两步扶住了明月的手,止住她欲要下跪的身子,温柔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拉着明月坐下,慕容沛仔细的打量着明月略显苍白的面容,俊逸的脸上闪过显而易见心疼,情不自禁的握住明月的手,声音中亦是汩汩柔情道:“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切莫太累了。” “多谢太子关心,明月自是知晓的。”明月不动声色的把手从那修长大掌中抽出,清冷的声音压低,如同呢喃般,微垂的头……只让人觉得是小女儿家的娇羞。 慕容沛朗声一笑,手掌拍两下,两声清脆的响声后,门外的丫鬟婢子们鱼贯而入,看着明月如羊脂白玉般秀丽温润的侧脸,慕容沛柔声道:“这些菜肴皆是本宫专门为你做的,你这段时日辛苦,多补补身子。” “多谢太子。”微微附身,明月谢礼罢,便随着慕容沛落座。 “来,明月,尝尝这道干连福海参,这道菜是本宫特地从东海蓬莱之地经海运,陆运,一路奔波而来,怕这等大补之物不新鲜,特地快马加鞭,跑死了八匹骏马,今儿个早上才堪堪到了太子府……”一边娓娓道来着这席上的各色佳肴,慕容沛一边温柔小意的帮明月用银筷夹菜,见明月不动,放下奢子,疑问道:“怎么不动筷,可是本宫这膳食,不和你胃口?” “太子之心,明月自是知晓的,只劳驾太子,明月恐不能受。”明月眉宇间微微露出惶恐的模样,低声道。 见明月此般,慕容沛心中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看明月的目光愈发的温柔:“你既不习惯本宫这样,那本宫便不勉强。” “多谢太子恩典。”明月点头,恭顺道。 怕明月不习惯,慕容沛想了想,便先一步动奢,并示意明月无须紧张,放松便好。明月见他如此殷勤的态度,心中有几分了然,面上却一派淡然,并不推辞,随着慕容沛一起静默无声的一同吃了起来。 “明月。”在这还算和乐的氛围之中,慕容沛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许的疑惑和隐藏其中的试探,轻声道:“明月,本宫有一事疑惑,还望明月能为本宫解惑。” 听到慕容沛开口,明月嚼嚼完口中的膳食,放下奢子,才道:“太子请讲。” 顿了顿,慕容沛才道:“本宫听闻,是你查证,平了燕嫔的冤屈?据本宫所知,你与燕嫔,并无交情,为何要帮她?” 听闻慕容沛这般问,明月垂下了眸子,慕容沛还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见她这副摸样,故作大度的朗笑一声,道:“若是你不愿说与本宫听,那便罢了,就权当本宫没有问过。” 明月却是微微一笑,明丽无双的容貌,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划过慕容沛的心,慕容沛狭长的眼中的痴迷一闪而过,便听明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并无什么难言之隐,明月只是觉得,此时涉及到宫闱之事,但又想起太子乃东宫之主,知道这件事,也并无不妥,女儿家心思繁琐,到让太子见笑了。” “哪有哪有,明月思虑周全,本宫甚是欣喜。” 明月看了慕容沛一眼,温声道道:“燕嫔与明月并无甚交情,本宫帮她,也并非因为此事,而是……不论如何,燕嫔娘娘也曾为皇室怀过龙嗣,对皇家也算是有功之臣,况且,同为女人,明月心中亦是不忍让她受屈,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枕。” 慕容沛紧紧锁着明月的眉眼,看着她说出此话之时并未有故作姿态惹人心怜,反而是清冷的眉眼一片坦荡之色,竟是如大丈夫般萧萧而立,无愧于天地之间,略带阴翳的眸中闪过一抹激赏,这个女人,每近一分,便会让他多一份惊喜,这样的女子,当真无愧于他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慕容沛毫不吝惜的夸赞道:“明月真乃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就连本宫听闻,都是忍不住的赞赏。” “太子谬赞了,明月米粒之光,怎堪与太子明珠之辉比拟。”明月谦虚道,此话落,更是让太子眉间飞扬,更是衬得他原本就俊逸的五官愈发的尊贵不凡起来。 明月却是无心欣赏,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措手不及,还未有所准备,头沉了下去,没有意识之前,她只感觉到,额角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微痛……小說中文網 慕容沛心中舒泰之间,正待向明月再说话,便见明月身子一软,头便沉在了桌沿儿上,心中大惊之下,连忙抱住明月的腰身,明月瘫软的身子便瞬间倒入慕容沛的怀中。 “明月,明月。”慕容沛轻轻摇晃着怀中娇软纤弱的身子,平日里她清冷疏离,不温不火,却又耀眼不凡,只让他觉得痴迷,今日揽在怀中,看着她苍白的几近透明的容颜,感受她削弱的肩,一股怜惜,便不期然的从心间涌向四肢百骸。 见叫她她却丝毫不应的模样,慕容沛终于微慌了手脚,大声冲外头喊道:“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守在门外的康福和巧儿听闻太子有些慌乱的声音,连忙跑进了屋内,康福见太子抱着瘫软的明月手足无措的模样,连忙复有朝外面跑去,去请太医去了,巧儿则是快步小跑到太子身前,有些急声道:“太子身份尊贵,怎敢劳烦太子,还是让奴婢来吧。”说着话,便要从太子手里接过明月,却被太子闪开。 “不必。”听闻太子冷声打断了自己未做完的动作,巧儿咬咬唇,还是后退一步,只那清丽的眼满是忧心的看着明月。 好在,康福的速度够快,却也没让屋内之人等多久,便领着太医院的人来了。 “阮太医,您可来了!”巧儿看见来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心中揪心的心情也稍定。 阮无城淡漠俊逸的面容朝巧儿略一颔首,便朝慕容沛请安,请安的动作只做到一半,便被慕容沛止住,只听他急中含怒的呵斥道:“这个时候还在意什么繁琐的礼节,快些过来,看看本宫的太子妃如何了。” “是,微臣遵命。”阮无城恭顺的行礼,然后上前,半坐在椅子上,为靠在慕容沛身上的明月诊脉。 室内静默无声,唯有时间划过,许久,慕容沛看着阮无城愈来愈深的眉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可是严重?” 阮无城终于退开手指,疏朗的眉头却还是没有放下,他独有的淡漠沉静的声音响起,却落脚地有声,如同惊了平静湖面的狂风,霎时惊了一片波澜。 “太子妃……中了猫瘟。” “什么!”慕容沛一惊,却是手中一松,眼看明月便从他怀中摔倒在地上,还好旁侧的巧儿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明月,才堪堪止住了明月摔倒在地。 慕容沛眼中似是懊恼似是无措,最后却又化为平静的音如往日无二般的阴翳平静,他却没有再扶住明月,只是叮嘱巧儿小心着些,別摔了明月,巧儿自是躬身应是,只垂下的眉眼,一抹嘲讽,一闪而过。 与巧儿神色几近的便是阮无城,把这一切淡漠的收入眼睑后,阮无城淡淡开口道:“回太子的话,太子妃此症,最好是送回丞相府,好好休息才有利于养病。” 慕容沛却是听闻此言,连忙点头,应声道:“阮太医所言甚是,那便请三小姐先回丞相府好好养伤,巧儿,告知你家小姐,待她痊愈之时,本宫定前去探望。”话罢,又转身对阮无城温声道:“劳烦阮太医,三小姐之症,你要多费些心,便与三小姐一道回丞相府好好诊治罢,待三小姐痊愈之日,本宫好好赏你。” “奴婢替小姐谢过太子。” “微臣多谢太子恩典。” 巧儿与阮无城一同谢过慕容沛后,便扶着明月出了太子殿。 慕容沛含笑面含担忧的看着三人走远后,便对身侧的康福低声道:“本宫甚是觉身子不爽,去给本宫打水,本宫要沐浴更衣。另,去传王太医再来一趟太子殿。” “奴才遵命。”康福恭敬地打千儿行礼,便向外走去,行至一半,身后略显隐晦的声音便又响起:“注意,不要声张。” …… 第一百九十六章身受牵连(三) 第一百九十六章身受牵连(三) 明月回到丞相府中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阮无城即刻便吩咐了众人将明月送回自己的房间。 上官丰几乎是在明月回来的同时便得知了消息,然而并没有前去探望的打算,他止步于褚秀阁的门前,见到了正在从里面往外走的阮无城。 便见阮无城一向淡漠的神色上逐渐升腾一层焦急,好似山雨欲来一般不满阴翳,那神色却在见到上官丰的瞬间,闪电般地化作了冰冷的淡薄。 “丞相。”阮无城拱手作揖,淡淡地向面前的上官丰行礼问安。 “起来罢。”上官丰端着一向的肃冷道:“明月如何了?” 阮无城手下的药箱攥紧了几分,才道:“太子妃应该是猫瘟的初期症状,只要加以治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上官丰似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向阮无城身后的眼神仍旧有些闪躲,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才道:“好,那你便好生照顾她罢。” 说罢便反剪双手踱步离去。 阮无城躬身送行,却在起身的瞬间,眼中划过一抹自嗤嘲冷意。 从来世态炎凉,不想这丞相府中的人各个都是如此,也难怪明月会留在太医院中,不肯回府。 阮无城整理了手中的药箱,便清冷地对身后的小厮道:“即刻回太医院将这些药方抓来,我要亲自留在这里照顾。” “是!” 远远,一抹子素粉的纱衣裙摆便在长廊的拐角一闪而逝。 上官香婵扶着如妍的手,缓缓地走着,嘴角挂着一抹子淡淡地笑意,对着身畔的如妍低声道:“都处理掉了吗?” 如妍沉吟这颔首道:“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主子且安心就是。” 上官香婵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个冰凝地笑意,似是蕴着无尽地深意。 时间流转,回到眼燕嫔死去的当天夜晚。 荷香抱着燕嫔已经冰凉的身体,无尽的眼泪已经流干,她费力地将燕嫔挪动到床上,为她整理好易容,自己换了一身白色的纱衣,将头上的簪子全部取了下来,换上了一只素银簪子。 鬓边的一小朵米白色的花朵有些扎眼,荷香对着镜子,眼睛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她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便将那朵花儿摘了下来。 甬路上一片萧肃,贤合宫附近并没有人把手,荷香便顺着甬路缓缓地走着。 不多时,便来到了鸾玉宫。 “站住!你是什么人!”门前的侍卫远远便发觉了那抹子白色的身影,但见那身形是正常人在走着,便装着胆子询问。 “奴婢是贤合宫里被赶出来的宫人。”荷香冷淡地回答,抬起因为过度哭泣而涨的通红眼睛,在雪白的衣裳和夜色的衬托之中,却是显得有些骇人,但那侍卫好歹是见识过市面的人,终究也是稳了稳心神,凌然道:“这么晚了到这里干什么?” 荷香伸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素银簪子,冷冷地道:“我要见皇后娘娘。” 那侍卫在黑暗之中乜斜一眼神色冷木的荷香,便放下自己手中的佩刀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这么晚了还想见皇后娘娘?” 荷香见状,却是蓦然冷了颜,寒声道:“我今晚一定要见到皇后娘娘!” 那侍卫见状便登时怒了,噌地一声将佩刀抽了出来,寒锋狠狠地指向荷香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点的就趁现在快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门前的另一位侍卫看的有些不过意,便耐着性子劝道:“都这么晚了,你也不可能见到皇后娘娘了,再说您家主子都出了那样的事情了,想来也早早将你打发了出来,你若是想寻个好差事,明日再来求皇后娘娘便是了。” 荷香见状心中却是陡然升起一股子焦急,今夜若不见到皇后,若是明日燕嫔殁了的消息传出来,便是大罗神仙也不能阻止自己离开了! 她见到这两人的态度都很生硬,焦急之中也顾不得什么性命,便楞直地往前冲去。尛說Φ紋網 那两位侍卫没有料到荷香竟然敢这样大胆,都是一愣,然而这会子的功夫便见到荷香已经砰砰地用力敲着大门,其中一个大骂一声,便上前一把将荷香扯到了一边,荷香身子原本就虚弱,被这大男人一扯便是丢出了好远,身子在地上翻了个个儿,老半天没有爬起来。 这样大的声音到底是惊动了里面的李顺海,这会子皇后还在和上官家的四小姐议事,他便在门前候着,却不料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怎么回事?”李顺海见到殿中已经有人影在走动,想来皇后娘娘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便暗暗骂了一声,即刻便扬声往门前走去。 门前的两名侍卫显然已经慌了神,大门便从里面打开来,露出李顺海一脸愠怒的样子,两人见状急忙跪地行礼道:“公公!” “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嚷嚷什么!”李顺海抓紧在皇后还没出来之前先出声斥责。 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便低声道:“回公公,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非要觐见皇后娘娘。” 李顺海闻言更是愠气陡升,他瞟了一眼那个正在地上爬着的宫女,不料只是一眼,他便认出来是荷香的身形。 眉毛瞬间便挑了一起来,李顺海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大门,这时候荷香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见到李顺海正要走过来,便冷声低喊道:“别过来!” 李顺海的脚步蓦然一停,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焦急地看着远远被惊动的巡逻侍卫,便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大晚上的冒冒失失地冲过来,是不要命了么!” 荷香挣扎着起来,踉踉跄跄地站稳身形,便擦了擦因为摔出去伤了的鼻子,便见到袖口上一片鲜红,她慌忙用手绢抹了抹道:“我要见皇后娘娘!” 李顺海满面大惊,刚想说话,就见到那行侍卫已经来到跟前,他立即站直身子,拿出日常的样子。 为首的的侍卫前来,见到李顺海,便拱手道:“原来是李公公,微臣奉命巡逻,走到皇后娘娘的鸾玉宫附近,听闻有异响,便过来看看。” 李顺海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裳才道:“不过就是一个要见皇后娘娘的宫女罢了,侍卫不清楚事情才大吼大叫的,现下已经处理了。” 那巡逻的侍卫怔了几分,才低首道:“如今已经快宵禁了,所以有事情还请李公公快些解决。” 李顺海闻言便是不悦,他冷颜睨视一眼那个侍卫才道:“这件事情杂家有数,你便下去罢!” 侍卫闻言,确实有些迟疑,不料李顺海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挥了挥袖子道:“怎么,这样的事情还要惊动皇后娘娘吗?” “奴才不敢!”那侍卫一惊,确实已经躬身下来,眼见着语气便已经软弱下来道:“是微臣鲁莽了,还请公公恕罪。” 李顺海见状不悦的瞪了一眼才道:“既然不敢改不快些退下,杂家这就禀报皇后娘娘,这件事情也好早些处理了。” 为首的巡逻侍卫这时候不再敢有半分迟疑,便弯腰道:“是,奴才等这就退下。” 话毕,便已经领着剩余的侍卫跟着离去。 门口戍守的两个侍卫已经看傻了眼,并不晓得为何李顺海会包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但是心中都升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李顺海目送了那行侍卫离去之后,便旋身看向了他们两人,两人皆是一怔,旋及立即屈身行礼。 李顺海的样子颇为不悦,冷声道:“大半夜的在门前嚷嚷着不成体统,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时候都需要静修的吗,惊动了皇后娘娘,小心你们的狗头!” 这话逸出,两个侍卫都没脸色惨白,急忙跪在地上行礼道:“公公息怒!还请公公宽恕。” 李顺海腾出眼神看向荷香,便见她已经是满眼的感激,心中便升腾起一层半是喜悦半是愁绪的感觉,再次转向两名侍卫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起来:“得了,杂家也知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议,杂家要先去回禀了皇后娘娘,看看娘娘如何处置。” 那两名侍卫听到李顺海这样说,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会再追究他们了,两人立即感激地叩首,李顺海也不愿意再看他们,便移了脚步进到里头。 荷香眼见着那抹子深蓝的颜色进到里头,身上不由得一个宽松,慌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衣衫正了正,顺势将头上硬散乱的发丝整理好。 有李顺海在,皇后不见得不会见自己,更何况——自己有条件交换! 内室之中,皇后正在闭目养神,上官香婵正坐在一边,神色淡淡地漂着茶水。 李顺海悄悄地来到皇后的跟前,便见到正在给皇后捶腿如意给了他一记眼神,两人却是心照不宣,如意的手下捏的稍微用力了一点。 皇后睫毛有些轻颤,不过半晌便已经露出瞳孔的清明,她宝相端庄的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不悦道:“处理了?” 李顺海不敢迟疑,便急忙打了一个千儿道:“回禀皇后娘娘,是燕嫔的宫人前来求见。” 话音刚落,上官香婵的手中捏着的茶盖便已经停滞住,她将眼神抛向皇后,便见她眼神忽而落在了李顺海面上。 缓和的眉眼极快地划过一道不明的神色,皇后的面上立即染上一层肃穆,她声音难得的冰冷道:“如今已经几近宵禁,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 李顺海一怔,袖子中的手却是绞得紧紧地,皇后说完这番话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说。 李顺海沉寂了几分,才缓缓地转退下。 上官香婵见状,却是用绢子掩了掩唇角道:“皇后娘娘真的不见见吗?兴许是燕嫔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的双眸缓缓地张开一条缝,却是冷凝了几分道:“只怕燕嫔已经油尽灯枯,有些什么也都一并带到底下去便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利用荷香(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利用荷香(一) 上官香婵眼角余光已经觑着皇后的模样,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便已经明了地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左右燕嫔这毛病也是她自己做的孽,娘娘不见也好,这婢子身上也不见得没毛病。” 皇后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道:“是了,若是没有事情,染了一身病可不好了。” 上官香婵的眉心一跳,眸中却用沉稳按捺下眼底的冰冷。 皇后一直是最聪明的人,她晓得芯妃的事情也与仪贵妃脱不了干系,更何况燕嫔是仪贵妃的爪牙,况且皇后一早便知道御膳房有人动了手脚,却一直置之不理。 袖子中的纤纤手指有意无意地滑过袖口的纹路,那花纹起起伏伏的质感让上官香婵的嘴角也跟着向上扬着。 皇后一向最能端和权益,之所以一直不管,不过是等着芯妃和仪贵妃斗的两败俱伤,自己坐享渔翁之利而已。 眼下燕嫔已经不行了,她派来的婢子,不过是想在死前报复一下,不管是皇后本身还是仪贵妃,皇后都不在意,事情到现在有了了解,仪贵妃少了爪牙,也不见得会嚣张多久。 上官香婵清美的面上浮现着淡淡得体地笑意,她看向眉眼端庄的皇后,眼神恍若羽毛一般淡淡地扫过。 绝顶聪明之人亦如皇后,一直伺机而动,只需要在关键的地方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已经掌控了全局。 上官香婵一壁这样想着,心中隐喻的担忧也在一层一层的起伏。 眼下上官明月风头正盛,只怕嫁给太子指日可待,自己若再没有什么动作,事情便会成定局。 心思千回百转,上官香婵的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她唇角的笑意宛若一朵花缓缓绽放的樱花一般娇艳,声线柔和地仿佛花瓣:“皇后娘娘蕙质,臣女拜服。只是臣女听闻,今日姐姐为燕嫔求情了?” 皇后的眼神闪了闪,才执起身子,依靠在软垫上道:“上官明月一向聪明,这样的动作,沛儿喜欢,本宫也喜欢。” 暗沉的神色似是一滴墨水点在上官香婵的眼中,一波波的运来一层涟漪,她摩挲着手指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姐姐聪明,很会讨人喜欢的。虽说之前有些痴傻,但终究是好了。” 这话说的明暗不辨,但是也将皇后的刺痛挑了起来。 女人太过聪明终究是皇家的大忌,皇后之前为何会请皇上将痴傻的上官明月指给慕容沛,上官香婵也已经能揣度几分,不过是想借着上官明月的身份,拉拢上官丰和陈越两个人,帮助慕容沛上位。 上官香婵之前便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借机接近皇后,取得如今的青睐,因为——上官明月有的,她也有。 然而嫡庶的身份终究是致命的,上官香婵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一直依附着皇后这颗大树。 上官香婵依附皇后,便也知道皇家的弱点,毕竟,越是在乎什么,便会有弱点。 适时地一句话,便已经挑起了皇后的疑心。 皇后斯理地用那赤金玛瑙的护甲划着桌面,面上已经染了几分暗沉的颜色。 “太过聪明的人,本宫也不是很喜欢。”皇后薄唇吐出这样一句话,眼神之中已经划过淡淡的凌厉之势。 上官香婵见状才装作不自觉地用绢子掩嘴,急忙起身行礼道:“臣女失言。” 皇后垂下眼帘看着正在地上恭谨行礼的上官香婵,鬓边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在明亮的烛火当中微微摇动,她静默几分,就连身边的如意也察觉到皇后的不悦,然而她的眼帘却是垂的低低的,手下的动作更是不敢有分毫的松懈。 上官香婵低着头,只觉得皇后探询的眸光从自己裸露的后颈上扫视而过,留下一片炙热的感觉,得逞的笑意染上眉梢。 良久,皇后似是稳定了心神,才轻声道:“你先起来罢。” 上官香婵立即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地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眼见儿中的上官香婵神色恭谨,终于是眉峰微动道:“本宫知晓你喜欢沛儿,但皇上的圣旨不能违抗。不过眼下上官明月这样的势头也太过胜了,皇家虽然喜欢聪明的孩子,但是太过聪明的人,皇家是不会想要的。” 眸中闪过一丝闪亮,似乎是将烛火映照在了其中,上官香婵立即躬身道:“是。” 皇后见状便已经知晓上官香婵的明了,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也很喜欢。与上官明月不同的是,你知道如何叫归顺,她却不明白。肯听本宫话的人呢,本宫也不会亏待她。” 上官香婵几乎是在瞬间便露出笑意,她躬身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似是被她感染,也提了提嘴角,道:“你知道就好。山关明月这样的势头不是好事,但是陈越和上官丰的面子不能驳,你若是能明白便最好,本宫也只能提点到你这里了。” 上官香婵见状便立即应声搭配:“是,臣女明白。” 话说这李顺海走出内殿,见到荷香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心中有些愧疚,但终究是顺了一口气迈出了门槛。 门前的侍卫立即躬身行礼,荷香见到李顺海便急急忙忙地上前道:“如何?皇后娘娘肯不肯见我?” 李顺海似是无意地与荷香保持了一点距离,面色有些不大好地摇头道:“你明日再来吧!” 荷香有些不能相信,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眉心紧蹙地道:“连你都没有办法了吗?” 李顺海见到荷香的样子,却是低头道:“皇上的圣旨已经下来了,你这样便算是抗旨了,我没敢和皇后娘娘明说你的身份,不然只怕是更不可能。可是娘娘的意思,我这个做奴才的也不能违抗。” 荷香有些不可置信,她立即湿了眼睛,想要伸手,却见到李顺海下意识地躲闪着,她才后知后觉地缩回了手,有些嚅嗫地喘着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为难你了。” 李顺海见状却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想到燕嫔是因为猫瘟才这样的,便也已经狠了心,他沉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荷香的眼中闪过一道绝望,她很快地整理了身上的衣裳,便道:“我知道了。” 李顺海躲闪着不想去看荷香的样子,便应了一声进到了里面。 荷香低着头,听见鸾玉宫的门逐渐关上,才将眼泪流下来。 门前的两名侍卫见到荷香呆呆地站在门前,也懒得去管了。 茕茕孑立的身影立在硕大的宫门前,荷香的影子被清冷的月光拉的很长,孤零地落在甬路的冰冷的青砖上。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绝望已经充盈了荷香的胸腔,她本以为可以借着皇后的势力去绊倒仪贵妃,毕竟皇后和仪贵妃已经水火不容了这么多年,却不想自己实在是人微言轻,甚至是低估了皇后的心思,她根本就不想见到自己。 李顺海说的话也不过就是敷衍而已,皇上的禁令已经下来,明日贤合宫必定是重兵把守,自己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已经是无力回天。 她几乎是麻木的转身,脚步沉重地几乎不能抬起,走到一处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终于因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荷香蜷缩着小声呜咽哭泣,远远的鸾玉宫门一阵响动,便是一行人出来,荷香听到声音立即抹了抹眼泪,有些整了整,她几乎是在瞬间心中染起一层希望,即刻便跪在一边行礼。 上官香婵带着如妍和如玉缓缓地走着,远远便见到一个身影跪在地上,她的眉心不已察觉地拢了拢,心下转圜几分,便明了过来。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荷香不敢抬头,只是叩首行礼。 一袭嫩粉的裙摆落在自己的面前,荷香一怔,却是顺着那裙摆向上看去,只见上官香婵正垂眸看着自己。 荷香不明所以,却见上官香婵俯瞰地道:“我是丞相家的四小姐。” 荷香一愣,立即眼角逸出的泪水擦掉磕头道:“奴婢给四小姐请安。” 上官香婵用绢子掩了掩嘴角,才轻声道:“你是燕嫔宫中的宫人吧?” 荷香眼神转了转,才低声道:“回四小姐的话,奴婢是燕嫔娘娘身边的贴身宫人,荷香。” 上官香婵眼眸蓦地一冷,她即刻后退了两步,却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站住了脚步。 众人皆知道猫瘟会传染给人,却不知道,猫瘟若不是因为抓伤是绝对不会传染的,上官香婵正是明白这一点,才站住了脚步。 她沉稳了心神才道:“你们家主子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荷香闻言,眼中的泪水更胜,她心中充满难以言喻地痛苦和纠缠道:“主子她……已经殁了……” 什么?! 上官香婵没有料到燕嫔竟然去的这么快,心中陡然一惊之下,也似乎明白了这丫头为何会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皇后,眼见她为着燕嫔的事情伤心,只怕是因为自家主子殁了,想要急着报仇。 她伸手正了正鬓边的簪子,才道:“既然殁了,你应该去禀报皇上,这会子来皇后娘娘宫中,娘娘自然不会见你。你若有什么想说的,便和我说罢。” 荷香愣了愣,却是没有想到上官香婵会这样,心中的感激立即溢于言表,她叩首两下才道:“多谢四小姐!”小說中文網 上官香婵默不作声,荷香便继续道:“奴婢原本是想找皇后娘娘,将主子的病因悉数告知皇后娘娘,奴婢实在不甘心主子为别人做了替死鬼,才冒险来见皇后娘娘。” 荷香的话却是叫上官香婵心中的揣度应了实,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才继续道:“你家主子怎的去的这么快,即便封宫了,姐姐也还是给她送药的。” 荷香垂首的动作停住,她蓦然抬首,却已经是满面的泪痕,失声道:“主子之前执意要见太子妃一面,太子妃离去之后,主子便吐血殁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利用荷香(二) 第一百九十八章利用荷香(二) 上官明月?! 她去见过燕嫔?! 上官香婵心中震惊不已,面上也不禁有些遮掩按捺不稳,她不自觉地失声道:“上官明月见过你家主子?” 荷香恸哭不已,连忙颔首道:“主子是在太子妃走后不久殁的,奴婢并不知道太子妃和主子说过什么,只是依稀记得太子妃要和主子说是谁将主子害到这样的地步。” 荷香一壁说着,便膝行两步道:“四小姐和太子妃是姐妹,还请四小姐向太子妃问明,也免了奴婢不知道找谁报仇!” 上官香婵真真儿是没有料到燕嫔居然见过上官明月,现下又听见荷香这样说,心中一个计划便油然而生,她沉稳了心神,才控制着声音道:“你先起来罢,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调查清楚的。你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留在宫中,便跟着我罢!” 荷香闻言更是感激不尽地磕头,连声道:“多谢四小姐,多谢四小姐!” 上官香婵的嘴角带着几分冷冽的阴测,她几乎是在心中狂喜不已。 千万的幸运让自己碰上了燕嫔的贴身宫女,更是知道了上官明月见过燕嫔。 眼见着这丫头对主子的忠心耿耿,上官香婵便知道这是一个好兆头。 既然上官明月见过燕嫔,那么她便知道她已经脱不了干系了,不管燕嫔的死和上官明月有没有关系,自己都可以将这个罪名扣在她的头上,利用荷香的心思找替死鬼扳倒上官明月。 这样的念头在上官香婵的心中千回百转,一夜的无眠,便将这计划筹谋圆满。 翌日,上官香婵便将荷香唤到了自己跟前,她看了一眼眼睛红肿的荷香,神色转了转,才轻叹一声道:“姐姐并不肯见我。你不要太难过了,既然你的主子已经去了,你就不要过分伤心了。” 昨夜荷香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上官香婵,敏锐如上官香婵便早就已经察觉了荷香的疑心,今早便故意设了一个圈套让荷香往里钻。 果不其然,荷香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太子妃如何不肯见您呢?您和她是一母同胞啊!难不成……” 她自说自话地停住口头的揣测,心中却猛然转醒。 上官香婵见到她的样子,便知晓荷香必然已经起了疑心了,眼下自己只消见风使舵一番—— 上官香婵轻叹一声,才有些劝解地道:“姐姐做事一向不容许别人质疑,更何况她之前是伺候芯妃娘娘的,肯去见一面燕嫔小主了却她的心事已经难得了,你也不要多想,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的——” 荷香猛然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她眼中的恨意已经泾渭分明,上官香婵眼见着,心中得逞的快感便更胜,她即刻乘胜追击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荷香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沉声道:“四小姐恕罪,是奴婢失仪了。只是奴婢觉得……太子妃实在没有必要这样,主子已经受到了惩罚了,她有何必……?” 荷香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上官香婵见状,立即拿出一副理解的样子道:“你无需担心我会责备于你,其实我也早就不满意姐姐的做法了。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姐姐也做的忒不地道了。” 说话间,上官香婵已经用绢子掩了掩眼角道:“你不知道,我与姐姐早就因为她这点闹僵了,眼下她不见我也有我的原因,不能帮到你我也觉得愧疚,你便看开些吧!” 上官香婵这样的话却是十足十地挑起了荷香的恨意,她不甘心地将指甲掐进掌心,恨声道:“四小姐仁心,可惜一母同胞的人却公报私仇,奴婢不敢怨怼四小姐,只想请四小姐帮帮忙。” 话毕,荷香便重重地轨跪倒在地,用力地磕了两个响头道:“还请四小姐成全!” 上官香婵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神采,她即刻便起身,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荷香固执地跪在地上,却是沉声道:“四小姐若是不答应奴婢,奴婢便不起身!” 上官香婵不出声地冷笑一下,才蕴着悲悯地声音道:“你说便是,我若能做到,便会帮你的。” 荷香又磕了几个响头,才道:“多谢四小姐成全,奴婢自知时日无多,还请四小姐能帮奴婢进到太医院当中!” 上官香婵陡然一惊,却也明白了荷香的意思,看来自己揣度的也差不多,这荷香果然也患上了猫瘟,想来她自己也是知道的,这样便更好了,省的自己动手,也不留后患。 她勾了勾唇角道:“也好,若这是你的遗愿,我便尽力成全你!” 荷香再次叩首,这一次深深的叩首让上官香婵心中的快意酣畅淋漓。 上官明月,这可不是我要让你死了,自作孽,不可活! 一抹子阴鸷的笑意在唇角展开。 时间顺转回到明月回府,上官香婵听着如玉正在禀报,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扬上眉梢。 她慢条斯理似地抿了一口茶,静静听着:“……荷香现下已经患了猫瘟时日无多,亏她也能想出用自己的血掺和在太子妃的食物当中这一招。” 如玉说着,眼角飞起道:“主子,眼下荷香已经奄奄一息,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处置?”上官香婵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何必我动手,她便等死算了。”wWW.xszWω㈧.йêt 如妍闻言便是笑道:“这也是了,左右她原本也活不长了,主子也算是在她临死前顺遂了她的心愿。” 上官香婵听着,嗤笑一声才道:“上官明月现在已经被送回,我去褚秀阁瞧了一眼,只怕她已经凶多吉少。” 如妍眼神转了转,才道:“主子也算是神机妙算了,奴婢听说三小姐是在与太子用膳的时候病发的,只怕现在太子殿下也要弃之不顾了呢!” 上官香婵轻轻呵出一口气才道:“别人都不打紧,只是上官明月这个正妃的文职不好算计。任上官秀儿如何用计,她的身份便摆在那里,这样庶出的身份,居然还妄想跟我斗?” 一边的如玉听到上官莲叶这样说,语气之中也充满了嘲讽道:“听说大小姐还划伤了自己的脸,看来真是破釜沉舟了。” 上官香婵纤纤手指划过自己手腕上的红玉桌子,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她沉声道:“她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 话末,眼中是深深的算计。 …… 卫舜君得知明月病倒的消息时,正在皇帝的御书房门把手,里面是慕容沛回禀的声音,因为卫舜君的只在窗户下面把手,那些话便听的一清二楚。 “……父皇,明月现下病着,一时还不能好,还请父皇将婚期延迟。”慕容沛的声音中气十足,甚至还带着点点怜香惜玉的味道,然而那故姿态的声音却让卫舜君一阵厌恶。 明明就是因为明月的猫瘟担心自己被传染,还要装出一副悲悯的样子,做作的样子真让人觉得作呕。 卫舜君有些气不过,紧紧地攥着自己手中的佩刀,刚巧安泰传了旨意回来,见到卫舜君的面色很难看,不由得笑道:“呦,今儿是怎么了,卫侍卫也有这心情不的时候?” 卫舜君见到安胎一脸笑吟吟的样子,便强打了笑意道:“公公说笑了,只是身上有些不舒服。” 安泰见状却是将手中的浄鞭放好道:“身子不好便不要强撑着了,杂家这就和你们统领说一声,你便早些休息一下。” 卫舜君见安泰这样,心中也是一喜,才感激道:“那就麻烦公公了。” “哎——”安泰笑着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还没什么,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一点小事而已。” 卫舜君勉强的笑了笑,安泰闲话了几句去做事了。 安泰与卫舜君是有几分交情,当年因为一时之事,卫舜君帮了安泰一把,安泰才混到今日的位置。 好在安泰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直没有忘记卫舜君,便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卫舜君拉到御前侍卫的行列当中。 安泰说话果然算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禁卫军的统领便将卫舜君换了下去,他谢过之后便直奔自己密林之中的居所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卫舜君的眼前不时的浮现起那抹子血红的衣衫,明月明眸还在眼前闪着,那波澜不惊的面色和绝色的容颜再次与记忆中的面孔重合,卫舜君心中一沉,脚步更快了。 回到木屋当中,卫舜君没有迟疑,便道木屋的后面挖掘起来,不多时,便从后面挖出一个带着包袱的盒子。 那盒子被包裹的严实,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打开,便见一个墨色的盒子严丝合缝,黝黑的盒身更是光滑得发亮。 手下有些迟疑,卫舜君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般,用那佩刀将盒子的缝隙一点点地撬开来。 太医院 阮无城翻遍了医术,并不见什么有效的方子。 自己虽然与上官丰说明月并无大碍,但是想要救治过来也是十分的困难,之所以这样说不外乎是不想让上官丰将明月赶走而已,眼见着所有的局势对明月都非常不利,阮无城也只能在心中焦急,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找了凤邪,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大人,外面有一男子求见。”一名小厮进来禀报。 阮无城从书籍当中抬头,清俊的容颜双眉紧促道:“我今日谁都不见!” 那小厮一愣,有些为难地道:“可是……那男子说他手上有东西要给大人。” 翻着书籍的手一停滞,阮无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沉吟一声才道:“叫他进来。” “是!”那小厮飞快的行礼,便转身出去。 不多时,便见一个青衫男子进来,他长相明俊,手中抱着一个墨色的木盒。 凤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了明月的褚秀阁——当然,不是正门。 前时因为他回月国延误了许多事情,此刻听闻了明月的事情,他刚回来也顾不上休息,便赶到了褚秀阁。 第一百九十九章往而复生(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往而复生(一) 绝丽无双的容颜之上已经是削瘦憔悴,明月的面色宛若冰雪一般,却泛着病态的白色,凤眸之中映衬着明月的样子,凤邪的眼底是满满的心痛。 门吱呀一响,巧儿便推门进入,却见明月的榻上正坐着一名男子,她惊叫一声,待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几乎实在瞬间便红了眼圈道:“王爷!” 凤邪的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他颔首一下,便重新将眸光落在明月昏睡的脸上。 “王爷可算来了,主子她……”巧儿还未说完便已经哽咽,她端着药来到桌子前面放下,忍不住伸手抹着眼泪。 “本王知道……”凤邪一向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喑哑,修长的大手轻轻抚上明月的脸颊,却只是帮明月将碎发挽到一边。 话音未落,门外便是一阵响动,只见阮无城带着卫舜君疾疾进来,待到阮无城看见凤邪的时候,也是一怔,却在瞬间有些许安心。 “你终于来了。”阮无城的声音似是带着点点落寞,便见凤邪颔首道:“明月怎么样,你要的天山雪莲我已经带来了。” 凤邪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阮无城看了一眼才道:“有办法的,有血蚕便可以帮明月排出体内的猫毒。” 说话间,阮无城身形一闪,便见到卫舜君上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便见到一个琥珀一样的东西中,正趴着一只血红色的虫子,那虫子长相像蚕又不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琥珀当中的原因,整只蚕身竟然像是透明一般的血红色,宛若一只水晶雕琢而成。 “这是东陵的血蚕,血蚕在茧被剥开之后便会吐出一种结晶,以保护本体。当结晶打开的时候,若不马上结茧,那么血蚕便会死去。” 卫舜君凝望着手中的血蚕道:“但是血蚕可以解百毒,想来也可以救太子妃一命。” 凤眸眼底闪过一丝神采,便见卫舜君已经拿出血蚕,阮无城立即吩咐巧儿道:“帮你们家主子露出手腕。” 巧儿急忙应声,立即将明月的衣袖挽了上去,卫舜君便应景将那血蚕的琥珀砸碎,取出那血蚕放到了明月的手腕上。 那虫子似是还在冬眠之中,明月身上有着高温,那温度逐渐将血蚕唤醒,它扭动着身子,在明月洁白如藕的皓腕上找了一处血管,便咬了下去。 巧儿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见到那血蚕逐渐的将明月身体里的血液吸了出来,但奇怪的是那些血液全部都是黑色的,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眼见着那只血蚕逐渐从玛瑙一样的水晶红色一点点的变成乌黑是颜色,就连凤邪也很是震惊,他不已察觉地拢了拢眉心,抬眼看向阮无城,就见到阮无城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轻声道:“看来这血蚕果然有奇效。” 卫舜君一直在一旁沉默,见到阮无城这样说,也颔首一下道:“血蚕本就可以入药,能有活着的血蚕更是难得,若能救太子妃一命,也算是值了。” 众人闻言亦是沉默,心中却对卫舜君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血蚕还在努力的吸着血,原本只有筷子粗细的身子已经膨胀到手指的粗细,不过多时就见那血蚕的身形已经变得缓慢了,吸血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软无尘不敢含糊,便将一早准备好的的药取了出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血蚕便已经不再动弹,它似是已经泄力一般地松开钳制,从明月的手腕上面滚了下来。 啪嗒! 血蚕落到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卫舜君便上前捡了起来。 只见明月洁白的手腕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血点,还有隐约的血珠从其中冒出来,阮无城便用药粉按上,为明月包扎好伤口。 “血蚕已经帮太子妃将猫毒吸都差不多了,眼下只要用一些清除余毒的药物,太子妃便可以痊愈了。”阮无城习惯性的将手搭在明月的手腕上,这才放了心似的开口。 巧儿闻言激动不已,即刻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道:“多谢卫侍卫。” 卫舜君看了一眼手中已经死去的血蚕,似是有几分安慰的意味道:“只是举手之劳。” 凤邪眼底的深沉减少了几分,见到阮无城吩咐了几句,便旋身出去煎药,便对着巧儿道:“这里有本王在,你先去帮阮太医罢。” 巧儿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明月,便见到明月还是在榻上紧闭着双眸,但是面色似乎比方才要好看一些,心中虽然安心一些,但还是一下一下地揪着。 知道巧儿心中的担忧,凤邪便轻声开口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家主子。” 见凤邪满面怜惜地望着明月,巧儿终究轻声叹了一口气,便退了下去。 卫舜君还在房中静静伫立,凤邪细心地为明月掖好了被角,才将狭长深邃的瞳眸转向那站着的人,声线蕴着几分不明的情绪道:“你是东陵人。” 陈述句的语调让卫舜君有些意外,但他也极快地恢复了往日的神色道:“不错,王爷说的是。” 凤邪军么的容颜极快地划过一丝了然,才道:“这一次还要多谢你。” 卫舜君将那血蚕重新放进盒子当中,才沉声道:“王爷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凤邪一向邪魅的容颜上显现出一层显而易见的肃穆:“东陵国已经在许多年前销声匿迹,今日你拿来的这只血蚕,想来也是是最后一只了吧?” 卫舜君捏着盒子的手紧了紧,想要扯一扯嘴角笑出来,然而却是徒劳,因为凤邪正好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用力地按捺下自己面上颓然凄惨的笑意道:“王爷洞悉一切,自然明白。” 含着一缕寂寥的笑意,凤邪才不觉怅然道:“本王的母亲也是东陵人,只是她去的早,所以本王才知晓一些。” 闻言,卫舜君却是有着一瞬间的惊讶,不仅是因为凤邪的母亲是东陵人,更重要的是,他会对自己说出来。 卫舜君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眸光落到了明月的身上。 因为刚刚被血蚕吸过毒血,明月面上的颜色好了一些,睡梦中的神色也安稳了不少,他回想方才的一切,有些唏嘘地道:“不想王爷的母亲也是东陵人。那也算是有缘了。” 卫舜君见到凤邪的眼神闪了闪道:“太子妃一向仁善,不想却不幸染上了猫瘟,末将自知不能帮上什么忙,手上只有一只血蚕,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这才拿了出来。” 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凤邪便沉声道:“你亦是仁心。只是本王想知道,你为何会留在宫中?” 明月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上好似一层棉絮一般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勉强的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只觉得因着这场病一折腾,下巴都削瘦得遍尖了。尐説φ呅蛧 自己怎么会突然患上猫瘟?这种病症除非是被染病的人或者猫儿抓伤才会传染,或者是像燕嫔那样,吸入了一些有病的猫儿的毛发,才会染上瘟病。 她眯起双眸细细地思索,自己一直没有碰触过有关任何瘟病的东西,即便你是在谢子怀死前,也不曾碰过什么。 这场病来的这样气势汹汹,想来除了直接受伤或者碰触了东西,是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发病的。 明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之中,便听见一道推门而入的声音,她乏力地用着有些眩晕的双眸看去,只觉得那抹子月白长袍已经在瞬间模糊起来。 待到明月的眼眶酸痛之时,眼泪便已经流了下来,明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见到凤邪也会这样激动。 许是长久的不曾谋面?亦或者是这些时日的折腾和自己生病时候的无助? 明月并不知晓,她只觉得那种许久未曾在心中酝酿的情绪只在一瞬间便倾泻而出,直叫她在瞬间模糊了双眼,泪眼朦胧。 凤邪的身形凝滞在明月的床边,她不自觉地转身侧躺着,悄悄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富有磁感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又邈远,带着柔和的温润轻轻开口道:“可好些了?” 泪眼无声地相对,明月只觉着这句话让人鼻子发酸。 好与不好有什么用?自己还谈得上好还是不好? 从重生的时候开始,自己便不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只知道不断的算计着,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然而算计着过了这样两年,却逐渐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原本是痛恨着这些人,千方百计的想要他们将上辈子的亏欠一点点的还回来,却不想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明月忽然发现,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中活了那么久,自己便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她一直想方设法的不去伤害那些孩子,只因为自己也曾经失去过孩子。 明月一直深陷这一切的纠葛当中,前世的一切却恍若梦境一般,然而只有凤邪的出现,才能叫她觉得真实。 凤邪似乎也被明月的眼泪所感染,他的神色有些沉了下来,不自觉地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那上面沾满泪水,叫人心疼。 明月没有料到凤邪的动作,一惊之下,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不知道为何拿不出来。 大手干燥而温暖的触感让明月的心中升腾起难以言喻的酸楚,她睫毛轻轻覆下,沾染了几滴晶莹。 “跟我走罢。”凤邪的嗓音柔和得像一匹上好的缎子一般顺滑,却让明月一怔。 她蓦然止住泪水,有些不明白凤邪的话。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凤邪继续开口道:“跟我去月国,离开这里。不要在被这些事情所困,穷尽一生。” 周围静悄悄的,恍若深沉的潭水底部一般,莹莹的光芒折射着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叫明月张不开眼睛。 那阳光温暖却柔和,蕴着凤邪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熏得明月的眼睛朦胧一层。 他知道她的不好,她的委屈,而她,从一开始便知晓他的心意,可是,真的可以舍弃一切跟着他远走高飞么? 眼前忽而划过一道一闪而逝的面孔,俊朗的容颜衬着他的华衣锦服,让明月蓦然记起曾经的灼痛,她即刻便攥紧另一只手,咬唇的同时紧紧地闭上双眸。 第二百章往而复生(二) 第二百章往而复生(二) 不,现在还不能离开。 大仇未报,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了解,自己还不能离开! 前世的羞辱和残杀,祖父的死因,娘亲的死因,这一切的一切,她定要查个清楚! 这样想着,明月的心中也蓦然清明,她缓缓地将凤邪的手推开,转身道:“不,我不会和你走。” 凤邪的手在一瞬间有些僵硬,但他即刻便恢复了神色,凤眸有着不已察觉的受伤道:“为何?” 明月轻咬朱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地道:“许多事情还没有解决。” 深邃的瞳眸划过一丝极快的了然,凤邪几乎在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邪魅狂狷,他的薄唇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明月的心中突然轻松起来,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会和你离开。” 迷蒙的光晕之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丞相府,老宅。 宅子中安静的很,堂中只见一拢幽幽的檀香缓缓舒展,徐兰君正盘腿坐在软榻之上,闭眸神定,手中的串珠一下一下的推着,宁息从外面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见到徐兰君安静的样子也不多多言。 袅袅的檀香一点点的舒展开来,未及消散便已经消失不见,这样沉稳的气味同样也叫人静心,约莫着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兰君才缓缓地张开双眸,见到宁息只是端着澶茶盏站在一边,才淡淡道:“如何?” 宁息恭顺地将茶盏放到桌子上,轻声道:“三小姐患上了猫瘟,宫中已经传了御医前来医治,现下并不知道其中的情况。” 徐兰君将手中的串珠放到桌子上,宁息立即会意地上前为她捏着肩膀,便见到她颦蹙起眉心道:“原本以为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从前痴傻,自从皇上下旨赐婚,便也逐渐好了起来。却不想眼下七灾八难的一直不曾安生过。” 宁息的嘴角蕴着淡淡地笑意道:“人要是福气多了,不好的事情也会跟着来。” 徐兰君将一旁的茶盏端了起来,撇开上面的茶叶末啜饮一口才道:“你也看明白了。只是这些人却看不明白。” 宁息听出了徐兰君的话语中带着薄薄的的愠气,便恭顺道:“老夫人这次回来也是为着这些事情,这些人不敢明面上对付,才在背后做手脚。” 冷哼了一声,徐兰君才将茶盏丢到桌子上,冷声道:“不中用了,上官明月也是个福薄的,就像他娘一样,生的就是富贵命,却没有福气享。” 宁息不自觉地轩了轩眉心,才有些惊异地道:“老夫人是打算放弃了?” 眼角染起一丝笑纹,徐兰君的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道:“想要上官家一直稳稳地在帝都,也不是靠着一个上官明月的,她是没用了,可是还有一个小的。” 听到这里,宁息已经明白了徐兰君的话,即刻便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徐兰君将鬓边的发丝捋顺,沉声道:“她不是一直被王秀芝的女儿拖着么,你这会子便到太子府中去传话,便说老婆子我想念老大,叫她回来伺候我几日。” 宁息即刻会意,便躬身退下。 太子府。 明月的事情着实让慕容沛有些惊悸,接连到皇宫之中请了皇上的旨意将婚期延后,这几日便一直让上官秀儿陪在身边。 清晨,慕容沛因为明月的事情一直心神不宁,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下面已经是一片乌青。 上官秀儿见状也是急在眼中疼在心里,连忙吩咐了人准备了一品紫薯的清粥,在配上几碟可口的小菜前去,因着她面上的伤痕,太子愧疚不已,便一直让住在太子府中,但是上官秀儿这一次也已经学的十分聪明了。 每当上官明月来的时候,她便识趣的退出去,只在慕容沛的面上留下一副大度隐忍的神态,面上也一直覆着轻纱,并不肯摘下来。 彼时慕容沛正在洗漱完本,上官秀儿紧跟着便提着食盒前来,倒是让慕容沛有些惊讶道:“这么早便起来了吗?” 上官秀儿端着柔和的眉目笑意道:“知道太子殿下担心妹妹的病情,必定茶饭不思,便准备了一些吃食给殿下送来。” 慕容沛闻言甚是感动,他不自觉地笑了笑,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为何担忧,不过就是怕上官明月将猫瘟传染给自己而已,即便平日里慕容沛表现出多么的喜欢明月,不过都是表面文章而已。 然而上官秀儿却并不知道此刻慕容沛的想法,只是亲自将那紫薯清粥从砂锅当中盛了出来,一碟碟的风腌小菜摆在桌子上,温润道:“想来殿下昨晚也必定没有休息好,所以臣女准备了一些清淡的东西。” 慕容沛俊朗的面容上泛起了一层淡淡地笑意,他做到了桌边,拿起筷箸想要用膳,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秀儿,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上官秀儿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纱才道:“左不过就是一些小伤,想来很快就会好了。只是太医一直在为臣女调理伤疤。” 慕容沛似是有些放下心来,才拿起筷箸道:“是啊,终究是个女儿家的,面上留下些许伤痕终究是不好。” 上官秀儿得到慕容沛的关心,心中高兴不已,便一壁为慕容沛布菜一壁道:“承蒙殿下关怀,臣女心中也安慰了。” 慕容沛见状也是轻轻颔首,饮了一口粥才在眉宇间沾染了几分忧愁,上官秀儿乖觉,立即便察觉了,不自觉轻声询问:“殿下是没有胃口吗?还是这粥不合您口味?” 慕容沛停下手中的动作,见到那玉碗中的紫薯,难免想起明月那日在用膳的时候也用了紫薯,却不想明月忽然发病,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传染,他有些不顺地呼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本宫只是有些担心明月而已。” 上官秀儿甚少见到慕容沛有这种样子,心中难免升腾起一层嫉妒之火,那火苗一直顺着她的胸腔燃烧到眼中,却被她故作温润的眼神压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筷子攥紧了才道:“殿下担心妹妹,臣女也担心。只是妹妹患了这样的病症,是容易传染给别人的,太子殿下千金贵体,还是不要去探望了。” 这话正中慕容沛的下怀,他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便道:“你说的也是,本宫只能干着急,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上官秀儿堪堪笑了笑,便上前行礼道:“殿下心中不顺,臣女心中也担忧不已,还请殿下注意身体,臣女便能安心了。”尛說Φ紋網 上官秀儿这话说的窝心,慕容沛也乐的承受,便伸出一只手,上官秀儿见状立即会意地将后搭在慕容沛的手心,借着他的力气起身,来到慕容沛的身边,便见慕容沛的眸中蕴着点点欣慰的神色道:“秀儿,你比从前还温柔如水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上官秀儿面上,她有些娇羞地垂头,便顺势俯下身子,将头贴在慕容沛的膝盖上道:“承蒙殿下垂爱,臣女愿意一直这样守在殿下身边,即便殿下要娶妹妹为妻——” 天下之中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小鸟依人,上官秀儿便是抓准了慕容沛这一点,也是靠着这一点,才让慕容沛对她的眷恋细水长流,此刻慕容沛见到上官秀儿这样一副臣服的样子,心中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然是受用的很。 大手不自觉地抬起,抚在上官秀儿的发间,低迷地声音充满欲望地叫了一声:“秀儿——” 上官秀儿隐藏在面纱之下的嘴角勾勒起一个得逞的笑意,然而这笑意还未及停留几分,便被门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康福正打算通报一声慕容沛,刚一进到正室就见到这样一副场面,不由得一惊,急忙想要转身之际,便已经被因为打断而不悦的慕容沛发现。 “什么事?”慕容沛猛然被康福打断,自然是不悦的,但是碍于在上官秀儿的面前,自是要保持一道风度的,便强压着怒气开口。 康福往外走的身形一顿,脑门子上一阵冷汗,便转身跪地,上官秀儿也是不悦地睨视一眼康福,心中气恼不已,原本以为就要成成功了,却不想康福出来搅了局。 上官秀儿虽然心中咒怨,但是一而不得不识相的起身,到另一边坐下,才听见康福道:“回禀太子殿下,老夫人派了一位嬷嬷过来,想要请大小姐回去一趟。” 徐兰君? 慕容沛一怔,却是没有想到徐兰君会让上官秀儿回去,他挑了挑眉看向一边的上官秀儿,就见到她也是一脸的惊讶,扬声问道:“你说祖母叫我回去?” 康福垂首,有些嚅嗫地道:“是……现下嬷嬷还在门前等候呢。” 上官秀儿陡然长大了双眼,便不悦地道:“好端端地怎的叫我回去?” 康福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想来上官秀儿也已经生气了,这顿怒火是难免不受波及了,他即刻便转了转眼珠子道:“具体的事情奴才也不清楚,还是请嬷嬷进来问问吧。” 慕容沛闻言,眼神闪了闪才道:“将嬷嬷请进来。” 康福听到这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 话音未落,他便麻利地从地上起身退了下去,不多时,便见到宁息一身湖蓝色的长衫进来。 “给太子殿下请安,大小姐安。”宁息的面上带着不卑不亢地得体笑意,让慕容沛也是正了神色。 这徐兰君果然不简单,就连手下的服侍嬷嬷也是十分沉着,这样得体又合乎规矩的举动也叫慕容沛的心中对徐兰君也不得不正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才道:“起来罢。” 宁息笑吟吟地谢过慕容沛便起身,只听见慕容沛问道:“祖母这样着急的叫秀儿回去,可是有什么事情?” 第二百零一章往而复生(三) 第二百零一章往而复生(三) 上官秀儿见慕容沛这样正色地询问,心中猛然一沉,幸好面上有着面纱遮掩,不然她必定要露了马脚。 宁息眼神淡淡地从上官秀儿的面上划过,才沉稳地道:“回禀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老夫人有些想念大小姐了。” 话音未落,上官秀儿便已经将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徐兰君是一个极其重视嫡庶的人,自从回到府中之后就甚少过问自己和娘亲,怎的今日忽而叫宁息前来请自己? 心下思绪转圜了千百次,上官秀儿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试探着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身上还有些不舒服,我有些放心不下——” 宁息轻轻笑了笑,端着和顺地样子道:“老夫人知道大小姐一心都系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但是毕竟太子殿下也已经婚配,大小姐的身份终究有些不合适,此次叫您回去,也是为了避一避闲话。” 宁息这话说的清楚,倒叫上官秀儿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她求助似的看向一边的慕容沛,却见到他的的眉心隆起几分,心下陡然一阵不安,却是明白了宁息这番话的意思。 自己之前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一次之所以能够回到慕容沛的身边,也是堵上了自己的容颜才回来的,好不容易才叫慕容沛的心中的疑影消除了几分,却不想宁息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前时所苦心维持的形象挑拨了,眼见着慕容沛的脸色一点点的难看起来,只怕是现在已经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慕容沛极重颜面,所以上官秀儿重新回到他身边之后便十分小心,却不想还是让宁息钻了空子,轻而易举地就让慕容沛厌烦了自己。 上官秀儿心中的不安好似一条小蛇一般逐渐地在心中扭动着,然而眼前的慕容沛的举动,却将这样的不安变成了事实。 只见慕容沛也已经冷了脸色,他挥了挥手道:“既然老夫人相见自己的孙女了,秀儿你便回去罢,还未出阁自然是要多多尽些孝心的!” 上官秀儿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容沛,她的眼中有着明显的乞怜,隐藏在面纱下面的唇焦急地道:“殿下——” “回去罢,本宫也有些乏了,便不送嬷嬷了。”慕容沛的眼底晕上一层厌恶,便起身,一甩云袖离去。 上官秀儿眼见着慕容沛拂袖而去,面上是震惊混杂着不甘心,但是她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慕容沛更加的讨厌自己,便不得不颓然地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起身,抬首便见到宁息神色淡淡地站在那里,眼中不由得窜上一股子愠怒的火苗,她见到慕容沛已经走远,便冷声恨恨道:“姑姑这些年在祖母身边当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说起话来也这样滴水不漏。” 这话摆明了在奚落宁息,可宁息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神色依旧是得体地笑意道:“是不是滴水不漏也是老夫人教的,大小姐还是早些跟随奴婢回去罢,老夫人还在等着您呢。” 说罢便侧身闪出一条路,上官秀儿气恼不已,瞠目结舌地道:“你……!” 宁息见状并不理会,只是躬身道:“大小姐请吧——” 上官秀儿满面的怨怒,这时候也只能化作满面的不甘心,她冷啐一声,顿足一下才气恼地走了出去。 轿撵早已经在外面等候,上官秀儿看也不看一眼地便坐了上去,甚至不肯让人打帘子,宁息跟在上官秀儿的身后出来,康福便站在门前道:“大小姐走好。” 宁息回首颔首一下道:“有劳公公了!” 康福闻言便忙不迭地颔首,一壁搓着手一壁笑眯眯地将两人送走,眼见着那轿撵越走越远,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回身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康福终于顺了口气,这些天的忍气吞声终究是没有白费,这会子可算是把上官秀儿这烫手的山芋给送走了。 康福一边想着脚步也轻快起来,刚想进到里面,便听见身后一声轻唤道:“康公公——” 这声音格外的熟悉,让康福不由得一愣,然而在转身看清来人之时,心情却猛然地跌回谷底。 上官秀儿坐在轿撵当中,心情已经是烦乱异常,老太太这时候叫她回去,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往上爬,只能隐忍。 这样想着上官秀儿便已经沉稳了几分心神,她伸手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将怒气远不隐藏到了面纱之下,不过片刻,轿撵便已经停了下来。 上官秀儿深吸一口气,便由着丫鬟打了帘子出来,门前李管家已经在恭候,上官秀儿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进去,宁息跟在她的身后,却是默不作声。 老宅位与丞相府的东南部,地段还是最好的,可见上官丰还是很重视这位老祖的。 上官秀儿由着宁息将她引到里面,转过一道屏风便见到徐兰君正气定神闲地等着她过来。 “给祖母请安。”上官秀儿出乎意料地恭谨行礼,却叫徐兰君浑浊的眸子闪过点点极快的惊异。 “起来罢。”徐兰君中气十足的开口,上官秀儿便面无表情的起身,只是动作之谨慎却叫人疑惑。 上下大量了上官秀儿一番,徐兰君的嘴角便已经染了几分的冷笑道:“果然是王秀芝的女儿,现在也学会隐忍了。” 上官秀儿一听,心中便知晓了徐兰君的本意,她即刻便躬身道:“承蒙祖母调教,秀儿不敢不学。” 上官秀儿这话摆明了绵里藏针,只是这点小计俩在徐兰君的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徐兰君嗤笑一声道:“好,好,好。你母亲称霸这上官府多年,怎的没教会你什么叫韬光养晦?” 上官秀儿一怔,着实没有想到徐兰君会这样说自己,她不由得挺直了腰身道:“秀儿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不明白?”徐兰君盘膝而坐,有些不屑一顾地道:“你若是不明白,那便是和我老婆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上官秀儿身形一凛,登时噤了声。 这徐兰君果然如娘亲所说并不简单,三五句话便将她打压下来,在她眼中,自己方才的举动无异于班门弄斧,只怕此刻她早已经将自己看的透彻了。 这样想着,上官秀儿的脊背便是一阵寒凉,细密的汗水之中伴着刺痒异常的感觉,仿佛身后繁复飞花纹锦袍上的针脚全部都变成了尖锐的针尖儿,叫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自己的身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此刻上官秀儿才真正明白自己是碰上了老谋深算之人,也难怪就连娘亲都忌惮的人,更不要说自己了。眼下若是强硬起来,只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上官秀儿这样想着,便即刻换上一副恭顺的神色道:“方才是秀儿失言了,还请祖母勿要见怪。” 徐兰君淡淡地睨视一眼上官秀儿,摸着自己手中的串珠道:“还算有些觉悟。” 上官秀儿闻言松了一口气,但是手下还是浸出了一层冷汗。 躬身行礼,上官秀儿的语气低沉了很多道:“祖母明鉴,并非是秀儿急功近利,只是眼下几位姐妹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地位,秀儿作为长女,怎能一直忍受着被别人踩在脚下?况且秀儿只是想求得太子殿下的垂怜,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上官秀儿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再次抬脸已经还泫然欲泣,她有些激动地摘下面上的纱巾,只见一道丑陋的疤痕留在她的面上,虽然已经消了一些,但是依旧能看出那疤痕的狰狞痕迹。 上官秀儿一壁用腰间的绢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壁道:“秀儿虽然之前有过一些事情,但实在也是别人陷害。秀儿实在不甘心,为了救太子殿下就算是伤了颜面也无怨无悔,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秀儿的真心么?” 徐兰君看向上官秀儿脸上的眼神有些沉寂下来,她缓缓地抬手,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手腕上的一只圆润的宝蓝色桌子,汪汪如一湖碧波一般深不见底,恍若徐兰君的眼神一般。 一边的宁息见状,便抵上一盏茶水,徐兰君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道:“上官家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门楣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你们没有兄弟,便只能依附嫁一个好人家以巩固上官家的地位,可你们却因为一些私信勾心斗角,老婆子我是老了,但眼睛不花,这些事情我还看得清楚。不要说你的脸画花了,就是缺条胳膊少条腿,只要能保住上官家的门面,就比什么都重要。” 上官秀儿心中一惊,却是着实没有想到徐兰君会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她用绢子擦拭眼泪的功夫将眼中的怨怼收敛起来,换上一副受教的样子道:“是,祖母教训的是,秀儿受教了。” 徐兰君听到上官秀儿这样的话,满是皱纹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缓和,她缓缓地坐直身子,正了正自己鬓边的赤金色牡丹簪子,才稳声道:“受教不是说说的,你可知道今日我叫你回来的目的?” 上官秀儿闻言,却是将自己眼中的泪水停住,收敛了嗓音才如实地道:“秀儿不知,还请祖母赐教。” 淡淡地哼了一声,徐兰君挥了挥手,叫宁息退下,只留下上官秀儿一人,道:“身份有别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只是一点,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要有一个平衡,你现在是重新高攀了太子,但是你也要知道,太子要娶的明月,而不是你。” 上官秀儿没有料到徐兰君会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她怔了怔,立即口不择言地道:“只因为我是庶女?” 尛說Φ紋網 第二百零二章积怨叠加(一) 第二百零二章积怨叠加(一) 上官秀儿因为愤怒而朱唇轻颤,她的眸光死死地盯在徐兰君的面上,似是要找出一丝异样一样,然而徐兰君只是冰冷地睨视一眼上官秀儿,寒声道:“自古帝王家中就不会接受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庶女还有过这样斑斑点点的劣迹?” 身形猛地一晃,上官秀儿几乎有些不稳,她赶忙用手支撑柱自己的身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晕倒。 牙齿狠狠地咬在自己的下唇上,她切齿道:“祖母,秀儿是被冤枉的!秀儿是被谋害的啊!” 徐兰君用手弹了弹自己的裙面,才拢眉道:“不管你有什么隐情,名声便已经出去了。你若是像莲叶一样,做个小小的贵人也便罢了,亦或是像她一样有皇后撑腰也能飞上枝头。只是你一心还扑在太子的身上,只怕这件事情也是镜花水月了。” 上官秀儿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身上已经是发软无力了,全只靠着她硬撑着的身子才能扛着,她气的浑身颤抖,恍若秋日萧肃风里被吹的瑟瑟发抖的枯叶一般。 徐兰君的话没有给上官秀儿留有任何的余地,她眼中的绝望和担忧逐渐的变成事实,已经止不住地落泪起来。 徐兰君狭长的双眸在上官秀儿满是泪痕的面上扫了一圈,薄薄的嘴唇冷声地说道:“你也不必哀怨,不过就是你们前时做的太过越界了,上官莲叶已经翻身了,你自己也该去寻一些出路了。” 上官秀儿听到这里,秀美的眼中划过一丝怨恨,终究是盈盈福身拜倒道:“多谢祖母教导。” 徐兰君一直冷着的脸见到上官秀儿没有似往常一样哀怨地开口而变得缓和起来,她便不咸不淡地道:“你自己好生去寻个出路吧,太子那边不需要那么多人,学着点莲叶,总不会比现在差。” “是……”低低的声音,上官秀儿的额头几乎贴那钩花的织锦地毯上,看不清表情地道:“秀儿告退。” 上官秀儿说罢便缓缓地起身,将面纱收起,一向高傲的螓首这会子却好似垂到胸前一般,她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不多时便见到宁息打了帘子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盏桂花蜜茶。 恭谨地来到徐兰君的身边,她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老夫人说了这会子的话,想来也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桂花能提神,蜜茶润喉,您快尝尝吧。” 徐兰君的眼皮抬了一下,才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道:“也不枉我这一顿说教,能不能成也要看她自己。” 宁息笑的了然,她轻声道:“平衡均和才是府邸之中该有的,眼下三位小姐都傍着太子殿下,可不是已经失了平衡了。”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徐兰君堪堪道:“太子的势力有正夫人的两个女儿便够了。前朝后堂都已经有了人,但是上官家现在的势力除了陈越便不再有别人,实在是有些单薄了。”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有些蓬松的发髻,徐兰君眼角的笑意恍若一只只绽放在秋风盒子中的野菊一般:“上官一族眼见儿只有丰儿有能力,笼络皇家要紧,更要紧的是有自己的势力,才不至于让皇家随意便清了。” 宁息颔首,眼中闪着不无钦佩的光彩道:“老夫人深谋远虑,但愿大小姐能明白。” 冷冷一哼,徐兰君倒是将手中的杯子掼到桌子上,语气带着绝对的专制道:“明不明白不在于她,这就是她的命。” 上官秀儿从徐兰君处回来,一路上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面纱已经重新覆上,但身边的婢子却也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一些,因着上官秀儿的性子,一时之间也不敢有什么说的。 王秀芝远远地就在自己的宅邸前面等候了,若不是上官秀儿身边的婢子偷偷通报,王秀芝根本就不知道上官秀儿已经被徐兰君给叫了回来。 心中焦急的无以复加,王秀芝一见到上官秀儿便抑制不住地走上前去着急的关切道:“老太太都和你说了什么?” 上官秀儿满面的失魂叫王秀芝的心中咯噔一下,她不由得抓紧了上官秀儿的手道:“你刺回来太子殿下怎么说?” 上官秀儿见到王秀芝的样子,终于有些崩溃地哭道:“娘,我没希望了!” 说话间,上官秀儿便是恸哭不已,这情景登时叫王秀芝柳眉倒竖,她立即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去太子府不是还好好的吗?” 上官秀儿心中已经是崩溃至极,王秀芝见状也知道她现在说不出什么了,便即刻吩咐着那些婢子将上官秀儿带回房中。 上官秀儿一壁哭着,一壁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个明白,话音刚落,王秀芝便赫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将那清茶都震得泼洒出来,她柳眉倒竖狠戾道:“万般没有想的到这老东西竟然早就算计好了,好好好,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这些人便个个都踩到了我头上来了!” 上官秀儿听到王秀芝这样说,也不住地止住自己的眼泪,恨声道:“娘,我们不能就这样了,老太太毁了我在太子殿下那里苦心经营的一切,我们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了!” 王秀芝心中自然明白上官秀儿的意思,她转身看向面上犹带泪痕的上官秀儿,心中更是绞痛不已,她沉吟了几分,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道:“好,既然你不仁我不义!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让这老东西永远不能管闲事!” 上官秀儿一怔,旋即便明白了王秀芝的意思,她眼神转了转,也逐渐露出笑容道:“那么就听娘亲的,让她永远不能管事!” 冰冷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阴测测的狠戾逐渐融合在一起,母女二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模一样的怨毒笑容。 与此同时,宫中。 明月病倒的事情便第一时间传进了宫中,芯妃原是每日都等着阮无城来请平安脉的,然而今日来的却是太医院的副使,彼时她正在和德妃闲话着逗着孩子,副使便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给德妃娘娘,芯妃娘娘请安。”副使提着药箱,神色恭敬地行礼。 德妃颔首一下,温润地笑意在眼角绽放道:“起来罢。” “谢娘娘。”副使恭谨地起身。 芯妃眉峰不已察觉地挑了挑,有些不解地道:“今日怎的是副使?阮太医去了哪里?” 副使的神色有着一瞬间的不自然,到底还是道:“今日阮太医走的匆忙,只是交代了要微臣前来给二皇子和两位娘娘请平安脉,并没有说什么——” 德妃闻言也有一些疑惑,她神态凝滞一下才道:“阮太医向来谨慎妥帖,怎的今日竟然这样匆忙?” 柔和的眸子转了转,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副使见询问也凝眉仔细想着,半晌才慢慢地道:“似乎是去了丞相府……因为不清楚时间,所以只是在存档上记了下来。” 芯妃不明所以,急忙看向德妃,便见到德妃倒吸一口冷气道:“那便是因为明月了!” 芯妃“呀”了一声,便也明白过来。 阮无城是明月一手提拔上来的,且现在阮无城是太医院之首,能让他如此焦急前去上官府的原因只有一个,明月出了事! 德妃想到这里,登时有些坐不住,她急忙起身:“快些吩咐了许昭前来,道丞相府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碧儿立即应声,很快便准备着退了下去。 之前因着许昭在宫中,德妃便索性向皇上要了许昭在自己宫中,眼下已经是掌事太监了。 因着经常为德妃出入宫中,许昭已然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出了去到了上官家。 芯妃见到德妃满面焦急的神色,不由得也跟着担心,好歹芯妃还算冷静,便出言安慰道:“德妃姐姐且放心,阮太医医术高明,且明月本身也是神医妙手,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德妃绞紧了手中的绢子,回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二皇子,叹息一声道:“明月自回宫之后便一直七灾八难的,眼下她不再宫中,只怕是什么也不方便呢。” 芯妃闻言垂下眼帘,思忖间也是眉头不展道:“高处不胜寒,到底是嫉妒的人多了。” 细心地为二皇子掖了掖小被,芯妃才对副使道:“眼下阮太医和明月都不在太医院中,想来副使的事物也是繁忙,你便早些请了平安脉回去罢!” 那副使应了一声,便上前请脉。 德妃心烦意乱,请脉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好歹是一切健康无虞,这才将副使打发走了。 芯妃见状,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到许昭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德妃立即眼前一亮,慌站起来身子道:“如何?” 许昭因着着急跑的急促,这会子已经是脸红气粗,他努力地顺了一口气打千儿道:“回禀两位娘娘,太肥不幸染上了猫瘟,这会子阮太医正在救治呢!” “什么?!”异口同声的惊异,德妃更是不可置信的摇首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猫瘟呢?” 许昭也慌忙的摇首安慰:“德妃娘娘不要着急,阮太医说虽然猫瘟很厉害,但是太子妃只是初期的症状,幸而发现的及时,眼下正在控制着。” 德妃心焦地吐了一口气,按捺不住:“阮太医可说需要些什么?本宫去准备。” 许昭此刻的呼吸也喘匀了不少,便躬身道:“阮太医只是叫奴才请您和芯妃娘娘安心,眼下最要紧的是照顾好二皇子。” 芯妃听到许昭带着阮无城的话,心中冒出一层欣慰,她呼了一口气安慰德妃:“姐姐莫要焦心了,既然阮太医这样说,想来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第二百零三章积怨叠加(二) 第二百零三章积怨叠加(二) 德妃被许昭和芯妃两人劝和了一阵,才耐着性子坐了下来,虽说心中着急,但宫中的女人终究帮不上什么忙,此刻听到阮无城这样的话,心下想着也只能如此,便惴惴道:“罢了,许昭,你去好生打听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许昭躬身行礼道:“是!” 许昭应声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并没有见到仪贵妃正从自己的宫中出来,她身边的兰芝见到许昭冒冒失失地往外面走,便是冷声道:“站住!哪里来的宫人!见到仪贵妃都不知道行礼么!” 许昭身形一滞,却是转身过来躬身道:“给仪贵妃请安。” 仪贵妃原本心中就有些不顺,不耐地抬眼一看,却是德妃的掌事宫人,心中更是不悦,恼声道:“你这东西跟了你们家主子之后也变得目无尊卑了吗?见到本宫都不知道行礼问安?” 许昭一听仪贵妃的口气便知道来者不善,便急忙跪下叩首道:“还请仪贵妃恕罪,奴才不过是赶着去干差事,这才没有注意到您,都是奴才冒失了,还请娘娘恕罪!” 许昭这说的圆滑,仪贵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去反驳,思前想后更是恼怒,便啐了一声道:“不长眼的狗东西!” 说完便一甩云袖离去,许昭连忙恭声道:“恭送贵妃娘娘!” 仪贵妃扶着兰芝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心中更是郁闷的紧,回到仪祥殿便快步走到软榻上坐下,横声道:“这些狗东西,个个都给本宫找气受!” 这边兰玉正在洒扫,见到仪贵妃气势汹汹的样子,便默不作声地看向兰芝,兰芝一壁眼神示意着,自己则好声好气地劝道:“娘娘不要和那些下作的人生气,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仪贵妃横了一眼兰芝,没好气地道:“前几日的记档都是婉贵人,好不容易有那么一次空闲,就连芯妃也要抱着孩子去凑凑热闹,他们是真当本宫死了么!就连皇后人老珠黄地都侍寝了两次,这些人当真是要夺了本宫的恩宠了!尤其是上官莲叶那个贱人!狐媚的蹄子!” 兰芝听着便觉得心惊,心下忐忑不已。 今早仪贵妃原本是精心装扮打算给皇上送早膳的,却不料婉贵人竟然早早便在里面侍奉了,声声靡靡之音叫仪贵妃气的不轻,将早膳给了安泰便恼怒地离去。 眼下仪贵妃正在气头上,兰芝也是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眼角余光注意到兰玉端着茶水进来兰芝便上前拿过来奉上道:“娘娘喝口水润润,气大伤身呢!” 仪贵妃眼角一飞,将那茶水推到一边道:“若不是皇后那个老女人从中作梗,那蹄子还能爬上皇上的龙床?” 兰芝眼神闪了闪道:“可不是呢,皇后这是在拉拢上官家的关系,给太子殿下铺垫前程呢!” 鲜红的蔻丹狠狠地掐着一边的桌沿,仪贵妃恨声道:“可惜本宫那时候怀上的孩子,却不想让皇后得了先机!” 见仪贵妃气的口鼻扭曲,兰芝也不敢说些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引火上身,只得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行事。 一通恨声的发泄,贵妃也是冷静了下来,兰芝见状这才敢出声道:“皇后娘家也没多大本事,不过就是姓氏大些罢了,眼下她依仗着拉拢丞相,这才给了婉贵人嚣张。” 这句话倒是叫仪贵妃心念电转,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兰芝道:“见你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说话倒说到了点子上!” 仪贵妃将手上的护甲摘下来掼到一边道:“不错,上官莲叶之所以这样嚣张,不就是仗着上官丰的本事么?既然这样,那本宫便断了她的仪仗,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嚣张!” 说话间,仪贵妃便猛然起身,对着如玉吩咐道:“你去本宫娘家府上一趟,告知本宫的父亲,要他好好查一查上官丰这些年有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本宫就不信他真的像表面那样清廉!” 如玉立即会意,即刻便行礼退了下去。 仪贵妃凝望着如玉远去的背影,心中的快意一浪接一浪地翻涌上来,眼中是无尽地阴寒—— 上官莲叶,你便等着受死吧! 上官府中 明月的病情因为阮无城的悉心照已经好了很多,不过三五日便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前时卫舜君前来将慕容沛的事情和明月说了个明白,明月也不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我一早便猜到他会这样做,罢了,他这样做也算是顺遂了我的心愿。” 卫舜君似乎对明月这样的回答有这一瞬间的愕然,在回想到那日凤邪守在她床畔的神情,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原就没有情分的人,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枝叶末节的。 翌日清晨,巧儿便在准备了汤药为明月送来,还未进门,便见到许昭已经从正门走了进来,他见到巧儿熟人地道:“看姐姐的高兴的样子,想来太子妃已经好多了。” 巧儿会心一笑,便道:“你倒是聪明。主子刚刚用过早膳,你便进来罢。” 许昭得了巧儿的夸奖,便笑着搔了搔头,跟着巧儿进到内室。 彼时明月正在收拾梳妆台上的东西,许昭见到明月便恭谨地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 明月淡然一笑,扬了扬柔荑道:“起来罢。” “谢太子妃!”许昭欢喜地应声,眼见着明月的脸色好了很多,便很高兴地道:“奴才看着太子妃的脸色比前几日好多了,心里也就安心了,等下便去回了德妃娘娘,也好叫她放心。” 明月清明的勾唇,浅声道:“也是我自己没有注意,才叫德妃娘娘跟着担心了。二皇子可还安好?” “会太子妃的话,二皇子现在可精神着呢!”许昭提起二皇子便是满面地笑意,不住地道:“自从阮太医给耳环自调理过肠胃之后,现在二皇子进的可香了,眼见儿的小脸儿都圆满了不少!” 心中稍许欣慰,明月听见许昭这样说,也是心安。 她沉吟几分,便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上好的羊脂玉项圈,刚想拿起来,却不料将明月母亲的素银簪子带了起来,她一晃神伸手去接,却见那簪子跟着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磕撞声。 巧儿闻声,便见到那簪子已经摔在了桌子下面,便躬身去捡,起身的时候便用手帕仔细地擦着。 明月也没有在意,便将那羊脂项圈递到许昭的跟前道:“上一次便打算将这个项圈送给二皇子了,不料一时病倒了,也耽搁了不少,你便回去告知德妃娘娘,说我一切安好,叫她照顾好自己。” 许昭忙不迭地应声,将那项圈接了过来,好生地收在自己的胸前,喜滋滋地抬首想要道谢,却听见巧儿疑惑地声音传来道:“咦——” 两人皆是顺着巧儿的声音看去,明月不易察觉地颦蹙一下眉心道:“怎么了?” 巧儿似是有些不信地擦了擦眼睛,将手中的簪子擦的更仔细,却是疑惑道:“这簪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将那簪子送到明月的面前道:“主子您瞧,这簪子何时变得发黑了?” 明月柔荑拿起簪子,对着阳光自仔细查看,却见那簪子的簪身有着几个隐隐约约的黑点,在明眸落到那黑点的形状上时,明月只觉得脊背蓦然一阵冷汗。 银簪是最能验毒的东西,这根簪子娘亲一直戴了很多年,就算是临去世之前也还带着,为了留作念想,明月自己偷偷地留了下来,却不想那时候因为去舅舅家走的匆忙,被收拾进了库房之中。 库房年久不见阳光,自然也是少见空气的,这根簪子一直被放在箱子中,所以一直保存的很好,不想最近一段时间放在梳妆台上,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主子……这怎么回事啊?”巧儿见到明月的脸色不善,便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便有些焦急地开口:“难道是什么东西有毒吗?” 明月缓缓地将簪子攥紧手中,眼神由方才的震惊逐渐化成一拢凛冽地寒光。 她轻启朱唇,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许昭,你找机会将我身上已经好了的消息传出去,尤其是太子府中的人。” “是!”仦說Ф忟網 三日之后。 “什么?你说上官明月已经好了?”上官香婵陡然一惊,险些将自己手中的茶盏弄掉,如玉连忙上前接住,继续道:“是呢,只怕这会子殿下一惊往府中去了,奴婢今早亲耳听到康公公将这则消息告诉殿下的,殿下即刻就做好打算去看三小姐了!” 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上官香婵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将问题的重点问出来的道:“猫瘟是不能治好的,上官明月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如玉和如妍纷纷跪在地上,如玉垂首:“奴婢不知。” 眼中划过锋刃一般精光,上官香婵似是想起什么一样,转首道:“我们也即刻回府!” “是!” 第二百零四章积怨叠加(三) 第二百零四章积怨叠加(三) 丞相府 老宅 宁息从外面进来,徐兰君淡淡地看了一眼,才道:“都准备好了?” 宁息恭谨道:“是。” 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徐兰君的嘴角扯上了一抹子不明的情绪道:“既然她有本事好,那么我也不能真的舍弃她,你便让底下的人送过去罢。” “是!”宁息退了下去。 小厨房中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那红衫的少女正在忙碌,见到宁息前来,便轻巧地笑道:“嬷嬷是要我去吗?” 宁息含笑地看了一眼道:“老夫人吩咐了下面的人做,你也不必去,叫下头人去便是。” “那倒是好。”她眉眼含笑地转身出去,不多时便领了人出去。 少女一身桃红侍女衫,清秀的眉眼间,透着些许的伶俐,一看便是个讨巧儿的主儿,她身后跟着一个手捧托盘的浅碧衣裳的侍女,她边走边嘱咐道:“兰儿,你小心着些,这段六棱十字路有些硌脚,切不可洒了这冰翅燕窝粥。” “风铃姐姐放心吧,这可是老太君叮嘱,宁息嬷嬷亲自熬制的给太子妃病愈补身子的,奴婢就是自己摔了也不会摔了这娇贵东西的。”身后行着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托着手里精致的托盘,恭谨道。 听闻侍女这样说,风铃轻轻颔首微笑,动作牵动了头上的两颗银铃,叮啷作响,煞是好听,更为那清秀伶俐的眉眼添了一抹灵动。 又转过两道弯,穿过一个假山,看到三小姐的住所终于落入眼前,风铃拿着帕子擦擦鼻尖儿上的汗珠,抬脚向门内走去。 与三小姐的性格相符,那园中也是清新雅致极尽风流,饶是风铃跟着老太君见过太多的大场面也是忍不住微微一叹,眼中不动声色的打量,落于一点,视线愕然凝住。 身后发出一声尖叫,侍女小心翼翼托着的燕窝盅打在悠然的青石地上,发出啪塔一声脆响。 只见,视线尽头的红木门半开阖着,暗红的门口,无力的躺着一个身着艳丽红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嘴角鼻间汩汩流血,浸到白皙的天鹅颈,浸入艳丽长裙之中,暗红的门,幽绿的青石阶,艳红衣袍,苍白中染着鲜血的面容,让原本雅致宁静的院子犹如掉入地狱,就连阳光上好的天,此刻都暗沉了,几缕舒爽的风过,让浸湿了汗的后背针扎的阴凉。 “快,快……救,救我。”似是被方才瓷器破碎的声音惊醒,如蝶翼般浓密的睫毛虚弱的掀开,露出纤弱黯然的眼,她几近透明的手抬了抬,干涩沙哑的虚弱道:“姐,姐姐要杀死我,她,她要杀死我……”话罢,手便无力的垂在地上,再无声息。 “四小姐,四小姐!来人,快来人呐!”风铃三步变两步的快步上前,看着上官香婵口鼻中汩出的暗红色鲜血,手一抖,高声呵斥此时还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兰儿:“快,快去请大夫,快去!” 一摊平静的丞相府终于炸开。 …… 丞相府后花园 巧儿看着明月被猫瘟折腾的又瘦了一圈的小脸,眉眼间满是心疼,终是一个忍不住,有些激动道:“主子,您究竟还要隐忍多久?与其这般,倒不如……” “巧儿。”明月淡淡的声音止住了巧儿的话,刺眼的阳光让她微眯了眼,看着巧儿心疼又委屈的小脸,明月清冷的声音在日头下,染上了一抹柔和,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我心中有数。” 听明月这般似是安慰的话,巧儿漫着层水雾的明眸雾气稍退,乖顺的点了点头,看着难得有时间悠闲晒太阳的绝色容颜,不再开口打扰。 这略带些温馨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扰弄,接着,便是一声不带喜怒的传唤声道:“三小姐,老夫人传你去一趟。” 一身墨蓝色长褂,简单利落,眼角隐着深深的褶皱,让那张本来十分严肃的脸上多了一抹岁月的痕迹,让站在明月身后的巧儿带着恭敬的行礼。 明月看着来人,清冷的眸中讶然一闪而过,旋即从竹榻上起身,朝来人轻轻颔首,道:“宁息嬷嬷,可是祖母有事?” 宁息嬷嬷面上明暗不辨,眼角的皱纹一深,她却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口的声音让人分辨不出喜怒道:“什么事情奴婢也不便说,还请三小姐亲自去趟罢。” 明月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点点头,跟了上去。 随在宁息嬷嬷身后,一路上静默无声,还未到上官香婵的院子,便听到里面一阵阵的女子啼哭的声音。 “呜呜……祖母,你可一定要为香婵做主……” 明月一进门,便看到上官香婵趴在徐兰君身上,哭的伤心,心中几番思量,正待上前问话,便听一声蕴含暴怒的沉喝:“孽障,还不跪下。” 明月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清冷中透着些许的恭敬,道:“明月见过祖母,不知祖母召唤明月前来,所为何事?” “你自己过来看罢。”徐兰君听闻明月这般说,再看着从见到明月一进来便不住往后后退的满眼惧怕的上官香婵,更是怒从心头起:“我叫下面的人去看你,却不料在门前见到香婵身中剧毒抠图鲜血,若不是兰儿及时来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姐姐,我受邀前去,本想与你化干戈为玉帛,可你竟忍心毒害于我?你我一母同胞,却不想,你的心思竟如此毒辣……娘生前曾苦苦托付与你,让你好好照料香婵,你却竟加害于我。你可对的起咱们死去的母亲?祖母,祖母……你要为香婵做主,呜呜……”一番指责,密不透风,剑指明月,让屋内的一通丫鬟婆子们看明月的眼神全都变了。 明月清冷的眸中似有几分了然,面上却是一派淡然,看不出喜怒,只垂在两侧的手蓦然收紧,她直直的看向香婵,目光坦然澄澈道:“想来祖母是有些误会了,明月不曾让妹妹来过自己的居所。”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徐兰君也是皱眉看向自己怀中的上官香婵。 上官香婵一阵躲闪,心中咚咚乱跳,她连忙抱住面前苍老的略显佝偻的身子,声音尽是哽咽:“祖,祖母,香婵没有说谎!” “哦?”徐兰君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峰,眼角缓缓地绽放出来点点寒凉的颜色,轻轻拍着上官香婵颤抖的背道:“这便奇了,你们各执一词,倒是叫我不知道信谁了……” 上官香婵见到徐兰君似是有些犹疑,便急忙说道:“姐姐你如何说谎?香婵分明就是在你门前被毒倒的啊!” 说话间,上官香婵已经是泪眼朦胧,止不住地哭道:“祖母,难道香婵还要自己毒了自己么?” 徐兰君面上闪过一道不明的情绪,便冷颜看向明月,眼神似是隐匿什么道:“明月,你可有什么好解释的?” 明月不觉有些腻烦,看着上官香婵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口气染上丝丝凌厉:“明月没有要解释的。只是我与香婵那是一母同胞,何以要下这样的毒手。” 淡淡的陈述语气,便叫上官香婵隐藏在锦被当中的是手蓦然收紧几分。 就是这副样子! 上官明月从前就是这样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样子! 上官香婵此刻真真儿狠毒了那张脸,她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怒气,转而换上一副悲悲切切地委屈样道:“香婵知道,姐姐这几日生病,是香婵前去伺候的太子殿下,想来姐姐是生气了,但是做妹妹的哪里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就是想为姐姐进进心而已。原本就担心姐姐会因此心生怨恨,听闻姐姐有所好转,便将那从太子府中赶了回来。” 她用手揪着自己的衣襟,一壁哭泣着一壁申诉道:“可是不想,刚刚走到门前便听见姐姐在院中怨怼与我,我心急想要上前与姐姐解释清楚,不想三言两语之中惹怒了姐姐——” 上官香婵说到这里这里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瑟缩了一下便靠近徐兰君的怀中,哭道:“祖母,祖母,香婵是拼了命的才跑出来的,若不是街上有人,只怕香婵已经不成了!” 这般泣泪地解释,刀刀绵里藏针,真真儿是将明月描绘成一个怨毒的悍妇,明月只觉得滑稽可笑,甚至不屑一顾,这样的事情若是也能成为上官香婵扳倒自己的法子,那她也真是愚蠢之极了。 身边的巧儿并不知道明月此刻心中所想,她眼瞅着上官香婵逢场作戏的样子,便忍不住愠怒不已,却是上前两步行礼道:“老夫人,奴婢能够证明,主子她确实没有见过四小姐!” 如妍原是在上官香婵身边伺候着,此刻见到巧儿也掺和进来,便不甘示弱地道:“你们主仆两人蛇鼠一窝,你说的话如何能信?” 巧儿一听登时火冒三丈,银牙紧咬道:“大胆!你一届小小奴婢,竟敢口出诳语侮辱太子妃?” 如妍一怔之下有些慌乱,又见到徐兰君阴沉着的脸色,眼神飘忽地看向上官香婵,注意到她眼角余光的颜色,便即刻对着徐兰君道:“奴婢也是一时护住心切,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第二百零五章识破阴谋(一) 第二百零五章识破阴谋(一) 徐兰君见着这几人争执不下,便赫然一掌拍在床案上,扬声道:“够了,你们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一屋子人慌忙的噤了声,就连上官香婵的哭声都变得有些低沉。 屋外本就守着的小厮们,此刻听到叫声,立刻鱼贯而入,手持棍棒,只待徐君一声令下,便要执行家法。 “老夫人,我家小姐是无辜的呀,小姐根本不知此事,还望老太君明察……”巧儿看着这阵仗,终是忍不住开口求情,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的两个婆子拉住,不顾巧儿的挣扎,帕子已堵了巧儿的嘴。 明月微微抬手,止住慌乱求情的巧儿,她声音不徐不缓,清冷的声音不含波动,雍容镇静中,自有一派临危不乱的镇定,她道:“祖母,香婵妹妹中毒之事,单凭一人所讲,便要妄下定论,未免不慎妥帖。” 这般张弛有度的话,旁人只觉得有些不同的意味,一时间品不出什么味儿来,却止住了徐兰君欲要开口的话,让她怒火稍顿,陷入沉思。 上官香婵看着久久未语的祖母,再看眉目间不见慌乱,满是沉静的明月,在她看来明月此刻的样子那便是胜券在握,心中不免一阵担忧,锦被下的手指使劲儿捏着大腿,梨花泪雨不停的向下落,似是委屈又似是无意:“祖母,香婵深知长幼有分,嫡庶有别,祖母自小教导,身在家中,自有家规,无规矩便不成方圆,又怎能成大事。” “香婵虽小,却是个懂道理的。”眼中明明灭灭的暗沉浮动,徐兰君抬起头来时,眸中已是镇定沉然,下一刻,她的声音威严中不容他人侵犯,沉声道:“明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明月神清气定,却是秀然傲立道:“回禀祖母,明月没有什么可说的。” 徐兰君看了一眼一直贴在她身上的上官香婵,神色冷了冷道:“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明,但是香婵终究是在你这里出的事情,这件是事情不能就这样草草了解了,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明月你便禁足在褚秀阁中吧!宁息——” 徐兰君抬了抬手,便已经下了定论。 “是,奴婢遵命。”宁息看着似定了决心的老太君,再看扎在老太君怀里不住啜涕的上官香婵,便走至明月。 宁息轻轻一招手,明月身后候着的两个丫鬟便欺身上前,夹住她的胳膊,便要拖着要上长凳。 上官婵香看着要被拖着回去的明月,半垂着的眼中终于落下尘埃落定的快慰。 正在这时,门外悠长的一阵长喝:“太子殿下到——” 话音落,便见墨色长袍映着外头的日头翩然而至,俊容疏朗,十分吸引人眼球。 一时间,竟让那一室人愣住,还是那老太君先一步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慕容沛行礼。 “不知殿下来此,老身失礼,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徐兰君这一声唤醒了一室怔忪的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明月没有随众人一同跪下,双眸微眯,却没有开口,只清冷的眉眼的深处纠着复杂。 “老夫人快快请起。”他声音轻悠悠却含无限威仪,飘过众人,他身后的日光照着众人,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是看向何处。 慕容沛话落,宁息便扶着老太君起身,老太君上前一步,温声道:“不知太子来此,可有何要事?” 慕容沛微微一笑,那笑日头衬着,化了几分眉目间的阴霾,俊朗的颜,让在床榻上半躺的上官香婵的眼中闪过几分痴迷,下一刻,便听他朗声道:“听闻明月身上好了许多,便打算前来看看,却不料褚秀阁空无一人,唯有老夫人这里有些噪杂,心下讶然,可是扰了老太君处理家事?” “怎会,老身处理家事,不料却让太子碰上,倒是让您见笑了。”老太君心下琢磨着这慕容沛突然到相府的来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与他笑谈道。 “叨扰老太君之处,本宫甚是愧疚,若是老太君不嫌,便先处理内宅之事罢。”不成想,慕容沛却是就势坐在屋内的一出软榻处,对老太君拱拱手。 慕容沛这般说,倒是让老太君不知要如何推脱,想了想,便点点头,道:“那便先怠慢太子了。” 说罢,便朝他颔首罢,又重新坐在了香婵的塌边。 “香婵在明月的门前中毒,此事实在蹊跷,即日起便将明月禁足在褚秀阁中,知道查明真相为止。”此刻有慕容沛这个外人在,老太君到不像方才那般怒气难耐,只沉着声音,端着大家祖母的架子道。 老太君话落,慕容沛便是一怔,他看向明月的眼神带着几分错愕,便起身朗声道:“老夫人,您这是何意?” 徐兰君淡淡地抬首,才轻声道:“事情便如老身方才所说,太子殿下有何异议?” 慕容沛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毛,却是皱眉道:“老夫人便这样笃定吗?明月性子十分善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上官香婵没有想到慕容沛会这么直接地向着明月,却是有些焦急,但是此刻却不能插话,手心中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徐兰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眉心,便拿起一串佛珠沉声道:“既然殿下这样说,是有证据证明明月是清白的了?” 慕容沛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焦急,看向明月淡薄的样子,才稳声道:“不敢老夫人是如何认为的,这件事情总要做的让人信服才是。” “让人信服”这四个字,不知有意无意的加重语气,让坐在香婵旁边的徐兰君手上滚动佛珠的手一顿,视线划过不辩喜怒的慕容沛,终是沉下声音,开口道:“既然太子殿下这样说,便说说如何能让人信服?” “祖母,你不能让上官明月……”旁侧,上官香婵一急,手指有些失控的抓紧了老太君,满脸苍白的开口,话音未落,便被老太君带着安抚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香婵莫怕,谁是谁非众人心中皆知,祖母定不会让人颠倒黑白,你且放心。” 听闻老太君这般安抚,上官香婵心中却始终不安,但无奈徐兰君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若还要阻止明月,岂不是说明她心中有鬼? 慕容沛看了一眼明月,虽是跪着,但那挺直的腰身却如松柏般刚直不屈,光明磊落,他稳了稳心神开口,声音清冷之中尽是冷静:“据上官香婵所述,是明月想毒害与她,若是明月真的想要害她,又何必在自己的院子里毒害,岂非愚蠢?” 看着明月平静的面容,徐兰君苍目微垂,却并未发表看法,而是顿了顿,对紧握着她手的上官香婵淡淡问道:“香婵,你如何说?” 又是一声抽噎,上官香婵哭的红肿的眼满是怨恨,见到慕容沛这样向着明月,更是愤声反问:“殿下向着姐姐无可厚非,可是香婵上有祖母父亲疼爱,下有几个姐姐照顾,难不成是香婵痴傻了,才要赴死不成?” “你痴傻与否你自己知晓,人心不足蛇吞象,香婵,你难道真不打算坦言?”明月清冷的眉眼中丝沉痛,又似抱着最后一丝希翼,灿若星子眸直望向香婵。 上官香婵被下的手指已深陷大腿,锦被阻隔了淡淡的血腥,下一刻,她却狠狠的一咬牙,紧紧的钻进徐兰君的怀中,似被明月的眼神吓到般颤颤发抖,如风中凄苦无依的白花,不断抽泣道:“祖母,祖母,香婵怕,香婵自知姐姐已被圣旨赐婚,身份高贵不同往日,未来更是不可言说的尊贵,祖母,不若就这般把香婵送到个偏僻的旮旯,从此再也不见世人,也不必让祖母忧心,惹姐姐不快了……” 抱着她的徐兰君轻轻的拍着她安抚,还未说些什么,旁侧坐在软榻的慕容沛终是忍不住作壁上观了。 “明月,你……”慕容沛站起身来,带着些许失望的眸子触及明月,便要开口斥责,却被她明亮的不含丝毫杂质糟粕的眸子控住,堵在嗓子眼儿的话生生咽下,却是上前两步,对着在徐兰君怀里哭的伤心的香婵道:“本宫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王子犯法,也是要与庶民同罪的,若上官明月真若犯下如此大祸,本宫自是秉公处理,绝不坐视不管。” “那老身便先替香婵谢过太子。”徐兰君朝着慕容沛微微颔首,表达谢意,须臾,沉下声音,却尤带怒意,对明月喝道:“上官明月,你还有何话要说?” 在众人各种意味的注视下,明月竞直接从地上起来,站直了身子,一瞬间,华贵威仪的气势,从体内倾泻而出,竟让人有仰视高不可攀的错觉。 慕容沛看着清冷疏离却满身光芒的明月,那一瞬间,竟被那光芒深深摄住,下一刻,便听到她清冷不含一丝争辩的声音响起:“明月无话可说。” “罢了!”徐兰君拍响了床板:“既然如此,那你便去罢!” 明知上官明月这般不可为,但,不知为何,他的眼中却因她此时这满身光芒的摸样溺满了痴迷。 “既然你我空口白话,那便铁证如山罢。”一拂衣裙,明月神情淡漠,声音却是含着丝丝恭敬,对目色沉沉的老太君一揖,请命道:“既然四小姐是因投毒而上,那害人者的手中必定还有残余的证据,还望老太君准了,搜查明月与四小姐的屋子,到时谁真谁假,定然一目了然。” 徐兰君也是被明月这突然迸发的气势有瞬间的摄住,待平复了心情,觉得明月所说,却无不妥,便点头应了。 “宁息,你去领着人搜查。”一挥手,老太君便道,宁息躬身应命,下一刻便要退下,却被明月抬手阻止。 “老太君,如今搜查,皆是内宅之人,未免事后有人嚼舌根,怀疑有失公允,不若便劳烦太子派人搜查,想必这般,之后结果无论如何,也必不会落人口舌。”明月止住宁息的步子,对老太君轻声建议道。 老太君看着直直的望着她,没有丝毫杂质的命名,深目一沉,还未说话,便听旁侧太子开口:“明月此法甚是妥帖,康福,便由你带着人搜查罢。” 一直站在慕容沛身后,充当隐形人的康泰,听闻慕容沛吩咐,麻溜儿的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遵命。”话罢,便领命而去。 第二百零六章识破阴谋(二) 第二百零六章识破阴谋(二) 康福虽不算是内宅之人,但由他搜查内宅,倒也合适,老太君想了想,便点头没有阻拦,随她去了。 上官香婵看着对上官明月徐徐流露着痴迷目光的慕容沛,眼中暗藏的势在必得变成嘲讽。 上官明月,我既已准备好了这一切,便定是万无一失,今日,我便要让他好好看看你神坛上摔下,变成污泥的摸样。小說中文網 康福做事儿还算利落,不过多久,手里揣着一包东西的康福便来复命,上官香婵看着那包熟悉的黑灰色的药包,唇角终于扬起一抹尘埃落定的微笑,转眼,便对着明月一声质问:“姐姐,证据在此,你还有话要说!” 上官明月,我要你今日以后,你便是这皇城之内,毒害胞妹的毒妇。 她眼中狰狞的快意,渐渐酝酿,酝酿,就待滔天。 “咳咳。”看着迫不及待的上官香婵,康福那张精明阴柔的脸上难得闪过一抹尴尬来,清了清嗓子,才轻声道:“回太子爷,这包毒药,是从四小姐房里找到的。” 什么? “这不可能!”上官香婵香婵上一秒还飞入云端的心情顷刻间沉入谷底,失声道:“这明明是……” 话未说完,惊觉不对,尖声质问明月道:“是你,定是你做了手脚!” 明月的身形端肃清冷,眼神之中迸发出冷冷的凌厉,她睨视一眼已经有些慌张的上官香婵,嘴角却含着些许的笑意道:“做姐姐的一直在这里站着,如何能够去做手脚?更何况妹妹的事情出的突然,我又如何能未卜先知?” 上官香婵闻言也是一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月会这么快地反咬一口,她眼神飘忽地看向一边的慕容沛,就见到慕容沛也是一脸的震惊,眼眸在惊讶之后迅速褪去,化成一抹子愠怒。 “事已至此,本宫看也不必去查了。”慕容沛的声音蓦然冷了下来,他几步上前,大手握住了明月冰凉的肩头道:“老夫人怎么看?” 徐兰君从刚才康福拿出那包药之后就神色凝重,这会子眉心已然已经折了千百道,但眼底却一闪而逝的划过一道不明的情绪,她转首看向一边的明月,只见她神色淡淡,坦然地看向自己。 “明月,你说。”徐兰君的细唇轻轻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就叫身边的上官香婵身上一冷。 明月朱唇轻缓地漾起,好似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在说自己一般,她福了福身道:“祖母看着办便是。” 慕容沛听到明月这样说,握在她肩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紧声道:“明月……” 明月侧首几分,清丽的姿容之上晕起一层浅淡的笑意道:“殿下不必担心,臣女也不相信这东西会长了腿自己走出去。” 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叫慕容沛的心中放宽了几分,回想方才的一切,心头不由得升起了一层愠气道:“你是大度,只是方才有人陷害,连本宫也差点冤枉了你——” 顿了顿,慕容沛将头转向一边的上官香婵,声线陡然高了几分道:“本宫也不曾想到有些人的心肠竟然会坏到如此地步。” 上官香婵见到慕容沛和明月这样一唱一和地指桑骂槐,脊背顿时一阵寒凉,额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秘密的冷汗,隐藏在锦被下面的手颤抖不已,她强撑着身子看向徐兰君,连声道:“祖母、祖母,香婵冤枉……” 徐兰君的眼皮抬起了几分,睥睨一眼上官香婵惨白的脸,眯了眯眸才道:“今日的事情实在不算光彩,还叫太子殿下看了笑话了。” 慕容沛攀在明月肩头的手将明月向自己拉拢紧靠:“家中的琐事本宫并不明白,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要请老夫人给个明白的决断,总不要轻纵了那些兴风作浪之人。明月大病初愈,今日实在是受了委屈了。” 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旁人看不清楚的神色,徐兰君恍如老僧坐定一般地稳坐在椅子上,她伸出手弹了弹自己的衣角道:“太子殿下放心,老身会将今日的事情查明,还给明月一个公道。” 慕容沛听闻徐兰君这样说,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点,望向怀中的人儿软语道:“明月,我们回去罢!” 说罢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上官香婵,眼底已经是深深的厌恶,即刻便带着明月旋身离去。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上官香婵的身上恍如脱力一般地颤抖着,已经是手脚发软,那锦被上一朵朵盛开的金色桂花也仿佛变成了尖锐的钢针,刺得上官香婵浑身刺痒的痛,她顾不得看徐兰君的模样,便急忙下床跪下颤声道:“祖母……” 徐兰君缓缓地挥了挥手,剩下的人便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宁息一,她看也不看上官香婵一眼,便对宁息吩咐道:“去取的水烟袋来。” 宁息也有些一怔,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到了一边的桐华木架子上,将水烟袋和荷包拿了下来,吹了一个火折子在送到了徐兰君的嘴边。 徐兰君慢条斯理地将那水烟袋含在口中吗,啪嗒啪嗒的吸着,淡淡的烟草雾便氤氲在房中。 上官香婵只跪的膝盖生疼,感觉膝盖以下的毛毯都变成了一层尖锐的冰碴,冰冷地刺着她的膝盖,房中静悄悄的,袅袅的缭绕着徐兰君抽的烟草味,上官香婵一直弓着身子,不敢说些什么。 徐兰君的缄默让宁息也有些不解,她静静地伫立在徐兰君的身边,恍若一副泥像一般岿然不动,房中支余着啪嗒啪嗒的抽烟声。 似是过了良久,徐兰君将那一袋子的烟草都抽的差不多了,才将那玉质的烟袋柄扣了扣,清脆的碰撞声总算打破了寂静,让上官香婵浑身的神经都一个激灵一般,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终究是稳了稳颤抖的声音道:“请祖母恕罪……” 徐兰君嗤气一声,嗓音恍若湖底一般冰冷沉郁:“现在才知道错了吗?” 上官香婵的呼吸急促几分,她丝丝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才开口道:“香婵知错了,还请祖母恕罪。” 冷哼一声,徐兰君才愠怒道:“现在知道请着恕罪,是不是晚了点?” 上官香婵脑海中一片空白,膝盖处尖锐的疼痛好似千万只金针在插着,手指紧紧地抠着地毯,声音带着显而易见地畏惧道:“是香婵行事不稳妥。” 徐兰君的眼神在上官香婵垂下的头上略过,嗤笑一声道:“你行事不稳妥?只怕这样的不稳妥,也便断送了你的前程了!罢了!你便也不中用了,想来现在太子已经对你深恶痛绝,你也不会有什么出头这一日了。” 徐兰君这话说的极重,叫上官香婵只觉得两股有些颤抖的支撑不住,一瞬间百年颓然地跪倒在地,她隐忍不住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流了出来。 徐兰君好似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上官香婵已经崩溃,更是雪上加霜地道:“你这道行还浅,一早便被你姐姐察觉了竟然还如此笃定地要搜查,当真是愚蠢之极。” 一字一句的话都恍如滚雷一般在上官香的头顶炸响开来,她知觉的耳边一阵嗡嗡蜂鸣般的声音,扰得她不得安宁。 眼泪不住地流着,上官香婵已经泣不成声,一边的宁息也不敢说些什么,见到徐兰君将那眼袋丢在一边,便上前收拾了起来。 上官香婵此刻心中已经绝望至极,她一壁哭着,一壁膝行地来到徐兰君的脚下,伸手攀上徐兰君的衣角道:“祖母,祖母……还请您不要将香婵当成弃子……!” 徐兰君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上官香婵,眼角飞了一下,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浓翳:“你自掘坟墓,也怨不得别人,即便我将你从坟墓当中给挖出来,你还翻得了身吗?” 上官香婵的抽泣声在徐兰君话音刚落地一瞬间变得停滞起来,她双眼通红地望着徐兰君高高在上的脸,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一阵阵阴冷的沉重将她压的几乎喘不上起来,她手下更加用力,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地祈求道:“祖母,祖母!香婵求求您了,您就救救香婵这一次吧!” 徐兰君的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脸上绷的紧紧的,良久,她才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半带着怜悯道:“我原是指着你们姐妹俩能够一同嫁给太子,巩固我们上官家在朝廷当中的地位,却不想你竟然这样不重用,听到上官明月已经病好便这样急不可耐吗?你以为我没有看出你是铤而走险吗?护着你是因为你还有太子的垂怜,却不想你时运不好,刚好叫太子撞上,这也怨不得旁人!” 上官香婵此刻哭的梨花带泪,已经是快要说不出话来,她抓着徐兰君的衣摆哭的更加厉害,不住地道:“祖母,香婵知错了,还请祖母能够帮帮香婵这一次,给香婵指条明路!” 徐兰君垂眸看向跪着的上官香婵,眼底已经不似刚才那么阴冷,更多的是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上官香婵这样苦苦的恳求是真,慕容沛也已经不再对上官香婵含有感情也是真。 徐兰君摩挲着自己手中的浑圆的佛珠子,这会子也心静了不少,才缓声道:“总算还有些头脑,知道太子不会宠幸你了,便想别的出路。” 她的眼眸深远,似是在远远眺望外面的风景,然而紧紧闭着的门窗却叫人的视线只能停驻在一片花纹繁复的窗纱之上,徐兰君沉溺了一会才道:“罢了,左右不过你现在一时半会也不能再去太子府了,便安心的在家中韬光养晦,这段时间都不要再出门了,后面的事情我会找个顶罪的人去善后。” 上官香婵听到徐兰君这样说,心中也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她静静地抹着眼泪,此刻也已经安静下来,福身行礼道:“多谢祖母垂怜。” 说完,上官香婵便挣扎着起身,这边的宁息立即上前搀扶,到底没叫上官香婵狼狈的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识破阴谋(三) 第二百零七章识破阴谋(三) 徐兰君淡淡地看着上官香婵的背影走远,不多时候,就见到宁息捧着一盏香炉进来,放在她的身边的矮几上道:“老夫人也心烦了一上午,便用檀香静静心吧。” 徐兰君缓缓地推着手中的佛珠,这会子也才徐徐地开口道:“这府中乌烟瘴气的,也不需要什么檀香了,点了也是被玷污了。” 宁息没有料到徐兰君会这样说,神色微微闪现一抹错愕,但是也在瞬间归顺起来,将香炉拿了起来,换上了一盏清茶。 徐兰君这才伸手拿起来喝了一口道:“眼见着谢谢人在这乌烟瘴气的,果真是烦闷的很。” 宁息这会子觑着徐兰君的样子,才敢开口道:“老夫人真的不帮四小姐了吗?奴婢瞧着四小姐出去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徐兰君微微摇晃着笑了一声,将茶盏放下咂咂唇道:“人若是一直顺风顺水,可不是要傲了?上官香婵是很聪明,但也是聪明反被送聪明误。” 宁息听到这里才有些恍然大悟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打压一下四小姐?” 发髻中的头发带着一点点的斑驳白色,徐兰君用手捋一捋才道:“人若是贪心起来便会不足,不管是谁都不会放在眼中。若是不打压一下,难免她会得意忘形,坏了我的大计。” 缓缓地顿了顿,徐兰君才继续道:“虽然上官明月和她不和,但是终究是上官明月的身份更显赫一点,太子也会择良木为妻,若能有嫡妃,我何必去要一个侍妾?此番是事情虽说也是上官香婵自己找的,但是亏也吃过了,今后她若是做事,也必定会征求我的意见才行。”尛說Φ紋網 宁息明白的点点头,也是了然道:“原来老夫人也是为了要让四小姐臣服。” 徐兰君颔首一下,才淡淡地道:“上官香婵对我的心思我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没有找到何时的机会而已。” 储秀阁 巧儿递上茶,便被慕容沛挥挥手挥退,暗红色的木门被轻轻的闭上,荼留一室的静谧。 慕容沛望着上官明月清冷如冷玉的侧脸,略有些尴尬的搓搓手,端起了面前飘香的茶,轻品一口,首先打破这沉静。 “春雨后的云雾,用以清晨菏泽露珠煮沸,取二遍泡茶,明月这里的茶,果然不同。”慕容沛灵巧的舌尖一品,茶中端倪便娓娓道来。 “太子谬赞了。”明月轻轻唅首,礼貌告谢道:“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小心思,道是让太子见笑了。” 慕容沛见明月终于开口,心中微送一口气,面上展开一抹温柔腻人的笑,软化了那眉眼中的阴裔,修长的手上前,轻握住明月放在腿上的一只手,温声关切道:“身子近来可好些了?” “多谢太子关心,明月现下已然全好。”手上覆着的大手不同于自己微凉的手,似是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气不断侵蚀着,纤眉微轩,明月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太子,喝茶。” 慕容沛听着明月这少有的温柔小意,心下一片舒泰,顺着明月的话又轻泯一口香茗,再看向明月,某种已然带上了几分愧疚,声音似是自语,又似解释:“前段时日当得知你竟然得了猫瘟,便立即想要来丞相府看望,但那些门生们全部都阻拦可本宫,说什么会把恶疾传染给本宫,本宫待你之心,又何惧小小猫瘟?而那些门生竟以死相逼,本宫怎忍心那些生命白白牺牲,再加上父皇给本宫政务实是太多,本宫一直抽不出时日,直到今日,才堪堪有了一丝空闲。” 说完这些,他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深情,凝视着明月,一字一顿的开口,显得声音极有分量,只听他道:“本宫心想,你我自是两情长久,又岂在这朝朝暮暮?明月,本宫自是知你一向心胸不似寻常女子般小家子气,明月,你可怪本宫?” 明月深深望着慕容沛,清冷的眸子恍若琉璃,清澈在底,却窥不得心,几缕风透过沉沉的门缝,吹散了门内不显眼的一片残喘枯叶,阴翳随之跟来的日光。 许久,许久,久到慕容沛明月会怨怼他时,终于听得她开口。 “太子乃国之未来,若是因为明月有所闪失,明月定会愧疚不已,又怎会怪您?”明月悠悠喝了一口茶,微凉,她轻声开口,是一贯的清冷,不辨喜怒道。 听闻明月这般讲,慕容沛微轩的眉终于宽的放下,宽慰的拍拍明月的手,道:“明月,本宫便知,你是最有气节的女子,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明月没有出声,只微垂的头,掩住了嘲讽的唇角。 不怪么?呵……她自是不怪的。 这世间百态,她从那新生的一刻起,便清明的很,只因……她不入情。 “明月,明月,在想些什么?”慕容沛讲着些本来为哄斗明月专门记下的一些趣事,讲了半天,也不见明月反应,叫了两声,才把她叫回了神,舒朗一笑,他俊朗的眉眼间透着几分宠溺的无奈,轻声道:“在想些什么,竟入了神,不若讲与本宫听听?” 明月微摇了摇头,清冷的声音低下,竟似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只是晃了下神,太子不必担心。” 慕容沛点点头,只以为她是小女儿家,便不再多问。 闲话几句,明月终于送走了慕容沛,明月这才收拾好了一切,便见到苑竹满面担忧地端着药碗进来。 “主子今日因为这些事情都没有吃药,这会子太子殿下走了,主子快吃些药吧。”苑竹一壁说着,便将那乌色的药汁从药壶当中倒了出来。 巧儿正在收拾着桌子,听到苑竹这样的话,便也是拧眉道:“苑竹还说呢,若不是今日主子提前料到,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苑竹几不可见的轻叹一声,将药奉到明月的面前,浅声道:“主子怎么看?” 明月垂眸,唇角却蕴着似有似无地冷意,她轻声道:“我便知道,若是我大好的消息传出去,便必然会遇到一些事情,只是不想,这一次上官香婵这么急功近利,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若非她愚蠢,我今日的计划也不会这么成功。” 苑竹凝望着明月有些削瘦的侧面,心下难免一阵心疼,转而一想,却是有些疑惑地道:“是啊,只是旁人便罢了,这四小姐可一向是最谨慎的,今日怎么会这样莽撞地就冲上来呢?” 巧儿闻言也是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道:“苑竹说的不错,奴婢也觉得而有些奇怪呢。” 明月摩挲着面前的药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前时我病着,但是外面的事情依旧听的一清二楚。徐兰君为何会急着叫上官秀儿回来?不过是因为她觉得我也已经没有了而已,而上官秀儿现在的身份,慕容沛也是断断不会纳她为妾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苑竹才明白过来,她轻轻地“呀”了一声,才清明道:“老夫人一向重视家中的地位,自然是不会让上官家失去太子这棵大树,为了依傍他,便叫四小姐去了太子府?” 巧儿人也立即恍然大悟,笑了一声道:“难怪呢,四小姐走的那样高兴,奴婢还以为是因为主子落魄她幸灾乐祸呢。” “她必然会高兴,只是她前时因为上官秀儿救了慕容沛而心焦,只怕那时候便已经心急如焚了。”明月的嘴角挂上一抹子嗤嘲媚笑,声线却冰凉的很:“若非她前时得意过度,今日也不会狗急跳墙,中了我下怀。” 苑竹不住地颔首,便道:“那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明月沉吟不语,这边巧儿咬了咬唇,沉声道:“主子,依奴婢看,眼下大小姐以然失势,又不得老夫人眼缘,不如咱们悄无声息的——” 巧儿的意思明了,苑竹也很赞同,两人便齐齐地看向明月。 明月纤细的睫毛微微一颤,才清明地道:“自然是要如此,只是要将理由找的光明正大。母亲的事情——我总怀疑与王秀芝脱不了干系。” 巧儿和苑竹也蓦然想起之前簪子的事情,面色也有些沉郁起来,眼见着明月的眼神逐渐变得寒气森然,巧儿便忍不住地道:“今日老夫人摆明了是在袒护四小姐,四小姐虽然和您是一母同胞,但是心思也太歹毒了些,主子您……” 手指微微地掐在一起,明月缓缓地垂下眼帘,眼前似是又浮现起母亲的样子,她临终之前对姐妹二人的放心不下,奄奄一息时还牵挂不已。 还有祖父,祖父临去前的叮嘱—— 如葱段般的手指蓦然收紧,明月凝眉冷声道:“若非迫不得已,我总不想将她逼上绝路。更何况前时祖父也曾有交代,只是她太不争气,一定要这样鱼死网破。” 苑竹轻叹一声,似是唏嘘道:“主子一直仁善,只是四小姐执迷不悟,实在叫人心寒。” 巧儿听到苑竹这样说,亦是愤愤不平,她扬声道:“这样都是便宜了她,四小姐的心思一向狠毒,前时的事情有多少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主子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算个明白。” 明月不已察觉地拢了拢瞳孔,却是凝然道:“前几日已经找到了陈福的家,明日便请他们过来,我也是许久不见故人了。” “是!” 第二百零八章调查死因(一) 第二百零八章调查死因(一) 翌日,明月梳妆完好,陈福家的两人早已经在正堂等候,明月单手搭在巧儿的手上,便走了出来。 陈福家的二人便急忙躬身行礼,神色且卑且敬。 “起来罢。”明月淡淡地挥了挥手,就见到两人搀扶着起身。 细细打量之下,就见到二人已然老了很多。 眼角眉梢之中皆是风霜经历过的痕迹,斑驳的白发也昭示着二人这些人经历的辛苦,尤其是陈福,原本油光的黑色胡须也已经长的老长,花白的颜色更显得脏兮兮地纠结在一起。 两人见到此刻的明月都有一些踌躇,甚至在坐下的时候都有些畏畏缩缩的,但名誉面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叫两人紧张的神色松散了不少。 “许久不见,两位可还好?”嗓音蕴着淡淡的关切,却叫两人有些受宠若惊。 陈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粗壮的大手,勉强笑笑道:“不过就是那个样子,多谢太子妃关心。” 明月挑了挑唇角,有着耐人寻味的笑意在唇畔蔓延:“当年两位在丞相府中也算是有能力的人,到现在小厨房中还在用着你们的做饭方子,只是你们告老之后便一直杳无音讯,倒是叫明月有些惦记呢。” 陈福的手抖了一下,他身畔的内人立即攥紧了他的衣角。 明月神色淡然地端起面前的茶盏,装作不再一地抿了一口茶,眼角余光中便见到陈福和自己的老婆交换了一个眼神。 再次放下茶盏,就见到那夫人堆起黑黝黝地脸,笑的很勉强道:“多谢太子妃惦念了,奴婢和陈福只是两个奴才,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能叫太子妃这样关心,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说话间,她干瘦突出的手肘已经碰了碰陈福,陈福立即跟着应声:“是是是,奴才们也算是上辈子积福了……” 眼见着两人口不应心地在做戏,明月将那已经冷的茶盏向前推了推,巧儿立即会意,将那茶杯拿起退了出去。 眼前的两人回答完之后便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直视,明月也不恼,只是语气若有似无地冷了几分:“哦?是么?” 尾调上扬的意味叫两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陈福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明月见状眯眸几分,立即扬声道:“你们当年究竟为何告老还乡,这其中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眼下我已经重新找你们回来,你们,难道真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明月的声音蕴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和锐利,陈福夫妇听到这话立即就跪在了地上,四肢触地冷汗涔涔地呼唤道:“太子妃恕罪!” 绝丽的姿容冷的像是化不开的坚冰,周身一阵凌厉的傲然升起:“恕罪?你们倒是说说,究竟还何罪之有?” 明月这话说的突然,叫两人措手不及,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天然的奴性立即便感受到了明月周身的凌厉气势,他们皆是惊慌不已,那妇人已经泫然欲泣,眼睑陈福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便立即膝行两步,不住地磕着头道:“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啊!奴婢们也是被逼的!” “被逼?”冰冰冷地重复一句,明月稍微将身子靠后了几分,才沉声道:“你倒是说说,是谁逼了你们,都做了什么事情?” 妇人不住地落着泪,便垂首抬眼道:“当年、当年李管家曾经给过奴婢和陈福一些钱,只说想要让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进到厨房盒子中做点打杂的事情,奴婢也没有在意,便一时钱迷心窍,让她来了,因着她很勤快,便时常叫她给大夫人熬药,起先没有什么,大夫人精神还好,但是自从她来了之后,大夫人便总说心口闷闷的,可是这药是陈太医配的,并且诊脉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奴婢就没放在心上,直到、直到——” 她颤抖了一下,满眼的泪水顺着她干瘪的眼泡中滑了下来,她口中的话叫明月的心逐渐地沉入谷底,心痛仿佛钝刀割肉一般地划在她的心上,随着妇人发白起皮的嘴唇一点点地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直到大夫人有一天忽然崩逝,奴婢才有些恍悟,再去找寻那魏老婆子,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仿佛一记闷雷劈顶,明月只觉得脊背一阵针刺一般的疼痛,千针百孔的渗透出一层层的血水,浸湿了身上的衣衫。 果然……果然!娘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罪魁祸首已经昭然若揭,却是不能有证据将其抓起来! 紧紧地将指甲抠进掌心,明月狠狠地咬着牙关,一阵酸麻便从喉咙哽咽到嗓子眼儿。 深仇大恨,不能报仇!当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眼见着这人日日在自己的面前,甚至更加变本加厉的陷害自己,自己如何能够忍耐! 双眸已然变得通红一片,掌心传来的尖锐疼痛让明月有些醒神,终究是咬咬牙道:“你可知道那魏老婆子的家在何处?” 妇人颤抖地止住眼中的泪水,回首望着身后的陈福,陈福这时候也才缓缓地抬首道:“奴才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说了实话,只是无意中听她说过是在槐树村。” 是夜,苑竹终于终于将两个人送走,临行前给了他们好些银两,两人也是千恩万谢的离去。 明月坐在正堂之,身上还是一阵汗寒津津的。 时节已经进入早秋之中,早上晚上格外冷一些,乌凄凄的黑夜仿佛一直无形的魔爪,将明月的心狠狠地挟制住,尖锐的爪子让她的胸腔之中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苑竹从外面进来,见到明月苍白的脸色,心中已经明白,不由得心疼道:“主子莫要太过伤心了。” 苑竹的声音似乎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明月有些漠然地看向苑竹,眼底逐渐酸痛的盈上一层泪水,她强忍着咬紧牙关,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敢相信母亲就是这样被这人慢慢地折磨死。”明月忍了忍几欲脱口而出的呜咽,纤纤之手攥的紧紧地。 苑竹叹息一声,也想到今日的事情,终究是恨声道:“二夫人当年也真是急不可耐的想要上位了,她这样的人手上的血债也已经不少了,主子眼打算怎么办?” 明月咬紧牙关,冷冷道:“王秀芝虽然现在已经失势,但是她在府中的影响还在,我不能就此一举扳倒她,便要找出她害死娘亲的证据。” 苑竹思虑几分,却是有些不解地道:“主子是想将二夫人赶出去?” “赶出去?”明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更是尖锐地道:“何止是赶出去?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她从前那样风光,眼下即便失势,上官丰依旧十分宠着她,只因为有当年的情分在,我便要断了她这情分,更要让她落魄惨淡收尾。” 苑竹心思转圜之中,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到巧儿已经从外面进来,她准备了几身衣裳也已经送来,都是巧儿平日里穿的一些家常的素服。 “主子,您要的衣服奴婢已经准备好了。”巧儿恭谨地将衣服奉上,明月执起一件衣裳,眼神沉下来。 苑竹不明所以,但心中总是一些不安地道:“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明月抬眸,眼神之中已经是一片清明,淡淡地道:“我自是知道上官丰不会帮我多少,但是这个府中却有更重视我的人在。” 苑竹一怔,才有些恍然大悟地道:“主子的意思是……老夫人?” 巧儿也是明白过来,然而对于明月的做法却是更加的疑惑:“主子是想要老夫人帮忙吗?” 明月颔首几分,道:“不错,老太太虽然心思深沉,但是终究更加重视我的身份,所以只要稍加助力,她便会将王秀芝母女二人驱逐出府,到时再动手,便轻而易举了。” 苑竹轻轻地点头,才道:“老夫人一向重视上官家的地位,眼下眼下主子正的太子的恩宠,想来老夫人也会借机拉拢的。” 垂下精巧的下巴,明月眯眸道:“娘亲的事情必须找出一个证人来证明,陈福夫妇尚且不够,若是能找出指正王秀芝的人,便能叫老太太看的明白,我若执意,老太太也必然不会拒绝。” “所以——!”苑竹恍然大悟,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巧儿手中的衣裳,便道:“主子是要去槐树村吗?” 巧儿明白过来,也是有些惊讶不已,她愕然地道:“主子,您这是要自己去吗?” 明月睫毛颤抖一下,道:“不错,眼下我风头正盛,必然不能直接去,不然会打草惊蛇,一旦王秀芝察觉,只怕魏老婆子性命不保。” “可、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知道那老婆子是生是死啊!”巧儿急忙开口,焦急道:“主子可要三思啊。” 明月挥挥手,叫两人放松,沉声道:“不管生死,总要去一次,若是不能,找到家眷也是好的。总不至于冤枉了她们母女二人。” 巧儿终究放心不下,便上前两步道:“可是府中总不能没有人,主子如何打算?”小說中文網 明眸沉下,明月将眼神落在了那堆衣裳上道:“从明日起,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家中田地里不好,要回去帮忙,而我,因为怪力乱神心神不宁,需要一些法师来做法,期间不许有人出入,三日为限,我必定回来。” 第二百零九章调查死因(二) 第二百零九章调查死因(二) 丞相府储秀阁 屋门紧闭,门外只能隐隐听见女子的低声吩咐。 屋内,明月看着面前凝神听着的巧儿,把要嘱咐的话说了一遍,轻抿了一口已经放凉了的茶,温声道:“我教与你的你可是清楚了?” 闻言,巧儿点了点头,看着明月清冷中透着认真的明眸,躬身应下:“主子,你且放心的去罢,府中的事自是交由我来打点,我定会做好这一切。” 知晓巧儿虽活泼在做事上一向稳妥的性子,明月还是放心的,没有过多思索和担心。 虽说这般行事是有些风险的,但世上本就无万全之策,只能尽量布置的周密,其余的,便是看她的运气了,况且,此事涉及到她母亲的性命,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就算是再多风险她也要查。 “主子,您一人前去可否太危险,若是遇上匪徒劫持,您一弱女子,该要怎么脱险?”虽是应下明月的嘱咐,但想到明月要一人独自前往乡野,查找证据,她内心还是有些惶惶然,主子样貌才情那般出众,在那等管制相对松散的乡野之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是好?这般想着,巧儿忍不住的凝眉,轻声建议道:“主子,不若在府中找两个稳妥些的侍卫,随您一同前往?”尛說Φ紋網 巧儿清亮的眸深处的担忧让明月敏锐的捕捉到,当下心中微暖,清冷的眉宇间稍稍柔和,却还是摇了摇头,怕她思虑过重,遂解释道:“不必,人多太招人眼,反而不好。”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自是知我本事,放心。” 想到明月身怀医术,身上又常贴身备着防身的药物与银针,巧儿这才心中稍安,主仆俩又说了几句话,这便早早歇下。 竖日 一大清早,储秀阁便热闹开了,原是那城东有名的做法事的班子天还未亮,便候在丞相大门门口,说是三小姐请了他们做法事,门房的小厮一路小跑到储秀阁,远远见着守在门外的巧儿,便扬声应道:“巧儿姑娘,门外城东的法事班子说……说……” “嘘……”巧儿右手食指伸到嘴巴前,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上前两步拦了那气喘吁吁的小厮,轻声道:“你小声这些,三小姐这几日神思不宁,夜里更是一夜一夜的睡不着,今儿早上好容易才歇下,你且小声着些,莫要再惊醒了小姐。” 听巧儿这样说,那小厮捂住了嘴,连忙点头,巧儿看着这小厮的摸样,这才放心似的松一口气,轻声道:“走吧,我知你过来是所谓何事,是那些法师来了罢?走,我随你一同去接。” 一边说着话,巧儿便与小厮并排往外走,等到了院门外,那小厮才敢开口,轻声问:“三小姐前两日还好好的,怎的这两日突然就成了这般摸样?” 听小厮的疑问,巧儿轻叹一口气,微轩的眉让她清秀的小脸也显得有几分憔悴,她有些黯然的道:“夫人的忌日这不是眼见着就要到了?小姐这两日夜里总是魇着,我便心想,莫不是那些不干净东西进了储秀阁,于是便征了小姐的同意,请了这些做法事的来。小富。” “巧儿姑娘,怎么了?”听见巧儿叫自己,小富连忙问道。 “却说这两日我乡下的家里农田也出了些许的事端,这两日怕是也不能时时陪在小姐身侧,所以,这两日法师入府之事,便劳烦你了。”巧儿声音下了软,说话间,一只荷囊便送入小富手中。 小富慌忙的便要推拒,便听巧儿道:“你且听着,小姐看你一向实在,这些银钱,便是赏给你的,听闻你父亲今年开始身体便不若往年,这些钱,你便给你父亲买些好吃的,好好补补身体。” 小富眼眶一红,却是没有再推拒,把那绣着迎春的靛青荷囊收入怀中,袖子一擦眼,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显得愈发憨厚:“巧儿姑娘且放心罢,小的定做好这件事。” 巧儿微笑着拍了拍小厮略显瘦弱的肩膀,轻道了一声“走罢。”便与他一同接了那些做法的法师们。 接了法师们进了储秀阁,见他们熟练的开始摆着蜡烛符纸等物,开始驱邪,巧儿心下暗点了点头,便进了屋。 明月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仔细一看,与巧儿身上的那身,竟一模一样,就连头上的首饰发髻,也是不差分毫,若是两人皆垂下头,乍一看,竞一时间分不出你我来。 “主子,你且放心去吧,巧儿等你回来。”巧儿看着已经收拾妥当的明月,眼中稍安道。 明月点点头,轻声道:“你且去换了我的衣物罢。” 巧儿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没多想,便进了内室,去换上明月的衣裳,等她整理好衣物出来,准备再嘱咐嘱咐明月之时,外室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 京郊 明月从丞相府后门出来后,便去与丞相府只隔了一条街的祥和旅店,从那里牵了前两日吩咐巧儿备好的马,而后一路快马加鞭的朝城外疾驰而去。 她的时间不多,丞相府中虽有巧儿守着,但难保百密一疏,若是事情暴露,徒留巧儿在府中,定是难以自保,所以,她便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此次之事。 心下想着,手中的缰绳便甩的愈发的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出了京城的城门,城外的官道行人过多,路途遥远,明月想了想,便驾马一拐,疾驰在了虽偏僻却路途相对较近的小路,却不想,没走多久,便被一群人拦了路。 一群流里流气的人不知从哪边的树丛里冒了出来,手持长枪直冲疾驰的骏马,眼看那长枪便要穿吼而过,明月一拉缰绳,马匹一惊,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哟,这次艳福不浅,这小娘们儿的模样可真俊啊。” “去去,你这色痞子,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哪里,我的意思是说,这小娘们长这么俊,不若抓来给咱们大哥做了压寨夫人,嘿嘿,大哥,可好?”那一脸淫邪的小毛头摸着下巴,讨好的冲站在最前面没有说话的粗壮男子道。 明月冷着脸,本就清冷的气质在此刻如一把利剑般直直刺向那守在最前的男子,望着那赤臂男子,清冷的声音不含一丝一毫的情绪,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壮士乃堂堂男儿,小女子佩服,自敬上银两,还望壮士让开道路,让小女通行。”话罢,挂在肩上的包裹便遥遥扔下。 赤臂男子伸手一接,往后一传,后面的小弟立刻揭开包裹,下一瞬,便被那包袱里的金银珠宝晃花了眼。 那打头的男子听闻后面那些没出息的赞叹声,头往后一转,便要开口训斥,却看到那包裹里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的珠宝,眸中闪过惊异,待转过头,便听明月继续道:“此乃小女身上所有财务,全数奉上,还望众壮士给行个方便,小女定当感激不尽。” 话音落下,见众人无一人开口,略一犹豫,明月便冲着那些小弟们马首是瞻的领头微微一揖,拉动缰绳,便要绕过众人而去,刚走了两步,便听站在众人之首的人一声冷喝。 “站住,老子准你走了么?”赤臂眼睛死死攥住明月,冷声道,他一话落,他身后原本沉迷于明月手中珠宝的小弟们皆回过了神,纷纷把明月包围。 “壮士还有何吩咐?”明月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开口的声音十分镇静,心中却微微有些着急,她来之前故意装了那些珠宝首饰,就是为了路上万一遇上了土匪强盗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却没成想,竞真就倒霉的让她碰上了,只是她还是低估了一点,这些土匪并不只是见钱眼开之辈。 “吩咐没有,只是我们老大还缺一个婆娘,小娘子可否愿意跟我们回寨子,介时,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虽嘴上是疑问句,那瘦猴儿似的男人却一边说话一边上前了两步,对明月说完,又转身对赤臂讨好道:“老大,歪猴我说的可对?” 看着那半晌不开口赤臂老大,明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心思一转,还未待说话,便听那壮汉粗壮的大手一挥,冷声道:“弟兄们,上!” 老大吩咐,下面的小弟们顷刻间便蜂拥而上,明月眼中一冷,下一刻,手间反转,一根根银针在日头下发出微寒的光。 “咻咻咻——” 细细的银针发出轻微的破风声,下一刻,带着惨痛的哎呦声源源不断的传来。 “不好!” “快躲!” “妈的!这贱人有暗器!” “……” 明月面前倒着七八个低声呻吟的男人,剩下的人被明月这一手震慑住,一时间连忙后退,皆不敢向前。 明月看着那不远处不辨息怒的赤臂大喊,冷声道:“壮士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女子,既然钱财已然得,不若各走一边,分道扬镳。” “小女子?”闻言,赤臂冷笑一声,讽刺的看着倒在明月马前的几个弟兄门,声音如沉水般,越来越冷:“你伤了我兄弟,岂是那般想走便走的?” “抱歉。”明月微微颔首,姿态却是放低:“若不是壮士先一步动手,明月定不会出手伤人,事以至此,多说无益,还望壮士不要执拗,暗器无眼,在下不想伤人性命。”嘴上说着,明月指尖却是微微收紧,不动声色的大量着周围的薄弱点。 方才的银针已经不剩多少,现下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对方人多势众,再纠缠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赤臂心下思索着明月的分量,眼中却在暗中关望着明月的一举一动,待看见她不动声色的看望周围环境之时,终是冷冷一笑,常年打劫的他自是知道明月的动作时何意,当下便不再思索明月的话,大手一挥,下令道:“兄弟们,上,她的暗器已然用尽!” 听见赤臂这般说,顷刻间,那些土匪如打了鸡血般一冲而上! 第二百一十章调查死因(三) 第二百一十章调查死因(三) 明月陡然一惊,立即扯了缰绳想要离开,然而那几人已经围了上来。 “想跑?”那人恶狠狠的冲到明月面前,扯了缰绳挡住明月的去路。 明月双眸微眯,眼中露出凌厉的气势。 那几人见到明月的样子更是呵呵一笑,脸上露出色眯眯的样子。 “抓住她!”为首的土匪一声令下,众人就冲了上去。 明月现在已经身陷险境,土匪们前后夹击,丝毫不给明月喘息的余地。 一个土匪伸手抓向明月,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远方一声哨响,一支翎羽箭破空而来,狠狠的将这只咸猪手顶在了树上。 明月蓦然旋身,清丽姿容之上满是惊讶。 仍然只见一袭白衣,飘落而下。 那人剑眉星目,狭长眼眸之中闪着魅惑,薄唇勾起一缕冷笑。 “凤邪?”明月呐呐而语,眼中满是震惊。 几名土匪被吓了一跳,被钉在树上的咸猪手惨叫不已。 土匪头子非常生气,眼睛突出发红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管老子的事儿?!” “我是你惹不起的人。”淡淡的语调没有平仄,凤邪一向戏谑的眼中闪过一层冷意。 不知道为什么,土匪头子竟然觉得脊背一阵寒凉。 他有些躲闪的,看向凤邪,避重就轻地越过他的肩头,明月正用冷冷的眸光看着他。 周围的土匪见状也有些忌惮,纷纷看向自己的老大。 “老大怎么办?”没有了土匪头子的指挥,这些人都已经失去了方向,仿佛没有头的苍蝇一般。 土匪头子眼神一狠,恶毒地开口道:“谁敢挡老子路老子就杀了谁!” 一声令下周围的土匪一拥而上。 凤邪俊美的容颜,冷若冰霜。 那几个土匪根本没有看清眼前的状况,就看到眼前一花一个白影闪过。 几个人只觉得胸口一痛便纷纷倒地。 那土匪头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小喽罗就已经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凤邪独自一人白衣飘飘站在其中,鹤立鸡群。 缓缓踱步走到土匪头子面前,虽然那人正骑着马,但是身上已经颤抖不已脸上显出极度的恐惧。 “你……你想干嘛?”土匪头子声音颤抖的开口。 寒风乍起,清风划过他俊美的面容,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音。 那土匪头子早已浑身颤抖不已,两腿发软,一个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一下摔了一个狗吃屎,模样十分狼狈滑稽。 明月见到眼前的状况,忍不住勾了勾唇。 就见到凤邪缓缓来到她的跟前,玄纹云理的袍角正好扑在那土匪的脸上。 刚才还满脸横肉的土匪现在已经匍匐在他的脚下,见到凤邪已经走到自己的跟前,那个土匪吓得立即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凤邪不易察觉的轩了轩眉头,那人便立即嚎啕大哭道:“英雄饶命!” 凤邪嘴角染上一抹嗤冷,垂下头道:“如此外强中干之人居然能做土匪头子?” 明月抬起手指掩了掩嘴角上的笑意,她抬首之中,刚好看到凤邪投来的目光。 墨瞳之中隐藏着深意,带着暖暖的感受,温润的模样,让明月有一瞬间的失神。 凤邪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明月这样纯粹的笑容了,他的眼神有些离不开,薄唇轻启道:“你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明月缓缓地低头,唇角的笑意还没有褪去,沉声道:“王爷日日见到我吗?” 剑眉轻挑,风邪的嘴角笑意更甚,他轻声说道:“其实你我心知肚明。” 两人默默相视眼神之中,却是一抹子心有灵犀。 明月只觉得那道目光,仿佛一道春光照进自己的心中。 忽然,明月眸光凛然一震,朱唇翕张大喊一声:“小心!” 凤邪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就见到刚才的土匪头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举起大刀向自己扑来。 原本温柔的目光此刻变得凌厉起来,凤邪一个闪身敏捷躲开。 那土匪头子方才已经受了侮辱,此刻更是怒不可遏。 他似是拼命一般拿着刀向凤邪劈来来,纵然凤邪身手敏捷,但是也架不住这人拼命。 而他似乎身上有伤,躲闪不及,便被大刀伤了肩膀,登时血如泉涌。 明月一直紧紧盯着两人的战况,此刻见到凤邪受伤也是心惊不已,她慌乱之中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包麻沸散,便急忙拿出来洒了出去。 “小心!” 土匪见血之后,更是杀红了眼,凤邪灵巧地躲开他的动作,瞅住机会单手伸向了土匪的手臂,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土匪惨叫一声手臂已经被卸了下来。 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大刀已经掉到地上,嗷嗷的哀嚎不已,躺在地上捂着胳膊打滚。 “你怎么样了?” 明月冲了上去,把麻沸散撒在土匪的脸上,他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麻匪散的作用。 凤邪身上有些泄力,肩头上的鲜血泊泊流出,染红他月白的衣裳,看起来触目惊心。仦說Ф忟網 明月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小瓶金创药,满脸担忧地说道:“会有些疼你忍耐一下。” 凤邪没有出声,明月便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 那药粉药性非常烈,但是效果很好,只是撒在伤口上特别疼。 然而凤邪硬是一声没出只是面色有些发白。 明月自己的手帕,将凤邪的伤口包扎好,搀扶着他起身。 “小心。”明月轻声嘱咐搀扶着凤邪一步一步来,到马边上。 原本凤邪一直没有出声,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轻轻勾了勾唇角。 明月原本就十分担心了,现在看到凤邪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些疑惑的开口问:“这个样子了还笑得出来。” 凤邪长眸之中染上一抹子戏谑,俊美容颜满是欢喜的颜色,他嗓音淡淡地开口说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月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垂下头,也不吱声。 秋风习习,树林当中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 寂静在两个人当中漫延,凤邪依旧笑着看向明月,只是明月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你不应该来的。”明月的嗓音带着低低的喑哑,但是却不能掩饰语气当中的担心。 凤邪并不吱声,只是看向明月的时候,眼神当中染上了寂寞的模样。 “你一个女子,独身一人前往这种穷山恶水之地,我怎么能放心。”他的眼神十分诚恳,声音也带着低低的沉郁。 “我深知你并不甘心就此离开,所以很多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才可以。”他顿了顿轻声道:“所以我一直注意着你的动向今日赶来所幸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明月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心底明白,凤邪对自己的心意,但是自己这样的身份却一直不能面对他。 似是已经察觉到明月的忧郁,凤邪便轻轻地叹了一声,举目看向周围,只见一大片森林在两个人的身边蔓延。 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土匪们,他们有些已经开始活动筋骨打算爬起来。 事不宜迟,两人必须快点离开才是。 趁着明月有些闪身的功夫,凤邪便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拦腰将明月抱上马背,自己则坐在她的后面,驱马离去。 明月虽然一惊,但是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身后是凤邪结实的胸膛,也慢慢的安心下来。 尽管下意识的有些抗拒,但是,却不能阻止明月内心深处的渴望。 即使明月自己不愿面对,但是他也深深知道,和凤邪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向凤邪靠拢。 今天,凤邪为了救她而受伤,她虽然十分感动,但感动之余心中也愧疚万分,不仅因为从前,也因为现在――她一直在连累凤邪。 行走的马匹疾驰的脚步慢慢地缓了下来,凤邪扯了扯缰绳,明月才从那些思绪当中回神过来。 周围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风邪缓缓地从马背上扯下,这才回身向明月伸手。 明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搭上了他的手。 灵巧地跳下马背,明月便热凤邪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天色已经晚了,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吧!”凤邪看了看周围才向明月示意。 明月凝眸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这里不远处有一片黑黝黝的小村庄。 “也好,为今之际也只能这样了。”明月颔首答应下来,两个人便牵着马向村庄走去。 夜晚,月光渐渐明亮。 远远便看到前面有一座耸立着一个形状怪异的石碑。 两人一路寂静无言,此刻也互相看了一眼,便走上前去。 越走越近,月光也将前面的情景照了个透彻。 只见一座破败的石碑正歪斜地倒在那里。 明月刚想上前,凤邪却伸出一只手臂挡住她,示意她后退。 明月心中一暖,便见到凤邪自己走上前去。 他单手挥了挥,就将上面的灰尘掸掉,只见一个歪理歪斜的“魏”字写在上面。 下面的部分已经被风蚕食掉,隐约可以见到原来的字体。 “魏家村。”凤邪轻轻的开口,那名字却叫明月上前几步。 “是魏家村吗?”明月着急地开口。 凤邪点点头道:“你就是想找魏家村吗?” 秀眉皱了皱,明月举目看去,只见村子当中没有一点火光一片黑幽幽破败的景象,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看起来破败很久了。”凤邪沉声开口,打起一个火折子四周看看。 明月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小手紧紧的攥在袖子当中,指甲掐进自己的手心,一股恨意凛然而生。 王秀芝已经让所有的线索都掐断了吗? 明月眸光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了凤邪受伤的肩膀上。 因为策马前行他肩膀的伤口受到拉扯,鲜血已经渗透了手帕。 眼中也只有几分焦灼,凤邪必须要休息了,如若不然,伤口会越扯越大。 这样想着明月便将心底的焦灼按捺下去转头对凤邪说道:“我们先找地方落脚,你需要休息。” 第二百一十一章扳倒大树(一) 第二百一十一章扳倒大树(一) 因为原来的老房子已经破败,于是凤邪和明月便在周边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简单的收拾一下便燃起了一堆篝火两人坐在篝火旁边,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明月沉思片刻,便从怀中拿出金疮药,轻声说道:“今日舟车劳顿你的伤口怕是有些撕裂,明日我独自一人前去周边打探一下即可。” “你独自一人我总是不放心的。”凤邪眉头轩起,脸上被火光染上了一层阴影。 明月垂首心中有一些愧疚,刚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外闪过一道身影。 “谁?”明月一惊,陡然警觉起来。 然而凤邪的动作比明月还快,他几步,便起身上前。 明月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凤邪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 明月心中焦急不已,然而,不过一刻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粗鲁的声音正喊道:“放开我。” 只见,凤邪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抓着一个脏兮兮的身体。 凤邪单手擒着他,大手十分有力地将他扔到地上,那人立即传来一声闷哼。 音乐只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纠结在自己的头上,根本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装神弄鬼。”菲薄的唇轻轻的吐出几个寒凉的字,双眸之中划过一抹凌厉。 明月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倾城绝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疑惑。 莲步轻移,明月刚想上前看查看,不料那个人竟突然向她扑了过来。 劲风夹杂着一些汗臭味,明月躲闪不及,眼见着就看到那人向自己扑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邪却大手一挥稳稳地将她拦腰护进怀中。 那人摔了个狗吃屎哎呦哎呦的惨叫不停。 “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没等地上的人反应过来,凤邪的声音已经陡然寒凉了三段,俊美的容颜阴影半掺,在火光的跳跃之下,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明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凤邪,他一脸保护的姿态,让明月很是窝心。 那人趴在地上,冷哼一声便装聋作哑,凤邪的眼中凌厉更甚,他将明月护在身后,阔步上前,一手便扼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躲闪不及,便已经没法出声。 “说,你到底是谁?”凤邪的声音毋庸置疑,已经带着绝对的危压。 他手下的力量稍微松了松,让那人可以说话,他便立刻激烈地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明月缓步上前,她轻轻地拉住凤邪的手臂,他回头,就见到明月,不动声色地摇了摇首。 凤邪立即会意,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才将手松了下来,那人便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你可是魏家村的人?”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才冷冷地说道。 那个人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很不在乎的说道:“是又怎么样?” 那人刚说完话,便立即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上,他瑟缩一下,眼神躲躲闪闪,有些忌惮的觊觎着凤邪。 “这么说你就是魏家村的人了。”明月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她看向身边之人,两人眼神交汇,心有灵犀。 “那魏家村为何破败至此?”凤邪收到了明月的目光,才沉声问道那人。 那人有些气馁,只是垂头丧气并不说话。 明月拢了拢眉心,星眸之中闪过一层飞快的情绪。 既然这人是魏家村的人,可是看这情形魏家村早已经无人居住了,大约是搬迁了,可既然是这样,为何他会一直留在这里?又为何会沦落至此? 一连串的疑惑都隐藏在这男人的沉默当中。 明月眉头紧锁上前两步,垂下的双眸,向这人释放威压。尛說Φ紋網 那人没有料到明月竟然有如此凌厉的气势,经不住一个瑟缩,刚想后退却不料,凤邪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吓了一跳,立即蜷缩起了身子。 明月眼中冷意更甚,上前两步:“还是不肯说是吗?” “你不愿意说我不免强,但你也不要觉得你可以轻易地逃跑。”明月珠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到那人身上一个颤抖。 他看起来正在思量,考虑再三,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说:“我说了你就会放我走吗?” 明月侧头想了想,眼底带着些许狡黠道:“若你能答得清楚,我便放你走。” 那人的眼中,带着怀疑,凤邪听到明月这样说也是有些奇怪,长眸不由的看向明月。 他将明月眼中的狡黠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勾起来。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思量间,就看到那个人踌躇道:“魏家村一直以来是以农耕为主,几年前爆发了一场山洪,将大部分的土地都掩盖了起来。石头地不适合种粮食收成不好,所以魏家村的人大部分都到别的地方谋生,魏家村这才荒废了。” 那人说的吱吱呜呜,倒是叫明月起了疑心。 她秀眉一挑,沉声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走?” “我……我给老板干活干的不好被他撵走了……”那人垂下眼睛不敢直视,只是心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 明月自然是不相信他这样敷衍的话的,她眼中闪过点点寒芒,轻声说:“那便奇怪了,你只认这一个老板吗?你这样的话如何能让人信服?” 一句话似是戳到了男人的痛处,他眼神躲躲闪闪,还强撑着道:“你说过我说了的话,你就会让我走!” 明月轻轻一笑,仿佛一朵芙蓉绽放在枝头,清风拂过落到那人脸上却如凌厉罡风一般。 “我是这样说过,但你说的并不能让我满意。” 明月朱唇轻启,这话说的轻描淡写,鬓边的一只银簪,却在火光的映衬下闪出淡淡的冷光。 凤邪有些失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月也有这般狡黠的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有淡淡的愉悦在升腾。 明月从前活的太辛苦,现在难得有这样的事情让她开心,实在难得。 那人见到明月早就提前挖了坑,不由得懊恼不已。 但是现在,只要他不说实话,明月就不会放他走,他满面愁容,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考虑的如何?到底肯不肯说实话?” 明月已经不想再和他打太极,眼见着夜色已经深了,自己必须先确定他的身份,否则3天的期限已到,自己若回回府晚了,届时只怕巧儿和苑竹不能够撑多长时间。万一自己私自离府的事情暴露,只怕灾祸不断。 凤邪也看出了明月的担忧,便上前一步,大手轻轻的落在了那人的肩膀上,却在无形之中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威压。 他一愣,缓缓转身顺着缝鞋的手便看到了他的脸,风邪俊美的脸上冷逸涔涔,吓得他手缩进了袖子里。 “你现在说实话还不晚。”明月冷冷的开口。 男人吓得满头大汗,似乎正在考虑,但是明月不想再给他思考的机会,眼神示意凤邪上前,他立即吓得身上一个哆嗦连忙磕头喊道:“我说我说!” 凤邪讥诮地看了他一眼,就听见那个人说道:“我自己欠赌债,所以不敢出去。” 顿了顿,那人才继续说:“我们家有仇人,所以我才不敢出。” “仇人?是谁?”明月忍不住出声问道。 男人已经放弃了挣扎,只好老老实实的说:“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明月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深深的插进手心。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月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她已经心知肚明。 “你打算怎么办?”凤邪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担忧,他轻声地问。 明月垂下双眸眼中划过一抹凌厉,声音恨道:“我从前一直怀疑娘亲的死因有问题,却不想世事竟是如此不堪。” 明月眼底漫起一股忧伤,将她一向明媚的双眸,变得有些暗沉。 风邪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会等你把这些事情解决完。” 明月低低的应声,目光投向那个已经倚在门口被绑起来的男人身上,他此刻已经呼呼大睡,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月明星稀,明月望着天上圆圆的满月,满心的哀伤,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晶莹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滑去。 这么多年了,内心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凌迟。 明月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发誓:王秀枝,上官秀儿,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一夜无眠。 当晨光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男人便被叫叫醒。 他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眼睛,粗声粗气的说道:“不要叫了,我已经醒了!” 他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风邪俊美而萧冷的面孔,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忌惮地缩了缩脖子,然后软语道:“行了行了,我这就起来。” 他扭着身子站起身来,就见到明月已经在山洞口前等着他们了,洞外有几匹骏马,正悠闲地垂着头吃草。 他有些奇怪的想: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匹马? 第二百一十二章扳倒大树(二) 第二百一十二章扳倒大树(二)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明月便已经整装待发,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 三人一同前行,骏马的脚程很快,不过半天便已经到达城中。 明月和凤邪不约而同,十分默契的分开。 这边明月等待着那个男人回到上官府中。 巧儿苑竹日日等待,见到明月带着那个男人回来,也心有灵犀地将早已准备好的道袍给两人换上。 趁着做法事的功夫,两人便蒙混过关。 左右不过两日的行程,上官丰等人根本没有起疑心。 巧儿见到明月,几乎是喜极而泣,赶忙帮明月换下衣服,收拾一下。 那男人贼眉鼠眼的被苑竹带走,装扮成一个小厮被关在柴房当中,明月吩咐了下人好好看守。 沐浴休息过后,明月终于踏踏实实的吃了一顿晚膳。 苑竹看到明月眼底下的乌青,不免有些心疼地说:“主子这几日奔波劳累了,不知道事情查得怎么样?” 明月抿了一口清茶,才沉下声音说道:“我已经知道母亲当年的死因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这些人。” 苑竹心中也有了个大概,他已经猜到明月调查的人是谁了。 这个人众所周知,就连巧儿也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其实主子心中早就明白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主子打算怎么办?” 明月淡淡的,摇了摇头:“王秀芝母女横行上官府多年,想要将她们连根拔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需要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替我除掉她们。” “主子的意思是……?”巧儿懂非懂,有些不确定的疑问道。 明月点头一下,苑竹也明白过来,她轻声问:“主子打算怎么拉拢老祖?” “徐兰君想要的,无非就是上官家荣耀满门,这一点我已经做到了,想来他一定会重视于我。”明月睫毛翕动一下,烛光仿佛一只金色的蝴蝶落于睫毛上,带着明丽的决绝。 苑竹轻叹一声终究有些不解地问:“夫人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去世的?” 明月沉默了半晌,苑竹知道自己说了她的伤心处,有些后悔问了刚才的话,刚想出口安慰,就听见明月的声音传来。 “我到魏家村的时候,发现魏家村早已荒败,魏老妈子不知去向。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魏老妈子的儿子,才知道她早已经死了。”手指摩挲着袖口上的花纹,明月娓娓道来:“这件事情也是机缘巧合,当年王秀芝雇了魏老妈子给母亲的药中下了一些寒凉的东西。只是那些药分量很轻,所以祖父也不曾察觉,主要也是因为母亲的身体一向寒凉,才让王秀枝钻了个空子。” 巧儿十分惊讶,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王秀芝会做的这么枝叶末节。尛說Φ紋網 苑竹悄无声息的去换了一杯茶给明月,两个侍婢都静静的站在一边听明月说话。 只见明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母亲过世之后,为老妈子便回到了乡下,这是王秀芝打发她的不过是几百两银子,她回去之后,那点银子很快被她那个嗜赌成性的儿子给挥霍光了。” “她的儿子贪心不足,于是就带着,为老妈子钱来要钱。不想王秀芝早就不待见她了,甚至让家丁乱棍将魏老妈子打死。” 明月说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一下,巧儿也觉得十分嗤之以鼻。 人从来都是利聚而来,利尽而去的,只怕魏老妈子到死也没有想到,她为王秀枝做了这么多事情,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为老妈子的儿子年轻力壮,受了一身伤便回去了。但是王秀芝怎么肯放过他们,一直派人搜寻他的踪迹。”明月抬眸,看向巧儿和苑竹,继续说:“所以他便一直躲在秘家村当中避风头,结果,碰巧被我撞见,便被凤邪生擒了。” “王爷果真去。”巧儿听到明月这话,有些欣慰地说:“奴婢实在不放心主子一个人去魏家村,所以便偷偷将消息传给王爷,王爷果真信守承诺,去保护了主子。” 明月有些微微的诧异,她虽然知道凤邪来了,但是没有想到是巧儿安排的,心中一股暖流,除了巧儿和苑竹,会对自己这样忠心耿耿之外,只怕也没有别人了吧! 巧儿见到明月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急忙解释说:“主子是在生奴婢的气吗?奴婢实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啊!” 听到巧儿,这样急急忙忙的解释,苑竹和明月都轻轻地笑了。 “你忠心耿耿的对我,我怎么会怪你呢。”明月朱唇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所谓忠仆也不过如此吧!” 巧儿听到明月这样说才微微地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奴婢鲁莽了,主子不要见怪。” 明月简单的点了一下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说:“再过几日就是徐兰君的生辰了吧?” 巧儿点点头说道:“主子还记得很清楚呢!” 苑竹若有所思地问:“主子有什么打算吗?” 明月笑了笑,轻声说:“我正有此意,这还是个大好的时机。” 主仆三人又闲话了几句,巧儿和苑竹因为担心明月这几日奔波身子劳累,便早早劝明月休息。 两日的行程也让明月疲惫不堪,几乎刚躺在榻上便睡着了。 经过一整日的调整,明月的身体休息的差不多了,很快便可以出入上官府,上官丰见到明月身体康健,也放心了不少――毕竟明月还是太子妃,如果她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担待不起。 与此同时,慕容沛也开始频频出入上官府,惹得上官秀儿满眼嫉妒,但是她现在却不敢出现在慕容沛的面前,是因为许多事情还需要他蛰伏在后面去办,所以她一时之间也没有精力去争风吃醋对付明月。 因为徐兰君的生辰近在眼前,所以慕容沛作为一个准孙女婿,也开始对徐兰君献宝,每每前来,不是带着昂贵的山参,便是千年的天山雪莲,出手十分阔绰。 徐兰君自然是对慕容沛没有话说,且上官丰因为攀上太子,在朝中的地位步步高升,明着他依旧是一个丞相,但是暗地里已经有不少人追随。 凡人都是有贪心的,上官丰也一样,因为明月是太子妃不少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开始巴结他,上官丰刚开始也是装模作样,后来便来者不拒,大多数人十分识相,借着徐兰君的生辰,送来不少祝寿的“贺礼”。 因为明月之前生病,所以皇帝特别下旨,着重关照。 太医院的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明月插手,大部分都交到了阮无城的手中。 明月也只是偶尔进宫照顾德妃芯妃和二皇子,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仪贵妃和上官莲叶风头正盛,互相争风吃醋,不分上下。然而芯妃和德妃,两人因为二皇子的原因也颇受皇帝垂怜,几乎是平分春色。 明月为两人和二皇子请了平安脉,三人一切安好。 芯妃见到明月也特别高兴,连着说了好几个阿弥陀佛才算放心,几人闲话了一阵宫中的近况,德妃才宽慰了几分说:“前些日子听闻你不好,本宫和芯妃都十分惦念,只是二皇子还小我们也走不开。眼下仪贵妃和婉贵人斗的厉害,无暇分身于我们,我们才能安生一段时间。” 明月细思了片刻,总是觉得哪里不妥,她伸手挽了挽耳际的碎发,才淡淡的说:“话是这样,可我总是不放心,即便仪贵妃不来,那么,上官莲叶也实在是太安静了。” 芯妃此刻正抱着二皇子斗了,听到明月这话,她才抬起头说:“本宫听说前几日仪贵妃为了和婉贵人争宠,日日苦练古筝,仪贵妃都已经多少年没碰过那种东西了,如今为了争宠也肯这样,可见婉贵人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德妃温和的笑了笑,只是眉目当中隐约有着一丝丝的凌厉,她沉下声音道:“宫里的女人啊,总是没有放松的时候,今日你得宠些,明日她受宠些,我们也是忙里偷闲,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德妃一边说着,手轻轻地抚摸着二皇子的小棉被,眼中满是爱怜。 “只要二皇子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本宫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明月顺着德妃的目光看向二皇子,二皇子现在还在襁褓中不过百日,却十分的可爱,虽然比一般的孩子要小一点,但是小脸总是透着健康的红润,也让芯妃欣慰了不少。 明月有着一瞬间的失神,她凝望着那个孩子,心中有隐隐约约的伤痛。 若是自己的孩子还在的话…… 想到这里,她轻轻的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 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幼稚,既然已经重活一世,自己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这一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似是察觉到了明月的失神,德妃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关切的话让明月回过神来,她双眸闪了闪,似是将秋季最后的暖阳花朵收藏在其中,很快便被有些萧瑟的秋风吹的枯萎起来。 “没事。”明月淡淡的回答,仿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转首看向窗外盛开正灿烂的粉色雏菊,眼底泛起一层萧冷。 秋季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凋零的吧,就连苍天大树也会褪掉碧色的保护叶,露出原本光秃秃的枝桠,那么,大树也离倾颓不远了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扳倒大树(三) 第二百一十三章扳倒大树(三) 徐兰君的生辰订在八月初六,是一个十分吉利的日子,上官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的模样。 上官府中人群来来往往的进出,不是朝中大臣,便是富甲一方的的商人,上官丰也安然地坐在正堂之中等着这些人孝顺自己。 只听见一个声音喊道:“礼部尚书送来千年山参一份,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广巡知府送上黄金万两,祝老夫人福寿安康!” “淞沪巡抚李大人送来寿桃三千金,祝老夫人祥康安泰。” 一份份的贺礼进来,上官丰的鹰眼看似不在意,实际上早已经开始放光。 试问谁人不爱钱财?只是取之有道而已。 一身锦缎衣裳的上官丰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清茶,便见到王秀芝带着上官秀儿出现在正堂之中。 “如何?”上官丰执起身子,声音沉稳地道。 “已经快准备妥当了。”王秀芝身上穿了得体的翠绿色蜀锦绣枝叶的衣裳,鬓边的宝石在行动中发出泠泠的碰撞声音。 上官丰见到王秀芝的装扮还算满意,百年颔首一下,上官秀儿便微微一笑,上前道:“今日是祖母的生辰,秀儿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便准备了一出黄梅戏供祖母欣赏。” 上官丰闻言眼前一亮,黄梅戏一向是徐兰君最喜爱的,上官秀儿还算有心,能够投其所好。 上官丰颔首一下,心中十分欢愉,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如今上官香婵在太子殿下面前得宠,但是自己的大女儿上官秀儿却不得其职,想来她心中也不怎么好受却不想她竟然会有心安排上这些东西,实在是叫人欣慰。 这样向着,上官丰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沉下声音说道:“秀儿也是有心了,想来你祖母必定十分喜欢。” 上官秀儿笑了一下,似是十分的不好意思道:“这是女儿应该做的,只要祖母高兴,女儿做这些也是值得的。” 上官秀儿的一番话让王秀芝十分得意,她不由得看向上官丰,只见上官丰也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秀芝见状立即见风使舵道:“听说今日太子殿下也会来,老爷可要好生招待呢!” 上官枫听到这话也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明月也许久没有见到殿下了。” 这话说的明白,到让上官秀儿脸色变得有些发青,他和王秀芝交换了一个眼神,硬生生的把眼底的不快压了回去,换上一副高兴的神色说:“自从三妹病了之后我再没见过他,正巧今日祖母过生日,我也好生探望一下。” 上官风“嗯”了一声,王秀芝便识趣的带着上官秀儿回去了。 这边厢,明月刚刚开始梳妆。 巧儿在她身后麻利的挽了一个百合髻,青丝中用了几颗绯色的玛瑙装饰,累累红珠垂下,趁着她明媚的容颜气色更佳,浅浅的飞霞妆衬着她整个人明丽动人。 “今日宾客众多,主子这样打扮真是很得体呢!”巧儿在她身后仔细端详着,便见到镜中的明月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故人了自然是要打扮得明媚一些,否则怎么能第一时间让他们注意到呢。”明月朱唇微微勾起,眼底却带着纤细的寒意。 这时只听到门吱呀一声,苑竹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听说太子殿下也很快就要来了。”苑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数。 明月微微抬了抬下巴,才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应付一下吧,上官江婵回来了吗?” 苑竹细细的思索一下,这才回神说道:“听闻四小姐一直居住在太子府估计这几日也会跟着回来,毕竟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他就算再不想回来,总归是要看着太子的面子的。” 纤长的睫毛垂下,明月淡淡的开口呢喃:“回来的正好,都回来了才有好戏看。” 苑竹和巧儿听到明月这话,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旋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自作孽不可活。 与此同时,徐兰君的厢房。 淡淡的檀香正从熏炉当中飘散出来,袅袅的烟气伴着徐兰君缓缓推着的佛珠弥散在空气当中。 徐兰君如老僧坐定一般盘腿坐在榻上,神色安稳地念经,面前八角凤仙桌上的礼物已经堆积成山,然而她却依旧心平气和的坐在那里。 宁息从外面进来,手中端了一盏桂花茶,见到徐兰君正在念经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缓地来到他的跟前,才将茶盏放下。 宁息一向知晓徐兰君的心性,知道她念经的时候不能受打扰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不多时,徐兰君便将这一卷经轴念完,她见状,才上前说道:“老夫人,宾客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老爷让奴婢通知您,午膳很快就开始。” 徐兰君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黑丝楠木佛珠放到桌子上――那是前几日慕容沛刚刚派人从很远的天竺国地方带回来的,据说已经开光,是由天竺国的长老级别的主持熏香供奉,经过历练九九八十一天才得成一串,十分珍贵,又让人快马加鞭的赶在徐兰君寿辰之前送回来,可谓珍稀异常。 徐兰君细长的眼睛带着些许桑老的皱纹抬起,看向宁息的眼神带着几分询问道:“明月呢?” 宁息自然是明白徐兰君的意思的,恭谨的笑了笑道:“老夫人放心,太子妃已经在准备了,太子殿下应该会很满意的。” 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况且,老夫人给她送去的东西她也不会不用的,三小姐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 徐兰君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明月能知道轻重最好,前些时候虽然香婵也很得宠,但是眼下毕竟不能让庶妹的。风头超过太子妃,毕竟明月才是嫡出,” 徐兰君一向极其重视嫡庶尊卑,眼下见到明月风头正盛,她自然是不想让上官香婵坏了这件事情,毕竟皇家也是同样重视嫡庶的,眼下上官香婵虽然也是颇得太子殿下的喜爱,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徐兰君能帮助上官香婵去太子身边,也不过是为了有一个保障而已。 这样想着,宁息已经明了,便谦和地行礼道:“老夫人说的是,还请老夫人梳妆吧,想来太子殿下也很快就会来了。” 徐兰君便颔首一下,伸出一只手由着宁息搀扶着自己,她才缓缓的起身,宁息见状也对外面前轻轻的招呼一声,一直守护在外面的红衣衫的侍婢便带着一群婢子进来,手中托着一件件的衣裳和首饰,几个人便忙活起来。仦說Ф忟網 徐兰君很快就梳妆好,只见她换上了一身稳重的黑色绣红色万字花纹的衣裳,领口袖间皆是福蝠流水的刺绣,在阳光下散发着隐约的浅色光芒,真个人散发着一股沉稳尊贵的气息。 宁息也恭敬的将徐兰君搀扶出来,远远的便见到真个上官府中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徐兰君见状还算满意的颔首,一壁走着,便见到鱼贯而入的人群演着长廊来到正堂之中。 今日前来的宾客不是朝中的大臣就是富甲一方的人,左不过都是一些想要攀权附贵的人,眼下上官丰一家炙手可热,自然是上杆子的想要削减了头顶进来奉承,而上官丰此刻的来者不拒,更是叫众人高兴不已,使劲浑身解数地献宝,不过是徐兰君还没到场的功夫,便又有一大堆的贺礼送了进来。 徐兰君走马观花地欣赏了一下,远远便瞧见正堂之中人群济济,见到徐兰君到来都正了正衣冠等待,只是她浑浊的眸子正在搜寻,只见明月一身火红色的衣裳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眼,倒不是因为她红色的衣裳,今日是喜事,穿红戴绿的实在不少,只是那些人都是用红色花纹的衣裳,好看是好就看,但是不免俗气一些,唯有明月是一身素色的红色,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品,这倒是叫徐兰君眼前一亮。 众人见到徐兰君已经来到跟前,便纷纷地行礼问安,见到一大片人都在向自己行礼,徐兰君的脸色格外的光彩照人。 明月站在上官丰的身边,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徐兰君的好气色,便第一个行礼道:“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祥康安泰,寿比南山。” 这话一出,徐兰君自然是欣喜不已,便见到明月这句话似是点醒了后面的众人一般,这些人也忙不迭地纷纷行礼问安道:“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众人的声音齐齐的发出,场面上十分壮观,倒是让一旁的上官秀儿嗤之以鼻。 不就是一场寿宴,也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她抬眸看向一边的王秀芝,母女二人将彼此心中所想都了然,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样细小的动作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这些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借着徐兰君这个寿宴的机会来挂羊头卖狗肉,而徐兰君本人也明了,现在的风光,也是她想要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扳倒大树(四) 第二百一十四章扳倒大树(四) 徐兰君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见到众人的动作,她便清了清嗓子道:“诸位都起身吧,不必多礼。” “多谢老夫人。”众人异口同声的起身,徐兰君这才继续说道:“今日是我老婆子的寿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诸位心中惦记着老婆子我,老身也深感欣慰,老身在此也谢过各位了。” 徐兰君这话说的实在是得体,众人怎能不给这老人家一个台阶下,眼见着她这样贬低自己,明眼的人早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纷纷上前道:“老夫人实在是妄自菲薄了,丞相如今在朝中唯皇上重视,几位掌上明珠也是皇家器重之人,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教导有方。”小說中文網 上官丰见状也微微一笑道:“母亲不要这样说,这同僚也是慕名前来,毕竟母亲当年声名远扬,对我也是教导严苛,儿子今日的这些权势因为母亲教导有方,这些人自然也是仰慕已久的。” 这话刚说出口,众人便纷纷地点头称是,不住地奉承着上官丰的话,摆明了在抬高上官丰的身价。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徐兰君捧得笑逐颜开,不为别的,只为这些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奉承拍马屁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既然上官丰母子有心给自己戴高帽子,他们有何乐而不为呢。 明月在前面看的分明,只将这些人那阿谀奉承的面孔收入眼底,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身边的巧儿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真是物以类聚,这些人也是惯会这样的手段了。” 明月住朱唇勾起有些失笑,不错,这都是这些人常用的计俩,不过自己却觉得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她轻轻用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嘴,便轻轻道:“这便是最容易学的了,眼下最难的便是在怒极的时候还能将自己的情绪收复自如,这样的话既然能让他们高兴,便不要吝啬去说。” 巧儿闻言也不由得赞叹地笑道:“主子这话真是太对了,奴婢谨记于心了。” 明月笑而不语,见到徐兰君已经开始准备进去了,只是她的眼神忽而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明月便知道她的意思,轻移莲步之中,便来到她的跟前道:“祖母。” 徐兰君满意地颔首一下,众人也识趣地闪开一条道路,徐兰君伸手拉着明月,这才道:“明月啊,你等下坐在我的旁边。” 明月礼貌地颔首一下,轻声道:“多谢祖母。” 话音刚落的瞬间,明月便已经感觉到那些目光正投向自己,她只是装作没有看到,便亲自搀扶着徐兰君进去。 身后,一道怨毒的眼神利刃一般的投了过来。 上官秀儿几乎是气的咬牙切齿,她强忍着怒气狠狠地盯着明月绯色的衣裳,将银牙咬的紧紧的,却不会再发出什么声音了,因为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上官明月,你便等着受死吧。 这样想着,上官秀儿便和王秀芝一起随大流进到正堂之中。 上官丰早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午膳之前,是上官秀儿安排的一出黄梅戏。 “母亲,这是秀儿早早便为您准备好的黄梅戏,听闻您喜欢,她还特意点了一曲薛丁山征西。” 上官丰在安排徐兰君就坐的时候,不经意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让她的不由得更加舒展了眉心皱纹:看来,之前的说教对于上官秀儿还是有些作用的,这样一直在府中横行的人,眼下必须要经历更,多的挫败才能够学会怎么依附自己。 这样想着,徐兰君便转身看向一边的上官秀儿,刚好见到她满脸期待地看向自己,徐兰君颔首一下才道:“到底是你有心了。” 徐兰君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上官秀儿便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恭顺道:“承蒙祖母夸奖,秀儿只是略进绵力而已。” 这样谦和的说辞一向最是少见,更何况还是从上官秀儿的口中说出来,但是徐兰君倒是对这样的做法很是受用,她挥了挥手,示意上官秀儿来到自己的身边——尽管她还因为脸上的伤口遮着面纱,但是显然她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很多了。 这一点从她已经光洁的额头上便清晰可见,周遭的人都是有眼色的,都知道上官秀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前的流言蜚语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有徐兰君坐镇,这些人也只是极尽尊重和恭顺。 一边的王秀芝自然是极其高兴的,终于让自己的女儿在这时候出了风头了,当着这么多朝中大臣的面前,自己终于也能够给秀儿正名了,好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她得意地睨视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林梦心,便见到她的眼神很是轻蔑,王秀芝冷哼一声,便继续坐在那里,手下已经不自觉地端起了一杯清茶,悠闲地抿着。 自从上官莲叶去了皇宫之中,林梦心便没少得意,眼下自己算是翻身了,这会子看你再怎么嚣张。 林梦心见到王秀芝这样得意的样子,也少不得气结。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得到了徐兰君的认可吗?之前还不是一样被我踩在脚下? 这样想着,林梦心的心中才稍微的平静下来,不料还不等她安心的喝口水的功夫,就听见门前一阵响动,等到她回神过来,便已经是一阵阴阳不分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驾到!” 一句话便叫这些在坐的全部都齐齐起身,明月缓缓地旋身,就见到慕容沛一身明黄色的家常玄纹九龙常服出现在正堂,身后跟着康福等人的手中都拿着很多的贺礼,上官丰见到太子殿下亲自前来,更是满面的红光,他急忙上前几步道:“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话一出,众人也旋及附和,跟着喊道:“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沛神色安然地点头扬首道:“诸位平身吧。” 说话间,他便已经上前将徐兰君搀扶起来吗,满脸歉意的样子道:“让老夫人行此大礼,真是不敬。” 徐兰君自然是很得意太子能亲自过来搀扶自己,但是面上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道:“老身参见殿下是理所应当的,殿下真是折煞老身了。” 一边的上官丰见到徐兰君这样说,也赶忙跟着道:“太子殿下是天子,臣等不敢逾越了规矩。” 上官丰这话说的极为巧妙,一句“天子”就把慕容沛捧得上了天,他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道:“失礼失礼,按照辈分您还是本宫的岳丈,说这话真的是见外了。” 这话一出,座下也是一片哗然,毕竟慕容沛也是太子,能因为上官丰的一句话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他为“岳丈”,真的是极大的光荣了,这也足可以见到上官明月现在在太子慕容沛心中的位置。 上官秀儿原本是想上前搭讪一句的,却不料慕容沛竟然被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让她和王秀芝根本就措手不及,这下子她当真是怒极,更是见到慕容沛笑语平身了明月,两人的一举一动落在她的眼中简直如烈火一般灼眼,她愤而攥紧手,却不料身边的一只手拍了她一下。 上官秀儿怒气冲冲的抬头,就见到王秀芝脸色凝重的摇头,低声道:“你不要忍不过,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王秀芝的话颇有深意,却破天荒的叫上官秀儿蓦然收敛怒气,她见到慕容沛和明月有说有笑的回到座位上,忽然露出一个阴测的笑容。 上官明月,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与此同时,明月也被平身,她盈盈一笑,那动人的笑意满满地盛入慕容沛的眼帘,让他有沉醉不已。 果然,这世界上也不过只有明月的笑容会一直印在他的脑海当中了。 慕容沛有些痴然的想着,上官丰和徐兰君相视一眼,母子二人却是心意相通。 就见到慕容沛一进门便直奔明月的架势,只怕这太子殿下是真的十分喜爱明月,他们的家族前景也有保障了。 这样想着,两人都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倒是将这个样子落进了林梦心的眼中。 林梦心原本就憋气王秀芝那得意的样子,原本之前听说上官明月有要死了,却不想这么快就好了起来,当真是贱人命大,猫瘟都能好起来,真是枉费了莲叶的苦心。 林梦心愤然地想着,她自然是知道上官明月中了猫瘟是怎么回事,只是却不想她竟然能活下来,眼下莲叶还尚且在宫中和仪贵妃斗的难舍难分,只怕难以分身。 这样想着,林梦心不由得将袖子中的手蜷缩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好个上官明月,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几条命,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梦心手中没有说实力,眼下也只能这样恶毒的诅咒。 不过周遭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情绪,只是看向明月的眼神更加的暧昧,似乎各个都想扑上去给明月效力,然而明月却一直出乎意料的神色淡淡,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五章扳倒大树(五) 第二百一十五章扳倒大树(五) 慕容沛见到明月自然是极其高兴的,此刻更是满面欢愉的走了过来,这边上官丰还客套地道:“承蒙太子殿下的厚爱,明月也是前世修了福气。” 慕容沛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得意洋洋的,身后的一干人等也跟着不住地奉承起来,徐兰君见到太子直奔明月也是满意地点头,满脸的笑意是无数皱纹也遮掩不住的样子。 前世修来的福气? 明月心中冷冷的重复,她只觉得自己前世的福气当真是太多了,多到自己能够在饱受欺凌和虐待之后还能够重生,此刻看来还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这样想着,明月的眼底闪现着一抹子冰冷的恨意,恰巧被走过来的慕容沛看到眼中,他见状十分惊讶,但是很快他就晃了晃神,因为明月眼底的恨意几乎就是一闪而逝,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明月一向都是温柔可人的样子,即便是有时候会生气,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温顺如猫一般,但刚才那一幕对于慕容沛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完全想象不出来明月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他从未见过明月如此。 那明眸之中透露出来的寒意几乎让慕容沛不寒而栗,这样的恨意是那样的深刻,仿佛是从低语当中出来的一般,然后慕容沛几乎以为明月刚才就是这样子的,她这样明媚娇艳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道冰冷的内心,这样的想法让慕容沛感到十分的恐惧,实在是因为明月平时实在是太人畜无害了。 慕容沛正在思忖间,明月便已经回神过来,见到慕容沛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皱起了眉心,她略微思索一下便勾起朱唇,淡淡的霞飞妆将她的笑意勾勒的更加的明媚动人,让慕容沛有着一瞬间的惊觉。 对了,这才是真正的明月。 慕容沛稍微安心几分,毕竟明月一向都是如此,即便一个人的内心和外表不同,但是也不能掩饰这么久,就连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自己也不能察觉分毫? 他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再次觉得自己刚才眼花看到的那一幕十分可笑,可是这样的动作落在明月的眼中,倒是让她觉得更加的可笑。 怎么,是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么? 明月的唇角上扬,轻移莲步,主动投怀送抱上前。 觉得眼花便对了,可惜,慕容沛你实在还是太过自大了,想来你一定也不相信我上一世被你这样欺凌践踏吧?这一世,你们便等着一起还给我吧! 这样想着,明月便已经来到慕容沛的面前,他见到明月主动过来,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不由得喜上眉梢地道:“许久不见你了,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 慕容沛这话说的不算大,但是倒是让近在咫尺的徐兰君和上官丰听的清楚,这样熟稔的话语,明眼的人也能听的明白,这便是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便是思念美人了! 这样想着,徐兰君已经和上官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心中都十分高兴,早就听说太子殿下对明月十分喜爱,这下耳闻不如一见,今日意见果然是如此,这下两人也能够安心很多,想来这次不会出什么差错了,更何况实在不行还有最后的杀手锏,便是上官香婵。 是这样想着,徐兰君母子都识趣地让到一边,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勾唇一下,才道:“承蒙殿下关怀,也只是两日不见而已,前时殿下前来祖母送佛珠的时候还见了一面的。” 此话一出,四座便已经是羡慕不已了,这其中的人不乏一些官宦世家的妇人,见到明月和太子殿下这么公然的谈起这件事情,又见到明月似是有些娇羞的样子,更是艳羡不已,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而且还深得太子殿下的爱护,实在是太难得了,试问这世上的女子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对自己疼爱有加呢?更何况太子殿下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之龙,将来便是下一任的皇帝,明月现在是钦赐的太子妃,眼下政事炙手可热的时候,将来也是雪国的皇后,这两位还没成亲便已经是伉俪情深,估计传出去便又是一段佳话了。 才子配佳人这样的话也是不在少数的,此情此景又是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下面的夫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她们都恨不得自己重新再活一次,哪怕是做太子殿下的妾侍也好啊! 更何况这上官明月原本就出生于上官府丞相家,眼下又在太医院担任重职,深的皇上皇后的喜爱,这更是让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明月听见周遭的人小声的窃窃私语,她便抬眸看向面前的慕容沛,见到他也是满面欢愉地看着自己,深情的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宫也是觉得这几日过的度日如年一般。” 这句话不大不小的让周围的人听的清楚,上官秀儿和王秀芝本来不就站的不远,此刻听到这样的话更是十分的恼火,这样便想念的不行了?当真是狐媚惑主!小說中文網 然而不管上官秀儿怎么生气,慕容沛似是早已经将她抛之脑后了,连看都不曾看过她一眼,王秀芝也是气的七窍生烟,这会子也只能隐忍。 明月支做出一副娇羞的的样子,羞怯地笑了笑道:“殿下,周围还有宾客在呢。” 慕容沛见状不由得心中更加一沉,明月的样子实在是太招人喜爱了,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向父皇请旨,和明月成亲,只是这周遭也确实水还有宾客在,慕容沛再怎么控制不住也要顾全大局,想到这里,他便稳了稳心神,道:“是本宫有些失态了,但是确实是多日不见想念的很。” 这次慕容沛的声音压低了,但是仍旧可以让周边的几个人听到,尤其是巧儿和苑竹。 这样的话放到平日里,慕容沛是轻易不说的,只是这一阵子的相处着实让慕容沛对明月更加的着迷,眼下就恨不得立即将她吃干净,只是碍于礼制还没有做出什么逾越本分的事情。 巧儿听到慕容沛说出这样的话,身上一阵恶寒,实在是极力的克制住了翻白眼的欲望,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只觉得实在可笑之极,从前主子生病的时候躲的远远的,眼下见到主子病好了,这才凑过来,当真是太下作了,实在是不配去做当朝的太子,这样有利益的时候变过来,没有利益便躲的远远的人,真的是让巧儿嗤之以鼻。 巧儿这样细小的举动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边上官丰便借机将众人都请到座位上去,徐兰君见到明月和慕容沛两人依旧在私语,很是高兴地扬声道:“明月,你坐到我的身边吧。” 慕容沛听到徐兰君这样说,便也明白过来,便带着明月跟着来到堂中,众人纷纷落座,这边明月也应着徐兰君的意思坐到了她的身边,巧儿和苑竹几不可见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苑竹见到巧儿的表情禁不住有些想笑,只见巧儿嘴角下坠地向着徐兰君极快的努了一下嘴巴,斜着眼角看了一下,这个样子便叫苑竹心中明白。 巧儿这是摆明了不把徐兰君这样见到明月起势便赶忙拉拢的样子放在眼中,苑竹也是觉得有些不喜欢,毕竟这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想他们竟然也是这样的势利眼。 然而这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不然主子也不会想办法要逃离这里。 想到这里,苑竹有些释然了,毕竟明月以后不会一直在这里,以后一而不必看道这些人了。 苑竹这样想着,便见到众人已经落座,她的眼神极快地略了一边,便见到上官秀儿和王秀枝都脸色很难看地坐在那里,自从上一次上官秀儿回来之后,她们母女二人便已经安稳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嚣张生事了。 苑竹见到周遭的戏台子已经陆陆续续地坐上人,戏班子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她仔细的在那些人当中搜寻着,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沉稳了几分心神,想到前几日自己在路过王秀芝母女房外听到的话。 那日苑竹是打算到小厨房取一些吃的东西的,只因为巧儿在床上装成明月的样子,实在是不能露面,便对外面说身上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不容许任何人进来,对府中的人也称去巧儿一直在近身伺候着,不允许出来。 这府中的人原本就对明月不是很关心,只是上官丰不咸不淡地前来询问了几句,便被苑竹打发了,就连徐兰君也是派了人过来垂询几分,今后也不曾见到怎样,所以这件事情隐瞒的还算是隐蔽,毕竟最近自从上官香婵被禁足了之后,上官秀儿也安静了不少,所以这几日过的十分安静,甚至是出其不意的顺利。 这一日巧儿在床上饿的不行,苑竹又不好直接去小厨房取东西,便打算去厨房取一些材料自己做,不想在路过王秀芝的房间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第二百一十六章扳倒大树(六) 第二百一十六章扳倒大树(六) 苑竹原本就走路比较轻,这一阵子王秀芝的门前也不怎么有人把手,这样的事情原本就很奇怪,先不说是不是因为王秀芝最近不得宠,单单是她二夫人的身份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的,只是今日实在是奇怪的很,外面怎么会一个守着的人都没有呢?难道是房中没有人? 苑竹有些疑惑地走上前去,不料还未走过去多远,便听见王秀芝正在和上官秀儿商量着道:“……打发出去的人已经找人找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这个戏班子我会让人将那人插进去,而且我已经用钱买好了,绝对不会有人知晓。” 王秀芝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倒是让苑竹更加的靠近听着道:“我想这几日也不会有人过来,让别人我也不放心,索性就让那几个婢子去了,想来他们找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苑竹的眉头皱的更加的深了,她深知王秀芝一肚子的坏水,所以这必然不会是在商量什么好事,正巧她路过她的宅邸后面,否则还真的是什么都听不到。 这样想着,苑竹更是贴近了一步,上官秀儿的声音还算是平常,她似是有些担心地道:“这一次能行吗?可不要像上一次一样了,这些人可都是认钱的……” 屋中静了一下,王秀芝便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声音笑的很是古怪,带着冰冷的嗤嘲赫然不屑一顾地道:“那样的人能用什么银两?你以为我将那几个婢子弄出去是真的为了找人吗?” 王秀芝说道这里发出了一声狭促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苑竹觉得脊背一阵寒凉,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王秀芝会这样说了,即便她装作将自己的侍婢打发出去做事的样子也掩饰不了她想要做的事情的目的。 苑竹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王秀芝现在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了,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她得逞,不然又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想着,苑竹便将手中的食盒拿紧,刚想转身离去,却不想那食盒与墙壁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糟了! 苑竹暗暗叫了一声,左顾右盼地寻找躲藏的地方。 “谁在外面?”里面的王秀芝立即察觉,扬声叫道,她们原本就惊觉异常,眼下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便更加的紧张,上官秀儿闻声也立即打开窗户,只见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人在外面?”王秀芝也跟着来到了窗户前面,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但是上官秀儿却依旧不肯放松,仔细的搜寻了几分才发现在假山的上面有一只正在啄着草木上浆果的鸟儿,它见到上官秀儿探出来的半个身子,便扑棱了一下翅膀,受惊一般地飞走了。 在鸟儿惊慌失措地飞走时,不小心弄掉了一块假山上的石头,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上官秀儿的秀眉皱了起来,王秀芝紧跟着便出现在她的身后,正巧见到那惊慌的鸟儿飞走,这才安心下来,常常的舒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听见了呢。” 上官秀儿见状神色冷冷地关上了窗户,冷哼一声道:“这次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娘亲,我看咱们快点行事吧。” 王秀芝见到上官秀儿迫不及待的眼神,眼中也闪过一道凌厉,她同样颔首一下道:“你放心,不就是杀手么,这件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徐兰君之前在上官府也树敌不少,在她当年赶走的那些人当中,也不乏姿貌很好的,说的好听的是她不想这些人留在上官家受罪,实际上也不过是她想要独自吞并上官家的财产罢了,不然你以为她真的是会那么轻易的将老爷送上那样高的位置?这里面的一切都是要钱财打通的。” 上官秀儿听到这里,眼底也露出一点不屑的光芒道:“人人都不会是光鲜的,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即便到时候有人找上她来,想来她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毕竟是她当初做事做的太绝了。” 上官秀儿说完这番话,眼底的怨毒算计早已经丛生,她和王秀芝对视一眼,就见到王秀芝也轻轻笑了笑道:“我的秀儿,你便等着将那些仇一并都报了罢。” 这边厢,苑竹躲在假山后面,气喘吁吁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上官秀儿和王秀芝将窗户关上,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整理一下衣裳离去。 方才也当真是兵行险招,若不是苑竹躲闪的及时,只怕现在是被抓了个正着了,想来王秀芝母女俩这样怪异的举动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只怕过几日徐兰君的生辰不会太安生了。 苑竹逐渐从记忆当中转醒过来,见到明月正在和慕容沛饮茶,前面的黄梅戏戏子都准备好了准好打算上台了,不想这边的王秀芝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到上官丰抢先一步道:“殿下,因为微臣的母亲喜欢黄梅戏,所以今日特意准备了一出黄梅戏,还请殿下先行点戏。” 王秀芝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却是尴尬不已,这里慕容沛却是摆了摆手道:“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理应让老夫人先点戏,本宫也不是很懂。” 慕容沛这话说的谦和,让徐兰君也很是受用,但是他们身后的王秀芝和上官秀儿脸色却已经发青。 之前明明是她们两人的意见,却不想眼下这会子这功劳全部都变成了上官丰的,就连徐兰君也视若无睹地拿起戏谱点了开来,一壁旁若无人地和太子殿下交谈着。 两人的眼中都充满恨意的颜色,但是都没有发作,因为戏子很快便上来了,倒是徐兰君点了一出《黄粱梦》。 台子上的戏子一个个的粉墨登场,这边一个小生模样的人踏着正步走了出来,月白色的长衫在堂中衣袂飘飘,正堂之中静悄悄的,众人都安安静静地在看戏,只是知道为什么,明月的眼神在看到那件月白色的衣裳的时候,总是有些失神。 凤邪一向便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前几日他带着自己去了魏家村,还受了伤,不知道今日是否好了一些?自己自从上一次见过他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他现在可好?wWW.xszWω㈧.йêt 这样想着,明月竟然也觉得自己有些惊讶。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这样关心凤邪了? 她静静地出神,那台上的小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似是在唱着梦中的情景,眼前的花朵逐渐变成了妙龄少女,却是一名花旦穿着浅粉色的衣裳从一边走了出来,长眉画的格外妖媚,面如桃花,举止婀娜娉婷之姿让人心神荡漾。 黄粱梦,异常虚幻而美好的梦境。 明月转首,见到徐兰君正看的投入,手在膝盖上按照那戏子唱的节奏一点点地拍着,周边的人都似是在认真看,而实际上这些人当中有几个是真的为徐兰君祝寿而来的? 明月水样星眸微微的眯了起来,却是带着冷冷的寒意。 几经波折,自己终于走到了现在,每次和凤邪的不期而遇,都好似这黄粱梦一般转瞬即逝,黄粱是做了一场美梦,而自己的呢?是不是真的一切都是梦? 前世的重重当真如黄粱梦一般在眼前走马观花的时候,明月忽然觉得有那么些许地疲累。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的太辛苦了,几次三番的被凤邪所救,但是终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和他一起离开,只因为眼前的一切。 想到这里,明月便转而看向一边的慕容沛,便见到他俊朗的容颜侧着,正专心地看着黄梅戏,她勾了勾唇角,带着这不自觉的寒意,只是这点点的恨意瞬间便弥散不见。 是啊,这样的情形是自己前世多么翘首以盼的,不想现在近在咫尺,却只让明月觉得恶寒。 这样是翘首以盼,这一世,明月只觉得避之不及,眼下,便是要将始作俑者一个个除掉。 这样想着,明月的眼神再次投向那戏台子上的小生,他正和那花旦对唱的好听,只是只要留心注意,便会发现那个小生的腿脚并不是很纯熟,且他虽然画的俊俏,但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有着一些闪烁。 王秀芝已经这样迫不及待了吗?她处心积虑的,不知是为了对付自己吧? 自从那日苑竹和自己说了那件事情,她便处处小心,并且吩咐了巧儿将一切都准备好,只等王秀芝自投罗网,不管是今日是否自己遇害,明月都已经势在必得,上一次自己中毒的事件已经让徐兰君起了疑心,若是自己再有什么差池,只怕是脸慕容沛也不会再容忍了。 思忖间,明月的身子微微地前倾一点,仿佛是为了更加看清楚台子上的戏子们,便见那花旦已经唱了一个高调,周围的人忍不住跟着叫好,明月也拍了拍手掌,但是不知道怎的,那小生却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等到那花旦唱完之后,他才继续摆着动作,只是那动作幅度有些大,让明月皱紧了眉头。 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谋杀设计(一) 第二百一十七章谋杀设计(一) 只见那个小生正提着自己身上衣裳在戏台转着,刚转了两圈,便忽然将腰间的一样东西去抽出来,转而突然向着坐席上的人冲了过来。 “啊!”一身尖叫,只见那男子正要行刺,他手中摆明了是一把尖锐的长剑,刀锋闪着冰冷的尖锐直直地冲着明月身边的徐兰君刺来。 明晃晃的刀锋在正堂之中直奔面门而来,徐兰君楞了一下,刚想再次尖叫一声,却不料身边的明月已经突然起身,她只觉得一道火红色的影子扑到了自己的身前,快的她都来不及看清,便觉得身上被一把巨大的推力袭来,两人便双双倒地。 众人都还没有的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便是一阵慌乱的叫喊,众人分分分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场面登时慌乱不已。 时光逆转,转回明月品茶的时候。 那小生还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明月手指拿着那碧色的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水上的茶叶。 面前的小生动作生疏,唱调也不够字正腔圆,明月早就看出他的睨端,却不肯点出来,因为她知道,今日扳倒上官秀儿和王秀芝的证据正字啊现在。 那小生转了一圈,忽然便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向着自己身边的徐兰君刺来。 明月一怔,难道他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徐兰君吗? 她没有料到,电光石火之中,她立即起身,便见到身边的慕容沛也是一愣,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帮忙。 明月瞅准时机,几步上前,衬着那人还没有冲过来的时候,便狠狠地将徐兰君推倒在地,两人滚在一起,险险的错过那锋利逼来的刀锋。 那人分明没有料到明月会这样舍命的扑过来,一怔之下便被慕容沛抓了个正着,一下子就被拧住了胳膊,这些人呼啦啦地散开了一大圈,上官丰好歹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急忙从座位上窜了起来,耳后大声喊道:“有刺客!来人啊!快来人啊!” 上官丰这样一叫,一直守在外面的人便冲了进来,好在慕容沛的伸手也还算不错,不过三两下便擒住了那个刺客。 徐兰君险险的躲过了那一剑,正在惊悸的时候却被明月所救,吓得面色发白,还是明月起身将她搀扶起来,她才回神过来。 “祖母您没事吧?”明月赶忙关切地开口,便见到徐兰君有些慌乱地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裳,那此刻此刻已经被冲进来的侍卫抓住,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徐兰君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雨,虽然刚才被此刻刺杀的时候有些慌乱,但是好歹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她正了正自己鬓边的簪子,才拉着明月的手道:“我没事,幸好有你在。” 徐兰君这样说着,便摆了摆手,这边宁息也立即上前帮忙,只见场面一片狼藉,桌子和椅子吃的全部洒了一地,那个此刻也被这些人五花大绑,扭送到了徐兰君的面前,身后跟着慕容沛,满面的阴冷。 “大胆,竟然敢公然行刺!”一边的上官丰暴怒的喝道,众人也逐渐的聚拢过来,确实是没有料到场面会失控成这个样子,个个都是一身的冷汗,不停地整理自己刚才因为慌乱推搡而弄乱的衣裳。 徐兰君感激地看了一眼明月,便见到明月早就已经整理了自己的发髻,她拉着明月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才道:“今日幸好有明月相救,明月,你这样不要命的冲过来,实在叫我没有料到。” 明月见状也只是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行了行礼道:“祖母是明月的亲人,您若是有什么闪失,明月也不会好过的,虽然刚才情势紧急,但是还好祖母您没有事情,明月也就安心了。” 明月这话说的中肯,让在场的人都不住的啧啧称赞,毕竟肯这样舍命相救自己的祖母,行为实在是勇气可嘉,相比较之下,徐兰君身后的王秀芝却是脸色铁青,她紧紧地攥着身边上官秀儿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惊慌不已。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行刺? 她和身边的上官秀儿对视一眼,却不料也看到上官秀儿一脸的疑惑不解,母女二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才同时转身看向面前的上官明月,此刻的想法异曲同工。小說中文網 会不会是上官明月搞的鬼? 然而还不等王秀芝等人细想,慕容沛便已经几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将明月的手牵了过来,担心地道:“明月,你方才实在吓坏本宫了,你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样的话落在旁人的耳中却是情意绵绵的让人觉得实在是窝心,但落在明月的眼中却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她的手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却被她硬生生的变成反握在慕容沛的手上。 “殿下不必担心,明月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殿下面前吗?”明月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慕容沛,慕容沛只觉得自己被那深情款款的星眸看的心中一阵激动,他抑制不住地姜明月拉到一边,单手环住了他的肩膀,来到那刺客的身边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刺杀老夫人?” 慕容沛声声质问却打在了软棉花上,那人根本就不肯出声,慕容沛原本是想在明月面前刷一同威风的,却不料那人什么都不说,他也值得黑着脸道:“不说话?好,来人啊,把他待下去,好好审问!” 慕容沛把那“好好”两个字咬的极重,这些人也立即会意,即刻便将那人带了下去。 慕容沛护着明月的手一刻也不打算离开,这样的举动落在众人的眼中,更是羡慕不已,一看便是太子殿下对明月深情可见,尤其是徐兰君和上官丰,他们两人更是欢喜,因为这代表着慕容沛和明月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只要慕容沛按捺不住向皇帝请求择日成婚,他们就扎扎实实的是皇上的皇亲国戚了。 这样想着,二人更是高兴,倒是他们身后的王秀芝和上官秀儿脸上挂不住,毕竟这个黄梅戏班子是他们找来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便出了事情呢?这样的罪责可不小啊,毕竟面前的不仅仅是徐兰君,上官家的老太君,还有当朝的太子殿下!这可是行刺皇家太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责! 上官秀儿已经开始慌乱起来,她眼神涣散而焦急地看向身边的王秀芝,不料王秀芝也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上官丰这边见到明月和慕容沛深情款款的对视,也便不说什么了,转身便看到面色不定的众人,他脸色阴沉的要紧,鹰眸在众人之中搜寻着,却不料落在了王秀芝母女惊惧的脸上。 “这是谁找的戏班子?”上官丰的鹰眸紧紧地盯着王秀芝母女,那眼神看的她们都身上一个瑟缩。 上官丰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们母女二人,此次事情重大,只怕她们母女二人在劫难逃! 王秀芝想到这里,便急忙拉着上官秀儿噗通一声跪下道:“老爷息怒,这戏班子……是妾身找来的……” 王秀芝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站不住脚跟了,往后的声音更是声如细蚊一般。 上官丰原本就觉得王秀芝找来戏班子很突然,没料到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今日是徐兰君的生辰,更是文武百官前来给自己朝见的时候,原本他是满面红光十分得意的,但是自己的府中却出现了刺客行刺的事情,实在是在众人面前太丢脸了,还要太子殿下出面才将这件事情摆平,实在是让他觉得丢脸不已,自己的威严何在?自己的威风何在? 这样想着,上官丰的脸色愈加难看,仿佛山雨欲来的云朵威压在山顶一般,黑的让人觉得可怕。 王秀芝跟了上官丰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见到上官丰这个样子,从来没有的暴怒在他脸上显现出来。 王秀芝是知道的,上官丰一向极重权势,她原本是打算出一出风头的,但是不料这戏班子的人竟然会混进来一个刺客,放在往常,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试问,谁敢刺杀今日正在寿辰的徐兰君? 想到这里,她急忙带着上官秀儿叩首两下,喊道:“老爷明鉴,妾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老夫人啊!” 徐兰君听到王秀芝这样,不由得冷冷的看了王秀芝一眼,那眼神让王秀芝觉得仿佛是一把刀子刺来一样,她急忙跪行两步来到徐兰君的面前,扯住了她的衣角道:“老夫人,妾身实在是冤枉啊!” 徐兰君冷笑一声,眼中是满满的怨怼和深深的不信任,她扯回自己的衣角,声音似是九天寒冰一般道:“你冤枉?如果你冤枉,那么你为何又要突然找黄梅戏班子进上官家?王秀芝,老婆子我虽然眼睛花了,但是心还没有吓!” 王秀芝听到这样的话,立即吓得软软地跌倒在地,她连连摇头道:“妾身没有啊!您就是借给妾身十个胆子,妾身也不敢行刺您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谋杀设计(二) 第二百一十八章谋杀设计(二) 徐兰君看向王秀芝满脸泪痕地求饶的样子,只觉的十分恶心,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毫不相干的臭虫一样,她后退两步,看向一边的上官丰道:“我儿,你怎么看?” 上官丰满面铁青,见到王秀芝的样子便是满脸的嫌恶道:“王秀芝,不想你跟着本相多年,却依旧死性不改,你往日的骄纵本相一直纵容于你,却不想这样却让你觉得本相是无用之人,竟然胆大到要刺杀老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句话便让王秀芝身上一软,她没有想到就连上官丰也不相信自己,跪坐在地上,满心满肺的冤枉却说不出口来。 这边上官秀儿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徐兰君都怀疑自己的母亲,不由得也跪行到他们面前道:“爹爹,祖母,我们当真是冤枉的!还请爹爹明鉴!” “明鉴?”上官丰冷冷的重复一句道:“秀儿,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之前便一直嫉妒明月得宠于太子殿下,不过是你祖母训斥了你几句,不想你竟然这样狠毒地想要刺杀她?” 上官秀儿听到上官丰这样说,仿佛如遭雷击一般,她呆愣了半晌,直直地看向上官丰,只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上官丰居然连她都怀疑? 上官秀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手脚并用的跪行到上官风的面前,用手扯住他的袍角说道:“爹爹你怎能这样怀疑您的女儿,即便我嫉妒上官明月得宠,也不会去杀祖母呀!” 一边的徐兰君见到上官秀儿那副可怜的样子,不禁嗤之以鼻,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冷冷的说道:“王秀芝当年就不满意我,我老婆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王秀芝没有料到连徐兰君也开始火上浇油,她登时脸上刷的一下就变白了,一迭声的说道:“老爷,妾身实在冤枉啊!”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上官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将自己的衣袍从上官秀儿手中扯了出来:“你们母女二人蛇鼠一窝,从前对你们隐忍,如今你们竟敢放纵至此,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本相也不会再容忍你们了。”尛說Φ紋網 王秀芝母女二人都没有料到上官丰会这么绝情,甚至连给她们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上官秀儿实在不敢相信,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慕容沛,却不想慕容沛一扭头躲避开了她的眼神。 上官秀儿的心登时,如九天天寒雪一般冰凉彻骨,他转头看向周围的人,只见周边的官宦们,都仿佛看戏一般。眼神冰冷得很,根本不带有丝毫人情味,甚至不少人都开始躲避她的目光。 一边的林梦心也躲闪不及,甚至脸上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上官秀儿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些人千刀万剐,但是她除了跪在地上哭泣之外,毫无办法。 王秀芝早已失去了声音一般,并没有嚎啕大哭,而只是无力的跪在地上垂泪,似是早已经落想到这样的局面。 她十分不甘心地站起身来,怒吼道:“上官明月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才把我害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说话间,上官秀儿已经冲上前去,伸出爪子想要撕扯明月,明月一惊,但是瞬间便冷静下来,秀眉一挑便作势往慕容沛的怀中倒去。 说是迟那时快,慕容派早已经将明月护入怀中,大手猛地一推,上官秀儿没有料到慕容沛会推她,她踉跄了两步,一个女人怎么抵得上一个男人的力量呢,于是她脚下一个不稳,便坐倒在地上。 上官秀儿因为脚下不稳,更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上面,正好在倒下的时候,额头撞上了桌角。 一边的康福见状急忙上前,不但没有将上官秀儿扶起来,更是护在慕容沛的身边,不阴不阳地道:“大胆,你竟敢冲撞太子妃,是不要命了吗?” 一句话便叫上官秀儿的眼泪掉了出来,原本上官秀儿便是一个不肯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怯懦样子的人,她平日里都是骄横跋扈惯了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像一只被人拔去骄傲的翎羽的孔雀一般,她此刻已经全无了往日的骄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挫败的样子,此刻的上官秀儿狼狈至极,叫任何人看到都是别人唾弃的样子。 周遭的人眼神冷的吓人,就连上官秀儿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这样被所有人睨视着,所有的人都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几乎是没有什么脸面留在这个世上。 上官明月! 上官秀儿咬紧牙关,此刻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但是她却伸出手来,在已经泊泊流血的额角上狠狠地按了一下,尖锐的刺痛更是让她清醒起来,她努力的瞪大眼睛在众人之中寻找上官明月的身影,突然,她搜寻的眼神在众人之中停滞住,只见上官明月正在慕容沛的怀中被他紧紧的抱着,那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让上官秀儿更是恨极。 上官明月,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分毫! 上官秀儿这样想着,更是止不住的恨意窜上脑门,她脑子一热,便疯狂的爬起来冲了过去,眼角余光中见到那柄利刃正在地上闪着寒光,她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拿起那柄利刃便朝着慕容沛扎了过去。 “小心!”明月突然惊觉,立即大声喊道。 众人反应不及,只见那寒锋在众人之中划过一道亮光,还不等他们看的清楚,不远处便冲过来一个矫健的身影,那人身形魁梧,大手一掌便捏住了上官秀儿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捏,上官秀儿一吃痛,手下一松,那柄长剑便掉在了地上,把男人顺势将上官秀儿的手臂反拧一下,她疼的尖叫了一声,动弹不得的被男人丢到身后的侍卫手中。 “末将陈越,护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陈越干净利落的昨晚这些事情,便拱手行礼一下,众人的目光立即投了过来。 明月在见到陈越到来的时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刻当真是十分惊险,还好千钧一发的时候就就赶来了,不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月长舒一口气,这才很自然的从慕容沛的怀中退了出来,行礼道:“多谢谢舅舅。” 慕容沛见状,也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刚才上官秀儿冲过来那一刻他也已经懵了,谁也没有料到上官秀儿会这样不要命的冲过来,幸好陈越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沛见明月也已经行礼,便顺势说道:“陈将军来的正好,实在是不算晚,本宫会向父皇如实禀报,封你一个一等功!” 他这样说着,便见陈越并不见多大的惊喜,只是依旧保持着恭谨的样子,并不见什么谄媚的神色道:“多谢太子殿下。” 慕容见到陈越的表现并不十分惊喜,面上有些讪讪,但是终究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场景,倒是让他觉得处理眼下才更是重要。 然而还不能等慕容沛说话,这边的上官丰早已经怒喝道:“逆子!你竟敢谋害太子殿下!” 上官丰这一声爆喝登时让众人醒神过来,这些人刚才光顾着看慕容沛等人了,却将上官丰和徐兰君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刻上官丰的一声怒吼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上官明月和上官秀儿都是上官丰的女儿,上官秀儿虽然是大小姐,但终究是是庶出,况且之前有传言说上官秀儿和慕容沛之间有过一段,那时候上官明月也还刚刚被封为太子妃,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眼下上官明月炙手可热,这个上官秀儿也因为自己的品行不好而臭名远扬,此刻见到上官明月被慕容沛搂在怀中,怎能不恨?只是她实在是太冲动了,这才早晨过来今日的情形。 行刺太子殿下,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眼下上官丰便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因为两个都是他的女儿,此刻一个正的盛宠,一个却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两个极端,众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此刻见到此情此景,倒是十分想看上官丰如何处理,眼下他便自己率先说话,只怕是想要弃车保帅了。 上官丰是何等精明,在朝中摸爬滚打十几年也不是白混的,此刻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要分清主次,一个女儿尚不足惜,当真不能为了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女儿毁了自己的前途功利! 所以权衡之下,上官丰便爆喝地打算大义灭亲,这样的举动,众人自然是看的明白,王秀芝自然也看的明白,她脑子一阵嗡鸣,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她强撑着身体向前爬行了几步,便凄厉地喊道:“老爷,你不能这样啊!秀儿、秀儿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一叠声的叫喊让上官丰腻烦不已,他已经不能等待了,眼见着太子殿下已经对上官秀儿痛恨至极,自己必须做出一些事情才能挽回自己的颜面。 第二百一十九章谋杀设计(三) 第二百一十九章谋杀设计(三) “不要说了。”上官丰的嗓音已经带着不耐,他大手一挥,长袖子带出的风落在王秀芝的脸上,让她觉得冰冷刺骨,仿佛就提哦按玄寒突然来临,冷的错手不及。 上官丰睨视一眼正被一些侍卫擒拿的上官秀儿,眼中是躲闪不及的一厌恶,他冷冷的继续开口道:“上官秀儿,品行不端,行事鲁莽,且欲谋杀太子殿下,今日起,废除上官家大小姐的身份,贬为庶人,永生永世不得回府。你们便出去自生自灭吧!” 上官丰这话说的毫不留心,王秀芝一听便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她凄厉的叫喊一声,立即上面扑到上官丰的脚边,狠狠地抱着他的大腿道:“老爷,您当真这样无情吗?” 凄惨的叫喊回荡在整个正堂之中,所有的人都用着或唾弃或不屑的眼神看着上官秀儿和王秀芝每次课上官秀儿已经因为神志不清而晕到过去,额头上的鲜血也已经凝结了血疙,身子软塌塌的垂在地上,若不是几名侍卫拖着,她早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王秀芝尖锐的叫声让上官丰头痛不已,他此刻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厌恶地仿佛见到一直臭虫攀在自己的腿上一般,但是又不能将她踹到一边,于是便抬头看向一边的徐兰君,似是打算要问问她的意思。 徐兰君将手中的佛珠缓缓地推着,眼神异常的冷血道:“丰儿,这是你的事情,你便自己处理,只是我老婆子不想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刚才她差点伤到了明月。” 说话间,徐兰娟便抬首看向一边的明月,只见太子与她并肩而战,眉目如画宛若璧人一般。 还是他们赏心悦目一些。 再转首,就见到王秀芝蓬头垢面,上官秀儿更是狼狈至极。 明月见状,秀眉轻轻的皱在一起,她垂睫半晌,才跟着开口道:“爹爹,二娘和秀儿虽然犯大罪,但是若将她们逐出府邸,只怕她俩性命难保,不如……” “不行。”话还未说完,明月便被慕容沛打断,慕容沛满面的不道:“明月,你便是太善良了才会被这些人呢一直起伏着,你没有见到今日那个疯女连本宫都要行刺吗?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本宫方才没有让丞相将她处以极刑,已经还极大的宽容了,逐出上官府尚且不算多大的惩罚,若是本宫,定时叫她们连雪国都进来不得!” 慕容沛这话说的绝情,就连一边的林梦心都有些觉得可怜地看了王秀芝母女一眼,但是她那悲悯天人的眼神当中分明隐藏着点点的快意——这么多年了,终于让王秀芝也尝到了这样的滋味。 时光,逆转。 时间回到几天之前,王秀芝将一群婢子打发出去,让她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换一些杀手回来,那些亡命天涯的人,最不缺钱,缺的只有享受,只因为如此,王秀芝才让自己的婢子去给他们做几日的夫妻,有好让他们能够跟着自己死心塌地的。 这边王秀芝还没有打探完,那边林梦心买通的王秀芝手下的婢子便早已经小跑着跑来通风报信了。 只见那女子一身碧色的衣裳跪在地上哭诉道:“……二夫人和大小姐一向十分绝情,不想这一次竟然用我们去换那些人的忠心,奴婢虽然卑贱,但是也是人,怎么能一直被人当做一个死玩意儿的东西玩弄,还请三夫人给奴婢做做主,帮帮奴婢吧!” 那婢子哭的戚戚的十分可怜,座上的林梦心便一壁抿着茶一壁道:“当真是个可怜见儿的人,快快起来吧。” 说罢便眼角余光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将那婢子搀扶起来,那婢子哭的梨花带泪的着实可怜,林梦心却在端起茶盏的一瞬间,嘴角露出一点阴冷的笑容。 想不到她王秀芝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到现在这个样子了,竟然连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都不放过,当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林梦心缓缓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她带着十分怜悯的眼神看向身边的婢子:“你先不要担心,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我也定会为你想办法的。” 那婢子不住的点头,刚擦掉眼泪的眼睛这会子又红了一圈,她十分感激地点头道:“多谢三夫人垂帘,奴婢之前若不是因为大小姐的起伏,也不会这样了。” 林梦心假仁假义地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可怜人,你们几个当中我是最喜欢你的了,平日里就见你十分伶俐的跟着上官秀儿,原本我还想跟老爷要了你跟在我身边,虽然不能吃香喝辣的,也不如跟在二夫人身边待遇好,但是我见到你这个样子,就觉得十分的喜爱吗,起码不会让你挨骂,原本我也以为你跟在上官秀儿的身边会过的很风光,不想却是这样的光景。” 林梦心这一番话倒是让那个婢子十分窝心地抹了抹眼泪道:“三夫人当真是菩萨心肠,从前跟着二夫人倒是十分好的,但是自三小姐被封为太子妃以后,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那婢子一边哭着一边道:“之前大小姐便因为一些不顺心的事情摔东西,但是这些都还好,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小姐便开始觉得不解气,甚至开始掐我们,我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林梦心听到那丫鬟说出这样的话,便准工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道:“什么?上官秀儿还打你们?” 她不由得咂舌地开口道:“即便是丫鬟也是人生父母养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怎么能这样禽兽不如呢?” 那婢子听见林梦心这样说,激动地落下了眼泪道:“三夫人是浦三心肠,但是大小姐并不这么觉得,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我们办事不利的原因,而实际上……” 那婢子说到这里已经委屈的不行,泣不成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边哭一边道:“从那以后,大小姐只要有不顺心的事情便打骂我们,我们的身上经常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这样说着便将袖子撸了起来,只见那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仿佛画上的图案一般触目惊心。尛說Φ紋網 林梦心这下子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她虽然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还没有到打骂自己丫鬟的地步,这会子见到那婢子身上的伤痕,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连王秀芝的贴身丫鬟也会偷偷的躲在假山后面哭了,若不是自己那天碰巧经过看到了,到现在她也没有办法抓住王秀芝的把柄,让她失去自己的心腹。 而此刻,王秀芝的心腹正在自己的面前哭的可怜,她不由得挥了挥手道:“来人啊,拿些药酒过来。” 下面的下人应了一声,那婢子听见林梦心这样说,更是感激地道:“多谢三夫人,奴婢卑贱之躯,实在是谈不上用药酒……” 林梦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好了不要哭了,在我这里虽然不比在王秀芝那里风光,但是好歹我的女儿也在宫中,时常会派人给我送来一些宫中的东西,所以你跟着我也不会过得太差。” 这样说着,林梦心的手下便拿来了一些药酒,她亲自拿了起来给那婢子塞进衣服中道:“你是王秀芝陪嫁,怎么王秀芝对这样的事情也是视若无睹吗?” 那婢子被林梦心这样的动作弄的十分暖心,听到她再次提起王秀芝,便有些愤愤地道:“三夫人有所不知,自从上一次大小姐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二夫人便极尽权利地维护她,对她做的一些事情也视若无睹,所以奴婢们才会过的如此难过……” 林梦心手下的动作一停,她自然是知道那婢子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她心中一阵恨意地翻滚,当初,若不是因为上官秀儿硬是拉上自己的莲叶,莲叶也不用遭那么多罪才跟着皇上了。 她手缓缓地攥成一个拳头,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地道:“好了,你不要哭了,收拾一下便说你已经去了,她要找的人什么时候去?” 那婢子听见这话便急忙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道:“听闻是要准备在老夫人的寿辰当天晚上,据说是要对付三小姐。” 林梦心点点头,就听见门前吱呀一声,一名婢子走了进来行礼道:“三夫人,二小姐托人带回一些礼物送给老夫人祝贺寿辰。” 林梦心漫不经心地颔首一下,才道:“放那吧!” 这样说着,她才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首道:“你知道王秀芝要给老夫人准备什么礼物吗?” 那婢子有些一愣,旋及想了想道:“好像是找了一个黄梅戏的戏班子,据说要演一出黄梅戏呢!” 林梦心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地垂下头,过了还一会才道:“人找好了吗?” 那婢子不明所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二夫人将这件事情交给奴婢去办,奴婢还没有去做。” 林梦心缓缓地抬头,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子算计的光芒,她轻轻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那笑的样子竟然让那婢子身上一阵恶寒:三夫人,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章谋杀设计(四) 第二百二十章谋杀设计(四) 林梦心的眼神闪了闪,似是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婢子正在看着自己,她立即重新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容轻轻的说道:“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只是你到我来这里的事情……” 那婢女自然是一个聪明人,她立即点头道:“三夫人放心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透露的,即便是和我最好的春红也不会。” 林梦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说道:“你可知道王秀芝要找哪里的戏班子?” 林梦欣这话问得仿佛无意,那婢女也没有多想,只是细细地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左右不过是街上的那些吧,只是二夫人现在没有了经济实权,所以找起来也不会找特别好的,她将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来吧,只说要照着这样价钱当中最好的。” 说到这里,那婢女又开始为难,有些委屈地说:“这几个钱财如何能找到好的黄梅戏班子呢,只能找街上的罢了。” 林梦欣眼睛一亮,还仿佛想到什么事情似的说:“前几日我见到秀儿从老夫人的房中出来,看起来好像十分委屈的样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那婢女听见李梦欣这样说也是有一些吱吱呜呜,仿佛不好说出口一样,林梦心见状也是摆出一副宽容的态度说道:“若是你不能说便罢了,我也不是那种强求的人。” 那婢子见到林梦欣如此宽容心中不免愧疚,她急忙摆了摆手,急切切地说:“不是这样的三夫人,只是……奴婢确实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大光彩,大小姐也交代过不让说出去。” “哦?不光彩?”林梦心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睛,她描画的精致的长眉忍不住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句以后,才有些好奇的问道:“再如何不光彩的事情也不过是老夫人训斥几句罢了,秀儿也难免太上心了。” 那婢女听到这样的话,神色微微闪了闪他欲言又止的说:“和三夫人猜的差不多,只是这件事情大小姐,也没有告诉二小姐。” 听到这话林梦欣才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说:“莲叶……莲叶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那婢子有些为难,畏畏缩缩的才说道:“我也是从别的宫女那儿听说的,石大小姐主动去找了二小姐。” 原来如此。 这也难怪为什么上官秀儿会突然得到,太子的宠爱了,林梦心这才想到,也难怪上官秀儿会突然出现救了太子殿下,只怕这其中自己的女儿也帮了不少忙。小說中文網 这样想着林梦馨心中也放下心来,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秀儿已经重新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宠幸,怎么还会突然回来呢?” 那婢女踌躇地揉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有些不自然地说:“是……老夫人让大小姐回来的。” 徐兰君? 婢女的回答让林梦心十分意外,她怎么都没有料到居然是老太太让上官馨儿回来的,老太太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林梦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想到上官明月的身份她忽然有些开朗了。 这老太太极其重视嫡庶尊卑,如今上官明月正得太子的宠信,上官秀儿又横插进来,照理说徐兰君应该很高兴的才对,但是她却让上官秀儿回来了,可见徐兰君并不是很满意,并且对上官秀儿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也因为观念的原因,徐兰君才想尽办法让明月巩固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这也就难怪了,上官秀儿之前因为出了那件事情名声尽毁,如今好不容易找自己的女儿要了一个翻身的机会,却被徐兰君给叫了回来,如此情况下他怎么能够甘心呢,这样的话果然就如那个婢女所说,上官秀儿真的觉得十分丢人,才不会让别人说出这件事。 想到这里,林梦心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如今王秀芝和上官秀儿的处境都非常尴尬,之前一直威风凛凛,现在过的却连自己都不如,实在是可悲可笑。 一边的婢女并不知道林梦欣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窥探着李梦馨的表情,他时不时的勾起嘴角的样子,实在叫这个婢女捉摸不透。 林梦心有些恍惚的想,回神过来的时候,便带着一缕柔和的笑意道:“老夫人让秀儿回来必定有他的道理,你也不必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了。这样吧,我看你也没有多少钱去请戏班子,这个戏班子我帮你找,只是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婢女一听,十分高兴,急忙上前行礼道:“多谢三夫人,多谢三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林梦心淡淡地摆了摆手,用丝绸手绢掩饰了一下自己得意上扬的嘴角,才说:“举手之劳,你不必挂怀。只是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必去为难一个做丫鬟的。” 听到林梦心这样说,那婢女也觉得王秀芝越发的过分了,她不自觉地摸起来自己身上的伤痕,那些旧伤上面叠加了许多新伤,还不等她摸上便觉的一阵刺痛,惹得她急忙将手缩了回来。 林梦心用手拄着下巴,不想正好看到这一幕,便不由得装成十分心疼的样子道:“实在难为你了,跟了这样的主子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你要自己注意,我现在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那婢女早就已经对林梦心感恩戴德,如今听到林梦心这样说,心中实在是觉得愧疚混杂着感恩的复杂情绪,急忙行礼道:“三夫人言重了,有您在奴婢也便不觉得难过了。” 林梦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即刻便收回了那副模样,摆着一道理解的样子低声道:“好了。别动不动就行礼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快些回去当差吧。” “多谢三夫人。”那婢女感动的眼圈发红,这会子听到林梦心这样说,便应声退了下去。 林梦心目送那婢子走远,这才缓缓地将眸光收回,不多时,她才扬了扬手道:“来人!” 早就守候在外面的心腹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低眉顺眼地行礼,便听见林梦心低声问道:“你可都挺清楚了?” 那心腹不言不语地点首,林梦心居高临下地挑起嘴角,才道:“你去找莲叶,要她找几个很角色来,最好要一个亡命之徒,只要演一出戏即可,钱不是问题。” 那心腹恭顺地点首,停顿半晌才道:“夫人是打算要利用二夫人这个戏班子吗?” 林梦心冷冷一笑,将手绢别在自己的腰间道:“自然,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放掉?我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对付王秀芝了,这样大好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再放弃,记住,这一次一定要让王秀芝死无葬身之地!” 那心腹闻言也是眼神一狠,随后她重重地点首道:“夫人您放心!” 说罢她便行礼一下,转身退下。 时间转回当下。 林梦心见到王秀芝跪在地上抱着上官丰的大腿哭的凄惨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一下,只是那笑竟然带着嗜血的快意。 王秀芝,你之前害的我的莲叶和你的女儿一样背负上不守妇道的名讳,差点被逼疯,眼下你也尝到了这种绝望的滋味了吧?只怕你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不过没关系,等你到了底下的时候,你还可以问问阎王爷,究竟是谁做出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暗自思忖间,林梦心实在是觉得心头十分痛快,却不料一把子明丽的声音却将自己的计划打乱:“爹爹,二娘和秀儿虽然犯大罪,但是若将她们逐出府邸,只怕她俩性命难保,不如……” 林梦心还没有听完,便觉得心头由震惊转到大怒,她怒视一边的上官明月,不料她还未开口,便听见太子抢先一步:“不行!” 林梦心紧绷的身子放松了几分,便见慕容沛正在一条条的数落着王秀芝和上官秀儿的罪状,显然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的样子,林梦心冷哼一声,便白了明月一眼。 真是不知道好歹的贱蹄子,这时候还不忘了出来搅合一下! 明月淡淡地看着眼前慕容沛满脸的怒容,水样星眸当中划过一道一闪而逝的冰冷。 自己娘亲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王秀芝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她皱眉看向一边的徐兰君和上官丰,便见到他们一样也是不理解地看向自己,她忽而觉得这些人当中有什么不对劲。 虽然明月本身恨极了王秀芝和上官秀儿,但是事到如今不想王秀芝和上官秀儿却依旧在含着冤枉,且依照王秀芝往日的性子,此刻早就已经应该是祈求原谅,而不是一直喊冤,这实在太违背常理了。 明月的眼神在众人当中搜寻,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水样星眸明亮而清楚的将每一个人或冷漠或厌恶的神色映照在眼中,最终,明月将自己地眸定格在带着一脸幸灾乐祸快意的林梦心脸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节节败退(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节节败退(一) 明月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眼前的林梦心幸灾乐祸的眼神和当初看自己的一模一样,只是此次变得更加的阴冷,明月见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边徐兰君见状,便开口道:“明月一向善良,但是今日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可饶恕,即便明月舍不得姐妹情深,也不得不那么做,太子殿下说的对,这种程度的惩罚朕的已经是仁义至极了。” 王秀芝听到这样的话,绝望地神情满布在脸上,她抬头环视一下周遭人的脸色,旋及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见她早已经失去了意识,王秀芝见此情此景更加的绝望,手下放松了上官丰的腿,手脚并用的跪行来到徐兰君的面前,哭喊道:“老夫人、老夫人,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请你明鉴……!” 徐兰君将手中的佛珠停转下来,右手拿捏地收到袖子当中,细长的眼睛当中闪烁着近乎不近人情的冷凝道:“冤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当真是老太婆我冤枉了你吗?还是你觉得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高明,以至于我们都觉得要被人杀了还始终觉得是别人陷害了你?” 徐兰君的一番话让王秀芝蓦然停滞了哭泣,她终于是收敛了一直恳求的姿态,咬牙切齿地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恨意满满地的眼神刀锋一样向着明月砍去,她刚想起身,便被身后的侍卫狠狠地拿出肩膀,她尖叫一声,即刻便是声嘶力竭地喊道:“上官明月!你这个贱人!是你陷害我们!你和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都是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疯狂地挣扎着,头发散乱,形如疯妇一般,明月眉心凌然一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慕容沛见状,不由得怒上脸庞,他看向一边的明月,就见到她一反常态地露出冰冷的神色,似乎是已经怒极,连带着慕容沛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大胆!竟然还敢放肆!”上官丰见到明月身边的慕容沛也色变,不由得大声斥责,几步上前,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王秀芝的脸上,将她的声嘶力竭蓦然止住。 身边的人都是一怔,却是没有料到一向持重的丞相竟然会上前动手打人,这边的陈越垂首,让人看不清脸色,他也前几步,大手一章砍在王秀芝后脖子上,她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明月觉得胸腔气息一阵剧烈地翻涌,这才随着陈越的一掌按捺了几分,她抬头冷道:“不想二娘竟然还是这样执迷不悟,爹爹,这件事事情还是由您处理吧。” 明月这话说的冷淡,让上官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明月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自己的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上官丰也是十分的丢脸,他脸色发青的不肯出声,只是默认地点了点头。小說中文網 慕容沛见状更是嗤之以鼻地冷哼道:“死到临头却还不知悔改,丞相,今日的事情您可要好好的处理,万万不要再让明月受了这样的委屈!” 慕容沛的话上官丰自然不敢不听,连声地答应着“是”,这边陈越却一直低着头没有吱声,明月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阵阵地刺痛。 舅舅一向和娘亲感情深厚,如今面见王秀芝这样侮辱母亲,想来也是怒伤不已,想来干菜若是他手下再重一点,那么王秀芝早就一命呜呼了,他现在能留她一命,已经是宽仁至极。 明月的手紧紧地攥紧袖子当中,她皱眉地想到:如今王秀芝和上官秀儿已经倒台了,剩下的便是将她的口供取来,这样也好让舅舅明白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没的。 想到这里,明月才清冷地道:“还请父亲今晚将她们二人关到柴房,等到将她们所有的金银收回再将她们放逐到外,也好让外人肚饿的公平。” 听到明月这样说,上官丰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即便是现在明月让他将这母女二人斩首示众,他也得照做不误,更何况只是收去银钱? 上官丰闻言便立即应声,身边徐兰君也颔首一下,慕容沛也跟着和明月共同离去。 明月莲步轻移,一身绯色的衣衫仿佛秋日里最后一绽放的一朵火红色的芍药一般明媚动人,慕容沛忍不住侧首去看明月的侧脸只觉得她这世界上最明媚动人的女子,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样子。 察觉到身边男子的眸光,明月有些失笑但是终究将眼底有些厌恶的神色隐藏起来,她轻启朱唇道:“殿下何故这样看着明月?” 慕容沛有些失神的样子被明月清冽的声音打断,他干笑一下,旋及收起有些失神的神态道:“本宫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呀。” 明月似是有些娇羞的样子,用手指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慕容沛便继续说道:“明月,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危险,还好你没有事情。” 明月倒是觉得无所谓的样子,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便道:“殿下不必担心,今日的事态紧急,怎么说祖母对明月也是十分疼爱,明月也没有想太多,便充上前去了,现在想起来虽然有些后怕,但是并不后悔。” 明月这样一番话倒是让慕容沛有些自愧不如,他急忙清了清嗓子道:“不管如何,明月你今日确实是有些冲动,叫本宫好生担心呢。” 朱唇勾勒起一个有些愧疚的弧度,明月才抿唇道:“今日也多亏殿下护着,不然明月当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慕容沛自然是知道明月说的是什么事情,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觉得脊背寒凉,若不是自己反应的快,今日便要魂断在上官秀儿的刀下了,想想自己刚才有些事态的样子,慕容沛便觉得十分丢脸,毕竟,皇家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能被一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毁掉自己辛辛苦苦维护的外表呢? 想到这里,慕容沛看向身边的明月,便觉得脸上一阵尴尬,他将手蜷缩到了袖子当中,有些不悦地道:“本宫是万万没有想到上官秀儿会这样不知死活地冲着本宫冲过来,实在是不可理喻!” 明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身边的慕容沛,只见他正恨得呀要切齿,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仍旧觉得十分丢脸,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气恼着呢。 嘴角带着点点嗤嘲的笑意,明月自然是知道慕容沛回事这样的反应,毕竟自己的说这话的动机已经达到了,慕容沛只怕眼下正气急败坏的想尽办法维护自己的颜面,他越是这样,便会越痛恨上官秀儿,那么,王秀芝母女便更不会有什么活路了。 这样想着,明月倒是什么都不说了,身边的慕容沛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太过激烈,让明月有些反感了,便有些不自然地道:“明月,你怎么不说话?” 明月转首看向身边的人,眼中带着点点的担忧道:“明月是在担心殿下,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了,明月实在是不放心。” 一句话便叫慕容沛十分的窝心,长出一口气后,慕容沛这才主动的握住明月的手道:“你放心,本宫不会有任何事情的,还有今日老夫人的事情,本宫也会调查清楚的,你且不要担心了。” 听到慕容沛这样安慰自己,明月这才颔首一下道:“今日殿下也受惊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说的突然,让慕容沛有些措手不及,他楞了一下才道:“怎么?你不需要本宫送你回去了吗?” 明月抬起水眸看向不远处自己的宅邸道:“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且朝中很多官员都在场,只怕此刻皇上已经知晓了也未可知,所以殿下还是先回宫中回报才行,也免得皇后娘娘担心。” 明月一向温柔懂事,这样的话落在慕容沛的耳中,也是极为顺听的,他不晓得明月竟然想的这样周到,眼见着明月这还有些虚弱的小脸儿,忍不住有些心疼地道:“本宫回去了,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明月闻言似是有些恋恋不舍地道:“殿下放心,殿下只要照顾好自己即刻,明月倒不是最要紧的,还是您的身体重要。” 慕容沛见状不由得感叹明月的贴心,伸手抚摸了一下明月的肩头才道:“你放心,本宫这便回去了。” 明月闻言便温静的点首,慕容沛又嘱咐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目送着慕容沛和康福的背影渐行渐远,明月才渐渐收敛起面上的笑意,身边的巧儿也识相地上前搀扶道:“主子今日也疲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明月的柳眉缓缓地褶起几分,口气并不带有丝毫的放松道:“这件事情虽然是解决了,但是这件事情只怕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你先随我回去一趟,过一会儿舅舅应该会过来。” 巧儿明了的点首一下,两人便回到褚秀阁当中。 正如明月所预料的那样,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陈越便从后门叩门进来,届时苑竹早已经恭候在那里,很快便带着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褚秀阁当中。 第二百二十二章节节败退(二) 第二百二十二章节节败退(二) 陈越见到明月有些苍白的脸,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道:“几日不见你,你便又削瘦了不少,可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操劳过度所致?” 明月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免想起刚才慕容沛这样说着自己,只是她最近因为调查当年母亲的事情实在是无暇分身照顾好身体,这几日又悉心安排才将上官秀儿和王秀芝的行程打听清楚,今日的事情实在是自己没有料到的,还好陈越及时赶到,自己没有什么事情。 “许是近日有些劳累吧。”明月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见到陈越蔓延的担忧,心中不免愧疚却温暖。 在上官府当中,除了自己的婢女,一向是无人关心明月的,明月也许久没有见到陈越了,自从赏赐的事情过后,陈越似乎更加受到皇帝的重用了,自己则忙于宫中的事情,实在是无暇和他相见,今日一见,当真是觉得十分开心。 明月难得地露出温情的笑意道:“舅舅来了便好,许久不见舅舅,不知道舅舅最近如何?” 陈越由着巧儿端着茶盏上来,他接过抿了一口才道:“近日边关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一直来不及赶回来,前几日来便听说你病了,想来探望却被拒之门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月星眸闪烁一下,才蕴着淡淡地笑意道:“让舅舅担心了,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实在是因为近日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才会请舅舅前来。” “哦?”陈越轩起眉心,他是知道明月的,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是断然不会开口请自己帮忙的,就像近日的事情,也是在自己回来之后几日才被通知到的,但是苑竹并没有多说什么,可今日的情形着实是让陈越吓了一跳,他实在是没有料到明月会冲上前去救那老妇人,论起来倒不是他陈越不厚道,而是这徐兰君一向顽固且老谋深算,自己的妹妹在她的手中也没少吃亏,实在是因为明月母亲的身份,徐兰君也极其重视门第,这才没有太过分的为难她,怎么今日明月竟然救气她来了? 明月见到陈越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这才轻轻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细微地磕碰声音让陈越回神过来,他看向明月,只见明月露出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神色道:“今日明月让舅舅前来,是想和舅舅说一下母亲的事情……” 一句话便叫陈越坐直了身子,他捏着自己被子的手指顿时锁紧了几分,他眼神不易察觉地划过一道伤痕道:“是什么事情?”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让明月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母亲当年的去世对于祖父和舅舅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母亲当年的死因另有蹊跷,明月一直担心陈越会接受不了。 “是怎么回事?”陈越见到明月半天不肯出声,实在是有些心焦,他身子半是前倾,十分焦急地样子让明月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是要和舅舅说清楚。 明月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眼儿道:“当年……母亲并不是因为生病而去世了……而是……” 她咬了咬牙,见到陈越的脸色逐渐变成了白色,她也蹙起眉心,才狠心一下道:“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哗啦~!”“砰!” 陈越手中的茶盏蓦然被他捏碎,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明月,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了,这……怎么可能? “明月……你,有证据吗?”陈越满震惊夹杂着错愕,他颤抖的嗓音昭示着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 明月的指甲重重地嵌进自己的手掌心当中,殷切不仅仅是陈越,就连自己都不想相信这件事情,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除了接受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样想着,明月才用掌心传来地尖锐疼痛告诉自己镇定下来,随后她才整理了一下情绪道:“是的,这件事情明月已经去调查过了,舅舅不是问明月前几日为何将舅舅拒之门外吗?” 陈越听到明月这样的语气开口,心中已经凉了半截,想来这件事情明月已经有了十足十的把握才会如此笃定的开口向自己说明。 陈越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这几日是去调查这件事情了是吗?” 明月颔首一下,才肯定道:“不错,若非母亲遗留下来的簪子,明月也是断然不能发现事情的真相的……” 说着,明月便从袖子中取出一只手帕,只见那手帕将什么东西包裹的严严实实,她一层一层的打开,只见那素色的手帕当中,一只断成两截地簪子正在秋光之中闪烁着点点银光。 陈越楞了一下,旋及立即起身,上前两步才看清楚,只见那簪子已经磨损的十分光滑了,上面斑驳地有着点点地划痕,陈越一眼便认出那簪子的花朵是自己亲手雕刻上去的。 “这……”陈越的声音带着可怕的颤抖,他双唇忍不住痉挛着,明月也随着他的眸光看向自己手中的簪子,只见那簪子的断面上赫然可见一点黑色的浓重。 那一点墨色的给点,实在是让明月觉得刺眼,仿佛那黑色的一点已经变成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入明月的眼中,她当真是觉得十分的难受。 陈越的眼中痛苦仿佛如潮水一般涌上了自己的眼眶,他颤抖地因为痛苦而闭上双眸,但是眼前妹妹的音容笑貌依旧在眼前出现,实在是让他觉得痛苦不已。尛說Φ紋網 深深地张开双眸,陈越这次正视眼前的东西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月好整以暇,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才道:“明月发现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因为偶然,因为实在是不相信祖父的能力居然会治不好母亲的体寒之症,便打算回来调查清楚,不想却在母亲的遗物当中找到这支簪子,舅舅可还记得这支簪子?” 陈越的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地道:“这是自然,这支簪子是你母亲出嫁当天我螓首别如她的发髻当中,这簪子乃是我亲手炼制雕刻而成,虽然不及工匠的手艺精巧,但是你母亲却十分喜爱,一直珍藏着。” 听到陈越这样一说,明月才明白为何母亲会一直将这支簪子戴在头上,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只怕是因为舅舅的心意实在难得,母亲刺异常珍视。 明月不觉地苦笑,若不是因为这支簪子,自己只怕是会和舅舅祖父一样,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祖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女儿去世而触动情长,导致他郁郁寡欢最终得了不治之症。 明月只觉得恨意仿佛千万只蚂蚁一般啃咬着自己的身体,甚至直至骨子里,她和嫩地咬住自己的贝齿,才将呼之欲出地泪水锁在眼底道:“这簪子当中发黑,一看便是因为中毒才会引起的银簪发黑,只是这毒素极其微小,这才日积月累而不已察觉,最终导致母亲不治而亡。” 陈越听着明月的话,只觉得明月的声音好似从九霄云外传来一般,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银簪子,心中却乱成一团,恨意逐渐聚拢起来,他狠狠地握住自己的佩刀,冷声道:“究竟是谁?是谁要害吾妹?” 陈越这样的话让明月觉得一阵唇齿冰凉,她控制了很久才继续开口道:“明月前几日便是去调查了这件事情,杀人凶手不是别人,政正是现在的二夫人——王秀芝!” 这话一出吗,陈越的佩刀便噌的一声出鞘,让巧儿也惊了一跳,因为此刻眼前的陈越已经不能用发怒来形容,甚至可以听到他唇齿间传来的咯吱咯吱地咬牙声音,面色十分骇人。 巧儿见状也不由得有些难过,也难怪陈将军会这个样子了,自己心疼呵护了好几年的妹妹,不想这一朝被人陷害致死,而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实在是不能不恨。 明月也是有些怒恨地咬紧牙关,才站起身与陈越平视道:“昨夜让苑竹前去请舅舅,便是想借舅舅的能力去扳倒王秀芝和她的女儿,想来这一次,她们便永远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陈越听到明月的话,手下的动作这才收敛了几分,他虽然痛恨,但是不至于因为仇恨而冲昏了头脑,因为他清楚,这是在上官丰的地盘上,自己想要去杀了他的二房,即便那二房已经被贬黜,但仍旧轮不到自己出面。 这样想着,陈越便缓缓地将手中的大刀收回刀鞘当中,他看向明月的眼神带着深深地歉意和疼惜。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明月独自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该有多么的无助和难过?自己一直不再她的身边,实在是不知道明月究竟是怎样撑过这些日日夜夜,独自去寻找线索,这些时间她究竟需要多大的内心才能承受? 陈越不敢去想象,毕竟明月在他的印象之中还是一个刚刚二八年华的少女,这一切的一切实在不该是她应该承受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节节败退(三) 第二百二十三章节节败退(三) 陈越看着面前的明月,越发地觉得难过,不光是因为她的眉眼之中和自己的妹妹十分的相像,就连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都如此惊人的想死,母女俩心性是最相像的,如今,昔日妹妹的样子似乎和面前的明月重叠在了一起。尐説φ呅蛧 陈越不声不响地将手中的东西收拾好,面前的明月也沉默了一下,才道:“舅舅,今夜还要请舅舅和明月一起去核实一下母亲当年的死因,明月已经找到了一个证人,只等着王秀芝自己承认,这样也不至于冤枉了她。” 陈越的眉毛在听见王秀芝的名字之后不由得皱在了一起,他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这才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今日的事情也是你事先知道的吗?”陈越落座之后,才想起这件事情,所以便向明月询问。 明月轻轻地点首,才道:“不错,今日的事情我也是听苑竹所说,但是却有些疑点。” 巧儿见到两人好不容易将心中的哀痛压了下来,便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面前的茶水收拾好,又将陈越面前的碎杯子打扫了,才听见明月的嗓音带着点点的鼻音道:“……那日苑竹也是恰巧经过,我便猜着王秀芝是不是要有什么阴谋,虽然猜的八、九不离十,舅舅今日赶来的及时,但是明月始终觉得有些蹊跷地地方。” “哦?”陈越的眉毛轩起几分,他似是不明白的道:“怎么,你觉得王秀芝今天不是为了行刺徐兰君吗?” “正是这个礼儿。”明月接过巧儿手中的茶盏,才道:“这件事情实在是蹊跷的很,就算王秀芝有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公然就让杀手刺杀徐兰君,毕竟徐兰君在上官府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王秀芝不会愚蠢至此。” 这样的话落进陈越的耳中,也让他有了几分疑心,他不自觉地颔首一下才道:“听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十分奇怪,王秀芝母女似乎并不想承认这件事情。” “这便是了。”明月皱起眉心,那茶盏在她的手中传来有些烫人的温度,她不自觉地将查找你捧在手心,其中氤氲而出的袅袅茶香伴着明月的动作弥散在空气当中。 “王秀芝虽然称霸上官府中多年,但是始终盛气凌人,即便是在被我扳倒失去实权之后,也不会轻易地求饶,但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蹊跷的很。” 明月的嗓音带着冰冰冷的寒气,她将手中的茶放到桌子上,眼神却瞟向远方道:“就连上官秀儿也这样拼死去维护自己的清白,实在让我觉得不对劲。” 陈越也皱起眉头,末了,才道:“那么,你是怎么查清楚你母亲的死因的?” 明月手指捻着袖口,上面繁复的花纹让她觉得手指下面脉络分明,她顿了顿才道:“之前不小心弄断了这根簪子,这才发校内母亲当年身体出现的不适症状全都是因为这样的慢毒,于是命人着手去查,不想却发现之前李管家竟然在母亲的小厨房当中安插了一个人手,当年服侍的两个人也因为被人用钱诱惑,同意了那个老妈子进来,不想那个老妈子便是王秀芝操纵的小人。” 明月看向身边的簪子,眼底有些湿润地道:“娘亲一向善良,一向看不得的便是下人们受苦,所以她实在是不忍心让那些孤苦无依的下人们跟着吃苦,便同意了那个老妈子进来,那人便受了王秀芝的指使,日日在母亲药中掺杂一点毒药,这才让母亲慢毒积累,最后不治而亡。” 明月说道这里,眼中的泪花莹然而出,她的样子让陈越触景生情,忍不住背过身去末了一把男儿泪,这才道:“我清楚了,明月,你也不要过分的难过了,今夜我便和你夜审王秀芝看,定然叫她将这些事情说个明白。” 明月颔首一下,才道:“这便是今日我为何不让上官丰即刻就将王秀芝母女赶出去的原因,现下那证人已经关在厢房当中,舅舅先在这里等候,今夜我们便去问个明白。” 陈越闻言,也颔首一下,两人便沉默下来。 闲话不过半下午,时间很快便到了晚上,明月叫人准备好了衣裳,她和陈越便换上了下人的衣裳,将魏老妈子的儿子也放了出来,由陈越压着走向了院子东北角的刑房当中。 苑竹走在前面,不多时,便见到前面有一个黑影正在走着,苑竹一怔,便急忙站了下来,只见那人佝偻着腰,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 “谁在前面?”苑竹见状,便率先发声,那黑影身形一个僵硬,便停了下来,苑竹有些皱眉地看向身后的明月,就见到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苑竹便上前两步道;“谁在那里?再不出来便叫人将这院子翻过来了!” 那黑影恍惚着身形,这才不情不愿地出来,苑竹拿起手中的风灯一照,不由得有些惊讶地道:“李管家?你怎么在这里?” 苑竹惊讶的看着满脸猥琐地李管家正有些局促有地站好,这才正了正自己的样子道:“李管家不在老爷身边伺候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黑灯瞎火的,奴婢还以为是个盗贼呢!” 一句话便叫李管家吃瘪不已,他不自然地弹了一下嗓子,才站直腰板儿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本管家觉得晚上无聊,便出来转转。” 李管家的样子落在明月的眼中实在是漏洞百出,她轻轻地冷笑一下,便用手碰了碰苑竹,苑竹也立即会意。 李管家之前是王秀芝的爪牙,如今虽然王秀芝被贬黜,但是到底实在这府中盘踞多年,若是没有一点实力也不得好生活到现在,眼下她被困在刑房之中,必然是想了什么办法找到了李管家,叫他前来帮忙。 苑竹自然是明白明月的意思,便笑了笑道:“这大晚上夜深露重的,管家还是好生在房中休息吧,别叫人以为您是图谋不轨呢!” 一句话便叫李管家的脸上变了几分,他有些面上发白地结巴道:“你……你胡说什么呢!谁图谋不轨了?” 苑竹轻笑一下,旋及便将手中的羊角灯换了一只手,上前两步道:“管家慌张什么,不是只是出来散步的吗?” “这……”李管家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词穷地瘪着嘴,好似一个没牙齿的老太太,明月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脚步,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阴影当中,李管家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见到明月的动作,便起了一个坏心眼子道:“你说我,你现在不是也在到处转悠吗?你想干什么?” 苑竹闻言也不慌乱,只是淡定地用绢子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道:“今日的事情实在是事发突然,太子殿下一向关心太子妃,特意叫奴婢前来查看一下。” 李管家听着这话云里雾里地,实在是不怎么明白,他心念电转,才道:“殿下关心太子妃也是应当的,只是怎么会关心到牢房来了?” 伸手正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苑竹才平平静静地回视着李管家探询的眼神道:“太子妃一向善良,见到今日二夫人和大小姐一直求情,虽然是罪不容诛,但好歹是姐妹一场,特意吩咐奴婢前来探望一下二夫人。” 苑竹一壁说着,一壁注意着李管家的神态,她轻轻地卷起唇角,就见到李管家的眼神忽然变得闪烁起来。 隐藏在暗处的明月自然是将李管家的动作看在眼中,她不禁眯起双眸。 果然,这其中有些猫腻。 若是李管家真的若无其事,便不会在遇到苑竹之后这样慌张,既然他是王秀芝的爪牙,那么这件事情就和王秀芝今日的行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样想着,明月还在出神,身边的陈越却已经准备了起来,一股子戒备的其实凌然而生,明月轩起眉心:舅舅也察觉到了这点吗? 然而还不等明月细想,这边的李管家早就已经转了了弯儿,上前两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看便看吧,怎的叫了这样多的人?” 一句话便叫苑竹的手骤然锁紧,她有些不悦地道:“怎么,太子殿下的话李管家也怀疑吗?” 苑竹的一句话便叫李管家有些吃瘪,他抽了一下鼻子,才道:“你喊什么,我有没不然给你过去。知道你家主子有能耐,但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帽子。” 苑竹睨视一眼李管家,只觉得面前这人实在是狐假虎威多时,这时候也不过是强撑一段时间而已。 李管家见状便冷哼一声,旋及侧身闪开一条路道:“你们要去哪,快去吧!” 听到这句话,明月竟然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心,这个李管家何时这样痛快了?今日当真好生奇怪! 苑竹见状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因着担心明月和陈越的时间紧迫,便将手中的风灯攥紧才前进几步,这边明月刚刚跟着走上前去,不料那李管家竟然突然朝她扑了过去,似是要冲上前去撤下明月身上的斗篷,明月只觉得一阵劲风扑来,但是她反应极快,立即便旋身躲开。 第二百二十四章节节败退(四) 第二百二十四章节节败退(四) 明月反应及时,倒是让李管家扑了一个空,他不甘心的叫了一声,立即爬了起来,不料这边的陈越早就已经将准备好的匕首拿了出来,冰冷的利刃便一瞬间逼向了李管家。 李管家原本还打算扑向明月的动作停滞下来,明月后退两步,陈越便已经走上前去,李管家忌惮着陈越手中的匕首,却不敢叫喊出声。 “这样不识趣,果然是王秀芝忠实的走狗。”陈越一向说话沉稳,但是今日却说出这等话来,着实是让明月等人惊了一下,苑竹和他同时看向身边的人,便见到陈越的眼睛已然变得通红,在他身后的男人也身子瑟缩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身上的杀气凛然,这边被刀锋抵着的李管家早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他的眼珠子突出了半截,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刀刃,那刀锋仅仅与他的脖颈有半寸的距离,只要他轻举妄动,那么陈越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喉管给割断。 明月也没有料到陈越会突然出招,但是想来刚才若是让李管家抓住自己的把柄,实在是不好处理了,她担忧地看向自己的舅舅,便见他已经冷冷地开口道:“说,你刚才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 李管家聚在半空当中的手有些颤抖,他吞了一口口水,才道:“陈、陈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冷笑一声,陈越不禁将手中的匕首捏的更紧了一些,他喉结滚动,一把子寒冷的声音便道:“干什么?怎么,李管家方才不是已经注意到跟在后面的人便是我了么?怎么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李管家听到陈越的笑声,身上便是一阵冷汗涔涔,他艰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明月,忍不住颤抖着道:“是太子妃要见二夫人吗?那您大可以直接去,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这次轮到明月冷冷地提起唇角了,她莲步轻移,将头上的斗篷摘掉道:“李管家这是不清楚了?那么你方才怎的突然向我扑来?难不成,我身后有什么东西?” 明月的嗓音不紧不慢,却不怒自威,李管家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陈越的手,那匕首在昏暗的烛光下面闪烁着尖锐地威胁,他一向是一个老油子,这时候自然懂得什么叫退而求其次。 见到李管家的眼珠子一直在转着,陈越便知道他是满心的鬼心眼子,眼见着他这个样子,陈越不由得想起当年李管家是如何给自己妹妹脸色看的,这人乃是王秀芝的爪牙,只怕是平日里也没少给明月和自己的妹妹使绊子,眼下竟然还想着去帮着那女人还谋害自己的外甥女么? 这样想着,陈越便将手中的寒锋更加逼近了一步,那李管家登时吓得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如白纸一般,陈越眼神凌厉地盯着他的眼睛道:“若是再不说,本帅这柄匕首可是不长眼睛的。” 李管家一听,登时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实他刚才早已经忍耐到极限,陈越的本事在整个雪国当或者陪你过也是口口相传的,如今自己惹上了他,若是他想杀了自己,当真也是见血封喉,只怕是眨一下眼睛都不会的。 李管家是一个最会权衡的人,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的,什么东西也比不上活命重要啊! 他慌忙地跪下砰砰便是磕了两个响头,求饶的道:“还请陈将军饶命,小的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小人一条生路!” “小人?”陈越不易察觉地冷哼一声,他将手中的匕首换了一个方向,旋及反手搭在李管家的脖子上道:“你说让我放了你,又说自己是小人,你说我该不该放了你?” 李管家一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陈越这句话,小人确实是自己说的,求饶也是真的,只是不想一向不善言语的陈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只见陈越的身后闪出一个人影,他出现在李管家的面前道:“李管家,你可还记得我?” 微微闪动的灯光之下,是一张苍白而瘦得不成样子的脸。 “你……”李管家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陈越也是皱起眉心,只见魏老婆子的儿子正站了出来,冷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李管家。 魏老婆子的儿子弯下腰来,只见李管家的脸色在羊角风灯的照射下变得更加的面如的死灰一般地灰白,他很是得意洋洋地欣赏着李管家的神色,心中自然是欢快不已——这么多年了,终于见到了当年那个仇人跪在自己的面前,还带着这样惊惧的神色,实在是大快人心。 陈越倒是没有说多说什么,只是李管家已经害怕的颤抖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当年不是被自己和那些家丁打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下一阵恐惧在蔓延,当年自己和那些家丁奉了王秀芝的命去处理魏老妈子和她的儿子,只知道这个魏老妈子身子不好,打了几下就断气儿了,不想她的儿子还能活着,实在是让李管家十分的担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管家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剧烈的收缩,魏老妈子的儿子见状却是十分地开心,他狞笑几分才道:“怎么,你是没想到我还活着是吗?你们当年不是搜山了吗?没有找到我便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这样说着,他便重新执起身子道:“你既然能干出这样是事情,就应该能猜到今日我还能来找你。” 明月见到李管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也不出言阻止,男人便伸手抓起李管家的衣领,李管家登时就吓得不敢动弹了,急忙连声叫道:“好汉饶命!” 那男人冷笑一声,这次将手下的力气放松了几分道:“饶你可以啊,你先带着我去见那个娘们,不然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李管家一听,哪里有不敢答应的道理,急忙点头仿佛小鸡啄米一般地道:“只要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怎么样都行。” 男人仰仗着自己身后有明月和陈越撑腰,这时候更加的趾高气昂,只是将那手一松,李管家便滚到了地上,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摸爬滚打起来急忙在前面带路。 明月轻笑一下,带着些许嘲讽地意味。 果然对付这样的人,自己手段还是轻了一些,总就是针尖对麦芒才会有用,不然要是一直用挣了八经二的手段,只怕还会让李管家钻了空子,果然带着魏老妈子的儿子的举动是正确的——他常年混迹在那些赌徒混混当中,手段倒是有的是,实在不怕对付这样的人。 明月不声不响地将头上的头蓬戴上,几个人跟着李管家轻车熟路地便进到牢房之中,这其中昏暗不已,常年散发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这样黑漆漆地长廊走了能有半盏茶的时间,明月便见到前面的牢房当中,王秀芝正抱着上官秀儿所在一个墙角,睡的有些惊悸。 李管家见状,不由得咳嗽了一声,王秀芝立马便被惊醒,可见她睡的并不踏实,另一边的上官秀儿似乎是因为今日受伤的原因,一直在墙角昏睡着。 “李管家?”王秀见到李管家仿佛见到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前去,不料她却扑了个空,只见李管家被有人扯到一边抓住,陈越和明月的样子便落到了王秀芝的面前。 王秀芝陡然一惊,她急忙后退两步,这才稳住身形,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你你……你们来做什么?”王秀芝惊讶地喊道,身子却不住地往后推着,直到退到一处发霉的墙壁边儿上,才止住不动。 陈越见到王秀芝的样子,冷冷地道:“来干什么你应该十分清楚,怎么,许久不见故人,二夫人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 王秀芝见陈越气势逼人,便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半晌,她蓦然看向陈越身边的明月道:“你们都知道了?” “不仅仅是知道了,还是我告诉他们的。”这时候,一直隐藏在阴影当中的魏老妈子的儿子站了出来,他正了正身上终于像样的衣裳,将李管家的肩膀拿捏地结结实实地道:“二夫人,好久不见?”仦說Ф忟網 王秀芝的反应比刚才李管家见到他的样子还要震惊,她面色登时一片发青,眼底是一片血红地不可置信,喘着气道:“你、你……!” “我还没死。”男人得意地笑着道:“二夫人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我也如实地向太子妃交代了,只是不知道您现在是会这样被贬黜,还是会再加上一条罪过……” 他顿了顿,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你这样的人,再多加一条实在是不算什么了吧?” “你……”王秀芝被男人这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她极力地抠着身后的墙皮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眼前这三人,仿佛都变成妖魔鬼怪一般,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第二百二十五章秀儿出逃(一) 第二百二十五章秀儿出逃(一) 男人的笑意逐渐地凝结在脸上,他更加地靠近王秀芝,只见王秀芝紧紧地贴在墙壁上,手指在身后潮湿的墙皮上用力的抓着,才不至于摔倒,她看了看还在昏睡的上官秀儿,心中逐渐盈。满了绝望。 明月冷颜看着两人,眼前的王秀芝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萎缩的样子,她头发蓬乱如杂草一般,面前的男人更是得意地狂笑一声道:“我什么?二夫人不是一向巧舌如簧么?今日怎么变得词穷了?” 王秀芝狠狠地咬着牙齿,这才颤抖着道:“你来干什么?这里是上官府,可容不得你撒野!” “撒野?”男人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嘴唇上舔了一下,这才哼了一声道:“你觉得是我在撒野,只怕是根本轮不到你来说。怎么。你之前撒野的招数都用尽了?现在我撒野你看不惯了?” 一句话便让王秀芝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越也冷冷地看着王秀芝,自觉地十分地可悲,他的眼中还闪烁着点点的恨意,便接着那男人的话道:“二夫人昔的仇家颇多,今日一见自然是分外眼红了,如今见到这个人,想来你对当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王秀芝身上一个颤抖,直直地看向面前的陈越,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反应了几分,这才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月的眉心褶起一道,不由得冷笑一下才道:“你说想干什么?当年你自己做的事情,如今是想让别人感激你么?” 这样一说,身边的男人也跟着阴测测地冷笑了一声道:“你当年让我娘去给你做坏事,难道你都忘记了么?事成之后,你为了不让我们出卖你的阴谋,便想办法打发了我和我娘回去,但是等我们再来找你你就已经不承认了,甚至还让你的走狗将我和我娘打了一顿,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男人说着伸手去抓一边几欲逃走的李管家,李管家被逮了个正着,吓得浑身一个瑟缩,即刻便老老实实,生怕那男人一个不愿意又是一段老拳。 男人的样子映入王秀芝的眼帘,她首先是害怕,但是不过片刻,她便开始冷笑起来,她这样一笑,倒是让面前的男人惊讶了几分,她不屑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人,才冷冷地道:“你意味你是什么好东西?你和你那个贪财的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人听到王秀芝这样一说,气势登时短了一大截,他抓住李管家的手也突然有些软。 他是和明月说过自己是因为和自己的娘讨要酬劳时被王秀芝指使李管家打了一顿,但是并没有交代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打的,此刻演到王秀芝这样一说,他也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了——毕竟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打了他们一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明月不易察觉地睨视一眼了身边的男人,只觉得一阵古怪,身边的陈越刚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明月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倒要看看,这两人究竟在耍什么幺蛾子,因为明月早就察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王秀芝瞅了一眼旁边的上官秀儿,回神的瞬间就看到了男人古怪而没有底气的神色,她立即嗤笑一声,旋及站直了腰板道:“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那男人突然被王秀芝揭穿,身后一片发冷,但是依旧强撑着叫嚣道:“你这贱妇,有什么资格说我?” 王秀芝虽然身在牢房之中,但是听到男人这样一说,脸上也是一片发冷,怒气直直地用上心头。 他居然有脸骂她? 再怎么说王秀芝之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即便下了牢房,单丝身份终究在那里摆着,她如何能任人侮辱? 王秀芝心念电转之间,便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骂我?若不是当年你和你那个贪财的娘贪心不足,我会叫人打你们吗?你们已经不记得当年是怎么死缠烂打地来要钱了吗?明明是你自己将之前我给你们的银子拿去赌坊赌了,若不是你自己贪心,你那个贪心的老娘也不会死!” 王秀芝大骂不已,这边明月已经听的明白,不由得冷颜相待。 她早就察觉这个男人不对劲,在说一些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闪烁其词,今日也终于听见实话了,可见人不能全不相信,幸好她带着这男人一同前来对峙,一来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不是很相信他,再者这件事情也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毕竟一个人的话实在片面。 陈越听到这里也弄了个明白,这也难怪王秀芝之前会突然冷笑,眼见着这人已经脸色惨白,明月示意苑竹将这人和李管家带到一边等着,自己则和陈越一同盯着王秀芝继续道:“想不到你们早就已经起了内讧,也罢,今日我们前来也不是为了理清你们之间的那些恩怨的,王秀芝,也是时候算算咱们之间的帐了。” 听到明月这样一说,王秀芝明显底气不足,她的眼光极快地扫视过身边的人道:“上官明月,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你这个贱蹄子,居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将我们母女俩陷害至此,你不得好死,我们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明月将身上的衣裳整了一下才道:“人在做,天在看,王秀芝你自己作恶多端,有今日的下场也是迟早的事情,你没有料到今日也是应该,你一声都这样狂妄自大,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被人这样算计吧?” 王秀芝的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她的胸口起伏着,身上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地在颤抖着。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你会比我好到哪去?”王秀芝有些不甘心地继续大声喊道,身上的颤抖更加的剧烈了。 “什么资格?”明月轻轻的重复了一句,才道:“你是觉得今日的事情是我陷害于你?那你实在太天真了。” 明月的眼神带着丝丝不屑地寒凉,她看向王秀芝,紧紧地逼视着丝毫不肯退让地道:“你以为你现在落魄到这样的地步是因为我吗?那你是在是大错特错了,你之前就作恶多端,我说过,你这些全部都是报应!”Www.XSZWω8.ΝΕt 明月更上前一步,吓得王秀芝脸色惨白,但是躲避却不敢,就只是向后缩了一下,明月周身一股子凌厉的气息逼近道:“你嚣张跋扈多年,早就已经积怨已深,你以为今日的设计是因为我么?大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今日陷害的你并不是我,可惜你树敌太多,我也实在是猜不透究竟是谁能有这样的算计能力,让你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 陈越听到明月这样说,才冷笑地摇了摇首道:“原来如此,王秀芝,只怕是你也没有想到你会有今日吧?你现在想知道这凶手是谁,估计要等到了地狱问阎王爷才会知道吧?” 王秀芝蓦然听见陈越这样说,也是一脸的惊骇,她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实在是顶不住,明月和陈越的质问,精神濒临崩溃,忍不住凄厉地喊道:“你们休想杀了我!我是上官丰的二夫人!是明媒正娶!你怎么敢……” “怎么敢?”陈越怒上眉心,他少有的将手中大刀紧握,反声质问道:“你是明媒正娶,那么我妹妹算什么?从进入上官府开始,她一直礼待于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她恨之入骨?你这样蛇蝎心肠地想要夺走她的正夫人之位,何苦要狠心地将她杀死?” 明月闻言也觉得心中恨意滔天,她上前一步将陈越几欲将大刀抽出的手摁住道:“王秀芝,不管你有多少个理由,你已经做下了这样的罪孽。” “那又怎么样!”王秀芝疯狂地喊道:“做了又怎么样?上官丰绝对不会让我就这样死了!而且他已经说了,只是将我们驱逐出府,并没有说要我们的性命!不管怎么说秀儿都是他的女儿!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陈越见到王秀芝嚣张地喊叫着,不由得手下更加用力了几分,王秀芝见到陈越这样的举动仰仗着自己还在牢房之中,便更加嚣张地叫道:“怎么?陈越你还想杀了我吗?你来啊!你若是今日将我杀死在这里,上官丰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越本就因为自己妹妹的死因对王秀芝恨之入骨,眼下见到王秀芝还这样不知悔改地叫嚣,心中早已经是怒极,恨不得亲手手刃了这个疯妇刺算甘心。 “舅舅!”明月轻轻地开口,将陈越暴怒的情绪稍微制止了几分才道:“舅舅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这样的人杀了她实在是脏了舅舅的手。” 话音刚落,这边的王秀芝便吓得一个颤抖,眼中的恐惧呼之欲出。 第二百二十六章秀儿出逃(二) 第二百二十六章秀儿出逃(二) 陈越听到明月这样说,手不禁松了半分,他睨视一眼王秀芝,终究是松开的自己的手道:“恶有恶报,我今日不杀你,也是为了给明月积一些阴德。” 王秀芝听到陈越这样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陈越的手逐渐地松开,睥睨了一眼蜷缩在墙的上官秀儿,便几欲转身离去,然而身后的难惹却忽然叫了出声道:“小心!他要跑了!” 明月陡然一惊,立即旋身去寻找,却发现李管家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走的身形,明月暗叫一身,身边的陈越便已经冲了出去。 “站住!”陈越快速地跟了出去,明月在他们身后,脸上的神色凝重不已,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时候明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蓦然旋身,瞬间只见到王秀芝已经退回到阴影当中,明月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她突然冲上前去,只见王秀芝早已经紧紧地抱着上官秀儿不肯出声了,她抢过身边苑竹手中的钥匙,打开牢门的同时迅速地冲了进去,王秀芝没有料到安明月会突然冲了进来,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她慌乱地抱着自己怀中的上官秀儿,却不肯将她的脸露出分毫。 “让开!”明月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王秀芝却蜷缩地更紧了,她紧紧地抱着上官秀儿,仿佛是护着什么十分珍惜地东西一般,明月回身看了一眼苑竹,苑竹便立即会意,即刻便上前,一把便抓住王秀芝的衣裳。 王秀芝一怔,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更没有料到苑竹竟然力气这样大,竟是被苑竹生生地拽到了一边,王秀芝尖叫一声,一边一直蜷缩着的上官秀儿便看准机会想要逃跑,不料明月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只见上官秀儿急得团团转,却不肯出声,明月只觉得心中一股子怒气直上心头,她上毫不客气地将“上官秀儿”的伪装撕扯了下来只见那是一个桃面的小丫鬟,根本不是上官秀儿! 明月狠狠地将手中的面上掼到地上,她立即尖锐地扬声道:“上官秀儿呢?” “我、我……不知道……”那婢子受了一惊,立即便跪在地上道:“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还请太子妃恕罪!” “你不知道?”明月扬声地重复一边遍,不知道会在这里装成上官秀儿的替身吗?难怪从刚才她便一直觉得不对劲,哪怕是上官秀儿早就已经晕了过去,那么他们争吵的声音这么大,上官秀儿又怎么会无动于衷!除非……她根本就不是上官秀儿! 明月十分愠怒地甩了一下云袖,自己早就应该发现的,但是全被王秀芝吸引去了注意力!直到李管家逃走她才蓦然反应过来! 对面的王秀芝见到明月将她的阴谋拆穿,却是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上官明月,你怎么都没有想到吧?只怕是等你出去寻找的时候,秀儿早就已经逃到天涯海角了!” 王秀芝得意的放肆狂笑,仿佛癫狂了一般地叫道:“上官明月!你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有失算的时候吧?!你活该!你和你那个短命的娘一样自以为是!你一定也不得好死!” 明月的耳边炸响起来这样一句话,却是让明月头皮一痛,她不由分说地上前,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抽在王秀芝的脸上,王秀芝被明月这一巴掌打得不轻,嘴角立即就渗出了一缕鲜血。 明月这一巴掌几乎是用进了全身的力气,她放下手的瞬间,还能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发麻,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心中翻涌着的剧痛伴着手上传来的火辣辣的讯息提醒着自己的脑海时刻要保持着清醒。 “王秀芝,你活着的时候便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实在是不必得意于一时,只怕是你女儿的下场会更加的惨淡,你便等着明日上断头台吧,我决计不会再手下留情的,你,必死无疑!” 明月朱唇轻启,这句话说的十分狠戾,让王秀芝还在嗡鸣的耳朵发出一阵阵空灵的恐惧弦音。 王秀芝的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地恐惧,甚至比刚才陈越要直接杀她还要害怕的眼神,她见到明月满身的杀戾,全然不似平时的样子,她知道自己是触及了明月的底线,但是她没有想到明月会反应的这么激烈,甚至已经给上官秀儿下了必死的通牒。 “不、不,上官明月,你不能……你不能!” 王秀芝恐惧地瞪大眼睛,她疯狂地朝着明月扑过去,口中不住地叫嚷到:“上官明月!你怎么敢!你不能!” 明月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是无尽地恨意蔓延,仿佛火苗在舔舐;着她的眼底一般,她冷而腻烦地看了一眼王秀芝,仿佛在看一直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地道:“我不能?我不能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我这辈子全都做到了!” 王秀芝的身体还未直接扑过去,就被苑竹抓了个正着,她将王秀芝扣在一边,见到明月已经旋身出去,身只留下了一道冷冷地决绝道:“将王秀芝关好,不要让她轻易地死了,我一定要让她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样一句话虽然轻描淡写,却让王秀芝觉得比死还要害怕! 身边的侍婢还跪在地上哭泣着,明月侧首看了她一眼,便冷冰冰地道:“将她带走!” 苑竹应声一下,这才将王秀芝的神思出扯了回来,她因为惧怕而放大的瞳孔映照着明月逐渐远去的一道身影,紧跟着,苑竹便将她扔到地上,“砰”地一声将牢门关上。 王秀芝听见那一声的关门声音,直直的眼神变得十分的恍惚起来,她一下子便瘫软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仿佛被冰冷的河水浸泡的太久似的,浑身都是彻骨的寒凉。 她低低地啜泣着,身上的颤抖伴着冰冷的冷汗在身上蔓延着,牢房当中寂静无比,似乎只是回荡王秀芝的哭声,她难以自制地控制着自己身体上的颤抖,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她惊慌失措地抬首,却忽然接触到一把冰冷的视线,那视线的当中蕴着无尽地寒冷和怨恨,她禁不住地颤抖着后退,那人更是前进了几步,王秀芝仓皇地惊恐摇首道:“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冷笑一段,却是走的更近了,那牢门虽然锁着,但是那人却是轻而易举地将牢门打开来,他高高的身形笼罩在王秀芝的身上,将一片阴影打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带着无尽地地狱一般地死亡气息。 “你等下就会知道了。”那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便将墨色的影子全部都笼罩在了王秀芝的身上。 牢房当中再次回归一片寂静,只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有节奏地落到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归结于黑暗当中。 次日,当慕容沛前来接明月进宫的时候,明月正在梳妆,慕容沛身边的康福也走狗一样地进来,谄媚地笑道:“太子妃准备好了吗?殿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明月不动声色的将一朵珠花嵌在发间,便道:“有劳公公前来传话了,我这就梳妆完毕,前去觐见殿下。” 康福听到明月这话,自然是乐的高兴地屁颠屁颠的行礼退了出去,明月透过面前的铜镜见到了巧儿眼中的不屑和嘲讽,旋及有些皱眉道:“魏老妈子的儿子找到了吗?” 巧儿一怔,旋及将手中的梳子停了下来道:“回主子的话,现在还没有找到,是不是他趁着昨夜混乱的时候逃走了?” 明月眼中是一道化不开的浓重,她沉下声音,才道:“那便是差不多了,只是我担心,今日的事情不会有那么轻易便处理好。” 明月张望了一下正在堂中等候的慕容沛,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担忧。 昨晚自己一个疏忽,让上官秀儿逃走了,就连李管家也被跑了,陈越追出去的时候早就不见了李管家的影子,只怕是他早就准备好了暗道逃走,眼下魏老妈子的儿子也消失了,只怕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明月的心中懊恼不已,但是也没有办法,今日慕容沛一早便前来,只怕是因着昨日的事情没有安排好,正着急寻找自己商议,毕竟行刺太子和太子妃这样的事情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中便已经是很大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件事情还发生在上官丰的家中。 帘子外面,只见慕容沛一身的华衣锦服,正坐在正堂当中等候,本事在百无聊赖之时,却不料他派去的小太监正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似乎很是震惊地跪倒在地,慕容沛见状却是皱紧了眉头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那小太监似是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惊慌失措地道:“殿下、出事了!” 慕容沛的眼神蓦然一沉,却是执起身子,面前的康福见状登时有些担忧,他立即上前一步道:“猴崽字你胡乱叫唤什么!什么叫殿下出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那太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到康福这样提醒,才慌忙醒神,急忙跪地磕头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只是大事不好了!昨日抓起来的那个此刻逃跑了!” “什么?”慕容沛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秀儿出逃(三) 第二百二十七章秀儿出逃(三) 明月正在里面梳妆,她手中的眉黛蓦然一松,差点便掉在地上,只是她反应极快,立即就用另一只手接住了。 果然,这几个早就已经串通好了! “你说什么?”慕容沛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明月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从里面打了帘子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月故意装成错愕的样子出来,全然不像刚刚的样子。 慕容沛在见到明月的时候,眼中明显划过一抹子惊艳,他立即将自己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收了起来,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道:“没事,一点小事而已,本宫会处理的。” 明月将慕容沛刚才的动作尽收眼底,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看到一样,将手中的绢子绞紧了道:“明月方才似乎听到小太监回禀说谁逃走了?” 慕容沛没有料到明月会听见,脸上略微闪过一点尴尬,他急忙清清嗓子道:“明月你不用担心,本宫会处理好的。” 明月这才佯做稍稍放心的样子,莲步轻移来到慕容沛的面前道:“有殿下在明月还放心一点。” 慕容沛听到明月这样的奉承,心中实在是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十分温润谦谦的样子道:“没事了,你昨日受了惊吓,今日可好些了?” 明月颔首一下,才道:“好多了,殿下不必担心了,只是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仦說Ф忟網 慕容沛原本以为岔开话题明月便不会注意了,不想明月却一直十分在乎这个问题,他便也不好推辞道:“左右不过是件不打紧的事情。”他说着,便用眼神示意那小太监重新说,那小太监虽然年轻,但是好歹在康福手下面做事的人,这点眼色还是明白的,加上康福一直在暗示自己,他便急忙正了正自己的神色道:“回禀太子殿下,方才是奴才惊慌了,惊吓着太子妃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明月闻言,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抹嗤嘲笑意,但是反应在脸上的却是清丽的端庄道:“无妨,你有事便说。” 那小太监连忙点首道:“多谢太子妃。” 他拱手的瞬间看向一边飞康福,便见到康福满意地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回禀太子妃,今日一早,奴才前去刑房,发现昨日那个杀手不见了,眼下奴才已经奉命派人前去捉拿了,太子妃尽管放心就是。” 话音未落,明月便倒吸一口冷气,她十分惊慌地用绢子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害怕地躲向慕容沛的身后,慕容沛见状立即流露出一股子怜香惜玉的模样,心中却因为自己能够在明月面前一展雄风而窃喜不以。 一边的康福是什么人,一向油滑惯了的,他见状立即眼神示意一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即识趣地推了下去。 “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慕容沛顺势用手搂住明月的肩头,装作十分有气概地样子道:“本宫已经下令前去捉拿了,任这人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明月的身体因为害怕而有些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她尽力地将自己的声音控制在颤抖和惊恐之间道:“殿下说话可算话?明月十分担心,万一那人记仇回来了怎么办?” 慕容沛见到明月这一个样子,不由得的心中生出疼惜的一丝,搂着她的手更加的紧了紧道:“明月你且放心本宫必然帮你做主!” 明月见慕容沛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便颔首一下,显得略微有些放心的样子道:“?殿下这句话,明月就放心多了。” 慕容沛听闻更是得意,但是面上依旧是坚毅的样子,康福便识相地退了下去。 慕容沛你侬我侬地说了几句话,还不等他进一步有什么动作,便见到外面的康福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到:“不好了殿下,丞相请您快些过去!” 慕容沛脸上的痴迷颜色还未褪去,转首见到康福不由得有些生气,但是却没有办法,上官丰请自己过去,必然是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男女的软玉香温失了太子的气度? 这样向着,慕容沛便立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道:“本宫这就去。” 顿了顿,慕容沛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身边的明月道:“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本宫?” 明月心知山关凤急忙叫慕容沛过去,必然是因为昨夜上官秀儿出逃的事情,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半分自己已经知道了的样子,便轻轻摇了摇头道:“正好明月今早还没有向父亲请安,那么便请殿下一同带着明月前去吧!” 慕容沛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明月亦只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便点头答应下来道:“也好,你便随着本宫一起过去吧,有些事情也好商量。” 这样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褚秀阁。 不远处,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怨毒在眼底蔓延。 明月和慕容沛不多时便到了上官丰的正堂之中,只见上官丰正穿了一身八宝褐色的朝服眼下正心烦意乱地踱步,不时地叹气一声,他正在晃神地功夫便见到明月和慕容沛前来,他急忙转过身来躬身准备行礼。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上官丰供着的手还未放下,两只正欲行礼的手臂便被慕容沛伸手虚扶地拖住了道:“丞相大人不必多礼,本宫也不是外人。” 这样一说,倒是让上官风一直纠结地心中轻快了不少,毕竟从慕容沛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能够让上官丰的虚荣心满足的,换句话说,他欣慰了不少。 明月将上官丰这样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可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地,装作有些慌乱地样子道:“爹爹这样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上官丰刚刚执起身子,便见到明月满眼地关怀看向自己,他不由得将自己的神思回归正题道:“一早便将殿下和明月请过来实在是有些失仪了” 明月一听,这话不就是在说上官丰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意思是还能留出一些自己和慕容沛单独相处的时间,是他打搅了,她明眸看向身边的慕容沛,就见到他一直有些隐忍地眼神轻快了许多,他颔首一下道:“丞相说的哪里的话,实在是见外了。” 上官丰连声说了几句谢谢殿下,这才行礼道:“这么早请殿下过来,实在是因为府中出了一件大事,只怕是要中断昨日的线索了。” “什么?”慕容沛有些惊讶地开口,就见到上官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早老陈想要到牢房当中去看一下,不想今早起来便不见了自家的管家,便出门找人去寻找,不料却听狱卒的侍卫说,老夫的二夫人,那罪妇已经畏罪自戕了,就连老夫的管家也不知去向。” 慕容沛闻言大惊,他立即倒退了两步,身后的康福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将慕容沛扶住,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十分地失态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明明昨夜还好好的?” 上官丰也有些震惊地不知所措地摇首道:“这件事情老臣也没有料到,但是殿下请放心老臣已经派人前去搜查了,不仅仅是那杀手,就连秀儿也一并不见了,老臣定然会叫人全力去搜寻的!” 慕容沛似是很不相信地睨视了一眼山关凤,那眼神看到上官丰也有些心虚地低了了头。 —任谁这个时候也不会再相信上官丰了,自己的母亲过寿辰的当天,却发现自己的二房居然买凶想要行刺自己的母亲,不仅如此,甚至还差点伤到了未来的女婿——太子殿下,这样匪夷所思地事情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隔天却发现二房早就已经畏罪自戕,女儿也出逃了,就连那杀手都跟着不见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觉得不能理解。 明月闻言也是不由得有些惊讶,王秀芝居然死了?这怎么可能? 她柔荑悄悄地缩进了袖子当中,对着身后的苑竹轻轻地挥了挥手,苑竹从刚才听到上官丰的话的时候,便早就觉得蹊跷了,眼下见到明月正在示意自己,便立即明白过来,她悄无声息地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便退了下去。 明月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王秀芝居然会畏罪自戕的,毕竟王秀芝在上官府中称霸多年,就凭着这一点,她便不会轻易地去死,因为她实在是舍不得眼前的一切荣华富贵,哪怕是昨夜自己和陈越一同前去,王秀芝表现的都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应该表现出来的。 明月的秀眉渐渐地褶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深思地形状。 不管怎么说,明月都不能相信王秀芝居然会畏罪自戕,昨夜那一幕幕依旧在眼前,她心下当即便有了判断。 王秀芝不能畏罪自戕,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她已经被人杀掉了,那人还将她伪装成了畏罪自戕的样子! 明月的手逐渐地攥紧,这个人实在是不必多想便知道是谁,虽然明月因为刚才的事情十分的震惊,但是心中却升腾起来了一丝丝怒火。 第二百二十八章摆人一道(一) 第二百二十八章摆人一道(一) 这件事情他早就安排好了! 身边的上官丰还在因为这件事情不住像慕容沛道歉,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上官丰的府中已经是骇人听闻了,如今更是处理的不妥当,传出去早已经贻笑大方,更何况慕容沛还在眼前,上官丰的老脸算是丢净了。 明月已经无暇去听两个人装模作样的客套话,心中的思绪翻涌仿佛浪潮一般,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她的心灵。 实在是自己小瞧了这个魏老妈子的儿子,见他面上装疯卖傻的样子,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轻咬朱唇,还不等明月细想,便听见身边的慕容沛轻声叫道:“明月……” 明月恍惚地回神,见到慕容沛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道:“明月,你是不是有些累了?本宫吩咐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因为魏老妈子儿子的事情实在是冲昏了头脑,竟然有些失神了,她便收拾了慌乱的心神,轻轻地摇首,鬓边的累累红宝石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点点冰凉触及明月吹弹可破的脸颊,让她更加觉得心中寒意大起,然而她脸上还是晕上了几分担忧地神色道:“殿下,明月不是累,只是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过突然,是不是有人早就安排好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慕容沛旋然恍然大悟地张了张嘴,身后的上官丰鹰眸当中也划过半分阴沉。 他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早就有人安排,但是心中仍旧不希望慕容沛知道,但不行明月却提前说了出来,看样子,自己真的是要表态了。 上官丰思忖间,便也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老臣也觉得这些事情十分的蹊跷,还请殿下给老臣一些时日,让老臣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慕容沛的嘴巴终于闭上,他俊朗的脸上蔓上一层阴影,身边的明月见状也颔首道:“殿下,爹爹说的极是,虽然府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也是爹爹太过于相信王秀芝的缘故,毕竟奸人狡诈,实在不是爹爹能够猜得透的,还请殿下准许爹爹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也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明月这话说的巧妙,一边帮上官丰开脱了,一边指出上官丰这些年偏爱王秀芝,这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实在是让人觉得十分的可笑,养虎为患,便是这样道理,可明月却故意将这样的意头暴露在慕容沛的面前,却叫上官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果然,慕容沛见到明月这样说,却是有些不悦地道:“明月,本宫明白为丞相着想,但是眼下这件事情只怕是早已经通过昨日那些重臣的嘴传的沸反盈天了,人言可畏,若是本宫还将这件事情交给丞相去处理,实在是有损皇家的威严,毕竟当是本宫也在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也不能不管。” 明月闻言似是有些失落,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山关凤,就见到上官丰的脸色已经十分地难看了。 这边对了。 明月面上担忧的神色依旧,心中却早就讥讽起来。 上官丰这些年来一直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实在是得意至极了,这几日自己便有意筹谋着让他得意忘形,再想办法将王秀芝和上官秀儿赶出府去,毕竟上官丰的名气和地位越高,便越是有人追捧,越是有些追捧,他行事便越要谨慎小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官丰自然是不敢徇私舞弊的,明月也好打压一下上官丰这些年来的嚣张气焰。 不想如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天意,即便明月自己也被魏老妈子的儿子算计了,但是终究自己的初衷达到了,一切还不算失控,大部分都在明月的掌控之中。 这样想着,明月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殿下这样说实在责怪爹爹了?明月虽然明白这次的事情是因为爹爹轻信他人,但是毕竟姐姐也已经出逃了,再怎么说姐姐和自己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总不能连姐姐也一同当成通缉犯抓起来吧?” 明月不提上官秀儿还好,一提起上官秀儿慕容沛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毕竟慕容沛之前和上官秀儿还有过一段,外人在慕容沛的面前自然是不敢说三道四,但是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嘲笑慕容沛多少次,这样的道理慕容沛自然明白,所以他便在上官秀儿那次回府之后便断绝了关系,虽然上官秀儿救过自己,但是自己始终没有办法接受她之前的丑闻,皇家的面子是不容许有半分的污点的。 这样向着,慕容沛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起来,的那时间到明月眼中梨花带泪的样子,他也不敢发作,便强忍着怒气道:“明月。本宫知道你心善,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皇家颜面,所以也不是本宫能做主的,昨日母后已经嘱咐过本宫了,这件事情一定要明察,不然皇家的皇家颜面有损,百姓们更加不会信服,所以你便不要再求情了。”仦說Ф忟網 明月听到慕容沛的话,十分惊讶地看了上官丰一眼,似乎是在求助,然而上官丰的脸色却更加的难看,明月见状便忧心忡忡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道:“明月知道殿下的意思了,事情发展到这样地地步,明月也不指望殿下会不生气,但请殿下不要再责怪于爹爹,毕竟他年事已高,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意外。” 明月的这番话着实让面前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慕容沛是因为明月的通情达理,不管怎么说明月都是一个女流之辈,能顾全大局自然是更加讨人喜爱,若是换了上官秀儿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慕容沛无端地想起上官秀儿,心中更是恼火,却加强了他想要抓住这些人的决心。 另一边,上官丰也松了一口气。 关键时刻还是明月有些用处,不像王秀芝母女只会给自己找麻烦,如今事情发展到这样地地步,上官丰自己就有无法推卸的责任,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皇家眼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但是不想明月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这样当然好于自己去说情,一句年事已高便将前时所有的失职推卸到一边,也算是给上官丰找了一个最好的借口。 他即刻便顺势行礼道:“还请殿下恕罪,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老臣的失职,给殿下和皇上徒增了很多烦恼,老臣心中也是十分的愧疚难当。” 慕容沛见到上官丰这样顺水推舟,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是看在明月的面子上也算是不在意了,毕竟自己将来登基是要靠面前这个人来推波助澜的,凡事不能逼得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 于是慕容沛便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道:“丞相言重了。” 上官丰一向知道进退,知道这是慕容沛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他急忙装成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躬身行礼说道:“太子殿下宽容大度,老夫自愧不如,如今府中出现这等事情实在让太子受惊,太子殿下如今不责怪老陈已经是宽仁之极,老臣不敢有什么话说。” 慕容沛嘴角挑了挑,随后才淡淡地挥了挥衣袖说道:“丞相您是三朝元老,本宫尚且还年轻,这种事情您都处理不了,本宫自然更加处理不了,既然是家事,那本宫插一脚也不是很好,但是关系到明月的安危,本宫还是不得不上心,您放心好了,本宫会加派人手保护您个明月的。” 上官丰这样一听,自己还是沾了明月的光,于是连忙笑笑道:“多谢殿下!” 慕容沛有些得意洋洋的看向身边的明月,就见到明月眉目间似是有点忧愁,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明月,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明月眼角眉梢,闪过一层淡淡的忧虑,这才说道:“明月觉得,若不是昨日舅舅赶来的及时,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慕容沛一挑眉,便已经明白了明月的意思。 那日虽然陈越是戎装到来,但却十分及时,若非他赶来,在场的这些人吗,除了自己便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和老人,况且侍卫本根就来不及进来,仔细想想,其实陈越出现的时间却很是时候。 慕容沛转念一想,才道:“明月说的不错,若不是陈将军来的及时,只怕事情会发展的更加危险,这样吧,陈越是明月的舅舅,不管怎么说,这样调动人手前来保护终究合情合理,也不至于让外人觉得本宫滥用私权,丞相以为如何?” 慕容沛转首看向身边的上官丰,却见到他满面的沉色。 水样星眸在两人之间游走,明月的眼底闪过丝丝寒意。 昨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纵使自己率先得王秀芝早就有阴谋,但事发突然,若非真的而是舅舅赶来的及时,只怕自己也不知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眼下,只有先削弱上官丰的势力,才不至于让周围的人觉得有可乘之机。 第二百二十九章摆人一道(二) 第二百二十九章摆人一道(二) 慕容沛言语上虽然是在询问着上官丰,语气却是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气势,登时让上官丰想要拒绝的话噎在喉咙中不上不下,一时间脸色沉了下来。 无法推卸责任的上官丰进退两难,此时的他也明白若是自己没有适当的给太子几分薄面的话,只怕今日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无法轻松收场。 万千思绪拐了不知几千的弯弯肠子,最终不得不直接顺着慕容沛的意思迎合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老臣也以为让明月的舅舅陈越前来保护甚为妥当。” 闻言后满意地微微拂了拂袍子的慕容沛,显然是比较满意上官丰的识趣,脸上荡漾着丝丝笑意。 随即慕容沛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便这么定下了,为了大家的安危所着想,那么这近日丞相府就由着陈将军所调动人手前来保护。” 也没有理会上官丰的情绪如何,直接转身朝着陈越的旁边缓缓踱步而去,带着些许的敬意朝着陈越再次重新说了一次。 陈越没有料到会突然间转变如此之快,也不敢登上鼻子上脸去,遂地行了个军礼,边单膝跪地道:“老臣惶恐至极,此乃卑职职守之内,谈不上何功劳。” 在这里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太子殿下的举动是因何缘故,纷纷都惊羡不已。 只可惜这太子所在意之女子并非自家女儿,不少权臣及其夫人都只有羡慕的份罢了。 上官明月没有遗漏掉慕容沛眼眸底下的一闪而过的精光,以及她名义上的父亲长袍底下的手紧紧攥着,眼眸中的不甘心也瞒不过上官明月。 红唇微微抿了抿,勾勒出一抹魅人的弧度上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人的暗中较量,这场势力范围的较量,一看便知道是太子慕容沛占据上风。 不管是上官丰或是太子慕容沛,她谁都没好感,回首往事,二人皆不是何等心善的等闲之辈,只是如今这名义上的父亲上官丰的势力被削弱,也是明月乐见其成的结果。 既然如此,得益之人是她的舅舅陈越,更何况这事情依旧在明月的掌控之内,那么她又何乐而不促成呢? 此等事也随着慕容沛的决定而尘埃落地,无法改变,就算是上官丰再如何之不甘心,也是没有回旋之地,只见陈越没有任何不满的言语,身着戎衣的他威风凛凛,风姿飒爽,一眼看穿此人之不凡。 上官丰心怀不满,毕竟这太子特意为明月调遣护卫前来丞相府保护明月和让自己的舅子派人前来保护明月,这两举动差别可谓不止那一丁半点。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势力范围被人入侵进来了一般,特别是陈越在自己姐姐离开之后的那般举止,至今上官丰依旧无法忘怀。 可在太子慕容沛的眼神威慑之下,上官丰纵使是心中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反驳半句,若是在平日,他又怎么会和今日这般的受制于人呢!正是这等把柄,更是让他不得已地朝着太子委曲求全。 “都是王秀芝那贱人管教不严,才惹出了此等祸患。”满脸阴鹜渗人的上官丰此时于王秀芝多年的感情也都随着心中的簇簇怒火而逐渐的消散直至湮灭。 这对王秀芝而言可谓可悲得很,她人都已经死了,这上官丰半点心痛都不曾表现出来,反而还被直接扣了盆“管教不佳”的屎盆子上去,更是把众多责任朝着她的身上推卸! 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父亲是何心思的上官明月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意味,微波在自己的舅舅身上停滞了一会儿,舅甥二人的眼神在霎那间突然对上,眼眸底中的深意也就他们二人懂得。 陈越不卑不亢的站立在自己的外甥女的不远处,对于太子慕容沛的安排毫无疑虑,他也确实是担忧明月的安危,慕容沛的这个安排也不可谓确实是刚刚好中了他的下怀,也不用再多此一举地去忙碌那些无关紧要的框框架架。 这些框框架架的条文,深深的束缚着每一个人。 虽然陈越从不曾因这些条条框框嫌弃过上官明月,每次凡是他知道的,都会不辞辛劳,直接揽在自己的身上。ωww.xSZWω㈧.NēΤ 当然这次也是如此,就算太子慕容沛没有这般安排,他陈越也有自己的办法能够保护甥女明月毫发无伤,只是恐怕比起这样还得绕些弯子罢了。 对此,陈越有些感激太子,但也不过是止于心乎,身为雪国骠骑大将军的他自然明白自己的言行举止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哪怕半句越矩的言辞他都不会说,更不会个人私利而站在何人那一队。 许是思禇太多了,她的眉宇间的疲倦也渐渐浮现了出来,这美人倦容的一幕正好映入寻思的慕容沛的眼中。 “果然也只有明月此等美人连疲惫姿态都能让人看得善心悦目,活脱脱一副美人动态图。”慕容沛颀长的手指带着些许清凉的寒意,轻抚了上官明月的柳叶眉,也不忘记开口关怀道:“明月既然是疲倦了,就让我送你回去如何?” 闻言上官明月也随之转身而来,轻颔首,微波流连辗转地看了一眼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的慕容沛,笑颜略微带着些许的小女儿所特有的腼腆,就好像遇到了心上人的那般举止,可又不会显得小家子气。 “明月并无异议,只是特意让太子陪明月走一趟,这怎么可以呢?会不会太过叨扰了太子呢?”上官明月俊美姿容上略带着迷人的媚笑,有着属于她的独特魅力,她言语间的小心翼翼,希冀的眼眸瞥了瞥慕容沛,随即一副不太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一时间,慕容沛倒是被明月所伪装出来的媚笑而恍惚了一下,待到再次听到明月黄鹂鸟般动听的询问声后,这才缓过神来,紧接着流星踏步的来到了明月的身边,随即搭上了明月那光滑如雪的小手,这才作声道:“怎么会是劳烦呢,你即将成我妻,我送你回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谈得是叨扰!” 上官明月闻得他这番言语,狭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嘴边扬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心中强制的压抑自己因慕容沛的触碰而胃里泛起的恶心感,强颜欢笑的应承道:“既然太子如此言语,那么明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见她轻掀起裙角,在转身那一瞬间,嘴角上扬的笑意带着讥讽,不过慕容沛却是没有看到。 就在陈越不太赞同地凝视着自己的甥女,正想阻止他们两人这暧昧相持的举动的时候,上官明月在只有她舅舅看得到的地方,朝着他使了使眼神,显然在和他暗示道;她会知分寸的。 他伸出想要拉住明月的手,就在看到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的时候,僵滞了一下,随后便快速的理了理自己的戎装,似乎刚刚那个想拉住明月的他不过是假象罢了。 看到自己舅舅的理戎装的动作后,上官明月登时松了一口气,可她却是知道舅舅在身后凝视着她和慕容沛纷纷离去的身影。 当两人相伴而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陈越和上官丰的眼界内之后,也没有丢半个眼色给上官丰的他径自大踏步离开了此处。 本来是想上前去和身着飒爽戎装的陈越客套几句也便缓和下两人之间的关系的上官丰就这么被陈越给无视了个透底。 只见他的手青筋斗斗浮现而出,显然已经习惯被人拍马屁说好话的他很难以接受如此的难堪,眼眸满是阴鹜的看着自己的舅子那精悍的身姿,冷哼了一句道:“要不是看在明月和太子如此之恩爱的份上,我才不屑于想拉近两人的关系呢。” 说罢后,就转身气呼呼的离去。 明月一路上沉默不语,偶尔流露出些小女儿姿态,但这对于已经痴迷上她的容颜的慕容沛来说已经足矣,两人不到半会功夫就已经来到了褚秀阁前面。 慕容沛本来是想紧跟着上前进去的,不过不知是想到何事,脚步陡然一停滞,朝着走在身旁的她缓缓开口道:“明月,本宫突然想起来有些政事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明日早朝怕是需要用到,所以我就不进去待一会了。” “哦?太子如此勤政,此乃雪国的福气,明月又怎么好妨碍太子办理政事呢,自然是不会怪太子。”上官明月轻挑了眉毛,眼眸中的笑意不见底,她自然知道慕容沛何故不敢进来,这也着实太假了,只不过却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勤于政事的“好太子”。 她笑意连连地看着慕容沛,并没有揭露他内心所想的,鬓边的累累红宝石流苏尾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着,清丽的容颜映入慕容沛的眼底,抿了抿唇笑着送走他。 “本宫就知道本宫的明月玻为识大体,待本宫得空时就来陪你。”慕容沛身着七爪蟒袍,伸出手安抚几下明月,随即就逃似的离开了她的褚秀阁。 第二百三十章摆人一道(三) 第二百三十章摆人一道(三) 就在上官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容沛那逐渐消失在她的阁子前面的拐弯处的时候,巧儿已经闻声而出来。 “是小姐在外面吗?”巧儿放轻了手劲,拉开了悬挂在褚秀阁距离门不远处的珠帘,随即快步的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她家小姐的婀娜身姿。 巧儿的呼唤声频频响起,倒是把正在驻足凝望着慕容沛消失的那个角落的上官明月的神给唤了回来。 明月听到巧儿正在频频呼唤她的时候,朱唇抿了抿,随即也迈着轻快的莲步朝着四处遥望的巧儿走了过去,清脆的碰撞声如同一曲悦耳的铃声伴奏而起,红色的流苏摇曳在上官明月的身后,霎那间,巧儿闻声也朝着那方向而看去,看到了她家小姐的身影,就赶紧的迎了上去,对着明月是看个不停。 眉宇间的疑惑越发深厚,心中一有疑惑,明月在自己心腹面前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于是还没等巧儿搀扶着明月走进褚秀阁,已经红唇微微开启道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巧儿,怎么才半会功夫不见,你就着急成这副模样呢?” 菀竹在褚秀阁里有些不安,毕竟刚刚这才接到小道消息,知道了昨日的刺客逃走之后,就心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再者巧儿出去寻觅小姐之后,到现在还未归来,任是菀竹再如何沉稳也会有些坐不下,此时的她犹如坐在热毡子上面,坐卧不安,于是思量再三之后,也随着站起身来,边走边寻思着该到何处去寻找自家小姐的踪迹,就在她走到了褚秀阁的阁前,传来了巧儿以及自家小姐的那悦耳的声音。 闻此,脚步也随着加快了许多,拐了个弯道,便来到了巧儿和小姐的身旁,许是菀竹走得太快,倒也有些气喘吁吁。 上官明月一袭艳丽的身姿出现在了菀竹的眼眸内之时,她那颗悬挂在半空中的不安浮躁的心这才悬落了下来。 拢了拢帕子之后,菀竹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巧儿和自家小姐的身旁走过去,脸上挂着笑意,只是还依旧在喘着气罢了。 紧蹙眉头的明月看着急喘气的菀竹,嗔怪的凝视她,玻为头疼地抚了抚额头,有些心疼的开口询问道:“菀竹,是什么大事让你跑得这般的紧急,我记得好像没有呼唤你出来吧,嗯?” “小姐,您倒是没有呼唤奴婢,可,可奴婢的心都悬挂在您的身上呢,此处不宜多话,我们莫在此处多话语罢了。”菀竹断断续续的开口回复道,眼眸中满是担忧。 “好吧,反正褚秀阁也就在眼前,先回去也罢。”她自然也没有遗漏掉菀竹眼眸中的担忧,上官明月以为是发生了何事,也没有逗留,而是缓缓的朝着褚秀阁走了过去,巧儿和菀竹服侍在身旁。 三人朝着褚秀阁的方向走去,纷纷踏至里面。 巧儿服侍自家小姐进了褚秀阁之后,也没有闲着,径自去为小姐准备一杯甘醇清香的茶水上来。 “小姐,奴婢接到小道消息,这昨日捉住的刺客以及大小姐等人都纷纷逃跑了。”菀竹说到此处之后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上官明月。 本就聪慧的上官明月自然知道菀竹这是何意味,倒是洒脱的走到了雕刻着精致美态的桌案边徐徐坐下,衣裙轻摆放在双膝上,也不急着开口,只是随着摆了摆手,示意菀竹不用太过担忧。 “可是,小姐,那逃跑的人怕会对您不利啊!”菀竹眸底下皆是惊恐,生怕那些刺客会来对她家小姐不利,毕竟这刺客之所以无法成功的刺杀老夫人,也是缘于小姐,若是他怀恨在心的话,恐怕小姐是难逃一劫。 正在上官明月想解释的时候,巧儿正端着热气袅袅上升的清茶缓缓而至。 只见巧儿拢了拢帕子,随即把热茶端放在了紫檀木的桌案上,对着她家小姐笑着询问道:“小姐和菀竹姐姐都在谈何事呢?怎么氛围如此的异常?不如先来品下香茗再继续谈论如何?” “也罢。”菀竹抿了抿唇,思绪飘远,似乎在沉思着她所得到的消息内容,等她平静下来之后,这才觉得很奇怪,心中对于这魏老婆子的儿子举动觉得奇怪,心中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震惊的想法。 徐徐品茗几口后的上官明月一昂首便看到了菀竹那傻丫头正满脸震惊的看着远处,上官明月把端着的热茶缓缓放置在桌案上,踩着莲步,转身来到了菀竹的面前,累累的红宝石流苏随着她的移动跟着声声作响,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菀竹,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间露出如此惊愕的表情来呢?”上官明月循着菀竹的目光而去,可却是没有看到何等能让她如此讶异的东西来。 与此同时,菀竹被上官明月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唤醒过来,脸上的讶异还没有来得及收敛,映入眼眸的是上官明月那疑惑不解的神色。 缓过神来的菀竹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是太过异常了,不紧不慢的朝着她家小姐作揖行礼,然后这才把自己心中的猜测对着她家小姐一吐而快。 听到了菀竹寥寥几句后,上官明月显然陷入了沉思,她也不是没有这个疑惑,心中也越发的笃定是这魏老婆子的儿子在暗中搞鬼,能够成功地骗过她和凤邪两人,很明显这魏老婆子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目前这魏老婆子的儿子还没有做出什么危及到她的事情来,可也不过是止于现在罢了。 清风徐徐袭来,顺着窗口乱了正寻思着的明月的青丝。 菀竹的料想也不是丝毫没有道理,只是这茫茫人海中,想要找个人又谈何容易? 若是这魏老婆子的儿子还没有跑远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可怕只怕他已经潜伏在她们附近伺机而动。 一声叹息缓缓而出,显然上官明月此时也对于这魏老婆子的儿子能够逃过这丞相府中的层层严密看守而心有余悸,这若是他想要随意杀何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满腹愁绪的她不经意间走出了褚秀阁,映入眼帘的是漫无边际的绿色海洋,风如一个调皮的孩子正在戏耍着这院子的柳树。 菀竹见自家小姐放在心上,倒是有些不是滋味,内心很是自责,若是她聪明些许的话,如今小姐只怕是不用这般的愁闷了。 上官明月并没有把思绪移到这丞相府有内应上来,更是不知道这魏老婆子的儿子究竟是如何成功的手刃了王秀芝。 而事实的真相往往是让人出乎意料的。 那日王秀芝怀疑刺杀老夫人之后,本是满腹委屈,再者一直站在她这边的上官丰也满脸嫌恶她了,他的不信任本就让她很是痛心,还被指责往日的娇纵,满脸泪痕求饶的她始终没有料到她们母女二人竟会陷入如此绝境,周围的人纷纷袖手旁观,若无一旁人为她们母女二人求情,每个人眼眸中闪烁着看戏的神色,眼神冰冷异常,毫无人情可言,平日里熟识之人也纷纷移开了目光,似乎压根就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 王秀芝也预料到了她们母女二人即将面对的悲惨境地,孰不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上天似乎不满足她们母女二人所遇到的境地,却让秀儿饱受刺激,甚至做出了刺杀太子的惊人之举来,而她一直深爱之的男人却是为了自保而残忍的雪上加霜,居然做出了弃车保帅的举动来,把她的秀儿废除了上官小姐的身份贬为了庶人,赶她们母女二人自生自灭。ωww.xSZWω㈧.NēΤ 最终也落了个不得善终。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也只能够怪王秀芝太过于阴狠罢了,如若不然的话,她的奴婢也不会出卖与她的消息给林心梦,这最终得益好处最多也属于林心梦。 风水轮流转,转到了林心梦这边,事在人为罢了。 此时林心梦心中不满上官明月没有死于非命,如石雕似的屹立在自己的院子里,清风缭乱了她的万千青丝,青丝中几根白丝调皮的跑了出来,乱了青丝却乱不了她内心的怒火。 时间流转到几日之前。 魏老婆子的儿子被人捉住之后,并没有想坐以待毙,被捉住之后自然想方设法的探听出了眼前这个艳丽的女子的身份,只是这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的身份倒是打探不出。 当他得知上官明月的身份之后,说不惊讶才是假的,起初魏老婆子的儿子很是惊慌失措,可待了几日之后,自然看出了这上官明月并没有做出何等伤害他的事情。 他被人绑住双足,捆住手脚,虽是动弹不得,可这天无绝人之路,终究还是让他发现了自己身在丞相府。 打从这个时刻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着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雪恨。 魏老婆子的儿子时至今日都无法忘怀当年的那一幕。 第二百三十一章摆人一道(四) 第二百三十一章摆人一道(四) 只要回想起来,魏老婆子的儿子满目愤慨,仇恨满怀。 人都是如此,就算是当年自己母亲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可却还是全部都推卸到了王秀芝的头上,若不是王秀芝不多给他母亲些银两,他们又怎么会再次寻上门来,更别提他的母亲会被她派人直接乱棍打死。 可怜自己的母亲年事已老,本想靠着往日的情分,厚着脸皮前来多要些银两,却没有料到自己的主子竟是如此的残忍,更是没有料到会一去不复返。 若不是他跑得快的话,只怕也凶多吉少,又怎么可能重回旧地呢! 只要每每回想起来,魏老婆子的儿子的仇恨不减,越发的浓厚,巴不得现在就能够手刃仇人,为自己的老母亲报仇雪恨。 孰不知这实际上自己的老母亲的死更多的是他的缘故,逃避现实的他所做出的举动则是把这一切朝着王秀芝的头上推,而也才有了这之后的情形。 魏老婆子在丞相府再怎么说也是年事已久的老人,自然熟识之人也不少,这其中就有李管事。 “当年魏老婆子还在之时,经常带着他去李管事那边玩,就不知道如今李管事还在否呢?”只见他正在寻思着,更也开始着手靠着自己从给他送吃之丫鬟或是小厮那边好言好语相问,最终还是被他绕弯子绕出了自己所想要知道的答案。 得知了这李管事还在这丞相府当差的他,内心的喜悦难以掩饰,于是便故作熟稔的开始朝着那个好糊弄的丫鬟继续满口胡言道:“这位姐姐,我本是李管事的故人之子,只可惜在下命苦,得罪了明月小姐,才会落得如此境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李管事他老人家一面呢,若是这位姐姐愿意帮我这个忙,让我见李管事一面的话,那么我这怀里的银两便是你的,你看如何呢?” 最开始听到他的言语之后,那送饭的丫鬟显然是不太相信,不过看他这么一个大男子眼泪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倒是难免会怀疑究竟此人所言是真或假。 她的犹豫不决以及怀疑的神色都纷纷尽收那魏老婆子儿子的眼底,脑筋转得特别快的他自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好糊弄的丫鬟是有些动摇了,于是便再接再厉的哭诉着,把自己说得要多惨就有多惨。 那个送饭的丫鬟竟然还真的被糊弄过去了,还误以为此人所言皆是事实,于是便真的去找寻李管事去。 李管事听到手底下的丫鬟所禀告的话,一时间很是奇怪,不知道究竟是何故人之子,还以为是这手下之人在与他开玩笑,正想发火的时候,那丫鬟也看出了李管事眼眸中的簇簇怒火,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李,李管事,贱婢真的没有欺你,确实是有人自称是您的故人之子,想见上你一面。” “哦?那么那自称是老夫的故人之子的人有没有多说别的事情吗?”李管事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缓缓询问道。 此时李管家并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丫鬟所说的故人之子便是魏老婆子的儿子魏胜。 将信将疑的继续忙活着自己手中的活计,还不忘记抬头瞥了一眼,正哆哆嗦嗦的低头站着的丫鬟。 等了许久,李管家也没有再次听到那丫鬟的任何言语,遂地直接把自己正在忙活的账本放在了一旁,抬头起来看着那个丫鬟,眼眸中有丝丝不悦地盯着那个丫鬟,冷哼了一句道:“死了不成?我问你话呢?为何不回复呢?还是是不把老夫放在心上,故意耍老夫玩着不成?” 穿着粉色连襟裙的丫鬟,“嘭”的一声就这么跪下去,似乎不把自己的腿给当回事一样,不过对于那丫鬟来说,比起保住自己的脚来说,更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跪地磕头,不停的求饶,额头上的血迹淋淋,鲜红的血珠沿着她的额头滴滴落在所跪之处,李管家也不过是微微一瞥,并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只听见稀稀疏疏的翻账本以及那丫鬟磕头的声音。尛說Φ紋網 许是见那穿着粉色连襟衣裙的丫鬟一直在磕头觉得心塞,一时间手停滞了下来,怒视着不停磕头的丫鬟,满是不悦的朝着那丫鬟吆喝道:“够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算是磕头到死都没用,还不赶紧坦白交待为何要耍老夫。” 李管家误以为那丫鬟是有何缘故才会这般的戏耍他玩,孰不知这个丫鬟所言的皆是事实。 “贱婢确实是没有戏耍李管家玩,怎敢这般目中无人,所言句句属实,着实是有一男子自称是李管家的故人之子,被明月小姐所关了起来,想见李管事您一面。”被魏老婆子的儿子所糊弄而来找李管家的丫鬟依旧还是一根筋,没有转过弯来,始终不忘记想让李管家前去见那个男子一面,可若不是那魏老婆子遇到的如此一根筋的丫鬟的话,只怕是想要见到李管家也没有那般的容易,估计是琢磨许久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底也算是那魏胜的运气着实不错,才会遇到如此一根筋的丫鬟罢了。 李管家听到眼前的这个丫鬟就算是他如何威逼利诱,至始至终都是依旧那番言语,这其中的真假,就连他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差不多思量了好一会儿后,这李管家才下定了决心,最终是想跟着眼前的丫鬟去一探究竟,毕竟就连他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故友之子想要见上他一面。 “是真是假,探探便知,何必纠结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呢?”李管家捋了捋顺自己的白胡子,也想了个通透,是骡子还是马,拖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 想明白了的李管家也随即摆了摆手,他低沉又不乏沙哑的声音缓缓的响起道:“既然你所说句句属实,那么老夫便跟你走一趟便是了,可若是被老夫等等发现到你不过是在戏耍老夫的话,那么戏耍老夫的代价,希望你能够承受得起便是了。” “是,贱婢不敢欺瞒李管家,更不敢戏耍李管家玩,只是这着实是有这么一号人,自称是李管家故人之子,还劳烦李管家和我走一趟罢了。”那粉色衣裙丫鬟毕恭毕敬的朝着李管家开口回禀道。 李管家看到这个丫鬟如此的话语,若不是此人不怕死的话,那么便是真有可能是他的故人之子想见他一面。 “只是,是哪个故人之子呢?”李管家一时间也想不到是何人之子前来找他,又找寻他有何要紧事,满腹疑惑的他跟在了那个丫鬟的身后,随地来到了魏胜被关的地方。 上官明月把她和风邪所捉到的魏老婆子的儿子带回丞相府之后,也没有特意的去关在地牢,而是关在了丞相府,派人严加看管,只是她漏算了一点,那便是魏老婆子当年的人缘那是好得不得了,再者特别是和李管家,感情倒是深厚得很。 只是她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有防过还有个李管家在丞相府中,当年魏老婆子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些许,不过并没有把李管家放在防备的人里面,孰不知就这么一疏忽,到底还是演变成了后来的那些残局,差点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若是上官明月知道之后会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话,肯定不会漏算了一个李管家,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错。 李管家尾随着那个丫鬟缓缓到达了魏老婆子的儿子被关的地方之后,一处不算破烂的屋子在他的面前耸立着,有些疑惑的朝着那丫鬟看了几眼,显然示意她给他解释个明白清楚。 就在李管家还在疑惑的时候,那个身着粉色连襟裙的丫鬟推开了那个柴房的屋子,然后朝着李管家摆了摆手道:“李管家,请来这边,那男子便在这里面罢了。” “嗯哼,知道了,这便进去罢了。”李管家厚着脸皮缓缓的应道,随即推开了门,缓缓的走了进去。 “嘎吱”一声响起,柴房的门被悠悠的推开了,声声刺耳,不过更让他惊讶的却是在后头。 进了柴房之后的他,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思绪不禁登时飘散了很远,远到他都以为在做梦一般。 李管家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丫鬟所说的故人之子竟然是离开已久的魏老婆子也便是魏春花之子魏胜。 着实是让他惊愕得很,毕竟许多年前的那一幕惨不忍睹的场景依旧深刻的映在了他的脑海中,本以为今生今世是没有可能再见到的几率,竟是又再次遇到了。 门被推开而发出的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更是把魏胜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起初魏胜还以为是之前捉他来丞相府的上官明月进来,不过在他看到那双让人熟识得很的破旧的鞋子的时候,他这才猛然的抬头看。 “你是,你是魏胜?可是魏老婆子的儿子?”李管事微微颤抖地伸出他那双早已经布满老茧子的手指着被捆绑住手脚的魏胜询问道。 浑身依旧是脏兮兮,头发乱哄哄的男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嗖的一下便抬起头来,寻找那询问他的声音那处而看了过去。 正在与此同时,也让李管家越发的看得清楚了那名男子的脸,刚刚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他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字出来,而果然并没有猜错。 被关在柴房的男子也着实是他故人之子,让他琢磨不透的便是,为何这魏胜还重新回到此地呢,现在王秀芝并没有全然的倒台,若是被她发现的话,只怕魏老婆子唯一的一丝血脉也存留不下来了。 为魏老婆子所着想的李管家孰不知自己俨然是成为了那救了蛇的农夫,在不久之后被这所救下的蛇而狠狠的反咬了一口。 “可是李管家?”魏胜眼眸中闪烁着抹抹算计人的精光,只不过李管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的朝着魏胜颔了颔首,并老态龙钟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李管家眼眸底下蔓延着些许担忧的神色,毕竟这魏胜此时着实不是回丞相府的好时机,可谓是处境危险得很呢。 “是的,魏胜,你母亲已经离开了,就只留下了你这么一抹血脉,你怎么如此的执迷不悟呢,就这么不懂得你母亲的苦心呢!”李管家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魏胜,可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叹气道:“也罢,也罢,如今也就只能够竭力的为魏老婆子留住你的性命便是了。” 嘴角微微上扬,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的魏胜朝着李管家开口询问道:“李管家,距离我的母亲离开的日子已久,你如今过得如何呢?” 双手环在身后,李管家闻言后,很明显他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是啊,魏老婆子确实是离开了许久了,转眼间十几载又过去了,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是我却依旧还是原本的我,并没有半点的改变罢了。” 李管家嘴角边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别人看不懂,但并不代表魏胜看不懂,也正是缘于魏胜知道李管家对于他的母亲有种特殊的感情,才敢让那个很好糊弄的丫鬟去把这李管家给引过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复仇道路(一) 第二百三十二章复仇道路(一) 这一切皆是照着魏胜的安排而循循过去,他也确实是需要借助李管家的势力,才有可能能够真的亲手手刃王秀芝,若是不然的话,这让他如何能够敢来让人寻李管家来见上一面呢! 也正是知道这其中的关系,才会如此的确定李管家是不会丢下他而不管,就算是魏胜确实是和李管家不熟,可有母亲的那一层关系,已经足矣了。 浑身散发着寒意和阴狠的魏胜很是坚定的朝着李管家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来了丞相府,那么我便不会只空手而归,这王秀芝的债还没讨回来呢,又怎么能够就这般一次次的算了呢!若是您还当我母亲是朋友,那么便帮我!” 听闻到魏老婆子的儿子如此这般话语,本在丞相府混了这么多年的李管家自然也明白得很这魏胜究竟是何话语,只不过他也不敢就这般的应下来,毕竟这王秀芝能够攀爬到今日的地位,终究也不是个善茬。 就算是在丞相府如此深的水里混了这般深久的李管家也不敢随意便说答应这等一不小心便连性命都没了的事情来。 看出了李管家的犹豫不决的姿态,魏胜也明白了李管家这是不敢帮他,于是便丢下了一句话道:“好吧,看来是我看错人了,本以为母亲所说的话是真的,孰不知她也有老眼昏花看错人的一天,若不是母亲在离开之前叮嘱我过,若有何事情无法办成的话,那么便来丞相府找李管家便好,我魏胜也不会让那丫鬟帮忙传达口信让你来见一面。” 魏胜的话实际上是在刺激李管家,毕竟他也不是傻子,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自知的话,那么他早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如今已经过了容易被激的年龄的他,在听闻魏胜的话语后,最终还是改不了激动的习惯,他老脸上的皱褶一条条的折叠在一起,特别是在眉宇之间,越发的明显,不管是他有没有皱起眉头来,压根是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的。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李管家的答复的魏胜还以为他是不会帮自己复仇了,就在他转过头去,不想再看到李管家的身影后,才听到自己所想要听到的答复。 “我帮你为春花报仇雪恨,不过如今并没有机会,坐待伺机。”李管家短短几句便把自己的意思表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也好,不过我该如何才能够再次联系上你呢?”魏胜老谋深算的朝着李管家询问道,毕竟他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去糊弄那个丫鬟,所以干脆就直接把这问题摊摆出来,也让李管家想想该如何解决这个办法。 “这个,这个问题也不是那般的难办,只是就我觉得,你老是在此地也不是个办法,何不想办法脱离这里呢?”这个办法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却是说到点上了,只是这魏胜是三小姐所捉来的,若是想弄出去,倒是也不是个容易的办法,可不代表就无路可走了。 魏胜听到李管家如此言语,无奈的翻了几个白眼,应和道:“确实是如此,可问题是我没办法离开这里,捉我的人相信你也是清楚的,不过这捉我的缘由就不太清楚了。” 觉得前路踟躇的李管家也摸不着头脑,于是只是留下了一句话给他道:“你暂时先在此处待着,我会来找寻你的,这报仇的事情得好好谋划一番,若是不然的话,搭上的便是你我二人的性命。” “知道,那么就全靠你了,李管家。”眼眸中闪烁着精光的魏胜看了李管家几眼,随后便缓缓的开口道,魏胜也自然了解李管家的性格,若是他答应做的事情,就一定是会达到的。 这也便是说明他母亲的仇恨也算是过不了多久便能够报了,对于这点,魏胜还是挺有把握的。 只是如今他才知道这李管家确实是爱惨了他的母亲罢了。 两人谈了好一会儿,就已经停歇了,李管家见这里也不用他帮什么忙了,于是也告辞了此地,开始他为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报仇之路。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李管家可谓是狡猾得紧,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也让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变成了如今在丞相府也有一席之地的老人,这其中的艰辛也只有他自己懂罢了。 告辞了魏胜之后,身着华服,李管家一只手单手垂挂在后背,另一只手轻提着因幅度过长的长袍,慢缓缓地沿着略模糊的记忆中的那处属于他们两人的老地方的方向而去。 当年的李管家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厮,每天跟在上官丰的身旁服侍着,魏春花则不一般,明面上是夫人的侍婢,暗地里却已经是王秀芝身旁极为倚重的心腹。 只是这般机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也不多,若不是那时候的魏春花待人极为有一套的话,也不可能认识李管家,更不可能与他所交好。 如春花一般明媚的她如其名,在李管家还只是个小厮的时候,倒是也雪中送炭几次过,她的音容笑貌一点点渐入还只是小厮的他的心底,至今为止都无法忘怀。 若不是在之后所发生了那起子事情的话,只怕这魏春花与李管家未必无法修成正果,也正是之后的事情让他对于魏春花有所疏离。 得知魏春花嫁为人妇之后,还只是一个不受何人倚重的李管家大受打击,若非之后魏春花还依旧与他有所来往的话,或许就真的不会再有何等的交集了。 只是天公作弄,不肯放过他们二人,月老的红线根根缭乱缠绕着,就是有心人想强制性地把这般红线的缭乱和团团麻花有得一拼的,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缘起终归于缘灭。wWW.xszWω㈧.йêt 强迫的想中断彼此之间的这种缘分,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对于这点,李管家可谓是刻苦铭心得很,毕竟想剪断愁绪最终也不过是自找麻烦罢了。 愁懵了许久的他再次遇到魏春花之时,满腹衷肠苦楚,不堪以言对。 春花的温暖再次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后来的他也别无他求,觉得只要能够待在她的身旁守护着她就已经足矣。 后来他们确实也如此相处了好一段时间,李管家看着魏春花成亲生子,甚至就连他也都认为自己的这漫长的岁月中会有春花的陪伴,可其实则不然,再长久的宴席也会有散会的一天,即使现在没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可是终于有一天,魏春花惊慌失措的跑来找他,告知了几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来,很久很久之后,李管家这才想明白这其中的深奥,可惜为时已晚了。 就在李管家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匆匆奔跑而去,却只是见到了魏老婆子的最后一面罢了。 浑身血迹淋淋的魏春花在看到李管家之时,已经属于极限的状态了,恹恹一息,气也不过出的多,进的却很少。 眼眸缓缓闭上,嘴角边也微微上扬了些许的弧度,笑意浅浅,那时的魏春花浑身已经痛到麻痹了,也没有了任何知觉,手随即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动弹过了。 老眼朦胧,泪水缓缓过泄出,李管家看到自己一直守护之人,说离开便离开,直接打他个措手不及,自责,伤感以及悲痛涌上心胸,那时候的他还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小厮,不管是在地位或是在身份都无法为自己一直所守护之人报仇。 青筋根根浮现出来,长满老茧的手紧紧的攥着,也不知道是在攥着何物,就是不想松开,似乎松开之后,会有什么东西就顺着溜走罢了。 当日深夜,就在所有人都陆陆续续进入睡梦中去和周公博弈之时,悲痛之余的他也顿时感觉到了身份以及地位在丞相府中是何等的重要。 从那日之后,原本整天都带着丝丝浅笑的他也在逐渐的改变了。 除了完成每日他所需要做的活计,李管家还特意花费了不少精力去探听不少小道消息,更是认识了上官丰所委以重任的张管家,这也算是机缘巧合罢了。 还没有任何势力的他也懂得把自己的光芒掩盖住,韬光养晦壮实自己的实力,原本对于这些所谓的权势,李管家可谓是视之为粪土,就算是以前的他,绝对想不到终有一天,他会为了获得些权势能够在丞相府中站稳脚跟而成为了自己一直所鄙夷不已之人。 可即便是如此,李管家都无怨无悔,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只要结果达到便可。 若不是魏春花当年的死给李管家的刺激太大的话,只怕是如今的他也不可能能够坐到现在的地位,更不可能会被上官丰所看中,并逐步的提拔为管家。 如今的李管家和对他有知遇之恩和培养之恩的张管家两人一起共同辅助上官丰管理这个偌大的丞相府。 耀眼的光芒撒落在整个大地,金光灿灿,却暖和不了李管家的心。 只见他慵肿的身姿微微颤颤的挪动着,走在曾经和春花一同漫步过的地方,往日的回忆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不禁老眼中闪烁着泪光,阳光折射了过来,李管家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睁开双眼,当眼睛逐渐能够适应好阳光之后,这才悠悠的睁开双眼。 脚步渐渐放缓了的他来到了之前和春花一直待着的地方,故地重游,他踏着微微颤颤的步伐来到了一处亭子内,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随后自顾自的回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复仇道路(二) 第二百三十三章复仇道路(二) 就算是过去这么多年,李管家依旧是没有忘记春花惨死的那一幕,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有今日的光景了。 自顾自的环顾了一下这周围的风景,李管家老脸上浮现了些许的悲伤,喃喃自语道:“春花,如今你的儿子也想为你报仇雪恨了,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王秀芝也可以下去陪伴你了。” 寂寥无人的旧地,此时也就只有李管家独自一人,他阴沉沉的声音响起,夕阳的光芒洒落在了他的华服上,整个人倒是有几许的容光焕发。 在魏老婆子的儿子的一番话语后,李管家也开始着手着找寻王秀芝的把柄,更是把上官丰的几个妾侍都给打探了一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好在李管家这些年在丞相府的根基也算是稳当的,这调查上官丰的私密之事,若不是有相应的小道消息的话,一般人都不敢随便探听,不然很容易会给自己招徕祸端。 这样的道理李管家自然也明白,于是他凭借着这么多年来所发展的势力,把上官丰的妾侍调查了个遍后,很快就有了结果。 也发觉到了这丞相府中最有资格能够与王秀芝匹敌的妾侍也就只有林梦心了,沉思了许久后,这才决定开始行动的他并没有忘记再次回到了魏胜被关的地方那边而去。 知道魏胜也会有所行动的李管家自然不会真的让他白白去送死。 有过一趟经验的李管家最终踱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了魏胜被关着的地方,小心谨慎的他也没有忘记先查看下究竟有没有人在暗中看着魏胜。 若是发觉到有人在暗中巡视的话,那么李管家则会掉头就走,伪装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让人捉摸不定他究竟来这里有何缘故。 这也不能够怪李管家太过于谨慎,而是这魏胜如今的身份也玻为尴尬,被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明月小姐所捉起来,稍不处理妥当的话,指不定会被有心人故意陷害,那时就算是李管家再多能说,恐怕也只有认栽的份了。 勘察了周围一遍后,李管家这才放下他那颗高高悬吊着的心,踏着缓慢又稳定的步伐推开了关着故人之子的地方的柴房的门,转身进去之后,转手顺便把门也给带上了。 正在沉思着该如何下手的魏老婆子的儿子被门推开之后发出的“嘎吱”的声音所惊吓到,瞬间朝着门面那边抬头望去,凌厉的眼神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便映入了随即进来的李管家的眼眸底。 没有预料到会看到魏胜如此阴狠的眼神的李管家顿时一愣,却是没有多想,只是缓缓的朝着他那边走了过去。 魏胜看到来者是李管家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道:“趁着夜色而来,可是有何要紧的事情?” 两人的眼睛对视了一下,随即又移开了,魏胜在经过上次和李管家的谈话之后,也没有全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管家的身上,毕竟他的老母亲已经离开了如此久了。这世事难料,下一秒钟会如何,谁都无法知道。 再者李管家也并没有留下任何想要帮忙的言语,这几日,魏胜都在寻思着该如何下手会比较妥当,放松敌人的戒备之心是他最为通用的手法,好在每次都不会被人看透。 也凭借着这点,他顺利的逃脱过许多次了,而这次依旧如此,重现老手法。 右手搭着后背的李管家闻言也随着缓缓的朝着魏胜开口反问道:“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想和你说一声。” 顿了顿声后,李管家浑浊的老眼看了一眼魏胜,继续缓缓而道:“你想报仇的话,老夫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探听消息的事情交与我便罢了,我会帮你谋划好,你切勿自己单独行动。” 担忧魏胜单独行动,唯恐他会被王秀芝发觉到,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秀芝依旧没有放弃找寻魏胜的踪迹,只因为魏胜当年事情涉及到的太多了。 处境如此危险的魏胜却还是冲动得很,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安危,也让旁观的李管家时不时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当事人没有半点的警惕之心,李管家沉思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对上了魏胜的眼睛,也解读出了他的不可置信,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出手相助。 眸光黯淡了下来,李管家一回想到当时的那一幕,就变得有些恹恹无气,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解释呢还是在对那魏胜解释。 他低沉的声音徐徐而出道:“你母亲在我还只是一个小厮的时候,就对我玻为照顾,如今我有这个能力为她报仇了,也得知你想为她报仇之后,自然不会冷眼相待。” 渐渐从李管家的言语中缓过神来的魏胜,脸色没有和刚刚那般的淡漠了,只是却是做不到亲近的待李管家,微微颔首道:“好,那我等候你的佳音。” 魏胜此时和李管家上次所见到的全然不是一个模样,他上次连个像样的衣袍都没有,而今日的他却是还有件像样的衣袍,若非他的嗓音以及容貌依旧的话,只怕李管家会怀疑自己眼前之人是否是魏胜。 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何事后的李管家很快便转过身来,朝着魏胜有些不太放心的叮嘱了几句道:“若是明月小姐有询问过你何事的话,切勿露出何等表情,也别乱说话,多说多错,沉默以对有时候也不见得不是好事,懂吗?”Www.XSZWω8.ΝΕt 魏胜闻言,淡然一笑,随即小幅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明白了,李管家看到魏胜并没有把他所说之话当成耳边风,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了魏胜的身旁后,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去的,你先耐心等待吧。” 李管家叮嘱了几句之后,这才大踏步的离开了关着魏胜的柴房,只是他内心的疑惑却是无法消散,就如同一团东西一直卡在那边又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 可到最后却是没有问出口来,但不代表李管家就此介怀,他只是派人去四处探听下,究竟这春花的儿子为何会被明月小姐给捉起来。 探听了些时日,终是无果,于是便也放弃了心中的疑惑,开始着手想办法能够联系上林梦心。 在这丞相府这潭深不见底的黑水中,能够游鱼得水的混了这么多年的李管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自然不是那般的好打发,明眼人就明白这林梦心着实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若是个简单的角色,那么便不可能能够存活如此之久还安然无恙。 家家后院都不可能有平静的一天,除非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其他的侍妾,那才可能平静,若非如此的话,只怕后院失火是很正常的事情罢了。 见识过如此多风浪的李管家也深知这点,只是该如何去拉拢这林梦心夫人前来相助他呢?也确实是李管家该考虑到的缘故,不然的话又谈何合作呢? 也因此有些烦恼不已,这林梦心夫人任由是谁都知道她有个女儿进了宫中去当皇帝的女人,身居妃位也玻为受宠,但这林夫人实际上并没有如表面所见到的那般风鲜靓丽。 打算找林梦心合作的李管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若是不然的话,只怕想要找她合作也不一定能够成功的达成协议。 老谋深算的李管家可不想鸡蛋砸石头,自然得好好的谋划一番,才会去想办法拉拢来林梦心。 只是有句话说得好,没有长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相同,则可以结伴而行。 没有人能够一直单独作战。 再者李管家知道林梦心被王秀芝打压了这么多年,如今自己的女儿玻为受宠,又怎么甘心就这般的被同是妾侍级别的王秀芝一直压在脚底下。 若是此时的王秀芝依旧被上官丰宠爱的话,那么还是另外的一回事,只是眼看相爷对于她的宠爱是越来越淡薄。 这其中的机会,谁不想捉住呢?更何况是早就一直在虎视眈眈着的林梦心了。 李管家思褚了好一会儿,这才决定先前去探探这林梦心夫人的意思,若是她也同样有这个心思的话,那么便坦白而道,若是她还没有这个意思,那么凭着他的三寸金舌也可以试图说服她。 他思虑了几分之后,脚步的方向陡然一转,不直接回去自己的院子而去,而是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拐弯。 举止玻为鬼祟的李管家没忘记左右观望,生怕有人跟踪他,这男子一般来说是不能前去后院,若非有什么紧要之事的话,是被下令禁止进入后院的。 李管家明白这么做着实是很冒险,风险可谓之高,可如今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若是想要联系上林梦心的话,也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抱着试试运气的他毅然决然的朝着后院而去,早就已经探听到了所想要前去的目的地之后,也没有忘记牢记归来的路该如何走。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复仇道路(三) 第二百三十四章复仇道路(三) 好在李管家的运气也着实是不差,这般动静也并没有被人发现。 生怕被人惊觉到的李管家小心翼翼地小踱着碎碎步,熟识这丞相府中的地图和路线,很快的躲过了侍卫的查巡。 后背已被汗水打湿的李管家挥了挥袍子,轻抚了抚额头上的汗水,显然知道了侍卫来回巡查的路线,也不是多么的容易绕过,毕竟没有固定的时间。 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察觉到,更是让李管家不敢马虎,直接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不容易绕过去这些有众多侍卫巡回的地方之后,李管家正想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间一个丫鬟正惊恐的凝视着他。 脸色一沉,赶紧快步朝着满脸惊恐的丫鬟一奔而跑过去,生怕晚了一步的话,那丫鬟就会直接惊喊起来。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的李管家又怎么甘心就这般被发现自己潜入后院呢! 好在紧急关头他并没有慢一步,径自擒住了那满脸惊恐的丫鬟,也顺便捂住了她的口鼻。 没有想要捂死那丫鬟的李管家脸色不是很好看,寂寥平静的院子里,清风吹拂而过,缓缓几片枯黄的柳叶随着风轻飘下来,落在了地上化为了养料。 思绪不知转了几个弯子,最终李管家还是低沉出声朝着那丫鬟开口解释道:“我对你们没有任何的威胁,只是有一笔交易想找你们家夫人做,若是你不喊不叫的话,我松开手,也饶你一命,只是,只是若是你不识抬举的话,那么就休怪老夫无情,就算是死也会让你先去阎罗王那先报告。” 许是李管家的威胁管用,那丫鬟如小鸡啄米般急忙点了点头,满眼警惕地看着瑟瑟发抖的那丫鬟,好在那丫鬟也是个识趣的,不敢大喊大叫。 李管家对于这丞相府的后院也不是特别的熟悉,只不过是之前看到过这护卫来回巡有过的地方,可具体这后院中哪里是这林梦心的院子,便不得而知了。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面前那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抚了抚他的胡子,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慢慢的朝着她过去,低沉的声音响起道:“这里可是林梦心夫人的院子呢?我有要紧的事情寻她。” 闻言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脸上的恐惧并没有消失,只是小声窃窃的开口询问道:“何事?” 对于自家夫人的消息,就算是她再多么的怕死,也是不敢擅自透露,不然的话,这死的人恐怕就不止是她一个了,为此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她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子。 为此她禁语不言,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这边,在院子里闻声而出的林梦心还不知道这外面发生了何事。 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身边的丫鬟这一出去后,如此之久没有归来,林梦心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那丫鬟趁机偷懒去了。 怒气冲冲的小步走出来的她在看到身着华服的李管家的时候,愣了一下,不太相信的抹了抹眼睛,登时有些疑惑的瞥了一眼李管家,镇定地开口质问道:“莫非李管家不知道这丞相府的规矩不成?还是说李管家是越活越过去了,竟是不把这丞相府的规矩条例放在眼中了不成?” 聪明之人最喜欢的便是先发制之人了,只是林梦心没有料到李管事闻言后,也不过是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就松缓开来,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特别镇静的看了她一眼道。 林梦心见他如此指镇定,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眸中一抹郁色很快飞逝而过,随即嘴角蠕动了几下,到嘴角边的话语并没有一吐而快。 李管家也不是个不懂规矩之人,等待了一会儿,见这林梦心没有开口询问,也随即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来意道:“惊吓到三夫人,着实是小人的错,只不过小人这有笔交易想和三夫人谈谈,不知道夫人可有意思邀我进去商谈会呢?” 林梦心好奇的瞥了李管家一眼,转眼一想,倒是也不是何不妥,且看看他究竟是有何要紧的事情要禀告再看看这笔交易值不值呢! 眉头微微松开,林梦心想清楚之后,嘴角扬起了一抹疏离感的笑意,随则悠悠的开口朝着李管家反问道:“这笔交易值不值谈,能否谈拢,且看着便是了,可若是谈不拢的话,那么本夫人可不希望你继续赖在这,不然休怪本夫人翻脸不认人。” 到底这李管家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所以林梦心以退为进,提出了这个要求道。 李管家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也没有拒绝,而是朝着林梦心颔了颔首,表示若是谈不拢的话,他并不是那起子小人。 站在一旁的丫鬟有些惊愕的看着已经演变成这幕的时候,还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遂不到一会儿功夫之后,直接被她家夫人的吆喝声惊醒。 朝着一旁的丫鬟瞥了一眼之后的林梦心,玻为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这死丫头,还在这里偷懒,不赶紧快去泡上好茶来招呼李管家。” 听出了三夫人的这变相的邀请之后,李管家倒是不忘记朝着她行了个礼,也跟着走了进去。 几人转身来到了林梦心的院子里头。 被自家夫人呵斥了一番后的丫鬟自然不敢放慢手脚,不知道有多利索,直接跑去内阁里拿出了上好的茶,随即泡上了两杯热茶,紧跟着端了上来。 清幽扑鼻的茶香悠悠传入院子里,弥漫了个遍。 李管事微微一瞥,一眼便知这茶是何层次,嘴角勾了勾,伸手端起来放置在桌案上的那杯热茶,轻轻磕了磕茶盖头后,这才微抿了几口热茶,一时间温热的甘醇传入喉中。 微微品了几口香茗便停下来,朝着三夫人看了过来。 林梦心满腹心思的看着把茶杯轻放下的李管家,也在等待着他的开口,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李管家不是个平白无故来找她谈话之人。 果不其然,把茶杯放好后,首先打破这沉静的氛围的李管家低沉的声音响起道:“不知三夫人可是有兴趣成为这老爷的心尖人呢?” 纤眉微微一蹙,素手陡然一停滞,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管家,也不急着回答他的话,只是沉思。 林梦心轻笑了一声,随后只见她的芊芊素手将茶盏轻放在自己的右手边,抿了抿红唇,不应反而询问道:“李管家为何突然来此疑问呢?这女人图的不便是能得到自己夫君的宠爱吗?同是世俗之人,自然也会想要成为自己夫君的心尖人,只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真正能够成为自己夫君的心尖人的女子,又有几人?李管家你说是吗?” 直接把这球给踢了回来的林梦心挑了挑眉,看着李管家,弯弯柳叶眉轻蹙,倒是看着他,似乎是想看出他究竟是出于何等心思如此一问。 突然间大声一笑的李管家也是知道若是就此这般问下去的话,只怕是到头来一点有用的都无法询问得清楚,于是便干脆不再次拐弯抹角了。 看出了李管家的神色异常,也明白了他这是想直接说了,倒是洗耳恭听起来。 “话虽然是如此说,只是这机会都是自己所争取而来的,若是不争不抢,那么自己夫君的心尖人便不会是你,三夫人觉得我说得可对呢?”李管家变相的在暗中示意林梦心。 能不失宠于上官丰如此多年,可见这林梦心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自然也能够听出这李管家的言外之意。 涂满鲜艳的红蔻的手指花枝招展的,只见她细细地端详了自己的手指,随后便悠悠的开口直接道:“李管家,我们明眼人不用说暗话,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不用这般的拐弯抹角,既然是依你所说的那般,我自然是想成为自己夫君的心尖人,若是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不如直接说便是了,真能成的话,那么我也会帮忙的,毕竟正如李管家所说的那般,若是一个人不争不抢,什么都不会得到,本夫人也自然不想成为如此可悲之人罢了。”小說中文網 闻言不语,抿了几口茶后,李管家这才把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托盘而出道:“三夫人,实不相瞒,小人今日前来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只是,只是想找三夫人谈谈笔交易罢了,不知道三夫人可是有这等兴趣呢?” 轻旋了下手腕朝着李管家直言道:“既然李管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何必再次绕弯子呢?不如直接坦言相告罢了?也好让本夫人听听是何交易,值不值得合作。” “这个,这个其实是这样的,不如请三夫人上前靠些,也好让小人禀告个明白。”李管家环顾了下这周围,最终依旧是不太放心,这才提出如此的要求。 林梦心为了想知道这李管事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何药,也没有顾忌那般的多,只是听了他的建议,朝着他那边靠了过去,等待着李管家说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复仇道路(四) 第二百三十五章复仇道路(四) 整个院子里此时静悄悄的一片,院子内的丫鬟早就在李管家进来之前被林梦心给屏退了。 林梦心靠了过去之后,李管家这才悠悠的把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相告知道:“小人和三夫人是同路人,正所谓道相同足以相以为谋,小人想与三夫人联手对付算计王秀芝,只是不知道三夫人可是愿意与小人联手对付王秀芝呢?” 被李管家所言所惊到,即使是多少能够猜出他所说是何事,只是真的听到他所说出来之后,林梦心也不可能真的就信以为真。 在这摊浑水已经沾了身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易骗的林梦心了,眼眸的一抹警惕和怀疑匆匆闪过去,倒是不知道她的警惕也被李管家看在眼中。 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李管家,林梦心有些不放心的反问道:“虽然话是如此,只是本夫人又怎么能够知道李管家你究竟是不是那王秀芝所派来糊弄于我之人呢?若是王秀芝派来糊弄我的话,我要是相信的话,岂不是就着了你的相了?” 对于这一点,李管家也不是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的状况,自然也考虑好自己的一套说辞。 李管家自然知道这三夫人不是那般轻易信人的,心思转圜之际,叹息了一句后,眼底逐渐变得冷漠异常,青筋浮现满手臂,看得出很是激动。 林梦心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竟是让李管家如此的激动不已,也不免有些纳闷,拢了拢插在双鬓的那支晃动的流苏,摆了摆手道:“李管家,为何如此激动呢?莫非,莫非你和那王秀芝有何渊源不成?” 闻言,李管家的脸色并没有变缓和,也微微朝着林梦心颔首道:“小人确实是与那王秀芝有所渊源,就算是帮助谁也不会去帮助那王秀芝。” 林梦心抬眸看着李管家的双眼,映入眼眸的是他的熠熠怒火,双臂的青筋也是作假不得,若非是真的有何深仇大恨的话,又怎么会有此等举动。 想到这里的时候,林梦心的心中也没有和刚刚那般的抗拒李管家了,只是也没有打算全然的相信他,毕竟这防备之心不可无,若是这李管家真的是没有其他的什么阴谋的话,那么对于她也不是何等坏事。 朱颜上露出了抹笑意,若是李管家抬头看的话,自然也不会漏过林梦心的笑意并不入眼底。 林梦心明白这让李管家办事也自然不能够两手空空,只见她的眉头一蹙,随后轻拍了几下手掌,紧接着走出了一排排端着份量不轻的箱子的丫鬟。 没有料到这三夫人出手竟是如此的阔达,李管家的眼眸满是贪婪的神色,如看到了蜜的蜜蜂,就差直接黏上去了。 看到李管家眼底的贪婪后,林梦心嘴角的弧度越发的高,她拢了拢发丝,抚媚的瞥了李管家几眼,心中暗暗想道:“既然是爱财,那么也不是多难以控制,爱财也好,这样容易掌握,有贪心也是正常的,若是无欲无求,才可怕。” 特别豁达的开口说道:“跟着本夫人办事,这钱财皆不是问题,可谓是钱途一片光明,只要办成了,就算是道不同也可以相依为谋。” 林梦心也被王秀芝压制了这么多年,早就想翻身了,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何等好机会,只要想起以前的屈辱,她的眼底渐渐冷漠异常,芊芊素手紧紧攥着满缀兰花的裙摆,直接把裙摆给揉皱得不成模样。 李管家眼中的贪婪之色很是明显,也明白这三夫人的心思,应和道:“确实如此,二夫人如今也不过是袖手空拳罢了,中看不中用了,哪里像三夫人这般讨老爷的喜欢。” 许是不想听到李管家对自己的洽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这若是这王秀芝真的被你等人一举扳倒的话,那么这些金银都归你们。” 直接简单明了的话语表明了林梦心想要把王秀芝推下来的决心,而李管家嘴角边挂着些许淡淡的笑容,显然这对他来说是势在必得。 他可没有想过要放过王秀芝。 不过这话也不能说得太过绝对,太绝对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只见李管家淡淡的笑道:“小人自然会竭尽全力,这等好事,怎么会不尽力而为呢!” 林梦心思虑了一会儿,顿时想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事情,那便是之后的联系,转眼间瞥到了院子外面的白色鸽子,一激灵的开口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们先来考虑下这之后该如何联系,若是不然的话,以后老是如此这般偷鸡摸狗的来到我的院子里,久而久之也容易被有心人捉住把柄,与你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情罢了。” 低头沉思的李管家闻言也玻为赞同,开口询问道:“那么我们用什么方式联系上对方呢?若是计划有变动的话,也能够好快速的让双方都知道。” 白皙的手伸起来,朝着院子外面指了指,随后就开口说道:“你看那边不是有白色的飞鸽,就用那飞鸽来传信吧,不过这内容得好好的变化下。” 于是便开始着手内定了些许的信息,林梦心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是这沉思这些费脑力的事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终思量了许久后才定下了这传信的内容。 也正是因此,就算是被人捉到白鸽也无法知道是何人在传递何信息,也不知道是谁和谁在传递,想赖到她们的头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管家和三夫人纷纷商定好了她们两人之间的暗号之后,这才收手。 只是当她们两人回过神来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李管家见也没有其他别的要紧事情,考虑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久待,自然不敢多逗留,毕竟若是被人发现了,她们可就真的跳进河里都洗不清浑身的黑了。 李管家寻思了一会儿后,见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的李管家也不用林梦心特意的提醒,只见他轻拍了下衣袍,紧跟着挂着些许暖意的笑容朝着三夫人告辞道:“既然小人与三夫人有缘分道相同,那么便这么愉快的达成了协议了,若是三夫人有事情的话,那么便用刚刚与小人一同选择的暗号来安排传递的信息,如此一来就不用小人特意赶来三夫人的院子,辛苦不算什么,只是怕次数多了会被有心人看到,若是一个不留神还是有可能误了您的名声。” 心中也有这个担忧的林梦心此时也不是没有这个烦恼,没有半点犹豫,只见她颔颔首,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理解得很。 看到林梦心这般举动,李管家倒是直接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去便小心翼翼的躲过了丞相府的巡护卫。 就在李管家离开了林梦心的院子之后,这躲在一旁依旧静静的听着,获取些有益信息的她也随着李管家的离开而从帘子后踱着小碎步缓缓走出来。 低眉的作揖行礼后,林梦心的心腹这才把自己内心的疑惑缓缓盘出道:“三夫人,为何要和那男子合作呢?显然是想利用您来对付这王秀芝,最后还得给那人银两,岂不是亏本呢!” “哦?亏本?本夫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情,你且看着吧,这王秀芝若是倒台了,那么这一切都不会亏本,值得的!况且是何人利用何人还不一定。”林梦心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她精致弯弯的纤柳眉忍不住轻挑了起来,不太赞同她心腹所言。 就在那心腹听了自家夫人的一席话后,胜过她沉思许久,不由得恍然大悟,也没有再多些其他的话语,只是微微的颔首道:“奴婢受教,到底不如夫人的聪慧。”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罢了。”林梦心红唇翕张,眼神微波流转,摆出了一副理解的面容来。 只是她还是有个地方不太明白,为何自家夫人都让那李管家帮忙协调了设计这王秀芝了,可也没有一次性便把这其他的详情也告诉给那个男子,这对于算计王秀芝也算是很有用处的。 就在林梦心的心腹正在沉思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刚好林梦心便正好突然间想起来了所安排的事情,敏锐的眼眸轻挑,随后便朝着她的心腹询问道:“先前安排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进宫去和莲叶说了吗?” 闻言后,突然间略带着慌乱的抬起头来,眼眸中满是歉意的看着林梦心,玻为快速的跪下去,哆嗦的回禀道:“启禀夫人,奴婢忘记了,还请夫人责罚贱婢。” 见自己的心腹如此的拘谨害怕自己的模样,有些奇怪的摸了摸头,缓缓的抬头扶起来这个心腹,开怀的安慰了几句道:“无碍,也还没有耽误到正事,既然还没有去做的话,那么就和今日所安排的事情一同去办理了吧,反正是顺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阴谋迭起(一) 第二百三十六章阴谋迭起(一) 跪地不起的丫鬟叩了叩首,紧接着应道:“贱婢遵命,感谢夫人的不责备之恩。” 林梦心有些烦恼这一套套的举动,直接挥了挥手,眼眸中有些不太耐烦,可也没有再多言语道:“快去吧,看着点时间,只要别误了时间便好。” 相比起来王秀芝对待下人的做法,林梦心倒是显得仁慈多了。 但林梦心也不是那般的好惹,只要不是触及到她的底线或是耽误了她的计谋的话,在平日里头对于身边人玻为体贴。 如温驯的绵羊的那般,只是一旦被她发觉到自己手下人敢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的话,则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了,一狠起来和王秀芝倒是有都得一拼,这也是为何平日里在服侍她的人都那般的小心翼翼了。 听到自家主子如此言语,伺候了林梦心这么久的她自然也明白了自己还没有耽误到主子的事情,于是也不敢再次逗留,怕耽误到了主子的大事,遂地离开了此处。 行色匆匆的丫鬟从林梦心的院子里出来之后,离开了丞相府,在马厩边牵走了一匹杏红色的胖短脚马。尐説φ呅蛧 林梦心的心腹误以为短脚的马匹不会那么难以驯服,可也不是没有异常的马匹,好在运气一直都不错到底她并没有挑选错误,若是不然的话,估计会直接被摔下马背,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奴婢好奇地想去驯服那马匹,可结果都是被摔下来了。 驾驭了那匹杏色矮脚马的丫鬟正左手扬起马鞭,右手擒住鞍子,鞍鞭一下一下的抽在了马背上,这匹马比较温驯,才会一被抽打,就朝着前面的方向跑。 随即那丫鬟很快的权衡住了马的前行方向,奔驰站在广阔无垠的官道上。 林梦心也没有漏过自己心腹的一举一动,主仆二人相处了如此之长日子,对方的一个眉头紧蹙都能够相应的猜出有何等心事。 适当的宽恕有时候不一定没有好处,相比起次次呵斥来,林梦心的做法更容易获得忠心,再者有了王秀芝如此活生生的例子,林梦心自然不会搬起石头来砸她自己的脚。 院子外的杨柳依依,袅袅婷婷的姿态让人善心悦目,微微拢了拢两鬓的青丝,不至于被风拂乱了。 弯弯的柳叶眉下,眼眸闪烁了几下,有着奸计得逞阴险姿态的林梦心一甩长袖子,嘴角上扬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阴霾的眼神一览无遗,俯首凝望着远方,也不知道是在追忆或是在沉思何事,涔涔寒冷的声音响起道:“王秀芝,你肯定都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栽倒在我林梦心的手中吧,只是这能够怪得了谁呢?要怪也就怪你待人太狠辣了,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我揪住你的把柄,这次定要一举把你给扳倒。” 就在王秀芝正在思量着该如何设计上官明月之时,殊不知自己的种种谋划已经被林梦心在无形之中紧紧的盯着并看准机会好伺机而动。 金碧辉煌的皇宫殿前,红墙绿瓦好不华丽,只见林梦心的心腹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皇宫宫殿这里,随后便翻身一跳,紧紧攥着马鞍,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站在宫殿前的侍卫徐徐而去。 宫殿站立着两列手持长戟的侍卫,每列身着宫服的侍卫笔直着身子,当他们看到牵着一匹矮小的红杏色马的女子徐徐上前后,见此人身着极为朴素简单,一时间还以为是普通的老百姓,于是便拦住了林梦心心腹的路,大声地喝斥道:“此地乃是皇宫重地,岂是你等平民百姓可以逗留之地,还不速速离开此地,不然休怪我们手中的兵器不留情。” 多少见过大世面的林梦心的心腹听此,也不害怕,她自然在来之前会预料到此情况,也没有离开,只是伸手往着内襟里边掏出一块令牌。 金黄色的令牌闪闪发亮,上面的“婉”字特别之大,手持令牌的林梦心的心腹嘹亮的声音响起道:“我乃是婉贵人手底下之人,速速让我过去,不然误了婉贵人的事情的话,岂是尔等能够担当得起的!” 宫殿前的侍卫闻言纷纷顿时变了脸色,随后见一个侍卫首领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卫都纷纷让出了道路,那侍卫首领的脸上则挂着浅薄的讨好之意,在林梦心心腹之前低俯着身子打着哈哈道:“我等低俗之人,不知姑娘的来路,还望姑娘见谅。” 林梦心的心腹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于是也正了脸色,随后摆了摆手道:“下次别拦住我便好,这次就算了。” 那侍卫首领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厚,哈腰点头的连连应下,也不忘记让了一条道路给眼前的女子。 见好便收的林梦心的心腹转身牵着枣红色的短脚马,不再有任何的言语便从皇宫门口之处进。 就在她进去之后,有一抹葱绿色的宫女忧哉游哉的走过了这宫殿门前,细声细语的朝着那侍卫首领挥了挥帕子,踱着小碎步来到了这些侍卫的面前,用讶异的表情扫了几下众侍卫,呐呐而出道:“怎么个个都这般模样呢?刚刚那个女子来历可是很大?” 侍卫首领摆了摆手犹豫的神色让那葱绿色的宫女顿了顿,倒是直接递了一个锦囊给他,搭了搭手道:“侍卫大哥,我们也不是见过一两次面了,我的为人如何,你难不成还不了解吗?不分彼此,就说说那女子的来历便可。” 推脱了几次后,便把那宫女手中的锦囊塞入自己的怀里,随后笑着开口回答道:“那女子便是如今玻得盛宠的婉贵人的手下之人。” 身着葱绿色的宫女闻言后,敛下了眼眸底的不悦,扬起一抹笑意道:“原来是婉贵人手下之人,我说怎么会如此的嚣张,这样的话,倒是也解释得通透了,一个小小伺候之人竟然这般的对待侍卫大哥你,简直是太不应该了,侍卫大哥就是太好说话了。” 在抹黑婉贵人手下之人的同时,那身着葱绿色的宫女也在不经意间拍了那侍卫首领的马屁。 众人和气融融的模样,交谈了一会儿之后,那宫女许是见时间也不早了,于是便告别了那侍卫首领,转身朝着自己主子的宫殿那边而去。 衍晴宫,一袭粉红色纱衣裙上点缀了斑斑点点的蝶珠,如只快活的蝴蝶般的舞动着,向来喜欢在距离池塘边不远处这边起舞的上官莲叶,她那婀娜多姿的体态让人难以移开眼眸。 正舞着兴头的她被一阵阵呼唤声打断了。 上官莲叶脸上的不悦很是明显,纤眉微蹙转身朝着自己的丫鬟挥了挥手,显然是想让自己的丫鬟去一探究竟。 被派遣来服侍上官莲叶的都是玻为精灵之辈,不用她亲自吩咐,一看莲叶的眼色,就知道她的意思,也让上官莲叶舒心了许多。 在衍晴宫宫内服侍的此时是秋静,自从收到了上官莲叶的眼色之后,不敢怠慢,马上就转身朝着衍晴宫宫外快步前去一探究竟。 秋静在出来之时也不忘瞧瞧她家主子的脸色,好在并无何气愤之色,这让秋静松了口气。 她拐了拐几个弯道,随即来到了衍晴宫外,看到了一个穿着玻为素朴之女子,一问便才知,原来在这衍晴宫外喧哗之人便是此人。 只是让秋静摸不着头脑的便是此人是如何进来这宫内的,于是便细细地盘问了一番,这才得知是自家娘娘的生母所派遣而来的婢女。 问清楚了这来龙去脉之后,秋静才敢把此人往着上官莲叶那边领取,如若不然的话,只怕这被责罚之人便是她自己了,涉及到此等事情的时候,秋静倒是玻为慎重。 林梦心所派遣而来的心腹毕竟来这衍晴宫才不过一次,上次也是走马观花般而过,丝毫没有把这来衍晴宫内的布局给记在脑海中,才会有了如此的一幕。 衍晴宫内,上官莲叶如只蝴蝶般的摇曳在铺满石卵石上,挪动着她的三寸金莲,纤细又白皙的腕臂不停的作出几个玻有难度的舞姿来,翻身一跃随即半俯仰着蔚蓝色的天空,摇头一扭,抛出手心内的彩丝细绸,嫣然抚媚的神态映入随即进来的秋静以及林梦心的心腹眼眸中,两人皆是一愣,双眸的惊艳一闪过去。 秋静随即拍了拍手称赞道:“娘娘的舞姿如今是越发的精湛了,若是皇上看到的话,肯定会被娘娘给迷得团团转的。” 一舞罢了,秋静不忘记快步的走到了自家娘娘的身边,手中轻捻着一方梅花帕子,为上官莲叶擦拭去眉宇间的点点汗水,边奉上了几句恰到好处的话语,倒是把上官莲叶给哄得眉开眼笑起来。 在一旁犹如隐形人的林梦心的心腹只是低垂着头,并没有开口打断她们两人的互动,但也把这一幕尽收眼眸,她那恭恭敬敬的态度也不到一会儿功夫,便引来了上官莲叶的侧目。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阴谋迭起(二) 第二百三十七章阴谋迭起(二) 秋静顺着自家娘娘的眼眸那边凝望而去,也看到了在一旁的丫鬟,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急忙的开口解释道:“回禀娘娘,此人便是刚刚在衍晴宫喧哗之人,此丫鬟是娘娘的生母所派遣而来的。” 朱艳的双唇微微一抿,精致的眉宇愁绪恍然间消散,显然是想起来了这个丫鬟便是自己姨娘身旁的心腹之一。 她红色的长指甲朝着那丫鬟勾了勾,示意她来自己的跟前。 甚为得林梦心心意的心腹自然对于这上官莲叶的心性特别的了解,也正是因此,她不用多长时间就用自己的办法引起了上官莲叶的注意力,随即转身踱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上官莲叶的前面。 这时候的上官莲叶还想不清楚究竟娘亲是有何安排,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也没有忘记问清楚自己娘亲的有何安排。 于是上官莲叶下意识的扫了几眼这周围下,觉得此处并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朝着那人挥了挥手,清脆亮丽的声音道:“随着本宫进来便是了。” “是。”只见林梦心的心腹眼眸浅浅划过一抹复杂的深意,不卑不亢的回禀道。 她的镇定有余让上官莲叶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 秋静见此轻挑眉毛,不言不语的跟在了自家娘娘的身后,扶着上官莲叶缓缓的朝着衍晴宫内而去。 偌大的衍晴宫内摆设着许多奇珍异宝,洋溢着几分端庄在里头,也暴露出了皇帝对于这上官莲叶的宠爱,说是宠到心里头也不为过,这衍晴宫虽然是没有皇后宫殿那般的雍容大气,只是这里面的心思也未必少得了,是其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也正是因此,若非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皇后是不会随意来这会触动她情绪的衍晴宫来。 待上官莲叶回到自己的宫殿内之后,她在秋静的搀扶之下,缓缓的朝着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紫檀木贵妃榻那边走了过去,随即转身半躺着,秋静不忘记拿了一护垫垫在了她家娘娘的身后,好让她不会不舒服。 正当秋静还想拿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上官莲叶轻摆了下自己的红指,弯弯的柳叶眉看了一眼依旧低垂着头的婢女。 她看了那婢女几眼,随后红唇微动道:“娘亲派你前来是有何事?” 林梦心的心腹闻言便抬起了头,随后悠悠的开口道:“启禀娘娘,夫人确实是有事情想让娘娘你去安排下,只是。” 眸光微微扫过了上官莲叶身边的人,还不到一会儿功夫后,上官莲叶眉头紧蹙,随后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 上官莲叶把左右都纷纷屏退之后,这才轻挑眉毛看了一眼那婢女,悠悠的声音响起道:“现在可以告知本宫的娘亲究竟有何事情需要本宫去安排了吧?” 只见那身着朴素衣服的婢女扫了一眼四周,随即靠上上官莲叶那边而前去,附耳小声的道:“娘娘,夫人想对付王秀芝夫人,如今夫人捉住了王秀芝夫人的把柄,想在老夫人的宴会上借机会一举直接扳倒王秀芝夫人,这次的机会着实是难得,所以夫人不想错过这次时机。” 林梦心的心腹自然明白她家主子的心思如何,只是若是不说个明白清楚的话,她有点担忧上官莲叶会不会顾虑到上官秀儿,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夫人的心思就不太容易能够施行了。 只是显然这个婢女是太多虑了,对于上官莲叶来说,她并非对上官秀儿真的如表面的那般好,若非如此的话,怎么会出了招破相的几率相比较大的给上官秀儿呢。 上官莲叶可全然没有忘记她今日会如此是拜谁所赐,这上官秀儿可谓是罪魁祸首,只是那时候的她没有料想到会偷鸡不成反被蚀把米,最终后悔也以晚。 人都是得为自己的举止负责,而如今的她也是如此,就算是表面上再如何的光鲜靓丽,可这心中的苦楚又有何人能得知? 清冷黯淡的眸光睥睨着远方,也不知道是在后悔还是在沉思何事。 林梦心的心腹看到之后,自然有点茫然,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多说。 上官莲叶抚了抚额头,随后这才悠悠的淡然道:“继续说吧,本宫娘亲只怕是有所安排,这详情的来龙去脉,你一并道来便可。” “是,其实是这样的,梦心夫人想让娘娘您找几个狠角色,最好是那种亡命之徒,来演一出黄梅戏,如此便可借此陷害王秀芝夫人,这屎棚子一扣下的话,这王秀芝夫人想要依旧保留着如今在相爷心中的地位怕是特别之难。”只见那婢女不卑不亢的把她家主子的心思都讲述出来。 染满了红蔻的指甲艳丽无比,上官莲叶微微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慵懒的声音响起道:“本宫知道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你带句本宫的话去给娘亲吧,让她尽力做,她想要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帮她完成,若是有其他需要的,再来找我便是。” 林梦心的心腹闻言,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个不停,顿时心中的那块大石头陡然落下,毕恭毕敬的回禀道:“奴婢自当把娘娘的话语给带给夫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那么奴婢就先行归去禀告夫人了。” 上官莲叶并没有喊住自己娘亲身边的丫鬟,只是摆了摆手,幽幽昏暗的眸光闪烁着精光,红唇微微启动道:“既然如此,便去吧。” 只见那婢女小心谨慎的俯首作揖,随后才敢起身归去。 就在那婢女离开之后,在一旁服侍着上官莲叶的宫女秋静从内襟里掏出了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上官莲叶擦拭着白皙稚嫩的手心。 秋静边柔情的擦拭着,上官莲叶停滞了一会儿后,好久才缓过神来,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盯了秋静一会,竟是能把秋静看得头皮都发麻了。 苦着脸的秋静最终是耐不住自家娘娘的眼神,开口直接问道:“娘娘,若是有要紧事情需要奴婢去做的话,不如直接吩咐便是。” 上官莲叶只是在寻思着该不该做,就在她沉思后有结果,秋静的声音便刚刚好响起。 低头抿了抿唇,轻摆一指尖,这才悠悠的朝着秋静开口道:“秋静,本宫这确实是有件事情要吩咐你去做,只是若是你敢背叛本宫的话,把此事泄漏出去,那么你一家老小性命堪忧。” 闻言之后,秋静整个脸色霎那间突然惨白了许多,浑身发抖,不敢抬头凝视着上官莲叶。尛說Φ紋網 她嘴角边扬起了一抹浅薄的微笑,红唇的弧度不高不低,却在秋静的眼眸中俨如索命的恶魔般存在。 许是发觉到了秋静的颤抖,上官莲叶染红的指尖轻轻的抚了抚秋静的青丝,却是无法抚平秋静内心的惴惴不安。 “其实无妨,只要你不背叛本宫,本宫最喜欢那些个对本宫忠心耿耿之人,但也最厌恶那些起子敢在背后捅本宫一刀之人,秋静大可以放宽心便是,好好为我做事,我自当厚待。”上官莲叶安抚似的开口道,孰不知秋静已经被吓坏了。 毕竟这关乎全家老小性命,这让她如何,如何能够镇定下来呢! 当秋静从恐慌中醒过来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何等蠢事,有些惊恐的跪地,毕恭毕敬的回禀道:“回禀娘娘,奴婢自当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娘娘勿对奴婢的家人动手,奴婢与娘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只是刚刚有些失魂罢了。” 上官莲叶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秀指一挥,转身来到了秋静的面前,徒手扶起来了秋静,低沉而略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道:“本宫也不是何等冷酷残忍之人,只要你不背叛本宫的话,那么我自然不会对你一家老小如何,可若是你胆敢背叛本宫,那么本宫便是死,也不会让尔等逍遥在外。” 上官莲叶眼眸中带着狠洌和决绝,显然是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不过对于她而言,虽然那时候的事情并不大,可如今她却还一直记在心中,她生平最厌恶之人便是背叛她之人。 秋静闻言,赶紧磕头谢恩,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她本就从无背叛之心,又何以谈背叛呢! 她扫了几眼秋静,这才缓缓开口低声道:“起身来罢了,我本意并非难为与你,只是给你个警醒罢了,知道了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之后,你就不会做出尔等傻事了。” 秋静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不敢有半点的不恭不敬,言谈举止几乎是变得异常的拘谨,和往日的她截然不同,就连上官莲叶也看出来了。 上官莲叶知道秋静自然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于是便没有想把她娘亲吩咐她去安排这起子事交与秋静去做,只是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与她道:“你先行下去吧,去把秋宁找来吧。等宽心后再来服侍我便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 阴谋迭起(三) 第二百三十八章阴谋迭起(三) 此时还没有从上官莲叶的那一席话语中缓过神来的秋静听到后,也不忘记作揖行礼,随后这才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 见到秋静如此状态,上官莲叶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到嘴边的话语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声声叹息,只是想警醒下秋静罢了,孰不知竟然是弄巧成拙,实在是让她心里头有些纳闷。 好在她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心腹可用,只见上官莲叶的红唇勾起,单手交织着叠放在身后,不到一会儿后,秋宁这才珊珊来迟。 秋宁刚刚还是头次看到如此失魂落魄的秋静,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自然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惹来祸端。 她来到衍晴宫之后,映入眼眸里的便是自家娘娘半躺着的模样,脚步遂直接加快了许多。 秋宁来到了上官莲叶的身旁之后,还没缓口气的时候,就被自家娘娘给惊吓到。 陡然间听到半点动静的上官莲叶直接睁开了她的双眸,看到身旁的秋宁的时候,抚了抚额头,缓声道:“秋宁,你来了。” “是,奴婢刚刚到,娘娘若是疲倦的话,那么便先歇息会吧。”秋宁发觉到了上官莲叶的疲倦,边走到了她的身后,柔意的轻轻为她按摩了些许时光。 虽然疲惫不已,只是上官莲叶并没有忘记她娘亲心腹的话,自然不想歇息,指尖上的微凉还依旧在。 她叹息了几下后,转身坐了起来,悠悠的朝着自己身旁的秋宁道:“秋宁,本宫有些事情要交与你去做。” 此时的秋宁闻言,眸光微微暗了些许,却没有忘记应和道:“是,奴婢遵命,娘娘有何事直接吩咐便是,奴婢自当竭力完成。” 秋宁比起秋静来,到底还是秋宁比较稳妥,这点是上官莲叶所得出的,不过她也不想一棍子敲死一床人,毕竟这秋宁和秋静各有各的好,这不是光凭这次就一次取决。 紧蹙眉头,微微沉思了些许后,只见上官莲叶那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狠洌,转而朝着秋宁开口说道:“秋宁,你素来皆是本宫最为信任之人,今日让秋静唤你前来,实则是本宫有一要事要吩咐你去做。” 沉默不语的秋宁低垂着头,闻言后顿时直接抬起头来,遂地朝着上官莲叶作揖道:“娘娘的吩咐,奴婢自当竭尽全力完成,绝对不辜负娘娘的期盼。” 上官莲叶眼眸一抹精光一闪而过,染满红蔻的长指甲微微勾了勾,嘴角扬起了抹诡异的笑容,而秋宁自然懂得自家娘娘的意味,很配合的上前去。 只见上官莲叶附耳到了秋宁的耳边,细碎碎的谋划随即转而告知了她。 秋宁特别淡定自若的听完了上官莲叶的谋划,随即跪地扣了扣首,也回答出了她家娘娘想听到答复。 白皙而颀长的手在秋宁的眼前微微一挥,特为冷清阴狠的声音响起道:“多找几个不要命的角色,定要把此等天衣无缝的计划给完成,本宫要让王秀芝那贱妇栽在娘亲手中。” 狠戾的声音在秋宁的耳光中回荡着,眼眸低垂,俯首作揖的回禀道:“遵命,奴婢这便出宫前去,只是这人选交待之后,应该如何安置呢?” 秋宁很冷静的分析了自家娘娘所安排的事情究竟该如何处理得比较妥当,并提出了她所疑惑不解之处,毕竟这表面是她去安排,背面里拿主意的人终究还是上官莲叶,她又如何敢越俎代庖。 美眸涟漪的上官莲叶手搭着后背,一步步的朝着旁边精致的紫檀木的桌案那边而去,随即半躺着挥了挥手道:“如何处置那些人,你随意安排便可,钱不是问题,别为本宫省钱,本宫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能够把王秀芝拉下水,至于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只要回想起来今日自己为何会沦落为如此境地的上官莲叶,染红的指甲被手心紧紧的攥着,也没有感觉到半点的痛意。 秋宁听到此处,也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做了,毕恭毕敬的朝着上官莲叶鞠躬道:“是,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奴婢告退。” 挥了挥她的白皙的双手的上官莲叶示意秋宁可以退下了。 秋宁退下之后,不久秋静便以及恢复好自己的情绪,来到上官莲叶的跟前来服侍着了。 但上官莲叶心中终究还是会介怀了,毕竟这等事情都推脱不做,这秋静的衷心便可值得怀疑得很了。 好在秋静恢复好后便重新归来上官莲叶的身旁来,若是不然的话,只怕是她便无法回来到秋静的身旁来了,对于上官莲叶来说,能为她所用之人才留在身边,如若不能为自己所用的话,那么留着也没用。 袅袅粉裙缓缓袭来,秋静早以及重新整装好了便回到了上官莲叶的身边,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躲过了一劫。 秋静小心翼翼的来到了上官莲叶的身旁服侍着她,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道:“回禀娘娘,奴婢的过错,不该如此失措,只是奴婢从未接触过此等事情,素不敢应下,再者还带上了家里的老小,更没胆子做,如今奴婢也想通透了,还望娘娘勿嫌弃奴婢,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上官莲叶妖冶的容颜上带着戏谑的神色,边睥睨着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秋静,慵懒的眼眸淡淡扫过,嘴角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是何心思,只见她轻挑眉毛,心中有意思的试探的询问秋静道:“那么秋静的意思便是若是现在的话,本宫让你做何事,你都不会再推脱了?” 她眼眸中满是镇定坚毅的朝着上官莲叶看了过去,一字一顿的开口回禀道:“是。” 上官莲叶轻敲着桌案,缓缓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你便去证明给本宫看便可,秋宁已经去安排了,那么你便跟在她身旁协助便可,本宫的话,你可有何异议?” “奴婢不敢,绝无异议。”只见秋静低叩首,缓缓的开口回禀道,那架势似乎是真的会去完成上官莲叶所说的谋划一般。 “罢了罢了,你暂时先在我身旁服侍着吧,等下次再有别的安排再让你去做,希望你真的不会让本宫失望。”上官莲叶那双闪烁着微光的眼眸盯着秋静,显然是想看出秋静的真心来,只是这人心难测,又有何人真的能够看得准! 随即秋静在一旁服侍着上官莲叶,额头边的汗水泄漏出了她的真情实感,只是这时候的上官莲叶并没有看到她的汗水,正半眯着眼眸躺着。 就在秋静忐忑不安之中,相比之下秋宁则是驾着高头大马拿着上官莲叶的宫牌出了宫去。 秋宁在皇宫中混了也不短时间,对于此等事情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若是不然的话,她又如何能够被派来服侍上官莲叶呢! 这秋静则是新进宫不久的新人,还半知半解的,若是没有秋宁在一旁提拔指点她的话,只怕早就沦陷为这皇宫争权夺利的政治牺牲品了。 关于秋静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就被自家主子派遣了出去,若非秋宁往日的言语指导,便是秋静也无法存活到她归来之时。 毕竟对于那些心里没有把自己放在特别重要地位的奴婢,上官莲叶都是不会为自己留下祸端的。 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秋宁出了皇宫之后,轻车熟路的摸索着往日所得知的情报,她暗中思褚了几下,显然是在沉思着该如何才能够最好的完成自家娘娘所交待她的事情,这说大不大,可说小也自然不小,毕竟是关乎丞相府的事情。 沉思再三后,秋宁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办法,找几个狠角色还得找寻那些个会几段黄粱梦曲子的杀手,着实也不是那番的容易找,只是也并不代表无法找寻。尛說Φ紋網 沉思了几下后,秋宁想到了一个杀手联盟,此等杀手联盟所满足雇主的一切要求,但银两却是昂贵得很,普通人几乎是想都不敢想,所以这杀手联盟倒是还有个另类的称呼:贵族杀手。这贵族杀手如其名,自然是只有那些个贵族才有那等资格能够雇佣得起,平常人哪里能够拿出如此大手笔的银票出来,好在自家娘娘估计也考虑到了这会唱几段黄粱梦的狠角色并不多,倒是没有多刁难与她,所给秋宁的银票也算是出手阔绰。 看着手中的那个华贵的锦囊,秋宁的眼眸微微闪烁了几下,显然是有打算在安排好后私吞些许银票的私心,再者上官莲叶并没有派多个人来,更是让她自己安排便可,这么大的权力,就算是没有私心的人也会变得藏于私心了。 只是秋宁还不知道这新主子的脾性如何,也不敢多私藏多,若是多了的话,得罪了自家主子,那么后果就真的是得不尝失了。 于是也只是私藏了里面的些许部分银两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阴谋迭起(四) 第二百三十九章阴谋迭起(四) 虽然秋宁的私心不小,好在也不大,不敢背主,她私藏了些许部分的银两之后,这才朝着贵族杀手的基地而去。 这贵族杀手的基地玻为隐蔽,若不是她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次的话,怕是很难能够这么快的绕过层层的障眼法进到这贵族杀手的基地。 进了贵族杀手基地之后,便有人来给秋宁带路。 贵族杀手之人皆是戴着各种各样异地风域的面罩,唯一相同的便是这些杀手身上皆是身着白色长袍,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转眼间,秋宁被带到了一处装饰得玻为典雅的阁楼中,为首的一个则身着黑衣长袍,戴着金色的面罩,坐在楼阁里边。 似乎是在等待着客人的到访,只是秋宁每每触及到这个黑衣人那冰冷异常的双眸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冷到心中。 不管每次都是如此,久而久之,秋宁也不敢再如此举止,只见她依如往日那般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坐在秋宁面前的黑衣长袍的男子眸光扫了扫她几下,随即缓缓的声音响起道:“要求,所杀何人。” 简洁的言语却直接把所有的该问的都询问到了,秋宁也没有发愣,倒是很爽快的把上官莲叶的谋划过滤的一遍之后,这才悠悠的回答道:“要求要会几段黄粱梦曲子的狠角色,所杀之人便是这上官丞相的母亲,也便是上官老夫人,且在上官老夫人寿辰当日,只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接这笔交易呢?” 答案秋宁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依旧如平时那般,多此一举的疑问一句。 “那便是自然敢接,这天下还没有过我等不敢接的交易。只是这上官丞相的母亲可不好杀,这费用的问题,就得看看你出不出得起了。”那黑衣长袍之人抿了抿唇,悠悠的开口回答道。 秋宁相较于之前的,倒是阔绰了许多,挥了挥手,把手中的锦囊拿了出来,放到了桌案上,明眼人都能够一眼看出此锦囊里的份额多重。 那黑衣人见对方所备的份额着实是够了,于是也没有再多话,只是挥了挥袖子,随后他身旁之人上前了把这桌案上的那锦囊收好后就转身拿了一个数字的牌子标了上去。 此时的秋宁虽然心中有些肉痛,可也没有多说何话,那黑衣人挑了挑眉,显然是看出了眼前之人的情绪变化,只是装作不知便是了。 待所有手续都纷纷完成之后,黑衣人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才响起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是没有其他的要求的话,那么便可以随着那人离开此地便是了。” 对方开始下逐客令之时,秋宁这才随着那正等待着她之人转身而离开了此地。 就在秋宁离开不久之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楼阁内。 那个身着黑色长袍子的人见到自家主子到后,心下还来不及多想,径自行了个礼后,这才起身来。 而这上官老夫人也因此不会就这般离开,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宁完成了自家娘娘所派给她的要紧之事后,自然是不敢在这皇宫外逗留太久,毕竟若是被人捉住把柄的话,就算是她在皇宫中已经混了不短日子了,只是越是混得越久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更加不敢太过得意忘形。 毕竟那些得意忘形之人都已经成为了众位宫女所警惕的悲剧了。 丞相府中,林梦心的心腹刚刚回到相府中不久,就马上朝着自家夫人所在的房间那边而去。 早已经煎熬等待着自己心腹归来的林梦心看到她的心腹的身影的时候,顿时有些急促的走了过去,还没等自己的心腹歇息会就开始询问道:“如何了?” 奔波了许久的她此时也没有顾得上回答自己家主子所问的问题,连忙拿起自己身旁的一个水罐,努力的灌入了几口,灌了几口水后,这才停下来,看着林梦心,一字一字的回答道:“回禀主子,莲叶娘娘给了肯定的答复,说是会安排帮你扳倒王秀芝。” 林梦心闻言,倒是没有再多言语,转身来到距离她所不远之处的桌案前,素手执笔墨。 玻为识趣的心腹则也没忘记走过去为自家夫人研磨墨水,研磨好墨水之后,那心腹这才搁下研磨的靛子,她也自然明白自家夫人此举是因何故,不过聪明如她,自然明白何事该说而何事不该说,有时候多说不一定便是好事情,大部分倒是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的祸端。 正如那心腹心中所料的那般,林梦心也确实是给李管家一口信,用她们所商定好的那些暗号写,也因此就算是她的心腹在身旁,也没有多顾忌半分。 这些年,几乎都是委曲求全只为了能够独善其身的林梦心都是为了自己的莲叶能够安好,可天遂不如人愿,终究是无法让她所心想所成。 王秀芝就算是再如何的狡猾,却没有防备到一直以来只会委曲求全的林梦心会如伺机待动的毒蛇,随时随地的咬伤她。 伪装一直都是林梦心的面具,也正是这个伪装的面具一直让王秀芝掉以轻心,更加一手提拔起来了上官莲叶,本以为是想让上官莲叶协助自己的秀儿能够嫁于权重之人,孰不知早在上官莲叶因为被上官秀儿一同拉入想去设计上官明月而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最终两人纷纷都因此失身之后就对于上官秀儿恨之入骨了,又怎么会有过帮助上官秀儿的想法! 这也不知该说王秀芝母女太过自信还是该说她们太过于愚蠢。 就算是上官秀儿在莲叶面前求助,如今已经身居权贵的上官莲叶也不会真的竭力去帮她,毕竟曾经秀儿给莲叶所带来的伤害,至始至终都一直如根刺哽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能拔出,也正是如此,就算是有过些许的小恩小惠,最多的也不过是设计。 若是不然的话,上官莲叶有再好的办法却是没有提出,而是为秀儿找了一个有可能会因此毁容的蠢办法。 而这个蠢办法却真的是让秀儿如愿以偿的又再次回到了太子的身边,这也让莲叶不由得感叹上天之不公,好在后来上官秀儿的好事还是被老夫人给搅乱了。 思绪飘远,转眼已近是黄昏,夕阳无限好,却无奈已然是黄昏,焕发出属于它的独特韵味。 林梦心写好想寄给李管家的信后,这才缓缓起身,随后把这小段的暗号信纸折叠放好后,钻入信筒中,将信筒捆绑在了飞鸽的脚下,随之把飞鸽放走。 脱离了束缚的飞鸽很是快活的在整片蔚蓝的天空中翱翔着,朝着李管家那边飞去。 当林梦心所写的信送到李管家那边已经是隔天翌日了。 首先看到信纸后的李管家还一脸茫然,不到一会儿后,这才想起来了不久之前的暗号,这才能够读得通透信纸里的内容是何内容。小說中文網 解读过这封信纸后的李管家他那双浑浊的双眼微微眯眼,碎碎语了好几句后,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得知了如今已经贵为娘娘的莲叶也会出手相助的时候,李管家的眼眸闪过了一抹算计,转瞬即逝,显然李管家并不如表面的那般,他知道了娘娘都来相助了,不过是想该如何能够趁机多捞点油水罢了。 就李管家如此模样,很明显是贪心不足的典范,孰不知最终自己还是被自己的贪心所害死。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的李管家倒是也没有想瞒过那魏老婆子的儿子,于是扶手缓缓的朝着柴房的那边而去,告知下魏老婆子儿子这个消息。 只是魏老婆子的儿子也不是个吃素的,若是不然的话又怎么还能够联系上李管家,他心中也有了自己的一番算计,可明面上却是连连迎合着李管家的话。 于是乎,两个人各怀鬼胎,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何人算计了何人。 避过所有人的耳目的李管家如偷鸡摸狗般的来到了柴房中,与魏老婆子的儿子见过了面,便把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告诉给他,也同时两人商定了该如何获得林梦心的银票。 魏老婆子的儿子除了想得到钱,再者他更是不忘记当年的那一幕,王秀芝所给他的耻辱,一直以来他都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报仇雪恨,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自从魏老婆子死之后,他就一直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这种日子让他心中所累计的仇恨是越发的深。 即使这责任少不了他自己的缘故,可他却是把这全部的责任都推卸给了王秀芝的身上,自己反而却是无自责之意。 把消息透露给了魏老婆子的儿子之后,李管家也没有敢再继续的逗留此处,毕竟这人是上官明月所关在此处,就算是他想要偷天换柱的把魏老婆子的儿子给换出去也得掂量掂量,毕竟陈越的权势摆在那边,不容何人敢猖狂。 第二百四十章 阴谋迭起(五) 第二百四十章阴谋迭起(五) 也正是顾忌着陈越,他人才不敢随意妄为。 李管家孰不知这明月之举着实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了他,养虎终究为患,此等道理终究还是被李管家给忽视了。 当年魏老婆子的死和李管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如今年老的他却自信的以为当年的那事情无人而知,却不知道魏老婆子的儿子早就已经心明如镜,什么都知道了。 这也是后来导致悲剧的缘故之一了。 李管家踌躇了半会功夫后,这才缓缓的转身离开了柴房,臃肿的身子缓缓移动着,倒是有些费力得很。 正在挪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的李管家也漏过了魏老婆子儿子的那个嗜血的眼神,若是没有漏过的话,再如何愚蠢之人,又怎么会不会防备着魏老婆子的儿子。 李管家离开了柴房之后,则是踱着缓缓的步伐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那边去,老眼咕噜噜的转个不停,显然还在想算计,只是如此算计的人生终究也还是落了个被人算计的下场。 也不免让人叹息不已。 魏老婆子的儿子在看到李管家那臃肿的身子逐渐消失在他的眼眸之内后,嘴角边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嗜血的笑容,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道:“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也跑不了的,我会亲手手刃你们的。” 只是他的这句话也在这寂寥的柴房中飘荡了一会儿随即灰飞烟灭。 就在李管家在自己的房间内谋划着该如何为自己谋取得最丰厚的利益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就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万物皆为利,为利而生,遂为利而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林梦心在翌日傍晚的时候,这才收到了李管家所飞鸽而来的信纸,只是却是没有料到李管家会突然间狮子大出口,顿时手一抖动,差点就把信纸给丢了出去了。 林梦心的心腹看到自家夫人突然间的行为如此的异常,这才踱着步缓缓来到了她的身旁,不过看到这信纸上全是她所看不懂的字符的时候,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道:“夫人,这信纸上究竟是写了何事。” 并没有想让自己的心腹知道太多事情的林梦心这才悠悠的开口回答道:“无碍无碍,我只是突然间手抖动了一下罢了。” 身为心腹的她也知道自家夫人这是何等意思,也没有继续多问,姗然一笑的看了一眼林梦心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该说便说,不该说就沉默,她知道如此的自己,这一直都是林梦心所欣赏的地方罢了。 只是这沉默也并不是代表她心中没有疑惑,也在猜测着这信纸上的内容是何事情,是何事情能够让自家夫人出现如此的举动。 沉默不语的她跟在了林梦心的身后服侍着,而此时的林梦心眼眸中满是阴鹜,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如此状况,被人威胁的感受也不是那般的舒坦,更何况还是被李管家威胁到。 冷静了半会之后,林梦心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做大事者就应不拘小节,此等只要银两能够解决的事情,不过区区小事,只是这李管家若是想要平白无故便得到这么一大手笔的银票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林梦心单手搭着下巴,另外一手执笔,流马行云的字迹转眼间跃在信纸上,字迹不重不轻,倒是看得出林梦心的怒意在内。 自如其人,林梦心的字虽然简单却直接了当,平凡中却带着不简单。 待她把自己所想要写的内容纷纷倾诉纸上之后,才搁置下笔墨,随即一袭墨绿色的华服出现在院子内。 林梦心用自己和李管家所商定好的暗号特意表明了她的心思,毕竟这一次答应了,若是没有提出她的要求的话,那么有了这次的先例后便有下一次以及更多的下一次。 为了杜绝此等事情的出现,自然得直接在源头上遏制住李管家的野心,于是林梦心才会特意给李管家寄过去这封信过去。 丞相府中的账房内,某处比较隐蔽之处,右手搭放在腰后的李管家有些按奈不定的在随风摇曳着的葱绿丛林中走过来,而又走过去。 老脸上波澜无痕,看不出半点情绪,可他那匆忙缭乱的步伐声却是暴露了他的真情实感。小說中文網 飞鸽扑翅飞动的声音把李管家的注意力登时直接唤了回来,发现了他所想等的飞鸽已经飞回来的时候,用他一贯以来所用的办法把飞鸽给弄了下来。 单手擒住飞鸽后,利索的把飞鸽双脚下绑定着的信纸取了下来,随后这才老腰板一跃,把飞鸽给放走了,拿到了信纸后的李管家,有些好奇这林梦心是否如他所想的那般,会让他如意。 只是往往现实却不会如人所想的那般美好,相应的索取就自然会有相应的付出,天上没有免费的晚餐,更不会莫名的掉下馅饼来。 李管家浑浊的老眼扫荡了几下后,老手上青筋突突而出,老脸上的怒火一闪而过,最终还是被他直接压抑住了,随即布满老茧的双手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响起道:“罢了,也罢,若是这林梦心不是如此老狐狸,那么也无法扳倒王秀芝,好在还是能够捞上一笔。” 想了个通透的李管家自然不会愚蠢到做出逼到那林梦心狗急跳墙的行为,这双方携手合作,自然是都希望双方都能够获益,若是不小心算计过头的话,反而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的后果可绝对不是李管家所愿意看到的后果。 满脸的条条皱纹随着他的笑凌波荡漾着,似乎是活着的水波一般的晃动。 经过再三思褚后的他也觉得在扳倒王秀芝之后,他也确实是应该找个机会离开这谭深不见五指的丞相府的水。 面带倦容的李管家觉得他自己确实是已经老了,若是在这丞相府中继续待下去,指不定哪天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这林梦心的信上之内容可谓是给李管家一个下马威,也让他不敢小瞧于她。 只是殊不知已经在无意间暴露出了她的不容相处,也算是间接吓跑了李管家。 也让李管家明白了若是这王秀芝倒台之后,那么这丞相府下一个受宠爱的夫人很有可能便是这林梦心,即便是这相爷对于林梦心打心眼底不是那般的宠爱,却也不会冷落她,毕竟这上官莲叶在玻受皇帝的宠爱,若是这枕边风吹得好的话,那么相爷想要升官发财上个等次也不是件难事,可见这林梦心之后的地位不一般。 再者一个玻受宠爱的娘娘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生母还只是如此低贱的一个姨娘呢,怎么也会想办法在皇帝面前为林梦心争取一个正室的地位,不管从何而想,这林梦心的地位都只会越来越稳妥当,而不可能被何人所动摇,只是李管家忘记了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上官明月。 这正室的地位,不管是王秀芝,亦是林梦心,明月皆是不会袖手旁观让她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能够稳妥的取代她母亲的正室之位。 与明月而言,这最好的结果便是王秀芝与林梦心纷纷两败俱伤便可,若是最终不是如此的话,那么明月也会想方设法的毁了她们的阴谋。 李管家想明白之后,便再次飞鸽与林梦心,告知了她会配合的扳倒这王秀芝,只是这银票得亲手交于他。 在自己的院子中的林梦心接到了李管家再次的飞鸽传信之后,她原本紧蹙的眉心这才真正的舒展开来,心头的大石头也由此落地。 当林梦心看到李管家的那句把银票亲手交于他手上的时候,心中的疑惑如刚刚撒下的豆苗般很快的生出了根茎,随着硕壮成长起来,疑惑在林梦心的脑海中深深扎根。 觉得很是奇怪的林梦心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只见林梦心想了一会儿后,便朝着自己身旁的另外一个心腹开口吩咐道:“今日开始,你便是跟踪那李管家,给本夫人仔细的盯紧了,本夫人倒是要瞧瞧已经半身踏入棺材之人,还有何人在帮助他,究竟是想翻出多大的波浪来。” 低眉顺眼的紫色砂裙的丫鬟微微作揖后直接回答道:“是,奴婢遵命。” 越是想越是觉得不对劲的林梦心还是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前去跟踪这李管家,这一跟踪,倒是真的发觉到了李管家真的不如表面的那般安分。 林梦心的心腹见道李管家竟然是进了明月小姐所带回来之贼人的柴房中,惊愕之余,她也没有忘记要回去禀告自家夫人自己所见所闻。 收到消息后的林梦心有些讶异,思量了一番日子后,便派遣自己的心腹想办法看到这上官明月所关之人究竟是何人,并去把那人之容貌给描画出来。 才不到几日的时光,林梦心的心腹就把上官明月所关之人的容貌给探看出来,也如她所说的那般,派人一并给描绘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背叛(一) 第二百四十一章背叛(一) 手脚特别利索的心腹没花费多少时日便把上官明月所关在柴房中之人的容颜给描绘后直接送到了林梦心的面前。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如此熟悉的容貌的她眼眸中的讶然无法抑制住,显然林梦心没有料到这李管家竟然利益熏心得如此,竟是连性命之忧都不管不问,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老糊涂了,还是说他过于自信呢,居然还敢利用这魏老婆子的儿子来做事。 或许别人不知道,可这林梦心对于当年这魏老婆子的死因可谓是了解得清清楚楚,毕竟那时候的她正巧路过。 这魏老婆子本来是被这王秀芝所派人打得半死半残的躺在丞相府的后门那边,正好那时候的林梦心经过,想上前去探看下这魏老婆子究竟是否还剩下口气息,若是还有得活的话,那么她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身为王秀芝暗地里的对手的林梦心,自然没有想要漏过如此好的一次机会,殊不知,竟然是有人先她一步赶上前面而去。 那时候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着奄奄一息的魏老婆子而涌上前去,后面指挥棒打死魏老婆子之人便是李管家。 把本就饱受棒痛折磨的魏老婆子活生生的一口气也给打没了,那时候对于林梦心可谓是惊吓得很,后来她失魂落魄的跑离开此地的时候,突然间撞上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便是她如今手中这图上的男子,眉目间依旧,并没有变化多大。 令林梦心想不通透的便是这李管家竟然还敢把如此祸患留在身边,难不成不怕这魏老婆子的儿子趁机反咬他一口?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林梦心也不会去提醒这李管家,毕竟若是李管家在事后被这魏老婆子的儿子给解决了的话,那么也不用她费劲了。 毕竟这冤有头,债有主,林梦心觉得当时那魏老婆子的儿子肯定是亲眼目睹了自己老母亲离开的那一幕,那么这伺机待动的举止,若非是想报仇的话,那么她还真的是想不出有何缘故了。 好在这林梦心也在那时候有调查过这魏老婆子的儿子,自然知道他是一个赌鬼,可谓是无赌不痛快,但一赌十有八,九皆是输得连身上的裤衩子都给输没了,只是每次还不死心都去赌场。 也正是这点,让林梦心觉得有可采取之处。 念此,林梦心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弯弯的弧度,眼眸底下的阴狠之态触目惊心,让人望而生畏。 张房内,李管家手持着一方算盘,撩拨算盘的碎碎声很是嘹亮,他快速而又不乏精准的一手好帐也正是被上官丰一直委以重任的缘故,算着算着,突然间,李管家浑身感觉到很是阴冷,好像被卷入了寒冷的水中一般,冷得通透。 还不知道自己被两人给盯上的李管家以为是天突然间骤冷,才会浑身发颤。 一直对于王秀芝母女虚以委蛇的林梦心已经想好的法子,只是欠那么一股东风便可以一举趁机把她给扳倒。 而这股东风便是老夫人的寿辰。 这边王秀芝派自己的心腹前去安排找寻一个比较过得上眼的戏班子,殊不知她自己的心腹早就已经被林梦心给收买了,甚至是把她所安排的事情都纷纷给泄漏了出去。 在王秀芝的厢房中,以身着粉色衣裙的奴婢眼眸底下满是哀怨,可惜此时的她也就只能够在王秀芝夫人这边服侍着,并无法被调离此处。 此时的这个婢子可谓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巴不得离开这王秀芝的厢房中,她袖子下的伤疤好了许多,可这却是因为林梦心夫人的膏药,若是不然的话,只怕是现在的她手还会隐隐酸痛不已。 在被林梦心收买之后的她,自然不再是原本那个会自己的夫人所考虑周全的丫鬟了,原先的她是王秀芝的陪嫁丫鬟,一直以为会被收为通房的她后来被王秀芝发觉到了不寻常的心思,也警告和责罚了一番后,也渐渐收敛了自己那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念头。 好在那时候的王秀芝还不会如此的苛待她们这些丫鬟,可却在这近几年内,王秀芝已然是越来越不把她们这些丫鬟当成人看待了,能如何的折磨利用便如何的折磨利用,似乎她们这些丫鬟便就该如此罢了一般。 用如此残忍手法来折磨她们这些丫鬟的王秀芝自然会渐失去人心,就连她自个的丫鬟都不会再和原本那般的衷心与她了。尛說Φ紋網 这可谓也是王秀芝的悲哀,可是这又能够怨得了何人呢?皆不过是王秀芝自己自找的麻烦罢了。 歇息好后的王秀芝转而悠悠醒来,当她醒来之后,这才发觉到了自己的心腹站在窗口那边,也不知道在凝视着何物。 心下疑惑的王秀芝也没有多想,只是传唤了她的心腹道:“在那边凝神什么,还不快赶紧的过来伺候本夫人更衣。” 听闻到自家夫人那不悦的语气之后,那婢子心中虽然是不太情愿,比起来林梦心夫人给她的暖意而来,自己的夫人却是如此的冷淡漠然,让她可谓是寒心得很。 为了避免那些个不必要的麻烦,只见那身着粉红色纱衣裙的婢子提起裙摆,随即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王秀芝的床榻边,也不忘记跑到那边去把换更所用的华衣华服给提到了王秀芝的身旁那边。 然后便轻手轻脚的伺候着王秀芝起身更衣来。 许是觉得时日渐近了,王秀芝想起来了这戏班子的事情还没有确切的得到答复,于是便朝着自己的心腹开口询问道:“本夫人派你去办的事情,可是办得妥当了?嗯?” 突然间听到如此的询问话语,只见那丫鬟的手陡然的一抖动,竟是把扣子给直接扣上了王秀芝的脖子边的那个扣子。 只见王秀芝脖子前的衣襟突然一紧,直接勒到了自己,遂猛烈的咳嗽声响起。 那奴婢看到自己居然犯下了如此的过错的时候,手疾眼快的把那个扣子赶紧的解开来,一个劲头的朝着自己的夫人赔礼道赚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饶恕,求夫人饶恕。” “砰砰砰”的声音煞是响亮,在整个厢房中几乎都能够听闻得到,那奴婢的额头上几乎都破了,血迹淋淋的模样,很是恐怖,只是她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半点痛意一般,只见她依旧磕头求饶道。 本来是心头憋着一团火气的王秀芝,在看到那奴婢如此跪地求饶的姿态,心头上的火气也随着缓缓而消散开来。 待到那奴婢满额头的血珠缓缓的顺着她的脸滴漏在了地上之后,王秀芝觉得很是晦气,于是这才挥了挥手,示意那婢子可以起身来了。 此时的王秀芝并没有想到为自己的心腹拿来可以驱除疤痕的膏药为她抹上,若是有的话,只怕是那奴婢还不会完全的隐瞒这林梦心夫人知道自家夫人的计划这件事。 但王秀芝的言行举止着实是让身为她的心腹寒透了心,相比之下林梦心夫人的好意倒是让王秀芝的心腹玻为感激,这心里头的台秤也由此偏玻了许多。 “真是晦气,如此笨手笨脚,还脏了本夫人的地,还不赶紧吩咐下去让人来把这血珠给弄掉,若是等等干了弄不掉的话,本夫人绝对不轻饶你。”王秀芝淡淡的一瞥,突然间看到了地上的血珠,脸色顿时直接沉了下来,冷漠的言语遂地响起,显然很是不悦这丫鬟把血珠给弄脏了她的厢房。 跟在自家夫人身边已多年的心腹,自然明白此时不能够在夫人盛怒之下再火上浇油,即使是她内心很不是滋味,却还是咬紧牙根,作揖后便缓缓的回禀道:“奴婢遵命,这就派人前来收拾干净,定然不会让这血珠子脏了夫人的厢房。” 语气中带着抹淡淡的悲哀,而王秀芝却是没有听出来,只是如赶走什么苍蝇一般的朝着自己的心腹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那奴婢额头上的血珠还在外渗,只是她也不过是用帕子缓缓擦拭着,便快步的走了出来,正巧遇到了和她玻为要好的春红。 春红看到自己往日相处得不错的姐妹如此惨白的脸色,再仔细一瞧,可差点没把她给吓坏,有些着急的朝着她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个弄成了如此模样。” 那奴婢嘴角勉强的扬起了抹微笑,却没有忘记刚刚王秀芝所吩咐的事情,便朝着春红道:“无碍,春红,你先且拿方子湿的帕子,去里头擦拭下厢房地上的血珠可好?” 春红闻言,心下思索,自然也明白了为何她会如此模样,倒是应了道:“好,这点你放心,快去收拾下,要是落下了疤痕便不好了。” 见不得自己平日相处得不错的姐妹如此模样的春红倒是催促了她几许,看到她去收拾下伤口,于是这才快步的找寻来了一方子湿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