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 第1章 宁儿 失去意识前,宁儿只记得自己猛地扑跌在雪地里,紧接着响起一阵嘶鸣。 四下忽地亮起橘黄的灯火,凶猛而密集的雪花劈头盖脸地落下来。火光在呼啸的风雪中颤抖地摇摆,穿透了那一片黑沉沉的夜色。 她感到一阵疾风向自己的头顶袭来,然后是一片惊惶的人声: “惊马了!” “小心!侯爷!” 一只极有力的手钳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从过膝的雪地中拔出来,再往身侧猛一推,那人自己却跪摔在风雪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 慌乱中,宁儿只来得及瞥见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在弥漫天地的冰雪中倒映着橘色的火光。 ---- 她要死了吗? 宁儿在迷迷糊糊中想。 那无处不在、冻彻心神的寒冷似乎远去了,似梦似醒间,她竟然感受到一阵阵温暖。 她曾见到冻死在北城桥下的乞丐,赤裸着上身僵卧在雪中,面上还带点笑。 那破袄是他自己脱的,就撂在手边。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快冻死的人会回光返照般地感到暖热。 她甚至能嗅到丝丝缕缕的馨香,那香味有点甜。 这是死掉的味道吗? 她沉浸在这种温暖香甜的氛围里,好像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忽地,她听到有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那声调清亮,带着点高兴劲儿: “快去报侯爷,姑娘的眼皮动了!” 侯爷…… 听到这一声,宁儿好像才转过神来。 雪夜里的一幕幕兵荒马乱在她脑海里飞掠过,她慢三拍地反应过来,她差点被惊马踩死在雪地里,但又被人救了。 这时候那清亮的声音离得更近了,好像在和什么人谈论自己:“受寒得厉害,又惊了马,高热惊厥,昏睡了快十二个时辰…” 宁儿心下一惊,自己竟睡了这么久,一着急,她下意识睁开眼。她挣扎着要起来,却又感到一阵晕眩。 有一双手轻轻扶住她,那是双有力又很温柔的手,见她醒了,连声调都高了:“姑娘醒了,快去请葛医师来!” 等眼前的黑眩过去,宁儿这才看清伸手扶住她的竟是位十分清俊的少年。 这样冷的天,这少年只穿了件薄薄的浅青色短袄,一双眼睛亮而有神,正笑吟吟地望着宁儿。 宁儿一时有些怔愣,她从小在城北的井水坊里讨生活,那里的小子要么粗野蛮横、要么油嘴滑舌,从来只会拿她欺辱取乐。 哪里见过这样干净、好看又和气的少年。 她忽然感到一阵瑟缩,手脚都不知放哪里才好。 那少年却非常高兴往她身后又塞了个靠枕,叫她能够舒舒服服地靠坐起来。 宁儿这才打量四周,这是间她见所未见的屋子。 四角各放了座半人高的熏炉,带着馨香的暖气扩散开来,叫屋内暖烘烘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明黄色的灯烛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临床对着一张高桌,桌上摆着茶盅与食盒,正逸散出丝丝缕缕的白气。 这是宁儿在梦中都没想过的温暖舒适。 偏那少年一面起身倒茶水,一面还说:“委屈姑娘了,只是姑娘先前惊马后昏迷不醒,没得葛医师吩咐,不敢轻易挪动,只能跟着我们这些粗人在这衙署里将就一回。” 冒着热气的茶水被递到了口边,宁儿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竟然是甜丝丝的滋味,叫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那少年见状,一双眼睛笑得月牙般。 只是宁儿昏迷久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叫她头裂开似的疼。 少年见她一下子白了脸,腾地站起来,他着急地又喊:“葛大夫,快来看看!” “莫急莫急,醒了就没大碍了。”葛医师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留着半尺长的胡须,看上去很是和善。 他坐在了宁儿床前的矮凳上, 细细把了脉,又检查了她的脑袋,看了看面色,道:“嗯,烧已退了,之后只要按时服药,仔细温养着,就能好起来。” “只是后脑的淤血块,恐怕短时间内难消散,最好这两个月都静养着,千万别再受颠簸磕碰。” “也千万别再受凉了。” 葛医师说一句,那少年就将头一点,忙不迭地保证绝不会让宁儿再受伤。 宁儿呆呆着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虽然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他们的关心和善意是一望可知的。 这让她心里又酸又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讷讷地说:“谢,谢谢葛大夫…” 她又抬头望了眼一直照顾她的少年,想开口道谢,却发现自己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不由得有些脸红。 那少年就像明白她的想法似的,开心地说:“姑娘叫我燕翎吧!” 葛医师开好方子,点点头道:“都是侯爷吩咐,当不得一个谢字。” 他拈须笑了笑:“姑娘要谢,不如亲自谢侯爷吧。” 侯爷…… 从昏迷到醒来,宁儿就不停地听到这两个字,可偏偏她完全不知道“侯爷”是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想起大雪中那双一闪而过的寒星似的眼睛。 那是侯爷吗? 是他,救了自己吗? ----- 屋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隔着厚厚的油布门帘,隐约可以听见屋内的动静。 一道身影静静伫立着。 青羽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侯爷,不进去看看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青羽以为他等不到回答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问询: “她,如何了?” 和着风雪声,一贯冷厉无匹的声线低得几不可闻。 青羽立刻道:“葛医师细细诊过,姑娘的伤已无大碍,高热也已退了,只需精心温养着就好。” “只是,”他有些犹豫:“这位姑娘先天不足,幼时又实在吃了苦头,想养到常人般康健恐怕不在一时之功了。” 过了许久,青羽听到自家那心如铁石、刀剑加身也面不改色的侯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宁儿……” 他的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那如玉石般冷峻的面庞忽地柔和下来。 “你去告诉葛庆,不惜药材,不计成本,要什么我都给他,让他给我拿出看家的本事,不许叫宁儿遗留一丁点隐患!” 青羽下意识地挺起腰,恭声应道:“领命!” 一语毕,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侯爷都没去看一眼那姑娘,却是从哪里知道了她叫“宁儿”?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章 春草 大雪没日没夜地下了五天,到了正月十七这天,终于放晴了。 日光遍照在漫布冰雪的天地间,天蓝得如同仿造的西洋宝石,过分的澄明剔透,照得人心里都亮起来。 燕翎呵了呵手,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肺里都被这冷冽的清气充满,他快活地说: “雪总算是停了,再不停真要出大事了。” 青羽哼了一声:“你守着宁儿姑娘,我们已经在外面累死累活了几天了。” 他轻轻撞了下燕翎的肩膀:“侯爷怎么说?” 燕翎隔着窗户往里看了看,白了青羽一眼:“侯爷的心思我们哪里去猜?只是姑娘纵然年纪小,也不能总是我们这些人伺候的道理。” 青羽道:“侯爷还是没见姑娘吗?” 燕翎点头:“嗯,倒是姑娘主动提了要拜谢侯爷。只是我们传话后,侯爷又是半天没声。结果等姑娘睡下了,跑过来看了快一个时辰。” 青羽嘿嘿笑:“所以咱们侯爷怎么打算的?是不是要送回府上?” 燕翎有些无语:“要不你去问?” 青羽倒是把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收,一副正经的样子:“咱们什么时候见过侯爷这样牵肠挂肚的?侯爷喜欢,便把人收了就是,有什么可纠结的?便是姑娘年纪小,养几年又有什么要紧…” “咳咳咳!” 青羽话没说完,燕翎便险些被呛死,他大吃一惊,赶紧四下一看,好在没给旁人听见。 他没好气地说:“赶紧收收你那猥琐的想法,被侯爷听到了就等着挨军棍吧!” “你什么眼神?”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青羽:“难道你就没看出,姑娘眉宇间,有些像侯爷?” “!!” 这回轮到青羽猛地怪叫出声:“什么?!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横竖两只眼睛看着也不像啊!” 燕翎也高深莫测地“哼”了声:“叫你用眼睛看了?要用心看。”拍拍屁股走了。 只留下青羽一个人凌乱在风中… ------- 午后,葛医师又来看了宁儿,这次他查看地格外细致,半晌,才点点头:“姑娘这是大好了。” 他望着宁儿那双亮莹莹的眼睛,笑道:“这次急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姑娘虽底子弱些,但用了药起效很好。以后就是水磨工夫,温养着才是。” 葛医师这话,等若在说宁儿虽身体孱弱,但因以往病了无人照管,所以一用药就见效极快。 宁儿脸有些红,这几日她被拘着不许见风,只围着床打交道,每日除喝药外,便是用些极滋补的汤膳。 几天的功夫,面上就有了血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您这样为我费心,该怎么谢您呢?” 葛大夫只道:“再没见过像姑娘这样听话的病人,将身子养好,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说着他转头向燕翎交代:“如今眼见天放晴了,等再和暖点,便可带她稍微透透风。总闷在屋子里,也不利于休养。” 燕翎收起葛医师新开的方子,将人送出去,点头道:“您说的极是,我记下了。” 这些天下来,宁儿已与燕翎很相熟了,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小丫头,说是比宁儿还小些,但却比她体格健壮多了。 燕翎道:“这是信得过的人家的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姑娘服侍,姑娘赏个名吧。” 宁儿吓了一跳。 她娘亲刚走的那两年,也有过牙婆去他们巷子里挑过小丫头,听说是要送到大户人家去做丫鬟,极享福的。 只是当时的宁儿瘦小得猫儿一样,那膀大腰圆的壮妇看了两眼,觉得买回去未必养得活,便将她筛了下来。 是以在宁儿的心里,能做丫鬟,是件很了不得的事。 燕翎骤然领了个丫头,要她赏名,叫宁儿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脸一下红了,却很认真地看着燕翎:“燕大哥,宁儿担不起。我,我不用人服侍的。” 她有些害羞,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好了,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的。” 燕翎一下子笑了起来,那对弯月似的眼睛望着她,喟叹地说:“好姑娘,你怎么这样乖!” 他把那小丫头往宁儿面前轻轻一推:“姑娘赐名,是她的福气。您不要她,她便没处去了。” 他眼看宁儿有些动摇,趁热打铁道:“这是侯爷特交代下来,青羽亲自去领回,专门服侍姑娘的,要跟着您一辈子的。” 侯爷…… 宁儿有些犹豫,她并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那小丫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宁儿,却并不催促。 宁儿望了望她,又看了看笑眯眯的燕翎,犹豫了再三道:“那叫春草吧?你可愿意?” 春草立刻跪下来给宁儿磕了个头,高兴道:“谢姑娘赐名!奴婢很喜欢!” 宁儿忙拉她起来,认真道:“轻易别跪了,你比我还小呢。” 春草却只笑不作声,俨然已进入了角色,把自己当作了宁儿贴身的大丫鬟。 燕翎打发了春草取药汤,却拉着宁儿坐下,细细跟她说: “这是侯爷的意思。姑娘慢慢大了,身边得有个贴心人,我们和您要好,却也是轻易不进二门的小子。春草是侯爷亲自挑过的,定能合您的脾性。” “只是她来得仓促,也没来得及好好调教,但不日姑娘就要进府。府里实在是人事芜杂,到时身边没个使唤得动的,便难免叫人使心眼来摆弄你。也堕了姑娘的威仪…” 听到进府二字,宁儿就已经呆住了。 其实这些天,虽然一直没见到侯爷,但她心里很清楚,侯爷对自己定是极关心的,要不然燕翎葛医师这些人,何须对自己这样关照。 宁儿原以为,侯爷能舍身从马蹄下救她,定是位温和善良的大人,但这些天燕翎他们说话间偶尔漏出来的,他们的侯爷是个极严肃冷峻、不苟言笑的性子。 宁儿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侯爷待她这样好,必定有些缘故。 但燕翎不提,她也不想主动去问。 不论如何,他们的善意与关爱,是实实在在的,这一点信任,也是唯一她能给出的东西。 她本以为侯爷怜悯她孤苦无依,命人治好她的病,乃至再进一步,令人照管在身边。 这已是她毕生难以偿还、也从未体味过的温情。 但她也实在没想到,侯爷竟然想着带她入府! 她的睫毛颤了颤,那可是…… 信远侯府。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章 相见 因着连日大雪的缘故,不过卯初时分,天光便见亮了。 信远侯府,几个洒扫的小丫头正围着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笑。 一个穿着旧红色长袄的丫鬟正捧着个攒盒,穿过游廊。 “白绢姐姐!”“姐姐好!”“姐姐好早!”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争着向她问好,白绢玩笑道:“这样惫懒,当心我告诉朱绡去,叫她来罚你们。” 一个留着额发的小丫头笑道:“再不敢了,实在是冻得了不得。” 又问:“白绢姐姐怎样这样早起了?” 早有灵醒的小丫头接过了她的捧盒,白绢搓了搓掌心,笑道: “昨夜里忽然送信来,道侯爷今日要归府,归颐堂内早早就点了灯。你们今日都警醒些,这样的好日子误了工,可没人来救。” 小丫头们一个个面上都露出喜色。 没过初二,侯爷便领了急诏,没来得及招呼一声就出了府,直到过了元宵也没遣人回来报声信。 侯爷不在,偌大的侯府就像没了喜气似的,主子脸上见不到笑模样,连带着下人们一整个年都过得没滋没味。 乍听闻侯爷要归家的消息,满府上下都由衷地高兴起来。 白绢略歇了歇脚,又叮嘱了小丫头们几句,便捧着攒盒往内行了。 ------------ “姑娘,姑娘?” 宁儿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春草正捧着个包袱等着自己的回话。 “噢,好,放下就是。” 春草三两下就拆开了包袱,笑道:“姑娘得赶紧换上,燕大哥一早就差人送来的,要叫您看看合不合身?” 宁儿只得依了,她看着那套齐齐整整的烟粉色梅花袄裙,总觉得有些别扭。 春草却抱来一面圆镜,笑着劝她:“姑娘穿上好看的很。” 宁儿抬眼一望,只见镜中人身量纤弱,眉目却舒展,穿着一身簇新的织锦短袄,肤色虽略苍白了些,但两颊却隐约可见血色。 这些时期的温养,叫她迅速褪去了原本艰难度日时的仓惶与憔悴,渐渐显露出她原本隽美的面貌。 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说:“也很合身。” 宁儿知道,燕翎差人送来外出的衣物,是告诉她要她做好准备。 但她心中却有点乱,有茫然,有紧张,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想要问个明白的冲动。 春草正围着她收拾,宁儿却忽地鼓起了勇气,她将门帘一掀便钻了出去。 春草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惊道:“姑娘怎么能这样出去?”拿起披风便追了上去。 宁儿却已脚步轻快地绕出了厢房,只往前屋走。 青羽正从外往内回来,当眼便看到一个极纤细的小女孩子迎着风往外跑。 他顿时便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拦住,顿足道:“雪虽停了,姑娘病刚好,怎么受得起这样的风!” 又喝春草:“怎么让姑娘只穿着夹袄就跑出来!你怎么伺候的?” 宁儿却停下来,直直地看着青羽:“请大人带我去见侯爷。” 说着,她便照着春草平日里的样子,蹲身福了礼。 青羽吓得赶紧拉住宁儿,忙道:“使不得!” 宁儿却不理会,只盯着青羽,又说一遍:“请大人带我去见侯爷。” 那双眼睛像琉璃般晶莹澄澈,坚定中又带着点祈盼,就这样凝视着青羽。 青羽的声气不自觉地弱下去,他僵持了片刻,便认了输,扭过头对着提着披风赶上来的春草道:“伺候你姑娘穿上。” 刚走了几步路,青羽就有些后悔了,他想到侯爷那张不近人情的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上隐隐作痛。 ------ 同侯府里满溢着的欢喜不同,信远侯沈崇彦的面色却有些沉凝。 他本是果决善断之人,但及至此事,心中却犹如乱麻般举棋不定。 昨夜他踌躇再三,难以入睡,于是夤夜里遣人回了府上,本意下定决心今日携宁儿归府。 只是,消息已送出,他心中又擂鼓般涌起不安。 沈崇彦忍不住想,她会害怕吗? 她会不会,并不喜欢? 燕翎眼看着侯爷静坐了一刻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越来越冷,忍不住提起心来。 又忽听侯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叹道: “算了。” 说着便起身,燕翎赶紧上前,伺候侯爷穿上氅衣。方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侯爷,需要去唤姑娘吗?” 信远侯的目光如利剑般转到他面上,盯得燕翎头皮发麻,半晌才道:“不用了,备马。” 说着抬脚便向外走去。 青羽领着宁儿,及进至前院,便见一人步履飞快地朝外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 身边的宁儿便忽然向前疾走了两步,朝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高喊了一声: “侯爷!” 那身影一震,生生停住了脚步,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回转身来。 青羽看着宁儿匀了两口气,她身子仍虚弱着,只是撑着一口气,仍往前快走了两步,又叫了一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侯爷!” 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向来杀伐决断的信远侯就已僵在了原地。 他心心念念惦记,又不忍相见的人,就在咫尺之外。 这个认知叫他一时不敢动弹,但那人并没有留给他思考应对的时间,而是又赶着唤了他一声。 习武人敏锐的耳力,甚至让他能听见那姑娘跑动后细细的匀气声。 他心中钝痛,转过身来,一眼便望进了那双因喜悦而瞬间明亮的眼睛里。 沈崇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怎么这样小?怎么这样瘦弱? 好像隔着两辈子,她带着这样纯然真挚的喜悦,盈盈向自己走过来。 一瞬间,他的眼有些模糊。 ----- 见侯爷转过身,宁儿有些惊喜地抬眼,只见到一位神采英拔的高挑男子,头戴青白玉梁冠,着一身莲青斗纹刻丝鹤氅,一双不怒而威的凤目中却隐隐含着水光。 宁儿一见他,心中莫名涌起一种亲切感。 她忍不住,终于问出了日日夜夜都记挂在心头的问题: “侯爷,您受伤了吗?” 沈崇彦感到一阵晕眩。 上辈子,宁儿满身是血地扑在他怀里,仰起脸,白得像纸一样透明的脸,就是这样问了一句: “侯爷,您受伤了吗?” 而他当时是怎么做的?他已经不敢再回想……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忽然一晃,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 “侯爷!侯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梦魇 侯爷这一晕倒,整座府衙都乱作了一团。 青羽慌得魂都飞了,连滚带爬地去拉葛医师。燕翎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侯爷”,下意识地竟然拿手去探他主子的鼻息。 一群爷们儿中间,唯一能镇定一些的竟然是宁儿。 眼看着自己要谢的恩人,被她一句话说得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那一刻,她脑子真的一片空白。 待缓过神来,看着这一地被夺去了三魂六魄、手足无措的青壮们,宁儿只能咬着牙吩咐:“燕翎先看侯爷可伤了筋骨,能移动吗?” 她转头又点了两个力气大的,亲手解了沈崇彦的大氅,嘱咐道:“请两位兄弟手脚小心些,借个力将侯爷担到屋里去。” 她的眼圈有点红了,这才几天,她又一次见到他摔倒在她面前。 燕翎回过劲儿来,赶紧去收拾了铺盖。 葛医师药箱都没来得及背,便被拖到了信远侯的榻前,他眉头紧紧地拧着,颇为不快:“那夜侯爷从雪地里回来,我就劝他多少进一副药。可他不听,只顾着宁姑娘的伤,却忘了自己也有三十来岁,不是那卧马饮冰的年纪了!” 又斥:“你们这些跟着的,也不知道劝!” 说得众人都抬不起头,葛医师看沈崇彦的脉象,越看越心惊,心中暗道不对。 沈崇彦身上寒症倒是其次,那天雪夜惊马,他纵使摔得厉害,但到底是经年的武将,在马背上滚打了十来年的人,那一点伤,抗抗也就过去了。 但现在一看,远没那么简单。 葛医师的表情极为严肃,他冷喝道:“这些日子给侯爷守夜的是谁?” 站出来的是朱翼,他是个沉闷的性子,平日里难得听见他啃声。 葛医师叹道:“你老实说,侯爷几夜没睡了?” 朱翼默不作声了半天,好久才闷头答道:“侯爷不许外传。” 青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到这个时候你还瞒着!” 朱翼这才开口:“从初二领命出府,侯爷就没睡过整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宁儿,有些犹豫地说: “那天,惊马前夜,侯爷喝了一整夜的酒,把我们都赶了出去,不许在屋里守着。姑娘来了后,侯爷日夜悬心,即使躺在床上,也只是略一阖眼,囫囵睡下罢了。便是累极睡一两个时辰,也难安稳,三回里有两回都会惊梦。” 葛医师重重叹一口气:“气郁于胸,忧思百结,哀毁如此,这样下去,恐要伤了侯爷的根基啊!” 青羽登时红了眼:“侯爷这几天好像没事人一样,日日领着我们巡视扶赈……” 宁儿眼中早已含了泪,她拿眼睛细细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这是从马蹄下救了她性命,又这样护她周全的恩人。 这一倒下,信远侯清醒时那种生人勿近的冷厉与威严被驱散了,他的眉心拧着浅浅的刻痕,好像在昏睡中也不安稳。 他的手极冰冷,但额头却滚烫,唇角紧抿,显出十分的憔悴与疲惫。 ------- 此时的沈崇彦却陷在无比真实的梦魇里。 上一世。 他又回到了那个飞雪连天的深夜里,忽地燕翎大喊一声,他惊觉一个小小的人影跌倒在亲随的马蹄下。 一片兵荒马乱中,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救了她,那瘦得令人怜惜的小姑娘昏迷中紧紧抓着他的手。 而自己只是冷冷地审视了一番,确认是意外后,吩咐手下带她下去诊治。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询问那女孩,却被手下告知,她几次求见自己无果,能自己行动后便强辞离开了。 他没开口,葛庆与燕翎也没敢多做什么,只为她多备了些衣药便送她离开了。 梦里他又连番遇到几件难办的差事,就将本来的打算搁下了,但不知为什么,那姑娘的样子总不知不觉出现在他脑中。 时光飞快地翻过,再一次相见时,她竟然成了自家府上浣衣的婢女。 隆冬腊月里,她瑟瑟发抖地跪在蕉桐院中的青石上——为那件据说被她洗坏了的织金累珠披风。 那脸庞冻得青紫的小姑娘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沈崇彦莫名感到生气,他当着夫人的面带走了那小丫头,亲自开口提了她做自己院子的丫鬟。 但这一点自以为是的关照却给她带来了难言的恶意与针对——一个得罪了当家主母与小姐的婢女,在内院会遇到什么? 甚至不需要做主子的开口或暗示,自然就有那些惯会钻营的小人来磋磨人。 而这些,是上一世傲慢轻信的自己完全未曾想到过的。 再后来,便是京中出了大事,整座侯府跟着风声鹤唳,内府要清理门户,一片混乱中,小姑娘差点被卖出府去。多亏燕翎留意,堪堪才把她救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之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 沈崇彦感到一阵心痛,这是上辈子他们初遇的轨迹。 梦里的时间过得飞快,那么多的挣扎,那么多的艰辛,那么多的努力……上辈子,他却像一叶障目似的,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与自己已疏远了的小姑娘,倒也慢慢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再往后,却到了自己被人设了连环的毒计,必置之于死地的时候,宁儿却苦苦哀求着燕翎,要跟在他身边。 而自己……却浑浑噩噩,直到眼睁睁看见她浑身是血地倒在自己怀里…… 那么柔弱的身躯,是怎么迸发出这样大的勇气,叫她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身前? 那么小的一个身体里,又怎能流出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在梦里,沈崇彦又再次回到了令他心神欲裂的那一天。 他看到他们那高不可攀的圣上忽然幸驾,他高坐于那头神骏无匹的浅金色骏马之上,定定看着他怀中已渐渐失去呼吸的少女,忽地发笑: “沈卿,沈卿。朕没想到,你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瞎子!” 说着,他反手抽出一柄宝剑,狠狠刺入了沈崇彦的手臂上,鲜血汩汩地涌出来。 那血逐渐流下来,与宁儿身上那止不住的鲜血,渐渐合流。 圣上掷下一枚金珠,冷冷道:“此乃乌斯藏进献的至宝启天珠,能断血脉、明亲疏,非至亲之骨血不能相融于此珠。” 沈崇彦怔怔地看着,他与宁儿的鲜血,逐渐交汇于那枚宝珠之上,竟是毫无阻滞地相汇相融! 火光电石间,之前所有为他忽略的细节瞬间连在了一起,宁儿的模样、她的名字、好多次燕翎的欲言又止、来自妻子隐秘的敌意,以及…… 他紧紧按住自己的心口,每一次见到她,自己心里莫名翻涌的酸涩与怜惜…… 他忽然有些难以分辨,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是真? 他是真的重活了一世,还是根本还沉溺在上辈子悔恨的幻梦里? 沈崇彦眼睁睁看着陛下亲自解下玄衣大氅,小心翼翼又不容置喙地从自己怀中抱走了那具轻飘飘的身体。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吐了口鲜血。 ------ 宁儿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葛,葛大夫,侯爷吐血了!” “什么!”还没等葛庆来查看,青羽就扑到了侯爷的榻边,目眦欲裂地看到,还在昏迷中的信远侯嘴角,流下了一道蜿蜒的血迹。 偏在这一片乱麻中,署衙外传来一阵喧嚷,片刻,燕翎苍白着脸,领了两个面白无须的内侍进来,为首那人一字一顿唱道: “圣上口谕,着令信远侯即刻入玉宸殿陛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柳莺 黄色琉璃瓦上立了只粉褐色的珠颈斑鸠,“咕咕”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落到了殿外的灌木中。 玉宸殿明间西侧的暖阁外,两个小内侍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 吱呀一声,门内出来了一个敦厚模样的太监,他不笑时脸上也带了点笑影,低声问:“人呢?” 那小内侍磕了个头,强笑道:“大总管,宣口谕时,信远侯爷且躺着呢,他府上的医师说人昏迷了,还吐了血。” 那大太监啐道:“糊涂东西,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人还喘着气呢,就让圣上干等着?” “吴实禄。” 屋内传来一声轻唤,那大太监忙不迭回转:“奴婢在。” 暖阁的桌案前,却坐着一位头戴白玉莲花冠的玄服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吴实禄把那张笑脸攒出了花,谄媚道:“圣上洞烛幽微……信远侯病重昏迷,人事不知。” 那男子闻言轻轻笑了一声,他的模样细看来极年轻,但那种生来居于人上的气质却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年纪与过分出色的样貌。 那双深若幽潭的眼睛转到吴实禄的面上,叫这位统管内廷一十二监的总管太监背后忍不住沁出冷汗。 “沈崇彦病得好时候,”昭元帝轻轻击掌,便有一位高髻广袖的女官自内转出。 “既然沈侯尽忠国事而病,”他笑着一指:“朕便送一位精通药膳的医官好生为他调理。吴实禄,你亲自将柳莺送至信远侯府,着人好生安置。” 昭元帝声调疏懒,加重了“侯府”二字。 吴实禄行一大礼:“奴婢谨奉皇谕。” ----- 圣上仁慈,终究没叫人把信远侯抬进宫里。 但燕翎等人却被吓了个好歹,他们都是侯爷一手调教起来的,哪个放出去不是独当一面,但侯爷骤然病倒,他们却像被抽掉了主心骨似的。 还是葛医师拍板,施了针,又灌了汤剂下去。 直到西日沉沉之时,沈崇彦才堪堪睁开双眼,他声音沙哑: “几时了?” 青羽大喜过望,又怕惊了他的神,轻声答道:“侯爷,酉初二刻了。” 说着便要去叫葛庆,又要通知宁儿过来——毕竟男女有别,先前施针时,好容易使春草劝了宁儿先回去休息,别大的没好又累病了小的。 沈崇彦扫了眼青羽的神色,眉峰蹙起:“出了什么事?说吧。” 青羽忙将今日之事一一回禀,沈崇彦听着便要起身,青羽忙按住他: “侯爷,宫中已传下旨意,陛下听闻您抱恙,极是关心,不仅允您安心休养,不必入内觐见,还遣了一位医官到府中为您调理。” 沈崇彦听得“陛下”二字,太阳穴都跟着抽痛了两下,又闻送医入府等言,忍不住直接坐起身。 他沉默片刻,便道:“去请文先生过来,替我上表陛奏,请罪谢恩。遣燕翎回府上,向母亲告罪,转告夫人定要礼待宫中来人。取我的……” 说到一半,信远侯顿时消了声音,他的目光定在了掀开门帘的少女身上。 宁儿有些生涩地行了一礼:“侯爷醒了,您可好吗?” 沈崇彦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盈盈而立的少女,此时天色已沉了,四下都亮起了火烛,烛光的映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温暖的线条。 虽然仍过于瘦弱,但掩不住少女轻灵的生气。 是活生生的,宁儿。 宁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她认真地端详着半坐着的信远侯。 一见面,她的心底又涌现了那种难言的亲近之感,她心里暗自想,侯爷这样英挺,真的已经三十四岁了吗?他看上去有些冷淡,但那双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却是说不出的柔和。 他露出了一点笑意:“我很好,吓到你了吧?” 宁儿摇摇头:“燕翎哥都告诉我了,是您救了我,”她的语气严肃了一些,“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沈崇彦只顾着看她说话,这样脉脉温情的场景,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 那一瞬间,他有冲动,想将一切都告诉她。 告诉她,其实是她救了自己,他从来没能救得她,反而是一次次,害了她;告诉她,他从来没对她有恩,反而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但理智却告诉他,还不是时候,他的目光锐利了一瞬,太多缘故,他还没一一弄清,有些隐患,还等待他收拾干净。 这一世,他要让宁儿好好地,不受一丁点委屈地长大。 ----- 归颐堂的灯直点了一天。 此时天已尽黑了,信远侯府内,进出往来的丫鬟们都刻意放轻了手脚。 早上那洋溢在府中的欢喜,就像被枯枝托举的残雪,日光一照,就消散了无影无踪。 白绢小心翼翼地进了正房,劝道:“主子,多少用一点吧?您这样挨着,怎么吃得消呢!” 斜倚在罗汉榻上的美妇妙目一横,云鬓上的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晃动不止,她含怒道:“还吃什么?气也气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恨恨地想道。 从卯初等到了酉正,是酒也冷了,心也冷了,结果没等到侯爷回府,却等来了宫中传旨。 传旨的大太监满面堆笑,只说:“恭喜太夫人,恭喜侯爷,恭喜夫人了!沈侯爷简在帝心呐,圣上一听闻侯爷抱恙,便命卑下送了柳医官过来。” “圣上口谕:着令从六品司药大夫柳氏入信远侯府,尽以侯府事为要,非诏勿回宫。” 吴实禄手一抱拳,笑道:“这可真是天恩浩荡啊!” 即便她是内眷,也听闻过乾明宫总管太监吴实禄的大名,纵然一头雾水,也只能规规矩矩地叩谢了圣恩。 孰能料到,那位号称精研医理、极擅药膳的“柳医官”,竟然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 罗妙芸顿时警铃大作,但对上吴实禄笑眯眯的目光,只能咬着牙接下来。 这可真真送了尊挨不得、碰不得的活菩萨! 白绢进了盏夫人平时喜用的凤团雀舌,温言道: “主子息怒,陛下赐人,不正是看重侯爷的缘故。且不说侯爷平日并不流连脂粉,便是个好颜色的,只看是圣上恩赏的,也只有敬着供着的道理。” 罗妙芸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一对柳眉挑起:“若真侯爷病重,消息能不传回府上?说侯爷病了,恐是虚言。” 她心中细细忖度,圣上威仪深重,何时理会过臣下家事? 就不知这横来一笔,到底是敲打侯爷,还是敲打,她自己?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入府 那天过后,沈崇彦的病势一日见一日好了,葛医师反复研究脉案后,倒是说那天骤然吐血,虽然凶险,但因此去了瘀滞,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他一日三次地递请罪折子求陛见,却如泥牛入海,没得到一点恩讯。 就好像那日昭元帝仅仅是心血来潮,随意相召,赏了个人去他府上,也没再过问半句。 天气渐渐晴了,虽然仍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但阳光照在人身上,已有了丝丝暖意。 宁儿掀开了车帘,带了点新奇地向外张望,这是她生来第一次乘车呢。 燕翎骑了头矮马随在车外,见她对这辆朱轮金漆的四轮马车颇为好奇,他笑道:“姑娘往后有坐车坐烦的日子在呢!” 宁儿一贯同燕翎要好,知道他与自己说笑,只管看一路街市阜盛:“未来的事不知道,但现在是很好的。” 燕翎见她如此慧敏,点头道:“姑娘说得是。老夫人待人极和善,见了姑娘定是喜欢。” 一旁守着宁儿的春草闻言,眼珠一动,燕翎只说老夫人和善,却不提夫人,这其中未尽之意便昭然若揭了。 宁儿笑了笑,这些日子,也不知春草被人灌输了些什么,就好像自己要进龙潭虎穴似的。 两日前,侯爷私下同她说:“若你是个男儿,便跟在我身边也没什么,总能为你安排好前程;但你是个女儿家,不好让你总飘零在外头。你娘亲早亡,没有长辈照管,终究不妥。” “如你愿意,我想送你回侯府住着。暂托付在老太太处教养,”他的语气非常认真,甚至有点紧张,“侯府孩子不多,我会严加管教,不叫你受了委屈。” 见侯爷如此郑重相待,宁儿低头想了会,只问了一句:“侯爷,您与我非亲非故,救了我已是无以为报的大恩,为何待我这样好呢?” 侯爷默然了片刻,才沉声道:“本是我属下唐突,才令你身陷险地,我救你只是弥补,又何谈大恩呢?” “待你好…”他的声音有些涩然,“若我说,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必不信……” “我信的。” 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沈崇彦有些愕然地抬头,却见少女含笑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我信的,侯爷。” “因为我与您也一见如故。” 回府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但青羽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春草拐出去嘀嘀咕咕了两天,美其名曰“临阵磨枪”,这样紧急加训的后果便是春草莫名紧绷了起来,一副立刻要就与人斗与天斗的样子,叫宁儿哭笑不得。 宁儿放下帘子,安慰春草:“侯爷送我入府,是叫我去过好日子。又不是去什么虎狼之穴,我们只关起门安心过日子就是了。” 春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姑娘您就是太心善了,这样进了深宅大院,真真骨头都被人啃了!” 宁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弯着一双眼睛:“那我就全靠春草了。” 春草一副当然的神情:“我会保护好姑娘的!” 宁儿的目光柔下来,她悄悄挽住春草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虽然她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但生活骤然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的心里怎么会没有一丝惶恐与不安呢? 她轻轻地说道:“春草,你知道吗?我出生时,就没了爹,娘亲一直病着,到六岁那年,熬不住走了。我就待在娘留给我的屋子里,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害怕地一直哭,哭啊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跑进来了一个小妹妹。” “那个小妹妹看我哭,也跟着哭起来。后来她娘找过来了,看我可怜活不下去,便好心领着我去做些活计,换口饭吃。我那时就桌子高,能做点什么?也就是半做半送的,好歹叫我活下来了。” 春草听得眼中早汪了一泡泪,巴巴地问:“后来呢?” “后来?熬过那两年,我就能上工了,虽有些糟心事,但得幸有几个邻里伸把手,”宁儿拉着春草,逗她:“只是那几年我病得人伢子也看不上,怕贴了药钱,没把我卖了去伺候小姐。” “姑娘,”春草紧紧揽着她的腰,她知道姑娘比她大了一岁,但腰肢还没她一半,她有些哽咽:“姑娘太苦了。” “当年遇到了那个小妹妹,现在又遇到了你,”宁儿摸了摸她的头:“好春草,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以后怎么样,都是好日子。” “别怕。” ----- 燕翎忽地轻轻扣响车窗,宁儿向外看去,忽望见数间极气派雄伟的朱红色实榻大门,门上堂皇列着横纵七排的金色门钉,上有铜制鎏金的狰狞兽头铺首口衔门环, 门上正悬一大匾,上书大字“信远侯府”。 燕翎翻身下了马,亲控着车入了西侧角门,又行了百余步停下,令春草扶着宁儿下了车。已有一顶小轿停着,旁边肃立着两个略有年纪的妇人,燕翎亲自打起轿帘,送了宁儿上去,轻声道: “侯爷已先行一步,去了老夫人处问安,姑娘安心便是。” 他弯身施了一礼,柔声道:“姑娘珍重。” 又叮嘱春草:“照顾好姑娘,有什么难为之事,按之前说的来寻我们。” 春草一口应下来,宁儿有些不舍地放下轿帘。 便转过来数个齐全周正的年轻小子,抬起轿子往内行,那小轿摇摇晃晃的,连带着宁儿的心也跟着有些上上下下。 忽地,宁儿听那年长的妇人道:“落轿了。” 醒过神来,方发觉已不知走了多久,已来到一处红底描金的门前,先前随行之人皆已退了,唯留下一个有些严厉的嬷嬷。 那门前垂檐雕花绘彩,门外立着三四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见她与春草宁儿落轿,便和气地迎上来:“侯爷令我们来接姑娘。” 说着便围上来,笑盈盈地领着宁儿及春草入了垂花门内,一路穿过游廊院落,转过画壁厅门,曲曲折折不知绕了几处,方停在一处大院正房处。 为首的女孩子笑道:“侯爷的意思,先请姑娘拜会我们老夫人。” 宁儿此时已是看晕了眼,只觉得入目无处不精致富丽,简直比那画上描绘的还金碧辉煌。 她被数个娟秀明丽的丫鬟环绕着送入房内,屋里暖意融融,熏得宁儿晕乎乎的。 还没等她抬起头来,忽然帘栊一动,却听一道清丽的女声: “老夫人,侯爷,夫人到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章 故友 松寿堂的自鸣钟正走了一圈,发出“当当”的铜磬声。 正上首坐着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严装妇人,她的皮肤光洁,可见素来养尊处优,但头发却白了大半,只用一金丝祖母绿发冠挽住,正是沈崇彦的生身母亲、老信远侯夫人朱氏。 进来回话的是她贴身的大丫鬟岫玉,老夫人却将手一招,让宁儿上前,一旁侍立的婢女忙为她递上一枚水晶镜片。 老夫人拉着宁儿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转头对儿子问:“这是哪家的孩子?” 沈崇彦扫了眼门外,他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他转向母亲,眼睛却看着宁儿,笑问:“母亲看她可好?” 老夫人笑道:“是个好孩子,只是未免太弱了些。” 沈崇彦道:“正因为身子弱,才更要好生养着。” 话音未落,一道娇笑传来,两个丫鬟打起帘栊,只见一位年不过三十许的夫人,一身石榴红凤穿花通袖袄,款款而来。 罗妙芸将眼一扫,向婆母问了安,便坐到了丈夫的右手边:“侯爷回府后,还没见过宫里来的柳姑娘。” 她着重咬着宫里两个字,说着便让白绢领人上前。 柳莺模样生得娇媚,举止却十分正派,她面南而立,向皇城方向遥遥肃拜,口称万圣:“奴奉皇命,敢问信远侯爷身安否?” 沈崇彦忙起身,遥相敬拜,恭谨道:“承蒙圣上垂恩,下臣病疴已去,叩谢君上隆恩。” 此方礼毕,柳莺规规矩矩地行了福礼:“老夫人万福,侯爷万安。”说着她转向宁儿,竟道:“问大姑娘安。” 这一声“大姑娘”,却惊得众人面面相觑,只是老夫人及侯爷没开口,地上站着大小丫鬟们却没有驳柳莺的道理。 柳莺却没理会旁人,言罢便自顾自告退了。 罗妙芸的脸色顿时沉下去,但却不好明说,只拿眼睛睨了立在老夫人身侧的宁儿,笑着问:“母亲身边是哪家的小姐,我竟从没见过?” 老夫人却拍了拍宁儿的手:“去,给你们太太见礼。” 宁儿上前福身,心中暗道,这便是侯爷的妻子,信远侯府的主母,便是自己应十分尊重之人了。 只是她并非口齿伶俐之人,行过礼便安安心心待在一边。 却是沈崇彦叫她:“宁儿坐下说话。”便立刻有丫头取了锦凳安置在下首。 沈崇彦淡淡道:“原是想先拜见母亲,再和夫人交待,既然来了,正好一并说起。” 他认真看向母亲,将原计定的托辞说出: “我有一挚友,昔年走失了女儿,终身苦寻不得,临终前托付我代为寻找。谁料想今年为圣上办差,竟无意间寻到一户人家,十年前收养了一位女童。我一见其容貌,与我那挚友毕肖,又合了生辰月份,定是其女儿无疑了。” 他嘴角含着淡淡笑意:“那平民百姓家子女众多,颇难抚养,我便给了他们一笔酬劳,将这孩子带回来了。只是这孩子幼时流落民间,她亲母又已过世,儿子受人所托,便想着带她回府,放在母亲膝下教养也就是了。” 宁儿眼见侯爷三言两语,面不改色地便为她胡诌了个身世,听上去还像模像样的,内心已是惊呆了。 她实在没想到,侯爷看上去那样严正端方之人,竟有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宁儿有些不可思议,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禁腹诽,这算不算“无中生友”? 那边老夫人却已然信了十成,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怜爱:“可怜的好孩子,难怪这样瘦得这样,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她又道:“侯爷说得很是,既是故人临终托付,自然不能轻忽。便是十个女孩子,我们府上也不是养不起,以后跟着我便是了,绝不会委屈了她半分。” 信远侯做感激状:“实在劳烦母亲了。” 他停了下,又说:“只是,我这友人有些罪责未脱,并不好大肆宣扬,还请母亲为她择一身份,好作人前宣称。” 其实这套说辞细究下来有不少疏漏处,朱老夫人也本非轻信之人,只是信远侯平日里庄重冷肃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本五分可信的话叫他说出来也成了十分。 朱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便道:“这有何难?既不便言及出身,索性养在我们家,便叫她姓了沈,对外只说是你养在外面的女儿,如今认祖归宗了便是。” 沈崇彦闻言,心中突突一跳,但还没待他开口,便听罗妙芸急声道: “不可!” 她顶着老夫人审视的眼光,忙解释道:“母亲,咱们家在上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咱们交好的人家里,谁不知道侯爷的为人,最是洁身自好,再做不出蓄养外室之事的,更别说放任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来年了!这万一被多事小人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参一本侯爷为父不慈,内德不修,这岂不是凭空叫侯爷背了个恶名声。” 说着,她忙笑看了一眼宁儿,又道:“更何况,宁儿姑娘自有父母亲族在,未必没有认祖归宗的一日,私生女儿的名头,不好听也就罢了,别到了姑娘议亲时,误了姻缘才是大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着她又娇声道:“再说了,母亲怎么舍得,叫外人以为儿媳是那悍妒之人,竟逼得侯爷只敢将女儿养在外不成!”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也笑了,她对沈崇彦道:“妙芸过几年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竟还是个姑娘性子,惯会撒娇。” “罢了,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再计较计较。” 沈崇彦冷眼旁观,罗妙芸的话却让他起了深思,他因为有重生二世的机遇,所以才能跳脱出来,明了宁儿与自己的关系。 宁儿与他生得并不是十分相似,况且她经年羸弱,纵有几分相像也被那份怯弱之气掩盖了。 但上一世他直到最后都蒙在谷中,除却眼盲心瞎不提,却也实在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流落在外的血脉。 他并不是贪花好色之人,更不曾做什么章台走马、宿柳眠花之事。除正妻外,不过婚前两个通房,及婚后罗氏做主为他抬的一方妾室——还是为了给罗氏娘家的陪嫁丫鬟一个体面。 沈崇彦向来爱惜羽毛,在外连醉酒时都鲜有,所以上一世再如何,他也没往这个方向设想过。 骤然发觉自己重生时,他心中激荡难言,冲动之下离家十数日,之后重遇宁儿,更添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忧思。 但冷静下来,他再重新思量前世之事,却感觉个中谜团扑朔,种种事却像有只无形之手在背后操纵,一步步将他们推向那惨痛的境地。 所以方才他假托友人之言,并非信口伪编,而是心中隐隐忧虑,过早地暴露宁儿的身世,恐怕为她招来更大的祸患。 沈崇彦看着母亲命岫玉取来一个匣子,要予宁儿作见面礼,他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 这是他的好姑娘。 她应该无忧无虑、痛痛快快地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朝宁 朱老夫人思来想去,想起自己未出阁时家中有一庶妹,远嫁江都,几十年来也没再回到京城,她一生唯有一女,可惜女儿命薄,出嫁后不到三年便去了,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当初回京报丧时,她还同几个老姊妹唏嘘过一番,感叹那孩儿福薄,幼年丧母,母家又无人帮衬,以后的日子不知道如何艰难。 算起来,如今年龄却也与宁儿仿佛,恐怕轻易也难来上京一回。 这身份正是合用,老夫人便令松寿堂上下称呼宁儿做“表小姐”,议定后,又亲自挑选了两个灵醒的大丫鬟并婆子小丫头与宁儿,令她暂且在松寿堂西侧的厢房住下。 不过一日功夫,侯府上下便传遍了,府上有了位从江都来京城探亲的小姐,老夫人见了喜欢,便留下小住,只当与自己的外孙女一般了。 隔了几日,正逢花朝节将至,老夫人便有意起个家宴,令府中及亲近人家的女儿家热闹热闹。 她素来想得长远,看崇彦的意思,并不准备养过两天就撂开手,而是要长久照看下去的样子。 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考虑宁儿的终身,虽然她如今不过十二三岁,但却也要慢慢开始在京中交际,认认人家,再过两年,就可以慢慢相看起来,如此到及笄后考虑婚姻大事,方不显得仓促。 这样也算成全儿子一番爱友之心。 听闻侯府要开花朝宴,春草比宁儿还兴奋三分,这两日她们初来乍到,实在大开眼界。 信远侯府比一般勋贵家更显赫三分,衣食用行、起居坐卧无不精细讲究,便是松寿堂里服侍的二等婢女,走出去也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周全体面。 因老夫人怜惜宁儿年幼失怙,又流落民间无人教养,便不舍她轻易见人,唯恐其举止失当为人取笑,于是特意拨了自己身边极得用的大丫鬟,桩桩件件令她们从头学过。 春草是个勇猛精进的性子,学了这些时日,自觉颇有进益,不会给自家小姐丢脸,又被拘得闷了,便摩拳擦掌地期盼着花朝节府中开宴这天。 宁儿于这些事上不甚在意,但却很明白这是侯爷与老夫人为她筹谋的苦心。 进了二月,便到了裁剪春衣的时候。 尽管入府后,她已见多了侯府日常用度的豪奢,但仍为这一匹匹堆叠起来的锦缎绫罗感到心惊。 除府中的定例外,侯爷又特意差人送了十数匹益州进贡的锦缎,打着孝敬老太太的名义,一股脑塞进了松寿堂,又请了官绣的大师傅上门度身定制。老夫人一看,尽是清新鲜亮的花色,便大手一挥,全送去了宁儿那里。 宁儿与春草两个真正挑花了眼,还是那位精干的女师傅比着宁儿的模样身段,帮她一口气挑了十来匹,还道:“小姐年纪尚小,正是抽条的时候,恐怕这一年还有的长呢,先做这些穿便是了。到来年个头高了,还有得做呢!” 宁儿听了也不由瞠目,这些料子放到外面,恐怕一尺便值百金,她一个冒名的小姐一年却要耗费这么多。 难怪俗语说富贵锦绣堆,原来真是锦绣堆出来的。 ------ “信远侯倒是对那姑娘极好……” 玉宸殿中清音袅袅,和着琴音,一尊藏经色金铜象耳香炉升起清烟缕缕,一派天家富贵升平之气。 昭元帝却半卧在临窗的榻上,阖着眼睛听吴实禄说话。 “如今是假托她作了朱老夫人娘家庶妹的外孙女儿,便养在老夫人的膝下,”吴实禄一面说,一面大着胆子窥了眼皇帝的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耐,于是只好接着往下讲: “还拨了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名叫紫杉、一个名叫灵芝。只是最得用的仍是那姑娘带进府来的春草。” 实在是太琐碎的小事,吴实禄简直觉得继续说下去是扰了天子的清耳。 “继续。” 吴实禄一哆嗦:“是,圣上。自进了朱老夫人住的松寿堂,那姑娘便极少出门,前些天,信远侯府传来消息,要在花朝节那天举办家宴,除了侯府几房自家人外,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几家。锦祥坊的大师傅也去了几趟,想来趁着这次花朝,老夫人想让那位姑娘也出来交际交际……” 昭元帝掀开眼皮,颇有兴味地问:“那侯府上其他人呢,可有动作?” 吴实禄“哎呦”了一声:“便是沈侯爷的夫人,那天见过那姑娘后回正房便发了通火,好没来由的。便是收养个女儿,也不碍着她什么,真不知为何了。只是老夫人看得紧,这几天倒也没什么外人冲撞了。” 这位皇帝身边第一得力的大太监是越说越不对劲,起初他只以为圣上要抓信远侯的错处,怎么看这反应,却是对着那民间丫头去的呢! 要不怎么说圣意难测呢? 吴实禄正琢磨着,这一走神,才发觉自家主子正挑眉笑地看着自己,吓得“噗通”一声老实跪下。 昭元帝趿着鞋下了榻,才二月里,他便换下了冬衣,只穿了件绛红色直领大襟衬道袍,愈显得他玉质金相,超逸绝尘,凌然若仙人。 他在殿中踱了几步,才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吴实禄跪答:“说来也是怪事,只晓得这姑娘叫宁儿,父姓母诲,一概不知,沈侯也并没着人查问。府中上下也只以宁姑娘称呼。” 昭元帝听至此处,心中忽地起了波澜,好像有什么他本应知晓的事情却遗忘了似的,怎么也不痛快。 他行至桌案前,命宫人研墨,又亲自取了副泥金花笺,但欲行笔时却迟迟不得落下。 吴实禄跪了半刻钟,抬头一看,见皇帝仍悬笔立于案桌之前,竟是动也不动。 他心中惴惴,不敢劝谏,又不敢讨饶,正发愁间,忽见圣上笔尖一动,行云流水写就一张花笺。 昭元帝拾起花笺,极满意地打量了两眼,将笔一掷,畅快地朗笑出声。 他吩咐道:“吴实禄,取朕的玉匣来。” 吴实禄赶紧磕一个头,连滚带爬地起来去拿了东西来。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家主子带着微笑,将那张花笺郑重地放进了玉匣里。 那张绘着云龙纹的泥金笺上,当今天子珍而重之地写下两个字: “朝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章 闲话 天子的金口玉言,吴实禄只能遵命,像捧着个活宝贝似的捧着那玉匣退下了。 其实照他说,圣上想给信远侯府的小姑娘赐名,那是天大的荣耀,一道旨意下去,同沐天恩,谁不感激涕零? 但圣上却偏偏说:“这是她的名字,恐她自己也忘了,想法子送去她手上。” 又要悄悄的,免得让“那些鸡零狗碎之人”知道了,平白惹些龌龊。 于是吴实禄只好捧着玉匣想法子,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送到那位——现在他心中已升级为小祖宗的小姑娘手上。 欸? 还真被他琢磨出了一位。 ----- 松寿堂西侧的厢房内,宁儿正换了寝衣,卧在被褥里与春草二人闲话。 春草伏在她耳边嘀咕:“咱们侯爷房里呢,只有一位叶姨娘,听说是夫人原本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做主抬了姨娘,叶姨娘曾养过一位小少爷,可惜长到五岁发风热没了。听说侯爷当时好一阵伤心,原本少年早夭,是不得入祖坟的,但侯爷却硬是为他添足了寿数,取了学名并字,入葬坟茔并享了香火。” “听说为了这一件故事,当年还和夫人弄得不大痛快,夫人礼出大家,最是重视规矩。不愿意为了个没长成的庶出哥儿,如此兴师动众,但胳膊没拧过大腿,这事最终还是叫侯爷办成了。” “也是为了这一桩,叶姨娘对侯爷是感激涕零,倒是与自家小姐渐渐远了些。” 宁儿笑着拧春草:“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编排人的故事,阿弥陀佛,竟然还议论起侯爷夫人的房里事。” 春草小声笑道:“又不是什么秘密,资格老一些的姐妹们无人不知的。” 宁儿盯着顶上藕粉色暗云纹锦帐出神,道:“只看这一桩,就知道侯爷是个极疼爱孩子的,难怪对我一介孤女,也这样看顾。” 春草却攥住了宁儿细白的手腕子,轻声道:“可不见得,侯爷对姑娘,那是十成十的上心呢!我说了姑娘别骂我。” 宁儿到底年幼,还有些孩子心性,闻言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子一转:“你说来,我不告诉别人去。” 春草继续发挥她超强的八卦能力:“听老夫人身边的姐姐说,明天一早就该去罗尚书府上接咱们侯府的少爷小姐回府。” 宁儿反应过来,春草指的便是侯夫人罗氏所出的一对双生子,信远侯府嫡出的大少爷沈成瑛与大小姐沈如瑶。 春草神神秘秘地说:“这二位小主子一出生就极得宠爱,是一对顶有福气的龙凤双生胎,满京里谁不羡慕。外祖家也疼得不得了,过几个月就惦记着接回府上小住,真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但偏偏,不得侯爷喜欢!” 宁儿大吃一惊:“春草别胡说了,侯爷怎么不喜欢自己嫡亲的儿女!”更何况,还是一对金童玉女般的龙凤胎。 春草却道:“我也只是混听来的,姑娘只当笑话听就是了。说是孩子出生的那几年,正赶上侯爷领兵去了边关,等侯爷回京,那两位小主子也不小了。但起初侯爷仍是极疼爱的,只是后来接连出了几桩小事,惹得侯爷渐渐不喜了。” 宁儿奇道:“那样一对金尊玉贵的宝贝,纵使闯祸,又怎么舍得疏远?” 春草压低声音:“那么些年前的事,谁说得清,但有一遭听得真真的。侯爷早年间有两只爱宠,是一对浑身雪白的鸳鸯眼狮子猫,其中一只有次在花园中意外撞上了大小姐,小姐便让奶嬷嬷去将那猫儿捉来,猫自然不肯,便抓挠了派去捉猫的下人,大小姐生了气,生生让人把那猫捉来摔死了!” 宁儿听得悚然一惊! “谁知那猫当时已怀了孕,一尸数命!另一只猫得知伴侣惨死,竟也数日不食不水,追随去了。那时侯爷刚从战场血战而归,见了太多生死,正是在府中斋戒茹素的时日,见到这样的惨事,真是勃然大怒。” 宁儿听到此节,已是目瞪口呆,春草却继续说: “当时大小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侯爷斥她说‘冲龄幼子,竟如此贪顽酷烈,如不严加管教,日后必将连人命也不放在眼中’。侯爷要罚大小姐,但夫人却拦着不许,说从没有为畜生妨碍主子的道理,又说大小姐只是年幼无知,长大便好了。” “如此争执一番,最后却是侯爷让步了,但那之后,除了起居衣食,侯爷便不大过问儿女之事了。” 宁儿长长叹息一声:“这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真真假假的,也不必全信实了。” 春草将自家姑娘的被角掖好,将床幔放下,烛光下,宁儿的眼睛里漾出一点狡黠,她做了总结:“总之咱们以后见到他们避着点走。” 春草嘿嘿一笑:“姑娘别怕,只是说给您解闷的。” 说着她将灯熄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便隐没在夜色里:“再说了,您瞧着吧,任谁也不会让您要避着的!” ---- 夜已深了,归颐堂内却仍点着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罗妙芸翻了个身,叫了声:“朱绡。” 一个杏仁眼尖下巴的丫鬟应了一声,忙从榻上起来:“夫人,奴婢在呢。” 罗妙芸闭着眼问:“明儿接瑛儿瑶儿的车可安排了?” 朱绡忙道:“主子放心,今儿一早便交待过了。林管家很知道规矩,给老大人老夫人、罗大人和夫人及几位哥儿姐儿的礼也都预备好了。” 罗妙芸“嗯”一声,罗家如今是她嫂嫂当家,爹爹和娘亲疼外孙,但瑛儿瑶儿一住便是小半月,做女儿的却不能失了礼数。 “府中的事如何了?” 朱绡一听,这问的就是松寿堂那边了,忙道:“如今府中上下都知道松寿堂来了位表小姐,老夫人连翡翠都拨了去教她规矩。那丫头倒是不声不响的,只躲在老太太房里不出来。” 罗妙芸闻言嗤笑了一声,却说了句极刻薄的话:“这叫会咬人的狗不叫。” 朱绡忙道:“可不是,便是个破落户家的小姐,也值得老太太这样?我瞧着府里不少人私下说,老夫人是看上那姑娘,存心了要抬举她呢!” 罗妙芸却不当回事:“呵呵,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不看看有那个命吗?” “等等?”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对,猛地爬起来,一下子抓住了朱绡的手: “明天你给我看牢了!我的瑛哥儿,可不能让个乡野丫头祸害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宝玉 “果真姓沈?” “真真的,”岫玉捧上了一盅兑了玫瑰甜露的乳羹:“您说天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外院的邹管事年前刚从江都回来,虽则没去拜访过姨老太太,但却与那沈家打过两回交道。” 朱老夫人拿银匙慢慢搅动着乳羹,凝神听着岫玉的回话。 “那家原也是江都的殷实人家,做的些陶器生意。族中有幸出过两个举子,不过都是旁支的。现在当家人的先头原配,便是咱们姨老太太的独生女儿,原配去后,过了妻孝便娶了房继室。” “又与朱家确认了,当年发丧的讣告上也着实写的沈氏妇,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两边又无甚走动,自然就不记得了。” 朱老夫人却道:“这样更是天定的缘分了,宁儿既托了这名头,却不好叫她仍从原姓。可巧这户人家也姓沈,叫她姓沈,也不算委屈她了。” 岫玉奉承道:“可见宁儿姑娘与咱们家有缘,如今从了一个姓,便是一家人,更亲密了。” 朱老夫人被哄得笑起来,又叹:“费这些功夫,哪里是为了宁儿。不过为了崇彦罢了,你何时见他对内宅的事这样放在心上?做母亲的,怎么能不为他打算。” 岫玉一面帮老夫人解下发钗,一面柔声道:“侯爷看了,也必感念老夫人一片慈母心肠了。何况我看着,宁儿姑娘却也是个极知好歹的性子。” 老夫人点点头:“那小丫头是个好的,只是崇彦这孩子,晓得疼别人闺女,却不晓得多疼疼自家儿女。” 这话说得岫玉并不敢接了。 朱老夫人倒也没继续说什么,只问:“打发去接瑛哥儿他们的车可去了?” 岫玉忙道:“早已去了,估摸着不过半个时辰就归府了。” “嗯,这次回来,正好叫他们和父亲好好亲近亲近。” 老夫人高兴起来:“我看这次回府后,崇彦的性子温和了不少,朋友托孤的女儿,勾起了侯爷的慈父心肠。这时候再见到自己那一双如珠似玉的儿女,便是再大的隔阂,也可尽消了。” “为了些陈年旧事,伤了父子女情分,才是最不值当的。” 说着又抱怨:“当年的事说到底是妙芸糊涂,天底下哪有拦着父亲不让管教孩子的。是她肚子掉下来的宝贝,难道就不是崇彦的儿女不成?” 老信远侯就是严父的性子,养育儿女时便十分严苛,沈崇彦走路刚稳当,便被要求日日天不亮就起来打熬根骨,不到五岁就带上了马,平日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一顿家法。 在老夫人看来,和他父亲比起来,沈崇彦已经是极和蔼的慈父了,纵使待子女疏远些,却也恪尽了为人父的本身,虽差了些亲近,也只当是他天性冷淡的缘故。 而此时,母亲口中天性冷淡的沈崇彦正在为宁儿神思不属。 青羽看着自家侯爷在书房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开口:“侯爷,您想见宁姑娘,回府一趟就是了。” 沈崇彦一摆手:“眼看着花朝节在即,这些日子她不知如何辛苦紧张,我何必回去平白折腾她一趟?” 青羽笑道:“哪里就折腾了,宁儿姑娘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如今在府内,虽有老夫人疼着,但毕竟初来乍到,难免战战兢兢,说不定正盼着侯爷去看望呢!” 一句话就令沈崇彦动摇了,他想了想道:“既如此,便去备马,通报府里,今日我回去用晚膳。” ------ 信远侯府占地极大,人丁却不算兴旺,老侯爷是个唯爱刀马的性子,除了正室朱老夫人外,也只有年轻时老母做主抬的两房妾室。他老人家一生戎马倥偬,可惜天不假年,没到五十便早早去了,一辈子只留下了二子二女。 长子沈崇彦承了爵位,二子沈崇尧虽是庶出,但从小一处教养大的,因嫡母生母俱在,自然没有分府别居的打算。如今长幼两房同居一府,倒也和睦。 只是沈崇尧性情却与其父兄不类,并不好弓马,却醉心诗书,虽在举业上平平,但在家中蓄养了不少文人清客,他是个乐得闲散逍遥的性子,每日里只与文友吟咏山水、诗书酬唱,时不时举办雅集,好不快活。 不过他实在是个明白人,晓得这些清高雅事,向来是最需要银子支撑的。 所以在沈崇彦忙于公事时,他便着意侍奉老夫人,代兄敬孝,沈崇彦也自然承他的情,于银钱上,向来予他极大的方便。 这一日,一位素来得他心意的清客找来,见面便作揖,呵呵道:“恭喜尧公了!” 沈崇尧不解道:“何喜之有?” 那清客道:“在下有一妻舅,家中有一宝玉,足可传世,向来爱如目睛。只是近日家中老母病重,为治病的缘故,不得不忍痛脱手,只盼着能寻一位有识之士,免使宝玉蒙尘。” 沈崇尧原本颇有兴致,一听这样,便有些兴味索然——这是买卖珠宝惯用的托辞。 奈何那清客赌咒发誓,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玉,看在平日的面子上,他便答应移步一观,心里便拿定了主意,大不了出几个钱,就当做个人情罢。 谁料想小轿曲曲折折走了许久,直到沈崇尧都有些不耐烦了,方听那清客说:“到了!” 下来一看,竟是间藏在街巷深处相当别致的小院,如意门上雕刻有十分精美的葫芦缠枝并五福图案,推开门去,院中竟有数株极繁盛的梨树,才入二月的时节,竟有不少花苞结在了枝头,可见屋主人定然精于园艺,照料地十分用心。 一见此院,沈崇尧便将先前的疑心去了八九,他以己度人,认定主人是个喜好风雅之人,便期待起他口中的美玉了。 待客的是位文雅清秀的男子,三十余岁的模样,待人接物亦令人十分熨帖,见了沈崇尧便欣喜道:“一见贵人,便知道必不致明珠暗投了。” 说着便请出了一支成色极好的紫檀木盒,面上以螺钿玉石镶嵌出双螭衔灵芝的图案,光彩夺目,单看此盒,便是珍品了。 他小心打开木盒,在杏黄色绸缎的内衬下,一枚玉匣静静卧着,那玉匣通体莹白无瑕,色泽温润剔透,望之莹然生辉。 沈崇彦一望便痴了,竟一时不敢碰触:“果然绝品。” 他不由好奇,这玉匣的品相已为他生平罕见,却不知道何等珍宝能为其藏于匣中? 他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打开,没想到却被那文秀男子轻轻按住,柔声道: “贵人且慢,容我一言……”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问安 二月的春光融融,拂在面上已有了和煦的暖意。 沈崇尧坐在小轿中,背脊上却涔涔冒着冷汗。 他怀里揣着那块烫手的宝贝,精巧的紫檀木盒似有千斤重,坠得他心口都蜷起来了。 沈崇尧咽了口唾沫,无声地呐喊:天爷啊!今日出门定是没看黄历。 进府时,守门的管事殷勤地打招呼:“呦,二老爷,今儿一早就出门了。” 沈崇尧面皮抽动了一下,便心不在焉地径直入了院子。 一进门,他便遣退了上来服侍的丫头小子,只令自己心腹的小厮守在书房门外,嘱咐道:“谁来也不许放进。” 他先净了手,这才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将那宝贝盒子取出来,双手捧得高高的,抬眼去望。 这一看,沈崇尧的心是彻底凉了。 那盒底刻有一枚钤印,镌着“金昭玉粹”四字。 纵使他是个镇日吟风弄月的闲人,却也知道此乃内宫御制、天子所用的殿玺! 沈崇尧苦笑一声,哀叹自己的糊涂,先前那位白面文秀的男子,如今度其行止,分明是宫中内宦的样子! 他颤着手打开盒子,那枚先前让他目眩神摇的玉匣,现在却成了个十足的烫手山芋。 虽然那人口口声声说,尊驾只消将匣中所藏之物带入府中,至于木盒玉匣都任君自取。但如今晓得那是宫中御物,便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私藏的了。 沈崇尧平日里一贯低调,在京中勋贵圈几乎查无此人,但并不代表他愚昧无识,相反,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他顿时就明白,宫中辗转将此物递到自己手中,正是为了绕开兄长及母亲的耳目,他不禁汗流浃背,思绪瞬间已飞到私藏禁物、抄家灭族的流程去了。 不过好在他理智尚在:当今圣天子冲龄登极,临朝十数载以来,恩加宇内、威服四海,若真想收拾侯府,也不需要走这些迂回的路子。 沈崇尧苦思冥想一番,却没甚头绪,只能大着胆子打开那枚玉匣。 幸好,里面没什么要人命的诏书秘旨——只放了一张难得一见的极品泥金笺。 那花笺上的字迹如游云惊龙,飘逸难言。 只看了一眼,沈崇尧就偏过头去,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恐怕,乃是今上御笔亲书。 ---- 松寿堂内,正是一派欢欣之气。 朱老夫人身穿赭色绣金团花缎面褙子,戴一条鎏金点翠抹额,显出十足的富贵端祥,此时她望着一对乖巧行礼的乖孙,笑得眼都不知看哪里好: “好好好,起来吧!快来祖母这里。” 宁儿从下首望去,只见兄妹俩一左一右依偎在老夫人身侧,他二人生得颇为相似,均是上好的相貌,只不过那少年多了些锋锐,而少女则更娇媚些。 那女孩儿穿着银红色梅花刺绣交领长袄,带着个七宝金璎珞,扑在祖母怀中撒娇: “祖母,瑶儿好想你,您怎么不早些去接我?” 朱老夫人搂着她爱个没够:“祖母日夜都惦记我的瑶儿!” 又摩挲着那少年的颈项:“让祖母好生瞧瞧,怎么瘦了好些?” 沈成瑛穿了件竹枝样纹的圆领袍,却戴了顶精致的红缨头冠。 较之胞妹沈如瑶,他的性子内敛得多,只抿着嘴笑道:“哪里瘦了,不过是祖母心疼孙儿。” 祖孙三人旬日未见,好一阵喧闹亲热。 过了一会,老夫人却伸手招呼宁儿,指着她道:“咱们家多了个姊妹,你们也该认识认识。” 沈如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宁儿两遍,才笑道:“祖母,不知是谁家的姐妹?看身量,定是妹妹无疑了。” 老夫人呵呵笑着,便问:“可巧与你们是同年生的,宁儿的生辰在几月?” 宁儿福了福身,答道:“正是二月里。” 老夫人“哎呦”了一声:“可是你们的姐姐了,我这一对宝贝的生辰却在七月。” 沈如瑶下了榻,走到宁儿身边挽起她的手:“姐姐这样纤细窈窕,叫我好羡慕。” 她生得肌肤丰盈,眉目有神,从小炊金馔玉般地养大,到了十二三岁,正显得神采飞扬、生机勃发; 而宁儿却正与她相反,纵被好生将养了这些时日,但到底先天不足,积弱已久,兼以久病初愈,虽比沈如瑶大了几个月,但人却小了一圈,此时两人并肩立着,更显得宁儿面如白雪、怯弱不胜。 宁儿只是笑了笑,刚想开口,却忽听到老夫人望着门口惊喜道: “你们父亲回来了!” 宁儿正要去看,便感到自己的手突然被甩开,沈如瑶猛地回头,冲着信远侯兴奋道:“爹爹!” 那边沈成瑛也早已起身,和胞妹一同向许久没见的父亲问安。 沈崇彦身上披了件银缎面镶边的白色斗篷,却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模样。 比起儿女们显而易见地激动,信远侯只是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向母亲请安后,方在左手边落座。 宁儿犹豫了片刻,并没有主动开口,这样的场合,并不是自己和侯爷叙旧的时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想了想,却接过了岫玉端来的茶盘,小心地放到了侯爷的案几上,正要告退的时候,却听到侯爷冷不丁地叫她: “宁儿。” 沈崇彦从进屋时,视线就若有若无地落在宁儿身上,见她低眉顺目,进了茶就想离开,忍不住叫住她。 看着宁儿有点受惊般地望向自己,那双眼睛里好像隐隐还有些不高兴。 沈崇彦低低笑了一下,只正经问她:“身体如何了?药还用着吗?” 宁儿悄悄瞪了他一眼,嘴上只乖乖道: “谢侯爷关心,宁儿身体大好了,只是葛大夫的药还吃着,说等过了端午,就能停了。” 沈崇彦“嗯”了一声,却转头对老夫人道:“儿子多谢母亲,宁儿身子弱,还要劳烦您老人家多看顾。” 此话一出,松寿堂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朱老夫人浑然未觉地笑着说:“侯爷放心,宁儿是我的甥外孙女,我必定照看妥当。” 宁儿只觉得自己背后要被眼刀扎穿了。 信远侯又问了一句:“岳父岳母可安好?” 这下是沈成瑛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回答:“外祖父外祖母身子康健,大舅舅等也安好。” 老夫人看着他们父子一板一眼的问答,想要开口,但也没说出什么,她宽慰自己,不论如何,儿子今天能赶回来,可见心里是有两个孩子的。 叙话片刻,老夫人便推着儿子去换衣裳:“镇日在外,身边没个服侍的,弄得灰头土脸的。” 沈崇彦笑着应是。 宁儿松了口气,趁机告退了,拉着春草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正要进自己屋子,忽然背后传来一声: “站住!”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救人 阳光照在沈如瑶鬓间的凤翅云步摇上,反射出点点耀目的金光。 宁儿回头一看,心道果然。 沈如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转头对身边的婢女道:“去,和祖母说,宁姐姐正要同我一道向母亲问安。” 那丫鬟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知道这时劝也无用,只行个礼,干脆地进去回话了。 春草的眼睛都瞪圆了,自跟了姑娘,身边所识所见之人,待她们无不温和客气,却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一副轻慢跋扈的作派。 宁儿却按住了春草的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同瑶姑娘一道走走。” 沈如瑶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不在长辈面前,她连装也懒得了,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府上?” 宁儿想了想:“约莫十来日了。” 沈如瑶不满地“哼”了声:“便是趁我们兄妹不在,混进府里来了。” 宁儿有些无语,又有点好笑,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替外祖母探望老夫人,得幸老夫人喜欢,留下来多住些日子。” 她还记着侯爷和老夫人给她设定的身份。 算起来,这还是宁儿入府后,头一次出松寿堂。 侯府中,朱老夫人所居的松寿堂在西,而罗夫人的归颐堂偏东北,所距并不算远,只是一路曲折蜿蜒,间以花木楼台,行来并不算快。 沈如瑶却逼问她:“既然只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怎么会认识爹爹,爹爹又如何管你生不生病?” 被这样冒犯,宁儿有些不开心地抿起嘴角,却仍回道:“侯爷向来仁慈惠爱,怜贫惜弱,所以格外多问了两句。” 却不知这句话又哪里触到了沈如瑶的霉头,她忿忿道:“我好心问你,你竟然敷衍我!” 宁儿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她认真说:“瑶姑娘,我没有敷衍你。” 她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你也不是好心。 沈如瑶见状却更是生气:“彩陶!” 打她生下来,就是整个侯府唯一嫡出的千金小姐,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而二叔那几个庶女见到自己,哪个不是乖得像鹌鹑。 她本就为今天宁儿得了爹爹的关怀心中不爽,如今见她竟没有低眉顺眼地向自己认错,那股邪火更是横在心头难受得厉害。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哪个同龄女孩子这样在她面前碍眼。 她尖声叫住自己最亲近的贴身婢女:“彩陶,罚她!” 彩陶十分为难地看了眼自家小姐,低声劝说:“宁姑娘是府上的亲眷,小姐不能罚她。” 听了这话,沈如瑶却勃然色变,她咬着牙说:“好!我不能罚她,我让娘来罚!” 说着她一把攥住了宁儿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归颐堂的方向跑去。 宁儿的身子说起来连风都吹不得,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不过几步路就脸色煞白,呼吸都乱了。 春草登时大惊,她赶忙追扑上去抢人:“瑶姑娘,你干什么!快放了我们小姐!” 沈如瑶见一个丫鬟也敢上来和自己拉拉扯扯,更添了一怒,喝道:“彩陶,你们就干看着?给我拦住她!” 彩陶这时是急得团团转,她心知没拦住小姐,事后必得挨夫人的罚,要是带累了表小姐,怕是在侯爷那里也讨不了好! 眼看宁儿被她那样钳着拖拽,春草气得直跺脚,她急得声调都变了: “别跑了,别跑了!姑娘,姑娘!” 她一个人身单力孤,既怕生拉硬拽弄伤了小姐,又不敢离开片刻去找援兵。 真真在进退不得、一片混乱之际,忽然有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出现,他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春草见突来了个大人,也顾不得是谁,只一把扑上去,带着哭腔:“快快救救姑娘,真要出人命了!” 沈崇尧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没什么功夫在身,可他毕竟是个年富力强的壮年人,没费什么力气便制住了沈如瑶。 这才来得及抽眼看这一团子乱事。 只见他的亲侄女手上死拽着个瘦弱不堪的小姑娘,跑得满面通红;再看那丫头,已经是面白如金纸,正半垂在地上胡乱喘着粗气。 春草见她姑娘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忍不住抱着她大哭,沈如瑶也本是凭着一股邪火才做的这事,现在一看宁儿如此不堪,顿时也有些心虚。 沈崇尧一看这一堆丫鬟小姑娘,便知道不好,忙道:“彩陶快去禀老太太。” 又解下自己的腰牌,对春草道:“快别哭了,你拿着我的腰牌,快去外院请府医!” 沈崇尧看那小姑娘紧闭着眼睛,却从眼角簌簌滚下泪,胸口急剧起伏,半天都匀不过气来。 他忙对沈如瑶道:“快去看看你母亲那有没有救急的药丸!” 谁料说完他转头一看,不知何时,沈如瑶竟带着自己的丫鬟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下子沈崇尧也动了几分肝火,但现在四下无人,这小姑娘又明显不能在这风口继续待着。 正焦头烂额之际,忽然看到一道鹅黄色的倩影从不远处掠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禁高声喊:“快来!” 那人听到呼唤,竟是极快地跑了过来,她一眼便看到半躺在地上的宁儿,登时脸色大变,忙解开披风铺在地上。 她狠狠瞪了沈崇尧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 沈崇尧忙按指示帮着把人抬到披风上。 那女子忙将宁儿的脑袋仰靠在自己怀中,先急急地按了几个穴位,又从怀中解下瓶药油放在宁儿鼻前使她嗅闻,低声告诉她怎么试着调整呼吸。 好一通折腾,看得沈崇尧也不由跟着屏息以待,宁儿才慢慢和缓了脸色,不像刚才那样呼吸艰难。 这女子这才大怒,她质问沈崇尧: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她重病初愈,沉疴未消吗!” 沈崇尧被骂得不敢回嘴,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女子容色娇艳,嗔怒时更添了三分凛然风情,正是宫那女子容色娇艳,嗔怒时更添了三分凛然风情,正是宫中遣入侯府的司药大夫柳莺。 柳莺见宁儿渐渐回转,方与沈崇尧道:“可曾派人去请了府医?不能随意寻人,须得找到原本调理她身体的大夫才好。” 她一面极关切地看着宁儿的脸色,一面疑惑:“上次我看她的面色,已是大好了。怎么忽然弄成这样? 沈崇尧只得将自己所见和盘托出,那柳莺听了更是生气,只是碍于病人,且不便发作。 她见宁儿一时没有性命之忧,便很自然地吩咐沈崇尧:“你把人抱着,跟着我走,我那里药具齐全,先给她看一看。” 沈崇尧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柳莺啐了他一口:“她才几岁,你都几岁了!这时候还管那些,把披风裹好,走稳当些,别摔着宁姑娘…” 沈崇尧莫名就按着她的指挥去做了,但听到最后,他却一个哆嗦,差点平地摔了一跤: 宁,宁,宁姑娘?!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物主 春草抹了把眼泪,她攥着沈崇尧的腰牌,没命地往前院跑。 她心里慌得什么似的,生怕自己动作慢一点,便耽搁了宁儿。 等跌跌撞撞过了二门,她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口中喃喃着:“大夫大夫…” 忽然她眼睛唰地一亮,像见了救命稻草:“燕翎!” 燕翎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正要去向侯爷复命,忽地听到一个极熟悉的女声。 还没待他转头看,春草就猛地冲过来拉住他: “燕翎,快,快救姑娘!” 春草的模样好像天要塌了:“姑娘要没命了!” 燕翎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整个人好像被雷当头劈下来。 他一把抓住了春草:“你说什么?姑娘好好的,怎么就要没命了!” 春草抽抽噎噎话也没说清,只把那腰牌往燕翎手上一塞:“快,快叫葛大夫去!” 燕翎一看,竟是二老爷的腰牌,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来不及多问,只对春草说:“你赶回去守着姑娘,我马上去带葛医师过去。” 说着便飞一般地往葛庆处赶去。 结果等他到了平时葛医师值宿的房内,里面竟空无一人,燕翎额上汗都流下来了! 他不敢耽误,忙抓住一小药僮:“你师傅呢?” 那小僮被吓了一跳,看到燕翎一副急得冒火的样子,赶紧说:“师傅一早就去了杏花巷……” 话音未落,便见燕翎已飞快地解了马,往杏花巷赶去。 …… 葛庆是被他提到马背上来的。 燕翎的马骑得飞快,葛庆吃不住马背的颠簸:“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你这样折腾?这是怎么了?” 燕翎的牙关咬得死紧,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不清楚,春草慌了神跑出来找你,说宁儿不好了!” 葛医师一听也吃惊了:“宁姑娘的病早已稳下来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费力地伸手捻了捻胡须,宽慰道:“春草那小丫头没经过事,恐怕自己先乱了阵脚,未必就坏到那地步。” 燕翎听了并不说话,只是狠狠又给了一马鞭子,葛庆只得抓紧了他:“你慢点,在城内这样纵马,万一出事,就是我们交待了!” ----- 柳莺的住处并不附在某主院中,而是在侯府中靠近前院的地方单独辟了一处,地方并不很大,但胜在清幽远人。 沈崇尧战战兢兢地抱着宁儿,跟在柳莺身后进了院子。 院内只有几个她使唤惯了的小丫头,见柳莺就这样带着个男子进来,也不见怪,只远远行了个礼,仍做自己的事。 柳莺脸色都没变一下,径直就让沈崇尧进了自己起居的寝房。 纵使沈崇尧的心神泰半还放在“宁姑娘”身上,也忍不住问:“柳姑娘,难不成宫中行事向来如此‘不拘小节’?” 柳莺利索地收拾好床榻,示意沈崇尧把宁儿放上去,她睇了眼沈崇尧: “二老爷,是要刺探宫禁吗?” 沈崇尧浑身一颤:“这罪名我可背不起,端看柳姑娘如此洒脱,便知道今上乃是难得的仁君了。” 柳莺呵呵一笑,她取了个小巧的脉枕,轻轻卷起了宁儿的衣袖:“我就不请二老爷用茶了,二老爷如此守礼,就请您非礼勿视了。” 却是对他下了逐客令,但沈崇尧心中装着事,却站在那里不动。 宁儿细白的手腕上,被攥红的地方已泛出青紫,柳莺的面色冷下来:“你们沈家,就是这样管教儿女的。” 沈崇尧也有些羞愧:“那孩子,实在是被惯坏了。” 柳莺头也没抬,她净了手,细细切了宁儿的脉:“这事儿侯爷知道吗?” “啊?”沈崇尧一拍脑袋:“我将这茬忘了!” 柳莺打开针囊,一排银光雪亮的长针,她捻起一根,又快又稳地扎在了宁儿身上:“那还不快去?” 但沈崇尧仍是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内心天人交战。 柳莺横了他一眼,怪道:“二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沈崇尧却客客气气地问:“敢问柳姑娘,这位姑娘是哪一个‘宁’字?” 柳莺有些疑惑,但仍答道:“乃是本固邦宁的宁字。” 沈崇尧闻言一震,他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道: “我有一物,受人所托,要交给宁姑娘。” 说着一拜到底,从怀中小心地掏出那被他裹了几层锦缎的紫檀木盒。 柳莺放下宁儿的衣袖,她看着沈崇尧一层层打开包裹,渐露出其中那枚百宝嵌双螭紫檀木盒,惊讶地站了起来: “这是?” 沈崇尧涩声道:“这物到我手中时,那人只说,来日自然会见到物主人,并说,见到时自然知道归属何人。” 说着他将那木盒一启,那玉匣的宝光顿时泄出,柳莺看着那玉盒,震惊地往前直走了两步:“这是玉宸殿的……” 说到一半她就噤了声。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崇尧:“你也太大胆了。” 沈崇尧:“如今果然知道是谁了,”他直起身,又是一揖到底:“还请柳姑娘代我转递。” 柳莺眉头紧蹙:“这……” 忽然外面遥遥传来一婢女的声音:“侯爷来了!” 沈崇尧唰地变了脸色,柳莺眼疾手快地将那盒子重新包裹起来,往榻上的锦被中一塞。 沈崇彦是跑着进来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春草,一进来,他眼中就只看到了榻上的宁儿。 她恹恹地躺在那里,腮上挂着泪痕,脸上还残留了之前险些窒息的惊惶与苍白。 整个人虚弱地好像一张洇了的白纸。 看着宁儿的样子,沈崇彦脑中“嗡”了一声。 他一步就跨到床边,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些轻轻颤动的银针,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柳大人,宁儿她怎么样了?” 柳莺冷冷地回答:“已无性命之忧,宁姑娘呼吸惊窒窘迫,我暂时用针护住她的心肺,待她醒来,就无大碍了。” 又问:“此前照看她的大夫是谁?后续须得他来处理。” 春草擦了擦泪,忙道:“燕翎哥寻葛大夫去了。” 沈崇彦沉声道:“我已派人守在门外,等他们一到就领到这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儿,痛心不已,又带着深沉的怒意: “前后两刻钟的功夫,怎么会这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委屈 燕翎几乎是拉着葛医师冲进了房内,沉重的药箱磕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葛庆气都没来得及喘,便被拽过去看宁儿,只一眼,他就松了口气,慢慢匀了下息,道:“性命无碍!” 一句话,叫燕翎高高竖起的眉毛松了下来,他重重呼吸了一声:“是怎么回事?”眼睛却盯住了春草。 春草一心记挂在宁儿身上,沈崇尧只得站出来:“我去的时候,只看到…” 一句话,叫燕翎和沈崇彦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他身上。被这样盯着,沈崇尧只好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所见所知全部说了出来。 每说一句,在场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直到讲到柳莺及时出现,葛医师方道:“得幸有柳大夫在,处理得很是及时、妥当。” 沈崇彦径直走过去,向柳莺抱拳道:“柳大人的恩情,实在是感激不尽。” 柳莺拿眼看着宁儿,只道:“只是尽我的本分罢了。” 燕翎掏出了之前胡乱塞进怀中的腰牌,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沈崇尧:“多谢二老爷,实在感念您的援手。” 沈崇尧接过腰牌,却在心中大呼万幸,他与柳莺隐诲地对视一眼: 要是那烫手的宝贝还没送出去,就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出了状况,那结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他向自己的兄长作了个揖,诚恳道:“大哥,这话原不该我一个做弟弟的说,今日之事起因虽小,却险些酿成大祸,瑶儿的性子,实在应该约束一二了。” 沈崇彦面如寒冰,他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宁儿,含着沉沉的痛悔: “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之祸,皆是我管教不严所致。我必定会给宁儿一个交代,不叫她白白遭此横祸!” ---- 宁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 第一眼,她就看到那双正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里绽放出纯粹的喜悦。 “姑娘醒了!” 宁儿有些呆呆的,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叫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燕翎?他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她开口,咽喉处便传来一阵阵残余的疼痛。 春草早忍不住趴在她的床头,她的眼眶也红了,泪汪汪地看着她:“姑娘,你怎么样?” 她正要开口,柳莺走过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先别着急说话。” 说着,端来了一杯蜜水,叫她润润嗓子,又取了一盅药饮来:“先把这喝了。” 宁儿乖乖听话,她睁着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环视一圈,发现这间颇为陌生的寝房中,挤挤挨挨站着一圈人。 她一个个看过去:春草、燕翎、柳莺、葛医师、一个有些眼熟的陌生男人……还有,侯爷。 宁儿下意识地想笑一笑,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却不小心呛了口冷风,接连不断地咳了起来。 “别急,别急。”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环住自己,极柔和小意地轻拍自己的脊背,让她一点点平复下来。 侯爷的脸色好像自己病得快要死了,却在宁儿望过来的时候,强行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 宁儿盯着发了一会呆,却发现侯爷手足无措地围着她: “是疼吗?怎么了?宁儿,别哭,别哭。” 宁儿一摸脸颊,自己眼中竟流出了泪水,一种陌生的感情涌上了她的心头。 沈崇彦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感到一阵极大的失去的恐惧,两辈子,哪怕是再艰难的时候,他也从没见她掉过眼泪。 “怎么了?宁儿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他忍不住揽住宁儿。 宁儿想告诉他,没有,没有,但却发现自己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想停也停不下来。 那种陌生的感情冲刷着她的心头,叫她鼻尖发酸,胸口发胀。 她忍不住抓住侯爷的衣襟,把自己埋进去哭了起来。 委屈,委屈…… 六岁娘走了,她背着衣篓挣饭吃,几天只有一个馒头的时候,她没觉得委屈; 被工头欺负克扣,上一天的工只给她半天钱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委屈; 被年纪大的孩子污蔑,被人冤枉偷了工钱的时候,她没觉得委屈; 老房被吹塌了半扇墙,大雪天冷得瑟瑟发抖,几乎冻死的时候,她还是没觉得委屈…… 而现在,她一步登天住到了侯府里,每日里呼奴唤婢、锦衣玉食,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就被人围着哄着,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却觉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知道了。 原来只有被人疼着、被人爱着的人,才会感到委屈。 宁儿伏在沈崇彦的怀中,控制不住地哭出声音。 她放任那种情感将自己淹没。 原来,原来,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了疼着她、爱着她的人…… ------ 葛医师取出了厚厚一沓宁儿先前的脉案与诊例,仔仔细细交待给柳莺,两位大夫议论许久,才堪堪敲定了后续用药的案方。 较之前,宁儿要避忌的多了十倍不止,燕翎拉着春草一条条录在纸上,唯恐有什么遗漏疏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时宁儿已又睡了过去,他压低了声音对春草说:“青羽怎么教你的?那种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春草沮丧地吸了吸鼻子:“都是我不好,我以为那小姐看着大家闺秀一样,哪知道竟是泼皮无赖的行止。” 说着她偷偷看了眼侯爷,当着爹的面说人家女儿,她还是有点心虚。 但守在宁儿床前的侯爷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全不理会他们这边的动静。 燕翎恨铁不成钢:“管她是谁,打过去就是了!怎么不快来找我们,我上次告诉你的全忘了。” 春草小声说:“下次知道了,绝不让姑娘这样被人诓走了。紫杉、灵芝,至少多带一个跟着。” “紫杉?灵芝?” “那是老夫人分给姑娘的大丫鬟。”春草说着悄悄问:“我们还回松寿堂住去吗?老夫人能帮着咱们姑娘吗?” 燕翎拧起了眉毛:“好容易进了府,难不成再搬出来?其实想想,也不是不行!” 他越说神色越松快:“侯爷就有不少置在外面的大宅子,让姑娘挑个喜欢的,再多买点合心的仆妇,自己独门独户住着,不知道多舒心…” 沈崇尧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听得心惊肉跳,赶紧制止: “你们小点声吧!还嫌事儿不够乱呢!宁姑娘现在什么身份,侯爷把她弄去外宅?传出去得多难听。” 春草露出一个不太服气的表情,正要开口,却听到侯爷沙哑的声音:“燕翎过来。” 燕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就听到侯爷冷冰冰地吩咐: “回秉老夫人,说清事由,去把沈如瑶立刻带来见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相护 燕翎赶到松寿堂的时候,屋中一片安静。 朱老夫人穿了件藏蓝色立领袄,面色沉凝地靠在罗汉床上,燕翎刚拜下,还没开口,她就一挥手:“不用说了,侯爷叫你来做什么?” 燕翎一拱手:“侯爷命小人请瑶姑娘过去。” 朱老夫人将怀中的手炉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崇彦呢?为什么不自己过来说?” 燕翎双手抱拳:“侯爷在宁姑娘那里,姑娘还昏睡着,请瑶小姐过去一叙。” 朱老夫人起了身,一旁的岫玉忙上来搀着,她一步步走到燕翎面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你是侯爷一手调理大的,如今出息了,却也不该忘自家的出身。” 燕翎磕了一个头:“侯爷大恩,燕翎须臾不敢忘。” 朱老夫人慢慢地说:“你是我们府上的家生出来的,要记得侯府的恩典,侯爷或有一时糊涂,你们这些左右亲近的,更应该规劝一些。更要记得,谁是你们正经的主子。” “若有为了远的,妨了近的,或是为了疏的,间了亲的,那便是你们底下人的不是了。” 燕翎的眉眼微微冷了下去,他垂着头:“小人多谢老夫人教诲,燕翎铭记在心。” 岫玉上前为她系上了一条赤金披风,朱老夫人回头望了眼燕翎,柔和了声线:“带路吧,我去看看宁丫头如何了。” ---- 归颐堂内。 沈如瑶神不守舍地坐在临窗的榻上,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时不时扭头看一眼窗外。 罗妙芸从外掀了帘子进来,一眼便看到女儿坐立不安的样子,她解下斗篷扔给一旁侍立的白绢:“现在知道怕了?” 沈如瑶一见母亲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她立刻麻花似地扭上去,贴着娘亲挨蹭:“娘亲……” 罗妙芸伸出染着红蔻丹的手指,点了点瑶儿的额头:“胆子这么小,能成什么事儿?娘已经去你祖母那里看过了,翡翠说岫玉半刻钟前,已陪着老太太去了侯爷那里。” 沈如瑶顿时松了口气,有祖母出面,爹爹必定不会再教训自己了。 她往那满铺着红毡与灰狐皮褥的炕上一歪,又恢复了神气:“怎么能怪我?娘是没看到,那丫头实在是个不中用的,我不过拽着她跑两步,她就一副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真的吓死我了。” 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想到那一幕,还是有些心悸。 罗妙芸训女儿:“知道那是个病秧子,还亲自动手,光天化日的,平白闹了个笑话!” 沈如瑶拨弄着胸前璎珞上的珠玉:“就是一个来打秋风的破落户,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次还算便宜了她呢。” “你呀!”罗妙芸捧起茶盏,浅呷了一口:“她又碍不着你什么,你就是不高兴,也不该如此鲁莽,现在弄得自己没了理,还让你爹生气。” 说到爹爹,沈如瑶又有些害怕,她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开口:“彩陶说那丫头是江都来的,祖母开口了,爹爹也不会生气吧?” 罗妙芸闻言看了女儿一眼,终究还是没告诉她宁儿那表小姐的身份不过是老太太胡诌的,瑶儿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若叫她知道了,必定又是场风波。 ---- 朱老夫人下了软轿,便看到柳莺那间小院子,她皱着眉头:“就一直在这待着,也没挪动个地方?” 燕翎低声回到:“大夫说用了药睡一夜,暂且别挪动,尽量别见风为好。” 老夫人道:“也是太简陋了,就让侯爷在这里守着?”说着便进了厅中。 “老夫人!” 却是沈崇尧第一个看到来人,忙过来请安:“母亲怎么来了?” 朱氏看到这个二儿子,也颇为惊讶:“崇尧怎么在这里?” 没等沈崇尧回话,柳莺便解释道:“却是二老爷救了宁儿姑娘。” 实则沈崇彦赶到后,他本可以告退了,但无奈心中始终悬着那玉匣,没个了断,便是走也不安心,硬是厚着脸皮赖到了现在。 他向柳莺投去个感激的眼神。 进了寝房,宁儿正靠在床头,不知道信远侯与她说了什么,她的眼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沈崇彦见母亲进来,却是恭声行礼,趁宁儿开口前便说:“怎么劳动母亲过来?宁儿不便起身,不能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一看,还有什么可说的。自己的大儿子,堂堂一等侯爷,竟连发冠都没戴,便在这外女子的闺房中毫无顾忌地守着。 她摆摆手:“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宁儿道:“谢老夫人的关怀,宁儿必珍重自身,免惹长辈伤心。” 朱老夫人不意听到宁儿这样说,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两颊毫无血色,原本就雪白的小脸更添了十二分的虚弱。 她心中微沉,事情已过去大半日了,宁丫头还如此病倦,恐怕并不像先前想得那样轻巧。 还没等她说什么,便见大儿子俯身掖好了宁儿的锦被,对母亲道:“宁儿刚用了药,须得静养,我扶您去厅里坐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老夫人无法,只得依着他走了,只留下春草照看着宁儿。 关上房门,侯爷便叫燕翎:“叫你领的人呢?” 燕翎直直地跪在廊下:“小人无能,请侯爷罚。” 信远侯冷冷重复了一遍:“燕翎,去领沈如瑶过来。” 燕翎磕了个头,转身就往归颐堂方向走去。 “站住!”朱老夫人不禁大怒:“你怎么能让一个奴才,去冒犯瑶儿?” 沈崇彦淡淡道:“燕翎七岁就脱了奴籍,随了军,早不是侯府的家奴了。” 朱氏站起来,怒道:“瑶儿不过是孩子心性,便是有错,慢慢和她讲就是了。让这小子去,还不知把人唬成什么样子!” 沈崇彦看了一眼岫玉,后者忙上来搀着老夫人坐下,又斟了茶,朱老夫人勉强压下火气。 沈崇彦这才坐下来:“五岁六岁做错事,可以说是孩子,她如今已经十二岁,还不知轻重吗?” 老夫人一时语塞,半天才道:“瑶儿是你嫡亲的女儿,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无论如何,要给她在底下人面前留脸面,你这样行事,她日后在下人面前还有何威严?” “她已经够有威严了,所以才能在宁儿生死未卜之际,当着自己叔父的面,一声不吭便带走了全部婢女!才能一句话,就犯了错连面都不露。” 沈崇彦一字一句地说:“正因为她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而宁儿只是一介孤女,我才更要护着她。” 他面上的沉痛一闪而过。 朱老夫人有些怔愣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三十年来,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她有些艰难地问: “告诉娘,你是不是,看中了宁儿那孩子?” “哐啷”一声! 听到这话,原本缩在角落里的沈崇尧打翻了茶盏,他大惊失色道: “什么?!”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知错 沈崇彦不动如山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吐出两个字:“荒唐!” 他简直有些啼笑皆非:“宁儿和如瑶是一般的年纪,在母亲心里,儿子竟然是禽兽之人不成?” 沈崇彦扭头看弟弟,习惯性地训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 见兄长否认,沈崇尧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将地上的茶盏拾起。 还好,还好……大哥没这个意思就最好。 他现在还没弄清那要命的玉匣到底怎么回事,天知道宫里的贵人是什么想法,沈崇尧实在是害怕节外生枝。 沈母端详着儿子的表情,见他的模样不似作伪,既然没这个心思,就好办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说:“待宁儿好些,还是挪到松寿堂去住着,到底宽敞些。” 沈崇彦一时没有接话。 朱老夫人强笑道:“既然将她托付给了我,我不会委屈了她。” 沈崇彦看了一眼老夫人:“儿子先谢过母亲。等宁儿好点再说吧。” 说着便垂下眼睛,只一口口喝着茶。 气氛就这样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直到燕翎站在门外通禀了一声:“侯爷,瑶小姐随后就到。” 朱老夫人的脸上顿时变得很不好看,她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瑶儿怎么说。” 葛庆正从药房出来,一打眼便看到立在门外的燕翎,惊讶道:“这又是怎么了?” 燕翎脸上赫然几道血痕,衬得他那张清俊的脸有几分可怜。 他满不在乎地说:“夫人赏的,一点小伤而已。” 先前燕翎顶到归颐堂门前要人的时候,罗妙芸差点被气死。 朱绡一撩帘子,站在院中指着燕翎喝骂:“好大的胆子!一个奴才,也敢到主母院中放肆!” 燕翎只是行了个礼,道:“小人奉侯爷命,请瑶小姐移步一叙。” 罗妙芸脸色铁青:“还不快滚!” 燕翎却一步也没动,仍道:“小人奉侯爷命,请瑶小姐移步一叙。” 罗妙芸听了这话,便狠狠甩了燕翎一个耳光,那长长的红指甲在脸上划下深深的痕迹,她冷冷地说:“归颐堂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眼中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燕翎跪下请罪:“请瑶小姐移步。” 罗妙芸狠狠地盯着燕翎,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如今你翅膀硬了出去了,别忘了你娘老子还在侯府里!” 说着便拂袖而去。 燕翎十分沉得住气,只静静在院子待着,不过每刻钟都大声通禀一次: “奉侯爷令,请瑶小姐移步。” 罗妙芸直接扔了个茶碗出来,“砰”地一声碎在燕翎身前。 不到一个时辰,她便投降了,罗妙芸怒气冲冲地喝道:“滚回去,我和瑶儿自己会过去!” 燕翎自觉完成了任务,拍了拍身上的灰便去给侯爷复命了。 ---- 最终沈如瑶是一步三磨蹭地跟着罗妙芸到了柳莺的院子里。 那洒扫的小丫头都有些麻木……今天到底怎么了,侯府里的大主子小主子扎堆似地往她们院中来,再多来两个,都快没处坐了。 沈如瑶一看到老太太,眼圈就红了,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祖母。 朱老夫人从小便将他们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哪受得了这样,当即对着沈如瑶招手:“到祖母这里来。” 沈如瑶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父亲,乖乖道:“问祖母安,问父亲安。” 正要过去,却听到沈崇彦叫她的名字:“沈如瑶。” 她只得站起来听训,罗妙芸见丈夫这副样子,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你可知错了?” 淡淡的一句话,就叫沈如瑶的眼泪掉下来,她抽咽道:“我,我知错了。” 沈崇彦只是点点头:“错在何处?” 沈如瑶差点咬住自己舌头,她期期艾艾地说:“我错在,我不知道宁姐姐身体不好,我不该和她开玩笑…拉着她跑。” 沈崇彦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从小就生得好,一双大眼睛顾盼神飞,和她母亲极像。 他转头问母亲:“母亲以为,瑶儿错了,该怎样罚?” 朱老夫人看了眼孙女儿, 她的两颊有着淡淡的红润,看起来气色极好,不知怎的,她的心头闪过了宁儿那张病恹恹的小脸,开口时竟带了点犹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瑶儿已经知错,便叫她和宁儿好好道歉,以后姊妹一起更要相处和睦。”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母亲说得很是。”沈崇彦起身对沈如瑶说:“既如此,你便亲自向宁儿道歉吧。” 老夫人、罗妙芸与沈如瑶一时都怔住了,都没想到沈崇彦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将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不禁暗自高兴起来。 沈如瑶进来时,宁儿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位骄傲的小姐。 沈如瑶先时的惶恐忐忑已经一扫而空,她甚至大大方方地瞧了瞧宁儿,干脆利落地道了歉:“宁姐姐,是我不好。我不知你身子不好,不能跑动,劳累了宁姐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宁儿看了一眼沈如瑶,不过半天的功夫,先时她头上那支金光闪闪的凤翅云步摇已不见了,换了副珍珠簇花的头饰,宁儿只笑笑:“是我的身子不争气。” 沈崇彦细看了她的面色,仍是大有不胜之态,他对沈如瑶说:“你记着,是宁儿不计较你的冒犯。” 沈如瑶忙点头:“谢谢宁姐姐。”她有些得意,爹爹果然是向着她的。 却听父亲开口道:“做姐姐的原谅了你,接下来就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来管教你。” 沈崇彦面色如常地对她说:“既然你口口声声宁儿身子不好,不能跑动,那想必瑶儿身体是好的,擅长跑动的。” 父亲的语气温和,但却让她止不住感到害怕:“很好,既然你知错了,那就可以罚了。”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中却道:“燕翎。” 燕翎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侯爷。” 信远侯轻描淡写地对沈如瑶说:“论理,你是主人,她是客人,以主犯客,是为不仁;论亲,你是妹妹,她是姐姐,以妹凌姊,是为不悌。” 不仁不悌! 这番话说出来,简直像道雷凭空劈在了沈如瑶头顶,砸得罗夫人及老夫人都一阵晕眩! 如何能让瑶儿背上这样的大帽子!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沈崇彦便接着说:“我们信远侯府从没有体罚女儿的规矩,既然瑶儿喜欢跑,便绕着侯府跑上三圈,什么时候跑完了,什么时候再用晚膳。” 所有人都惊呆在了原地! 沈崇彦说得又快又清晰:“燕翎,令你一路跟着,保护好小姐的安全。记着,须得是跑。” “是,属下领命!”燕翎大声道。 此话一出,罗妙芸两眼一黑,几乎要晕死过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名字 宁儿一觉醒来,四下已是沉沉的黑夜,她用了安神的汤药,白日睡得久了,没料想到半夜就醒了。 这一觉休息得极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呼吸间那种火辣辣的刺痛,已经消失大半。 宁儿轻轻掀开床帐,借着窗棂透出一点微弱的月光,她看见春草正和衣卧在不远处的矮榻上,睡得香甜。 她不想吵醒春草,于是一声未出,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不料起身时,膝盖触到一个硬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个锦缎包裹着的木盒。 这东西正正好好地躺在她的内侧,一看就不是原本放在床上的。宁儿有些惊讶,这简直像是她睡下后,有人悄悄塞进了她的被子里,还掩人耳目般专门放在了内侧。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好奇,她伸手慢慢将那方盒子取出来,又掀开一条缝,确认春草还睡着,便探着身子挽起床帐。 借着那点微光,宁儿轻轻揭开了包裹,里面竟是个极其精巧优美的木盒,饰面上玉石镶嵌的图案折射出柔和的光线。 平日里宿在松寿堂,宁儿起居时也跟着见过不少珍品,但竟没一样比得上眼前这只小小的檀木盒子。 木盒打开的瞬间,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如此昏暗的帘幔下,那枚玉匣倾泄出莹莹的华光,只一眼,就夺去了她全部的心神。 宁儿的心跳一点点快起来,她凝视着这枚玉匣,好像里面藏着绝世的珍奇,又好像锁着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她去开启。 她不由感到一点紧张,与小小的兴奋混杂着,叫宁儿在这样静谧的深夜里,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但她却没有立刻打开。 宁儿轻轻地阖上盖子,起身披了件衣裳,怀中抱着那匣子。 她还需要确定一下,这不是柳莺的东西。 春草奔忙了一个白日,此时睡得极沉,宁儿有意放轻脚步,简直像只蝴蝶般悄无声息地越了过去。 正当她要启门出去时,却突然看到门上格心的棂间映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吓了一大跳,正转身欲逃时,那扇门忽然被打开。 门外竟是柳莺! 宁儿的一声惊叫就这样堵在了嗓子眼,还没等她缓过来,柳莺兜头拿着一件厚厚的裘衣将她裹住,然后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 柳莺颇有些不高兴地说她:“怎么能这样穿着就出来?二月的夜里风,冷得渗人呢!” 宁儿忙回头去看春草,见她没醒,才放心道:“柳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柳莺摸了摸她的脸,还好,没怎么受凉:“你的药是我配的,我估计不到四更天,你就得醒,所以过来看看。” 其实除开此节,柳莺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被她胡乱塞进宁儿被中的盒子。 白日里沈崇尧硬是挨到了晚膳前后,才不得不告辞,临走时拉着柳莺,再三拜托她必须帮忙盯着那宝贝,别出了什么岔子。 白天满屋子的人,她也只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看一眼。 柳莺见宁儿时不时望一眼春草,便笑道:“放心吧,她今日受惊又受累,折腾了一天,睡前我给她用了一盏安神汤,今夜你不推她,她就醒不了。” 说着,她又递给宁儿一个温热的手炉,示意她抱上。 宁儿见状,想了一想,反拉着柳莺坐到了临窗的矮炕上。她踯躅了一会子,便将怀中的木盒轻轻了放在小几上。 柳莺一看,明白她已发现了,也是神色一松:“你已经看到了吧!” 宁儿摇摇头:“我只开了木盒,没打开匣子。” 柳莺取了盏小小的烛台,点燃放在她们之间的案几上,橘色的烛光跃起,瞬间就将她们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线下。 她的语气轻快起来:“我受人所托”,柳莺心中暗自腹诽,也不知托了几人了,“将这件宝贝转交给你。现在在你手上总算是功德圆满。” 这本是件很古怪的事,但不知为何,宁儿心里却很轻易地接受了。她问:“不知赠者是谁?” 柳莺抿着嘴笑,在烛光下她更显得娇艳无比:“托我那人说,托他的人只说,物主人一看便知,这是您的东西。” 宁儿的心底升起一种明悟,这恐怕是真的。 她并不是见了异宝奇珍就走不动道的人,但在看到那枚玉匣之后,却产生了异常强烈的情绪。 荒谬,但真实。 宁儿自言自语道:“我是身无长物之人,一身所有皆是侯爷所赐,会有什么东西是我的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 宁儿轻轻打开了那至美至臻的玉匣。 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喟叹。 这竟然真的是她的东西,只属于她的。 烛光下,那张花笺泛起点点金色的微芒,环绕衬托着那矫若游龙的两个字: 朝宁。 那是,她的名字。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花笺,慢慢贴在了心口。 ------ 一片浓雾的密林中,正跋涉着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人,大人!” 那男人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朝着自己跑过来。这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在这料峭春寒里,穿得甚是单薄。 她手上拿着一枚螭龙抱珠佩,仰头望着自己,说话间还微微在喘着气:“大人,您丢了这个。” 那男子石青色刻丝锦袍腰间坠着金玉蹀躞,他一摸腰带,先前悬在那里的玉佩果然不见了。 那水晶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还将那玉佩往上递了递。 他笑了一笑:“果然是我的,多谢姑娘。” 那女孩儿有点羞赧地笑:“大人客气了。”说着也往上走。 他奇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姑娘一面拨开斜横支过来的枝桠,一面匀着气道:“我来看我娘。” 那男子一挑眉,这山林既深且密,路又陡峭几乎难以步行,却在山阴面散落了数处荒坟。再看这姑娘,浑身素净,只插了一支银簪,臂上挽着一个布包袱。 他心下了然,却没挑明,只两个人慢慢地向山腰处走。 那小姑娘却问他:“大人怎么往这里来了?”她虽贫寒,却是有些识见的,一眼便看出这男子衣锦悬玉,气度高华,必定出身不凡,难免好奇这种人物来四菰山干什么。 那男子俊秀的眉眼间挂上了淡淡的笑意:“我有位友人精通术数,他非得让我今日往此地一行,说我有一宝物遗落在此,须得今日找回。” 那小女孩子像是极爱听这种故事,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轻轻“啊”了一声:“是不是就是那块玉佩啊,看来很准呢!” 他抬眼瞧了瞧那姑娘,含笑附和:“果然很准。” 两人同行了一路,在山腰处,小姑娘同他挥挥手,正要告别,他却若有所思地叫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道:“我叫朝宁。” 他却问:“哪个朝?” “是朝朝暮暮的朝,”她微微偏着脑袋看他:“大人呢?” 那男子轻轻笑起来:“好巧,我是沉冤昭雪的昭。” 忽然一阵风刮来,那女孩子的身影倏忽消散了。他在原地静静站了许久,自嘲地笑了。 原来,又是在梦中。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风向 夜至三更,玉宸殿的寝宫中,已熄了满殿的高烛,只留下一盏珐琅蜡台。 镀金垂云足的圆盘正中,擎着只金宝瓶,半臂长的蜜烛正微微摇曳着幽光。 “来人。”重重帷幔下传来极轻的一声。 原本隐没在夜色中的宫人迅速反应过来。吴实禄灵活地像只猫,轻巧地挪动到龙榻前,他声量压得很低:“奴婢在。” 他轻轻一挥拂尘,便有两位宫人无声地行礼,用玉钩将两侧的床幔挂起。 昭元帝的眼睛幽幽地盯着烛光,半晌,他起身下榻。 吴实禄赶紧上前,忙扶住皇上,又要取披风,却被昭元帝一抬手制止了。 吴实禄心中急着,又不敢劝一声,只得闭嘴跟在皇帝身侧。 昭元帝就这样披散着头发,只穿了寝衣,慢慢踱到了外间的案几前坐下,一点烛光印在他的眉间,说不出的风姿瑰丽。 静静端坐在禁宫的深夜里,他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茫然。 他好像又做了那个梦,梦中他似乎变了一个人,又仿佛仍是自己,梦中世事纤毫毕现,而如今回想起来,却总像蒙了层白纱似的看不分明。 但醒来后,胸口翻涌着的情绪,却让他一时难以抽离。 那个极羸弱的小姑娘挥手同自己告别,又转眼间,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中,她的血一点点洇湿了自己绣着金龙的玄袍,止也止不住。 朕为人君,却不能叫这个人活下来;富有四海,却难以挽回一条性命。 烛光跃动了两下,不知不觉中,蜡烛竟要燃尽了。 吴实禄眼看着圣上走到了那烛台前,亲取了铜勺,将它镇灭了。 黑暗中,他听到昭元帝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准备着,三日后,朕要微服出宫。” ---- 朝宁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春草守在她的床头,一见她睁眼,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同她讲昨天的玩笑事:“可惜姑娘休息得早了些,没看到大小姐钗环散乱、跑得半死不活的样子!” 春草简直有些幸灾乐祸,“侯爷真是铁石心肠,老夫人急得都快晕了去,侯爷却仍不许少跑一点。虽然夫人勒令下人仆妇们不许围观,但这样大的动静,谁不知道?背地里都看笑话呢!真真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春草伏身笑个不住:“燕翎哥简直一点情面不讲,瑶姑娘稍微走一点,他便要撵着跑起来……” “又惊动了大少爷,他向侯爷替小姐求情,自陈愿意代妹受过。侯爷说他有孝悌之情,允了,便取了家法,可还没等侯爷动手,夫人却死活不干,宁愿女儿跑几步路,也舍不得儿子挨鞭子。” “对了,”春草像忽然想起来一般,“姑娘您没看到,燕翎哥的脸上,那么长的血痕,好几道呢!”她拿手在脸上比划着。 “那是怎么回事?”宁儿忙问。 柳莺端了个托盘进来,她瞥一眼春草:“小妮子,还不伏侍你小姐洗漱。”说着她接过了宁儿的话头:“是叫夫人打了一个耳光,那伤口可不浅。” 宁儿闻言便有些担心:“那可怎么办,柳姐姐给他瞧过了吗?在脸上呢,可别落下个疤痕。” 柳莺道:“我瞧他做什么,不过一点小伤。燕翎又不是女孩子,便是破了相也不打紧。” 她扶着宁儿用了早间的药,让春草服侍着漱了口,便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宁儿点点头:“精神好多了,头脑也清明了,不像昨天,总感觉雾蒙蒙的。” 柳莺说:“这便是缓过来了,回头我教你一套呼吸的法子,下次再有喘不上气的时候,便学着那样子来调整。” 她顿了顿又问朝宁:“之后预备怎么办?还住回松寿堂吗?” 宁儿却给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回答:“过两日,便搬回去。” 她见柳莺挑眉看着她,笑道:“侯爷想叫我留在府里,不去松寿堂,难不成去蕉桐院吗?” 她低声解释了一句:“侯爷这次罚得狠了,我再搬走,岂不是让老夫人难堪?” “不过其实,老夫人想法如何,我也不是很在意。”她露出淡淡的微笑,那张很有些孩子气的面庞流露出几分慧黠:“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但我还不想为了自己,伤了侯爷的母子情分。” 柳莺有些意外地看着朝宁,若有所悟,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信远侯这么在意这孩子了。 ------ 宁儿说过两日再回去,事实上,第二天就带着春草搬回了松寿堂,她先恭恭敬敬向老太太问了安,又收拾回了自己屋中。 紫杉和灵芝上来给她磕头,却说:“姑娘怎么不带上我们?让我们在屋子里急得没法。” 宁儿让春草一个个扶她们起来,笑着说:“你们待我的心我哪里不明白,但怎么好让姐姐们难做。” 灵芝的年纪比紫杉略大一些,她闻言道:“我们既跟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人。姑娘若还愿意留着咱们姐妹,若再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许我们过去洒扫服侍。”说着便带着紫杉跪下不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儿亲自搀起二人:“既如此,我以后便像待春草一样待二位姐姐了。” 这厢主仆叙话,倒也其乐融融,那厢里宁儿回来这件事却在松寿堂掀起不小的波澜。 领药材回来的春草便伏在她耳边嘀咕:“您猜怎么了?如今岫玉翡翠姐姐们见着我竟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俏皮道:“可算知道什么叫狗仗主人势了。” 宁儿被她说得笑出声来:“一个姑娘家说的什么浑话?” 宁儿从来不是个迟钝的孩子,从小在生存线上挣扎过来,于是对于分辨善意与恶意便格外敏锐。 春草的感觉不错,自打这一次回了松寿堂,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妇们对她们何止客气了三分。 原先在管家婆子们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得幸来侯府寄住、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那些经年的世仆虽明面上不会失了礼数,但要如何尊重却很难说。 但如今侯爷为着宁姑娘雷霆震怒,向来受宠的大小姐没能讨得了好,连老夫人和夫人的面子都拂了,还有哪个下人敢仗着资历在她们面前摆架子。 如今她们言语行动间的恭敬简直快赶上对嫡亲的小姐了。 宁儿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侯爷的态度原来是侯府最大的风向标。 晚膳时分,宁儿照例去给老太太定省,灵芝打起帘子,她跨出厢房,却看到有人背对屋门站着,专门候着等她。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花朝 宁儿一看,有些惊讶:“瑛少爷?” 那人听到开门的动静,忙转身过来,他穿了身天水碧缂丝立领袍,更衬得少年人英气勃勃。 他当即一弯腰,深深揖了下去:“舍妹言行无状,冲撞了沈姑娘,向沈姑娘告罪,不敢奢求原谅,但求姑娘无恙。” 这一出,弄得春草灵芝都吃了一惊。 沈成瑛虽说名义上是做兄长的,但实际上也就比沈如瑶早出生半刻钟而已。他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却让宁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只摆了摆手:“瑛少爷快请起来,怎么惊动了您?多谢您挂念,我已没事了。”宁儿面带微笑:“我正要上老太太房里,您也是往那边去吗?” 沈成瑛看她比初见时更怯弱了三分,大有娇弱不胜之态,知道这一病定是吃了苦头,心下不免惭愧。但他并非擅于伏低做小之人,见宁儿轻巧转移了话题,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道:“正是。” 宁儿便让了一步,示意他先行。 朱老夫人待宁儿的态度一如从前,和善中带着亲近,见到他们一同进来,颇为吃惊,但她很快就将惊讶掩盖了。 白日时她传过消息,令罗氏晚间不必来侍奉,便是为着宁儿今日搬回来,与瑶儿撞上难免两边尴尬,却没想到成瑛主动找上门来。 她笑着说:“瑛儿过来了。”她招呼他们:“一起用吧。” 一时二人分先后拜了,便有丫鬟们前来上来进膳安箸。老夫人素来重视保养,夜间所用均为清淡滋养的,她笑说:“为难你们陪着老婆子吃这些没滋味的。” 沈成瑛笑道:“这样的好东西,只怕祖母舍不得孙儿吃。” 老夫人闻言大笑道:“天天都有,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用饭毕,老夫人留宁儿小坐,只问她:“药可吃了?恢复得怎么样?” 宁儿笑着说:“托您的福,宁儿已无事了。”老夫人细细看她,这些日子,她简直如脱胎换骨一般。刚入府时,这孩子虽叫侯爷好生将养了一番,但也难掩幼时劳苦过甚,先天不足的样子。 而如今见她眉目舒展、语笑盈盈,虽然因前头那一遭,人还没从虚弱中完全恢复,但行止间已经隐隐可见从容矜贵。就连那份苍白与纤瘦,也大有西子捧心的韵藉风流。 朱老夫人心下也不免有些感慨,她一生中亦见过不少从小康之家而得幸跃入上游的男女,但除了极少数的佼佼者,真正想过得如鱼得水,其实殊为艰难。 年轻时,她有位堂兄与一个小官之女私订了终身,家中长辈虽然大怒,但最终拗不过儿子,成全了他们,三媒六聘抬成了正经夫人,但高门世妇,却不是好当的。进门后,尽管公婆并无刻意刁难,丈夫也算疼爱,但那女子依旧过得却不甚如人意,没几年的功夫,就像朵被折下枝头的玉兰花,迅速萎顿了下去。 多年后等她儿子娶新妇时,她却极力要迎高门女子,家世略低一些便全不放在眼中。最后虽如愿替儿子求娶了一位名门贵女,但进门后婆媳相处又极为不睦。个中滋味,实在难为外人道。 但宁儿却不同,她好像天生就合该居于朱门富贵之家,幼时的坎坷经历没使她心性蒙尘,反而如玉之琢磨,叫她愈发通透。 久处贫寒而不见怨愤,乍入高门而不见贪妒,便是朱老夫人不满于因她而使瑶儿颜面尽失,但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宁儿的眉目生得有些别致,不笑时带着几分冷然,因幼时不足的缘故,她的面上仍余着一脉天真的孩子气,但衬着她柔和的轮廓,一笑起来就令人忍不住生出爱怜。 譬如幽兰虽可生空谷,但到底惟有娇养才能渐渐显露出她天然的风致。 老夫人在心里叹口气,若能自小长于名门,假以时日,这孩子恐怕出落得比自家孙女更出色。 ------ 展眼到了花朝这日,天刚蒙蒙亮,春草便摇了宁儿起来:“姑娘还睡呢?快起来,今日可是大日子。” 宁儿哭笑不得:“好春草,才卯初啊。” 春草推着姑娘起来,亲自替她梳洗了,又早挑了四五套簇新的衣裙任她装扮挑选。宁儿见满屋衣裙鲜亮、钗环缤纷,不由眼花缭乱,只随手一指。 春草一见,喜道:“姑娘果然好眼光,今日众姑娘必定花枝招展,方显出姑娘这一身清新剔透来。” 宁儿见她这样说,不由定睛一看,竟是身通体月白色暗绣梅花领交袄,配上银珠灰绸面裙,在五色斑斓中格外亮眼。 春草满面欢喜地服侍她换上,又为她挽上一件水蓝色绣珠披帛,紫杉一瞧,便说:“真真好看,这样倒不用梳什么高髻,便为姑娘梳一个百合分髻,再簪两朵珠花就好。” 紫杉的手十分灵巧,不多时便将发髻挽好,在鬓间斜插入一支玉簪,簪头有一枚水绿玉珠,又在侧面垂下一缕头发,端秀里又添了袅娜。 等样样收拾停当,一看时辰,竟也不算早了,宁儿便令春草及稳重些的灵芝随行,往老太太上房去了。 翡翠正伺候老夫人用过早膳,见宁儿行来,不由暗叹:“好标致的姑娘。”便迎上来问候:“宁姑娘好早,老太太刚用了饭,二房的几位小姐已来了。” 宁儿会意地点点头:“有劳姐姐为我通传了。” 老夫人的下首端端正正坐着几位小姑娘,大的看上去年岁和自己相当,小的则不过五六岁,穿着一色的胭脂红染金装扮,均是文秀娟丽的模样。 老夫人见她进来,便笑说:“宁儿来了,这是我那几个孙女儿。” 宁儿忙问好,这还是她入府以来,头一次见到二房的女孩儿。宁儿心中十分感念沈崇尧的相救之情,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过,如今见了他的女儿们,心觉十分亲切。 宁儿曾听春草叨咕过,沈崇尧自认文士风流,府中受宠的姬妾均是通文墨的,所以教养女儿亦于诗书上十分用心。与侯爷膝下只养了两个孩子比起来,他子女众多,除了正房夫人的两个嫡子外,妾室所出还有一子四女。 正是如今老夫人房中坐着的四位小姐。 两边各自见礼,众人正叙话间,忽然外院一阵喧闹,隐隐可闻人声笑语。 不等通传,两个守帘的小丫头便打起了门帘,忙朝内笑道:“姑奶奶回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母女 朱老夫人一听大喜:“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便有个二十余岁的盛装妇人风一样地走了进来,一见老夫人就要下拜,口中叫着:“娘!” 朱老夫人忙一把拉住女儿,看了又看,一双眼早含了泪道:“好好好!快让娘好好看看。” 那妇人一身大红遍地金凤穿花扣身袄裙,外穿一件团锦妆花缎镶银披风,头上珠钗宝璎,夺人目睛,正是老夫人嫡亲的女儿,沈崇彦的胞妹沈存珠。 母女俩许久未见,不禁哭作一团,宁儿心中暗暗奇道,何曾见老夫人这样失态的时候。那边便听沈存珠泣道:“女儿不孝,竟数载未能侍奉母亲膝下,母亲可大安?” 朱老夫人直拉着爱女的手:“我什么都好,只是我的儿怎么竟瘦成这样?” 原来这沈存珠嫁入定国公府以来,便与夫君恩爱甚笃,几年前定国公长子丁卓外任出京,沈存珠不忍夫妻分别之苦,便执意随任襄南,算起来,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众人忙上去劝解,沈存珠方慢慢止住,她挽着娘亲的手坐在榻上,笑道:“都是女儿不好,如今回来了,便可时时来看您。” 她将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孩子一推:“还不快向你们外祖母问安。” 那两个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如金童一般,大的是沈存珠的长女,如今已有九岁,小的那个男孩才四岁半。 朱老夫人又是一阵心肝肉的疼爱,她这女儿因在闺中受宠,养到十九岁才出阁,她生日大,过了年便满二十九了,但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她笑道:“难得你们大姑姑回来,快都上来见见。”又吩咐岫玉:“怎么还不见瑛儿瑶儿?去看看归颐堂那边,叫媳妇赶紧过来。”又一叠声地叫人:“去通知侯爷二老爷,咱们大姑娘回来了。”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尽的喜悦。 沈存珠笑道:“母亲不急,我同夫君已说定,今日过完花朝,明天一早才回府呢!可有时间好好亲近娘亲和兄嫂了。” 沈母闻言更是欢喜,又有些担心:“晚上不回去,你公公婆婆那边可还好说?” 沈存珠低下头,轻轻抚摸小腹,鲜妍明媚的面上浮现出母性的柔光,她轻声道:“夫君和爹娘都说好了,如今我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刚过三个月,再不在娘这里住一宿,恐怕之后再想来也得等明年了。” 朱老夫人一时喜之不尽,又埋怨她:“怎么好带着身孕乱跑”,吩咐忙丫头们撤了茶上了乳饮,铺上皮裘软枕。 宁儿见这母女相亲的一幕,不由看得痴了,春草一见这模样,便知道姑娘羡慕别人得亲娘如此疼爱,起了思亲念母之心。 她心中有些酸涩,但又明白,这父母娘亲是任谁也替代不了的,纵是心疼,也无计可施。 又听到老夫人招宁儿上前,沈存珠见了个纯然陌生的面孔,十分好奇,受了她的礼,便从襟前取下个镶宝石翡翠胸针塞给宁儿,笑道:“好俊的小姑娘,不知是谁家有福气养出这样标致的丫头。” 朱氏笑道:“正是我们家的福气。”见沈存珠瞪大了眼睛,才解释道:“她是你五姨母家的外孙女儿,正月里才从江都过来,我一见疼得不知怎么好,便索性留她住下。可巧也是姓沈。” 沈存珠喜道:“果然是一家人。叫我姨母就是了。”又问她的名字。 宁儿蹲身福了一礼,才道:“姨母好,我叫朝宁。” 沈存珠笑说:“沈朝宁,真是好名字。听着更像我们家的女孩儿了。不知是哪个朝字?” 宁儿笑着说:“是朝阳的朝。” 正在这时,沈崇彦刚掀了帘子进来,正听到宁儿说“朝阳”二字,不由问道:“什么朝阳?” 沈存珠见了兄长,更是高兴,于是接话道:“说的是小沈姑娘的名讳,正是朝阳的朝字。” 沈崇彦不由一愣,耳边听到妹妹继续说:“沈朝宁,可实在是好名字。” 沈崇彦心头一阵大乱,好像有什么原定的轨迹被拂乱了,他脑中拼命回想,什么时候开始,宁儿用了“朝宁”的名字? 可上一世直到那件事之后,她才重新用回了这个名字,而这一世自己明明将她看在眼皮子底下,她又怎么会忽然叫起朝宁这个名字? 沈崇彦不由紧张,甚至开始怀疑宁儿难道也重新回来了?!但重生之事太过离奇,他又怕自己胡思乱想,关心则乱,以致弄巧成拙,白白破坏了宁儿与自己如今这样融洽的局面。 如果不是场合实在不对,沈崇彦恐怕立即就要同宁儿求证一番。 但此时满堂的人,母亲又喜洋洋拉着自己同妹妹说话,沈崇彦只好暂且强压下心绪,嘴上应付着,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不多时,侯府众人皆至,罗妙芸带着一对儿女姗姗来迟。沈如瑶见了宁儿,原本有些忿忿,但想起兄长的劝告,终究没说什么,只老实跟在母亲身边。 人既齐了,便有外院管事传话进来,回禀一应马匹车架都已妥,只等着主人吩咐,即刻便可出发。 ---- 京中的花朝节,向来有去花木烂漫处,赏花祭神、郊游雅宴的风俗,便是平民百姓家,也会去山明水秀处踏青。 如沈家这样的门第,自然也不会与百姓争地。信远侯府举办花朝宴,用的乃是西城郊外的一处庄园,那里不仅山色苍翠,花木扶疏,最难是有一湖清池,足可赏玩。 这么一大家子妇儒老少,出行实在不是件容易事,算上随行的丫鬟婆子并所带各色常用替换的衣物器皿,林林总总十几大车,浩浩荡荡往城西行去。 朱老夫人有兴致做如此雅事,沈崇尧头一个应承下来,包揽了外间并庄园内雅宴布置陈设诸事,于是一马当先,赶在侯府的大部队动身前就出了西城。 连日的晴好,让城郊的路上微微泛起浮尘,沈崇尧正因心中那桩事已了,一路看花走马、兴致颇高,忽听见身后一阵喧腾,回头一看,竟是一队极彪悍的黑骑呼啸而过! 马蹄踏在路上,掀起烟尘滚滚,御马的骑手各个精壮无匹,身姿挺拔如枪,为首那人见他望来,冷冷投下一瞥,那眼神锋锐无比,却叫沈崇尧忍不住心头发凉,他瞬间意识到: 这可不是什么看家的护卫,而是百战的精兵!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登高 等沈崇尧回过神来,那队骠骑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是看他们的方向,分明也是朝西去的! 他一路心事重重地进了侯府的庄园,这边管事们一早便守在门口,一见他的马车过来,便忙赶上去问安: “请二老爷安,按您的吩咐,湖边已围起了风屏,花厅及亭中一应布置也都齐全了,还请二老爷移步瞧瞧是否妥当?” 沈崇尧只得打起精神,一点点检视过去,因提前知会过这次花朝非同小可,从老太太侯爷起及侯府上下大小主子都要过来,园中管事们不敢马虎,不仅早早地打理花木,修整屋室,连那池静湖也差人潜下去摸了三回,唯恐出了什么岔子,搅扰主子们的雅兴。 但纵使这样琐碎的功夫下来,沈崇尧一路看过去仍捉到不少纰漏,忙令手下一一改了过来,等他堪堪巡视完成后,便有小厮飞来报:“已能看见领头的车驾。” 沈崇尧忙整了衣冠,出了前门一里外相迎。 春草扶着宁儿,小心翼翼下了车,待进了园内,早已长过一番见识的主仆二人仍被小小地震撼了。 那真是群芳竞艳、百卉含英,好一派初春胜景! 这样晴好的天日下,一路走去,人犹在画中行,花树连绵如云雾,又有彩蝶翩跹于繁花落英中,更兼莺啼鸣啭,百转千回。 便是园中来往穿梭的婢女,亦打扮得如花似锦,光彩照人。 这番景象,令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丫鬟们是行一步、赞一步。 这样一路行至静湖边,只见杨柳依风,碧草如茵、鲜花遍锦。湖畔早设了雅席,丝竹声袅袅,随风而动。 沈崇尧请母亲及兄嫂按席坐了,又禀道:“母亲不妨携姑娘们先在此赏玩片刻,从头小厮来报,说是罗向两家夫人约莫再有半刻便到,朱家夫人也已经在路上了,另外文大人家的内眷,估计午后方至。” 朱老夫人闻言点头称是,连声称赞沈崇尧布置妥帖,连一向严肃的沈崇彦也对他露出个微笑,赞道:“二弟果然长进了。” 到这时,沈崇尧方松了一口气,转去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儿女,便仍告退下去忙了。 老夫人此时儿女在侧,子孙盈堂,真是无一丝不满足,她笑道:“瞧瞧我们家这些女孩子,真的是比花朵儿还娇艳些。” 沈存珠掩唇一笑:“母亲如今只疼底下的女孩子,不疼我和嫂嫂们了。” 朱老夫人道:“如何不疼你们,只是今日花朝是姑娘们的节日,又在自己园中,便叫她们好好松快松快,并不拘在我们跟前坐着。不论什么,姊妹们自己玩去就是。” 沈崇彦听了这话,点头称是:“很该如此,除了正宴时记得过来,其余时间随孩子们自在高兴便是。方不辜负这丽日和风。” 听了这话,哥儿姑娘们无不高兴,开始还拘束着,不过一会儿,便三三两两散了去,或是赏红扑蝶,或是踏青联诗。 宁儿起初还缀在二房那几个姐妹身后,同她们不时交谈两句,走了两圈,就慢慢放缓了步子,转过一道弯,悄悄折到了另一条小径上。 春草一看宁儿的动作,并不言语,只闷声随着她往前走,见宁儿曲曲折折竟绕到了一条山径上。 这庄园中的山并不高,沿山路砌了石阶,不过是为了贵人们偶然登高望远的兴致。只是今日众人游园观花,这里便显得冷落萧条了些。 春草有些紧张地抓着宁儿的袖子:“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宁儿安抚地拍了拍她:“春草别怕,我想一个人上去转转。” 春草大惊失色:“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姑娘做什么也带着我才是!” 宁儿笑道:“我能做什么?只是想自己去透透气,二老爷将这里守得密不透风,恐怕山上也放了侍卫,能有什么危险?” 春草仍不放心:“我怎么敢叫姑娘一个人上去,叫侯爷知道了,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宁儿却说:“我不告诉侯爷,他上哪知道去?我的身子自己有数,只慢慢走走,累了便马上停下,可好?” 春草见她如此坚决,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今日晨间姑娘那淡淡的惆怅,猜她是思念亡母,所以想要登高凭吊一番。 于是不忍心退了一步:“我就在这里替姑娘守着,要遇到什么情况,您就大声叫我。” 宁儿点点头,她掏出袖中一枚铜制的口哨,对着春草晃了晃:“放心了吧,若真有什么意外,我便吹这个。” 春草勉强按耐下担心,只恳切地拉着她的手:“姑娘可别去太久了。我就在这守着。” 宁儿笑着应了。 ------ 宁儿走得并不快,但方向却很明确,她不时抬头看看太阳,一路向着山北行去。 愈往北走,那石径便显得有些陡峭,两侧奇松怪树也越显得高耸,但宁儿却并不害怕,甚至因为此处人迹罕至,而微微放松了些。 又上行了一小段,她眼前豁然开朗,林木交错散开,却露出山腰处一块平地,靠内侧长着数棵挺拔苍翠的柏树,以青石铺就的观景台上凿了石桌石凳,靠崖一侧悬空筑起一座石亭。 宁儿见了不由点头,她转身解下披帛,小心放在了平滑的石凳上,又整肃了衣容。 凭栏北望,此处天阔云舒,风林萧萧,宁儿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娘亲去时她刚到六岁,虽然因生计所迫,宁儿早早便懂了生死,但那时到底年纪幼小,到如今已是记不全她的样子。 只记得她最后将自己搂在怀里,那怀抱僵硬地像铁一样,宁儿伏在她怀中,鼻尖仿佛嗅到了一种淡淡的苦味。 那就是她记忆中母亲的味道,冷冷的,淡淡的苦味。 小时她曾听左右的邻舍议论过,娘亲刚搬来时是一个真真雪肤花貌的美人,可没过多久,就隆起了肚子,原本看上她的人都在背后猜测她的身份。 可惜她出生以后,娘亲就生了场大病,苦苦挣扎着挨了过来,但再难复原先的姝丽。 宁儿忍不住伸出手细细抚摸过自己的脸颊,想从自己身上寻到一些娘亲的影子,却是徒劳。 宁儿不由伏下身子,朝着北面四菰山的方向跪下,心中默默祝祷,娘亲,娘亲,往生极乐去吧,女儿如今很好,别担心我,又磕了三个头。 待她正欲起身时,一道清冽的声音蓦然响起: “别往前走,别动!”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楚寰 孤身一人在这幽静山林中,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宁儿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 身后那人又极快地说了一声:“别往前,那里危险!” 那声音中含着的焦急不似作伪,宁儿听到这句,才定了定心神。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像怕惊了她似的,停在原地没有走动。 又过了一息,他才对着已镇定下来的宁儿说:“试着倒退走三步,再转身。” 此刻听来,那声音如玉泉击石,泠然清越,十分悦耳,令人信服,宁儿不由跟着他的指示做了。 一步,两步,三步…宁儿转身回望,正看到一人凌风而立。 春寒尤在,他却只穿了身玉白色云纹纱道袍,披一件玄青色对襟鹤氅,几无装饰,只戴了一顶莲花玉冠。 此时山风猎猎,碧天万顷,那人广袖当风,衣袂飘然,恍若山中仙人。 宁儿为其容光所摄,一时有些怔住,竟没觉察到他已走到自己身侧,指着那石亭道:“你看那里。” 宁儿顺着望过去,顿时悚然一惊。 原来自己先前所在之地,离那悬空筑起的石亭不过一步之遥,而她此前心神不守,全没发觉那石基连接处竟蜿蜒出一道长约数米、宽约半寸有余的裂缝! 宁儿直直地望着那裂隙,不禁感到一阵后怕,便听那人轻声说:“刚刚出声惊扰,却是不得已,望你莫怪。” 先前远望时没有察觉,走到自己身边,宁儿才发觉,这人的身量极修长,竟比侯爷还高出几分。 他的容貌极出色,分明是青年人的模样,但那双眼眸却沉静如深潭,又叫人不敢轻易揣度他的年齿。 她忙要道谢,却一时不知怎么称呼,只看这人衣冠凌然世外,不像是个做官的,不好称呼“大人”,那模样又实在年轻,也不好叫他“老爷”,至于称兄呼长,两人素昧平生,又好像自己有意套近乎。 宁儿正犹豫间,那人却接着解释:“沈家这事儿办得粗糙,既然要在此地设宴,怎么连这样的隐患都放任着。” 宁儿一听,下意识帮沈崇尧辩解了一句:“这里本就无人,是我自己上来的。” 此话一出,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也是侯府赴宴的客人。 她心下一松,却是自然问出来,宁儿用了个有点别扭的说法:“这位…贵人,您也是来花朝宴的吗,怎么不去下面玩乐呢?” 那人听她这样叫自己,不由眼带笑意,却说:“我在石径中拾到了这个,心里疑惑,恐怕是上面有人遗落,所以找了上来。” 说着递上一物。 宁儿一看,登时脸红了……这样一位神仙似的美人,手中竟拿着一件水蓝色绣珠披帛。 再一看先前她摆放披帛的石凳上,早已空无一物。 她大窘,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山风盈谷,自己的披帛恐怕早被风卷起又吹落下去,叫这位贵人拾到,这才一路顺着找了上来,又恰好出言救了自己。 她忙朝着他深深一福,十分不好意思:“是我太鲁莽了,实在感念贵人援手相救之情。” 那男子闻言却低低笑出来,宁儿看着,不得不感慨,此人容色之盛,恐怕在自己生平所见之人中也为最上。 他却说:“并不用谢我,便是无人之处,也应该小心谨慎才是。”这指的却是宁儿先前替侯府解释的那句。 宁儿点头称是,认真道:“受贵人教诲。” 这人听了又低笑,问她:“叫我贵人做什么?” 宁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他径自说:“我叫楚寰。” 宁儿跟着重复了一遍:“环?” 楚寰手中不知何时折了根柳枝,与她确认:“可识字?” 宁儿有些迟疑地点头:“只认得几个字。” 便见他用柳枝在地上写下一个“寰”字,解释道:“是寰宇的寰字,”他偏着头看着宁儿,很自然地问:“你呢?” 宁儿被这样看着,莫名就脱口而出:“我叫朝宁。”她接过那根柳枝,学着楚寰的样子,在地上划过。 楚寰静静看着她的动作,清泠的音色中带了一点欣悦,轻叹道:“原来是朝朝暮暮的朝字。” 宁儿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没来得及回应,便听他又问: “今日花朝,正应了你的名字,可姑娘却衣着静肃,面带忧色,一个人登高凭远,是有什么缘故吗?” 细论起来,他们不过初次见面,这话却问得有些深了。 宁儿却偏偏没感到被冒犯,只说:“不过是为了思念故人。” 楚寰将柳枝递给宁儿,道:“春风起而杨柳青,何不以此柳相寄?” 宁儿有些恍惚地接过那正风中摇曳的柳枝,娘亲,春天到了,您也在天上看着女儿吗? 她好像昨天刚从那场大雪中醒来,原来春天早已经来到她身边。 宁儿忽然将那柳枝往崖下一掷,以誓永怀不忘。 正惆怅间,她忽然听到楚寰笑着提醒她:“或许山下无事,让朝姑娘得以在此盘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儿一听此话,方才回过神来,她暗道一声“糟了”,她一时忘情,在山上耽搁太久,怕是春草在底下都要急疯了! 她急急福了身:“今天多谢您了。”说着便将那披帛往臂间一挽,匆忙转身沿着石阶往下走。 瞧着她慌乱的模样,楚寰笑着摇摇头,直到那纤巧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他才一振衣袖,缓缓往那石亭走去。 ----- 半个钟头前,沈崇尧将处处园圃屋舍一一看过,又检视了午宴时的器皿布置及厨房诸多杂事,自觉无甚遗漏,见园内景色绝胜,一时动了吟咏之心。 于是他一面在园中漫步赏景,一面往那曲折幽胜处寻去。 正行走间,他忽然看见那位宁小姐贴身的婢女孤身一人正在那山径脚下徘徊,看着十分焦急的模样。 一见来的是他,便大喜道:“二老爷,是您!” 沈崇尧问道:“你们小姐呢?” 因沈崇尧曾在危难时伸出援手一事,春草对他十分信任,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姑娘一个人沿着石径上山去了,她只说让我在这里等着,她去去就回,但我等了好久都不见姑娘的踪影。急得不行,又不敢找上去,怕走岔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言外之意呼之欲出:“又要麻烦二老爷了!” 沈崇尧听了这话,简直两眼一黑,怎么每次碰到这主仆俩,就准没好事! 而偏偏,又是这位自己不敢怠慢分毫的宁姑娘。他只看了时辰,嘱咐春草道:“我上去寻你姑娘,你去入口处守着,免得她从另一边下来,看不见人。” 又说:“切不可误了时辰。”说着便一撩袍角,三步并两步往春草说方向上去。 如此往上行了二十来米,沈崇尧的心突然一沉,只见一阵劲风袭来,不等他反应,便擦着他的耳侧掠过去! “铮!” 沈崇尧悚然地看去,只见一支玄黑铁箭深深钉入身侧的树干中,惟有箭尾处的雕翎兀自晃动不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冷箭 沈崇尧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刚回过神,便见一支冰冷雪亮的箭簇正对着他的额心! 虽说生长在素以军功称着的信远侯府,但沈崇尧却实实在在是个斯文书生,儿时身体弱,父亲见他连上马都困难,便也不逼迫他习武事。 有生以来头一次,沈崇尧被一支铁箭正指眉心,瞬间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尾椎直窜上天灵盖。 他定睛一看,那持箭挽弓,傲然立于台阶之上的,竟然正是今晨路上偶遇那队彪悍黑骑的首领! 沈崇尧当即便服了软,他一面害怕,一面心中竟升起一种诡异的踏实感——从早上遇到这帮人起,他就一直提心吊胆,估摸着会出事,果然应在这里! 这黑衣骑士看上去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不止,极为精壮彪悍,他神色不善地盯着沈崇尧,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黑豹。 没等他开口,那人便冷冰冰地开口:“前方禁行!” 沈崇尧极客气地说:“这位…大人,此处是我沈家的别苑,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唯恐一句话不对,或者这人手一抖,就平白交代了自己这一条大好性命。 那人闻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简洁利落地撂下一句:“离开这里。” 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弦弓。 沈崇尧保证,要不是他不得不去找那劳什子宁姑娘,他一定转身就走,离这煞神远远的。 但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那黑衣男子见他久不离开,眼神又凶厉了起来,沈崇尧一看他的神色就知不好,但只能绞尽脑汁地想托词。 正在两人僵持间,忽然那骑士脸皮一变,瞬间便站到了沈崇尧的身后,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见山径之上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片刻间,他便看到一位穿着月白色袄裙,挽着水蓝色披帛的纤弱少女,正提着裙摆神色匆忙地自上往下走。 沈崇尧下意识地想把宁儿护在身后,以免波及无辜,却没想到那先前对自己横眉冷对的黑衣男子,看到宁儿下来,就突兀地换了一副神色。 宁儿正专心致志地赶路,冷不防看到前面正站着救了自己的二老爷,她顿时高兴,上前一礼:“二老爷!您怎么在这儿?”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侍立在沈崇尧身后的壮士身上,心里自觉有了猜测:“二老爷,您是领着人在巡护吗?” 眼见这一表三千里的外甥女将这杀神当成了看家护院的家丁,沈崇尧吓也要吓死了,他正要开口补救一下,便听到那黑衣人恭恭敬敬一抱拳: “属下见过小姐!” 竟是直接认下了这身份! 宁儿自来到侯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挽弓佩刀的侍卫,她有些羡慕地看了眼他高壮的身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心中感慨。 那黑衣人被宁儿这样看着,那张冰块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红晕。 沈崇尧活见鬼一样,看着这位片刻前还对自己突施冷箭的冷酷杀手,露出这种有些羞赧的表情,感觉难以置信。 他也只能对宁儿说:“正是,因今日宴席人多口杂,我担心有人浑水摸鱼,所以便带着…侍卫外出巡检一二。” 宁儿了然地点头:“二老爷实在是太辛苦了。” 沈崇尧赶紧道:“宁姑娘赶紧下去吧,你那婢女在山下已经急得了不得,所以托我上来寻你。既然遇上了,我们便一同下去。” 宁儿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春草这妮子,怎么又来打扰您,您已经够忙了呀。” 沈崇尧心想,这算什么,为了您这祖宗,还不知忙了多少事。 他有心顺势就同宁儿一起下去,却听到那黑衣男子竟硬邦邦地说:“二老爷,稍后我来找您禀告。” 沈崇尧头都大了,但想到那冰冷的箭矢,又不敢违拗,只能僵硬地答道:“好,正宴后你来寻我。” 春草看着自家姑娘和二老爷一齐下山,真是松了口气,她忙上去打量宁儿,先谢了沈崇尧,又道: “姑娘真是,我都急死了,不是说有事会吹哨子吗?” 宁儿自觉理亏,便由着她说:“实在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见山上风景优美,耽搁晚了。” 沈崇尧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却按下不表。他一看时辰,道:“你们快随我回去,估计主客们也都要到了。” 他对这庄园极熟悉,说着便带着她们从另一边小路绕了出去,没费多久,便到了正园中。 ------ 此时日已至中天,阳光一片晴好,撒在湖畔柳间,处处莺声鸟语,丽人如织。 宁儿行走其中,只觉得先时所遇种种,山间的幽林密树,萧萧冷风,还有那神仙一般的公子,恍如在梦中一般。 春草悄悄拉了拉宁儿的手,低声道:“姑娘的衣服怎么弄脏了?” 宁儿低头一看,自己那水蓝披帛上,靠近衣袖的位置,赫然有一块褐红色的污渍。 她心知这恐怕是先前遗落时不甚沾染上的,但现在却来不及清理或更换,只能轻声和春草商量:“定是先前上山不小心弄的,只能先应付过去,待午后休憩时再处理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到席上,便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围住了她,其中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姑娘笑着问:“可是小沈妹妹?” 她长得珠圆玉润,穿着杏粉色对襟小袄,颇为俏丽可人。 宁儿有些惊讶地点点头:“正是,不知姐姐是?” 没等那姑娘回答,她身边那个略娇小些的女孩子就笑道:“可是亲亲的表姐妹了。” 宁儿马上反应了过来,她们原来是朱老夫人娘家朱府的女儿,她可一直记着自己现在的“身份”。 几位姑娘一面走一面叙话。 这两位朱府的姑娘,一位闺名纪瑾,一位闺名纪瑜,乃是同母所出的姐妹。 她们的父亲乃是朱老夫人的嫡亲侄儿,不过是府中次子,并没承爵,如今只在工部领了一个职。 待到了席上,几人一起先拜过朱老夫人,老夫人见了这些嫩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沈崇尧的妻子向夫人在旁奉承:“老太太家的血脉,竟是些花容月貌的胚子,可把我们家的比下去了。” 向夫人身边坐着一串的小姑娘,除了沈崇尧的四个女儿,还有她娘家哥哥所出的三个侄女儿,真叫人眼花缭乱。 老夫人乐呵呵地笑道:“这话可不真心,看看你身边那群娇滴滴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如桃似李的?” 众人喧闹了一阵,片刻后,沈崇尧便上来秉,吉时已到,两边筵席都已齐备,可以开宴了。 老夫人及侯爷都点头称是,于是丝竹齐奏,便有婢女流水般地捧着案盏上来。 正在这时,却有个沈崇尧贴身的小厮飞一样地跑过来,压着声音说:“二老爷,文府的车驾已到了门口!” 沈崇尧跌足道:“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午后才来?这可好,席都开了。” 那心腹也焦急得不行:“可,可来的不是文夫人,而是文大人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雅宴 “文大人!” 沈崇尧头也晕了,今日实在状况太多,饶是他心宽如海,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一溜烟跑去找哥哥,文大人来了,就得让沈崇彦这个当侯爷的顶上了。 沈家与文家乃是通家之好,是老信远侯那一辈就积累下来的交情。 只是与老侯爷壮年早逝不同,文家老大人极善养生,论年齿,他比老侯爷还大十岁,如今已过七十古稀,却仍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身子结实得连一般中年人都比不上。 有这样一位历经三朝的元老大臣坐镇,几十年经营下来,文家自然跻身京中第一流权贵圈中。 如今当家的文大人年不过五十,却已官拜礼部尚书,圣眷恩隆,最难得是他极得昭元帝信任爱重,乃是一等一的心腹之臣。 不过说来有趣,这位以中直耿介闻名朝野的文大人,却在原配夫人过世后,迎娶了一位比自己年轻十三岁的娇妻,奉如掌珠。 可巧这位文夫人正与信远侯夫人罗妙芸未嫁时便是闺中密友,积年的手帕交,这份交谊在她们出嫁后自然延续了下去,因夫家交好的缘故,更添了一层亲密。 是以今日侯府家宴,亦是相邀。 但花朝从来都是女儿的节日,府中下帖,邀请的也是文夫人及文府几位小姐。 文怀琛一个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就这样大剌剌地乘着马车驶到了信远侯府的别苑,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还有满屋子的太太小姐呢! ----- 此时雅宴已开,席中百花争妍,侯夫人正举觞祝祷,共庆佳日花朝。 宁儿瞧了眼杯中所进之酒,其色泽犹如花间浓露、芬芳扑鼻,乃是集百花酿造而成的酒露,正合花朝时所饮。 正端详时,宁儿忽然觉得有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刚欲抬头那人就转过去了。 她浅饮了一口百花露,内心好奇,是谁频频在宴席上窥探自己呢? 这百花露还没入口,就沁芳扑鼻,再一尝,果然玉露琼浆,甘美醉人。 宁儿一喝就喜欢上了,她以前从未饮酒,并不知自己的酒量深浅,见这酒露和甜水一般,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宁儿正回味间,春草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暗里指了指宁儿披帛上的污损,气声道:“姑娘,我们是不是找个空档出去处理一下?” 宁儿环顾一圈,见众人都安坐于席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等歇宴时我们再换下吧。” 春草有些迟疑,现在贸然离席是有些不妥,只是姑娘出身本就有些敏感,这种场合若是叫有心人看到她衣裳上有了污损,恐怕会为人诟病。 这样想着,她伸手将那披帛略微翻折了一道,将那红痕转到紧贴衣衫的内侧。 春草这边刚弄好收回手,便忽见坐在上座的老夫人对着宁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自己这边:“宁儿过来!” 春草垂下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焦急,她轻轻碰了碰宁儿的衣袖,示意她行动间务要留心,别露出那痕迹。 宁儿倒保持着镇定,浑若未觉地走了过去。 老夫人看她行动从容、举止端正,身穿月白交领袄裙,臂间挽着水蓝色披帛,在如此碧日晴空下,银珠灰绸的裙面泛起流光溢彩,光线流转间,隐隐可见衣裙间暗绣的梅枝。 在座诸芳无一不簪花衣锦,宁儿只戴了一支水绿玉珠发簪,却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 老夫人眼含赞赏,极和善地拉起她的手,笑着对众人说:“这便是我那甥外孙女儿,闺名唤作朝宁的,如今跟我住在松寿堂里。” 这便是极郑重地将她介绍给府中诸人及相近亲朋了。 紧贴罗夫人左右,围坐着她的一双儿女,虽说时下也有男女不同席的讲究,但侯府素来不大约束这些。 今日花朝聚会,在席的都是家中交好的亲眷,又都是还没成人的姑娘哥儿,所以同坐一席,也无人以为怪。 宁儿大出风头,与她有过龌龊的沈如瑶便不太痛快,她一向看不起宁儿的身份,又见此刻众人都围着她赞个不住。 她撇撇嘴道:“不过是为了奉承老夫人,可别把自己当凤凰鸟了。” 罗夫人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老实些罢,可是上回的苦头还没吃够?” 沈成瑛笑着给母妹各斟了一杯:“不过是个丧母的可怜人,妹妹和她计较什么呢?这酒我尝着很好,瑶儿也进一盅吧。” 沈如瑶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她是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母亲系出名门,又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实在不必和一个没处可去的丫头计较,转眼又得意洋洋起来。 她隔席坐着舅舅家的表姐,闻言笑道:“谁给我们瑶儿委屈了不成?我帮你出气。” 沈如瑶笑得有些勉强:“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谁能给我受委屈?” 闻言沈成瑛看了眼明显在起哄架秧子的罗淑奕,目光微冷,瑶儿娇蛮,但本性并不算坏,可也架不住身边总有小人挑拨。 他不理会,不过是为了母亲爱重舅家,不值得为此惹母亲伤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宁姑娘得了父亲重视和祖母看顾,罗表姐说这些话,不过是想看瑶儿出丑。 不过就算是沈成瑛,也难以猜出他父亲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 此时沈崇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宁儿。 早春柔和的光线,为她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沈存珠不知与她说了句什么,宁儿的脸颊上露出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无人觉察处,他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将心神从先前乍听到“朝宁”时的惶恐不安中略微拉了回来。 上一世如何,他已经不忍再想,但这一世的宁儿,正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沈崇彦看到母亲拉起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无论如何,他终于完成了第一步,光明正大地叫宁儿生活在他的庇护下。 她的小姑娘,他要好好地看着她,守住她; 之后他会一步步,给她她本应享有的一切。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不速 又热闹了一会儿,宁儿见老夫人渐渐收了话,便自觉地一福身,轻声告退。 朱老夫人含笑道:“好孩子,去吧。今日和姊妹们痛快玩一玩,不用惦记着我们。” 宁儿笑着应是,她刚回自己的席位上,便朝着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会意,忙起身侍奉在身后。 宁儿对左右邻座的小姐们告了歉,只说要失陪片刻,便带着春草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席间。 春草便凑上来说:“姑娘方才也太漂亮了,那么镇定走上去,我在下面看着都捏了把汗。” “多谢你奉承。”宁儿抿着嘴笑:“便是叫老太太和太太看到了,也不过说我冒失马虎,哪里有什么要紧?” 春草不赞同:“今日就是要姑娘‘亮相’的,当然得齐齐整整的,连头发都不能乱一丝呢。” 转过设宴处,便是座精巧的廊桥,连接东西,每隔十数步,便有小丫头守着。 宁儿与春草正要往西面的更衣处行去,忽然看到沈崇尧拉着侯爷行色匆匆从南面走了过来,他们似乎有紧急的事在谈,竟然一时没看到自己。 宁儿便停下脚步,避让在路边,却听到二老爷嚷嚷着:“我哪里知道?文大人就这么跑来了,车就停在角门外!” 不知侯爷问了声什么,二老爷又抢着答:“我见了文大人气都喘不匀,哪敢耽搁,立刻赶来找您了。只是飞星说,文大人有同行的一位楚公子,却没见着……” 楚公子! 原本低头盯着鞋尖的珠花正出神,宁儿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楚公子”这三个字。 她心中想,看来今天真的来了一位楚公子呢! 宁儿手指微动,轻轻碰了下被藏在隐蔽处的那块褐红色印迹,顿时联想到在山上楚公子举着披帛递还自己的样子。 这不太像是土渍,倒像是一块风干了的颜料。 ----- “宁儿?” 两位老爷越走越近,终于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宁儿,沈崇彦有些惊讶地问:“宁儿,你怎么往这边来了?” 宁儿向两人行礼,对他们她倒用不着避讳,自己什么狼狈模样都被看到过了,她只是无奈地虚指了下衣袖:“侯爷,二老爷,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正要去处理。” 沈崇尧看一眼宁儿,又看一眼沈崇彦,深深感觉他大哥见了宁儿就有些走不动道,但文大人还被晾在门厅,实在不是儿女闲话的时候。 他不得不咳了一声,抢着吩咐:“既然这样,春草一定伺候好你姑娘,我与侯爷有些事,须得先行一步。” 说着也不理会兄长那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一咬牙拉着人走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前面一个不请自来的正二品大员,后头一个惹不起碰不得又搞不清的小祖宗,宴席散后还有个不知道在哪儿等着他的杀神。 沈二老爷心里简直欲哭无泪,他只想着听听小曲吟吟诗,怎么就莫名其妙掺和到这一堆破事里! 快到前门厅内,沈崇尧好歹将事情同侯爷交待清楚了,他一拱手就想告退。 却被信远侯一把拉住:“二弟别急着走,你且留下,万一文大人找我有话要私下谈,你便陪着那位楚公子在园中四处转转。” 他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今日园中女眷众多,别冲撞了。” 沈崇尧只得苦着脸应下来,得,原来是叫他支开人来了。他只能催眠自己,或许过了午正,那位杀神就把自己忘了呢! ---- 因父辈的缘故,尽管文怀琛与沈崇彦差了十来岁,但两人素来都是平辈论交,只以兄弟称之。 文怀琛仪容甚伟,留着一把美髯须,虽已是四十好几的年纪,面上并不见一丝老态,肌肤红润,双眼湛湛有神。 他一见信远侯,便呵呵笑着:“明山,为兄不请而至,叨扰了府上的清静。” 明山正是沈崇彦的表字,因父亲去得早,他未满三十便承袭了一等侯爵,地位尊崇,年纪又轻,所以平日同辈人里甚少有人以表字相称。 沈崇彦忙一揖身:“文兄哪里话,折煞崇彦了。兄大驾登临寒舍,崇彦有失远迎,万望您见谅。” 文怀琛一把拉起沈崇彦,朗声道:“你我兄弟,何必讲究这些虚礼。不过是见如此良辰美景,兴起而至,明山不嫌我这不速之客便好。” 说着,他目光如电地打量了一眼恭敬肃立在一旁的沈崇尧,笑道:“想必这就是清远居士沈二先生了。” 沈崇尧抹了把冷汗,一叠声道不敢:“小子轻狂不懂事,胡诌了这么个名号,叫大人见笑了。” 文怀琛乃是先帝朝时的一甲榜眼出身,不仅精通制艺,年轻时诗文更是绝佳,有数本文集传世。只不过随着年纪上涨,他官也越做越大,为表庄重,如今不太做这些清闲文字了。 在这样的人面前夸耀自己那不入流的诗文,沈崇尧简直像是见了教习师父的顽童一样坐立不安。 文怀琛却极和善道:“我携了一友,他性子洒脱,却不耐烦与我们这些俗物打交道。我瞧着沈二先生光风霁月,性情必与其相投,便叫他们一起消遣消遣。”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信远侯说的。沈崇彦听其话音,还以为果如自己所料,文怀琛有秘事要与自己私下说,便对二弟道:“崇尧,只管招待好楚公子,宴席上的事我会令人回禀母亲,叫妙芸照管一二。” 沈崇尧见事情果然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一路狂奔,他只能暗叹一声:“却不知楚公子何在?” 文怀琛轻轻一抚美须,答得含糊:“沈二先生只稍待片刻,我那小厮随后便来寻您。” 说着便与沈崇彦二人把臂同行,向内一径去了。 沈崇尧呆了半晌,正发愁怎么应付两边的事情,叫了自己心腹的小厮飞星去看看情况。 忽然一道冷梆梆的声音传来:“二老爷。” 这声音似乎听着有点耳熟啊,沈崇尧心想,一回头,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来人双手抱臂,穿一身对襟罩甲,腰间横跨一柄长逾三尺的雁翎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正是那山上拿箭指着自己的杀神!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醉酒 沈崇尧的声音都在哆嗦,他下意识地反问:“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如此光天化日,又在沈府别苑的正门前,四下往来都是园中的仆役小厮,这人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他站得很近,更显得那比沈崇尧高出一截的个头压迫感十足。 沈崇尧有苦说不出,生怕一个说不好这人就不顾场合地闹起来,却没想到那男子忽然后撤了一步,却是扎扎实实行了一礼: “二老爷,我家主子等着您呢,劳您移步一叙。” 桀骜不驯的武者,忽然显露出这样恭敬守规的一面。 沈崇尧内心有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这让他顿时寒毛倒竖,他勉强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男子立刻回答:“小人不敢妄称大人,在下萧定。” 沈崇尧又问了一句:“敢问萧大人,不知贵主如何称呼?” 萧定抱了一拳,仍一板一眼地回道:“小人不敢称主人名姓,见面后二老爷自然晓得。” 他态度端正,却不容拒绝地做了一个手势,反客为主地示意沈崇尧跟着他走。 这时他才回过味来,敢情被支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大哥。 ---- 穿过水榭,便是大片绵连成荫的青桐,枝叶掩映间坐落着数排雅致的堂屋。 一阵风吹来,凉浸浸的,春草打了个冷颤:“了不得,刚太阳照着都出汗了,这里风一吹却冷得哆嗦。” 宁儿却说:“是吗?我怎么觉得脸发烫,热气还一阵阵往头上涌呢。” 春草这才往她姑娘的脸上一瞧,只见宁儿神色游离,两颊飞红,眸中含着雾气,一副欲睡未醒的模样,不由得一惊:“姑娘这是醉了!” 原来先前在席上时,宁儿见那百花露香甜可口,一时贪杯便多饮了几盅,而她以前又从没喝过酒,不知道这酒露虽然入口清甜,却颇有后劲,方才尚不觉得,如今被这凉风一吹,登时就酒意上涌。 她拿手捂着心口,虽面朝春草,但眼神却不知飘飞到了何处,迷茫道:“春草,我的心怎么突突在跳?” 春草一看宁儿这样子,明白她这是醉意上头了,一时无法可解,只能扶着宁儿慢慢往供来客休憩小座的厅院走去。 此时正宴大开,园子里大多数得用的都在前头伺候,这堂屋前只坐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正对着个茶炉打瞌睡。 春草过去摇她:“快醒醒。” 那小丫头一激灵,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了宁儿也呆坐着没反应过来,春草只得问:“院子服侍里的人呢?” 小丫头这才慢吞吞道:“姐姐嬷嬷们都调去前头,剩下用了午食也瞧热闹去了,就留着我看院子。” 她话里话外还对自己被撇下来守在这里颇为不满。 春草也知道无法和她计较,这会儿开席不久,并没到散席后午休的时候,庄园里的下人们平时松散惯了,更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可看,所以瞅准了空档一个个都溜过去了。 春草只能问:“会煮醒酒汤吗?去煮点送来。” 那丫头憋出一句:“我会看炉子,烧水。” 春草无奈,只能问:“你们小厨房在哪里?” 那小丫头却拉着春草出了院门,往南指了间硬顶的屋子。 春草探头一看,估了一下距离,又瞧了瞧宁儿那醉眼朦胧的样子。 将宁儿搀进屋,安置在软榻上,她又对那小丫头再三嘱咐:“你一定守着小姐,半步也不许离开,知道吗?” 见她点点头,春草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宁儿歪在榻上,将睡未睡间,只感觉四肢松软,心如擂鼓,口中渴得厉害,她半阖着双眼喊道:“春草,春草,倒点水来。” 等了半天,还没有水来,宁儿有些着急了,脑子却迟钝得厉害:“春草,春草?水呢?” 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轻笑的声音,然后便有茶杯送到了她的唇边,那人轻轻哄她:“水来了,慢点喝。” 宁儿伸手扶住眼前人的胳膊,借了点力直起身,就着那人的手喝了茶水。 那水甜丝丝的,还带了一点点酸味,宁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春草怎么忽然这么高了? 她努力睁开眼睛,那双因醉酒而含了泪的眼睛雾蒙蒙的,她直直盯着眼前朦胧的身影,迷迷糊糊又很肯定地叫了一声:“楚公子!” 是神仙一样的楚公子,宁儿后知后觉地高兴起来。 楚寰见她说话间口中像含着块糖,不由地失笑:“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虽然被喂了点醒酒汤,宁儿却没有立刻清醒过来的迹象,她全没诧异楚寰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只下意识地冲着他笑。 那笑容里莫名一副撒娇的样子。 楚寰被她笑得心都软了,又见她横七竖八地歪在榻上,连衣裙都皱了,忍不住伸出手帮她理一理。 却没想到宁儿不理会别的,只紧紧拽着披帛不放,口中嚷着:“得藏起来,弄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楚寰心中微动,轻声哄她:“哪里脏了,我给你看看。” 宁儿可怜兮兮地放开手,翻开披帛,露出被掖在内侧那块褐红色的污迹。 楚寰一看,便明白那是自己拾了披帛还给她时不小心弄到的,他望着神色有些委屈的宁儿,低头道:“都是我不好,我向朝宁道歉。” 漂亮的睫羽乌压压地垂下来,楚寰那双静如沉潭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让宁儿在醉中也感到那令人晕眩的美貌扑面而来。 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那,那怎么办?” 楚寰盯着她笑起来:“我赔你新的好不好?” 宁儿晕乎乎地点头,又苦恼地皱起眉头:“可是马上回去,还要穿啊。” 楚寰又喂她喝了些醒酒汤,放下了那碗盏,亲自扶了她躺下,含笑说:“别担心,朝宁小睡一会儿,醒了就好了。” 宁儿迷糊间好像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被楚寰这样一哄,只觉得困意猛地翻上来,不一小会儿便睡沉了。 楚寰盯着宁儿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睡熟了,才收敛了笑意,从手旁取了件裘衣轻轻盖在了宁儿身上。 那是件极轻暖的狐白裘,其色纯白无染,不掺一丝杂色,如今已不是严寒了,但宁儿初次醉酒,楚寰却难免担心她受了风邪。 他站起身,淡淡地吩咐:“起来吧,别吵了姑娘休息。” 从见到楚寰那刻起,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一声也不敢吭,只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连手带脚爬了起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狐裘 宁儿醒来时,日脚已往西斜了,棂窗的明瓦上映出花格的样式。 先前那种让她心如擂鼓的醉意全然去了,她只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有种酣眠后的惬意与放松。 她坐起身,就看到守在一旁的春草正垂着脑袋打瞌睡,宁儿轻轻一推:“春草,春草?” 春草猛然清醒过来,见是她姑娘醒了,忙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宁儿:“姑娘酒醒了?” 宁儿点点头,笑着问她:“下次可不敢乱饮酒了,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宴席那边岂不是全误了?” 春草笑道:“那有什么要紧,姑娘放心,您睡着的时候,我便去回了老太太并太太,听说您醉酒后睡下了,都叫不许打扰您呢。” 宁儿闻言才放下心来,她问:“那几时回府呢?” 春草抿嘴一笑:“姑娘放心休息就是,一早老夫人不就说了,今日要在这园中小住一夜,明日再回侯府呢!姑娘可是醉糊涂了。” 宁儿晃了晃脑袋:“好厉害的百花露,我只记得路上遇到了侯爷他们,之后就一直迷迷瞪瞪的。” 她好像模模糊糊还见到了那位楚公子,但当时自己醉得厉害,多半是在梦里吧。 宁儿喝了解酒的汤饮,一觉醒来,出了一身的汗。 她伸手想解下巾帕擦拭一番,却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极暖和的皮裘。 宁儿的手轻轻拂过那柔软的白色狐裘,触手温润,光洁丝滑无比,便是她再不懂什么衣料首饰,也立刻感觉到这是一件十分罕见的珍品。 而这样一件无比贵重的轻裘就胡乱被她卷在身上搭盖着,在日光的折射下微微泛起华彩,华美无匹。 宁儿有些惊讶地问:“春草,这是哪里来的?” 春草轻手轻脚地扶了姑娘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轻裘披在了宁儿身上。 雪白的狐裘披在宁儿身上——却是度身量造的尺寸,合适到用不着增减半分,愈发显得她肌肤如雪,平添了一份清艳与矜贵。 春草的眼中闪过惊艳:“这样合身,恐怕正是专门为姑娘做的呢。” 宁儿却笑道:“已经到了花朝时节,哪里会有人穿这样的大毛衣裳。难道是侯爷或老夫人差人送来的?” 春草却只摇头:“奴婢煮了醒酒汤回来,姑娘身上就盖着这狐裘,睡得香甜。”她稍微有些踯躅:“我见姑娘睡得安稳,恐怕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才让那小丫头守着,抽身去回禀了老夫人。” 宁儿闻言却轻轻解下了裘衣:“那就仍放在此处,不必动它。” 春草点头应是,但在收叠时,却诧异道:“姑娘,您看?” 宁儿顺势望过去,却看到那裘衣内侧的斜襟外用缠丝金线淡淡绣了一个“朝”字。 宁儿的内心大为震动,这字迹却与那张她珍之藏之的花笺上一模一样! 她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强作镇定道:“那便好好收起来吧。” 春草点点头,并没多问,便慎之又慎地将这价值千金的轻裘收了起来。 宁儿转了个话题:“不知花朝宴上如何了?” 春草听到这个话题,又来了精神说:“好不热闹!未正时来了一位赫赫扬扬的文府的夫人,听说他们家当着顶顶大的官呢,这夫人又与我们侯府夫人乃是同年生的好姐妹。但燕喜偷偷跑去看了,说比侯夫人更貌美了三分不止。” 燕喜就是那原先在院子里看茶炉打瞌睡的小丫头,宁儿睡得久,她见有了人便坐不住,还是春草放她出去玩了。 罗妙芸已经是难得的美妇人了,竟然这位文夫人比她还更美,春草又继续说: “更难得是她带来的两个女孩子,那真是标志得不得了,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又是花一样的年纪,一下子就把在座的小姐们全都比了下去。” 她哧哧笑着,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叫席上的年轻哥儿们都看直了眼,我们侯府的大小姐向来要在人堆里拔尖的,哪里见得这场景,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宁儿被她说得也笑出了声,她佯打了一下春草的胳膊:“不许编排夫人和小姐。” 春草笑嘻嘻地说:“千真万确的,不信您回头问别人去。只是瑶小姐自来是个欺软怕硬的,那两位文小姐年纪比她长不说,出身也一样的高贵,又有文夫人在,瑶小姐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不敢放肆一点。” 宁儿见她说得活灵活现,如在现场,忍不住道:“叫你做丫鬟真真是委屈了,该放你去做个说书女先生才好呢。” 春草接着说:“说来奇怪呢,咱们离席时路上碰到侯爷并二老爷去了,听说整个下午侯爷都没再出现。连带着二老爷也不见人影,后来一应都是两位夫人打理招待的。” 宁儿一面听着春草絮叨,一面若有所思,她可记得两位老爷那时行色匆匆,嘴上讨论的却是“文大人”和“楚公子”。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拿起被撂在靠垫上的披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水蓝色的缎面上缀着粒粒绣珠,光洁柔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而那块褐红色的印迹,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 春草嘴里不见人影的二老爷此时正坐在石亭里吹着山风,斜阳横打在他脸上,带着点余温,但这点温度却让沈崇尧的心更冷了下去。 说是坐着,其实只是战战兢兢地挨着凳子,素来斯文儒雅,大有古君子之风采的沈崇尧现在连头冠都歪了,他也没空理会半点。 这处矮山的石亭前,守着十余个神情肃杀的黑衣侍卫,沈崇尧一眼就能认出,那就是萧定领着的那队悍卒。 所有人的手都紧握在刀柄上,似乎只要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以命护卫他们的主人。 沈崇尧又扭头看了眼蜿蜒在石基处那道又深又长的裂隙,忍不住打个哆嗦,他面如菜色,一个不走运,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见他这样害怕,上首那男子轻笑道:“原来沈二老爷也知道这石中隙最是凶险,怎么还敢放任此处任人踏足呢?” 那男子头戴莲花玉冠,身披玄青鹤氅,手中虚握着一根柳枝,凌崖而立,如仙似真。 他的口气并不重,却叫沈崇尧听了双腿发软,止不住地害怕。 “还是沈二老爷只有自己身处其上时,才知晓害怕呢?” 沈崇尧忍不住躬身请罪:“小人该死,竟有如此不察之处,令贵人身陷险地!” 他额头上冷汗涔涔:“万不敢有此傲慢不臣之心!” 沈崇尧看了眼肃立在自己身后的萧定,心一横,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学着萧定的称呼: “不敢,不敢向主子祈怜,只求主子给小人一点将功折罪的机会!”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章 主子 山风摇荡,日影西斜,将飘然而动的袍角拉出细细的长影。 楚寰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崇尧。 这个京城人眼中的透明人,无官无名,顶着信远侯庶弟的名头混日子,整日里只知道吟风弄月、附庸风雅的沈崇尧,却实在是个聪明人。 “起来。” 他看着沈崇尧浑身轻颤,却跪伏在地上不肯起身,便斜睨了一眼萧定。 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一步稍一使力,就提着沈崇尧的后袍领将他提溜了起来。 楚寰道:“你倒是会占便宜,想叫主子,你还差了点资格。” 沈崇尧眼里含着一泡泪,只盯着楚寰的鞋尖道:“是尧冒犯,不敢攀附主子,求主子降罪。” 说着他又膝盖发软,不自觉想往下跪去。 楚寰看了好笑,他唤萧定:“叫他站好了,别动不动膝盖这么软。” 萧定应了一声,冷着脸用力敲了下他身上的一处穴窍,登时沈崇尧的双腿又僵又麻,便是想跪一时也跪不下去。 楚寰的指尖轻轻抚过手中的柳枝,连名带姓地叫他:“沈崇尧,你何罪之有?” 沈崇尧忙将肚腹里颠来倒去盘算了许久的罪呈倒了出来:“小人身有检视之职,却犯如此失察之过,放任险地无人照管,差点累带贵人,百死莫赎!” 楚寰点点头:“如此说来,确实该死。” 沈崇尧一肚子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一时无语哽塞,他惊恐地看着萧定抽出了半寸雪亮的刀锋,眼睛都瞪直了。 “不过,”楚寰慢条斯理地说,“卿非但有过,也有功劳。” 沈崇尧提心吊胆地看着萧定将刀又慢慢落回刀鞘,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他再不敢多话一句,只老老实实低头听训。 “过既然要罚,那么功自然也当赏。你对弱女有怜恤之情,危难时能施以援手,是有仁心。” 沈崇尧听到此节,才觉得一颗心稳稳当当落回了肚腹中。 他心中透亮,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串,不由感幸自己没做错什么大事。 “只是家风不谨,门户不宁,却是致乱之肇,这却是信远侯府养女不严、有失教养的缘故。” 这话里夹杂着冰霜,透露着主人浓浓的不快。 “看在朝宁的情面上,且恕你等一回,再有下次……” 沈崇尧听着心惊肉跳,他明白眼前人这是恼怒于沈如瑶冒犯朝宁、害得她一度病重危急。 他忙一稽首:“是尧无能,没能管教侄女,护好朝姑娘。” 楚寰转过脸,斜睨了他一眼:“吾虽非大度之人,却不至于乱罪无辜,不分黑白。养女不教,自然是沈崇彦的罪过。” 沈崇尧心领神会,道:“您放心,小人日后定替主子看顾府中上下,不叫姑娘再受惊吓委屈。” 楚寰满意地颔首,他吩咐萧定:“叫含光跟着沈二。” 萧定恭敬应下,含光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使得一手好剑,最要紧是去来无影,轻功上佳。 便从他身后转出来一个年不过十七八的少年,面色沉静,一双眼睛却鹰隼般锋锐。 含光跪下向楚寰行了大礼,又给师父磕了个头,一言未发地站到了沈崇尧的身后。 沈崇尧忙感激道:“多谢主子隆恩。” 楚寰见状点点头:“你是聪明人,下回再见,便不必自称小人了。” 他扔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只留下沈崇尧一人杵在原地浮想联翩。 ----- 华灯初上,空气中还浮动着那种喧闹过后酒冷羹残的气息。 宁儿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了脖颈下面,她歪着脑袋问:“我醉酒时,有谁来过不曾?” 春草正忙着薰衣裳,苏合、白檀,混合着蜜调的沉香,在屋中升腾弥散。 她摇了摇头道:“却不曾有。”她低头沉思了一会,“或者我不在时有?但燕喜也说并没见人。” 宁儿点点头,她的目光移到春草的手上:“衣裳倒是收拾干净了。” 春草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那披帛,迎着灯一展:“干干净净,简直像新的一样。” 宁儿盯着那珠光闪烁的水蓝色发怔:“我看着像是块颜料,怎么弄得这样干净?” 春草诧异地扭头看她,一句话到了口头硬咽了下去:“不是姑娘弄干净的?” 在被送到宁儿身边做贴身丫鬟前,燕翎专程与她提起过姑娘的出身。 宁儿八岁时就跟着浣衣娘子下河,学着做浆洗缝补的活计,无父无母地将自己养大,受过的艰辛劳累恐怕几夜也说不完。 燕翎告诉春草这些,是要她更勤谨地服侍宁儿,免得在不知情处冒犯或冲撞了姑娘,使她难堪。 但有了先入之见,春草下意识地以为那披帛上的污迹是宁儿自己清理掉的,一度还有些疑惑,在醉成那样的宁儿是如何做到的。 原来不是姑娘弄干净的。 春草忙笑了笑,庆幸自己没把那话说出口,她只能含糊地接话:“或许是风干了的缘故,并不难处理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儿又转了个身,盯着床帐上的红云蝠纹发呆。 她脑子里一会是早上登山时思念亡母时的怅惘,一会儿又是花朝宴上的锦绣缤纷,一会看到眼含鼓励、含笑望着他的侯爷,一会儿又想到那位莫名出现、凌然若仙的楚公子…… 花朝是百花芳诞,花神的寿辰,是春日里最美的一天。 这一天她们盼了许久,却好像转眼间就过去了。 宁儿的心里忽然空荡荡的,这花团锦簇般的日子,这仙府瑶宫中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让她捉摸不透。 好像从那场大雪开始,一睁眼,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仿佛一夜之间,她就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贫民孤女,一跃成了锦衣玉食的侯府小姐…… 所有身边人却都像是习以为常,似乎她生来就应该被这样金尊玉贵地奉养。 宁儿莫名有些心慌,她翻身坐起,环顾四周。 温暖柔和的烛光下,春草正细致地整理她的衣裙,混着蜜的香气芬芳而馥郁,床榻上铺着的丝被细腻如肌肤,手拂过,泛起粼粼的莹润华光。 这样的料子,她以前甚至没有资格去看一眼,更别说碰一碰,现在就这样,随意被堆在她身下。 宁儿忽然感到了一种不真实,会不会某一天——或许就是明天,她睁开双眼,就又回到了那间千疮百孔的屋子里? 又或许,她其实已经死了,这一切,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幻梦?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章 夜谈 怀着满腹说不出的愁绪,宁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此时已过了二更,而老太太的房内还燃着灯烛。 老夫人自然歇在了园子里最大的正院中,早有岫玉带着一干人里里外外按老夫人素日起居的习惯收拾妥当。 孩子们早让丫鬟嬷嬷们领着洗漱睡下了,而朱老夫人与沈存珠这对暌违许久的母女仍有着说不完的私房话。 沈存珠拉着娘亲的手,有些迟疑:“我瞧着大哥待嫂嫂,是不是冷淡了些?” 老夫人苦笑一声:“何止是冷淡了些?从年前到现在,你哥哥竟没回后院住过几日,这样长久地疏远着,哪里还亲近得起来?” 这话平日里她也无人可说,只能对着难得一见的嫡亲女儿诉苦:“崇彦就像极了你爹那个倔强的性子,根本不是个听人劝的。安儿去了这么些年,他的院里竟再没人有什么动静。” 安儿就是早年间叶姨娘生下的孩子,可怜那样伶俐的小子长到五岁,竟一病没了,让沈崇彦着实伤心了许久。 “你爹再如何不近女色,也好歹有了你们兄妹四个。” “崇彦三十好几的人了,膝下竟只得瑛儿瑶儿这一双儿女!子息如此单薄,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沈存珠见她娘为了兄长如此忧心,缓劝道:“儿女只看缘分,哥哥嫂嫂身体康健,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了消息。” 老夫人却叹道:“夫妻俩日日守着,不见孩子那才叫没缘分。可如今我冷眼看着,崇彦他们夫妻,如今竟连面子情也不剩什么,两个人日子都过不到一起,却到哪里有消息去?” 沈存珠有些惊讶,她出阁前,罗妙芸就已经嫁进来了,姑嫂间也很有一段和睦相协的日子。那时候兄嫂二人纵使时常有些磕绊,但到底是少年夫妻,相处间自有情分在。 她不过几年没回京城,这次一见,都不用旁人说什么,这对侯府里顶尊贵的夫妇间的生疏冷淡是一望而知。 “原本我们这样的人家,并不非得求什么琴瑟相伴、鹣鲽情深,能够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就很好。” 老夫人瞧着女儿:“你满京里看看,哪家爷们府上不是妻妾成群的,便是姑爷和你这样好,也免不了有几个房里人。你哥哥倒好,堂堂一个一等侯爷,满算满屋里头也就一个叶姨娘——还是妙芸陪嫁的丫鬟!” “原来安儿在时,崇彦还时时往她房里去,可那孩子福薄,他一去,叶姨娘的心气也跟着全灰了。是经年累月地吃斋念佛,去年出来一看,她三十出头的年纪,竟生了半头的白发。” “但凡崇彦再多两个孩子,我也绝不多管他房里的事。不说远的,只看你二哥哥,比崇彦还小几岁,如今就已有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还有个通房正怀着身孕。” “嫡支人丁这样稀薄,这叫我日后怎么向你爹爹交待!” 沈存珠见她母亲为兄长的后院如此忧心忡忡,只得婉转道:“哥哥如此人材品貌,不是我自夸,便是公主也配得起。既然府中的不得他喜欢,便细细为他留神些新人也就是了。” 不提这还好,一说这个,朱老夫人更是满腹哀怨:“我何尝没打算过。我提了几次,若崇彦有什么中意的,或看得顺眼的,只要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拘门第出身,都聘到府上来,侯府又不是养不起。” “可崇彦心思全不放在后宅上,多说他几句,一扭头便忙着公事去了。只说他没这个心思,何必平白耽误了别人家姑娘的青春。” “妙芸就更是……” 说到这里,朱老夫人摇摇头,她也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她嫂嫂的不是。 沈存珠却笑道:“母亲可是关心则乱了,子嗣向来贵精不贵多,瑛儿瑶儿都是难得的好孩子,教养好了,不愁将来顶立不起门户。” 提到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孙子孙女,朱老夫人面上也浮起几分笑意:“他们自然是好孩子。只是……” 她紧紧攥住了女儿的手,好像要借此来缓解内心的不安:“许是我老了,总疑神疑鬼的,我总莫名觉得,崇彦对这两个孩子很不亲近。” 听了这话,沈存珠都有些笑不出来,她忙驳道:“怎么可能!自己嫡亲的儿女,又是这样一对如珠似宝的孩儿,做爹的哪有不疼爱的?不过是大哥随了爹爹的性子,立志要做个严父罢了。” 朱老夫人低落道:“我也盼着是自己多心。原来我也这样想着,便是母亲不太得喜欢,但孩子总是好的。但……”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女儿说这些,但瞧了眼女儿关切的眼神,她忍不住说:“我的儿,你不知道,宁儿那丫头是崇彦送进府的。” 沈存珠大吃一惊:“什么?!”她旋即想偏了:“该不会是大哥的……” 沈母道:“不是,你大哥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宁儿原是他一名故友的遗孤,因无人照管,才假托在我身边。” 说着,她便将宁儿入府前后的经过与因由细细与女儿讲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存珠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何母亲待她态度,更比别人不同。本来我还奇怪呢,既是江都姨妈的后辈,怎么也没去朱府拜见,原来根由在这儿。” 朱老夫人点头:“你大哥一点一滴,都为她考虑尽了!” “她父亲罪责未清,崇彦担心她为父罪所累,又担心她无母亲长辈照管,终身无靠。好不容易送进府里,又怕她没个正经身份,被下人轻慢……便是今儿这花朝宴也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叫宁儿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我便想装着看不到也难。对友人之女尚能如此用心,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你叫我怎么骗自己,崇彦只是因为性情冷淡,才对瑛儿瑶儿多有疏远?” 算上肚子里这一个,沈存珠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不用娘多说,她也很清楚正常的父子父女相处间,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反握住娘亲的手,勉力劝慰:“娘亲想多了。” “大哥并不是无怜子之心的人,他对宁姑娘如此关照,也是怜惜她小小年纪、父母皆丧的缘故。瑛儿瑶儿得两边府上万千宠爱,做父亲的再不严厉一些,怕不是惯坏了。” 见女儿如此说,朱老夫人眉宇间的愁绪略散了散,她摸了摸女儿的肚子,疼惜道:“都是娘不好,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只安安平平把这宝贝儿生下来就好。” “至于你大哥,我已看好了一个姑娘,等有些眉目,便叫你也见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章 叶珍 白日里如此晴好,入了夜,花木萧萧的院子里,竟显出几分阴森来。 信远侯府。 一处偏院中,传来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画屏正端着盅汤药进来,听到这声音,忙赶上前两步:“姨娘,药已熬酽了,您趁热用了吧。” 叶姨娘疲倦地摆摆手:“先放着,成日里喝这些苦汁,喝来喝去还不是老样子。” 画屏走到她主子跟前,不赞同地说:“姨娘,这是年前大夫新换的方子,说是喝到端午前后,就能把您这病根子给去了。” 叶姨娘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两声,她生得十分秀丽,一双弯弯的柳眉下,长了双格外温婉的眼睛。 她不过三十一二岁的年纪,笑起来时眼角眉梢还带着少女时的风情。 只可惜…… 画屏无声地叹口气,这样温柔如水的姨娘,却是满头花白的头发。 她悠悠地叹道:“我这病根子,哪里是几剂汤药能去得了的。罢了。” 说着,叶珍端起那碗黑沉沉的药汤,一口气饮下去了,那苦味直渗到舌根子里。 “只为了你辛苦熬出来,我也该喝了才是。” 画屏忙递上蜜水给她漱口,又安慰道:“姨娘何必说这样灰心的话,旁的不说,侯爷待姨娘是极关心的。这副汤药,也是侯爷特寻了大夫才配出来的。” 叶姨娘漱了口,点点头:“若不是为着报侯爷的大恩,我早跟着安儿一起去了。何必苟活到今日?” 提到早夭的孩子,她的眼神中泛起诡异的神采,似乎鼓起了新的气力,她问画屏:“西边园子里,想来今日热闹极了?” 画屏拧了细细的葛布纱巾,一点点擦拭叶姨娘额上的冷汗,她应道:“可不是,松寿堂、归颐堂、蕉桐院人都走空了,只留下了几个守家的,二老爷那边也是夫人小姐少爷都尽去了。” 叶姨娘嘴角弯起弧度:“侯爷也在,想必夫人也高兴极了。” 画屏道:“或许吧。只是奴婢听众人说,老太太兴师动众地办花朝宴,为的都是表小姐宁姑娘。宁姑娘上次和大小姐闹成那样,恐怕夫人见了也高兴不起来。” 叶珍是罗妙芸从罗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又亲自做主把她给了侯爷做正经姨娘。 这在外面人看来,真是不得了的大恩。 这么些年过去,哪个丫鬟不羡慕她跟对了主子,一步登天,成了信远侯爷唯一的妾室。 听了这话,叶姨娘却露出了高兴的神采,她念叨着:“宁姑娘,宁姑娘。” 她突然问画屏:“是不是宁姑娘去了,侯爷也去了?” 画屏一愣,点点头:“这是老太太开的宴,侯爷当然会去了。” “不对,不对……宁姑娘进了府,侯爷就回府了,宁姑娘进了老太太院里,侯爷就去得勤了,宁姑娘病了,侯爷就住在了府上……” 叶姨娘忽然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唬了画屏一大跳:“难怪正月里给佛菩萨贡经的时候,菩萨告诉我,我的贵人要来了!” 叶珍一把拉住了画屏的手,笑着笑着,又忽地滚下泪来: “我的安儿,我的安儿,姨娘无能,保不住你。害了你的人……” 她的声音渐渐低至无声:“叫他们一个个,都去陪你。” ---- 宁儿早晨起来,对着菱花镜照了又照:“春草,我怎么觉得眼睛有些肿了?” 春草听她这样说,忙细细打量了一番:“许是姑娘昨日醉了酒,眼皮有点浮肿,不大看得出来。” 宁儿有些郁闷:“一会儿去给老太太问安,会不会叫人以为我背地里哭鼻子了?” 在一旁服侍的灵芝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不由一笑道:“一会儿取点粉扑一扑,保管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因这次出行只带了灵芝与春草两个丫鬟随行,这梳头的活计便由灵芝接了过去。 她给宁儿梳了一个端秀的垂挂髻,簪上珍珠掩鬓,又插了一柄金蝶扑花样式的宝石钗。灵芝接过胭脂,轻轻压在了宁儿的两颊,又取了粉细细匀在她面上。 宁儿对着镜子左右一看,不由问道:“今天做什么把我打扮成这样?” 灵芝对着镜中的娇妍明媚的少女一笑:“昨天正宴,姑娘却那样素丽,今儿去请老太太晨安,正是要打扮得精心点才好呢。” 宁儿在打扮上素来不太在意,便由着丫鬟们施为,只在临出门前又照了镜子,确信那点浮肿被压下去了,才放心出了门。 宁儿到老太太处问安时,侯爷已早早到了,茶都喝到第二盏,一见宁儿,他眼睛一亮,问道:“今日如何了?” 宁儿有些难为情,昨日她贪杯醉了酒,睡了大半个白日,这事儿叫侯爷夫人们都知道了。 她一福礼,羞赧道:“多谢侯爷关怀,宁儿很好,下次再不贪杯了。” 沈崇彦见她神采奕奕,又谈笑自若,将那昨天已放下一半的心又放了一半,他笑道:“又有什么要紧。那百花露喝着像糖水一般,偏偏酒劲儿全在后头,莫说是你,就是存珠小时候也醉过几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巧这时沈存珠正扶着老太太出来堂中,闻言便笑说:“好啊大哥,背后编排人可被我抓住了。” 朱老夫人哈哈一笑,见他们兄妹和睦,再欣慰没有了,她对宁儿道:“侯爷说得不错,姑娘家非得醉一次,才知道自己的量呢。” 她笑着打量着宁儿:“小姑娘就应该这样打扮,叫人看着就高兴。” 沈存珠见她大哥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盘桓在宁儿身上,暗暗称奇“大哥这样冷情的性子,竟与宁儿这样投缘,可见缘分天注定。” 这样想着,她心中不由一动,便携了宁儿的手坐下,夸道:“还是娘会调理人,调理出宁儿这样隽秀的品貌性情。” 她亲热地指着自己的女儿:“不像我们家这丫头,生来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日后娘亲得空,也该多带去我们府上走动走动才是,叫她们姊妹多亲近。” 这话却说到了沈崇彦的心坎里。 他平时忙于公事,不免担忧宁儿日日闷在府中无趣,如瑶的性子过于跋扈,二弟的几个女儿又有些恃于诗文,恐怕与宁儿也玩不到一起。 存珠是自己的胞妹,性情爽快,人缘又好,她离京日久,如今正是要重新交际的时候。叫宁儿跟在她身边见见世面,也认识认识京中适龄的女伴,再好不过了。 沈崇彦越想越觉得合适,他含笑道:“妹妹的主意很是,”说着他转头对宁儿道:“先谢过你姑母。” 一语毕,沈崇彦发现满屋子的女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他正摸不着头脑时,就看到宁儿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侯爷,我,我该叫姨母才是……”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1章 伤痕 姑母和姨母,叫沈侯爷闹了个无伤大雅的笑话。 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并没有谁认真放在心上。 除了沈崇彦自己。 直到返程的路上,他脑子里还盘旋着当时的画面。 他的母亲,他的妹妹,他的……女儿,都转过头看着他,那神情,好像他说了什么笑话。 可明明他说的,才是真的,是对的。 那一瞬间,沈崇彦一直坚定的心动摇了。 他做的真的对吗?沈崇彦质问自己。 为什么不把宁儿的身世告诉她们? 为什么不让最亲近的人知道,他们多了一个亲人? 为什么不告诉宁儿,她理所当然,应该享受这一切,而不用感谢、讨好任何人! 沈崇彦一骑当先,将曲折盘绕如长蛇的车队远远甩在身后,风猛烈地扑在他的面上。 莫名的理智紧紧拉住了他的冲动,如同紧紧勒住烈马的辔头,他告诉自己: 不可以。 他不可以意气用事,不可以拿宁儿的安危做赌注,来赌前世那个幕后黑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 来赌过早地暴露宁儿的身份,到底会不会带来不可测的风险。 沈崇彦越骑越快,从重生回来,找到宁儿的那一刻起,他就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他必须永远保护好她。 宁儿带血的身影时常飘浮在他的眼前,前世那一刻入骨的伤痛,是剜在心头的伤痕,他没有一天能够忘记。 要保护好宁儿,就必须找到那个毒蛇一样,在背后窥伺自己的人。 沈崇彦感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里。 他明明知道前世的一切,却要当作一无所知,他获得了答案,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把宁儿带回侯府,给她安排了一个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的身份,他明明知道宁儿前世受的委屈! 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因为沈崇彦不能为未曾发生的事,去惩罚此世还没有犯错的人。 他一路疾行至岔路,却猛然勒住笼头,身下的骠马与主人心意相通,高高跃起前蹄,发出一阵嘶吼。 他好像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了宁儿面前,用自己这一点随手就能给出的施舍,而叫她感激涕零。 可明明,上一世,给她带来痛苦与不幸的人,是自己; 给她带来灭顶之灾的人,也是自己; 甚至,追溯到最开始,造成她终生悲剧命运的人,还是自己! 在所有加害过宁儿的罪人里,他的罪,最深重,最不可原谅! 他唾弃自己。 而现在,他却站在一无所知的宁儿面前,利用她的无知来赚取她的感激和信赖,还恬不知耻地享受她的亲近。 沈崇彦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条方向疾驰而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沈崇彦就好像一个拿到了账簿,却摆不出算筹的人。他知道结果,却写不出推导的过程。 宁儿不能叫存珠“姑母”,是因为自己,还不配做她的“父亲”。 沈崇彦突然意识到,重生回来的每一刻,他都在煎熬,都在恐惧,都在逃避。 他恐惧于未知的天命,什么样可怖的力量能够回转时空,叫他重活一世? 他在害怕,他在逃避两辈子都不敢直面的真相,他不敢面对那真相里淋漓的鲜血。 他太怯懦,他不敢动手去查,到底是害怕惊动了敌人,还是自欺欺人,想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前世的血与债,不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宁儿离世时,才十六岁,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四年的时间,让他来扭转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回到那个有意无意间,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当中去。 宁儿的母亲…… ----- 宁儿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前后车马蜿蜒,如一条长蛇,不见首尾。 因同行的车驾太多,只得慢慢前进,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小声道:“这得坐到什么时候啊。” 话音未落,车外传来一阵清亮的笑声:“可是被我说中了,姑娘这就坐车坐烦了?” 宁儿惊喜地抬头:“燕翎,你怎么在这里!” 燕翎骑在马上,随侍在车旁,他微微笑道:“侯爷命我们护送车队,正好把我分到了姑娘这里。” 说着他低下头看了眼宁儿,问道:“姑娘一切可都好吗?” 宁儿开心道:“我什么都好,你呢?”话没说完,她才惊觉燕翎的左脸赫然数道血痂,她脱口而出:“这是怎么了?” 说完宁儿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上次她发病时,侯夫人打在燕翎脸上的。 燕翎倒是满不在乎,好像那伤痕落在别人脸上似的:“一点小伤而已。” 看着燕翎那张清俊的脸上多出了几道狰狞的疤痕,宁儿心里有些不痛快,她低声问:“怎么还没好?” 燕翎看她低落,忙道:“葛大夫说了,伤口有些深,得多长着时日。可是太难看,吓着姑娘了?” 宁儿忙摇头:“才不是呢,只是要留了疤,多可惜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春草也跟着附和:“燕翎哥长得这样俊,怎么能留疤呢!” 燕翎被她们说得直笑:“这有什么,我又不是女孩子,这点疤算什么。”他伸出手比划了两下:“我们这些跟着侯爷的,可都见过侯爷身上,那么长的伤痕呢。” 宁儿瞪圆了眼睛,惊呼道:“真的吗?” 燕翎点点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钦佩:“侯爷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跟着老侯爷上战场,那是实打实死人堆里滚过来的。那时我们都还没出生呢!” 那时候额鲁人屡犯边境,先帝重病,内朝未稳,外患不断,而今上被册为太子时才还不到六岁。 侯爷还没成人的年纪,就跟着老侯爷出生入死,在马背上滚打了半生,最凶险的一次被蛮兵拦腰斩了一刀,几乎丧命,也因此在腰腹上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燕翎看着宁儿亮晶晶的眼睛,笑道:“姑娘感兴趣,下次自己去问侯爷,侯爷一定细细讲给你听。” 宁儿却道:“我是觉得,侯爷和老侯爷,真的是大英雄啊!” 她望着燕翎一笑,眉眼弯弯:“燕翎你也是英雄啊!” 燕翎被她这样一说,登时闹了个红脸,却又听宁儿细声细气地说:“英雄的伤痕也该是留在战场上的,怎么好留被指甲划出来的?” “唰”地一声,燕翎放下宁儿的车帘,他有些别扭的声音传来: “我回去就找葛医师,让他给我开点祛疤美容的膏药来……” 宁儿和春草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2章 晴娘 晴日当空,一丝风也无,车厢里难免有些闷热。车毂辚辚而响,又行了半里路,宁儿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轻轻叫了声: “燕翎。” 燕翎正目不斜视地端坐在马上,尽职尽责地履行护卫的义务,便瞧见他姑娘像只小动物似的探出头来。 “燕翎?” 宁儿以为他没听见,又抬高了一点音量。 燕翎莫名觉得好笑,他的眼睛仍直视前方,只道:“姑娘有何吩咐?” 宁儿一脸纠结,但这个疑问搁在她心里,问谁都不太合适,燕翎却是自己完全信得过的人。 错过这个机会,估计之后就更难打听了,她犹犹豫豫地请求:“你低一点儿下来。” 燕翎一听,便知道她有点不方便的话想和自己说,他索性翻身下马,只牵着挽绳,随行在她的车旁。 宁儿被他的动作一惊,见燕翎如此干脆利落地下了马,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也卷起了车帘。 两个人就在这浮尘漫野的行道间,说起话来。 “燕翎哥,你知道京中谁家公子姓楚吗?” 宁儿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话,她急急忙忙又改口:“不是,我就是想问,姓楚的人家有谁呢?” 啊,但这么问好像也不太对! 宁儿正想着到底该怎么开口,就听到燕翎轻轻巧巧地把话接过去: “姑娘的意思是,京中是否有和侯爷交好的人家姓楚?” “是是。”宁儿松了一口气:“就是这个意思。” 燕翎却皱起眉头,努力思索这个问题:“姑娘知不知道,楚姓乃是国姓?” 宁儿点点头。 燕翎道:“正因楚姓是国姓,京中大小宗室不知凡几,而我们侯府世代以军功立身,从老侯爷起,就与这些宗室不大亲近。” 宁儿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她不死心地问:“或许也不是十分亲近,但也有些交道的?” 燕翎摇摇头:“侯爷在这上面一向谨慎。虽然平时侯爷不差我办那些交际往来之事,但与府上密切的人家,也都知道个大概。” 半晌,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不过好像有一位楚夏先生。年前侯爷曾遣人向他求购一幅《春云吊古图》,可是三登门而不得,最后听说还是侯爷亲至,才请了回来。” 宁儿眼神一亮,这位楚先生听起来便知是举止高逸之人,好生了得。 她想到楚寰那副超逸绝尘的样子,正暗自点头,又听到燕翎接着说: “但是,这楚夏乃是先生自号,并非姓氏啊。” 宁儿想,别人与自己素昧平生,便是隐去真名,曲以字号也是可能的。 但她心里又隐约觉得,楚公子那样洒然磊落,并不像有心隐瞒姓名之人。 她便多问了一句:“这位先生不知年齿几何?” 闻言,燕翎古怪地看了宁儿一眼,道:“楚夏先生……高寿五十有二。” “啊?”宁儿傻眼了,她无语地摆摆手,那断然不会是这位了。 燕翎低头思索了一阵:“对了!” “确实有一位楚公子与侯爷有些渊源,但我私下里告诉姑娘不打紧,可千万别叫侯爷知道我和您说这些。” 燕翎嘴上这样说,一双眼睛却瞥向春草。 春草立刻就要跳起来反驳,却被宁儿一把按住,这会儿实在不是争嘴的时候,她忙保证道: “燕翎哥放心,春草才不会和侯爷告状,有我呢!” 燕翎于是攀辕扣马,刻意令宁儿的车驾略落后了前车数步,又将自己的坐骑压后,堪堪与后车空出半车的距离。 前后随护的仆役见燕翎如此行事,也都不作声。 燕翎这才又站近了一些,刻意压低了声音:“姑娘年纪小,并不知道许多前尘往事……” 燕翎这话说得倒也不错,他虽然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因自小被他师父耳提面命,说跟在侯爷身边的人断不能耳目闭塞,故而灌了一肚子秘闻轶事。 “这事儿得从咱们老侯爷说起……” 燕翎心里盘算着,既然侯爷一直命他“待宁姑娘如待本侯”,不许有一丝轻忽搪塞,那他和姑娘说点实话,侯爷可不能罚他啊。 世人皆知,老信远侯戎马一生,只留下了两子两女,但鲜为人知的是,他在年轻时还曾收养过一个女儿。 “老侯爷的这位义女,乃是他帐下心腹爱将的遗孤。” 那名偏将战死沙场,丧讯传回家中后,他的妻子竟一时想不开,当天就抹了脖子,将那年仅十一二岁的女儿孤零零抛在人世间。 老侯爷得知此事,更是哀痛不已,不仅亲自为他们操持了身后事,更将那唤作晴娘的小姑娘认作义女,直看得与亲生女儿一般。 晴娘是个极温婉和顺的性子,她事亲至孝,平日里一言一举皆令众人敬服,日子久了,不说老侯爷,便是当时的太夫人也对她十分看重。 燕翎抬了抬眉毛:“晴娘样貌品行无一不佳,据说老侯爷都一度动了将她许配给自家儿子的心思。” 宁儿惊讶道:“你是说,侯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燕翎道:“原先老侯爷属意的却是二老爷。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晴姑娘后来有意的却是侯爷!” 宁儿有些吃惊,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按燕翎的说法,晴娘及笄时,侯爷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少女情窦初开,面对那样耀眼夺目的沈崇彦,心生仰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后来的事情却发展得十分诡异。”燕翎沉默了一会: “因为侯爷是嫡长子,注定要承爵位,晴娘再受宠爱,却也是一介孤女,难担世家宗妇的位置。” “但又因她是忠烈遗孤,以老侯爷的脾性,断不可能叫她委身做侯爷的妾室。” 为了晴姑娘的终身,老夫人与老侯爷很是起过几次争执,但谁也没想到,就在她议婚的当口上,晴娘突然被府医发现有了身孕! 宁儿和春草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以贞静柔顺为人称道的闺阁少女,烈士节妇之后,竟然未婚而有娠! 这件事让老侯爷勃然大怒,但无论怎么审问,晴娘却始终三缄其口,对此不置一词。 这让老侯爷在盛怒之下,开始怀疑此事是沈崇彦兄弟所为。 老侯爷气极了,抽了马鞭不算,还亲自执了军杖要对侯爷动大刑。 眼看着真要伤了侯爷的筋骨,晴娘才冲出来向老侯爷跪着哀求,说此事与大哥二哥根本毫无关系,全是她自己败德丧节,才铸成如此大错。 老侯爷被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却又无可奈何。他到底怜惜晴娘是兄弟留在世上仅存的一滴骨血,总不能真的逼死女儿,便下令封口,要请大夫私下处置掉那个孩子。 但偏偏在这时,却有人登门求娶,直言自己与晴娘一见倾心,愿永结为好。 “而这个人,就是当初的睿王世子,如今的睿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章 楚二 宁儿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那,那侯爷呢?” 侯爷与晴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晴娘于他有意,他对晴娘又是什么感情? 一个不出闺阁的女孩儿,素来知礼的小姐,又怎么会莫名失身于睿王,还将自己落到未婚先孕的境地? 宁儿直觉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 “侯爷应是很怜惜晴娘这个妹妹,但却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燕翎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他好像觉得侯爷对谁都没什么男女之情。 这样在背后同姑娘议论侯爷的少年往事,燕翎好像已经感觉到军棍抡在身上的剧痛,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继续说了。 沈崇彦敬重晴娘为国尽忠的父亲,在她出事后,十分心痛与惋惜,为此与当初尚是世子的睿王交涉过数次。 但睿王那时早有正妃,沈家再如何不服,却也不能与皇室相争,只能眼睁睁看着晴娘含泪拜别义父义兄,一顶轿子抬进了睿王府。 “晴娘当时只说自己愿意,出嫁后甘苦自尝,只是辜负了老侯爷与夫人的谆谆教诲爱护之心,更让沈家兄姊们为自己担心。” 宁儿听得唏嘘不已,只问:“后来呢?” 燕翎看了眼宁儿,却笑道:“后来,晴娘便生下了睿王的第二个公子。” 看宁儿完全沉浸在惊心动魄的故事中,他提醒了一句:“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缘故在,所以侯爷尽管从不结交宗室,但难免对这位楚二公子有些特殊。” 楚二公子! 宁儿这才回过神来,她原本就是要和燕翎打听楚公子的来历来着,结果关注点差点完全跑偏了。 这位楚二公子,是不是就是楚寰呢? 她还是忍不住追问:“那晴娘呢?晴娘后来怎么样了,她做了侧妃娘娘吗?” 燕翎一时默然,进了睿王府后,很长一段时间,晴娘都与侯府断了联系,但这却不仅仅关乎后宅之事了。 燕翎看了眼车马行程,却对宁儿说:“如果姑娘要问与侯爷往来的姓楚的年轻公子,那多半就是这位楚二公子了。” 说着他翻身上了马,挑着眉笑道:“两年前,我有幸随侯爷去过一次睿王府,当时睿王有疾,招待侯爷的便是楚公子,那可真是个翩翩如玉佳君子呢!” 宁儿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简直有些恼羞成怒:“燕翎!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燕翎哈哈一笑,轻轻拉动辔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模样:“知慕少艾,也是人伦大宗,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姑娘且放心,有机会燕翎一定帮您再看看那位楚公子。” 宁儿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又不知怎么解释,只能扔下一句:“你不许胡说!” 便气咻咻把车帘拉得死紧。 偏偏春草还一脸茫然地问她家小姐:“姑娘,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燕翎哥,他又是什么意思啊?” 宁儿忙捂住她的嘴:“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也没有!” ---- 此时,一辆朱轮翠盖车的帘幄遮掩下,一柄精巧的双蝶穿花纹手持银镜被缓缓收起。 持镜的彩陶微微有些手抖,她轻轻舒了口气,对沈如瑶道:“大小姐您看?” 沈如瑶鄙夷道:“果然是蓬门荜户出身,竟与这些奴才厮混在一起。” 原来一刻钟前,因沈如瑶嫌弃车内憋闷,命婢女卷起帘幄透透气,却被彩陶无意中窥见燕翎翻身下马,与宁儿隔着车窗说话的一幕。 沈如瑶一听,便立刻就要探头去看,还是彩陶拦住了她,劝说道:“大小姐这样去看,难免惊动了别人。” 又从妆奁中取出了那柄小巧的银镜,在车窗处向后一照,便将身后宁儿那辆车外的情况照了个明白。 但因她所乘的车驾与宁儿相隔了两三车,那镜子又小,能看出人的动作,却不太看得出样貌。 沈如瑶自觉抓住了宁儿一个大错处,她有些兴奋地说:“祖母把她当成千金小姐一样养着,她倒好,光天化日下就与那奴才说起话来。” “等我告诉爹爹,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彩陶闻言却劝道: “大小姐还是慎重些,这事儿就只我们见到了,便告诉侯爷知道,宁姑娘恐怕也能有托词,说她不过光明正大和护卫说了两句而已,反过来还告小姐扑风捉影。” 沈如瑶“啐”了一口:“她是哪门子的姑娘?不过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她转头问彩陶:“那你说说,该怎么收拾那丫头。” 彩陶沉吟了一会儿:“姑娘看那护卫的身形是不是有些眼熟?” 沈如瑶细细回忆了,她恍然大悟,怒道:“是不是就是燕翎那贱奴!” 因着上回她和宁儿的冲突,被爹爹狠狠罚过一顿,害她在侯府上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而除了罪魁祸首之外,她最憎恶者,就是那个跟在身后逼着她跑,毫不留一丝情面的燕翎! 沈如瑶咬牙切齿:“好哇,我说那奴才怎敢如此以下犯上,原来是早就做了沈朝宁的狗腿子!故意公报私仇来了!” 霎时间,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她心头,她认定宁儿和燕翎早有了牵扯,所以才一唱一和,害得她在爹爹面前成了不孝不悌之人。 她紧紧捏住了彩陶的胳膊,发狠道:“这一对狗男女!” 彩陶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大小姐这样激动,她忙道:“姑娘,慎言啊!叫夫人知道您这样说话,又该训您了。” 何况就凭此轻率论断女儿家的名节,也并不妥当。 沈如瑶恼怒道:“怎么?这分明是她做错事,娘亲还能怪我不成!那丫头做得出,难道我就说不得?便是捅到爹爹那里,也是我占理!” 说着说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转怒为喜:“彩陶你说得对,现在和爹爹说了,也至多不过骂她两句,叫她以后谨言慎行罢了。那岂不是平白便宜了她?” 沈如瑶令彩陶伏身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她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咯咯笑了两声:“先让她再快活一阵子。” “他们不是关系好么,那我岂能不成人之美?说起来,一个死了娘没爹管的破落小姐,配给一个家生奴才出身的军护,那才真的是绝配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大人 过了花朝,地气就彻底暖了起来,满京的樱白桃粉,花树如云似雾,迎着春光开得喧腾烂漫。 二月末里,信远侯府却出了两桩阖府震动的大事。 头一件,便是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文怀琛,保举昭元六年癸酉科的举人,先信远侯沈维纲之次子沈崇尧,出任鸿胪寺从六品右寺丞一职! 奏本上呈,次日就得了朱批,昭元帝亲书了一个“准”字。 消息传回侯府,连朱老夫人都震惊了。 倒不是她看不上这个二儿子,而是终天庆、昭元两朝,像沈崇尧这样,中举后十余年未经选官,反而由重臣荐举一朝跃为从六品的例子,实在一个也没有。 本朝选材唯重科举,对保举入仕者要求甚苛不说,而且日后一旦被保者有不法事发,无论经年几何,保举人都一律追责连坐。 这样高的政治风险,使得保举入仕一途,哪怕对勋贵子弟而言,也极为不易。 便是平日里再铁杆的交情,想要对方付出实打实的政治资源、甚至搭上今后的政治生命,也是难之又难。 更别说找上文怀琛这种前途无量、又爱惜羽毛的二品大员了。 可以说,经此一事,从今往后沈崇尧身上彻底打上了一个“文”字,他的仕途也就此与文怀琛完全绑定在一起。 同荣共辱。 某种程度上,这种政治利益而缔结成的亲密关系,甚至比血缘姻亲更为牢固。 可别小看沈崇尧这个区区从六品右寺丞,要知道,鸿胪寺掌朝贡、朝会、祭祀、宴飨并吉凶仪礼等诸多国之大事。 得宠的鸿胪寺官甚至时时能有面君的机会,非近信之臣不能为。 文怀琛将他保举到这个位置上,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 以至于朱老夫人都忍不住过问沈崇彦,以为侯爷私下与文怀琛做了什么利益交换,他才如此用心着力,将沈崇尧塞进了鸿胪寺。 沈崇彦罕见地迷茫了。 他回忆了一番花朝那日与文怀琛所谈的一言一语,再次确认自己从没有暗示乃至提及自家二弟一个字。 按崇尧那野鹤闲云般的性子,若是有意营汲于宦途,也不会中举多年,而没被授官了。 他自己更没有要推二弟入朝上位的野心,沈崇彦明白沈家从来以军功立身,从来没打过什么由武转文、文武并兴的主意。 如果不是文怀琛保举沈崇尧,是一件对信远侯府有百利而无一弊的好事,他简直忍不住要阴谋论一番。 他对母亲直言以告:“儿子从未有此念,更没有求过文大人为崇尧活动啊!” 否则以沈家的地位人脉,想为沈崇尧谋一官职,根本犯不着请一部尚书直奏天子。 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忙着摆香案、开宗祠、告天地,祭祖宗,沈崇尧在这一番天旋地转中接了圣旨,正式领了官授,不日就得去官署点卯了。 作为当事人,他的震惊并不比家人少一点,那天他拢共和文大人说了不到五句话,论表现那是一点没有。 要说文大人是因为他那劳什子“清远居士”的名头赏识于他,那更是没一点可能。 如果说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沈崇尧,是惊大于喜,他的妻室向夫人便完全是喜出望外了。 沈崇尧本就生得斯文俊秀,如今穿着簇新的官袍,更显得容光焕发。 看着穿戴一新的夫君,向夫人领着一屋子姬妾儿女,朝着沈崇尧盈盈下拜:“老爷大喜,大喜!” 她娇声道:“妾身就等着仰仗老爷凤冠霞帔,做诰命夫人的那一日了。” 说着她掩唇而笑:“今后就要称呼大人了。” 妻子的一句玩笑,让沈崇尧打了个激灵,他忽然明白了花朝那天,那位主子临走前扔给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下回再见,便不必自称小人了。” ------ 春深日暖,宁儿在闺房中也去了冬衣,换上了春衫。 “第二件事,就更叫人意外了!”灵芝难得卖起了关子。 宁儿眼底浮起笑意:“还能比二老爷骤然当了官更意外不成?” 灵芝竟点点头:“可不是。” 宁儿笑道:“好姐姐,告诉我吧。” 紫杉一面帮宁儿挽发,一面笑:“姑娘就是太纵了她,让这妮子竟敢背地里议论主子,还拿姑娘玩笑呢。” 灵芝忙笑道:“奴婢不敢。” 这才和盘托出:“是老夫人要给侯爷纳一房新姨娘!” 宁儿和春草都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 “真的?” 紫杉忙松了手,生怕宁儿一下子站起来拉扯了头发,她笑着答道: “千真万确,老夫人房里的岫玉姐姐亲口说给我们的。估摸着现在满府里都传遍了,老太太这是在放风声呢!” 宁儿这才坐了下来:“阿弥陀佛,这真叫人想不到!” 紫杉含笑道:“也是咱们府上难得的大喜事了。”她手上动作不停,言语间便给宁儿挽了个有些繁复的高髻。 宁儿瞧了瞧镜子,一连串地问:“怎么好好地就给侯爷纳姨娘了?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姐姐们都见过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灵芝摇摇头:“我们也是一概不知,或许岫玉姐姐见过,不过听说是老太太看中了的,二夫人娘家的表侄女儿。” “人品模样都没得挑,如今也有十八九岁的年纪,父亲是个贡生。” 宁儿心中感慨不已,她不由得升起了好奇:“能叫老夫人满意,那肯定是个美人了。” 紫杉见她一派孩子天性,便笑说:“既然是正经的姨娘,到时府上定得摆上几桌喜酒,那时姑娘跟着去看看新娘子,不就知道了。” 灵芝却神神秘秘地笑:“要我说,模样如何还是其次。老太太这是看中了她,要给侯爷开枝散叶呢。” “这位姑娘家中虽贫寒了些,却足足有兄弟姐妹七人,更要紧的是,全是她母亲一人所生!” 松寿堂上下,谁不知道,侯爷的子嗣一直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 说得好听呢,那是双生龙凤,儿女双全;但说得不好听,那是十余年来,除早夭的安少爷外,侯府嫡脉再也没动过孕息。 马背上的人家,只有嫌孩子少,没有怕孩子多的。更何况,沈崇彦的儿女,哪怕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也是少的。 朱老夫人盼着给儿子纳妾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总拗不过侯爷与夫人的意思。 但不知这次是受了什么刺激,老夫人竟没知会儿子儿媳一声,先将风声全放了出去。 这下是不纳也得纳了。 要不然,让人家姑娘的名声怎么办? 宁儿心里盘算着,该送什么样的一份贺礼,来贺侯爷纳新之喜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章 秋昕 没承想还没等到新姨娘过门,宁儿就在松寿堂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宋姑娘。 与宁儿这些没长成的小女孩儿不同,她肌肤丰泽,身段玲珑,静静站在向夫人身侧,微微颔首,俨然一副大姑娘的模样。 朱老夫人笑得眉不见眼的,又戴着她那枚水晶镜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见宁儿进来,她极和善地一摆手,免了她的礼:“宁丫头来了。” 她笑着对向夫人说:“怪不得昨天一早,就总听见喜鹊在叫。瞧瞧咱们家,可不是接二连三地遇上喜事。” 向夫人的目光落在宁儿身上,笑道:“我看呐,这孩子极有福气。您看,自打宁儿进了府,咱们府上就喜事连连呢!” 朱老夫人闻言,果然高兴不已,伸手拉了宁儿在她身侧坐下:“老二媳妇说得很是。” 翡翠正端了数盘水晶乳酪樱桃上来,放在夫人小姐们的案前。 老夫人见众人都坐在案前,惟有宋姑娘一人站着,便开口发话:“梦萱,让你侄女儿也不要拘束,以后都是自家人,坐下一起用些。” 向梦萱站起来施了一礼,点头笑道:“有母亲疼她,可见是这丫头的福气。” 说着便转头唤她的表侄女:“昕儿,坐在姨妈身边来。” 宋秋昕低声应了“是”,便乖顺地坐在了向夫人身边。 宁儿取了金羹匙搅了搅,时鲜的樱桃拌上乳酪,香浓中带着清甜,她带着点好奇的目光不禁飘到了宋姑娘身上。 宋姑娘穿了身象牙色的圆领百褶袄裙,外配一件洋红色对襟比甲,并不华丽,却很有几分秀媚。 她耳上戴了枚赤金镶宝石的耳钉,随着主人的动作折射出点点光彩。 行动间虽有些拘谨,但她的举止仍很得体,觉察到宁儿的目光,宋秋昕并没有见怪,反而含笑望过去。 宁儿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据说要做姨娘的姑娘。 向夫人对老太太的打算心知肚明,她慢慢开口:“我这侄女儿,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家中虽不富裕,却十分和睦。” 朱老夫人听了不住地点头:“富贵又如何,过日子最要紧的便是一家子和气。” 向夫人笑着附和,她捡着老夫人爱听的说:“正是您说得这样,他们家孩子多,偏昕儿又是头一个的姐姐,带着下面一屋子的弟弟妹妹,竟一个个都站住了。如今最小的那个也五岁了,身强体壮的。”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里,叫她顿时把宋姑娘看成了个金宝贝。 宁儿在一旁暗自咋舌,她在心里盘算着,就算宋姑娘今年十九岁,最小的弟妹五岁,也就是她娘十四年间,生了八个孩子! 她吃惊之余不禁有些害怕,她娘亲就是因为生产时吃了大苦头,九死一生挣扎着生下了她,才落得一身子病,缠绵病榻多年,终究早早地去了。 这让宁儿从小便对妇人生产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后来进了侯府,见侯爷夫人也只养住了一儿一女,她才晓得,不光穷人家的孩子难养活,便是富贵煊赫如斯,在养孩子上也是千艰百难的。 无怪乎老夫人一眼就看中了家境微寒的宋秋昕。 她对向夫人感叹:“老二娶了你,实在是他的福气。” 这个庶子媳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十分得夫君与儿女敬重。 向梦萱的家世也只能说平平,她父亲是天庆年间的进士,虽有学识,却因性子桀骜,一辈子升迁坎坷,仕途屡屡受挫,最后也就做了个五品官。 但也因他性格孤傲不群,却难得投了老侯爷沈维纲的眼缘,两个男人推杯换盏间,就定下了儿女亲事。 向梦萱嫁进侯府,不到五年就生了两个嫡子,老二有些慕颜爱色的风流毛病,房中娇妾美姬不少,但向夫人却能将她们都安排得妥妥贴贴。 房中和睦安静,从没乌烟瘴气之事,所以才能顺顺利利,养大这么多儿女。 向夫人忙起身谦道:“母亲谬赞了,”她笑得很温和:“能得母亲与夫君疼爱,才是梦萱的福气呢。” 她生性疏阔,对于沈崇尧这个夫君,更是十分满意。 虽然外人看来,沈崇尧文不成武不就,与其父兄一比,简直可以称一句惫懒纨绔。 但在她眼中,沈崇尧心思纯善,不仅对妻儿体贴入微,对待岳家的事更是十分上心,这么多年下来,父亲都将这个女婿视作亲子一般。 在侯府内,丈夫又与嫡兄嫡母相处得十分融洽。 除了很有些诗情梦意,爱在府上蓄养清客美姬酬唱相和之外,几乎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依侯府的财力,他便是再阔绰十倍,也支撑得起。 就是唯一一点不圆满,也随着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从六品寺丞,烟消云散了。 她一手拉着宋秋昕,把话说得直白了些:“就盼着昕儿跟着老太太,也沾沾这福气呢。” 宁儿眼看着向夫人一句话,就令宋姑娘两颊飞起红云,她十分害羞地叫了声:“姨妈。”又看了眼宁儿,小声道:“宁姑娘在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得朱老夫人和向夫人都笑起来,向梦萱道:“你打量宁儿小呢,我看她心里明明白白的。” 这下倒让宁儿脸红了。 朱老夫人却指着宁儿,对宋姑娘道:“好孩子,你记住了,这是侯爷疼的丫头。我这个大儿子,实在太过自苦,一辈子不讲究吃穿,又不爱美人,我这个做娘的,便是想疼他力也没处去使。” “我是上了年纪的人,这辈子还图什么?不过盼着自己的儿子能过得快活些。侯爷看着冷,却是个极重情义的,这点不用我说,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最重要只有一条,得真心实意的,不可以存着什么鬼蜮心思。” 话到最后,朱老夫人的话音中都带了几分严厉。 宋秋昕早就老老实实站了起来,恭身肃立,领受未来婆母的训诫。 待老夫人言毕,她才深深一拜,恭恭敬敬道:“秋昕领训,多谢老夫人教诲,定谨记不忘。” 朱老夫人受了礼,又和善地命她坐下,转头对向夫人道:“之前你提起这孩子,我心里便喜欢,今日一见,果然很好。虽不及你当年,但也是不差了。” 说着便褪下了手腕上一枚翡翠玉镯,亲自套在了宋姑娘腕上。 宁儿默不作声地瞧着,明白这就是定下来了,却听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宋姑娘的手:“今日你便在你姨母处住下,明儿我在松寿堂中开个小宴,叫你太太也见见。”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宁儿忽然觉得宋姑娘的脸色白了一些。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章 暗涌 柳莺收起了脉枕,她神色恬淡,对宁儿说:“最近姑娘调理得很好,那剂方子里人参的量须得减一钱。” 宁儿笑着说:“柳姐姐费心了,我自己也觉得春分之后,身子轻快了不少。” 柳莺点头,又叮嘱道:“只是如今春气生发,姑娘还得小心别犯了喘症。” 宁儿叫春草上茶,又留了柳莺多坐一会儿:“这是明前的琅源松萝,灵芝说是难得的好茶,只可惜我不能喝,柳姐姐替我尝尝。” 柳莺端起青瓷茶盏,轻呷了一口:“确实是极好的茶,” 她笑着说:“这一年您好好将养着,到明年,就不必忌口,能喝这样的好茶了。” 明年,在宁儿心里简直遥远得像下辈子,她苦恼地问:“那岂不是这整整一年,我都得喝药?” 柳莺点头称是:“我看过葛大夫的案方,原本喝到端午前后就差不多了。但经了上次那一遭,不到明年的春分,都别想停药了。” 宁儿一下子沮丧了:“好没道理,我感觉自己好好的呢!” 柳莺捧着茶盅,斜着眼睛看她:“你还说呢,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喝百花露都醉倒了。好在那酒性情还算温和,要不然几杯灌下去,就叫你半个月的药都白喝了。” 宁儿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拉着柳莺的手,与她谈天:“柳姐姐可听说了?” 柳莺反问她:“听说什么?是沈二老爷被授了鸿胪寺的官儿,还是沈大侯爷要讨小老婆了?” “如今恐怕府里连廊下挂着的鹦哥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她言语俏皮,说得春草她们都跟着笑起来。 宁儿喜欢她的风趣,抿嘴笑道:“我昨天在老太太那里,见到了那位宋姑娘,她和柳姐姐差不多的年纪呢。” “长得很娇美,不过,”宁儿瞧了瞧柳莺那张俏如桃李的芙蓉面:“比起柳姐姐还是差了一些。” 柳莺笑出声来,骄傲地说:“比我长得好的,满宫里也找不出几个呢!” 宁儿深以为然,便听柳莺说:“老太太为了这个新姨娘,也是费劲心思了,你知不知道,她还打过我的主意呢!” 宁儿睁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事?” 柳莺气定神闲地点点头:“陛下赏我进了侯府,老夫人自然就把我看作侯爷的人了。那时候姑娘还没进府,老太太叫我到跟前问话,见我长得好,就动了心思。” 宁儿忙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柳莺一挑眉:“后来自然是没成了。我可不想给你们侯爷当姨娘。” 她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臂,似笑非笑:“我只跟她说,我已是妇人之身,当不起老夫人的抬爱,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儿大惊,她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柳莺的“妇人之身”:“柳姐姐难道嫁人了吗?” 柳莺道:“当然没有!我四岁就进了宫,到哪里嫁人去?” 宁儿以为自己明白了,她压低声音:“难道是圣上……” 柳莺“哎呦”一声:“我的小祖宗,您可别乱猜了,陛下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哪里是我们这些为奴做婢的人能够肖想的?” 宁儿奇道:“我还以为像戏文里写的那样,满宫的宫人御使都是皇上的女人呢。” 柳莺笑得不行,她道:“等闲的宫人,连见圣上一面也难。外头的文人无知,做出那些荒唐的文字来。” 她肃容道:“前朝的且不论,今上的英明神武,等姑娘有幸面君的一日,自然就知道了。” 宁儿笑道:“柳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有能面君的一日?” 柳莺看了她一眼,却说:“宫外看圣上何等威严,总以为我们宫里侍奉的都镇日提着脑袋过日子。其实圣上待我们这样下人,很是宽和呢。” 她勾勾手指,示意宁儿贴近一些,附在她耳畔悄声说:“我在宫里头,就有个相好的。” 宁儿又吃惊,又觉得这事儿很符合柳莺的性格。 但她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红着脸推她:“这事儿也好对旁人说吗?” 柳莺在宁儿面前却十分放松:“您知道有什么要紧,总不会告发我去。” 宁儿自觉分享了柳莺的秘密,责任重大,她忙保证:“柳姐姐放心好了,绝不叫别人知道。” 柳莺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当然放心了。我在侯府再混几年,估计依旧还是回宫里去。” 几年后的事,宁儿向来是当不存在一般,从不去管去想。 她现在只惦记着晚上松寿堂的小宴。 在她有限的生命经验里,还从没经历过这种妻妾相争的场合。 但宁儿却敏锐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氛围在空气中涌动。 这日昏定过后,老太太便令开了席面。 罗夫人奉着婆母坐在上首,她穿了件石榴红绣金梅样的圆领褙子,佩一枚穗花嵌珊瑚金领扣,耀眼夺目,打扮得十分精神。 她的右手旁却空了一个位置,往下依次按年龄坐了几个大一些的女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叫宁儿意外的是,罗妙芸身后却侍立着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女子,做妇人打扮,瞧面目分明二十许人,但却是满头交错的白发。 那妇人见宁儿看她,却朝她一笑,依旧低眉顺目地站在罗夫人身后。 正是叶姨娘。 向夫人却来得最晚,她身后跟着一位淡扫蛾眉的粉衫女子,她向婆母并嫂子见了礼,便将那姑娘往众人面前一带,笑道: “这是我娘家的表侄女儿,姓宋,闺名唤秋昕的,过了年十九岁了。” 说着便让她与各人见礼。 老太太的意思,众人皆是心领神会,却并不说破。 罗妙芸打量着宋秋昕的模样身段,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当着老太太的面,她点头强笑道:“真是个可人疼的姑娘。既是弟妹的侄女儿,就和我的侄女儿一样。” 向梦萱捧趣道:“她哪里配做嫂嫂的侄女儿,能跟在嫂嫂身边洒扫服侍,便是她的福气了。” 罗夫人听了这话,却微微舒展了眉目,拉了宋姑娘的手,细细抚过,却道: “这样齐整的丫头,哪舍得教她做什么粗活,弟妹若舍得,便跟我回去享福去了。” 宁儿的角度却正好看到,一直敛眉低目、侍立在罗夫人身后的叶姨娘,闻言却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诮的微笑。 朱老夫人笑道:“今日不拘礼,媳妇们只管坐着就是。”罗、向夫人都依言坐下,她又指着宋秋昕道:“你这侄女儿还是姑娘家,便也一起坐下用吧。” 一时捧饭安箸,分次坐了,自有人立在案旁布让,正用饭间,却听忽然门外有人声响动。 转进来一个衣着鲜亮的大丫鬟,面带喜色:“老太太,太太,侯爷竟回府了,正往松寿堂来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章 妻妾 沈崇彦面沉如水,他刚下了马场,身上仍穿着雪青色云纹罩甲,箭袖束腰,大步流星地直奔松寿堂。 说来可笑,信远侯要纳妾的消息,他自己可能是侯府上下最后一个知道的。 当时他正纵马飞驰,心中忧虑着从何处着手去调查宁儿生母之事,便见青羽打着呼哨跑到场边,向他示意。 沈崇彦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出青羽神色有异,慌忙中又带了丝古怪,明白他定有要事相告,这才勒了马,缓缓行到了场外。 没等他下马,青羽就一把牵住挽绳,当头就是一句:“侯爷快回府去!” 没等他问话,青羽又迫不及待道:“老夫人要给您纳小星,人都已经进府了!” 沈崇彦先是一惊,再是一怒,他将马鞭扔给在旁侯立的小厮,叫上青羽便转身往外走:“怎么回事?没头没脑的,细细说来。” 青羽这才将自己刚听闻的消息一股脑倒给了沈崇彦。 得知母亲竟然“先斩后奏”,先接了那女子入府,又放出风声传得府中人尽皆知,今天更是完全没知会自己一声,便叫了罗夫人去相看那女子。 他不禁恼怒交加,要不是青羽机灵,恐怕过了今日的小宴,母亲就能直接把人给塞进归颐堂! 一进厅内,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沈崇彦正怒气勃发,刚要开口,却目光一凝,看到宁儿竟坐在席上,睁大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宁儿竟然在这里! 他澎湃的怒气就像浪头被猛地拍了一下,不可遏制地回落了。 他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新的恼火,老太太把宁儿这些女孩子放在这种场合,就是吃定了他不会当着小辈的面说些让人难以下台的话。 不得不说,朱老夫人将儿子的心思拿捏地很准确。 这招虽叫人愤懑,却十分管用。沈崇彦再如何不满,也不会在宁儿的面前言辞激烈。 沈崇彦闭口不言,只是脸色更冷了三分,他眉目间带着一丝凛冽,一身戎装,更显得身量高挑,阔背蜂腰。 觑见夫君的神色,罗妙芸心中不禁暗喜,她笑意盈腮,忙起身迎道:“侯爷来了!” 说着又下了席,将他往上首让,早有丫鬟添了膳具上桌。 此时朱老夫人却已和缓了神色,温声道:“崇彦来了,怎么连外头的衣服也不换一换,可见服侍的人不经心。” 她的语气十分亲昵:“这样莽撞,岂不是失了侯爷的风范?叫下面的姑娘们看了笑话。” 说着老夫人又朝向夫人看去:“今日府中娘儿们小聚,可巧你弟妹的侄女儿来了,便叫过来一起坐坐。” 向梦萱心领神会,忙起身向侯爷问好,又推了推宋姑娘,笑道:“昕儿,这位是信远侯爷,还不快拜见。” 宋秋昕再是淡定,此刻也紧张起来了。 她原只听自己表姨妈称赞侯爷如何难得的人材品貌,叮嘱她切要好生表现,没想到今日一见,侯爷却是如此丰神俊秀、英武不凡。 但看他的脸色,却又冷若冰霜,宋秋昕心中如擂鼓似的,七上八下,又见向夫人催她问好,只得鼓起勇气,盈盈一拜:“小女见过侯爷,侯爷万福。” 沈崇彦还不至于和一个弱女子置气,他点点头,示意宋秋昕起身。 他环顾了四周,视线落在宁儿身上时微微柔和了一瞬,宁儿见自己看她,跟着露出一丝细微的笑容。 但一抬眼,他又看到了在罗妙芸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叶珍。 沈崇彦皱皱眉,对叶姨娘说:“你身子不好,今日怎么出来了?” 叶姨娘见侯爷与自己说话,便上前来深深一福,她言语含笑,柔声道:“妾身多谢侯爷关怀,这几日用了药,已是好多了。” 见了这一幕,宁儿才明白过来,这位青丝成雪的温婉妇人,便是侯爷唯一的妾室叶姨娘。 她看着叶姨娘那头白发,不免联想到她早夭的孩子,心中生出几分怜惜,转头看到眉黛如翠、杏眼琼鼻的宋姑娘,又不禁有一丝欣赏。 再看看坐在上头,珠光宝气、神采焕然的罗夫人,宁儿暗自感慨,侯爷不过一妻二妾,且有一位还没过门,便叫人看不过来了。 真不知那些妻妾成群的老爷家里,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了。 实则叶珍今日能出席,全托赖罗夫人。她专程叫了自己过来,无非就是为了给宋姑娘一个下马威,好叫她看看,便是自己这个生养过哥儿的姨娘,在罗夫人面前也只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奴婢罢了。 但她并不在意,甚至感到高兴,既然夫人需要,她就更要拿出十二分的规矩,尽到自己为人妾室的本份。 从侯爷进来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不动声色地在他与宁儿之间逡巡,叶珍垂着脑袋,无声地笑了。 看来侯爷比她想象的,要更在意这个宁姑娘。 这真的是,太好了。 ----- 松寿堂的小宴直到戌正三刻才歇下。 沈崇彦冷着脸留到了最后,罗妙芸却叫了叶姨娘随行,一起回了归颐堂中。 白绢忙着服侍主子松头发、换衣裳,叶珍却接过了朱绡手中的金盂盆,亲捧至罗夫人跟前。 罗妙芸拿调了香露的饮子漱了口,方睇了眼叶珍,笑道:“你如今多大的人了,没得还做这些小丫鬟的事。” 叶姨娘笑道:“便是头发全白了,也是姑娘面前服侍的奴婢。” 罗夫人见她仍用了闺中时的称呼,不禁追忆起出嫁前的光景,她幽幽叹道:“一眨眼,我们都老了,哪里还称得上姑娘。” 叶珍微微一笑,却捧了铜镜上来,放在罗妙芸的身前,她凝视着镜中那张依旧光洁美貌的面庞,笑着说:“奴婢看着,姑娘倒是明艳依旧,一点都没变呢。” 罗夫人左右照了照,稍感安慰,仍道:“不过是自己骗骗自己罢了,你瞧瞧那个姓宋的丫头,才正是年轻娇嫩呢!” 叶姨娘注视着镜中自己鬓边大片雪白的银发,嘴上却安慰夫人道:“奴婢瞧着,侯爷并没看上那姑娘,您不必过于忧心了。” 罗夫人却叹道: “话虽如此,可我看这一回老太太是铁了心要把那丫头弄进府来。侯爷便是现在不喜,真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日日对着,终归有动心的那一日。” 她的话说着,眼神就落到了叶珍的身上,一时间,多少往事涌上了心头。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姨娘 叶珍拿了支象牙梳篦,仍低垂着眉眼,面不改色地服侍着罗夫人梳洗。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她举止间却丝毫不见生疏,像是千百遍做惯了似的。 叶珍一手握住罗妙芸的秀发,轻柔又灵巧地打散梳通,那一头青丝又密又厚,在灯光的映照下,还泛起莹润的光泽。 她好像没听见罗夫人的感叹,只真诚地赞道:“夫人这一头乌发,简直和做姑娘时一模一样。” 当年罗妙芸小乔初嫁,那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她自恃美貌,从不将旁的女子放在眼中,便是挑选陪嫁丫鬟,也不像别的大家女子那样,重性情而轻容貌,只肯选些温柔敦厚的;反倒一口气将罗府中容貌本领最出挑的四个丫鬟都带进了侯府。 而那时边境未稳,沈崇彦忙于公事,在新婚的那两年仍时常驻守京中。 信远侯为人庄敬,又礼重发妻,尽管无人指责他因国事而废私,但他自感愧疚于妻子,于是更加恪守己身。 在罗妙芸过门后莫说小妾,便是通房都一个也无。 两人虽谈不上如胶似漆,但也有一段举案齐眉的日子。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事情就渐渐起了变化。 先只是罗妙芸开始频繁地回娘家,有时带着自己,有时带着她更为亲近的林琅与花琼。 到后来,罗妙芸不知听了谁的劝告,打定主意要把她们中的一个给侯爷做姨娘。 那时的侯爷英雄少年、风华正茂,谁不仰慕,除自己外,其余三个人都多少动了心肠。 而奇怪的是,夫人偏偏看中了没什么想法的叶珍。 在这之后半年的功夫里,林琅与花琼先后嫁了人,又过了一个冬天,平时就不太说话的玉壶竟一病不起,未及开春就去了。 而等冬去春来,侯爷回府时,她早已梳起了妇人髻,夫人做主摆了两桌酒,成了沈崇彦的妾室。 那时候府里不知道多少妙龄侍女艳羡她跟了个好主子,一朝登天成了姨娘。 归颐堂的正房内,朱绡与白妙两个得宠的一等婢女恭敬地立在一旁。 叶珍慢条斯理地服侍着夫人,一如当初那个伺候在姑娘身边的大丫鬟。 罗妙芸略得意地抚了抚自己鸦黑的秀发,她如今也三十多了,但这头乌发却保养地如少女时一般。 她对叶珍一如既往的恭顺颇为满意,当初抬举她做姨娘,也正是看中了叶珍那个温吞软弱的性子。 当年她一时疏忽,叫叶珍怀了身孕,但好在就是有了孩子,她也不敢对自己不敬。 如今看来,果然不错。没了依仗,更叫她放心。 尽管她不太看得起这些年形容枯槁、过得垂垂老妪一般的叶珍,但若当真进了那个姓宋的丫头,却还有不得不用叶姨娘的时候。 敷着厚厚的珍珠玉容散,罗妙芸抬手看了看她嫣红的指甲,心不在焉地想: 总不能见她这个当家主母,自降身价,亲手去收拾那个小丫头吧。 ---- 而此时的松寿堂内,朱老夫人与沈崇彦正僵持不下,气氛尴尬得宁儿几次想告退,都被岫玉拦了下来,她笑眯眯道:“辰光还早,宁姑娘再略坐坐吧。” 宁儿只可惜自己本就寄住在松寿堂同院的厢房中,找不到什么天黑路远的理由提前开溜。 只能如坐针毡地夹在这对母子之间。 侯爷眉头紧蹙:“老太太拉着宁儿做什么?叫她回去就是了。” 朱老夫人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盅,轻嘬一口道:“宁儿就住在松寿堂,要回哪去?还是说,侯爷不想见宁儿,要把她打发了?” 一句话,就让沈崇彦气结,却偏偏被堵住了嘴。 他看了一眼乖乖坐着的宁儿,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没见,他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原本他打算在花朝节那日,找时间好好陪陪宁儿。 但先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文怀琛,之后又是宁儿醉了酒,再后来出了“姑母”之事,惹得自己心绪大乱。 结果平白耽误了好光阴,害得他完全没机会同宁儿好好说几句。 算了,沈崇彦叹口气,如今只有她们几人,却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他皱眉道:“老太太明知道我的心思,做什么要弄一个宋姑娘进来。” 朱氏放下杯盏,斜靠在罗汉椅上,她的膝上盖了一条秋香色绣五婴戏图锦褥,直截了当地说:“侯爷今年已过了三十四,拢共就两个孩子。”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眼看着侯爷的主意越来越大,再不趁着机会挑两个可意人,这叫我死后怎么向老侯爷交待?” 沈崇彦瞳孔一缩,见他母亲毫不讳言提起两个孩子,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宁儿。 但见她神色一派天真坦然,只隐隐有几分窘迫,才略放下心。 他极力说服母亲:“让母亲为儿子操劳,是儿子不孝。您也说了,儿子今年三十有四,那宋姑娘还不满二十,这岂不是耽误了那女子?” 朱老夫人笑道:“自古美人爱英雄,侯爷这般品貌,莫说三十,便是四十恐怕也多的有人恋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你以为我是随便挑人不成?宋丫头为着照顾弟妹,迟迟耽搁了婚事,如今十九了,家中又贫寒,才求了老二媳妇给说门亲事。” “她亲娘直言,不拘年纪样貌,也不论偏房继室,只要人品好,不委屈了她姑娘,能出笔丰厚的聘资,便无甚不可!” “你说说,宋丫头这样的情况,我已应下了,你再不要她,那才是真真祸害了她。恐怕不知道要沦落到哪里去填命了!” 宁儿在旁听得不寒而栗,昨天见面时,向夫人将宋家说得是母慈子孝、一团和气,但今天到了老太太嘴里,浑然翻了个底,赤裸地叫她心惊。 沈崇彦注意到宁儿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他心中不忍,便道:“原来在老太太看来,嫁给我做妾室,便是天大的好归处了?” 沈母点头笑道:“不错!” 她答得掷地有声:“如我儿这般的人品,如侯府这般的富贵,满京中又能有几家几姓?” “侯爷有此不忍人之心,便是君子。何况今日一见,我看秋昕早已芳心暗许。” 这话说出,连宁儿也暗自点头,侯爷虽年长些,但却丝毫看不出风霜痕迹,正是最富有魅力的年纪。 她瞧一瞧侯爷的样貌,又比了比宋姑娘,其实颇为相配。 偏这时有个守门的丫鬟进来回禀,却道叶姨娘登门求见,说是先前遗了钗环,想入偏厅一寻。 “叶姨娘?”朱老夫人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 还没等她说什么,在一旁的宁儿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忙趁机起身道:“既如此,我便陪叶姨娘寻寻看?” 说着便行了礼,一溜烟告退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蝶簪 夜渐渐深了,松寿堂廊下挂着的八角木雕嵌宝宫灯早依次亮了起来,映得院中暖光融融。 宁儿出了正房,便看见阶下立着一位削肩瘦腰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提灯的小丫头,她着一身丁香色海棠花镶边对襟披风,一头银发在灯下格外刺眼。 正是叶姨娘。 见是宁儿来了,她倒是丝毫不见意外,笑着点点头,极熟稔地同她招呼:“宁姑娘。” 宁儿走下石阶,同她见礼,友好道:“叶姨娘。” 二人身旁跟着个老夫人房中服侍的大丫鬟玛瑙,一行人转过抄手游廊,又行了数步,便来到先时开宴的厅前。 玛瑙笑着说:“许是天黑看不分明,先前下人们收拾时,倒没见到姨娘落下的钗环。” 说着便取了钥匙启了门,便有几个小丫头进去点了灯。 叶姨娘点头,微笑道:“不妨事,辛苦玛瑙姑娘,我自己进去寻一寻便是。” 宁儿跟着说:“我陪姨娘看看。” 玛瑙笑着应是,便带着小丫头们退到门外。 绕过那面一人多高的八扇缂丝山水曲屏风,叶姨娘举着盏琉璃风灯,她一面低头细细寻看,一面极温柔地同宁儿说些家常:“不知宁姑娘芳龄几何了?” 宁儿自己幼年丧母,面对青年丧子的叶姨娘,本能地就有些共情之怜悯,又见她如此温柔和善,心下便有些亲近。 她答道:“我是昭元六年生人,过了年便满十二岁。不过我生日大,过不了多久就十三了。” 叶姨娘的声音极轻柔,她含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巧了。两位小主子也是昭元六年出生的呢。” 宁儿点点头:“我也听朱老夫人说,瑛少爷和瑶姑娘,都与我同年,不过略小几个月。” 叶姨娘的目光如水,落在宁儿的面庞上,她略一思忖:“那姑娘的生辰岂不是三四月份?” 提到这个,宁儿有点不好意思:“却是在二月里。” 叶姨娘轻轻“呀”了一声,错落的灯光映照下,她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眼中却闪动着光彩。 癸酉年二月。 她的声调扬起:“那不就在这个月,姑娘瞒得好,我瞧着侯爷夫人都不知道呢!” 宁儿低声说:“又不是什么大生日,没得惊动了侯爷夫人。” 叶姨娘的语气柔和,却跟着追问了一句:“姑娘名字里有个朝字,该不会就是花朝那日出生的吧?” 宁儿正用心在地毯上大片繁复细密的花纹间寻找着那枚发钗,听闻一惊:“姨娘猜得好准!” “不过我却没福生在花朝节呢。” 宁儿被这句话触动了心肠,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娘说按日子我本该出生在花朝那日,所以才在我名字上加了个‘朝’字。但哪知道到了日子,我却死活不肯出来。” 宁儿回想起娘亲卧在床上,眉眼带笑地同自己说话的场景,她的心都柔软起来:“娘亲直挨了十来日,见我还没动静,急得不行,不知想了多少法子。” 她的声音有些低落:“好容易发动了,娘亲却挣扎了一天一夜,直到二月二十八日凌晨,才生下我来。” “所以打小,她只管我叫宁儿。” 叶珍轻轻地将手按在她的肩上,她柔声道:“宁姑娘的母亲,一定将姑娘视如珍宝。” 宁儿一抬头,竟看到叶姨娘眼中含着泪光。 她心中酸涩,明白这是勾动了叶姨娘的怜子心肠,单看她一头白发,就知道失子之痛,该如何叫人肝肠寸断。 此时此地,她们二人一人丧子,一人亡母,虽处于金玉锦绣之家、膏粱富贵之所,但刻骨铭心之痛,焉能一时相忘? 宁儿正伤感之际,却听叶珍忽然道:“找到了。” 她忙看去,只见叶珍手中,横卧着一支金嵌玉镶红蓝宝双股蝴蝶簪,簪上蝴蝶栩栩如生、直欲振翅,精美非常。 宁儿赞叹:“好漂亮。” 叶珍已经调整好了心绪,她笑着对宁儿说:“若是一般两般的发钗,倒也不必连夜来寻了。” 她颇自然地携了宁儿的手,一同向外行去:“这却是我怀上安儿那年,侯爷送我的生辰礼。实在舍不得这样丢了。” 宁儿见她笑容如春风和煦,忽然觉得,尽管她霜发尽染,却仍十分美丽。 她庆幸道:“好在找回来了。看这发簪如此精美,就知道侯爷待叶姨娘之心了。” 叶珍感激地说:“却要谢过宁姑娘帮我找到。” 她的笑容很深,一双剪水秋瞳定定注视着宁儿:“我一见姑娘就觉得好生亲切,姑娘若不嫌弃,有空也去我那里坐坐。” 宁儿毕竟进府未久,对于妻妾之分还没什么概念,应道:“叶姨娘不嫌我扰了您的清静就好。” 几人正走到厅外,却看到院中廊下一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却是信远侯沈崇彦。 宁儿正欲上前行礼,便听到叶姨娘掩唇笑道:“侯爷正等着姑娘呢。” 见到宁儿的瞬间,沈崇彦原本有些冷硬的神色柔和了,他看着携手而立的宁儿与叶珍,问道:“东西可寻到了?” 叶姨娘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发簪托给沈崇彦过目:“托宁姑娘与侯爷的福,已找到了。” 沈崇彦的目光落在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上,他还记得,当年亲手为叶珍戴上此簪时,她腹中怀着安儿,鬓间青丝如云。 而如今,这支发簪鲜亮地一如十数年前,安儿却早化为一抔黄土,眼前人的乌发也尽皆成雪。 再开口时便多了三分追忆:“竟然是它,姨娘有心了。” 叶姨娘却笑道:“还要多亏了宁姑娘,帮着找到了。” 宁儿忙推辞:“并没帮上什么,不过跟着转了几圈。” 没等侯爷开口,叶姨娘便主动行礼告退:“想必侯爷与宁姑娘还有话说,妾的院子离得远了些,还得赶回去喝药。妾身就先走一步了。” 沈崇彦点点头。 叶姨娘领着她那两个小丫鬟,正转身欲走,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为什么,我见了宁姑娘便觉得面善,总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也想不起到底像谁。” 沈崇彦的眼神一滞。 还没等他反应什么,叶姨娘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扶着丫鬟,径直去了。 她的身影袅袅,逐渐隐没在深沉的夜色中。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好意 院中一时寂然无声。 沈崇彦的心头如跑马般闪过许多念头,他目光沉沉,凝视着眼前袅娜的少女,千言百语横亘在喉头,却一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宁儿主动打破了沉默:“侯爷,您近来身子可大好了?” 沈崇彦压下翻涌的心绪,他涩然道:“我一切都好,宁儿呢?”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单独说话的时候,宁儿略有些不自在,她忙道:“我也很好,柳莺姐姐隔几日就来看我,她说我最近调养得很好。侯爷放心吧。” 沈崇彦这才察觉,宁儿与柳莺倒是走得很近。 葛大夫曾同他说过,柳莺是女医,在细腻处甚至胜过他们这些大夫,将宁儿的身子托付给她,可以安心。 听到宁儿身体无大碍,他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想了想,他问宁儿:“等到了三月里,给你换个院子可好?” 宁儿惊讶道:“我在松寿堂住得很好,怎么忽然要给我搬家呢?” 她想到先前沈崇彦与朱老夫人私下的谈话,有些小心地问道:“可是老太太嫌我住在这里,扰了她的清静?” 沈崇彦不意她会这样想,忙道:“当然不是。”说着便低声向她解释。 早在宁儿进府时,沈崇彦就曾打算单独为她择一处屋子。只是当时宁儿初来乍到,府中一应人事都不熟悉,他唯恐宁儿被下人怠慢,才想着将她暂且托付在朱老夫人这里。 “我想着,但如今府里人事你也渐渐熟了,老夫人虽然慈爱,但到底年长威严,你年纪小,和老人家同住是不是多少有点拘束?” 沈崇彦字斟句酌地说:“先前你刚来侯府,我一时在府中没找到什么合心意的地方,住在松寿堂,对内外也都有个说法。” “如今我已看中了一处,寻了人慢慢修葺翻新,按你们小姑娘的喜好来收拾。是在东南角上,三进的小院子,并不很大,但独门独户,很是清静,又挨着我的德邻斋,出入都方便。” “你挑几个满意的丫鬟,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嬷嬷,到时候帮你管着院子。在自己的地方,想做什么都好,也无人管束干涉……” 沈崇彦一点点,努力向她勾勒出那副景象,叫宁儿一下子难以抵抗。 其实按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着一切安顿好,选个好日子再让宁儿正式搬过去。 但今日,他看到老夫人为了使他让步,竟然那样钳制着宁儿的行动,顿时便觉得有些难以忍耐。 他可以接受母亲出于关心对自己使用一些小小的胁迫手段,但却实在无法容忍她间接把宁儿当成手段的一部分。 他将宁儿带回府中,是想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把她托付在老夫人的膝下,除了为她日后的名声考虑外,也存了一些自己隐秘的心思:想叫这一对祖孙,提前培养些感情。 但上次如瑶与宁儿的冲突,母亲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与是非便倒向了如瑶。 这让他彻底明白,在宁儿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前,恐怕无论老夫人对她本人观感如何,都不可能在她与亲孙女的冲突中站在宁儿那边。 沈崇彦原以为,只要自己对宁儿展示出足够的重视,别人自然会对宁儿礼让三分。 但如今看来,老夫人确实很清楚自己对宁儿的重视,但却反过来用这份珍视来逼迫自己退让。 他忍不住恶意揣测,当着自己的面尚且如此,那么私下里,会不会有更多叫宁儿不舒服的事情? 而她又那样懂事,纵使受了委屈,怕也根本不可能向自己开口。 一想到这里,他就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就叫宁儿搬出松寿堂去。 顶着侯爷这样殷切的目光,叫宁儿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点点头,索性顺着自己的心意道:“我都听侯爷的。” 宁儿歪着脑袋,露出一个微笑,不过其实她觉得自己在松寿堂,过得还算不错。 但侯爷想叫她过得更痛快些,她当然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度”“懂事”,而拂了他的好意。 ------ 画屏远远地看到两团小小白光,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定睛一看,却是两盏羊脂灯笼。 她知道这是姨娘回来了,忙迎上去:“姨娘总算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夜里凉,姨娘穿得这样单薄,受了风可怎么办?” 说着画屏将叶珍的手一握,触手是彻骨的冰凉,她急道:“这是在风里站了多久,快进去暖一暖。” 她嘴里忍不住念叨:“药都滚了两遍了,姨娘快趁热用了。” 叶珍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婢女咕哝个不停,极其配合地换衣裳喝药。 现在她心情好极了,连平日最不愿意喝的苦药汤都好像不那么难以下咽。 画屏奇道:“今儿奇了,要日日这么痛快喝药,姨娘的病怕是早好了。” 她看着叶姨娘虽冻得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却神采炯炯,不由问道:“什么喜事叫姨娘这么高兴?” 叶珍自己动手拆了发髻,仔细端详了一番那支蝴蝶宝簪,又随手将它放在了妆奁最底层的屉中。 她笑着说道:“确实是大喜事。” 叶珍是个心思绝顶细腻的女人,方才一出花厅,见到沈崇彦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侯爷今日没拗过老夫人,那个宋姑娘必定要进府做新姨娘了。 她一寸寸地拂过发丝,将鬓间散落的珠翠一枚枚拆下。 有了新姨娘,这一团死水的后宅,就终于有了动静。 以罗妙芸的脾性,绝不会坐视宋秋昕得宠,她必定会有动作。 而有了动作,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叶珍回想起临走时,因为她一句话就神色大变的沈崇彦,忽然伏在桌上笑得前仰后合。 还说什么老夫人娘亲庶妹的外孙女儿,这样拙劣的伪饰,不知道想骗过谁? 只看侯爷那个眼神,恐怕是将那姑娘放进了心尖里。 侯爷必然知道些什么她们所不知道的。 叶珍的笑容灿烂地像个少女,但恐怕她也知道些侯爷所不知道的。 宁儿,宁儿…… 出生在癸酉年二月二十八日的宁儿。 叶珍的眼睛亮得骇人,只需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去求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是谁? 侯府的热闹一直持续了数日。 松寿堂的丫鬟们私下议论,都说为了宋姨娘入府的事,那天侯爷与老夫人闹了好大的不愉快。 最终老夫人气了个仰倒,侯爷拂袖而去,母子俩不欢而散。 但这一次,侯爷终于没能拗过老夫人,到底遂了她的心意。 宋姑娘正式入门的酒宴就设在了二十六日。 这一天,罗夫人做东请了两台小戏,又在归颐堂旁边的偏院中置了几桌酒席,拉上几位姨娘丫鬟作陪,热热闹闹折腾了半日。 宋姑娘脸上满堆着笑意,朝着罗夫人与向夫人行过大礼。 向夫人终归有两分心疼这个表侄女,知道宋家拿不出半分银子给她傍身,便自掏腰包、从头到脚为她置办了一身。 此时宋姑娘身披橘红色镶边绸面斗篷,穿一条织金花石榴红绫褶裙,挽起了妇人髻,头上戴了副赤金鸽血石的挑心头面。 端的是光彩照人。 宁儿立在院子瞧着这一派热闹欢喜,她本不欲来,老太太却打发了人传话,让“小姑娘家也去看看热闹”,宁儿于是只好带着春草与灵芝过来了。 听了一出戏,宁儿不由奇道:“怎么到这个时辰,还不见侯爷?” 灵芝掩唇而笑,轻声给她解释:“宋姑娘抬姨娘,能得太太开恩,正经摆酒戏做脸,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侯爷又哪里会来?” 更何况,府中有些资历的丫鬟都知道,这桩喜事可谓是老夫人“牛不喝水强按头”,指不定侯爷心里多不情愿。 宁儿听着若有所思:“可我瞧着宋姨娘也是真心实意地高兴,并不见伤心?” “却是宋姨娘天大的喜事,又怎么会伤心?”灵芝细细给宁姑娘分析: “宋姨娘家境微寒,虽与二太太有亲,但也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若不是走运被老夫人一意看中了,恐怕她的家世年纪,好一些,便是嫁个落魄点的鳏夫做继室,差一点,就得沦落到商贾人家做妾室了。” 灵芝低声笑道:“若是外头晓得我们侯爷要纳妾,恐怕多少官宦小姐都要动心。宋姨娘这样的,能嫁到咱们侯府,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宁儿的视线落在了宋秋昕那张娟秀又妩媚的脸上。 她忽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 宁儿想起小时候,坊中嘴碎的妇人在背后的议论,最喜欢说她娘是高门大户的妾室,或是得罪了主母被赶了出来,又或者是不守妇道被主君抛弃。 更有一类心思格外恶毒的,谣传她娘是烟花女子,怀了孩子才孤身逃了出来。 为了这一遭,她小时候不知被大孩子欺凌,背地里哭了多少回。 这样年轻,又貌美的姨娘。 看着笑靥如花的宋秋昕,她有些怔愣。 宁儿认真地思考,真的像他们说得那样,娘亲也是大户人家的姨娘吗? 她当初嫁人时,是不是也像今天的宋姑娘这样高兴? 那又为什么,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宁儿的心弦轻轻颤动,她简直不敢往下去想…… 是不是当时她的夫君,自己的“生父”,也不喜欢娘,更不喜欢自己? ---- 给两位夫人问安时,向夫人见了她,脸上的笑意便真切了些。 她推着宁儿去了姑娘们的小席坐下,只道:“与姊妹们说说话,乐一乐。” 宁儿原有些心不在焉,但见她如此殷勤,也只得略坐一坐。 二房的几个姑娘是跟着姨娘出来的,见她过来,都和善地同她招呼,其中最大的那个女孩子笑道:“宁妹妹,上次花朝,一眨眼就不见了你,叫我们好找。” 见她这样说,宁儿有些汗颜,只得老老实实告了歉:“实在是我贪玩,没见过世面,竟在园子里玩昏了头,怠慢了诸位姐妹。” 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又勉强听了一出戏,宁儿正想告退,倒来了个梳着双髻的圆脸丫鬟,给她捎了口信:“我们大人说,姑娘稍后得空,便去她那里坐坐。” 宁儿认得,这是柳莺房中贴身的丫头,她本欲推辞,却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动,于是应道:“待我回趟房中,略梳洗一番,却劳柳姐姐久待了。” 那丫鬟笑着应下:“不妨事,我们大人说了,不拘早晚,让您慢慢来就是。” 宁儿有些心事重重地回了房中,她疲倦地晃了下脑袋,今日头上的珠翠实在重得叫她有些承受不住。 紫杉忙上来帮她卸了钗环,宁儿抱怨道:“这是戴上了多少?坠得我头皮疼。” 紫杉赔笑道:“只是用了一副实心金宝花钿,又配了两枚掩鬓,姑娘惯常穿戴得轻巧,便有些不习惯。” 春草在一旁笑道:“姑娘,却很是华丽好看呢。” 宁儿扶着额头,这样的好看真叫人难以消受:“都拆了,帮我换个松松的发髻,随便用支钗,一会儿我要去见柳姐姐。” 春草道:“姑娘待会儿要去柳大夫那里?我正要去府中管事那里领药,正好随您一道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儿待紫杉与灵芝退出她的寝房,才扭头对春草说:“去将我收在斗橱最里头的那个锦披包袱取来。” 春草默不作声,依言做了。 宁儿伸手就要去拿,春草忙说:“姑娘怎么拿得动,让奴婢来吧。” 宁儿笑:“我又不是什么纸糊的人,风一吹就散架了,这点份量还拿不动吗?”却也没再勉强,带着春草往柳莺的院中去了。 柳莺一见她来了,笑着作了个揖:“劳动宁姑娘亲自跑一趟。” 春草放下包袱,自去领药,宁儿道:“倒不劳烦,柳姐姐不寻我,我也要来找您呢!” 说着便携了柳莺进内室,柳莺奇道:“不知姑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宁儿却不吭声,只亲自打开了那包裹。霎时间,那雪白的狐裘便倾铺在榻上,光华流溢,夺人睛目。 柳莺看着那分毫无染极珍贵的白狐裘,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却见宁儿扭头问她:“此物柳姐姐可曾见过?” 她下意识地摇头:“如此珍宝,我若见过定然记得。” 宁儿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倒松了一口气:“柳姐姐看这里。” 说着,便将裘衣轻展,露出内侧斜襟上用那金丝线缠绣的“朝”字! 柳莺神色一震,宁儿见她色变,便道:“想必柳姐姐也记得,昔日姐姐转赠于我的那枚花笺上,也有这样一个‘朝’字!” 她上前按住柳莺的手,恳切道:“还请姐姐教我,此物主人到底是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回家 柳莺一时为其气势所慑,竟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半晌,才低声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宁儿松开手,低声道:“柳姐姐,您说受人所托,才将那玉匣转赠于我。” 她抬起眼,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直直望着柳莺:“我知道,柳姐姐定然有你不便与人言之处,我只问姐姐,” “那所托之人,是不是姓楚?” 柳莺默然无言,许久,才轻声道:“宁姑娘,那玉匣递到我手上时,怕是转了三道不止。并非柳莺有意隐瞒,实在是我也不敢妄断物主人是谁。” 她极艰难地开口:“更难说,他是否姓楚。” 宁儿点点头,她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就本质来说,她其实是个相当随遇而安的人。 别人予她的善意,不管缘出何故,她的第一反应,总是接受。 所以对于当初侯爷莫名伸出的援手,她能给予信赖;而在那天见到这狐裘时,她明知来得蹊跷,却也不动声色地收下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无论是先前辗转送到她手上的花笺,还是这件为她度身打造的皮裘,里面包含的,都是一份珍重与善意。 宁儿退了一步,将手轻轻覆在柳莺的手背上,她的声音轻细、纤柔,却十分笃定: “后日我会出侯府,如果柳姐姐有办法,还请转告托付你的那人,就说宁儿约他,在城北井水坊一见。” 直等到春草折回来,和宁儿一起离开了,柳莺才如梦初醒,连原本她寻宁儿过来欲谈之事也浑然忘了个干净。 她没想到,看上去柔弱地令人心怜的宁儿,竟有这样的决断与果敢。 今天是二月二十六,后天,就是二月二十八日! 就这么一点时间,要叫她怎么赶得及一来一回,将那消息递进九重天阙上去! 更何况,柳莺打了个冷颤,从头到尾,都没人告诉自己,那玉匣的主人是谁。 想到是谁把那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柳莺恼怒得咬紧了后牙关: 沈崇尧! 细究起来,要不是沈崇尧不分由说便把那玉匣递给自己,她也不会在忙乱中无暇细想,径自就塞给了宁儿! 都怪他,才让自己牵扯到这一团乱麻之中。所以今天这个天大的麻烦事,怎么可以叫他置身事外? 想到此节,柳莺倒恢复了淡定,她招来那个圆脸双髻的小丫头,吩咐道:“去打听打听二老爷今日可在府中?” 那张艳如桃李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 宁儿打发春草将药送回房中,自己却没急着回去,她只带了个小丫鬟,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散步。 此时春已深了,处处郁木繁花,不时传来几声莺啼,信远侯府彻底成了一座林荫水榭环绕中的巨大花园。 宁儿在这里住了许久,却极少有这样闲暇好好地看看此地的风景。 她在心中默默估算着日子,从正月十一在雪地中被侯爷救起,到如今已一个半月有余了。 她想起那天夜里,侯爷与自己在松寿堂的院中叙话。 临走时,他忽然叫住自己,问道:“宁儿,你有没有缺什么,或有什么想要的?” 宁儿诧异了片刻,旋即摇头笑道:“侯爷,我在府中应有尽有,实在不缺什么。” 但侯爷的神色却有些执拗,他坚持地问自己:“那或是有什么想做的,想吃的,都不必拘束,尽管开口就是。” 那时正值静夜,四下无声,仅有灯烛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吡啵”声。 看着灯下沈崇彦认真到固执的神情,那一瞬间,宁儿忽然明白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停住了脚步,认真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侯爷,宁儿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信远侯见自己向他提要求,面上竟露出一种满意的欢欣。 还没等她说出具体是什么要求,侯爷便忙不迭地应声:“不必紧张,不拘什么,都答应你。” 宁儿忍住没笑出声,端端正正地行了福礼,郑重地对他说:“我想回家一趟。” 沈崇彦当时就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宁儿竟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愣在原地。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宁儿口中的“家”,指的却是城北井水坊里那间破败不堪的小屋。 那是宁儿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侯爷的神思有些飘忽,但就在宁儿以为他并不情愿时,他缓缓开口: “三日后休沐,到时一早我派人来接你。对老太太先不用说什么,我自有安排。” 对于侯爷的成全,宁儿很是感激。 她并不是心血来潮,才突发奇想要回一趟井水坊,她还得找到机会,去一趟四菰山。 因为那天,不仅是她的生日,更是母亲的祭日。 ----- 宁儿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沈崇彦略有空暇时,便一心扑在户籍司翻查这十数年来的黄册户贴,为的就是调查当年之事。 因他不欲引人注目,所以进展得并不算快,几次想去宁儿先时的住所探访,但又唯恐自己背着宁儿调查她的私事,事后知晓了可能惹得她不喜。 却没想到这个关头,却是宁儿先向自己提出要回去看看。 他小心地问她:“你一个人去那里,我放心不下,我陪你一起好吗?” 没想到宁儿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她想了想,却对沈崇彦说:“侯爷不放心的话,便让燕翎随行吧。” 宁儿的回答有些出乎沈崇彦的意料,他没想到重生一世,那么多的人事轨迹变动,而宁儿与燕翎的关系竟还是这样要好。 他想起上一世,最初他们把宁儿当作随手相救的孤女时,燕翎就对她格外关照;后来她机缘巧合,成了侯府浣衣的婢女,最艰难度日之际,也是燕翎屡次暗地里伸出援手;更不用说后来一片混乱中,同样是燕翎多留了个心眼,才把差点被卖走的宁儿救了回来…… 那时从头到尾,他们都被蒙在鼓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宁儿对自己从最初的感激敬仰变成了后来的敬而远之,但至始至终都对燕翎十分信赖。 想到这里,沈崇彦的心上就像被毒虫啮噬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那是因为不论她的身份如何,燕翎都始终如一地对她满怀善意。 他忽然有些害怕,叫宁儿知道自己的身世。 恐怕到了那一天,他收获的,绝不会是宁儿的亲近与感激。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榆钱与锦绣 一阵风拂过,卷起片片榆叶,飘落在青碧色的池面。 宁儿有些新奇地看着那一枚枚如铜钱形状的落叶,在水波荡漾中浮沉。 “这是榆钱树,府中管花木的管事为了讨个口彩,便管它们叫福钱。”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宁儿一转身,竟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瑛少爷?”她有些惊讶。 沈成瑛拱拱手:“朝宁姑娘。”说着他便走到了宁儿身边,一撩袍角,在池边青石修砌的岩岸上坐下。 沈成瑛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几个月,但却比宁儿高了大半个脑袋,宁儿瞧他衣饰随意,头上只戴了顶束发冠,浑不像之前几次相见时齐整鲜亮的模样。 她往沈成瑛背后看了看,奇道:“瑛少爷怎么一个人也不带?” 沈成瑛闻言笑道:“宁姑娘不也是一个人在逛院子吗?” 宁儿笑了笑,并没接话,她与这些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王孙公子不一样,从小就习惯了前呼后拥的排场,宁儿却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 见宁儿先时盯着那落入池中的榆树叶发呆,沈成瑛换了个话题:“宁姑娘对那福钱叶很感兴趣吗?” 宁儿却莞尔一笑:“是,也不是。我是感慨,这榆钱滋味甚好,可惜栽在水池旁叫叶子都白白落进了水里。” 沈成瑛没想到宁儿竟与他开了个玩笑,顿了下,也开颜笑了起来。 他先前还以为宁儿是深闺弱质女流之辈,恐怕不识得榆树,原来却是自己自以为是。 他当然知道,百姓人家多有将鲜嫩的榆叶蒸煮烹饪,自己虽是侯府公子,但从小便被父祖耳提面命,不可不辨菽粟,做那等不知躬耕稼穑之人。 沈成瑛莫名多说了几句:“今天我一个人出来,是等着贴身的小厮,去我友人那里接一只四眉犬回来。” 他伸出手比划着:“刚出生不到一个月,说是才这么大,铁包金的毛色。” “四眉犬?它是有四根眉毛吗?”宁儿从小就喜欢猫儿狗儿的,一听说是只小狗的幼崽,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沈成瑛笑着说:“并不是,只是这种狗的两眉端处,各长了两簇异色的毛发,就像两个圆形的斑点。看上去就像有四只眼睛一样。” 宁儿沉吟了一会儿,却说:“那岂不是该改叫四眼犬么?” 沈成瑛笑了两声,点头道:“姑娘说得很是,这样说来,叫四眉是不太妥当。” 宁儿见他处事颇为随和周到,全不似其妹那样的飞扬跋扈,不由心下暗奇,这同一个娘胎里却养出这样天差地别的性子。 她觑着辰光,便敛衽一礼,轻轻拂了衣袖:“多谢瑛少爷今日为我解惑,时候不早,宁儿便先告退了。” 沈成瑛忙起身还礼道:“宁姑娘慢走。” 宁儿正转身欲走,沈成瑛又叫住她:“宁姑娘如今可大好了吗?” 宁儿淡淡笑道:“早无大碍了,只是饮食上略忌讳一点罢了。” 沈成瑛的眼中浮现愧疚:“舍妹无知,害得姑娘受累了。” 宁儿对此不置可否:“上回的事,瑶小姐歉也道了,侯爷错也罚了,何必再记挂呢。” 她偏着脑袋,抬头望着沈成瑛:“再者,做错的人又不是你,少爷做什么要替别人的过失道歉呢?” 她的目光澄澈坦荡,就好像真心实意对此感到困惑,却叫沈成瑛顿时感到羞愧难当,再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只能看着她慢慢走远了。 ---- 与沈成瑛的小插曲转眼就被宁儿抛在了脑后,她回了房中,便关起门,找来春草,问她: “我有什么素净些的衣裙吗?凡有刺绣雕花的一概不要。” 春草道:“姑娘可是给我出难题了。” 说着她领宁儿到了倒数第二间的隔室,里面齐齐整整倚着四头顶箱大柜,春草双手一启,才开了一处柜门,只见里头分层设架,竟整整齐齐放满了各色簇新的衣裙。 宁儿目瞪口呆:“这,这不会都是我的吧?” 春草点点头,她取了个小几道:“还有两柜子呢,光是二月里新做的就放了这么些,姑娘便是一天三件的换,恐怕也穿不过来。” 平时,每日都是紫杉灵芝她们挑好了姑娘第二天要穿的衣裙,在睡前用熏栊熏过一遍,便置在更衣架上服侍宁儿穿戴。 所以宁儿还从未见过自己放衣物的柜橱里,竟是这样一番琳琅满目的景象。 她真是受到了惊吓:“这,这都是哪里来的?我记得锦祥坊的大师傅也不过就来了几趟……” 春草嘻嘻地笑:“可见姑娘是富贵日子过糊涂了,头一回侯爷就送了多少鲜亮料子过来。更别提后面的。” “侯爷人虽不常回府上,但东西却是隔三岔五地往松寿堂送。不知道的呢,只以为侯爷是孝敬老夫人,知道的呢,就晓得那十成里头有七成都送到了您这里。” “那大师傅量好了您的身段,还不得趁着您没抽条儿,多做几身。一过花朝,又眼巴巴送了多少春天的衫子过来……” “姑娘不知道,现在紫杉和灵芝姐姐在外头,也有的是婆子管事媳妇们想要套近乎……” “如今便是府上管衣料采买的大管事,也紧着您这头热灶烧呢。凡有什么好的,大小姐二小姐那里有的,也必往咱们这里头送一份。” 春草一边笑嘻嘻地和宁儿解释,一边依次一扇扇打开柜门,满眼的金镶玉裹,团花锦簇。 宁儿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富贵膏粱锦绣堆。 好在她还勉强保持着清醒,没被这扑面而来的金玉锦绣迷晕了头脑。 宁儿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春草说自己给她出了个难题了。 她定了定神,对春草说:“所有色泽鲜亮的都先略过,我们只把月白,银白,绢白,水青色的挑出来再说吧。” 春草看了看她姑娘,又看了看那几个顶天立地的大柜子,不可思议地问:“就我和姑娘,两个人找?” 宁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我们两个,我和侯爷说好了,先不让老夫人知道。” 春草瞪着眼睛道:“姑娘,我也不知道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桃花与蚂蚱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运气,直找到最后一个隔断,宁儿和春草才找到两件勉强能充当素服的衣衫。 春草看着那身既无镶边刺绣,也无点翠印花的绢白色交领长袄与月白色缎面百褶裙,有些为难道: “姑娘,您真的要穿成这样出去吗?不说别的,就是出门前拜会老太太那里时,也不太像样子。” 宁儿仍附身在里外查看那衣裙有无不妥当处,她心中早有了定计:“你放心,我还没糊涂成这样子,穿这么一身去给老人家请安,那不是寻她的晦气么。” 她指了指榻上另撂在一旁的水青色绣竹褙子与银珠灰绣墨竹披风:“我已看了,这两件衣裳的量放得宽松,我将素服衬在里面,也能穿得下。到时穿戴好,拜见过老太太出门再办法换下来就是。” “对了,明日你帮我提醒紫杉,后天准备头饰时不要那些金的翠的,只戴珍珠和银饰即可。” 春草听着皱眉,便道:“姑娘有心穿素,想来是为了祭拜上母,便是叫老太太知道了,也是该夸您的孝心呢。” 宁儿摇了摇头,却道:“话虽如此,但理却不应当。老太太满府里都放了话,让人管我叫表小姐,我既担了这个名儿,享了这侯府的福气,不论别人心里如何想,我好歹该在面上周全些。” “若这么大喇喇地去和老太太说了,一来上有长辈,怎么好衣素带孝,没得犯老人家的忌讳;二则松寿堂上下多少人往来,叫人知道了,难道就不疑心,怎么江都来的小姐,却要在京郊祭母?” 她一抬手,止住了春草想说的话:“所以还是听我的吧。” 她又叮嘱了一句:“便是侯爷那里,我也只说要回趟城北,并没说要为娘亲祭扫之事。你别漏出去了。” 见宁儿拿定了主意,春草也只有听命的份儿,别看姑娘平日里极和善好说话,但她想定了的事,便是侯爷来了,恐怕也掰不过去呢。 主仆这一通折腾,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几个大柜勉强复了原貌。 春草刚将衣服抱回宁儿的寝间,先前被她寻理由差派出去的灵芝便捧着瓶开得正好的山桃进来了。 春草眼睛一亮:“好漂亮的一瓶花。” 那春桃开得烂漫倒也罢了,最难得是配了那只天青釉冰裂纹的长颈瓶,清冷与娇艳相衬,愈显得玲珑别致。 灵芝笑道:“今儿也奇了,我正从西边水廊上过来,便看到大少爷怀中抱着只极可爱的奶狗儿,他见了我,却说‘正好’,他腾不开手,便将先前剪好了的两瓶桃花给我。” “令我送了那瓶美人觚的给老太太,又将这一瓶带给姑娘赏玩。” 春草笑道:“那我们可是捡了个现成的看。”说着便亲自接过了那花瓶,小心放在了临窗的炕桌上。 ---- 沈府二房中。 飞星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府中那个娇美无比的柳大夫,倒竖着柳眉,风风火火地进了二老爷的书房中。 沈崇尧喜好风雅,特意给自己的书房取了个雅号“心妙斋”,正取用前朝诗人“静者心多妙,飘然思不群”之意。 而此时柳莺却正拉着沈崇尧吵得不可开交,将那静心少言忘了个干净。 她猛一拍桌子:“二老爷还不承认,不就是你惹出的麻烦!” 沈崇尧简直飞来横祸:“这能怪我吗?柳大人以为我愿意接那烫手的山芋?” 说着便将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描绘了一遍,满眼欲哭无泪:“我那完全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那天不趁着那时候交给姑娘,难道还叫我这个外男,和那么一个闺中少女私相授受?” 柳莺仍冷着脸,但语气中的火药味却减轻了一些:“话虽如此,如今宁姑娘指名道姓要找那背后主人,甚至还直言……” 她说着又激动了起来,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量:“问那主人是不是姓楚。” “让我们去传话……你说这,我有几个脑袋?”两个人知道些内情,可又都是一知半解的人,简直寒毛都要倒竖。 这世间事,办好办坏都容易,最难办的,就是那些不清不楚的事。 便是沈崇尧亲自面见了那位主子爷,又得蒙他老人家亲口教诲,但也不敢十足肯定,就是那位就是当初玉匣的主人呐。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踩了坑,那真是死也做了枉死鬼。 柳莺双手抱臂,一个大美人竟故作了副无赖的口气:“我不管,那东西是二老爷托给我的,我的话带到您这,就算交割清楚了。” 说着起身便要往外去,沈崇尧简直要给她作揖了,忙求告道:“柳大夫,柳大人,您留步,留步啊。” 好容易拉着柳莺坐下,沈崇尧与她商量:“您是宫里来的,又是,又曾在…身边侍奉过。”他双手往上指,隐晦地暗示道: “柳大人定然在宫中有不少旧识,您看就,是不是想个法子,托句消息进去?” 柳莺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要命的事就叫我去做!”她压低了声音:“谁知道,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我看来,合该您这个新出炉的鸿胪寺右寺丞去做,要知道,鸿胪寺可是有无诏面君的机会呢……” 柳莺越往后说,声音越低,直到最后消音……两个人面面相觑,显然都终于想到了什么。 书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天,沈崇尧与柳莺异口同声道:“所以说,这个官……” 柳莺吞了一口唾沫:“不会吧?” 沈崇尧硬着头皮说:“如今看来,我与柳姑娘,那就是同舟所系,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说罢他起身,竟是双手作揖,一弯到底:“崇尧到底是男子,又隔着房,后院看顾姑娘的事,就尽托给柳大人了。” 柳莺见他这副模样,倒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沈大人放心吧。” 她隐晦地安慰了沈崇尧一句:“既然上面这样放在心上,必要留着您的有用之身呢。您可记好了,是二月二十八日,约在城北井水坊一见。” 柳莺一字一顿地强调。 沈崇尧苦笑着点点头,就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他正了正衣冠,欲送柳莺出去,正拉开门,就看到自己贴身的心腹飞星正拼了命给自己使眼色。 他一抬头,却看到自己的夫人向梦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重生 心妙斋的鸡飞狗跳,晚膳后就被当成了笑话传到了宁儿这里。 春草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地宁儿说:“姑娘可知道如今满府里传的什么?” 宁儿奇道:“又有什么新闻不成?” 春草笑得直不起腰:“这说了您都不相信!青天白日里,二老爷竟和柳姑娘两个人,孤男寡女地待在书斋里,关着门谁也不让伺候!” 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二老爷和柳姐姐?!” 春草绘声绘色地说:“可不是,可巧二夫人那边刚下了酒席,忽然心血来潮,正带了些吃食去探望二老爷,这不就正好将两个人堵在了书房门前。” “原来二夫人看飞星守在书房外把着门,还以为是哪个姬妾挑唆着二老爷白日里寻欢。正生气间,谁想那门一打开,出来的竟然是柳大夫!” 宁儿简直有些不可思议:“柳姐姐才不是这种人!”说句不好听的,她连侯爷都瞧不上,更不会瞧上二老爷了。 春草倒是信了七八分:“柳大夫那一副模样,石人见了也要心动的。何况是向来就好美人的二老爷。” 宁儿摇了摇头,坚持道:“却是不太可能。” 她和柳莺很熟悉,她毫不避讳地和自己说过,她在宫里早有知心人,根本不想掺和到侯府事中。 而与沈崇尧交道几次下来,宁儿也显然能感觉到,他并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 她觉得有些奇怪:“便是他们有什么事要私下谈,叫向夫人撞见了,怎么不到半天,就宣扬地连松寿堂都知道了?” 春草却不奇怪:“今日宋姨娘的好日子,两房中多少下人仆妇往来,偏偏向夫人那时刚下了席,身边还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她又着实生了气,将那食盒都拂了。动静一大,又人多眼杂的,根本就瞒不住。” 宁儿却想得有些深,她问在一旁收拾屋子的灵芝:“我们进府晚,并不大清楚二房的事,但也隐约听见,二老爷房中美人甚多?” 灵芝凝眉一想,点点头道:“确实不错。二老爷雅好风月,尤其喜欢调教善音律诗书的女子。” 宁儿说:“由此可见,向夫人是个宽宏大量的主母。” 她转头看着春草:“既能容得下那么多美妾娇姬,怎么到了柳姐姐的事上,却那么生气呢?” 春草被宁儿问住了,却是灵芝接了话过去,她笑着放下了床帐,主动对宁儿说:“恐怕二夫人是生气二老爷刚被授了官,却与身份敏感的柳姑娘搅和不清,唯恐影响二老爷的前程吧!” 毕竟至今在府中,还有人揣测,柳莺乃是皇上赐给侯爷的女人,再加上她那个敏感的医官身份。 向夫人恐怕是真的担心夫君一时昏头,做出什么忤逆不孝的事情来。 侯爷是他的嫡兄,老夫人毕竟也不是沈崇尧生身的母亲,若真是闹出什么丑闻,那牺牲的,定然是二房了。 宁儿默然不语。 她才去找了柳姐姐,她就被人发现和二老爷私下相会,这难免叫她多想这其中的缘故。 算了,别人的事哪里轮得到她去管,自己这边还一团乱麻呢。 宁儿有些心累地用锦被捂住脑袋,逃避般地钻进被子里。 ---- 玉宸殿暖阁外。 一个小内侍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暗示同伴先别急着进去。 他张口消音说话:“圣上正生气呢!吴总管在里头都挨了好一顿申饬。” 吴实禄跪得那是端端正正,膝前一尺地上,一只足可传世的珍品绿玉杯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他心里直打哆嗦,那是素日里圣上常用的几只杯盏,却被盛怒中的皇帝随手掷碎。 圣上这是,又梦魇了。 说来也是奇怪,从开过年正月里,圣上就莫名添了这么个毛病。 先时也只是睡不安稳、多梦易醒,后来就慢慢发展到夜半惊梦。 近来更是常有深夜里忽然惊醒,圣上便起身下榻,直坐到天明,不肯再阖眼的情形。 吴实禄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想劝一句皇上召御医看看,却被昭元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吓得冻结在原地。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守夜的宫人哪个不是吊着胆悬着心,唯恐哪天就触怒了睡不着的皇帝,莫名送了小命。 吴实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但今天的圣上,却与平日里梦魇惊醒的皇帝截然不同。 他打小儿进宫,就跟在皇帝身边,从圣上还在襁褓中起,一直跟到了现如今。 他的义父兼师父,从小就提着耳朵教训他,他这条命,只要还喘着一口气,那就得爬起来伺候主子爷,这一双眼珠子,只要没闭眼,就得一直不错地跟紧了皇帝。 这话他记了一辈子,也做了一辈子,不客气地说,便是先帝爷和太后娘娘加上,恐怕也不如他了解圣上。 昭元帝就是吴实禄头顶的天,但主仆这样长久的相伴,在他心里,自然对皇帝是敬大于畏。 但今夜里,他听见圣上起了身,像往常一样就要过来服侍,却没想到刚挽起床帐,圣上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眼就让吴实禄跪下了。 那是一双历经沧桑世事,无情又倦怠的眼睛。 吴实禄的骨头里一片冰冷。 皇帝看他的那一眼,就好像看一个陌生的死人,又好像在看一只打扰了他清梦的蚊蝇。 他后知后觉地从尾椎骨直涌上天灵盖的恐惧。 简直叫他怀疑,面前坐着的,不是自己日日相伴的陛下,而是一尊被供奉在神龛中数百年睥睨众生的神像。 好在不过片刻后,这种异样的感觉就退去了。 昭元帝定睛瞧着吴实禄,从梦中醒来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暗哑,却说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话:“取面镜子来。” 吴实禄赶紧磕了个头,一句话不敢多问,亲自捧了一面龙纹宝镜,跪在榻下,双手递到了帝王面前。 昭元帝一垂眸,寝宫中燃着的烛光幽暗,在镜中映照出一张超逸绝伦的脸,过分俊美,又过分年轻。 镜中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但却是,他二十多岁时的一张脸。 他的目光转向战战兢兢跪着的贴身太监,看惯了那张老脸,骤然年轻了这么多,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昭元帝问道:“今日是何年月?” 吴实禄不知道圣上为何突然问出这样古怪的问题,只能惶恐地叩首答道:“禀圣上,今日是十八年二月二十七。” 昭元帝轻轻地笑出声,原来他,一觉醒来,重回到了二十六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觐见 玉宸殿中燃烧了满殿的高烛,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吴实禄一挥拂尘,满殿的宫人都列队鱼贯而入,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按照吩咐,挨个进去给圣上磕头问安。 队伍前进得并不快,殿中伺候的每个宫人,无论司职大小,今夜都被允许得面圣言。 用了大半个时辰,见昭元帝微微阖起双目,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吴实禄这才又挥了挥手,令殿中人依次都退了出去,结束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觐见。 盘桓在两世的记忆之上,昭元帝在人群中辨认出了少数几张重生前仍侍奉左右的面孔。 他静坐了许久,才淡淡问了一句:“信远侯何在?” 吴实禄忙上来回话:“回禀圣上,沈侯爷今日宿在信远侯府中,是否通传?” 今夜圣上的行事有些古怪,但他们做奴才的,只要听命就好。 此时夜已过四更,却有一辆金轮朱盖的马车,从内廷长驱而出,穿过重重森严的宫禁,一路驶出御城,直停到信远侯府那气派雄伟的朱红色大门前。 侯府守夜的门人都是有眼色的,提灯出来一看。 竟见马车里头下来个穿着赤红色描金边直身蟒袍的太监,心中便知有大事,忙报了管事。 不过一刻钟,便见沈崇彦披了件氅衣,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他一见来人竟是吴实禄,忙问了圣安,又道:“劳动吴总管夤夜出宫,不知宫中有何吩咐?” 吴实禄有些同情地看了眼仅里面穿了件直身的信远侯,仍露出他招牌的笑容,一挥拂尘: “沈侯爷客气了,既然您来了,那也不等着了,还请您上车,我们这就回宫觐见吧!” 沈崇彦没想到吴实禄竟是来接自己入宫的,不由为难道:“总管,可沈某如此衣冠不整,岂能面圣啊。” 吴实禄心想,都这时候了,还来得及由着你梳洗装扮不成?只笑着说:“陛下相召,只要侯爷人到心到就好,至于衣冠袍服,想必圣上不会怪罪侯爷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崇彦只能告了罪,就这样跟着吴实禄上了入宫的马车。 一路无话,直到被领着进了玉宸殿西暖阁的前室,吴实禄方整了衣冠,在门外恭声道:“圣上,信远侯到了。” 语毕便亲自打开隔门,一进门,沈崇彦便垂着脑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只说:“微臣叩请圣安。” “朕躬安。”昭元帝负手立于南面的窗前,眼睛却远远地望出窗外。 此时窗外仍是一片浓稠的夜色,但最遥远的天际,又似乎泛起一丝微茫的白光。 沈崇彦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窥看一眼,口称万岁,只道:“微臣有负皇恩,请陛下降罪。” 昭元帝见他这样说,却转过身,认真打量了他两眼。 沈崇彦便听见昭元帝轻轻一哂,问道:“沈卿何罪之有?” 沈崇彦仍跪在地上,只直起腰身回道:“陛下相诏,微臣却因一己之身而未能得入见,微臣万死难赎。” 这说的却是他与宁儿刚重逢时,昭元帝下旨召见而自己却昏迷不醒的那一次。那天之后,宫中侍奉的柳莺便入了信远侯府。 昭元帝闻言,却稍微费了点力气,在纷乱庞杂的记忆里,理清了沈崇彦所说之事的前后逻辑。 上一世的昭元十八年,并没有发生沈崇彦昏迷而未得觐见,自己赐下柳莺一事。 而这一世此事发生,却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回想起前世的片段,但因梦境颠倒混乱,他并没彻底意识到重生之事,只是心有所感,才一时随性做出此事。 昭元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沈卿平身吧!”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沈崇彦莫名震悚:“你确实有过,只是不在此中。” 陛下如此说,让沈崇彦不敢再跪,只得谢恩后,起身肃立在侧。 此时的昭元帝换了身杏黄色的常服,玄冠上装饰有五彩玉云,只以一枚玉簪定住,正是天子燕居的装束。 而沈崇彦看了看未整衣冠的自己,不免羞惭难当,只深深低下头去。 昭元帝却道:“抬起头来。” 他细细打量沈崇彦,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些岁月的痕迹:“沈卿,尔年几何?” 沈崇彦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微臣如今已过三十四岁。” 昭元帝微微颔首,却道:“哦?原来沈卿长朕八岁有余。” 听闻此言,沈崇彦不免冷汗涔涔,忙辞道:“微臣惶恐,陛下乃天下万民之君父,臣不敢与天子论长,圣上万寿。” 说着又伏地行了一大礼。 闻言昭元帝笑起来,他的笑音清亮,如果忽略圣天子的身份,只看此刻他眉目含笑的模样,实在是个俊逸无双的青年。 只是昭元帝幼龄登基,御极天下十八载,胡尘烟净、海内升平,万民天恩同沐。更兼如今他重生二世,其威仪内蕴,更让人不可逼视。 他这样朗笑出声,却无人胆敢欣赏他的容色,反而叫人更畏惧于他的天威。 皇帝对沈崇彦说:“朕以为信远侯乃忠直之臣,没想到也有谄言媚上的时候。” 沈崇彦立刻便要跪下请罪,却被昭元帝一挥手,制止了。 他慢声道:“沈卿,朕见你,并不是要罚你。” 如果要看他跪下请罪,又何须如此麻烦,一道口谕送进侯府也就是了。 他一抬手,便有两位宫女上前,手上各捧一乌金托盘,走到沈崇彦的面前,福身行礼。 “朕幸青州之时,当地知府曾上献一祥瑞白狐,说那白狐口含明珠,能吐人言。朕只当那些地方官员为媚上恩,所以巧言编织。” 说着他示意沈崇彦揭开左边托盘上的锦布,盘上竟赫然放着一枚硕大的明珠,那珍珠通体无瑕,珠光流逸,莹莹夺目。 “孰料朕见到那白狐时,那狐狸却忽然张口,旋即吐出一枚明珠,顷刻间倒地,气绝而亡。” 原本那些地方主政官员,一开始见白狐面君果真口吐明珠之时有多欣喜,片刻后见到祥瑞死在皇帝面前时就有多害怕。 昭元帝笑道:“白狐易得,而明珠难求。” “今日朕便以此珠相赠,预贺沈卿能有复得明珠之喜。” 他语气恬淡,却叫沈崇彦一听,就犹如一道惊雷当头顶劈开!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出府 宁儿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但天明时被人轻轻一推,睁开眼时,就忘了个干净。 她只觉得浑身一层凉津津的薄汗,眼皮沉重,好像整晚没睡似的,疲累非常。 春草俯身在宁儿耳边说:“姑娘得起了,侯爷一早差人递了信进来。” 听到这话,宁儿才勉强打起了精神,她半睁着眼问:“侯爷怎么说?” 春草轻手轻脚地打床帘,扶了宁儿从衾被里起身,回道: “遣来回话的人却说,侯爷昨日领了圣上的急命,要做钦差去道南。连侯府都没来得及回一趟呢,还是一大早贴身的心腹简单收拾了行囊,赶着马追了出去。恐怕这会儿已经出了京城。” 宁儿惊讶道:“这么着急?前几日侯爷还专程告诉我,今日他休沐呢。这就出公差去了。” 春草道:“可不是。不过侯爷说了,与姑娘定好的约请您放心,仍按计划,过了辰初便有人来领您出去,他留了燕翎陪着您。” 宁儿点点头:“难为侯爷将我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自然是公事要紧。只是道南恐怕与京城相距千里,侯爷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二人说话间,便有紫杉端了盆巾进来,伺候宁儿洗漱。 热热的细棉巾覆在面上,宁儿才觉得精神一振,她抱怨了一声:“昨夜里早躺上了床,却好像一夜没睡似的,比睡前还累些。” 灵芝却道:“姑娘昨夜确实没睡安稳,守夜时几次听您翻来覆去地叹气,奴婢还以为您醒了,一看才知道是做梦呢。” 宁儿特别嘱咐紫杉,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上珍珠,略垫了些点心,换好衣衫便去了老夫人处问安。 今日朱老夫人却有些恹恹的,见了宁儿过来也没什么笑模样,只略留她坐了坐,并没多说什么。 宁儿心知老夫人这是忧心侯爷,又坐了一盏茶,便主动告辞了,临走时老夫人倒多看了她两眼,问道:“小小的姑娘家,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 宁儿笑着回道:“昨日房里丫鬟收拾衣柜,满橱的花红柳绿,便一眼看中了这一身的脱俗。趁着春光正好,就捡出来穿着玩玩。” 老夫人细细打量,这一身水青月白色的衣裙确实衬托得宁儿格外清丽,也微微点头称赞了一句:“确实衬你。只是小姑娘家平日里还是打扮得热闹些好。” 宁儿柔声称是,乖顺地应下了。 待出了正房,她便径直离开了松寿堂,此时不早不晚,正是辰初一刻,堂外立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大丫鬟,穿着身青碧撒花绸缎背心,却是未嫁姑娘的装束。 那丫鬟见了她,便迎上来行礼:“宁姑娘,侯爷吩咐,令奴婢来领您过去。” 宁儿谢过这位姐姐,便转身对春草道:“好春草,替我守着屋里,若有什么事,也替我照看一二。” 春草急道:“姑娘怎么又想撇下我?我可不依着。” 宁儿笑着哄她:“春草听话,我们又没禀过夫人老夫人,就这样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出了府,万一有些什么事情,岂不是麻烦?你是我最贴身的丫鬟,你留在府中,便和我在一个样儿了。” “再说,有燕翎哥陪我,又有这位大姐姐一道,你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春草见她意思坚决,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劝动的,只得依了,又放不下心,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话。 宁儿都含笑听了,她身边那位大丫鬟方笑着说:“妹妹放心吧,宁姑娘我们一定好好交到您手上。” 春草见她如此说,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位大丫鬟显然对侯府极其熟悉,一路领着宁儿往前院走去,便不断有小丫头上来打招呼,或是遥遥行礼问候。 宁儿不由有些好奇她的身份:“不知道姐姐如何称呼?” 这位丫鬟笑道:“奴婢当不起姑娘一声姐姐,叫我香茗就是了。”她主动和宁儿解释:“承蒙侯爷信任,平日里叫我看着书房里的事儿,知道姑娘今天要出去,侯爷便让我接您。” 宁儿这才明白,原来她是侯爷在外院里得用的大丫鬟,难怪一路上小丫头们见了她,都那样尊敬。 香茗就像个活对牌似的,极其顺利地陪着宁儿穿门过户,直到了垂花门边,才笑着问她的意思:“姑娘出府,可要奴婢相陪?” 宁儿这时倒犹豫了片刻,香茗见她为难,倒直接说:“那奴婢便送姑娘出去,待姑娘回府时,仍在此等您,陪着姑娘回松寿堂去。” 那厢燕翎早等在了垂花门外,香茗亲自将宁儿扶上那辆翠绸小车,辘辘出了角门,方换上一辆并不起眼的轻便马车。 燕翎并不假他人之手,亲自赶着马,偏头对宁儿说:“姑娘瞧着脸上有些疲倦,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宁儿晨起时,眼下便有些微青色,紫杉细细敷了粉遮掩,不料却叫燕翎一眼看了出来,她苦笑道:“昨夜里睡得好不安生。” 燕翎却玩笑了一句:“姑娘莫不是太久没出门,所以兴奋地睡不着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指了指车厢内坐榻下的抽屉:“估计早上您也没正经用膳,车上备了些点心,要是饿了姑娘便用一些。现在出发,便是我们走得快,到北城少说也得一个半时辰,姑娘累了便靠在车里休息休息。” 宁儿见他准备得如此妥帖,心中不由感激:“燕翎哥本该随着侯爷去道南,却留下来给我做了车夫。” 燕翎哈哈一笑:“侯爷此去不知有多辛苦,我却愿意留下来给姑娘赶车。” 说着便挥鞭驭马,一路向着城北行去。 ------ 此时信远侯府,蕉桐院中。 一个年不过总角的小丫头飞一样地跑了进来,彩陶正拿着东西出来,见了她便斥道:“怎么疯疯癫癫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小丫头年纪虽小,但一见彩陶,眼睛却闪动着精光,忙上去拉着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先前让我留意的,今儿果然应了!”便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一通。 侯府小姐的闺房中,沈如瑶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妆奁,有一搭没一搭地挑选着今天的发饰。 忽然帘子一动,自己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她语气有一丝兴奋,又有点紧张:“小姐,您猜怎么着?” 见她这样的情态,沈如瑶不由将手中的金丝如意宝石顶簪轻轻一抛,好奇地问:“怎么了?” 彩陶压低了声音:“福儿的奶哥哥在前头亲眼看到,小沈姑娘竟一个丫头也没带,上了辆马车,同那燕翎出府去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闹剧 “姑娘,姑娘!” 昏昏沉沉中,宁儿一个激灵,猛然醒转,她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竟然不知不觉,当真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耳畔响起燕翎的声音:“姑娘,我们已经到了城北,约莫再有一刻钟,就能到井水坊。” 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中却有些为难:“有一事还要劳烦姑娘,等入了坊中具体往何处走,还得您示下。再有就是,此处毕竟人多手乱、鱼龙混杂,无论如何,还请姑娘小心,千万跟紧,别走散了。” 宁儿这时才清醒了泰半,她定了定神,想到再过片刻,就要回到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从抽屉中取出一面小镜,对镜拢了拢略有些散乱的鬓发,这才掀起帘子,对正驾车的燕翎道:“我明白了。” 直到侯府的车驾驶入井水坊中,宁儿都一言未发,只在需要拐弯或岔路的地方为燕翎指一指,离家越是接近,她的心中越是惴惴不安。 她低头瞧了瞧这件披在自己身上的银珠色绣墨竹披风,这在那几柜子绫罗绸缎的衣裳中,已经是最素净简朴的几件了,但却在这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燕翎一勒马,将车缓缓停了下来,扭头招呼宁儿一声:“姑娘,到了。” 宁儿浑身轻轻一颤,几乎不敢掀起帘子往外看。 燕翎却跳下马车,牵着马走到一条细窄的巷口处,隔着帘子对她说:“这巷子狭窄,恐怕无法行车,还请姑娘且在车中稍等,待我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再回来寻您,免得贸然冲撞了姑娘。” 原来距离巷口十数步处,左手边一户人家门前,挤挤挨挨围了十来号人,正群情激愤地喧嚷叫骂,场面一片混乱。 宁儿见他这样说,也舒了口气,道:“燕翎哥去吧,我就在车中坐着,等你回转再下来。” 燕翎仔细拴好车马,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宁儿两句,才往那人家门前走去。 还离了数步远,便有两三个穿着青布短袄的蓬头小子从他身后越过,几个人推拉间,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嬉笑着说:“这下子好了,让那钱嫂子平日里夜叉一般的作派,竟也有今天。” 另一个胡乱梳着短辫的小子口中不干不净道:“呸,活该!我早看那婆娘不顺眼,以前仗着自己男人,克扣盘剥的事可没少做,我倒看看她什么个下场。” 燕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便从腰中掏出十几枚宝钱,叫住那几个小子:“喂,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高挑清俊的锦袍少年,正环抱着双手望着他们。 还没等他们恼怒,便将那宝钱往他们怀中一掷,这几人顿时来不及说话,忙手脚并用地将钱接了,再开口时,便多了几分谄媚:“这位官爷,您有何吩咐?” 燕翎抬起下巴,指了指那户人家,问道:“前面闹得什么事儿?” 那为首的小子便呵腰道:“原来官爷问这事。那是钱老三家,街坊邻居都管他那婆娘叫钱嫂子。钱嫂子原是我们坊中管包工的娘子,平日里仗着他们家有个做捕快的哥哥,可没少干那些缺德事。” “可幸老天开眼,前些日子他男人一跤摔了,没过几天,竟一气儿病死了。他那当捕快的兄弟知道了,上门来把钱嫂子一顿好打,骂她丧门星克死了兄弟。” 他指了指宋家门前围着的那伙人:“大伙儿见闹了这一场,晓得钱嫂子再没了靠山,这才成群结队上门讨要工钱来了。”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燕翎闻言点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个银角子扔给那回话的小子,那小子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忙眉开眼笑地接了,又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 惹得其余几个大为眼热,只恨当时回话的人不是自己。见燕翎问清楚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这才满目艳羡地继续往前走去。 燕翎攀在车辕上,将方才打听到的话同宁儿说了,跟她商量:“我看这人群一时三刻散不掉,还不知闹到什么时日,或者我们从巷子后面绕过去,姑娘的意思呢?” 宁儿摇摇头:“这里却是条死胡同,想回去只有这一条路,”她迟疑了一会,才问:“那些人说出事的人家姓钱?” 燕翎点头道:“他们管那女主人叫钱嫂子。” 宁儿却主动撩起帘子:“我同燕翎哥一起走过去就是。” 说着她将车中早就备下的帷帽系好,燕翎见其穿戴无碍,才忙扶着她下了马车。 钱嫂子门前却正上演好一出闹剧。 众人的怒骂声中,门却哐地一开,从屋内走出个不到四十的戴孝妇人,她左脸颊高高肿起,面上一片青紫,怀中抱着个两岁大的幼儿。 她一出门,对着众人便高声哭道:“苍天可怜啊,这是要把我们孤儿寡母逼死才罢休吗?” 一个高壮汉子骂道:“说得轻巧!你男人一死了了,你可活着,我们起早贪黑干了大半年,到如今一文钱也见不到。” “你看看这里站着的街坊,哪个家里不是婆娘孩子饿着肚子,等着米下锅?到底是谁想逼死谁?” 那钱嫂子不为所动,尖声哭道:“大家伙瞧瞧我这副样子!把我杀了剐了也拷不出一个银子来。你们要钱,就问那个杀千刀的钱老二要去,他嚷着要给兄弟下葬,把我们全家的家当都搜刮了个干净!” 说着她把门板一摔:“不信的尽可以进我们家看看!” 她怀里那孩子早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哭声、喝声、骂声、尖叫声、摔打声闹成一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燕翎见了这场面,都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忙看向被自己护在身侧的宁儿,生怕她被吵出个好歹。 没想到宁儿却眉毛也没抬一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见燕翎看他,反而轻笑道:“燕翎哥打小儿跟着侯爷,想来是没见过这样的闹剧吧。” 燕翎心中一阵酸痛,他忽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身边的宁姑娘,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境地里,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大。 一个孤苦无依的幼女,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却长成了这样好的姑娘。 燕翎心潮翻涌,正欲对宁儿说话间,却忽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她不知被谁冲撞,眼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钱四女 燕翎登时大惊,一时间顾不得主仆尊卑,只来得及伸手从背后将宁儿的胳膊猛地拉住,才堪堪没叫她摔到这泥地上去。 这时他才怒意上头,回视周围情势,原来方才众人吵闹间,竟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见有人推搡钱娘子,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要打。 但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怎么经得起成年男子的力气,被那人胳膊一挡一甩,便飞滚出来,直直撞到了宁儿身上。 燕翎生怕伤着宁儿,忙卸了力气,惊魂未定地将姑娘扶住,直护着她赶紧往斜前方走去。 腿刚一动,燕翎却忽然被人死死抱住膝腿,低头一看,竟是那摔滚过来的丫头。 燕翎着急离开这是非地,冷着眉低喝了一声:“松开!” 谁知方才拉扯间,宁儿的帷帽免不了受了震动,露出空隙,旁人犹可,但那却被那摔在地上的丫头看了个正着! 这一眼叫她大惊失色,又一时不敢相信,发现那二人欲走,才顾不得其他忙抱住了燕翎的裤腿,口中嗫喏道:“宁,宁姊姊……” 燕翎一听就知道不好,但此时人多眼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引来旁人的注目,他唯恐宁儿被人唐突急于脱身,又实在做不出恃强凌弱之事。 正进退维谷间,宁儿一把按住他的衣袖,极快地耳语道:“燕翎,带她一起往前面去。” 燕翎的动作却比脑子更快地反应过来,一听这话,便一手提起那丫头的后领,一手死死护住宁儿,飞快地从人群后穿了过去。 如此直往前走了二三十步,渐渐转过巷口,到了无人处,燕翎提在胸间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他忙去看宁儿的状况:“姑娘怎么样了?可有伤着?”他心中愧悔非常,因刚才情势情急,他无暇思索,拉人时全没控制气力,定是伤到姑娘了。 宁儿此时歇下脚步,好一阵心跳如鼓,一时开不了口,只得扶着墙沿支撑身子,又用了柳莺先前教过调整呼吸的法子,好歹缓过了那口气。 她摇摇头:“事出紧急,那能顾得上许多。好在如今我好多了,燕翎哥不必忧心。” 说着她才低头去瞧,那被燕翎连提带拽过来的女孩子,不由一阵恍惚。 一别不过两月,乍见故人,却好像过去数年一样。 那小丫头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样,此时被两人带来,竟低着头一声未吭。 宁儿看了看这条细狭的小道,对燕翎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过来。” 说着便引着他们一同往窄巷深处走去。 纵然燕翎早就知道宁儿出身十分寒微,但当自己真的亲身走在这陋巷之中,才明白这了了数语对宁儿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越往深处走,这小巷两边的屋舍便越破败不堪,长年不见日光的墙沿上生满的青苔,指宽的罅隙自下而上,攀在石土混垒起的壁墙上。 不知从哪处起,脚下零星垫铺着的石块也不见了踪影,有几户院墙都塌了半边,露出内里更加衰败的瓦舍。 燕翎看着身前缓步而行的宁儿,心中震撼难言。 他虽生来是为人仆婢的,但上三代起就是侯府的家生子,托生在信远侯府,从来也没为生计发愁过。 更别说他打小就被看中,养在侯爷跟前,一应吃穿教导,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少爷还强些。 燕翎以往办差,自然知道城北十二坊市中,多有京郊贫民无赖混居。 但路经此地,往往是打马而过,或偶然有交道,也只在那些为官作隶的殷实门户中。 先前他看见众人围堵在钱嫂子门前,已经在感慨这里民生凋敝落魄,但一路走到小巷深处,才明白之前所见已经算是此处难得的富户了。 越过一株枯死了半边的老树,宁儿有些疲倦,她拭了额角的汗,解下腰间系着的荷包,从里头倒出一把钥匙。 她转头对他笑了一声:“叫燕翎哥见笑了。”说着便跨进一处已经毁损了的院墙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扇塌了肩膀的木门。 “吱呀”一声,一股混杂着霉灰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燕翎忙将宁儿护在身后,低声道:“姑娘别急着进去,这么久没进人,让里面先散散气。” 宁儿点点头,这时她才解开系带,将帷帽摘下。 “宁姊姊!真的是你!” 那小丫头虽然跟着他们一路过来,早就确认了她的身份,但直到此时宁儿露出真容,她才敢开口相认。 宁姊姊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她的皮肤白得像新雪一样,身上穿着自己从没见过的绫罗绸缎,发髻挽成了天宫仙女的模样,在这灰败的房子里,她头上插着的珠宝简直在闪闪发光。 她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出有多好闻的香味,而那个看着就英俊高贵的少年郎君,更是像个仆人一样护卫在她身旁。 钱四女简直无法接受。 正月里的时候,宁儿顶着鹅毛大雪出了门,直到第二天夜里也不见回来。 街坊们都在议论,这么大的雪,一个小姑娘恐怕早就不知跌在哪个雪窝里冻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到二月里开了春,在所有人看来,宁儿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要不是后来赶上他们家出了意外,恐怕这间破房子都早被他爹佃出去了。 而这个从小闷得像只葫芦,只晓得躲在暗地里埋头干活,没爹没妈的宁姊姊,竟然突然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自卑涌到脸上,让她抬不起头来。 宁儿却对着她笑了一下:“四儿。”那张原本瘦得脱相的脸上,现今有了玉脂般莹润而细腻的光泽。 她转头和燕翎说:“她是钱嫂子家的女儿,我小时候,跟着他们家做过几年工。” 燕翎这才恍然,为什么宁儿先时叫他将这丫头带过来。 他正是为姑娘心痛的时候,虽然对那户人家无甚好感,但到底与宁儿有些渊源,便也耐下性子,将脸色放缓了一些。 见钱四女一副诺诺无言的样子,宁儿想了想,从鬓边取下了一枚银钗,虽极素净,但款式十分精致,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她将银钗递给四儿:“今日能相遇,也是缘分,我身上没带什么别的东西,这个送给你。” 钱四女看看手中那枚极美丽的珠钗,又看了看宁儿,忽地她一咬牙,往地上一跪,哭求道:“好姊姊,如今你发达了,救救我娘亲和弟弟吧!” 燕翎原本带笑的面上霎时一片冰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该杀” 燕翎立刻冷着脸将钱四女从地上提了起来,冷喝道:“姑娘待你客气,你竟敢胁迫姑娘。” 钱四女挣扎着叫道: “宁儿,宁儿!你不能不管我娘,是我娘给你找了工,让你有了口饭吃!要不是她,你早就活不到今天,还到哪里去享这富贵日子!” 燕翎听了这话,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却觑着宁儿的神色,唯恐她伤心。 钱四女见燕翎停了动作,越发喋喋不休:“你娘死了,要不是我爹收了尸,替你找人拉到山上埋了,你娘早在房里烂成了白骨!” “如今我爹去了,你怎么能忘恩负义?!” 说旁的宁儿犹自可以忍耐,但见钱四女言语间如此辱她亡母,实在忍不住。 她沉着脸,气得一句话不想多说,径自命令道:“燕翎,替我送她回去!” 燕翎应了一声,就要拉人出去,那丫头却弯腰一拱,一把抱住宁儿的大腿,死活不肯松手,口中哭骂不止。 燕翎气极了,但又投鼠忌器,唯恐动作大误伤了宁儿。 正急得满头大汗之际,却听院中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清越的声音,斥道:“没用的东西,就是这样护主的?” 说着便从他身后转出一个高鼻深目的冷峻武者,手中拿了枚石子一掷,正投在钱四女的手肘间。 钱四女顿时手臂酸痛难忍,下意识地松开胳膊,瞅准这个空当,那武者一步过去,捏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一推,就使人离开了宁儿身边。 燕翎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那丫头为人钳制,却目露怨憎,口中诅咒道: “如今你得意了,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你和你娘一样,必得早死!” 还没等他发怒,先前出声的男子便走到宁儿身边,他淡声道:“堵住她的嘴。” 那高壮武者便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团棉布,塞进钱四女口中。 那男子先看了看宁儿,才道:“你道宁儿受了你父母恩惠,所以如今必要回报于你,否则便是忘恩负义?” 钱四儿听了这话,猛自点头。 那男子接着却说:“看来你那爹娘不曾告诉过你。你爹在宁儿娘亲生前便多有凌迫之举,在她去世后更趁人之危,以送葬为名,从宁儿手里拿走了她娘亲留给她足够十几年过活的压箱底金银!” “你母亲发了这一笔财犹自不够,竟还想着把宁儿卖给牙婆,但谁知她当时连日大病,竟连花子也不肯收!这才不得已让她上工,半大的孩子当作成人一样做苦力,挣的钱你娘先扣九成半,只留半成打发她吃点冷饭。” 那男子面沉如水,却是怒极而笑,点了点头:“这倒没胡说,确实算给了她一口饭吃。” “饶是如此,也不过看中了她奇货可居。打量着等她长到十二三岁,能站住了,再卖个长成了的姑娘出去赚一笔。” “要不是宁儿机敏,早早识破了你娘的诡计,趁着大雪跑了出去,恐怕早在正月里,就被卖进了娼门。” “如此恶贯满盈之人,何不该死,该杀!” 燕翎听到此节,一颗心像被扔在油锅冰鉴中煎熬,早已恨得两眼通红,深悔自己先时受了蒙蔽,竟放任这等人冒犯姑娘。 而宁儿早已泪流满面,这些她一直埋在心底最深处,苦苦压抑着的痛楚、委屈与憋闷,就这样乍然被人尽皆说了出来。 她是又伤心,又痛快! 顾不上去探究那些陈年旧事,为何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泪眼婆娑中,宁儿盯着钱四女那张因怨愤和震惊而扭曲的脸。 够了,够了! 她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对着她说出这番话。 她早就受够了他们一副以自己大恩人自居的嘴脸! 宁儿捂着脸,泪水却止不住地从指缝中滴下来。 “宁儿,宁儿,别伤心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温柔地像天边的晚月,轻轻将手搭在宁儿的肩上,慢慢安抚着她。 噙着泪,宁儿抬头看向这个又一次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的男人。 与之前不同,或许是骑马的缘故,他今日却穿了通身玄色的束腰箭袖袍服,腰间却佩一白玉环,头上戴着纯黑色发冠,比起上次那副浑然若仙的装扮,更显得他螂形鹤势,猿背蜂腰。 宁儿哀哀地唤了声:“楚公子。”眼泪如串珠般自腮颊上滚落。 楚寰俯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方光洁的丝巾,毫不避忌地轻按在宁儿的睫下,轻柔地为她拭泪:“好宁儿,慢点哭,好不好?” 被人当成孩子一样哄着,宁儿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但不知为何,她却从楚寰身上感到了一种浓浓的亲切感。 就好像他是自己可以全心依赖的家人长辈,叫人恨不得扑进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 楚寰就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微微弯下腰,一手托着她的膝弯,一手护在她背后,略一用力,就像抱孩子一样单手将宁儿抱起。 宁儿吃惊得连挣扎都忘了,就任由楚寰高高将自己抱了起来。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却已经坐在了他的臂弯上,一下子比所有人都高出半截。 她有些惊慌地搂住楚寰的脖子,一时连哭都忘了。 过了半天,她才从脖颈红到了脸颊,忙低声道:“楚公子,快放我下来!” 但这样被人当成孩子般抱着的感觉着实让宁儿眷恋,她的挣扎就有些不痛不痒。 楚寰又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低低笑道:“宁儿还是小孩子呢,这样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寰说得是实话,宁儿纤细得像一片羽毛,叫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托了起来。 他心中想,这样可不成,得给她寻一个合口味的厨子,喂养得精细些才行。 几乎在片刻间,眼前的情势就发生了出人意料的改变,燕翎被这一连串的猝不及防弄得呆在原地。 直到眼睁睁看着宁儿被那陌生男子高高抱起,他才在震惊中回过神,忙道:“姑娘!” 然后便听到宁儿犹带着哭音,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他介绍:“燕翎哥,这,这就是上次我和你打听过的楚公子。” 燕翎简直被一个雷炸晕了头,他忙又看了一眼这位眉飞入鬓、贵气凌人的楚公子。 那张脸英挺俊美,简直不似凡人。 但,但这根本不是上次他见过的楚二公子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1章 果然是他 燕翎杵在原地,脸色却像跑马灯似的一会儿一变。 楚寰却对燕翎的反应置若罔闻,他的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宁儿私下里打听过我。” 宁儿蓦然睁大了眼睛,她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终于轻轻一颤,滴落下来。 正正好好落在了楚寰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上,叫他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宁儿见自己竟然把眼泪掉到了他的脸上,急着伸手去擦,但一松手,上身便一晃,吓得她又抓紧了楚寰的肩膀。 但没想到楚公子看着这样清瘦,力量却极大,仍稳稳当当地将自己托在臂上,她思绪飘忽间,仍不忘小声辩驳:“才没有私下打听你。” 楚寰没拂去那滴眼泪,只笑道:“打听又如何?宁儿想知道的事,不必去问别人,直接问我就是了。” 宁儿低头看着楚寰,这样从高处望下去,他的眉眼显得愈加深邃。她这才想起来问他:“楚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抬眸看向自己,含笑道:“宁儿相约,我怎能不来呢?” 宁儿心道,果然,那个暗中辗转送了花笺与狐裘给自己的人,就是楚寰。 她想到那枚精美的玉匣内,珍而重之地贮藏着自己的名字,而现在他又这样郑重其事地抱起自己。 宁儿不由地小声要求:“楚公子,放我下来。” 楚寰深深看了眼宁儿,却依着她的话微微俯身,轻柔地将她放了下来。 这样一打岔,宁儿倒从先前那凄楚的心境中挣脱而出,不再一昧地伤心。 见宁儿不哭了,楚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向她解释:“那时我有些不太清醒,是不是胡乱行事,吓到你了?” 宁儿心想,今日你才吓到我了。 原先不清醒时只是神出鬼没地送些东西,如今清醒了,倒毫无顾忌跑来她家里。 她暗地里瞪了楚寰一眼:“我只是与你约在坊巷前,并没有约在我家里。” 楚寰的笑意却更深了,他顺从地认错:“是我不好,朝宁要怎么罚我?” 宁儿被他这样一说,自己却先心软了,其实今天,多亏他来了,要不然真不知要闹成怎样才能收场。 燕翎却来到她的身边,涩然道:“姑娘,都是燕翎考虑不周,让您受累、受惊了。” 她的目光移到燕翎身上,倒反过来安慰他:“怎么能怪你?是意外而已,是我叫你把她带过来的。” 燕翎犹自十分悔恨,他摇了摇头:“非是如此,是燕翎没尽到护主之责,几番将您置于险地。”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位宁儿口中的“楚公子”,单膝跪地,抱拳道:“燕翎拜谢公子相救之恩。” 闻言,楚寰却认真看了一眼燕翎,而后唤道:“萧定过来。” 那高鼻深目的武者诺然应是,他先从腰间抽出一条软绳,将被他钳制住的钱四女负手绑在身后,这才来到主人身边站定。 楚寰将手一指燕翎,问道:“你看这小子如何?” 话音刚落,萧定便跨步来到燕翎身边,低声道:“得罪了。” 说着便一手钳住燕翎的后肩,一手如铁掌般顺着他的颈椎将其筋骨一寸寸捏过一遍。 燕翎疼得额上青筋泛起,他才松开手,回禀道:“主子,这小兄弟虽往日训练放纵,防备松弛,但胜在根骨尚可,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善加调教,应该还能掰得过来。” 一席话说得燕翎脸色都绿了,他从小便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学武的天分更是侯爷也称赞过。 论勤勉,他五六岁起日日打熬筋骨,未有一日懈怠,到了这人口中,竟成了松弛惫懒之徒。 但他心中又隐隐明白,这位神秘的武者身手之高自己生平罕见,恐怕来头非同小可。 楚寰道:“那就好办了。”他转头看着燕翎,淡声道:“你虽然没用,但胜在待主心诚,既然宁儿喜欢,这段时日便让萧定来教你。” “学好了,才能放心叫你待在宁儿身边。” 他三言两语间便将事定下,丝毫不顾燕翎乃是信远侯贴身的扈从。 但偏偏让燕翎升不起一丝非议或不满,反而下意识地去听从他的话,就好像这位楚公子,生来便居于众人之上,合该由他来发号施令。 宁儿盯着楚寰身后的萧定,莫名觉得眼熟,突然她以手扶额:“啊!是你!” 她回想起花朝那日,在山上遇到楚寰后匆匆下来,在山脚处上碰见的那位彪悍精壮的护卫。 那时她还当他是侯府的侍卫,原来当日就是楚寰带来的! 萧定被宁儿这样打量,那张端正冰冷的脸上又忍不住泛起了红晕,他这副模样实在过于违和,看得燕翎大为无语。 楚寰却笑着同宁儿解释:“萧定生来见了姑娘就脸红,你不必理会。” 这时地上却传来“唔唔”之声,却是那钱四女见几人只顾彼此说话,而把自己缚在一旁,当成空气一般,不由又急又气。 宁儿见她那副狼狈模样,只是叹了口气,移开眼去。倒是楚寰走到了钱四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垂下眼,那张俊美无双的面上满淬着冰雪,宛如地狱中裁决善恶的玉面阎罗。 “看来你并不服气?”他微微勾起嘴角,但吐出的话却叫钱四女不住地齿冷: “我本想着,今天是宁儿的好日子,理应放你们一条生路才是。谁料你这般不知好歹,偏要撞上来坏了她的心情。” “燕翎,”楚寰问他:“你来说说,这种人,该如何处置?” 燕翎冷眼瞧着惺惺作态的钱四女,回想起先前这家人对宁儿所做的种种龌龊事,早已厌恶至极。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该杀!” 燕翎清秀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杀意,这种人便是一剑杀了,也洗不净他们的恶贯满盈。 钱四女一听这话,当即激烈地挣扎了起来,燕翎看到她紧紧捏在手中的那枚珠钗,想起之前宁儿送给她的情景。 他忍不住开口:“即便你父母如此不堪,宁姑娘仍顾念当初你同她那一点患难之情。时至今日,也只想着与你等从此陌路而已。而你却凌情胁迫,恶言相逼。” “你要有一点良心在,便应该日日为父母的恶行在佛前忏悔!” 楚寰闻言,却露出了一点冰冷的笑意,他看着钱四女,就好像看着一只虫豸:“和他们谈父母之情?” 他摇了摇头:“宁儿,你有没有奇怪过,为什么钱家只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却叫四女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2章 楚寰的操作 宁儿停住了脚步,她本不愿再理会钱四女的事,正往自己屋中走去。 闻言,她转头看向楚寰,恍然道:“是啊,为什么?” 院中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钱四女的身上,萧定会意地取出堵在她口中的棉布。 钱四女猛然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此时她知道了害怕,知道这院中人除宁儿外,没人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她当下顾不得别的,直哭得涕泗横流,哀声哭求:“宁姐姐,别杀我,别杀我啊!” 宁儿却知道楚寰绝不会无的放矢,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钱四女身上,喃喃道:“你为什么会叫四女?” 钱四女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我排在第四。” 这话出口,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 宁儿不禁毛骨悚然,从小到大,钱家明明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立刻扭头看向楚寰,希望向他求得答案。 楚寰轻轻叹了口气,纵使他见惯世道人心丑恶,但让宁儿知道这等事,仍叫他有些不忍。 “除了你眼前的这一个,钱氏所生的三个女儿,老大被卖,老二走失,老三出生便被溺杀。” 他瞥了一眼神色惶然的钱四女:“当然,按钱氏的说辞,这都是他们困窘拮据,不得不为的缘故。” 至于为何留下四女儿,是因为那时巷中来了个独身女子,花了一笔远远高于市价的银子,从他们手上买下了这间旧屋。 有了点钱,再怀上的女儿就勉强养了下来,谁知留下这个四女儿之后,钱老三的日子越过越好。 没过几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一命呜呼,自己发了笔横财不说,更仗着二哥当上捕快,从小工摇身一变成了工头…… 宁儿周身上下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那个独身女子,就是她的娘亲! 原来,钱家不仅在她娘去世后,掠走了娘亲留给自己的所有遗物;更在最开始时,就使了手段,阴夺了她的私产。 人心之恶,竟至于斯。 她的目光一寸寸从钱四女脸上刮过,她的娘亲,拼了性命都挣扎着养下自己,而钱家夫妇竟毫不留情地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钱四女犹自不敢相信,她反复道:“不是的,不是的,爹娘很疼我,很疼我的!” 燕翎冷冷地看着她:“虎毒犹不食子,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妄称父母,简直不堪为人!” 钱四女尖声怒叫:“胡说,胡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要去找我娘,娘和弟弟!” 她扭动着双手,挣扎着往院门外跑出去,萧定见状却是拔刀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缠缚住钱四女手中的软绳应声而落。 他冷厉地看向被吓到膝盖发软、跪倒在地的钱四女,寒声道:“依我朝律,年未满十四者,父母罪死,不及其身。你既不信,不如亲自去看个明白。” 语罢收刀回鞘,一言不发地站回到楚寰身后。 钱四女抹了把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出了门外便往家中冲去。 燕翎却有些迟疑,他下意识地问楚寰:“楚公子,这样让她走了,会不会便宜了她?” “不会的。”接话的却是宁儿,她看向燕翎:“她娘能做得出那种事,这时候钱四女回家,才是真的一头撞到了死路上。” 她幽幽地道:“毕竟她娘死了丈夫,却还有一个儿子。恐怕为了自己和儿子,什么事都做得出。” 一股寒气,爬上了燕翎的背脊。 楚寰却将袍袖一拂,极自然地问道:“为不相干的人耽误了这么久,朝宁不邀我进去坐坐吗?” 宁儿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楚公子莫要取笑我了。” 她这里都不能说是寒屋陋舍了,她跨进那扇木门,身后跟着楚寰及燕翎二人。 里面是真正的家徒四壁。除了张极窄小的板床,一把矮凳,并一张不知从何处搬来的木箱,几乎别无他物。 宁儿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怀念,她的手轻轻拂过那张勉强能称为床的板架,就是在这里,她和娘亲相依为命地长大。 她柔声道:“都没地方让你们坐坐,难为二位站站了。” 说着她竟一弯腰,躬身探到那张极狭小的床下! 燕翎不知她要做什么,忙伸手去拉,但宁儿却瘦小又灵活,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又过了片刻,才扒拉着一个小小的木盒,满脸是灰地钻了出来。 燕翎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姑娘,藏了什么宝贝,不能叫我给您拿的?弄成这样样子,看您回府怎么交待。” 宁儿这才想起来这一茬,她抱着那个木盒子,呆住了。 楚寰见她这副模样,轻轻咳了一声:“别担心,我给你带了。” 宁儿立刻转头看他:“什么?” 楚寰轻轻笑着说:“衣服,头饰,还有服侍你穿戴的丫头。” 看着小姑娘瞪圆的眼睛,他补充道:“放心,和你身上这套,一样的。” 这下子不光是宁儿,连燕翎都吃惊地看着楚寰,这是什么操作? 楚寰将手抵住嘴唇,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只是担心像上次一样,叫你无意中弄脏了衣裙。” 宁儿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就是花朝时那条不小心被弄脏的披帛! 但燕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上次?弄脏?衣裙?! 他被这两人打的哑谜搞得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护住宁儿,有些警惕地看向楚寰,他姑娘可才十三岁! 宁儿一见燕翎的反应就知道他想歪了,忙推他:“燕翎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是上次我丢了披帛,楚公子帮我拾到而已。” 比起燕翎莫名其妙想歪了的脑回路,宁儿此时更关心她怀中的木盒,她解释道: “我走的时候有些匆忙,又不知道这一躲是什么时候。只好把这木盒子藏在床板下的裂隙中,想着日后有机会便能来取。” “还好,总算没被人发现。” 说着,她便将木盒子放在床上,又从袖囊中掏出一枚不过半截拇指长的黄铜色钥匙。 宁儿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那个破旧的小木盒,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最后一样娘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啪嗒”一声,木盒被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东西,燕翎的瞳孔猛然缩小了一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章 绝人以玦 盒中静静卧着一枚环形玉玦,环上光素无纹,仅在缺口两侧各刻有半只残目。 这玉玦通体霜白,并不剔透,而泛起微青。细细看来,实在算不得如何精美,甚至显得有些朴拙粗砺。 “呼……”宁儿松了口气,还好,它还端端地待在这里。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玦上那眼睛图案的纹饰,这块古怪的玉玦至今比她手掌还略大出一圈。 而她第一次见到它时,几乎要用双手才能勉强握住。 ---- 那时娘亲的病已经很不好了,她把自己叫到床前,用手指了指放在墙角处那口黑漆色的木箱,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娘不好,不能再陪着宁儿了。” “那箱子里放着几个包袱,里面有娘留给宁儿的东西,宁儿记住谁要也别给。一年打开一个包袱,宁儿就能长大了。” 那时宁儿不过六岁,虽然有些懵懂,但却牢牢记住了母亲的话。 娘亲见她点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哀伤的笑容,将宁儿搂在怀里。她静静伏在母亲的怀中,那怀抱已经不再温暖,而是那样的冰冷、僵硬。 然而,娘亲也没能料到,她这一走,生前苦心孤诣留给宁儿维生的物什,就被那面憨内奸的钱老三,半骗半拿,全数夺走。 他告诉宁儿,想给母亲收殓、落葬,需要很大一笔钱,如果拿不出来,就只能把她娘拖到五关楼外的乱葬岗去,不出三天,就会被野狗鸦鹫分食殆尽。 宁儿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闭上眼,就是她娘尸骨不全的样子。 呆呆坐了一天,她才哭着拿了娘亲悬在她颈间的钥匙,将那黑漆木箱打开,取出里头一个个包袱,将娘亲留给她的东西挨个看过摸过一遍。 最后依依不舍地,换得钱老三拖来了一口薄棺,紧跟着就将那木箱里的家当一扫而空。 钱老三见了那些衣锦细软,乐得牙不见眼,立时就要拿回家去,宁儿死死拉住他的衣角,仰着头问:“钱三伯,我娘怎么办呢?” 他却来不及管这许多,胡乱挥开宁儿的手,只扔下一句:“明天我找人来拖走。” 就这么将一口棺材、六岁大的宁儿和她亲娘的尸身扔在原地。 小宁儿饿了一天一夜,滴水粒米未进,早已头晕眼花,哀恸、伤心、绝望交织之下,迷迷糊糊地蜷缩到了娘亲的怀里。 就是在那时,她才发现娘亲的腰腹处格外僵硬,宁儿抹了把眼泪,哆嗦着将手探进她的衣襟内。 娘亲的腰腹间,竟被一圈圈的白绫布严严实实地裹缠,牢牢绑缚着一块坚硬如石的环状物。 娘亲将她的所有都留给了自己,却唯独将这样东西死死地藏在身上,直到最后也没提及一言一句。 宁儿内心激烈地挣扎着,但最终,想要留下一点念想的心思压倒了一切。她爬起来,朝着母亲的遗体磕了九个头,才颤抖着手解开了那白布。 娘亲至死都藏在身上的,就是那枚雕着残目的环形玉玦…… ---- 玉环有缺,是为玉玦。 燕琳看着那枚被宁儿持握在手中的玉玦,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神色。 宁儿却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就吃了一惊。这么大的玉环,该怎么戴在身上呢,好像佩在哪里都不大合适。” “玦者,决也。‘绝人以玦,反绝以环’。”楚寰沉吟片刻,对宁儿说:“这并非佩饰,乃是前朝所用信器,赠者以玉玦相示,以明己心,与其人断绝往来之意。” 他目露深色:“但观此玦形制,倒是前所未见。一般玉玦,多饰以蟠螭、云雷、凤鸟龙兽或旋弦纹。”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一点那缺口处的花纹:“目断睛残,却正刻在缺口处。如此不详之纹……” 楚寰凝眉看向宁儿:“这枚玉玦,恐怕不是普通之物。而多半,与前朝巫咒蛊谶之术相关。” 宁儿紧紧地将那玉玦抓在手上,她没想到,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竟然可能是这样的来头。 是因为这样,娘亲才从不让自己知道,哪怕临终前,也生怕她触碰,才牢牢绑在身上,想带着它入土吗? 玦者,决也。 娘亲是与谁相决绝,至死,也没有再见呢? ---- 燕翎几次张开嘴,话没出口,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紧紧追索着宁儿手中的玉玦,心跳却一声声沉了下来。 霜白微青色,镌刻着一只眼睛,环形的玉佩。 他曾在十数年前,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块。 那时候他还小,又学了点功夫,正是顽劣好动、无所不为的年纪,师傅待他无甚约束,便越发纵得他没了规矩。 那天热极了,太阳正悬在空中,连一丝云彩也不曾有,蝉鸣声彻,燕翎像往常一样,下了校场,就溜达到府中树深林荫处去躲凉。 午后闷热难耐,燕翎却寻到了临水垒砌起的太湖石山,仗着自己轻巧灵活,三两下便闪身进了山洞中。 那洞中清凉阴冷,叫他舒服不已,就那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谁知醒来时,他栖身的山下,却有两个人在小声争执。 其中一个好像生气了似的,将手中的匣子一甩,另一人忙扑上去护住,两人推搡间,那匣中的东西便跌落在草地间。 燕翎善射,目力极佳,纵使藏在山顶的石洞中,也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白色的玉环。 见那玉环跌落,两人倒像是吓了一跳,顾不得争吵,忙拾了起来,迎光举起,唯恐摔出了裂隙。 也就是这下子,让燕翎在高处明明白白看清了那玉环上刻着一只古怪而狰狞的眼睛! 或许是那只眼睛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事情过去十余年,他连那两人的样貌衣饰一应都忘了。 但却在看到宁儿盒中所藏玉玦的第一眼,就在顷刻间回想起那个炎夏午后发生的一切。 这样罕见的玉玦,实在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火光电石间,燕翎突然领悟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宁儿并不像他先前以为或揣测的那样,是侯爷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在外的遗珠; 宁儿的娘亲,那时定然就身在侯府!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4章 无相 分明是白日,但这间窄小残败的屋舍内却十分昏暗。 楚寰挑了挑眉,问宁儿:“你是打算带走它,还是仍旧藏在原处呢?” 宁儿左侧的脸颊上,蹭了一块灰,她托起手中那块玉玦,摇了摇头,颇为坚决地说:“我要把它随身带着。” 她爱惜地看着那块线条粗朴的玉玦:“当时离开时,实在不知前路,我怕带在身边反容易丢了,才咬牙将它冒险藏在家中。” “天幸娘亲护佑,将它安安稳稳保到了今日,我一定会带着它一起回去。” 宁儿生着一双明如星月的眼睛,这样笃定又带着点天真的眼神朝自己看过来,简直让楚寰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他并非笃信鬼神之人,但落在宁儿身上,却总有些举棋不定。 这是她的母亲留给她唯一遗物,叫人怎么忍心从她掌中夺走; 但那被斫断的残目断睛,又分明是不祥之纹,万一真有什么诅咒附着其上,宁儿这样羸弱,又如何消受得起? 向来乾纲独断的楚寰罕见地有些犹豫,他沉默了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枚白玉麒麟佩,其色白而不苍,云纹舒卷,灵动欲飞。 他不分由说,便将那枚玉佩塞入宁儿掌中,又把悬玉的玄金丝绳穿进宁儿握着的玉玦中。 那玉佩触手温润晶莹,色泽剔透,却是块成色极佳的美玉。 宁儿惊讶地看着楚寰,却见他微蹙着眉头,解释道:“麒麟乃仁瑞之兽,可镇奸邪,你若想将这玉玦留在身边,那便将它与这麒麟佩同置一处,多少能辟些凶煞之气。” 说着,楚寰又从襟中取出一块玄黑色镶赤金纹的方巾,将一佩一玦包裹住,方方正正地放入原先的木盒中。 他打量着那有些破损的盒身,神情中并不满意:“这是榉木所制,暂且勉强用它一用,回头我遣人送一个好些的楠木盒给你,你便将这盒子换了。” 宁儿有些忍俊不禁:“楚公子,难道你也信那等怪力乱神之说?” 楚寰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儿,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波澜,他轻声道:“原本是不大信的,但遇到宁儿后,却有些信了。” 世上凡夫,将他视作承天应运的圣明天子,口含天宪、生杀予夺。 但从他独坐明堂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天高九重,九重之上,唯有金阙,没有神仙。 然而,此刻就在他眼前,却有一个宁儿。 如果世间不存在那令人重生再世、乾坤倒转的伟力,怎么会在她血尽而亡之后,又还给他一个活生生的、能言会笑的宁儿? 看着宁儿将那木盒慎之又慎地捧在怀中,楚寰心想,这样还不够。 他寻思着,什么时候去寻一趟那承国寺中的老和尚,想法子将宁儿的生辰八字请入供奉国运禄位的崇年殿中,好借皇室龙脉之气,辟杀诛邪。 这样任有什么诡谲巫术邪咒,也伤不了她分毫。 ---- 离开的路上,萧定竟然不知从何处牵来了一匹通体无瑕的白鹤马,那马极为驯良,见了宁儿,竟主动屈起前蹄。 楚寰微笑着鼓励宁儿,亲手为她持缰,教她如何踩上马镫,另一只手轻轻一托,就让宁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鞍上。 第一次骑在马背上,宁儿的眼睛莹莹发亮,又是新奇又是兴奋。 燕翎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再一次感到沮丧,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窄巷无法行车,但却可以骑马! 马蹄哒哒,却叫她不用再提着裙摆,行在泥泞的小路上。 楚寰亲手为宁儿牵着挽绳,萧定却牵着一匹神骏无匹的高头大马,缀在三人之后。 那马周身乌亮如油,不见一根杂色,皮毛之顺滑,在日光下如绸缎泛起波光。 惹得宁儿不住地扭头去看,与这黑马一比,自己座下的这匹白马简直秀气得像个姑娘。 她问楚寰:“那是传说中的乌骓马吗?” 楚寰笑道:“乌骓通体乌光黑亮,四蹄却洁白如雪,显然不是了。这一匹可称盗骊马,不过我却给它另取了个名字。” 宁儿好奇道:“叫什么呢?” 楚寰却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可以叫它无相。” 宁儿在心中慢慢品度这个名字,却听楚寰说:“宁儿喜欢的话,我教你怎么骑它。” 宁儿笑着说:“无相一看,便是英雄马,我无功无禄,还不配骑它。” 偏偏此时,那无相马一甩脑袋,打了个响鼻,像是在迎合她的话一样。 楚寰没想到宁儿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赞同道:“这话说得不对。” 宁儿高高坐在马上,偏头看向走在她身侧的楚寰,即使在为自己牵马,她仍觉得这人丰神之处犹胜仙神。 此时她没戴上那帷帽,萧定先时便得了吩咐,早就将堵在巷口的人众驱逐一空,好叫宁儿不被打扰地从巷中打马而过。 而路过钱家门前时,她见那门户紧闭,虽然现在闹事之人已散了,但内里却传来一声声极凄厉的女子涕泣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儿有些默然,良久才问道:“钱家的闹剧,会如何收场呢?” 却是燕翎回她:“钱家那夫妇平日里克扣盘剥、侵财占孥无所不为,早已神厌鬼憎。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我们不理会,他们也迟早死于那些帮工之手。”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厌恶,但心中却盘算着,那妇人行事实在恶毒可恨,就这样轻轻放过,实在令人咽不下这口气。 但今日姑娘难得出门一趟,真为这等龌龊小人闹出什么动静,恐怕坏了她的心情。 燕翎冷眼看着这户门庭,待姑娘回府后,他自会料理。 更何况,钱家如此冒犯姑娘,莫说他们,燕翎抬头看了眼正按辔徐行的楚公子,便是这位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君子,私下里也不知能使出何等酷烈的手段。 否则,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当年钱老三趁宁儿丧母之危,以丧葬事阴夺其产,而如今他一朝身死,家财却被其兄长以同样的理由搜刮了个干净。 钱家夫妇当年以强凌弱,欺宁儿年幼丧母,恐怕等钱家妇人一死,同样残酷的命运将要轮回到钱家那孤儿幼女身上。 燕翎摇摇头,到底还是便宜了他们,宁儿当时才堪堪六岁,而钱四女如今已有十二了。 宁儿闻言,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莞然一笑,好像将那些过往的阴霾都抛诸脑后。 看着那双澄澈剔透的眼睛,燕翎忽然心中一动,他忙两步上前,低声道:“姑娘千万记得,回府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叫他见到那枚玉玦。” 宁儿有些惊讶转过脸去,便见到燕翎那双毫不动摇的眼睛,他又强调了一遍:“无论是谁!哪怕是春草,甚至……是侯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5章 失魂症 白日之下,风林猎猎。 出了城北,再往京郊北走二十余里,就到了四菰山。 二十多年前,此地原叫死孤山。 后来山上来了个结庐守墓的落拓书生,嫌这山名过于不祥,便亲自在山腰上立了一块石刻,上刻三个大字:四菰山。 这名字于是渐渐传了下来,到宁儿出生时,四菰山早已是北城人尽皆知的墓山。 因为山上不乏早夭横死之人,阴气浓重,稍微讲究些的人家,都约束着家中孩童,不许他们去山上玩耍。 但宁儿却没有这个忌讳,从她跟着娘亲的棺材上了山后,几乎每年她一个人都要来好几趟。 冬至,除夕,清明,中元节,娘亲的生辰,还有她的祭日。 时日久了,她非但不觉得这山间冷僻阴森,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就好像她娘亲守在这里等着她。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她一起上山来。 山路难行,但楚寰却不肯让她下马,只说:“你座下的乃是古羌马的后裔,虽不高大,但耐力极佳,犹擅登山。” “你的病症需要静养,这时节进山已是不妥,怎么能冒险自己爬上去?” 燕翎却换个角度劝道:“姑娘身子未大好,恐怕也走不太快。此时日头已近中,姑娘还是骑马上山为妙,不至于耽搁了回府。” 这话果然说服了宁儿,她身上银珠灰的披风外,又裹了件带风帽的乌云灰镶毛斗篷。 进山前,楚寰不知道从哪里取了这斗篷出来,给她披上,说:“四菰山风阴地寒,你虽穿得不少,但还不够暖和。” 宁儿奇道:“楚公子难道来过这里?怎么还清楚山上的冷热呢?”楚寰定然出身高门,按其行止,自然不会好端端地跑到这荒僻无人的坟山里了。 楚寰觑了眼那浮动在半山间的密云,他的眼中含了点笑意,竟点头道:“确实来过此地。” 宁儿不由地问道:“是在什么时候呢?” 楚寰却笑着望了她一眼,只道:“是在梦里。” 宁儿得了这样一句,只当楚寰在哄她说笑,她略带嗔意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已经不小了,他怎么总把自己当孩子哄呢? 看着宁儿这张犹带稚气的面庞,他不由想到前世二人在此地初遇的情景。 那时他莫名患上头疾,每当入夜便头疼欲裂,难以安枕。 这病来得蹊跷又猛烈,令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不光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吴实禄病急乱投医之下,连那西域来的藩医都请来了宫中。 任医师们怎么看,都只得出结论:圣上身康体健,并无病疾之症。 后来却是他的一位老友,时任承国寺主持的法净禅师,主动入宫陛见,请他移驾山门。 入了法室,法净合掌于胸前,躬身一礼,从暗屉内取出一个黑檀百宝嵌函盒,盒上封以黄签,签上却有一行石篆文。 法净诵了声佛号,却看向楚寰:“恩师圆寂前,曾于偶中得了一卦,令我等封存,二十年后敬奉天主。” 楚寰的目光落在函盒之上,封签的朱砂已略显暗淡,但那行签文却清晰如昨: “帝有疾,则启。” 楚寰接过银刀,裁开那道签符,那盒中并无他物,只放了一封手书。他随意看了两眼,便对老友说:“无稽之谈。” 法净却打了个稽首:“恩师道法精深,必不打诳语。” 楚寰将那手书推到法净面前,示意他自己看,此信乃是法净的师尊玄一法师生前所留最后一副遗笔。 那时玄一年逾百岁,几近油尽灯枯之际,落笔已见飘忽,但却言之凿凿地写着:帝非疾,乃失魂故。 楚寰失笑地摇摇头,他并非前朝那等醉心仙道的皇帝,却跑出来一个死在二十年前的老和尚说他是丢失了一魂一魄: “朕非幼儿,精魄早已稳固,又怎会莫名得了失魂症?” 法净却将那封存在手书之下的法笺往他手中一递:“圣上不若带回宫去,机缘到时,或能解您之忧患。” 谁料楚寰自那天之后,头疼剧烈一夜胜过一夜,而天明后又转好,如此反复十二日。 他终于拆了那法笺,只见笺上只留了一个日期与地址:二月二十八日,四菰山北。 定下行程,楚寰的精神倒渐渐好了起来,到了那日,他依法净所言,在山下未设警跸,只孤身一人沿山路行去。 这一日四菰山上浓雾弥散,遮天蔽日,这就在这一片奇树怪林中,楚寰遇见了宁儿。 她那时已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比现在高了不少,但却更瘦削许多,一张面上几乎只看得见那双黑亮的眼睛,嘴唇是极浅的粉白,显露出主人过于羸弱的体质。 但古怪的是,楚寰一见她,就顿时信了玄一那老和尚的断语,他的一魂一魄,竟果真遗落在了这里。 ---- 而此时,信远侯府,归颐堂中。 沈如瑶拉着母亲不肯撒手,两眼放光:“娘亲,你可要信我,千真万确!福儿的奶哥哥亲眼见沈朝宁出了二门,身边谁也没带,和那燕翎一道出府去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罗夫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女儿这见风就是雨的性子,只问她: “你说说,这福儿的奶哥是谁,可信得过?难道成日里不干别的差使,就在大门口盯着看那丫头是否与人私会,盯着了先不上报管事媳妇禀到我这里,反倒跑去告诉你一个闺阁小姐?” 沈如瑶闻言一哽,她之前并没告诉母亲,就自己偷偷使了银子,令彩陶私下里找了几个机灵的小厮。 沈朝宁待在后宅,不方便监视,便专门作了眼线盯住燕翎那混账的行止。 果然,这才几天功夫,就叫她抓住了把柄。 但这话一说,恐怕又得挨娘亲好一顿训斥。但要能坐实了沈朝宁这罪名,便是被亲娘骂十顿也值。 沈如瑶心一横,便将那日花朝节侯,自己如何在马车中窥探到二人的行迹,又如何收买手下盯梢再到今日得了讯息等事,一股脑向母亲倒了个干净。 却没想到罗夫人听了这番话,不仅没训她,反倒目露惊喜,她挥手让服侍的丫鬟下去,赞道:“没想到我的瑶儿吃了一回教训,竟长进了好些。” 说着她将沈如瑶揽在怀中,细细掰碎了与她分析:“只是你要记得,自古捉奸捉双。你的人既在出府时发现了不对,就该当场喝破,这样闹到老夫人那里,便是侯爷也保不住那丫头的颜面。” “如今这一层层禀告上来,一来一回地说得再笃定,到底见不到这人,任谁也没法子定罪。” 罗夫人长眉挑起:“为今之计,恐怕只得派人守在门外。到时娘帮你想法子请动老夫人,趁他们回府时捉个干净!”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6章 木碑与门户 此世,楚寰曾在梦中,来到四菰山许多次,但却总在与宁儿分别的山腰处,雾散梦醒。 又一次看到那伫立在山腰的石头时,他竟诡异地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唯恐现时的一切,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幸好,直到他的袍角,擦过“四菰山”的石刻,他牵着的缰绳,仍牢牢握在掌中。 楚寰忽然笑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端坐于白马之上的小姑娘,微微一用力。 宁儿便随着马儿的动作一起转头看他,望着这一幕,楚寰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故意问:“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到这里来做什么?” 宁儿那晶亮的眼睛里满是惊奇,就好像在说:“楚公子怎么明知故问?” 楚寰见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像是忽然被什么填满了,他失笑着摇摇头,又很郑重地问:“我陪你去看你娘亲好不好?” 宁儿一直保持着在马上偏头看他的姿势,不知为何,她觉得此时的楚公子有些伤心。 此时山中寂寥无声,唯有马蹄声哒哒作响,好像天高地渺,只有他们几人独行。 宁儿打量着他周身的装扮,竟从头到脚皆是玄黑一色,唯一佩在腰间的白玉环,也在先时摘下予了自己。 她的心中隐有所动,不禁问了出来:“楚公子,我有时觉得你好像认识我很久了,但有时又觉得,我们才刚刚认识。这是为什么呢?” 楚寰闻言展颜一笑,那笑容简直连四菰山都为之倾倒。 他轻轻地说:“若我能早点认识你,又怎么会叫宁儿平白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宁儿听了这话,不觉怔住,一股酸涩几乎冲破眼眶,她忙转过头去,勉强忍住眼泪,只随意回一句:“楚公子这样的人物,哪里能认识我呢。” 楚寰却拉住了她座下的辔头,很认真地回道:“宁儿别怕,是我要认识你的。” 他不敢轻易地告诉宁儿与自己二世为人的因缘,唯恐泄露天机,带累她受到什么神罚天谴。 他有心待她好一些,又怕在宁儿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凭空出现又处心积虑接近她的轻狂人。 这方寸之间的尺度,简直令一位垂拱治天下的圣明天子都进退失据。 临到墓前百余步,宁儿便扶着楚寰下了马,她将斗篷与披风解下,只露出内里净素的绢白色长袄与月白色缎面褶裙。 她将白马、外裳及装着玉玦的木盒尽皆交托燕翎,只带上祭贡之物往娘亲的墓前走去。 这与其说是墓,倒不如说是荒野中,随意撅出的土堆,正面只立刻一块木牌,牌上无名无姓,只刻着“慈母之墓”几个潦草的字迹。 那木牌表面虽刷了层桐油,但风吹雨淋,边缘已被腐蚀出细密交错的缺口,但那刻字处却显得光滑油润,好像时常为人抚触。 楚寰观那字迹落笔处绵软无力,收笔凌乱而无规,并不是专业匠人所凿刻,倒像出自孩童之手。 宁儿跪在坟前,细细将周围生出的野草摘了,她有些羞赧地解释道:“这墓碑是我十岁那年才为娘亲立起的,实在写不好字,只能勉强做成这样,只盼着娘亲不怪我。” 楚寰俯下身,用指尖碰触那木牌上的痕迹,一个十岁的孩子,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才能找出这样一块的木头,又要花多少功夫,才能一点点刻出这样一块碑来。 “怎么会怪你,宁儿这样能干,不知道你娘亲有多欣慰。” 宁儿却有些害羞,她惆怅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真的为娘亲立碑修墓?” 楚寰却立刻领会到了宁儿语中的深意:“所以,你也不清楚娘亲的姓名吗?” 宁儿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回道:“是。” “娘亲与外人交道时,只说自己姓白,但对我却从没说过她的名姓。但就是这个姓氏,我也不敢贸然刻上去。万一弄错了,岂不是搅扰了她泉下的安宁?” 一个薄有家资的貌美女子,孤身来到鱼龙混杂的井水坊,没过多久,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她到死,也没告知女儿她的身世,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留下只言片语。 这实在是,不大寻常。 ---- “当当——” 松寿堂中一室寂然,惟有自鸣钟的铜磬声自顾自地响起,打破了室内近乎凝固的空气。 朱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上了年纪的人,哪怕平日里保养得再好,一夜没睡踏实,便立刻在气色上反映出来。 如今她一颗心全挂在一道急命便连夜赶赴道南的儿子身上,实在不愿意在小辈身上节外生枝,惹出事来。 但罗妙芸却不肯依,她脸上挂着几乎无可挑剔的笑意,但语气却寸步不让: “母亲平日里的教导,侯府上下谁不记在心里。我们这样的人家,平日里无事且有三五只眼看着呢,万一真因门户不严生出着事端……” “叫别人看了笑话是小,带累了侯爷的官声与沈家未嫁女儿的名声,那才是大事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朱老夫人的眼皮微微垂下,遮挡住她那过于锐利的眼神,只哑声道:“芸娘,你何必同我这老婆子这样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罗妙芸见老太太竟唤了她未出阁时的乳名,不由捂着帕子娇笑了两声。 她中指上带着一枚葫芦缠枝红蓝宝金戒,迎着光叫人晃花了眼:“母亲,实在太过言重。儿媳只是和您随意聊聊,只是……” 她在屋内四下看了看:“平日里时常在在老太太这里看到小沈姑娘,怎么今日却迟迟未见呢?” “总不会侯爷前脚才离了府,后脚那宁姑娘也跟着出去了吧?” 听了这话,朱老夫人面上犹可,但岫玉分明看到,她交握在身前的手背上已泛起青筋:“宁丫头养在我跟前,你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说我管教不严,纵容得姑娘不成体统了!” 罗妙芸忙笑道:“老太太怎么能这样说?这里也只有咱们娘儿两个在,何必说那些唬弄外人的话。” 她还有兴致端起茶呷了一口:“咱们还不知道那小沈姑娘的身世么?母亲心善才赏了她一个表小姐的名头,要不然,不就是个和侯府没半点关系的罪臣之后么!” “何况并不是我使着计谋诬陷她,若她并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自然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家小姐。” “若是有……”罗妙芸顿了一下:“侯爷如此受命在外,咱们这些内宅女眷,不正该为他谨守门户吗?”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半晌,岫玉才听见朱老夫人疲倦的声音:“你,到底要怎么做?”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7章 潮来 紫杉顾不得手中捧着的铜盂,猛地往案桌上一放,慌里慌张地说:“不好了!” 灵芝正与春草正面对面坐在窗前的榻上打络子,见她这一副慌了神的样子,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紫杉忙双手将寝房的门一关,喘了口气,这才说:“刚我出去舀点水,正遇上老太太上房里一位姐姐,她见了我就说,侯夫人半个时辰前就进了松鹤堂,神神秘秘的,只留了岫玉姐姐在里头伺候, “只隐约听说,跟咱们姑娘有关。你们说,该不是要寻咱们姑娘的不是吧!” 紫杉话音未落,春草就猛地站起身,将针黹一撂,惊惶道:“当真?!” 紫杉道:“这位姐姐原就与我们姐妹有些交情,素日里行事又稳重谦和,既是她说得,没八分也有五分了。” 春草急得在屋内绕了几圈,用拳做锤敲在掌心:“这下遭了!” 灵芝瞧她一副已经急晕头的模样,已经知道她必定有些事瞒着,忙拉着她坐下,开解道:“莫急,莫急。别人家还没说什么,咱们就自乱了阵脚。” 宁儿的几个贴身的丫鬟里,灵芝年纪最大,行事也沉稳,虽是后分来的,但却知道一心一意向着姑娘才有她们的出路。 春草勉强定了定神,一开口就把两人唬了一跳:“姑娘这会儿,并不在府中!” 紫杉与灵芝对视一眼,都吃了一惊,紫杉道:“那便错不了了,定是姑娘私自出府,叫夫人知道了,所以兴师问罪来了。” 灵芝伸手拉住姊妹,让她稍安毋躁,只问春草:“姑娘可是禀了老太太去的?” 春草却皱着眉,迟疑道:“姑娘出府,确是早与侯爷约好了的,但,但却没报给老太太知道。” 灵芝心中暗道不好:“若是侯爷还在府中,这就好办,只要侯爷点头了,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可偏偏今儿侯爷远赴道南,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这当口上,宁姑娘私自出府,往好了说,只是叫人说几句她不懂大家规矩,不告而行。往不好了说,便是姑娘家的品行都要惹人非议。 她强自镇定下来,倒也没问宁儿一个人悄悄出府去所为何事,只问春草:“姑娘怎么没让你跟着?” 春草想了想,却说道:“姑娘正是觉得,屋里头得留个人,万一有什么事,还可转圜一二,这才叫我待着。” 这下子可真被她料中了。 灵芝先道:“紫杉先想法子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确切点的说法?” 又问春草:“既然是侯爷允姑娘出去,想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既是正事,可有派谁跟着?” 春草这才如梦初醒,她一拍手,忙道:“是了!侯爷却是派了个极温柔的大姐姐来陪着姑娘。可……” 她懊恼地一拍脑袋:“我送姑娘时,竟忘了问一声,那位姐姐的名讳!” 灵芝却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侯府中得用的大丫鬟都是有数的,你同我说说她的形容。” 她笑着安慰说:“你和宁姑娘进府未久,还不清楚府里头这弯弯绕绕的规矩。我们这样的人家,头一件忌讳的就是闺阁小姐不告尊长,自己私下出门的。” “既然姑娘身边有侯爷派的大丫鬟跟着服侍,那就算没回过老太太那里,至多也不过是挨几句训斥罢了。应当没什么大碍。” 春草努力描绘了一番那大丫鬟的样貌: “那位姐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笑起来左靥处有个酒窝,细长脸,白皮肤,穿着比一般丫鬟更精致些,但说话间却十分和气。” “对了,”春草突然想起来一处关键,“那姐姐还是未出阁的装扮,并不是…之流。” 灵芝的柳眉微蹙,按说这样出众的品貌,在后院中都应十分熟悉才是。 她想了想,对春草道:“我去找翡翠姐姐打听打听,马上就回来。你别太担心了。” 春草忧心忡忡地目送着灵芝出去,她的心却没因为灵芝的安慰而放松半分。 她了解姑娘,连自己想跟着过去都被宁儿婉拒了,她真的会带着那位完全陌生的姐姐一道吗? 万一,万一姑娘真的没带上侯爷指派的那位丫鬟,那可就真的遭了! 这就意味着,她们姑娘恐怕是和燕翎两个人,单独出去的! 这会儿,侯爷不在京中,燕翎陪着姑娘出了府,二老爷休沐日应酬去了,春草身边连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 她有心出去打探打探情况,但又担忧自己贸然出去,万一被人撞见问起姑娘的行踪,又该如何说是好? 春草正急得一团乱麻之际,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叩响套阁外的门扉,却是个轻柔的女声问:“宁儿姑娘可在?” 春草被吓得一哆嗦,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女声却不急不缓地叩了两下,又问了一声:“屋中可有人在?” 这下可不能装没听见了,春草忙理了理衣装,应声道:“劳您稍待,这就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开门,她忙堆着笑道:“累您久候了……”春草这才定睛一瞧,有些吃惊:“叶姨娘?” 说着她忙将人往内让:“叶姨娘您快请,是奴婢怠慢了。” 叶珍今日却穿了身整齐的烟罗红直领对襟褙子,颇为精神的样子,连素日里面上缠绵的病气都去了好些。 她身边只跟着个自己得用的丫头,见是春草来迎,跨进门,却只站在外间,并不往内去。 叶姨娘和气道:“有劳春草了,不忙,你们宁姑娘呢?” 春草如今最怕听人问起这问题,只得搪塞道:“可不巧,姑娘这会子正不在屋中。” 没想到叶姨娘言笑晏晏,只说:“原来如此。我先还奇怪呢,怎么府里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找宁姑娘。先是瑶姑娘房里的丫头,又是太太那儿的人……后来不知怎么,竟找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这话中大有深意,春草听了,心头突突直跳,哪还不知道叶姨娘这是来给自己递消息的。 她忙满面是笑地回道:“多谢姨娘惦记我们姑娘了。要不是叶姨娘照顾,哪里知道满府里都在寻宁姑娘呢——只是不知为着什么了?” 叶姨娘转头过去,轻轻咳了两声:“这我倒不清楚了,只恍惚间听见什么燕翎的,夫人却请了老夫人的大驾,抬着辇轿往前头去了。” 春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事情果然朝着她最害怕的方向驶去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章 招架 紫杉一进屋,便见到春草惨白着脸跌坐在榻上,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了?” 春草讷讷地说不出话,只站起来,问道:“快,灵芝姐姐呢?” 紫杉忙握住她的手,一片冷冰,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探听的消息说出,便见春草忽然醒了神一样往外走去。 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她赶紧拉住春草:“春草,先听我说。” 当下便捡了要紧的一讲,春草一听,却与叶姨娘送来的消息对上了,心知这多半是真的! 沈如瑶或罗夫人那里,恐怕真有人看见姑娘同燕翎出去,这会子,正叫了老太太要拿人拿双去! 春草跌足道:“正是这样,才要坏事了!现在只能看灵芝那边,不知问出那位名姓没有,问出来了,我们再赶紧去找人。再迟点,就当真来不及了!” 两个小丫头正心急如焚间,却见灵芝带着点笑意进来,春草忙上去问:“姐姐可知道那是哪位了?” 灵芝笑道:“阿弥陀佛,竟是香茗姐姐!她是帮着侯爷在前头管院的大丫鬟,极得信重。” 春草一听,顾不得别的,忙起身抬腿就往前院跑去。 灵芝在后头吃了一惊,正要去拉,却被紫杉拦下:“姐姐,随春草去吧!”说着,她便将先前打听来的消息同灵芝一说。 她听了,也是震惊不已,只暗暗期盼事情不至于落入那最坏的田地。 ---- 得知罗妙芸说动了朱老夫人同去守着沈朝宁回府的车驾,沈如瑶几次恨不得跟着去看热闹,都被罗夫人着人按了回去。 她严令彩陶:“将小姐看好了,就待在蕉桐院中,不许纵着她偷跑出去。” 越是这紧要关头,越不能叫沈如瑶乱跑乱转,泄了行藏,否则事后被有心人看到,一个不小心,又能给瑶儿扣上一顶不悌姊妹的帽子。 沈如瑶只得百爪挠心地待在自己院中,安静不到半刻钟,便要打发彩陶去探听情况:“你找人去前头看看,她们可有回来的动静?老太太过去了不曾?” 彩陶给她小姐进了碗玫瑰露香饮,笑道:“姑娘何必心急,夫人请了老太太去,奴婢也悄悄着人看了,果然那小沈姑娘不在府中。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了。您只安安稳稳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 沈如瑶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能亲眼见到那丫头的狼狈样子,我到底不甘心。何况现在到底如何,谁又说得清。” “不过,”她冷笑了两声,那张明艳的脸上露出骄矜的神情:“我倒要看看,那沈朝宁闹出这么大的笑话,祖母还有什么脸面硬把她留在京城?” 想到不久后那丫头灰溜溜被赶回江都的样子,沈如瑶横梗在心头的那口恶气,登时就顺了一半。 她的声调都抬高了三分,又问彩陶:“现在情况如何了?那丫头果真大胆,竟在外面混到这时日也不晓得回来!” 一个少年人清亮的笑音传来:“谁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沈如瑶一听这声音,便惊喜地转头:“哥哥!”她兴高采烈地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着便让彩陶赶紧上了些茶饮点心:“哥哥进了一天的学,早饿了吧?” 沈成瑛先盥了手,又略松了发冠:“今日柏教席临时有事,不到未正就散了学,索性无事,便到你这里来坐坐。” 他先痛饮一盏茶,才问如瑶:“还没进屋子,便听见你的声音,”但看妹妹这副样子,又不像在生气,“这是怎么了?” 沈如瑶将那叠豆蓉玫瑰香芙酥推至兄长面前,笑说:“还不是那江都来的丫头。” 沈成瑛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随意问了一句:“哦?那位沈姑娘怎么你了?” 沈如瑶正是一肚子话没人说的时候,见胞兄问她,忙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描绘一遍,说着又得意了起来:“平日里装作文静乖巧的模样,这会儿马脚露出来了吧。” 沈成瑛几乎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宁姑娘,和那燕翎?私会?出府去了?不可能!” 这简直荒唐! 沈如瑶捂着嘴笑:“怎么不可能?我的人可瞧得真真的。要不是为了私会,她一个闺阁千金家,在京中又没什么亲眷朋友,怎么爹爹前脚刚出京,她就跟着后脚出府去了?” 沈成瑛实在觉得荒谬,娘亲大动干戈地请了祖母过去“拿人”,而这一切,就因为自家妹妹这儿戏般的捕风捉影。 父亲刚出府,家中就闹了这么一出,就算真有什么不妥之事,也该不声不响地折在袖子里才是。 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万一真弄出什么动静,可怎么收场?是把那姑娘赶回江都去?还是留在府中让别人看她笑话? 他的心头掠过宁儿侧着脑袋看池中榆钱的样子,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 春草念叨着香茗的名字,一路追到了前院里,守门的婆子见了她,笑道:“姑娘怎么到前面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春草急得冒汗:“我有急事,来寻香茗姐姐。” 那婆子仍一脸笑呵呵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春草眼前一黑:“哎呦,姑娘来得不巧,香茗姑娘今儿不在呢。” 春草无奈,只得原路回去,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绝望的。 “这不是春草么?”说话的是罗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朱绡,“怎么这会子一个人在这里闲逛?” 春草只得打起精神,笑道:“姐姐在呢,我正要回去。” 转身欲离开时,春草却被朱绡叫住:“妹妹留步,可巧我们夫人正与老夫人往前头去。” 她的神情似笑非笑:“估摸着宁小姐也快回府了,春草不妨同我们一道去迎一迎。” 春草心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简直不敢想象。 这会儿,姑娘都快进角门了,她恐怕对府里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正为祭拜了娘亲而高兴呢! 想着将要发生的场景,春草的心都要碎了,她精神恍惚地跟在朱绡身后,紧张到麻木地注视着,那辆低调轻便的马车“哒哒”驶到角门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车帘被掀起,春草忽然听见她家姑娘略带惊讶的声音:“老夫人,夫人,”她的眼光落到自己身上:“春草?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春草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幕。 却没想到,车中竟下来一个身量颀长、模样体面的侍女,先打起帘子,又小心翼翼地扶了宁儿下来。 正是香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章 安然 春草的心就像被风筝线提到了九天上,又猛然坠落。 大起大落之下,她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看向被香茗虚扶下车的宁儿。 只见宁儿衣衫齐整、举止从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讶意,但在片刻之后,她就回过神来,上前依次向被众人簇拥的老夫人并夫人行了礼。 春草听见她姑娘饱含歉意的声音响起:“宁儿回来晚了,还望老太太、太太见谅。” 然而罗夫人却比春草震惊得多,她甚至顾不上回话,脱口而出便是:“燕翎呢?” 乍听到这一问,宁儿脸上却露出了明晃晃的惊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垂首肃立在车边的马夫却半跪身,一抱拳回道: “回禀侯夫人,燕翎领了侯爷钧令,今日已出城赶赴道南了。” 罗夫人的目光锐利地刺向那车夫,待看清他样貌时,却迟疑了。 她开口:“你是……朱翼?” 朱翼沉声道:“正是小人。” 罗妙芸顿时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来,朱翼乃是沈崇彦身边一等一的老实木讷人,性子中有一股痴劲,除了侯爷之外,任何人也都使唤不动。 莫说那宁丫头与燕翎了,就是自己的话,朱翼恐怕也不太会听。 实在不是能被轻易收买之人。 罗妙芸的视线探究地看向那扶着宁儿的大丫鬟,心中简直像被塞住了一块石头:“香茗?你怎么会陪着宁姑娘出去?” 香茗见主母问话,上前一蹲身,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 她年岁已成,并不像一般的小丫头面对夫人诘问下意识地先怯了,反而不卑不亢地回道:“回老夫人、夫人的话,奴婢得了侯爷的命,于今日巳时陪宁姑娘出府。” 说着她抬起眼四下看了看,又深深一拜:“其中因由,容香茗稍后入内上禀。” 与一般后院伺候的丫鬟不同,香茗的身契并不握在罗夫人手中,因年纪长、资历深,又得侯爷信重,平日侯爷不在时,前院一应的宅中事都由她一手打理。 可以说在下头人眼里,这个侯爷跟前最得脸大丫鬟的体面丝毫不亚于半个主子。 罗妙芸郁闷地几乎呕血。 在所有人眼里,这差不多就等同于侯爷亲自陪着宁儿出府。 而现在看来,那小厮传信说燕翎与沈朝宁私下外出,也全成了无稽之谈! 朱翼亲口保证,燕翎已被侯爷召去了道南,她一整天在婆母面前的信誓旦旦,如今彻底成了个笑话! 朱老夫人的脸色铁青,心情甚至不能用生气来形容。 她感到自己一张脸都丢尽了,先是莫名被儿媳妇欺到头上,又被鼓动着相信了她们的鬼话连篇,最后一把年纪跟着被打脸。 难堪,尴尬,无语之下,朱老夫人一句话也没说,只冷冷看了眼惹出这麻烦的罗妙芸与宁儿,转身离开了。 直到这时,春草的一颗心终于稳稳当当地落回了肚子里,怀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她笑盈盈地迎到她姑娘身边去。 她打量着姑娘身上清雅秀致的水青色褙子与银珠灰纹墨竹披风,整齐光洁,连一丝污损褶皱也不曾有,含笑道:“姑娘回来了,可叫我们好等。” 宁儿笑着点点头,目光忽然地越过她们身后,有些意外地叫了声:“大少爷?” 听到这一声,气到头晕眼花的罗妙芸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俊秀端方的翩翩少年,正朝自己走来,正是她心尖上的宝贝儿子沈成瑛。 只是现在他来得着实不是时候,罗夫人只得勉强笑一笑,问道:“瑛儿这会子怎么上这来了?” 沈成瑛自然地走到罗夫人身侧,扶起了她的手,他的眼神极快地从宁儿身上掠过,笑着回道:“今日先生下学早,我便想着去娘亲那坐坐,只是姐姐们却告诉我,娘往前头来了,所以我才一路找过来。” 不用开口多问什么,只看宁儿身边那小丫头眼角眉梢藏不住的轻松愉悦,便能知道这一关,她们姑娘是有惊无险、安然渡过了。 这时宁儿已走上前来,盈盈一福:“问大少爷安。” 沈成瑛见她穿戴如此简素,头上只零星点缀着一二银簪,不见一点珠翠,整个人却愈显得如清水出芙蓉般清丽脱俗。 他的心弦微微一动,面上却不自觉地带了笑意,轻声回道:“多谢宁姑娘,姑娘一切可好?” 宁儿颔首:“一切都好,劳您记挂了。” 说着便向罗夫人行礼告退,带着春草与香茗一道回去了。 ---- 过了垂花门,香茗一路陪着宁儿直到了松寿堂前,她笑着握住了春草的手,对她说:“妹妹可放心了?总算幸不辱命,好端端地将宁姑娘交到了您手上。” 春草被她这样一说,脸上飞起两朵霞云,她拍了拍胸脯,庆幸道:“阿弥陀佛!姐姐是不知道,那会儿真把我吓死了。心都好悬没跳出嗓子眼!” 说着又感激不尽:“真是多亏了香茗姐姐,要不是您一路陪着姑娘,今天好不知道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才拉着两人到了阴僻处站着,一五一十将白日里府中的波澜细细说了,春草压低声音道:“如今看来,若不是夫人、便是瑶姑娘专门插了眼线,盯着我们姑娘的行踪呢。幸亏姐姐行事周密妥当,这才免了这祸事。” 宁儿听了这话,心中莫名有些心虚,她与香茗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后怕。 当时她一心想着祭拜母亲,并无意带着丫鬟,而香茗见她不愿,更是丝毫没有勉强。 她这会儿,才在心中暗暗感激起楚寰的举动来。 那时她正欲回程,可这山上山下折腾了一通,早已是鬓松钗弛,衣裙上也染了尘渍,楚寰叫住她:“朝宁去收拾收拾。” 说着便将她引到一辆极宽敞的四乘马车前,车边立着个标志的婢女,见了她便蹲下身来道万福。 这恐怕就是他先前所说,为自己准备好的梳洗丫鬟了。 入了车厢,才叫她吃了一惊。 那马车从外看黑篷青轮、毫不起眼的样子,内里却奢华锦绣,分明严严实实地拉起车幔,但内间依旧焕然通明。 仔细一看,竟沿车顶四周满镶了一圈明珠,莹莹生光。 车厢内梳洗物什一应俱全,那侍女只要宁儿坐着,亲自动手,取了各色香膏香胰,细细为她洗净了先时的妆粉,转眼间挽出个一模一样的发髻。 待妆面匀净,她又变魔术似的,从车厢中取了一叠整整齐齐的衣物,一件件令宁儿过目。 宁儿瞪大了眼睛,这一身,完全与自己身上所穿别无二致!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章 渡过 宁儿从车上下来时,楚寰已坐回了那匹名为“无相”的黑色骏马之上,看着宁儿从头到脚都收拾得焕然如新,他点头笑道:“这样回去便妥当了。” 这衣裙尺寸拿捏得极为妥当,穿在宁儿身上用不着再增减分毫,她还有些别扭,怎么能这样精确地剪裁出她的身量? 楚寰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宁儿,就好像能洞悉她心底的想法:“只是想着为宁儿分忧,但到底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此时他一身劲装,昂然立于马上,更显得整个人英姿勃发、锐气逼人,但口中却极小意地同她说话:“还望宁儿别太生我的气。” 宁儿见他这副样子,只是轻哼了一声,几息后才开口:“楚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这话一出口,她便觉有些不对,简直就像自己舍不得楚寰,在冲着他撒娇一样。 楚寰果然高高扬起了嘴角,甚至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模样,他轻轻拉住缰绳,点头道:“我该走了,免得一会儿有人过来,给你平白多出些麻烦。” 宁儿这会儿并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福了一福:“楚公子一路慢走,望您珍重。” 想想真是有些神奇,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楚寰凑在一起混了这么久。 而除了这个名字,和从燕翎那里胡乱打听来的身世,她对这个人的了解几乎接近于无。 但两人却相处融洽,俨然成了极相熟的朋友。 楚寰望着立于无相马下的宁儿,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她几乎娇弱得像跟一触即断的柳枝。 定定看了一会,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不舍,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以至于他勒住马头,竟有些冲动地开口:“宁儿,要不要和我回去?” 这话脱口,楚寰便知道自己失言了,下一个瞬间,他就在宁儿脸上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惊诧与回绝。 她吓了一大跳,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寰有些自失地一笑,枉费他自诩重活二世,却莽撞地像个登徒子。 如今宁儿连他是谁都没弄清楚,又怎会抛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环境,和一个全不了解的青年男人走呢。 楚寰摇了摇头,却和她道歉:“宁儿别理会我的胡言乱语,我并没有轻薄冒犯你的意思。” 这却不用解释。 宁儿能感觉到,楚寰待自己,实在没有半分轻忽戏弄之意,她眨了眨眼睛,却出乎意料地问他:“公子是担心我在侯府过得不好吗?” 楚寰的心就像被人拿了一柄金锤,轻轻地敲击了一下,一种未曾体会过的震颤令他停在了原地。 接着,他就看见宁儿仰着脸,在午后的熹光中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您放心,我在侯府过得很好。侯爷待我很照顾。” 她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俏皮:“我还有了自己的朋友。” 楚寰忍不住俯下身,轻轻碰了碰她戴在鬓边那支小小的珠钗,穷尽两世,可能也找不到他这样温柔的时刻。 他柔声对宁儿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送你一份礼物好不好?” 宁儿那双琉璃似的眼睛里倾泻出一丝讶异,但转念一想,好像按楚寰的作风,知道自己的生辰,也没什么奇怪的。 “楚公子要送我什么呢?” 楚寰朝她也眨了眨眼睛:“现在给你你不方便带着,等晚一点你就知道了。” 他依依不舍地调转马头,又看了宁儿两眼,才轻夹马腹,带着扈从一路往皇城的方向奔去。 转眼间就已经看不清身影,宁儿这才忽然一拍额头:“哎呀,我又忘了问他!” 都怪楚寰刚那突如其来的一句,叫她把原本一直惦念着要问的问题忘了个干净。 他到底是不是燕翎口中的那位楚二公子? 事实上,楚寰将时间拿捏得十分准确,无相的马蹄声消失不过半刻钟,便果真“有人”寻着她来了。 燕翎愕然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朱翼:“翼哥,你怎么来了?”他不是一早跟着侯爷赶赴道南去了吗? 朱翼干脆利索地跳下马,他解下挂在马鞍上的水囊,仰起脖子咕咚咚往下咽。 半晌,才抹了唇边的水渍,对燕翎道:“侯爷有令,让你即刻上马,赶赴道南。在京中一应自有人接替。” 说着转头看向宁儿,他一贯是闷不做声的性子,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宁小姐这边,我护送您与香茗姑娘回去。” 燕翎直皱起眉头:“这匹马已经力竭,我得回去先换匹马才能赶去道南。” 朱翼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封牛皮火漆的信封:“侯爷详细的吩咐,都在这信中。你自己看。”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叫燕翎只来得及叮嘱了宁儿几句,便翻身上马往侯爷的官署赶去。 宁儿瞧着这位有些面生的护卫,他看上去比燕翎年长几岁,寡言沉默,一望便是稳重之人。 朱翼待她却十分恭敬,不等吩咐,便主动套起马车,沉声道:“时辰不早,我送宁小姐与香茗姑娘回府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儿不由道:“香茗姐姐被留在了侯府,只我一人来了。” 朱翼却扬起马鞭往车后一指:“小姐可是记错了?香茗姑娘不就在那里。” 宁儿顺眼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那里站着个笑盈盈的翠衫女子,不是香茗是谁? 她忙走过去:“不是说好了在二门里等我,怎么劳动姐姐过来了?” 香茗却挽起她的手:“为主办事,自该尽力而为。又怎么能自己偷懒等着姑娘回来呢?” 说着便扶着宁儿上了马车,同朱翼一道往侯府方向去了。 ---- “姑娘您是没看到,一看是香茗姐姐扶着您下来,夫人的脸唰一下就青了……” 春草像打了鸡血一样,犹自说个不停,恨不能将众人的一举一动都形容毕肖。 瞧着兴奋得不能自已的春草,宁儿的思绪才被拉回到了眼前。 见她越说越出格,宁儿忙将春草的手一拉,这才勉强截断了她的话头。 她笑着对香茗道:“真不知怎么谢您才是。劳累了这样久,姐姐可赏脸来我屋里坐坐?” 香茗却笑道:“多谢宁姑娘相邀,只是奴婢此时还得去向老夫人回话呢。” 宁儿想起来这一遭,她忍不住叫住香茗,多问了一句:“不知姐姐要和老夫人如何说?” 香茗的的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沉凝:“除了姑娘的事外,侯爷另有要事命我向老夫人回禀。” 她强自笑了笑:“但无论如何,您别担心,侯爷临走前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不管发生什么,都务必守好您!”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1章 有细 香茗许久没来松寿堂,刚进了院子,一抬眼,便看见两侧游廊厢房之上,各悬着数盏极精致的八角木雕嵌宝宫灯,灯角垂下数缕红缨,正随着春风而摇荡。 正房台阶下立了几个粉腮圆脸的小丫头,见她来了,都围上来叫姐姐。又有个年长些的亲自拨了门帘,让她进去。 香茗一进门,便嗅见屋内萦绕着馥郁的沉水檀香,她头也没抬,便往地上一跪,口中道:“奴婢给老夫人磕头。”结结实实行了大礼。 朱老夫人正歪在罗汉榻上,脚边跪着个丫头,正拿了个葫芦模样的软木锤替她捶腿。 见香茗进来,老夫人眉毛都没动一动,只半阖着眼养神,任由她叩几个头,并不叫起。 香茗垂着头,恭顺地跪着,既不动弹,也不叫屈。 直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朱老夫人才悠悠睁开眼,好像刚刚发觉底下跪了大活人:“是香茗来了。” 她的语气和缓,但却没给半分好脸色。香茗又端端正正磕了个头:“香茗给老夫人请安。” 朱老夫人这才“嗯”了一声,一抬手,岫玉便忙扶了她坐起身,又将那水晶镜片递到老夫人眼前。 “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香茗谢了恩,站起身子方笑道:“许久没得给老太太问安,今日得幸多磕两个头,才安心呢。” 这话说得朱氏笑了一下,便道:“过来近些,让我瞧瞧。” 香茗笑着上前,顺势便跪坐到了老夫人的脚踏边,自然接过了那小丫头手中的圆锤,极熟稔地替老太太捶起腿来。 朱老夫人受用了她的服侍,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六岁就进了侯府,虽是外头买的,但也和家生的一样。转眼就从垂髫小儿,长成了这么大个人。” 香茗柔声应道:“是,老侯爷与老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时不敢忘。” 低沉的声线自胸腔向上,穿透喉间落进香茗的耳中:“后来我把你给了崇彦,原是想你素来体贴,让侯爷收用了你,身边也多个知心人服侍。” 老夫人直白的话语让她耳朵都泛起红晕。 那时她刚满十五岁,谁知道去了德邻斋,侯爷没看上她的身段容貌,却看上了她操持理事的才干。放在身边带了一两年,逐渐就将整个前院的庶务交托到自己手上。 侯爷待她信赖有加,不仅不视她为女流,还给了她随意出入内外的权利。 这么些年过去,香茗早将原本那点挣姨娘的心思抹尽,她甚至立誓不嫁,只一心一意,立志不辜负侯爷的厚望,为主人打理好那些琐碎杂事。 “只是侯爷瞧中了你能干,把你放在前头使唤。日子久了,想必你也不把我们这些后院里的无知妇孺放在眼中。” 朱老夫人这话极重,让香茗忙磕头道:“奴婢绝不敢有此狂妄心思!” 老夫人却冷笑道:“是么?那怎么不声不响,就敢掺和进夫人和宁丫头的事里?把我这老婆子也不放在眼里!” 老夫人的雷霆震怒之下,香茗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原在地上伺立着的大小丫鬟媳妇,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所有人都屏气敛声,不敢出一语。 如此过了一刻钟,朱老夫人才揉了揉额头,低声道:“岫玉,香茗留下,其他人都出去,门外三丈内不许留人!” 不过几息功夫,房中人便退了个干净,老夫人从指尖轻轻叩响把手,示意她可以开口。 她却抬头看了一眼肃立在侧的岫玉,老夫人见了,面露讥讽:“倘使这丫头也信不过,那我这一把年纪也算白活了。” 香茗重重磕了个头,额头触在满铺大红洋花地毡的青金石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才沉声道:“老夫人在上容禀,侯爷临走时,曾密语奴婢,待时机合适时,再暗中于老夫人进言。” 说着,香茗抬起眼,眼中露出灼灼精光:“侯爷说,咱们府上如今门户不谨,怕是有人外通消息……此次他之所以骤然离京,便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听到这里,朱老夫人已是震惊地直起身子,满戴着珠翠的手紧紧攥住扶手。 香茗低声道:“侯爷还说,他此时仓促离开,府中定会生事,如此紧要关头,还请老夫人代为掌眼,设法找到此人。” 朱氏全顾不上先前的恼怒,她一把拉住香茗,急声道:“侯爷还说了什么?你快细细与我说来。” ---- 香茗离开后,朱老夫人半天都没从榻上起身。 十数年的安享尊荣,几乎都她忘了,冷汗淋漓洇湿罗衾的滋味。 她紧握住岫玉的手,像是在用这个动作汲取一点力气:“崇彦会不会有危险?” 岫玉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老太太放心,侯爷既然察觉到了,一定会心生警惕。身边跟着的又是随侯爷出生入死的兄弟,必不会有事!” 岫玉斩钉截铁的口气让朱老夫人慢慢松下一口气,她紧紧拧着眉头。 她们府上,难道当真出了奸细? 按香茗转述,沈崇彦的说法,他是在调查宁儿生父生母之事时发现的痕迹,而他们为宁儿假托身世一事,也极有可能被那人同时泄露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若只涉及后宅间的阴私,本身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家中或许藏着一只毒蛇,在暗中窥伺着,随时准备噬咬下他们的血肉。 只能暂时从这里下手……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对岫玉说:“去把宁儿找来,记得,行动间客气些,别让那孩子受惊。” 这会子,她已经完全将儿媳口中宁儿与燕翎出府私会等事抛诸脑后。 说到底,她先前所恼恨的,不过是被小辈戏弄,在底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而这与侯府中可能存在的危机相比,立刻不值一提。 香茗临走前,特意向春草递了一句,让她为宁儿打理好衣妆,约莫片刻后,老夫人便会遣人来迎。 她伏在春草耳边低语道:“告诉你们姑娘,不论老夫人与她说什么,她都暂且应着便是。放心。” 果然,香茗前脚走了,后脚岫玉便亲自来了她们房中,说老夫人请姑娘过去一叙。 宁儿此时听春草说了前后事由,尽管问心无愧,但见了老夫人,心中仍有些惴惴。谁知朱老夫人非但没恼,反而比往日里更可亲了十倍。 一见宁儿,便拉着她的手,揽在身边,笑着说道:“好孩子,别怕。香茗已尽皆告诉了我,你出府既然是侯爷一早便安排好的,便不算违了礼数。” 宁儿自然只有点头称是,她有心向老夫人保证之后不会再犯。 但还没开口,老夫人便有些急切地问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问题。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2章 银钗 宁儿有些愕然地看着朱老夫人。 见她没马上回来,老夫人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可记得你爹娘?” 宁儿脑中“嗡”了一声,旋即飞快地转动起来。她得理一理,认真计较起来,她现在可以理出四对爹娘来…… 首先,在多数人眼里,她是从江都远赴京城探亲的表小姐,她的父母是朱老夫人庶妹的女儿女婿。 而对少数“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她是侯爷那位故友临终托孤,苦寻多年不得的女儿,生父获罪身死,而在民间被一对平民夫妻收养。 但只有侯爷、燕翎、春草等寥寥数人才知道,宁儿不过是生在井水坊、母死父不详的一介孤女…… 宁儿在疾思中,竟还分出一缕心神,她忽地想到不管哪个身份,她好像都失去了自己的娘亲…… 这样看来,老夫人问的,只会是侯爷为她胡诌的那个身世。 还好,还好,这一对父母,让她还能保持着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既然“失散十余年未得相见”,宁儿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她垂下脑袋,小声道:“宁儿真的不记得了。” 朱老夫人仍不死心,还欲追问,岫玉却轻声劝道:“奴婢记得侯爷说过,宁姑娘被那对夫妇收养了十年,走失时恐怕只有两三岁。” 她微微有些不忍道:“估计什么也记不得了。” 朱老夫人挥了挥手,颓然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难免想着,有些孩子两岁便能记事,想碰碰运气而已。” 宁儿低着头,一言不发……事实上,老夫人没问错人,她当真还记得两三岁的事情。 只是可惜,她所记得的事,断不是如今老夫人想知道的。 朱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又换了个方式问宁儿:“侯爷出府前,可曾同你说起过父母家事?” 香茗刚同她说过,宁儿今日外出,无非是侯爷想令她祭拜亡父母,以示不忘上恩。 宁儿好看的眉尖微微蹙起,这个问题,刚入府时侯爷就同她交待过,若有人问她生父母之事,只需要依言搪塞即可。 她的声音就初生的莺鸟,稚嫩而动听:“侯爷说与我父生前情同兄弟,好似一人。但先父身披罪瑕,至今未得昭雪。为着两相保全,暂且不令我知晓父姓母诲,待以后时机成熟,再行认祖归宗之事。” 其实沈崇彦说这话时,倒当真是怀着几分真心,当初为了掩盖宁儿的身份,不得已虚言为她矫饰了这个身份。但他到底存了一点私心,不愿意把谎言确凿到姓甚名谁,叫母亲当真把宁儿看作别人的孩子。 没想到,这话如今倒误打误撞,合了宁儿的心意。 得幸侯爷什么也没与她多说,叫她此刻不必在老夫人面前,对这对“爹娘”表现一番真情流露。 朱老夫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未尝不明白,崇彦并不想将孩子们牵扯进来。 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敌友未明,孤身在外,她的心里就好像烧着一把火,恨不得立刻封府查抄,将那背地里弄鬼之人捉住。 但崇彦千叮万嘱,这人背后定有黑手,若大张旗鼓地搜检,反容易打草惊蛇,让母亲千万忍耐,暗中慢慢查探。 ---- 好容易被放回了房中,宁儿立刻往榻上一歪,任春草怎么叫,都不肯动弹。 紫杉抿唇一笑,也不拉着宁儿坐起,就着她的姿势拆了鬟鬓:“万事太平,姑娘这一遭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宁儿阖着眼,嘴中嘟囔道:“实在是累得不轻。本以为回了府就能马上躺下,谁晓得还有这半场。”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 春草又念了声佛:“姑娘在外头辛苦,咱们姊妹在里头白白担心一场。” 好容易拆了头发,梳洗停当,又换了身燕居的衣裳,灵芝又捧着满当当一托盘的精致酥点进来,为宁儿斟了碗热腾腾的姜蜜:“姑娘多少用一些,忙碌一天,恐怕肚子还饿着。” 宁儿挑两块素点用了,一看时辰,离晚膳竟不远了,她苦着脸:“刚换好的衣服岂不是又要换了?” 春草笑道:“这才是大家小姐的派头,莫说您出了府,便是不出去,也得一天三五套地换呢!” 她捧了宁儿卸下的钗环,细细一看,才“咦”了一声:“怎么少了一支司星坊的银钗?” 宁儿含糊道:“路上遇到了个女孩,瞧她可怜,便送了她。” 春草与她咬耳朵:“姑娘糊涂了,您贴身的东西也好随意送出去?那可不是公中专用来打发人的器物。上面可都钤了印呢!” 宁儿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扑到了春草脸上:“当真?” 春草被她冷不丁一打断,差点呛了口冷气:“当然,凡送到您手上的金银器皿,都登在房中私册上。虽然侯爷特给了恩典,不令并入官中帐簿,全算作您的私产。但每一样送来时,除了侯府统一的印记外,都另镌了一个‘宁’字,防的就是遗失、底下人偷盗、变卖等事。” 春草有点埋怨燕翎,到底是男人家,行事粗糙,姑娘不知道,他竟也不知提醒。 宁儿这才恍然道:“那岂不是落在有心人眼中,稍微留心就能知道东西的来历?” 春草小幅点头:“所以说,这事儿做得不大妥当。” 说着她取了铜钥,开了左侧格柜的下屉,捡了几个精巧玲珑的金银锞子,捧至宁儿眼前:“姑娘一般赏人呢,就用这个。” 又取了几个素面或扭丝等金银钗环及手镯给她看:“打赏给能入眼的丫头,就用这些常见的样式,公中统制并不入册的。” “若是见小辈,来了亲戚,或遇到实在可心的服侍人,便可拿着自家贴身的首饰送人,回去账上添一笔就是了。” 宁儿听春草滔滔不绝说出这么一大篇赏人的门道,对她刮目相看:“这才进来多久,竟将这些弯弯绕绕都弄得清清楚楚。” 春草见宁儿为了这,似乎有些发愁,倒反过来宽慰她:“姑娘高兴,送也就送了。又有什么要紧?一般人拿到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特意来寻您的晦气。” 听了这话,宁儿非但没得到安慰,反而幽幽地看了眼春草: 问题就在这里,她脑子一热给的那个人,偏偏不是一般人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3章 供奉 宁儿将一张茜色绡纱软巾帕覆在面上,怀中抱着个四方绣梅花引枕,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榻上。 紧绷了一天的筋骨一寸寸放松下来,她有些苦恼地想,真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多久的功夫,她就一点苦也吃不得了。 要换作从前,宁儿去一趟四菰山,从来都是纯靠脚上下,蒙蒙亮时出门,得天完全擦黑了才能到家。 到了家,也没法歇息,还得想办法生火做饭,不然就得饿一天肚子。 哪里像现在,全程车接车送,坐在马背笃悠悠地上山下坡,她只不过动腿稍微走了几步。 回来后更有数人围着给她梳头洗脸,唯恐服侍得不够周到,衣裳还没换,各色点心香饮就端上来,等着她吃。 桩桩件件,都是以前宁儿梦里也想象不出的神仙日子。饶是如此,一天下来她就累得不想说话。 宁儿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自己这段日子,天天关在闺房里闲坐,药喝得多了,反倒把身体给养乏了? 她突然蒙着脸笑了起来。 她在侯府过着这样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但今天楚寰却一副生怕她在侯府吃了苦头的样子。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宁儿翻了个身,任由思绪翻飞。 她一时担心,侯爷这么突然地离开京城,又急忙忙地把燕翎调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一时又后怕,春草说自己被人在背后盯着告状,好悬没惹出大事,但紧要关头,叶姨娘竟然来给自己递了消息。 一时,她又想到楚寰坐在黑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到底是不是睿王公子?他是怎么认识自己,又是为何对她那样好呢? 他还知道自己的生辰,宁儿心里升起了一丝期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送她一份生辰礼呢。 究竟会是什么呢? …… “姑娘?姑娘?”春草轻轻叫了两声,见宁儿没应,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她同紫杉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音道:“姑娘睡着了。” 两人一起退至外间,紫杉才笑着道:“可把姑娘累坏了,竟歪着就睡过去了。” 春草说:“可不是,柳大夫特意同我交待过,姑娘的药里专门添了安神补益的药材。姑娘身体亏空已久,这药喝一日,静养着倒还好,若受了累,反比不喝药时更容易疲惫。” 两人正闲话间,却从上房下来一个身量修长的大丫鬟,腰间系着条丁香色绣花汗巾。 紫杉一见她,忙迎上去笑道:“玛瑙姐姐怎么来了?” 玛瑙一手挽着紫杉,同她往廊下走,一面说:“岫玉姐姐叫我知会你们一声儿,大姑奶奶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 “三月三定国公府要过‘女儿节’,正是咱们姑奶奶做东,特意打了招呼,请宁姑娘务必赏个脸,届时一定过去。” 紫杉笑道:“难为姑奶奶这样疼我们姑娘,劳累姐姐跑一趟了。只是姑娘现下睡着,等她醒了我便回姑娘。待得了她的准话,再来回过姐姐。” 春草也跟着笑:“姑娘知道了,一定高兴。真是多谢大姑奶奶。” 玛瑙点头道:“这又不急,到时打发人上我那里说一声就是了。只是这个时辰,宁姑娘睡着,也不怕夜间走了眠?” 春草却道:“姐姐不知道。我们姑娘看着孱弱,却是个心宽的,平日夜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若不是累狠了,也不会这时候补上一觉。” 玛瑙闻言笑说:“主子夜间能好睡,给咱们做奴婢的省了多少事?既然话已带到,我也不多留了,替我问你们姑娘安。” 紫杉直送了她出去,转回来便听春草问她:“平日里倒不太见玛瑙姐姐出来?” 玛瑙同岫玉、翡翠等人同是松寿堂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一等丫鬟,但存在感却低她们许多。 紫杉与春草细细分说:“玛瑙与其他几个上房的姐姐不同,别看她不声不响的,其实十分得老夫人信重。” “平日里不太接需要出来走动的差事,那是因为玛瑙常年替老夫人在佛前供经持颂,据说日抄经文数十遍呢。” 春草大为意外,顿时对这位姐姐同情:“日日睁眼就这么多的功课,可真是个苦差使!” 紫杉忙上来笑着握她的嘴:“你这妮子,连菩萨的事也敢编排。也不知道谁先前还急得求神拜佛,要佛祖保佑呢!” ---- 而被宁儿惦记着的楚寰,此时刚翻身下马,他轻轻拍了拍无相的脖颈:“下次见到她不许再有脾气,听到了么?” 无相就像听懂了主人的话,它弯下脑袋,乌亮顺滑的脖颈无限亲昵地在主人身上蹭了蹭。 楚寰将马鞭扔给侍立在侧的萧定,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找人留意井水巷那边,尤其盯着那姓钱的一家,别让他们生出什么事来。” 他一路往里走,一边补充道:“对了,记得想法子把宁儿送出去的那根银钗弄回来,叫底下人留神,不许弄伤了损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楚寰心里有点泛酸,宁儿的钗子,他还没得到一根呢,怎么能叫那等心肠恶毒之人先拿了去? 楚寰今日并未乘辇,他一路打马进了内宫,才命人将无相带回马苑。等到玉宸殿时,守在殿前的吴实禄脖子都要伸长了。 一见圣上,这位在外威名赫赫的总管太监忙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去,那张脸笑成了一朵花:“哎呦喂,我的陛下,您总算是回来了!” 楚寰笑道:“怎么?今日放你一天假,还不够快活?” 吴实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日日伺候着万岁爷,才叫快活呢!”说着忙上来伺候。 他一挥拂尘,便有十几个宫人鱼贯而入,手中捧着衣物器皿各色,替回宫圣上更衣洗尘。 人虽多,但殿内却寂然无声,昭元帝洗梳一净,又换了惯穿的天子常服。 玉宸殿明间西侧的暖阁中。 吴实禄觑着圣上的神色,大着胆子问:“今日圣上心情不错?” 昭元帝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朕不能高兴?”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落在朝南的桌案上,那里原本摆放着西洋座钟与一只极珍贵的玉瓷瓶,但如今都不见了踪影。 此时长案上金盘托举,却赫然供奉着一条柳枝!那柳枝下面,又极缱绻地缠绕着一段水蓝色的披帛。 如果宁儿在这里,恐怕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亲手扔进悬崖之下的一根柳条,与一条染上污渍的披帛,竟被当今天子如此珍而重之地贮藏,堂而皇之地供奉在九重金阙里!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4章 面圣 昭元帝不开口,吴实禄连气儿都不敢大声喘,许是他多心,总觉得自打召见信远侯那夜之后,圣上的天威便愈发莫测了。 纵使自己伺候了陛下一辈子,如今也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半点不敢马虎。 不过好在,今日陛下从宫外回来,难得心情不错,让这几日都提着脑袋干活的吴实禄,稍稍能匀一口气。 他垂下脑袋,顺着圣上的视线,偷偷地瞄过去,心中苦笑。 自打圣上得了这根柳枝,每日里有事无事都要来看两眼。弄得这宝贝成了满殿宫人的命根子,洒扫收拾时是谨慎再谨慎,唯恐一不小心,碰断了柳条、弄掉了柳叶,那可就真哭也没地儿去。 侧间垂着的龙凤绣联珠帘一动,从外转入一个俊眼秀眉的粉衣宫人,手中捧着个一尺见方的乌檀木宝托。 她进来跪下,双手高高举起,脆声道:“回禀圣上,宁小姐的衣裳已收拾妥当。” 昭元帝的眼神才这转了过来。 吴实禄仗着自己守在皇帝身后,忙跟着拿眼一看,哎呦,那宝托上齐整摆放着的,却是一套灰白主调的女式裙衫。 虽令人细致熨过,但看得出仍留有一些穿着后褶皱的痕迹,吴实禄忙移过眼去,不敢再看。 昭元帝淡淡应了一声,便有四个小内侍抬了一个金编藤衣箱过来,他亲手将那宝托放入箱内,心道,且替宁儿收在这里,等以后时机到了,再送还她去。 想到宁儿,他不自觉地柔和了神情,累了一天,不知这会儿她歇下没有?说不定,都已经睡过一觉。 过了今日,她就十三岁了。 看着昭元帝脸上堪称温柔的神色,吴实禄心中默念一句小祖宗,再次确定要把这位寄居在信远侯府的小姑奶奶供在头上。 紧跟着他就听见自家主子吩咐,那声音里带着笑意,颇为愉快:“去把沈大人找来。” 沈大人? 吴实禄第一个想到信远侯沈崇彦,可他如今远在道南,难道陛下要找的是吏部左侍郎沈承范? 正犹豫间,只见陛下抬眸望了他一眼,笑说:“朕新上任的鸿胪寺右寺丞,看来尚不在吴总管的眼孔之间。” 沈崇尧! 吴实禄悔得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位沈大人给忘了! ---- 圣旨到时,沈崇尧正喝得半醉,一手拈着支紫毫,一手抚须,歪坐在一群清客艳姬之中,衣襟前还泼了半盏酒。 那身后的飞星一把将他扯到地上,拼了命摇自家老爷的肩膀:“您醒醒,醒醒!宫中传召啊!” 宫中……传召! 沈崇尧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激灵,那股子醉意登时消散了八成,他一摸自己散乱的衣冠,二看衣襟前满溢的酒气。 他身体抖成了筛子。 他的运也太背了!前儿为了尽忠,他被夫人误会和那柳大夫厮混到了一起,被狠狠训斥一通不说,还传扬得满府皆知。 偏自己连个正当的辩解理由,也不敢说,连着几日没得到个好脸色。 沈崇尧心中郁闷,好容易碰上休沐,又赶上昔年的同窗、现今的同僚相邀,宴上丝竹雅乐、美酒佳篇,一下子勾动了他的文人情肠。 谁能想到,他一时放纵,竟然能被圣上抓个现行! 沈崇尧欲哭无泪,只能告了声罪,忙吃了几盏浓茶醒酒,正欲整理下仪容。传谕的内侍吃了教训,可等不得他,直请了人上车,就这么蓬头垢面地将人拉走了。 一辈子活到现在,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面圣,谁承想还没进宫,就把脸面丢了个干净。 听着车毂滚在禁宫中地砖上,发出的辘辘声响,沈崇尧半是紧张、半是畏惧,有个活泼些的年轻内侍还有意提点他两句:“沈大人简在帝心,圣上可是金口玉言,亲自点了您进宫面圣呢!” 沈崇尧听了这话,才将那提到嗓子眼的心,略放低了一些。如今,只盼着圣上念他之前及时传递的一点功劳,能饶了他御前失仪。 他老老实实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跟在传谕官的后面,亦步亦趋。 只感觉走到满身冷汗都被风吹干了,领路人才停下脚步,朝着殿内通禀:“鸿胪寺右寺丞沈崇尧到——” 随着这声高音,一声声往内传递进去,他眼前这座巍峨华美、气象万千的宫殿仿佛从沉寂中醒来。 原本四位领着他的内宦磕头退下,又换成两个年长些的太监,如此换了三波人,沈崇尧才站到了一座面阔三间、绘彩雕龙的内殿前。 沈崇尧跪伏在阶陛之下,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圣上的召见。 吴实禄正亲捧个玉瓶从梅坞里出来,瞧见沈崇尧,“哎呦”一声:“沈大人,怎么还在这跪着?圣上正等着您觐见呢!” 沈崇尧一抬头,只见那人面相浑朴忠厚,一张脸上满是笑意,走到自己身边打量一番:“沈大人,您这样面君可不成。您且稍等,我进去为您通报一声。” 心中便知,此人正是昭元帝贴身的心腹、统管内廷十二监的大太监吴实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片刻功夫,他便笑容可掬地从殿内出来:“圣上宽仁,特许您收拾干净,再入殿面圣。” 他拿手一指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便让我这徒弟伺候您,沈大人,请吧!” 沈崇尧顿时受宠若惊,满怀感激地谢了圣恩,又跟着那小太监绕到了偏殿外一处耳室中。没想到那小太监手脚极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他内外都收拾一新。 这回吴实禄一瞧,见他眼神清明、发冠一丝不乱,衣袍簇新,点了点头:“难怪都说清远居士仪容甚美,果然传言不许。” 他一挥拂尘,嘱咐道:“跟我进来,圣上若是问起什么,沈大人可务必照实说。” ---- 宁儿睁开眼时,屋内已经点上了灯,她忙翻身坐了起来:“我这是睡了多久?岂不是晚膳都误了!” 春草忙过来:“姑娘别急,今日老太太传了话,令姑娘自己房中用膳,不必过去定醒。我们见您睡得香甜,便没打扰。” 宁儿这才松了口气,她喝了口春草递来的白木香茶,略微清醒,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今日晚膳中,有一道金丝鱼烩极为鲜甜,碗边还擎了支红签,宁儿吃得高兴,同春草说:“这道菜极好,怎么平日里没见过?” 春草却喜洋洋道:“姑娘好灵的舌头,这可是御膳呢!等闲哪能吃得?” 什么?御膳?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章 沾光 即使在信远侯府这样的人家,非年非节的,被赐御膳也是一件稀罕事。 “这可奇了。”宁儿惊讶道,就算侯府得了皇上的恩赏,又怎么会送到她房里来。 “说来也确是一桩奇事,”春草的消息一向灵通:“白日里,二老爷分明赴宴去了,但等到晚膳前,却突然传来消息。不知怎么,二老爷就得了圣上传召,听说入宫觐见时应答得宜,令皇上龙心大悦。” “圣上感念侯府一门父子兄弟,皆是忠信勇毅之辈,不仅将尧老爷留下陪膳,更赏了侯府天大的恩典……” “圣上金口玉言,为了彰嘉老爷忠君孝亲之心,足足赏了六十四道御膳入府。” 宁儿听得眼睛都直了,她放下筷箸,不可思议道:“六十四道?” “可不是!”接话的却是灵芝,她手上正捧了个掐丝珐琅的铜香炉,人还未进,便有丝丝缕缕的异香透过绣帘而入。 “可见姑娘今日睡得沉,那样喧天的热闹也没听到。奴婢听有幸跟着前头接旨的姐姐说,那排场可真是壮观!” 灵芝先将那香炉小心翼翼地在供桌上放好,在宁儿下首坐了: “听说赐宴的仪驾直排到十里开外,侯府正门大开,把咱们老夫人并向夫人、侯夫人忙得凌乱不堪,领膳谢恩、焚香开祭……前前后后不知折腾了多久才完。” 宁儿会意,怪不得老夫人今日不要人过去定省,恐怕这会子好容易才歇息下来,哪有精力才再来应付她们。 春草一指宁儿案前的金丝鱼烩,接了一句:“圣上所赐,老夫人哪敢怠慢?必得一一领受,可她老人家又怎么消受得了这六十四道御膳?” 于是做主分赏下去,令府中各院同沐天恩。 宁儿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也跟着沾光,有幸能尝一尝宫中御膳了。” 春草跟着笑:“可不是,幸而圣上洞幽烛远,所赐并不只限这一类时鲜菜蔬,另有甜咸糕点、风干腊味等。否则,咱们老夫人岂不是吃到天明也吃不尽了?” 宁儿掌不住笑出声来,脑中不禁浮现出朱老夫人严妆盛服、正襟危坐在那里,努力大吃大嚼的场景。 她假嗔道:“好你个促狭鬼!编排老太太还敢稍带圣上。” 主仆私下的玩笑归玩笑,但那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可不是闹着玩的。 甚至有时君上的恩赏太隆,反而让臣下惶恐莫名。远的不说,就说先帝朝时,便曾出过一桩有名的公案。 当年一位两朝老臣重病,天庆帝体恤下情,亲自出宫探望,筵医赐药,百般慰问。那臣下阖家领受天恩、莫不涕泣,可待銮驾回宫,那老臣病情旋即急转直下,不到三天,就一命归西了。 为了这桩事,直到天庆末年,还有不少酸儒文生,在暗地里做些含沙射影的文章,隐言君上不慈的。 当然了,这些陈年旧事,宁儿一个闺中少女,自是一概不知。 此时在她心里头,即使住到侯府里来了,皇上仍像天边的太阳一样,是个高高悬挂起的神像,遥不可及。 同自己,同侯爷,都好像不在一个世界里。 但这碗鱼羹的鲜美,忽然让她对那位高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多了一点概念。 原来皇帝也是要吃饭的,这是宁儿刚刚意识到的,不仅要吃,而且吃得还很精细讲究。 她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皇帝是什么样的呢? 心里想着,宁儿嘴上就问出来:“姐姐见过皇帝吗?” 灵芝唬了一跳,笑道:“姑娘说笑呢,奴婢哪有那个泼天的福分!满府里算算,恐怕也只有侯爷二老爷,能有面圣的福气呢!” 宁儿的眼中流露出好奇:“不知道圣上是不是特别高大威严,就像庙里的金刚菩萨,让人一看就害怕?” 灵芝与春草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总看平日里宁儿乖巧懂事,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姑娘时不时会说些孩子气的傻话。 灵芝想了想,对宁儿说:“姑娘好奇圣上,府中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么?” 宁儿不禁问:“那是谁啊?” “柳大夫呀!” 宁儿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柳莺,自己倒把她给忘了。 柳莺不正是从宫中到侯府来的么。论其面圣的机会,恐怕其他人加起来,也不如她呢! 宁儿但笑摇头:“我就是私下浑说说,哪里还当真跑去问宫里人,皇上长什么模样?” 春草却凑过来说:“可我听说,当今圣上仍年轻着呢!” 宁儿不信,如今已是昭元十八年了,圣上又能年轻到哪里去? 她暗自腹诽,总不能是做小娃娃的时候就登基了吧。 但宁儿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调侃,竟然真相了。 她自小生在乡野,身边人从来发愁的都是吃什么、喝什么,没谁闲着会去议论皇帝的年纪。 宁儿只知道,打自己出生,龙椅上坐着的就是这位皇帝。 他们这一代人,就是在昭元帝的威严下长起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算是街坊里最刁顽的浑小子,正月里也得老老实实朝着南面磕几个头,祈祷皇上圣寿万年。 宁儿用膳毕,灵芝几个便将膳桌撤下,正收拾间,春草却忽然看向门外,笑着说: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宁儿望去,只见守门的丫头打起绣帘,竟款款走进来一个娇艳动人的女郎——正是柳莺。 她走到宁儿身边坐下,笑问:“你们这是说谁是曹操呢?” 宁儿见了她,亦是高兴:“说得正是你这位女曹操。天不早了,柳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 柳莺在烛下细细端详了宁儿的神色:“我今日刚回府,就听了一肚子的故事。想着赶紧过来看看你,可受惊了?” 宁儿任她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一遍:“柳大夫可放心了?” 柳莺拉着她的手坐下,她的口气里带了丝难言的微妙,一语双关道:“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宁儿反握住她的手,转头吩咐道:“你们先退下,我和柳姐姐说些私房话。” 灵芝和春草立时想到她们姑娘刚说的傻话,不由相视一笑,会意地退下。 直等到寝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柳莺的神色这才一变,她沉默良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姑娘今日可曾,见到了那一位?” 她问得隐晦含糊,但宁儿却应得大方清楚。 那音调轻柔,含着笑意,却莫名让她有些畏惧。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柳莺:“姐姐,您这是在告诉宁儿,你就是楚公子的人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6章 至珍至宝 柳莺苦笑一声。 这一句,叫她答“是”也不是,答“否”也不是。 她提起裙子,起身就要向宁儿请罪:“实在不是柳莺刻意隐瞒,但先前不告之罪,万望姑娘原谅。” 算起来,柳莺自己也不过一知半解,但靠着几分猜测,不至于全蒙在鼓里。 宁儿忙一手搀住她,笑道:“柳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又何曾怪你?” 她轻轻拢住柳莺细白的手指,真心实意地说:“宁儿难道是不分好歹之人,莫说柳姐姐诚心实意地救我,便是对那位楚公子……我也只有感激。” 柳莺见宁儿话里话外,称呼那一位为“楚公子”,不由胆战心惊,又想问,又不敢问。 她在心中暗忖,若她与沈崇尧的猜测不虚,那在幕后照拂姑娘之人,应当就是那一位……九五至尊。 但兹事体大,二人纯凭些马迹蛛丝来揣测,实在谈不上靠谱。 毕竟亲眼见到人的是宁儿,那一位到底心意如何,他们彼此间又有何瓜葛,也只有他与宁儿知道。 柳莺的心就像个空挂在辘轳上的水桶,忽上忽下,既生怕应了背后的猜测,又唯恐他们会错了意、表错了情。 她喉头发紧,字斟句酌地开口:“所以姑娘已然确认,与您相见之人就是先前所说的楚公子?” 宁儿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孩童般天真的狡黠:“不错,正是我说的楚公子。但这位公子的确凿身份,恐怕姐姐比我更清楚。” 柳莺悚然地咽了口唾沫,难道她猜到了吗?那自己到底该怎么交待?是直接把推测告诉姑娘?还是…… 一层层的焦虑细细密密地捆上她的心头,说到底,她自打从宫里出来,就没再得到一个清晰明确的旨令。 柳莺不敢怨怪陛下,却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沈崇尧。今日圣上相召,必有缘故,可他却迟迟不回府,回府后也不与自己通气。 否则,她此时又何至于如此失据? 柳莺轻叹口气,她认输道:“姑娘想知道什么?您直问就是,但凡柳莺所知,定然知无不言。” 宁儿笑盈盈地看着她,却问了她一个意外简单的问题:“楚公子他,是否行二呢?” 柳莺一顿,呃……这个问题,今上虽然是先帝唯一留下的嫡子,但确实上面曾有个年幼夭折的兄弟,若说行二,倒也不错。 她有点迟疑地点了点头:“确实算得上行二。” 宁儿心头一松,这却对上了,她想了想,又委婉地问:“那么楚二公子,是否出身宗室?” 柳莺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论出身,陛下自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宗室,她点头道:“确实出身宗室。” 这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都觉得与自己心中所想,正能对上。 宁儿有了先入之见,以为楚寰既与信远侯交好,被邀至花朝宴上,又出身宗室,且为家中二子,这三下里相合,果然就是睿王家的楚二公子。 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宁儿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 而那边柳莺却想,既然宁姑娘都知晓了圣上出身齿序,想来他们见面时就有了默契,这不正验证了先前猜想定然无误,只待细节上再与沈崇尧商议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自觉默会于心,谁也不知,这毫末之差,竟至谬以千里。 如果让柳莺早点知道,原来宁儿早从燕翎那里听来了一个“楚二公子”,而燕翎竟在三人见面时没第一时间否认,以至于叫宁儿终于在自己这里,把楚寰坐实成了“睿王次子”。 那她一定会选择在认识燕翎的第一天,就在他百会上扎一根金针。 而这个让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竟然过了许久,才在一个堪称离奇的场合被解开。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刻的宁儿与柳莺,都以为彼此已将事情说破,放下了一桩心事,不由神情轻快起来。 这一松懈下来,柳莺便闻到别有一股异香,在宁儿的闺房中萦回环绕。 她沉下心细嗅,只觉那沉郁木调中隐有一股石蜜的芬馥,不由心驰神荡,赞叹道:“侯府中竟也有这样的好香!” 宁儿掩口而笑:“听姐姐的口气,这侯府竟是个落魄之地,便是能有味好香,也令人称奇了。” 柳莺面上却隐有一丝傲然神气,她笑道:“信远侯府世代簪缨,到了侯爷这一辈,更已有再兴之相,当然不是一般的破落贵族可比。不过么……” 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姑娘以后就知道了,这世上富贵风流,莫有胜于天家。” ---- 而此时,沈崇尧才终于从进宫面圣巨大的惊喜与惊吓中缓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次,他又要给圣上当一次信差。 尽管对于那位大人的身份,他在私下早有猜测。 但当沈崇尧真的身处雕龙浮凤的玉宸殿阶下,于清音雅乐缭绕中,参拜那位端坐于九重之上的陛下时,他才真正意识到,此乃天子。是他生死系于一念的皇帝,更是天下万民所仰赖的君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虽然这位万乘之主,不知为何偏偏瞧中了自己,但沈崇尧却非常明白,这是他不得违抗的命令,更是他必须牢牢抓住的机遇。 幸臣,这是他给自己的定位,他决心,要做好这个幸臣。 回府后,来不及和终于不再生气的夫人多说几句,他便赶忙焚香沐浴,将周身上下,濯洗一净。 确保不再有一丝酒秽之气,沈崇尧才依照圣上所言,将那极牢固结实的木箱开启。 确认那箱中之珍宝完好无损,他才点了六个最老成可靠的随从,又命心腹小厮在前提灯开路,趁着夜色,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松寿堂而去。 ---- 宁儿房中,香暖烛温。 两人絮语许久,眼看着入夜已深,宁儿眼中泛起淡淡的倦意,柳莺这才起身告辞。 宁儿身上穿着件桃红绣博古纹披风,挽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外间的丫鬟们正聚在灯下做些针线,见二人出来,便起身要送,宁儿却摇摇头:“你们忙你们的,我送柳姐姐出门去。” 柳莺忙轻声道:“有劳姑娘了。” 一出房门,两人忽尔听见一阵泠然妙音,如玉石相击,在春夜的晚风中悠然而响。 柳莺忙拉着宁儿的袖口一摇:“快看!” 宁儿一抬头,只见自己房檐下,不知何时,正悬起一盏光彩焕然的水晶琉璃宝灯,剔透玲珑,角下垂珠坠玉,经风而动,便发出阵阵仙乐之音。 至珍至宝。 美得无可言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7章 生辰礼 饶是见多世面,刚刚放出豪言的柳莺也为这如真似幻的一幕所慑,一时默默无言。 但看那宝灯内烛光跃动,反照在水晶灯壁与琉璃珠串间,折射出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良久,柳莺才低声喟叹:“是我小觑世家豪奢了。便是在宫中,也罕见这样的珍宝。” 宁儿却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仍落在那水晶宝灯上不舍得移走,那双琉璃般的瞳仁中倒映出无限光华璀璨。 这会儿她才明白,为何白日里楚寰会说,这礼物并不方便交给她带着。 “姐姐并没说错。”她的声音极轻,却极笃定:“这宝灯并非侯府所能有。” 宁儿转眼看向柳莺,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是他贺我生辰的礼物。” 柳莺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他”,自然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那位“楚公子”。 宁儿走到灯盏正下方,仰首去看,便能看到主轴最底部横嵌的隔板上,镌刻着“朝宁”二字。 她丝毫没感到意外,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又是楚寰那熟悉的字迹。 灯光倾泻而下,那样璀璨,又那样柔和,将她通身都照亮。 想要造出这样一盏独一无二的水晶琉璃宝灯,得耗费多少心力? 将它丝毫无损地运进侯府,又悄无声息地悬挂在自己廊下,又得用怎样的手段? 宁儿的心中一片柔软,如此精巧,如此用心。 这样的礼物,她又怎么会不喜欢? 两人静静欣赏了片刻,还是宁儿转头对柳莺,半开玩笑地说:“可惜,没法子让它一直悬在这里。柳姐姐个子比我们高,还要拜托您帮忙将它取下来。” 柳莺嫣然一笑:“我不敢,这万一打碎一片水晶,把我卖了也赔不起了。” 宁儿推她:“必不让你赔。” 话虽如此,柳莺仍然束起袖子,宁儿折回屋内,令春草搬出一个丫鬟们日常所用的木梯,亲自在底下扶着。 柳莺手脚轻快地攀了上去,她的动作极稳当,但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这样近的距离,那华美的水晶灯看上去更加脆弱精细了,叫人疑心是不是一口气,就能将它击碎。 幸而她是自小学医出身,手腕上的功夫极稳,虽费了些气力,到底安然无恙地将这宝灯从廊下取了下来。 别看它模样纤巧,但份量却沉,若换一个深闺弱质的女子,恐怕连提都提不起来。 柳莺突然就意识到,为什么圣上要费尽周折把自己弄到宁儿身边,想来是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些需要出力气的时候。 下头的春草早已无声无息地寻了个软藤箱箧,内里用锦缎衬着厚厚的丝棉,正正好好收纳起这盏不小的宫灯。 柳莺道:“就这么收起来了,岂不可惜?” 宁儿却笑了笑,低声说:“如今我到底寄住在老夫人院中,又怎么好赫赫扬扬把这挂在外头?等搬出去了,自然有它重见天日的时候。” 柳莺用绣帕微微擦拭了额上的汗:“这么说来,姑娘快要搬出去了?” 宁儿点点头:“侯爷之前就同我说起此事,说到了三月里,便让我搬出来单独住,是在东南角上,一所三进的小院子里。” 柳莺欣喜道:“那岂不是离我近了许多,再来找你,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 不像现在,宁儿住在松寿堂中,行事总要顾虑着老太太,并不是抬脚就能过来的。 宁儿笑着拉住柳莺的手:“正是,只是侯爷这一去,恐怕短时间回不来,我搬家的事,也得跟着向后推一推。” 柳莺倒是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左不过等个十天半个月呢。那时候彻底暖和了,对你的身子只有好处。” 宁儿谢过她的辛苦,又催她回去:“实在耽误你太久,要再不回去,就留在这里陪我睡罢。” 柳莺的眼睛从宁儿房前一扫,她笑盈盈地说:“我可不敢,这就走了。只是你的生辰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这份礼,只能等明年送你了。” ---- 相较于宁儿这里的其乐融融,蕉桐院中却已冷成了冰窖一般。 素来得宠的彩陶脸上,都印着个鲜红的巴掌印,小姐盛怒当下,那些小丫鬟们,更是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沈如瑶的榻前,杯瓶碗盏都被摔了个七零八落,满铺的织花如意毯上一片狼藉。 尽管事情过去了数个时辰,但沈如瑶的羞恼并没平息半分。 她冷冷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丫头,沉声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亲眼见到那丫头和燕翎私自出去了?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来害我!” 那小丫头看着不到十岁的年纪,早已吓得浑身乱颤,全没了先前半分的机灵与神气。 因跪得时间太久,她说话都有些哆嗦:“瑶小姐,我真的,真的没说谎!” 她的声调里带着哭腔,又猛磕了几个头:“千真万确,我奶哥哥真的亲眼看到了,我怎么敢害小姐!” 沈如瑶见她这副窝囊样子,愈发恼怒。 下午时,她本兴高采烈地在房中等着母亲的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脸凝重的白绢。 白绢面无表情地看着彩陶,转告了娘亲的惩罚:“夫人说了,小姐心思浮躁,这几日便不需出门,还请小姐好好抄几遍经,来静静心。” 沈如瑶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立时就要出去找娘亲对质,却被白绢拦住: “夫人让我转告小姐,凡事仔细思量些,别被人挖了个坑就往里跳。那些下人的话,哪些可信,哪些信了要带累亲娘,都请小姐学着分辨些。” 这一番话,简直像晴天霹雳,把沈如瑶都打懵了。 娘亲对自己和哥哥,向来连句重话都没有,如今竟然这样疾言厉色地惩罚自己。 待弄清了事情经过,怒火与羞恨更是一波一波涌上沈如瑶的心头,几乎要冲破她的眼睛。 她登时认定了,是福儿受人指使在背后捣鬼,和她的奶哥哥合起伙来,设了一个圈套让她往里钻! “好好好!你还不承认!”沈如瑶目光如剑,扫视着跪在地上的福儿:“给我跪到院子里去,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再让她进来!” 彩陶大惊:“姑娘!这样的天,在外面跪一夜,要闹出人命的!” 沈如瑶狠狠剜了她一眼,猛一拍桌案:“你还敢说!之后再来罚你!”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8章 沈成瑛 彩陶只得噤声,她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明白这时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抽抽噎噎地跪倒院中的青石板上去了。 她心中焦急不已,倒不是她与那福儿有什么交情,而是万一惹出什么祸事,夫人怪罪下来,恐怕第一个就要拿她开刀。 再如何焦虑,彩陶也只得暂且按捺下,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哄着沈如瑶洗漱休息。 好在这会儿,沈如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好歹出了点心头的恶气,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 虽仍然冷着脸,但到底听了彩陶的劝慰,勉强进了寝房。 又是折腾一通,总算将大小姐哄得歇下,彩陶这才悄悄退出寝房,她招一招手,另有个略年轻的侍女上前,她低声交待:“我离开一会儿,你先守着姑娘。”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后罩房中,取了风帽与斗篷,又提了盏羊角灯笼,从西面的角门出去了。 她在心中思忖,福儿还不到十岁,骨头都没长成,当真跪上一夜,便是不死也残了,必得寻一位主子解了她的罚。 若去求夫人,此时夫人正生小姐的气,知道后她必得更迁怒小姐,那自己这个背后“告状”的,就成了两面不讨好。 而此时老夫人早已歇下,就算没歇,今日也不能在这喜头上用这种事去打搅她老人家。 思来想去,满府中唯一能管又愿管这事儿的主子,恐怕只有他们的大少爷了。 拿定主意,她提灯照了照路,便快步朝着苍柏堂的方向去了。 此刻已至二更天了,偌大的侯府中,除了巡逻守夜的仆妇,再无一个人影,所幸路程不久,不过片刻功夫,她便隐隐看到苍柏堂前挂着的灯笼。 那守门的小子,竟看到有个姑娘,这大晚上的朝他们爷的院子走来,忙远远地问道:“姑娘留步,前头是大少爷的院子。” 彩陶站住脚,她揭开风帽,便朝他回道:“我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彩陶,有事求见成瑛少爷,还望通报一声。” 那守门的一听是沈如瑶院子里的大丫头来了,知道必有要事,应了声便回去通报。 可巧沈成瑛正在灯下夜读,一时兴来,正取了笔欲做画,突听妹妹贴身的侍女漏夜孤身前来,便料到必有急事,命人忙传了进来。 谁知彩陶进来就跪下请罪,哀求道:“奴婢自作主张,求大少爷原谅,实在是这事唯有求少爷出手了。” 说着一抬头,露出脸上痕迹犹在的掌痕,沈成瑛面色一沉,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统统说来。” 彩陶便将今日之事的前情后果,从花朝那日起,一五一十地交待给沈成瑛。越听到后面,他的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已是拂然色变:“胡闹!” 说着都没看一眼地上的彩陶,径直出门去了。 彩陶不由大惊,她来找大少爷,是指望他做主,开口赦了福儿的罚跪,可不是要挑唆得兄妹不和,让沈成瑛大晚上去寻姑娘的晦气。 她来不及多想,忙爬起身拔腿追了上去。 但沈成瑛年纪虽小,却身高腿长,步履飞快地朝着蕉桐院走去。 他心中莫名燃着一阵怒火,恼怒妹妹任性乖戾,如此视人命为儿戏,又恼火她为何总与宁姑娘纠缠,连带着娘亲也在祖母面前丢脸。 但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里,或许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在为宁儿生气。 生气她竟然真的像妹妹所说那样,私下与燕翎往来过密,甚至行事如此不谨,以至险些被人捅到桌面。 这成何体统? 他沉着脸,连灯也没提,在黑夜中越走越快,后头的彩陶直追得喘不上气,才堪堪在蕉桐院前追上了沈成瑛。 她急声哀求:“留步,留步,求大少爷怜悯,求您救救奴婢啊!” 沈成瑛停下脚步,怪道:“这可奇了,不是你求我来的?怎么到了这门前又不让我进去?” 彩陶被他一看,只觉浑身发冷,她索性一咬牙,将实话说了出来:“您若责怪姑娘,姑娘定然恼怒,必要怪奴婢生事。到时怎么逃得了责罚?” 沈成瑛却道:“你诚意护主,找我来救福儿,也是为主子长久考虑。如瑶又怎会怪你?” 彩陶却摇摇头,沈成瑛又哪里知道姑娘的性子,在她眼中,罚个那样的丫头跟撵只猫儿狗儿,也没甚区别。而要是因此得了兄长或爹娘一句重话,那便是天塌的委屈了。 她哀声道:“大少爷,便是姑娘不罚我,叫夫人知道了您与姑娘因我挑唆伤了和气,奴婢怕是‘死罪难逃’了!” 沈成瑛终是依了她的,只进了院子,看了眼那无遮无拦跪在青石地上的小丫头,见她只穿着单衣,因久跪浑身发抖,已半歪栽在地上。 他到底起了恻隐之心,对那守着福儿的婆子说:“见她起来,回去好生歇着。才这么一点大的人,怎么经得起这个?” 那婆子哪里想到这深夜里,大少爷忽然来到小姐的院子,早哈腰地站在一边,点头如捣蒜:“是,是。还不快谢大少爷恩典?” 那小丫头却要跪得半昏,口中不知嘟囔什么,双眼一白,几乎晕厥过去。 彩陶目露不忍,忙上前搀着她起身,又找了人将她送到后罩房去。 此事一了,沈成瑛却没多留半刻,临走前,他想了想,转头嘱咐彩陶:“小姐性子急躁,做奴婢就该时时规劝着,真出了事,大人们生气,还不是你们顶上去受罚?” “如瑶下次再做这些不着调的事,尤其和那小沈姑娘有干系的,劝得住就劝,劝不住,不论好坏,都记得往苍柏堂里递一句。” 彩陶感激不尽地送他出了门。 沈成瑛却没立时回去,反而提着彩陶塞给他的风灯,趁着浓稠的夜色,一个人漫步在寂然无声的府院里。 他并没什么目标,只是信步乱走,哪知道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府中心那筑起的清池边。 他莫名在那青石砌起的岩岸上坐下,幽浓的深夜里,那水面如一潭黑池,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沈成瑛随手提起搁在地上的风灯,往池面上一照,只见那灯火立时倒映在水面上,反衬得那一点萤火之外,更为幽深。 他心中一动,只见一枚落了单的榆钱叶,正孤零零地在水面上漂浮。 沈成瑛忽然想到,宁姑娘的外祖母是祖母的庶妹,她和自己有没有出五服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9章 三月三 “女儿节?”宁儿一边僵着脖子任由紫杉在她头上摆弄,一边好奇地打听:“这又是哪里的节庆?” 紫杉细细比了两支花钿,挑了支嵌猫眼石的,笑着同姑娘解释: “三月三女儿节,本是襄地习俗,京中原不大过的。只是这几年,风俗渐开,往来两地的人又多了起来,慢慢的也开始在京里流行。” “说起来,倒与咱们的花朝节相类。只是襄地风气开放,未婚男女间并不太避忌,多有适龄的儿女在这日相约河畔,祛邪求吉、踏青赏花,以求两姓之好。” 灵芝听了紫杉所言,倒走过来佯嗔了一句:“姑娘才多大,哪能听得这些?” 见紫杉笑嘻嘻地并不害怕,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姑娘上回见到的那位嫁到定国公府的大姑奶奶,就是跟着夫君外任出京,在襄南足足待了四年,开春才回到京里。” 宁儿小幅颔首:“这就难怪了。” 灵芝说的,便是朱老夫人嫡出的千金、信远侯胞妹、定国公府的长媳沈存珠。 上回相见时,宁儿便对她印象十分深刻,是个极爽利风趣的年轻夫人,眉眼间还有些像侯爷。 一别四载,沈存珠暌违京中许久,想必得借着这一次办女儿节,来重新刷一刷自己在贵妇交际圈中的存在感。 这还是宁儿进侯府以来,头一次受邀出府,去这样正式的社交场合赴宴。 “所以今日,恐怕京中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会齐聚定国公府。” 紫杉在镜中朝着宁儿坏笑,说话间,又在她鬓边加了一支宝钗:“所以姑娘可不许怕沉,得容奴婢放开手脚,好好替您打扮一番。” 定国公府。 往来车驾填街溢巷,几乎壅塞了整个街道,门前迎送接待的小厮仆妇们络绎不绝,喧闹无比。 沈存珠守在主宴的花厅处,倚着门,便有人片刻不停地上来通报回话,一连打发了三拨人去外面,她才得了个喘息的空当。 略歇了口气,她转头问:“去瞧瞧,母亲她们来了没有?” 她跟前立着个头戴点翠金簪、挽着妇人发髻的丫鬟,正笑着劝她:“大奶奶再歇会儿,刚得了侯府那边递来的信。老夫人带着两房的姑娘们出了门,且还得等一会儿呢。” 沈存珠习惯性地将手抚在肚子上,仍有些不放心:“前面忙乱成那样,可别冲撞了母亲。”又问:“两位嫂嫂呢?” 那丫鬟恭恭敬敬地回话:“向夫人领着二房的四位小姐,倒是侯夫人听说身子不爽,只将如瑶小姐托给老夫人带着。” 沈存珠闻言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和伺候的人都提一句,跟着母亲过来的那位宁姑娘,可别怠慢了。” 兄长先前特意同她打过招呼,让她务必在他离京时对那女孩子多看顾一二。兄长难得的请托,自己自然放在心上。 这会儿国公府中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她作为主宴的东家,也只得了片刻的消闲,略拿杯子碰了碰唇,就马不停蹄又忙碌起来。 ---- 宁儿跟在老夫人身后,看得眼花缭乱。 开始时,她还妄图能一一记住她们的脸与对应的名字。但等到第六波姑娘们也迎上来,挨个向朱老夫人问安时,宁儿终于认命地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打算,老老实实任自己淹没在一片莺声燕语中。 借着余光瞄了一眼朱老夫人,宁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无论上来拜见的是谁,只要一报家门,老夫人就能笑呵呵地接上话,极亲昵地问候一番那姑娘的父兄长辈,再顺便恰到好处地勉励夸赞两句。 如此接挡十几轮,她老人家仍神采奕奕,笑容可掬,待人接物一丝不乱,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世家风范。 要不然人家能稳坐京中第一流贵妇的交椅呢,就这一手识人的功夫,没个十几二十年的磨砺,哪能打磨地如此圆熟,滴水不漏。 她在心中暗叹,高门贵妇,看来亦不好做啊! 本来她还担忧今日紫杉为自己装扮太过,哪知道入席一看,满座女客无不穿花纳锦,披金绣玉,谈笑间衣香鬓影、光彩焕然。 在一片花枝招展中,任何一点朴素都会立刻被放大成十二分的简陋。 诸如“谁家女儿误穿了去年时兴的花色”,“哪位夫人头上簪环正月里刚戴过”之类的流言,就会顷刻间传遍整个权贵圈。 宁儿收回眼睛,略挺直了腰肢,不声不响地端坐在老夫人的下首。 只是不时就会有人上来寒暄,聊着聊着便指着她问:“好俊的姑娘,只是瞧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老夫人便会极亲热地揽住宁儿,同别家夫人介绍道:“这是我那妹妹的外孙女儿,如今随我在京中常住,只和我亲外孙女儿一样了。” 这时宁儿便得垂首含羞一笑,再起身行礼,恭恭敬敬问一声“夫人安”,再得一句称赞“果然大有老夫人的品格”。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才算结束,她才能复坐回自己的位上。 如此不到半个时辰,宁儿便觉得头晕眼花,脸都笑得有些僵硬。但环顾四周,只见夫人姑娘们脸上无不挂着得体的笑容,仪态完美地安坐于席上。 她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深深感到来自贵族宴会社交的巨大压力。但此时人在虎上,也只能打起精神坚持下去。 正神思不属之间,她忽然听见有人在斜后方小声叫她:“宁儿,宁儿?” 宁儿不觉惊讶,这样的场合竟有人还认识自己,眼看着这会儿老夫人正与一位老姐妹相聊甚欢,想来暂时无暇理会自己,宁儿便回头一看。 只见两位俏丽可人的少女,正手拉手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正是朱府中的一对姐妹朱纪瑾和朱纪瑜。宁儿同她们是在花朝宴时结下的交谊。 此时年纪小些的纪瑜身边,还站着一个修长高挑的姑娘,梳着云髻,鬓间一支硕大的累丝团花镶宝石金簪,招摇无比。 纪瑾招手让她过去,宁儿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谈兴正浓的朱老夫人,还是在一旁伺候的岫玉走到她身边,悄声说:“既然是朱家小姐们找姑娘,您去就是了,老夫人这边,稍后我替您解释。” 宁儿实在也有些坐不住了,谢过岫玉,便悄然离了座。 宁儿还没站定,便见纪瑜笑着一推那高个姑娘,笑说:“喏,人给你叫来了,你怎么又不吭声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0章 林若旃 这位姑娘竟是冲着自己来的?宁儿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见实在是一副陌生面孔,她不禁有点疑惑。要知道,自打她进了侯府,一半时间被拘着学规矩,另一半时间在养病,满打满算,也没见过几个人。 京中旁的人莫说认识,便是知道自己的也几乎没有。 这位一看便出自高门的姑娘又为什么要找自己呢? 她看上去一副傲然的样子,但却意外地不善言辞,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纪瑜替她解了围,笑着介绍道:“宁姐姐,这位是左都御史林大人家的千金,闺名叫若旃。” 宁儿忙上前见礼:“林姐姐好。” 虽然她还没完全弄清楚,左都御史究竟是什么,但只看朱家姑娘待她郑重的样子,就知定是个大官无疑了。 “林姐姐,这就是之前同你说的,从江都来京城探亲的沈姑娘,闺名朝宁。” 林若旃见宁儿如此客气,也忙拉住她,有些生硬地说道:“沈妹妹,不必多礼。” 她比宁儿几乎高出了半个头,穿一件绯色暗花缎对襟长衫,下配繁复的孔雀绣花蝶纹马面褶裙,这样浓艳的装扮,竟更衬托出她的张扬华美。 朱纪瑜一拍手:“好了!这就算认识了。”她一手挽着一个,带着一行人往花丛旁走去。 到了略安静些的地方,朱纪瑜才笑道:“如今你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说着竟拉着自己的姐姐走了,只将宁儿与若旃留在原地。 宁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瞪大了眼睛等着对方开口。 谁知被她这样看着,那林姑娘竟攥紧了双手,一副紧张过度的样子。 宁儿只好主动说:“林姐姐,有什么您直说就是,不必见外。我们虽然初次相见,但您既与纪瑜交好,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这番话,明显让林若旃神色和缓起来,她又踌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说:“沈妹妹,我同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 宁儿一听这话头就大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卷进别人的秘密里。 但没等她推脱,那林姑娘就拉住了她的手:“沈妹妹,你是从江都来的,能不能帮帮我,在江都找一个人!” 宁儿顿时吓了一大跳,且不说林若旃这话里一听就别有深意,寻常沾染不得。更何况,她那个江都表小姐的身份,压根就是假的,这让她怎么接话? 林若旃却磕磕绊绊地往下说:“大概四五年前,我随着父亲去了江都,那时候我也刚十二岁。” 她说着渐渐陷入回忆,脸颊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那时候夏日炎炎,我与娘亲姊妹们泛舟湖上,以消酷暑。谁知道突发意外……” 就这样,宁儿被迫听完了一个妙龄少女于危难中被少年英雄搭救,情窦初开芳心暗许,但却不得不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的故事。 宁儿看着激动到眼中隐含着水光的林若旃,惊讶于她明艳高傲的外表下,竟然有一副纯情到天真的少女心肠。 林若旃这些话也不知憋了多久,好容易找到了一个故地来人,便毫无防备地全盘托出。 幸亏宁儿前几天刚被春草耳提面命,恶补了一番“宅斗”知识,一面听,一面分出心神,胆战心惊地防备着被旁人偷听。 看着自己紧紧被握住的手,宁儿下意识地问:“林姐姐,这些话,你可同其他人说过?” 林若旃虽有些害羞,但仍摇了摇头:“同她们说又有什么用?我只说请她们介绍我与江都人认识。” 宁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姐姐记着,千万对谁也别说。” 林若旃垂眸看了会宁儿,倒笑了开来:“妹妹放心,我会注意的。我并不会见人就说,妹妹一看就是纯信之人,听你此言,果然如此。” 她捏了捏宁儿的手掌:“多谢你。” “只是我等了几年,等着他上京来找我,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说着有些低落、复又紧张起来:“我只是想再见见他,看看他好不好……但你说这么多年,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宁儿只好安慰她:“必然不会。按姐姐所说,那位少侠家世富贵,又身手不凡,如今又是太平年月,等闲也出不了什么事。” “只是,你们当时可曾互通姓名?” 林若旃却红着脸说:“我娘说过,女儿家的闺名不能轻易让人知道。而他更是君子,只知道我姓林,是京城人士。” 宁儿有些无奈,就算那位公子有心寻人,这也恐怕难如大海捞针。她只能又问得直白了一些:“那姐姐与他,可曾有过什么约定?” 林若旃害羞地不肯抬眼:“我们,怎么会做如此孟浪之事!只是曾说过,若他来京城,或我再去江都,当再有一面之缘。” 她目露期盼地看着宁儿:“他自言江都人士,或许妹妹就认识?” 一听这话,宁儿顿时无比心虚,她哪知道自己这个假身份,却套来了人家一个真故事! 她只能模棱两可说:“姐姐比我大四五岁,那公子又比你长几岁,这算下来年纪就差得大了,宁儿恐怕没机会认识。” 林若旃听了,不免惆怅,但她又知宁儿说得在理,只是仍不舍放弃:“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只是,如果今年内宁妹妹有回江都的打算,或有送信回家的机会,可否知会我一声。” 宁儿听了这话,也不免为她的坚决所动摇,只可惜,这两件事偏偏是自己绝计算不会做的。 她不忍心让她空怀希望又落空,只狠狠心道:“要叫林姐姐失望了,我此来江都,恐怕要长住数年。” 说到后面,她几乎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林若旃眼中的火苗一点点熄灭了,慢慢化为了感伤,良久,才转过头去宁儿说了声:“谢谢你。” 她好像怀着无尽的失望,长长叹了口气:“只是过了今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宁儿见她那样伤心,心中莫名难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林若旃转过脸看她,鬓边那支华丽金簪摇曳出夺目的光彩,那张明艳的面庞却一点点黯淡下来:“因为我要嫁人了。” 她低声道:“我偷偷听到爹爹和娘亲争执,要把我嫁给睿王府二公子。” 等等……什么? 睿王府二公子! 宁儿这下真的惊愕失色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1章 皇家旧事 宁儿脑中“嗡嗡”直响。 也就是说,她眼前这位芳华正盛的林姐姐,要嫁给睿王府二公子…… 那不就是……楚寰?! 而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拉着自己的手,柔情满怀地讲述了一个无比动人的少女心事,拜托自己去寻那无名少年。 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一时之间,宁儿简直不知道,这里面哪件事更为荒唐。 她回忆了一番楚寰的姿容品貌,实在不是她肤浅,以貌取人,只是觉得难以想象,真有见过楚寰的姑娘家会不喜欢他吗? 或许是她的脸色变幻过于明显,连不算敏锐的林若旃也有些疑惑投来目光。 林姑娘思索了一会,恍然道:“连朝宁妹妹也知道这门亲事不妥当吗?” 宁儿不知如何回答,只勉强笑说:“睿王公子天潢贵胄,又为林大人中意,怎么会不妥呢?” 林若旃这会儿却前后看了看,又拉着宁儿往花木深处走了两步:“朝宁妹妹才来京城不久,却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满京里,略讲究些的人家,谁明里暗里不远着睿王府?” 宁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一紧,却下意识问道:“这是为何?” 林若旃先前连那等私密事都同宁儿说了,如今更不避讳,却三言两语,同她解释了睿王府的根脚。 她还不忘叮嘱宁儿:“我们姐妹间心里清楚就罢了,可别告诉旁人去……说来这桩宫闱秘辛,却是当年几乎动摇天下的大事。” 那是近二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莫说宁儿,便是林若旃都还没出生。 春秋正鼎的天庆帝突发恶疾,在文武百官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栽下御座,昏厥辍朝近十六日。 当是时,漠北有外敌进犯衅边,东南洪涝肆虐时疫大起,天庆帝重病垂危的消息传出,朝野一时震荡。 而先帝仅存的皇子才刚满五岁,人心惶惶之际,朝中便有人提出“国赖长君”,如此内忧外患,又岂可将江山托付少主?理应于宗室中过继贤德之士,以承宗庙社稷。 又有人进言,若论及血脉至亲,则不如效仿前朝太宗“兄终弟及”之事,推举天庆帝同母的胞弟、当时的睿王爷上位。 老睿王只小先帝三岁,但他的长子却比先帝之子足足年长十三岁,由睿王承嗣,则不必有国本动摇之患。 此等言论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在朝野内外都遭到激烈的反对。 但随着天庆帝昏迷时间的持续延长,暗中也慢慢开始有了支持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朝野喧哗、物议如沸之际,天庆帝奇迹般地从昏厥中醒来,没下病榻,便勉力支撑,召集内外文武大臣并宗亲。 当着众人的面,强硬地宣布将幼子楚寰册立为皇太子,并即刻昭告天下! 天庆帝的雷霆手段暂时震慑住了朝中的人心浮动。 或许是实在放心不下江山幼子,撑着这一口气,原本被御医断定余寿不过月余的先帝竟拖着病体,就这样苦苦支撑了三年。 但人力终有时尽,在皇太子满八岁的寿庆上,天庆帝遽然驾崩。 昭元帝就这样以冲龄之身登基,御极天下。 而随着小皇帝日渐成人,又绝无早夭昏聩之相,这些年里一直炙手可热的睿王府又一日日沉寂下去。 宁儿听得无限感慨,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当初燕翎同自己说起睿王事时,其中多有隐晦之辞,原来另一半故事却在这里。 林若旃的语气中隐含着无限崇拜:“当年谁能想到,冲龄即位的陛下竟是这样一位天纵之英、雄才伟略的君上!真是天佑我朝。” 事实上,被父皇强行拱上皇位的昭元帝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动物,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展露出了惊人的政治嗅觉与野兽般的敏锐。 当妄图操弄幼帝的臣子们一次次受挫之后,他们才惊觉这个高坐在龙椅上的少年,远远比先帝更为残酷而冷静、理智而强大。 今上亲政后不久,老睿王薨逝,而由其长子,也就是那个年长昭元帝一十三岁的睿王世子承爵。 不过寥寥数语,却足以让宁儿窥探到其中惊心动魄的往事,尽管她心中记挂着楚公子,但听到此节,也不得不由衷地赞道:“皇上真乃人杰也!” 有这样一桩缘故在,难怪林若旃不情愿嫁给睿王府,且不说她心有所属,光是这桩亲事中的政治风险,就足够让人掂量了。 宁儿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看来,楚寰在朝中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林若旃听了却眼前一亮,她亲热地挽住宁儿的胳膊,俨然把她当作了自己的知己。她的语气中隐隐藏着一分狂热:“宁妹妹果然知我!我自小就崇敬陛下,但爹爹却顽固又糊涂,他只觉得那楚二公子为人磊落潇洒,可堪与我相配。” “却不知陛下之光如皓月当空,而那睿王不过是萤火米珠之辉罢了,我却不看在眼中。” 宁儿此时的心情颇为微妙,一边是与自己渊源颇深的睿王公子,一边又是实在令人叹服的皇帝陛下,好像自己站在谁那边都不太合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着这会儿神采奕奕的林若旃,忽然笑道:“提到陛下,林姐姐这会儿倒不伤心了?” 林若旃忙找补道:“才不是!”她的眼中又亮起那种梦幻的微光:“那是你没见过陛下,不晓得他是何等的神仙天人!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宁儿笑道:“那是陛下好?还是林姐姐的英雄少年好?” 林若旃红着脸不许她胡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对陛下,我唯有敬畏崇拜,而对他,”她一脸牵肠挂肚,“我总是放心不下。” 宁儿一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林若旃恐怕情根深种,轻易难以斩断。 她正色问道:“那睿王公子那边,林姐姐预备怎么办呢?” 林若旃目光游移:“爹爹说要留我到十八岁,今年我就十七了,如果到年底我还找不到他,就认命吧!” 宁儿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还好忍下了。 她想,林若旃固然很好,她的浪漫故事也确实感人,但想到那盏挂在她廊下的水晶灯盏,宁儿决定,还是更偏心楚寰一点。 ---- “真真叫我们好找,你们钻在这里头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女声,吓得宁儿与林若旃忙回头一瞧,却见迎上来两个姑娘,不分由说地挽住她们,笑着说:“前面来了好大的热闹,还不赶紧同我们去瞧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2章 长公主 林若旃一看是她们,倒松了口气:“做什么背后说话?没得唬人一跳。” 她笑着拉过宁儿:“这是信远侯府上的沈表小姐。”又跟宁儿介绍:“这二位是都指挥使邢大人家的千金。” 宁儿定睛一看,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这两位邢小姐一色的梅子青大襟短袄、明桃红妆花缎裙,竟是一模一样的身量,一模一样的样貌! 两边见过礼,林若旃见宁儿犹自一脸惊奇,便笑道:“怎么,没见过不曾?两位妹妹是一胎双生,自然生得如一个人般。” 左边的邢小姐却笑说:“旁人家稀罕,她们信远侯府上可不稀罕。” 林若旃一拍手:“是了!倒把你们府上一对龙凤儿给忘了。难不成他们倒生得不像?” 宁儿这才想起来沈成瑛与沈如瑶这一对双生儿来,她点点头:“嫡亲的兄妹,自然是像的。但万没有两位邢姐姐这样一般无二的样貌。” 邢姑娘笑道:“沈妹妹不知道,凡是双胞同出的,有我与妹妹这种生来一副模样的,也有贵府上那种不太相似的。” 她指着自己的孪生姐妹:“我叫月圆,她叫月满。” 林若旃在旁笑着解释:“两位邢妹妹正是正月十五出生的。” 邢月圆、邢月满,这实在是大俗大雅的好名字。 宁儿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桃花面,只觉实在分不出区别,顿时晕乎乎的:“两位姐姐,我叫朝宁。” 邢月圆侧过脸去,指着自己耳垂给宁儿看:“因我们生得太像,连父母也难分得清,所以便给我多打了一对耳洞。” 宁儿一看,她戴着一副镶金嵌玉葫芦型耳环,而在略上方处,另嵌着一粒细小的珍珠。 宁儿恍然,再看二人,便自觉能分辨得出了。 一行人往外走,林若旃问:“到底是什么热闹?让你巴巴地找我去瞧?” 邢家出身行伍,父亲又常年外任,故而家中对女儿管束甚少,养成了邢月圆姐妹无拘无束的性子。 邢月圆冲她眨眨眼睛,朗声道:“林姐姐猜猜呢?” 林若旃笑道:“有什么可猜的?左不过就是来了哪家夫人小姐。” 挨在宁儿旁边的邢月满却说:“偏偏这一回可不是夫人小姐,却是长公主殿下驾临!” 林若旃吃了一惊:“可是临平长公主殿下?” 邢月圆点点头:“正是呢!如今连定国公府的老夫人都惊动了,忙着出来迎驾。” 林若旃脚步都快了两分:“那是得赶紧过去。”她嗔怪道:“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邢月满携着宁儿的手,笑着说:“你听听,这会儿林姐姐倒怪我们来晚了。先前不知道是谁,还嫌热闹懒得瞧呢!” 林若旃知道宁儿入京未久,于京中人事并不熟悉,便有心同她解释:“这位临平长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先帝与太后的爱女,今上的亲姊。性好清静,平日里难得一见。” 宁儿刚听了昭元帝的事迹,下意识便认定这位长公主也是一位伟女子。她忍不住好奇:“那长公主殿下为何今日会来?” 邢月满捂着嘴笑:“这可真不好说,看这样子定国公府事先也不知情。否则现今必不会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几人一路行,便看到有三五成群的年轻姑娘们同她们一样结伴前行。 宁儿忽然想起来朱家姐妹,忙问林若旃:“纪瑾纪瑜她们,该不会还在等我们吧?” 林若旃咯咯笑出声:“我让她们把你骗出来给我,你还关心她们呢!那两个丫头估计早自己过去看热闹了。” 她们一面走,一面给宁儿这个外来户介绍公主的情况。 原来这位赫赫有名的临平长公主,乃是太后亲生的长女,在襁褓中就受封了公主,自小被先皇帝后宠得如眼珠子一般。 待今上登基,她作为嫡出的皇女,昭元二年便晋封了长公主,金尊玉贵地养到十八岁,后出降英国公府楼家,如今刚到三十五岁,膝下已有二女一子。 “我听说,丁夫人原本只给楼大小姐下了帖子,并没敢打扰长公主。但谁知还是惊动了她的尊驾。”邢月圆低声道。 宁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样说来,长公主比圣上岂不是年长不少?” 她也是听了林若旃所言,才知原来之前的传闻不虚,皇帝竟然还真是以孩童之身登临大宝,做了十八年皇帝,如今也才二十六岁。 宁儿心中想,自己六岁没了亲娘,已自觉尝遍世间辛酸,而皇上不过八岁就得背负起天下的担子,其中所经历的风雨诡谲,恐怕难以胜数。 林若旃朝她点点头,轻声说:“正是呢,今上是先帝千求万拜才得来的皇儿。听说上面原有个兄长,可憾幼年而夭。临平公主比圣上足足大了九岁,可谓长姐如母了。” 几人渐渐走到开阔处,但看晴空一碧,桃李争暄,今日定国公府为开筵席,处处鲜花着锦,遍地绫罗,将楼阁庭院装扮簇新,好一派纷华靡丽。 宁儿一眼望去,满目尽是明媚鲜妍的闺阁少女,花枝招展,在人群中却有几人比旁人更出挑三分。 邢月圆见她的目光,笑着说:“那几位格外出色的,便是文尚书家的千金。真真是天仙般的样貌。” 林若旃却咬她的耳朵:“我私下听说,这几位小姐,心气都奇高,有攀龙之心,想着以后入宫为妃呢!” 宁儿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了不得,林姐姐怎么这都知道?” 林若旃神秘兮兮地说:“我爹爹曾相中了她们家的二小姐,想聘回来做长媳,算来我们家的门第也不算低了,但还没开口就被回了。” 宁儿有些哭笑不得,林若旃这个性子,还真是“童言无忌,百无禁忌”,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一转头,却看到宁儿先前惦记着的朱纪瑾姐妹,见了她们便招手:“林姐姐,宁妹妹,你们来了。” 几人都是旧相识,互相见了礼,正说话间,就遥遥看到一柄金黄罗曲柄宝相花盖伞,两把双凤雀翎宫扇,十数宫人簇拥着一顶四面垂珠帘的金黄色肩舆缓缓驶来。 凡舆驾所过处,周围人等尽皆俯身行礼、屏气敛息,除礼乐丝竹外,一时寂然无声。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3章 拜见 这是宁儿头一回亲见皇家出幸,不由咋舌,暗道:“这就是公主仪驾么?真真好大排场。” 林若旃拉了她站到道旁,气声道:“这算什么?我倒看着,长公主因临时下降,为体恤下臣,并没动用整副仪仗。” 可饶是如此,这皇家公主的威仪,也叫宁儿大开一番眼界。 长公主的舆驾一直行至正席间,方有随行服侍的宫人上前跪请下舆。 定国公府从老夫人国公夫人起,一直到沈存珠几位年轻媳妇,早纷纷跪伏在地,以迎候公主下舆。 临平长公主入了上座,先叫起了丁老夫人,她含笑道:“老太太快请起,为了临平一时兴至,倒带累了您老人家。” 丁老夫人忙俯身一礼,感激道:“寒舍陋门,不意能得殿下凤驾降临,疏忽怠慢处,还望长公主恕罪。” 临平长公主安座受礼,方开口道:“晨起见春光正好,又听莹儿芮儿提起贵府中今日正办女儿宴,便想着一起来热闹热闹。” 说着她招呼了两个女儿上前,令她们给丁老夫人、夫人行礼,又道:“既是女儿佳节,咱们今日便不论君臣,也让姑娘们无须拘束,先前怎样,之后仍照旧才好。 国公夫人忙起身应下,笑说:“殿下宽仁,臣妇感激不尽。能见长公主一面,便是孩儿们天大的福气了。” 宁儿跟在林若旃等人身侧,虽垂着脑袋不敢乱看,但仍竖起耳朵听着上头的对话。 只听见众人恭肃间,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娇笑道:“娘亲,看您一来,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长公主温声道:“你们看看我家这丫头,真真被她父亲纵得无法无天,眼看着要及笄了,还一副孩子脾气。” 她转头对丁夫人道:“还得劳您多指教指教,也叫她学点女儿家的贞静才好。” 丁夫人忙笑道:“我看楼姑娘极好,率性活泼。她们这年纪的女孩,最不耐烦同我们交道。” 她抬手招了沈存珠过来,指着她说:“这是我家的大儿媳,信远侯的胞妹,今日这女儿宴,便是她的主意。存珠,快向长公主见礼。” 又转头笑着说:“这便让存珠带着二位小姐去玩玩,也让她们女儿家散散心。” 长公主点头称是,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存珠,笑道:“果然是将门之后,眉眼间这一脉英姿便不是深闺女子能有的。” 沈存珠忙深深一福:“殿下谬赞。” 其实按年龄来说,临平比沈存珠大不了几岁,但在尊卑君臣面前,便是她的婆母,也是小辈,何况是她。 长公主却饶有兴致地多问了两句:“不必多礼。不知沈侯可安好?” 沈存珠忙道:“多谢殿下挂怀,家兄一切安好,日前领了圣命,出京办差去了。” 临平点头道:“如此就好,沈侯勤于王事,圣上亦是感怀。”说着便将楼莹楼芮两位爱女,交由沈存珠带了下去。 长公主对丁夫人道:“快将各府老夫人都请上座,一块儿说笑才是正事。” 丁夫人起身应是,她趁机笑着开口:“您看,姑娘们也都等着拜见殿下,您看是否一见?” 临平笑说:“这也是她们的孝心,岂有不允的道理。只是不必跪了,上来见见就是。一会儿仍叫她们玩去。” 直到这时,宁儿才有机会抬头,只见正位上坐着一位严妆丽人,梳着?髻,头戴累丝宝钿金凤冠,两侧掩鬓嵌着赤红宝石,语笑间一对白玉耳珠熠熠生辉。 那通身的威严气派,真叫人不敢直视。 宁儿看到老夫人早已坐在上席,而向夫人又侍立在侧,不由有些紧张,她扭头问朱纪瑾:“我们就在这站着,可有妨碍?” 朱纪瑾却道:“不妨事,这会儿各家都散在各处,也来不及再聚起来去拜见,不过各人管各人了。” 说着她倒往斜右侧一指:“咦?瑶妹妹却在那边,你可要过去?” 宁儿一看,只见沈如瑶却正同几个衣着华丽的姑娘立在一处,其中有两人看着颇为面熟,好像曾在花朝宴上见过。 她忙摇摇头:“我在这里就好。”算了,府里那桩笑话才闹了几天,她可不想凑过去触这个霉头。 林若旃看了“哧哧”直笑,她笑着说:“可被我看出来了,那沈如瑶得罪过你?” 被她这么一说,宁儿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寄住在侯府,背后同外人说起沈家小姐总不太好。 但沈如瑶的行事又实在让她瞧不上,只好低声道:“好姐姐,别笑我了。” 林若旃看她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半开玩笑道:“好可怜的小娘子,姐姐疼你就是。若在侯府不痛快,随时到我们家去。” 邢月满听了半句又凑过来:“谁惹你不痛快了?” 林若旃捂着嘴坏笑,拿眼睛往旁边一睨,邢月满一看就心知肚明,她撇了撇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她。那就半点不奇怪了。” 原来她与沈如瑶早有旧怨,素来不太对付,她生性洒脱,最不喜欢那人骄矜做作的性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邢月圆笑说:“说了你可别生气。要不是你同林姐姐要好,我们知道你是信远侯府上的小姐,怕也不敢和你说笑呢。” 宁儿有些惊奇,没想到沈如瑶在府外,竟然也这样能惹事,又见林若旃笑着摇头:“真是奇怪。沈侯爷一世英名,怎么倒养出了这么一个女儿?” 宁儿心中暗自同意,都说女儿肖父,沈如瑶的性子却和侯爷半点不像,也真真一桩怪事。 眼见有两位束腰彩衣的女官过来,领了前头数人上去,几位姑娘一时都收了声,安安静静在原地肃立。 宁儿原有几分紧张,却不知为何胡思乱想到了楚寰身上,他既是睿王公子,也算龙子凤孙了。细究起来,是不是还得管上头这位长公主叫一声“堂姑”? 楚寰那样温柔,想必他的姑姑也不会很凶吧?这么一想,宁儿反而放松下来。 及至站到长公主座前,跟着林若旃几人依样行了礼,宁儿的眼睛也只敢盯着长公主裙摆上金地缂丝云凤牡丹的纹样。 长公主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威严,她一眼就看到高挑出众的林若旃,笑着说:“长得愈发好了,有你母亲的风范。” 又看一对双生儿,赞道:“邢夫人真真会养,竟养出这么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 她的目光落到宁儿身上,竟说:“却是个眼生的姑娘,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宁儿只得抬起脸来,这才看清了长公主的样貌,看着那深邃的眉眼,宁儿不由心中惊讶,好眼熟的模样。 偏偏这时,一声轻“咦”传来,临平长公主笑着说:“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一瞧,好生面善。”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4章 假真 长公主此言一出,连丁老夫人都抬起头,认真打量宁儿。 只见眼前盈盈立着一位不过十二三岁的窈窕少女,极纤弱的身量,反绾着流苏髻,鬓边一支宝钗,流光溢彩,又垂下数缕乌发,更衬托出主人的可怜可爱。 她面上犹带着三分娇怯,但细看那眉目间却别有一份风流蕴藉,只穿着浅金海棠色妆花袄裙,肤色白得如同天边一抹流云。 她不由赞道:“我竟也头一回见到,哪里来的这样标致的孩子?” 虽是一副生面孔,但单看这姑娘头上簪环齐整,品相极佳,华而不乱,就知道她出身不凡,在家中必然受宠。 这时却从一旁传来一位老夫人呵呵的笑声:“让长公主,丁老夫人见笑了。” 朱老夫人从座中起身,在向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长公主的案前,先行了礼,又指着宁儿,笑眯眯道: “这丫头是我妹妹的外孙女儿,从江都过来,正月里才入了京。如今与我同住,今天算头一回带她出来见见世间,没承想竟有这福气,幸得见长公主的金面。” 临平长公主闻言若有所思:“原来是信远侯府的表小姐。”她又看了眼宁儿:“叫什么名儿?” 朱老夫人恭敬道:“回殿下的话,这孩子姓沈,闺名朝宁。” 临平有些讶异:“竟然也姓沈,这可是缘分了。” 朱老夫人笑着应道:“可不是难得的缘分?我时常觉得,不像是甥外孙女儿,倒像是亲孙女儿般。” 长公主却对宁儿招招手:“好孩子,你上前来。” 便立刻下去一个贴身的侍女,将有些手足无措的宁儿,直领到了长公主身边。 临平见她几乎将脑袋埋进了胸口,不由笑说:“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怎么怕成这样?” 宁儿听了这话,略带惊惶地抬起头,小声辩解道:“不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见她这副模样,竟莫名有些心软,她主动握住了宁儿的手,含笑问:“朝宁,如今几岁了?” 她的语气和软,叫宁儿倒慢慢放下心来:“回殿下,已经十三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比我家莹儿略小两岁。” 她转头对朱老夫人道:“我看这孩子很好,既与老夫人同住,也别约束狠了。她们这年纪,最是爱玩爱闹的,得了空,也带着多去京中走走。” 公主说一句,朱老夫人便应一句,她在心中暗暗叫苦, 谁能想到,会在这种场合撞上长公主? 偏偏她还一眼看到了宁儿,让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把宁儿那“表小姐”的身份说了一通。 朱老夫人面上一派从容,内里却是坐立不安。 当着天家的面,将这话说出了口,那可就咽不下去了。否则日后认真计较起来,治沈家一个“藐视皇威”的欺君之罪,那是轻而易举。 到了这份上,只得“假戏真做”了。 她心里盘算着,看来不得不找人去一趟江都,无论如何,都得把宁儿的身份做全了。只是要等过了这几天的风头,再派个信得过的人…… 她心中可一刻没忘,府中还有一个藏在暗地里的别有用心之徒。 而那边长公主却细细看了宁儿上下,娥眉微蹙:“怎么瘦成这模样?” 朱老夫人眉心一跳,正欲辩解,但听宁儿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回殿下,宁儿月前刚生了场病,如今人虽好了,却大夫却说,得好生将养着。待过了来年春天,就无碍了。” 朱老夫人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宁儿,没想到她竟会在长公主面前说出这样一席话。 临平的眼中流露出怜惜之色,她摸了摸宁儿的鬓发:“可怜见的,难怪这样单薄。” 她转脸对身后侍奉的女官嘱咐:“待回了公主府,将库里收着的那几只野山参送到信远侯府上。” 又笑着同朱老夫人说:“这是昔年进贡之物,便是如今一时想寻这样的品相也不容易。我与宁丫头投缘,便予她补补身子。” 朱老夫人忙起身谢恩,又辞道:“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受用得起公主的珍藏?” 临平长公主笑道:“一点小东西罢了,难道我还给不起了?” 朱老夫人只得与宁儿千恩万谢地接下。 临平倒看了一眼向夫人,随口问道:“今日倒没见信远侯夫人?” 却是向夫人毕恭毕敬道:“回禀殿下,今日嫂嫂偶感不适,这才遣了妾身随奉婆母。” 临平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宁儿的手,看着同列在席上的林若旃邢月圆等人:“我看你们几个人倒要好,一起下去玩吧。” 宁儿这才如蒙大赦,又谢了恩,提着一颗心退了下去。 ---- 宁儿却不知道,她被长公主青睐的一幕全程被一双嫉恨的眼睛死死盯住。 觑着沈如瑶的面色,罗淑奕抚了抚额发,笑着说:“你们家那沈姑娘,可真讨人喜欢。侯爷喜欢,老夫人护着,就连长公主殿下也和她投缘……” 话音未落,沈如瑶便铁青着脸瞪一眼自己的表姐,恨声道:“她是哪门子的沈姑娘!” 看着那丫头,这些日子被娘亲责罚的羞恼就一层层地翻涌上来。要不是今日姑母设宴,恐怕她仍被关在蕉桐院里不许出门。 沈如瑶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纵使做了错事,最多撒撒娇,娘亲祖母那里也就过去了。 还从没有这样,三番两次地在一个她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卑门贱女身上栽了跟头。 刚刚自己上去拜见时,殿下不过淡淡点头,受了礼就让她们下去。而凭什么对那沈朝宁,就又是说笑,又是赏赐? 罗淑奕见她恼怒,乐地火上浇油,故意劝道:“妹妹别恼。如今她正得宠,瑶儿还是别和她撞上得好。省得起了冲突,还不是你被罚?” 沈如瑶冷冷地转过头,盯着表姐,直看得罗淑奕都有些发毛,才道:“表姐用不着说这些来激我!要怎么做,我心里清楚得很。” 刚刚被放出禁闭,她还不至于无脑到这个地步,当着长公主的面去找她的不痛快。 罗淑奕受了这一句,面上犹挂着笑意,但背地里指甲却死死陷入了掌心。 瞥了眼远处的宁儿,她垂下眉睫,暗地里看着自己骄傲又张扬的表妹,眼神一寸寸变得森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5章 劝诫 无论长公主口头上如何让大家不要拘束,她到来之后,天然就成为了全场宾客瞩目的焦点。 姑娘们互相牵着手走远了,这才彼此相视而笑。 邢月满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真真出了一身汗,站在长公主跟前,我连出气都不敢。” 林若旃笑着说:“我是当真奇怪,长公主怎么一年年的,丝毫不见老?殿下与我娘亲年岁相近,但如今看起来,仍仿佛二十许人。” 朱纪瑜道:“长公主殿下容光慑人,只是过于威严了,叫人不敢直视。要我说,细品起来,殿下美貌更胜文夫人呢。” 邢月满点点头:“这话很是。不过说起来,皇室中人似乎各个都俊美非常。” 林若旃却插了一句:“你们若有幸得见天颜就知道,若论容貌之盛,谁也比不过圣上。” 邢月圆捂着嘴笑:“提到陛下,林姐姐就疯魔了。”她们几个平日里关系亲密,无人不晓得林若旃对圣上的崇敬与狂热。 林若旃却不以为忤,十分有信心:“随你们怎么说,等到你们有幸面见圣上,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她自顾自地沉醉:“其形貌几乎不似凡间有,分明天上谪仙人。” 宁儿听着这话,想到她先前提到昭元帝时的那份推崇备至,忍不住在心中暗忖,任圣上生得多好,还能比楚寰强吗? 难道他们楚家就如此钟灵毓秀,为上苍所钟爱?出了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楚寰还不够,竟还有一个谪仙般的圣上。 咦?这样说起来,宁儿恍然大悟。 难怪她看临平长公主那样眼熟呢,原来她眉宇之间的神韵,很有几分像楚寰。 她在心里默算,先帝与老睿王同父所出,长公主与睿王只是堂兄妹,而到了楚寰这里,更是又隔了一层。 宁儿有些疑惑,血脉的力量竟然这么强大?竟然让一对不算亲近的堂姑侄如此相似。 想到楚寰,宁儿又有些头疼,她悄悄在身后扯了扯林若旃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 林若旃会意,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要去后头更衣,你们谁和我一道去?” 邢家姑娘正与朱氏姐妹说得高兴,只有宁儿轻声道:“那我和林姐姐一起去吧?” 邢月圆挥挥手,笑道:“你们去吧,我们正要去赏定国府那株‘四进士’去。” “四进士?”宁儿挽着林若旃的手,一面走,一面问。 林若旃笑着与她解释:“那是一株极难得的四色洒金碧桃花树。因老国公爱花,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从千里之外移栽了过来。听说仅这一株,就有二十几个花匠日夜伺候,才有了如今的盛貌。” 宁儿暂时还不太理解一株桃树,竟要配这么多花匠伺候的道理,但想一想也知道,定然是极美的。 便说:“那我同姐姐一会儿也去看看。” 林若旃笑着说:“不急,倒是你悄悄地拉我,又是为了什么?” 宁儿生性脸皮薄,被她这样一说,又有些脸红,拉着她去到一处角亭中坐下,这才斟酌着开口:“林姐姐,之后你预备怎么办?” “原来是这事,”林若旃低头沉思片刻:“宁妹妹,你是个诚心人,我也不想瞒你。我爹爹是铁了心要我嫁进睿王府,恐怕私下里早已有了默契。” “我原打算,转借你手,去江都再尽力寻一寻他。若再寻不得,也只能当二人有缘无分,就此别过了。” 她一向明媚的脸上笼罩着轻愁:“可如今,你这条路算是堵死了。京城虽大,又去哪里能再找一个,从江都来的,我又能说上话的姑娘去?可不再试一次,我又不甘心。” 宁儿定定看着林若旃秀丽的脸庞,忽然道:“林姐姐,你待我好,宁儿记在心里。但有一句话,却不得不同姐姐说。” 她试着握住了林若旃的手,轻声道:“姐姐若一意去寻人,虽不妥当,但出自你本心,我没有资格阻拦,虽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保证绝不泄密。” “若姐姐放弃这打算,听从父母之命,决心嫁给睿王二公子,宁儿也惟愿替姐姐与楚公子祝祷。” “但是,”她殷切地看着林若旃,诚恳道:“姐姐,若拿定了主意,还请切勿踌躇两端。当断不断,反而误己误人啊。” 宁儿这番话,却实实在在出其真心。 若论私交,她心底里当然与楚寰更为亲近,但也正是因为亲近,她更知晓楚寰不是个眼里能揉进沙子的人。 林若旃与她结交,虽抱着目的,但待她的诚意真心,宁儿也看在眼里。 她私心里,不愿意楚寰被人蒙蔽,但也不至于下作到去揭破姑娘家的女儿情思。 但依楚寰的性子,凡他所在意之人之事,无不要掌握在手中。 若当真林姐姐嫁给了他,心中惦记却着旁人,别的人宁儿不好说,但楚寰必定能察觉到其中蹊跷。 真到了那时,世道艰难,吃亏的只会是林若旃。 宁儿说完,心中有些忐忑,她比林姐姐小了好几岁,却同她说这些劝诫之言,是不是有些不知所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想到,林若旃听了这番话,却半晌没吭声,她抬眸看了眼有些惴惴不安的宁儿,闷声道:“好妹妹,难为你这样待我!” 她反握住宁儿的手,自嘲一笑:“枉我痴长你四五岁,却还没你看得明白。我眼睛只有他和自己,却忘了,睿王府再如何,也是皇室。” 林若旃站起身,叹息道:“从来只有他们负别人,又怎么能容别人负自己呢?” 宁儿却站到她身边,低声劝说:“姐姐有没有想过,林大人既为你挑中了二公子,或许自有他的考量呢?” 林若旃却摇了摇头:“爹爹心中有他的立场,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到两分。可我也有我的立场,只可惜我是个女儿身,婚姻大事,只能由父母做主。” 宁儿想了想,安慰道:“林姐姐并未见过楚公子,怎么能笃定就不喜欢呢?或许一见之后,也能有一段佳话。” 林若旃却新鲜地看着宁儿,突然笑出声:“宁儿,你怎么好像很在意这个睿王二公子啊?该不会,是你心慕他吧?” “林姐姐!” 宁儿的脸色刷地红了,她气得扭头就走:“不理你了,我同你说正经的,你却来作弄我。” 林若旃本只是想逗逗一本正经的宁儿,没想到真把她惹生气了,忙一边追上去,一边道歉:“好妹妹,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乱说的……你就原谅我吧!” “哎呦!” 谁知她一面走一面追,无意中,竟同一个姑娘撞了满怀。 那姑娘吃痛,怒道:“是谁?走路不长眼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章 冲撞 林若旃回过神,下意识地道歉,宁儿也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那姑娘。二人都有些吃惊。 待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宁儿眼中露出一丝惊艳,而林若旃更是干脆利落地蹲身一福:“楼姑娘,若旃冒犯了。还望您见谅。” 宁儿一听,才意识到这就是临平长公主的爱女楼莹。 楼莹穿着远比一般姑娘家华丽,一身大红织金五彩长衫,遍披宝珠璎珞,光耀眩目。因猝然受惊,此时柳眉倒竖,正欲发作。 她身侧紧紧护着几位婢女,度其神色,甚至比楼莹更为不满。 见那冒犯了小姐之人赔礼,不待楼莹开口,为首的丫鬟便斥道:“姑娘行事也太莽撞了!万一伤了我们小姐,姑娘恐怕担待不起。” 宁儿在一旁都开了眼界,纵然临平长公主身份尊贵,但她也没想到,竟然连楼莹身边一位婢女,都如此倨傲。 要知道,今日国公府开宴,除自己之外,恐怕往来的都是公侯世卿之贵女,不论是谁,也不是一介婢女能轻易折辱。 况且她们正在丁家做客,便是有些摩擦也少有人会这样当众喧哗。 再看林若旃的神色,果然也跟着冷了下来。她行事不谨,冲撞了旁人,理应赔礼道歉,但也不会任由一个丫鬟欺到头上。 更何况,林家不是无名之辈,林若旃的父亲是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大员,而她自己更不是软弱怕事的闺中少女。 临平长公主之尊固然不可冒犯,但她的女儿还不是皇室公主,她的婢女更不是有品阶的女官。 林若旃淡淡道:“冲撞了楼姑娘,是我的不是。” 楼莹看见她的神色,却冷哼一声:“怎么,做错了事,我还说不得你?” 林若旃摇了摇头:“是我有错在先,自当向楼姑娘赔罪。”说着她抬眼瞥了那婢女:“只是林家教养,从来没有主人未发话,奴婢先开口的道理。” 宁儿一听这话,心道要糟,林姐姐性情耿直高傲,但那楼莹姑娘一看就是飞扬跋扈的性子,听了这话,必定要恼。 果然,林若旃话音未落,楼莹勃然色变,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论我的家教!” 林若旃奇道:“我何曾说过英国公府上一个字?只是说我自家事罢了。” 楼莹一哽,她旁边先前开口的那丫鬟直接忿忿道:“我们小姐待林姑娘客气,不计较您的过失,姑娘竟还敢言语冒犯小姐!” 林若旃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楼莹道:“今日是定国公府的宴会,我并不想生事,搅扰宾主。倘若楼姑娘再不管教下人,任由她放肆,若旃也不介意代您训仆。” 说着她便拉起一旁的宁儿,转身就走。 没想到一转身,身后竟被两个侍女拦住,林若旃惊诧地回头,却见楼莹身侧的丫鬟洋洋自得道:“你冒犯了小姐,还没赔罪,竟想一走了之?” 宁儿都惊呆了,长公主那样威严英明,怎么会放任这样蠢笨嚣张的侍女待在女儿身边? 还是说,英国公府溺爱女儿到自信任何麻烦都能摆平的地步? 那婢女的话,显然正说中了楼莹的心坎上,她斜睨着林若旃,还顺便分出了一点眼神给宁儿,傲慢道:“你们两个冲撞了本姑娘,林姑娘倒不痛不痒说了两句。” 她扬起下巴,指了指宁儿的方向:“还有她呢?” 战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蔓延到了宁儿身上,就事实而论,宁儿当时正急匆匆地走在前面,连楼莹的一点袍角都没碰上,说她冲撞,实在是冤枉。 但楼莹这会儿是柿子在挑软的捏,纯是为了迁怒林若旃的友人,并不在乎事实如何了。 可惜宁儿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要她为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恐怕不可能。 她抬起头,看着明艳张扬的楼莹,一言不发。 楼莹没想到,左都御史的女儿也就罢了,连一个不知从江都哪个犄角里冒出来的丫头也敢对自己不敬。 看着她这副样子,宁儿莫名有些好笑,楼莹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公主,可她到底姓楼,不姓楚。 临平长公主再如何疼她,也不可能改了这内外君臣之分。 宁儿轻声道:“楼姑娘,我与林姐姐还有他事,便不多说了。”说着便转头对林若旃说:“林姐姐,我们走吧。” 林若旃点点头,这会儿她彻底没了耐性,直接对那婢女说:“你们让开。” 楼莹几乎尖声道:“不许让!” 两行人就这样僵持不下。闹成这样,也不知叫多少往来之人看了热闹,早有灵醒点的丫鬟飞去报了主家。 沈存珠好容易应付完了长公主这边,刚坐下歇一口气,就有人赶来说了这一出。 她一听头就大了。要说这事本也没什么,左不过就是一些小儿女家的口角,但偏偏牵涉到那个金尊玉贵的楼家小姐。 另一方,又掺和了一个沈崇彦千叮万嘱让她看顾的沈朝宁。 沈存珠听了事情前后,心中暗骂楼氏女糊涂,林大人掌都察院,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他的长女又哪里是轻易可以招惹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只好捧着肚子,就往院中赶。等她赶到时,正遇上楼莹指使婢女拦住宁儿二人的去路。 这时周围早站了不少来往的宾客仆妇,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两拨人分开。 沈存珠忙调整了神色,春风满面地走到了楼莹身边,笑道:“原来楼姑娘在这里,倒叫我好找。楼芮姑娘正寻您,要同去赏花呢。” 沈存珠是今日东主,定国公府的大奶奶,又是沈侯爷的嫡妹,对她,楼莹倒给了几分颜面。 闻言“哼”了一声:“她不是与那几个文家姑娘打得火热,这会子又找我做什么?” 沈存珠笑着说:“旁人再如何,又怎么比得了亲姐姐。”她笑吟吟地挽着楼莹,柔声道:“我陪楼姑娘过去。” 一面走,一面扭头朝宁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林若旃带走。 林若旃面上犹有不忿,只是看到沈存珠微微隆起的小腹,不想让她难做,勉强忍下了那口气,不再计较。 谁知就在她们转身离去时,人群中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手,将那为首的婢女猛地一推,那婢女没有防备,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身前人! 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婢女死性不改,硬拉住宁儿她们不许走。 林若旃登时大怒,转身反手劈在那丫鬟脸上:“贱婢尔敢!”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全场! 沈存珠与宁儿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下麻烦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7章 交锋 楼莹不可思议地转过身,看到被林若旃一巴掌打得扑倒在地的贴身丫鬟,顿时气得手都哆嗦了。 打狗还需看主人,更何况她惹事在先,自己还没教训她,她竟敢先动手,打的还是自己的贴身婢女! 众目睽睽之下,楼莹感觉自己的面皮都被这一巴掌给打到了地上。 她用手指着林若旃,好半天才说出三个“你”字。 而林若旃的面色更难看,她冷着脸道:“今日就算闹到长公主当面,我也要问一问。到底是英国公府的规矩,还是公主府的规矩,竟然纵容一个奴婢当众对小姐拉拉扯扯。” 那婢女跪在地上冲着楼莹哭诉道:“小姐,奴婢冤枉!奴婢绝没有动手,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 林若旃冷笑一声:“理由也找个像样些的。你自己四下里看看,都是高门贵女,谁会做这等事。” 楼莹怒道:“林若旃,对你客气些,你当福气了!你冲撞我在先,不敬在后,现在还莫名对我的丫鬟动手,该当何罪!” 林若旃本就心烦,这会儿气性上头,什么身份场合全不顾了,她分毫不让:“光天化日之下,楼姑娘想颠倒黑白恐怕也难。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就难以善了了。 沈存珠急得额上都覆了层细汗,这会儿她劝谁也不是。 在她主办的宴会上,长公主的千金与左都御史的女儿当众争执,还动起手来,这传出去,定国公府的颜面也算丢尽了。 楼莹冲着跪坐在地上婢女喊道:“站起来!”她恨铁不成钢道:“别人打你,你就受着?不会打回去,连躲也不会吗?” 那丫鬟面上带着指痕,颤抖着爬起来站到了楼莹身后,挨了一记耳光,她倒将先前的跋扈收敛了几分,哭着说:“求姑娘为奴婢做主。” 她本是楼莹乳母的女儿,打小儿陪着楼莹一起长大,感情甚好。说是奴婢,实则平日在房中并不动一根指头,养尊处优,和一般人家小姐也没什么区别。 楼莹看了眼沈存珠,问:“林姑娘身边伺候的是谁?给我叫过来。” 林若旃一听,就知道她刻意要找茬,人打也打了,怨也结了,更不会后悔,她反唇相讥道:“我们比不得楼姑娘尊贵,到别人府上做客,还要前呼后拥、呼奴唤婢的。” 楼莹闻言冷笑道:“果然清高,原是我们这些勋贵出身,比不得林家历代名臣贤相,叫人看不起。”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却直接将文臣与勋贵之分压到了林若旃的头上。 宁儿在旁边看着她们一来一往地打嘴仗,心中感叹,信远侯府中有一个蛮横刁钻的沈如瑶,已经够让人头疼。 谁承想雍容华贵的临平长公主,竟也将女儿养成了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霸道性子。难道当真是惯子如杀子? 她有些忧心林若旃,再怎么说,长公主是昭元帝的亲姐姐,而楼莹就是圣上的外甥女。 君臣的大义压着,两个人真闹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林姐姐。 沈存珠听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她好不容易回京,费尽心血筹办的一场宴会,可不能眼看着被两个意气用事的姑娘给毁了。 她直接站到楼莹跟前,脸对着林若旃,低声道:“都是闺阁中的姐妹,何必当着大家的面较真?两位小姐都消消火,给我个薄面,就此小事化了吧。” 宁儿一转眼,却在旁边站着的人群里,看到了面露忧色的邢氏、朱氏姐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别被牵连进来。 但很快,她就顾不得别人了。 那楼莹听了沈存珠的话,却拿乔道:“我给丁大奶奶面子,不和她计较。只是,必得她们二人都给我赔礼才是。” 沈存珠朝宁儿使着眼色,暗示她们嘴上糊弄一下,先让这事过去再说。 这事要换在一两个月前,其实不难解决,宁儿定然会为了顾全大局与众人颜面,先道歉解围再说其他。 当时四菰山下来,临别时,楚寰曾殷殷嘱咐过她,说宁儿性子过于柔婉,得学着长点脾气,无论有什么事,都不值得她委屈了自己。 楚寰那时说得郑重,又那样理所当然,宁儿虽然感念,却心知肚明,她无名分寄住在侯府,不受委屈已殊为难得,又怎么可能事事顺遂己心? 但到了今时今日,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是有脾气的,而且这脾气,已经足以支撑她不为旁人的困窘感到尴尬不安。 宁儿柔柔一笑,对自己名义上的表姨妈说:“姨母,宁儿全程就在左右,却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清楚。” 说着她低头行了一礼,直言道:“我与林姐姐说了几句顽笑,她追着我走了几步,没留意楼姑娘,冲撞了她。” “撞人后,林姐姐自知失礼,当即与楼姑娘道歉。还没等楼姑娘未发话,这婢子便几次言语冒犯。林姐姐自认有错在先,并不愿纠缠生事,但楼家侍女却几次阻拦我们退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的事,姨母也看到了。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宁儿抬头看着楼莹,沉声道:“楼姑娘,这事前后我自认并无干系,恕我不能道歉了。” 这一番话下来,连林若旃听了都忘了生气,她目露赞叹,笑着道:“沈妹妹所说,分毫不错。” 当着沈存珠的面,她又深深蹲福一礼,朗声道:“说到底,是我冒犯了楼姑娘,当着主人的面,我再向姑娘道歉一次。” “只是,”她直起身,骄傲地说:“下仆言语冒犯之失,举止冲撞之过,楼姑娘也当给我一个交待才是。” 楼莹一时气结语塞,她狠狠瞪了一眼在场诸人,扔下一句:“好好好!今日算我长见识了,打了我的人,还要我反过来道歉。你们给我等着!” 说罢一拂袖袍,扬长而去。 沈存珠长出了一口气,罢了,无论如何,总算在大面上先应付过去了。 她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宁儿,看来兄长所言,也并不可尽信。这小姑娘,看着娇弱可怜,但说起话来却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分明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 沈存珠叹气,事情闹到这么大,她作为主人,怎么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势必得去向长公主并夫人、老夫人请罪。 她犹记得四年前,楼莹还是个活泼可喜的姑娘,怎么几年不见,就成了这样? 正欲离开,那宁姑娘却突然叫住了她,轻声道:“姨母,那婢女虽然可恶,但或许有一句话并未说谎。” “那丫鬟拉住林姐姐时,分明是失去平衡向前扑倒的姿势……” 她抬起眼,那眸光中隐隐藏着冰雪:“恐怕当真有人,混在人群中,推了她一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章 告状 “娘亲!” 临平长公主正与丁夫人说话间,忽而听见一声娇啼,便见楼莹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哭着不肯抬头。 “哎呦,这是怎么了?”临平还没说话,定国公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忙笑着关心道:“好好的,我们的大小姐怎么哭起来了?” 临平笑着抚了抚楼莹的鬓发,对丁夫人说:“她啊,打小儿就是这个风一阵雨一阵的性子。一时恼了就要哭,一时高兴了就笑。” 她爱怜地问女儿:“莹儿,出去时不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哭了?” 楼莹这才抽抽噎噎地抬起头,只见她满眼是泪,鼻尖通红,哪还有一丝一毫先前那跋扈嚣张的模样? 她带着哭腔道:“娘亲,你要为我做主!有人欺负我不说,还动手打人!” 临平长公主还没说话,定国公夫人便吃了一惊。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不可置信道:“竟有此事!” 临平却镇定地问:“说说清楚,来往的都是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有人动手?” 楼莹这才半哭半抱怨,把先前那桩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还叫那贴身的丫鬟上前,指着她脸上的指痕道:“娘亲您看看,樱桃不过略替我说了几句,就挨了这么一巴掌!” 丁夫人顿时坐不太住,就要叫沈存珠过来问话,临平却摆了摆手,她取了丝帕,先替女儿拭了泪:“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姑娘家拌了两句嘴,也值得哭成这模样?叫丁夫人看了笑话。” 说着她拉了女儿坐下,又吩咐嬷嬷去打水来:“就要及笄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 楼莹却腻在娘亲怀里不肯起来:“娘亲不帮我撑腰,女儿没脸见人了。” 她明目张胆地告状:“您不知道,那林若旃实在是可恶,对您对国公府都无一丝敬畏之心,难道不该罚吗?” 临平叫了人来,领了女儿下去重新梳妆绾发,这才转头对有些坐立不安的丁夫人说:“让您见笑了,夫人是东主,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丁夫人被这一问,反倒没了主意,她吃不准临平的意思,只说:“自然一切凭长公主做主。” 临平却道:“客随主便,在定国公府,却没有任我摆布的道理。我这女儿是太骄纵了,倒也不至于无中生有。” 丁夫人听了这话,却明白长公主的言外之意,并不想就这样息事宁人。她汗涔涔地起身请罪:“必得给长公主与楼姑娘一个交待。” 临平闻言,却微笑着让她坐下:“丁夫人也太小心了,今日这事,并不能只听莹儿一面之词。” 她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称赞道:“贵府的四岘春茶果然不俗。我听说,老国公有一株得意的碧桃,名动京师,不知临平能否有幸一观?” ---- 宁儿与林若旃几个围坐在一处花圃前,邢月圆却有些惊魂未定,她埋怨道:“林姐姐,你也太莽撞了,何必和那楼莹撕破脸?便是忍一口气,有什么要紧?” 林若旃这会儿气头已过了,她若无其事道:“惹也惹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任由那丫鬟骑到我头上来。别说她还不是公主,就真是公主,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邢月圆却不赞同:“先帝血脉不昌,除了今上,也只留下两个女儿。何况临平长公主又是太后所出,何其尊贵?她要真一意偏袒女儿,你又讨得了什么好?” 林若旃道:“先前闹成这样,难道还真要我低声下气向她道歉?最多就是传回家中,叫爹爹训我一顿。” 她有些歉疚地看着宁儿:“就是连累沈妹妹,让你受了无妄之灾。” 宁儿与她不同,她是家中长女,又得宠爱,但宁儿如今却是客居在信远侯府,惹出这种事,万一长公主怪罪,却叫她在府中难做。 宁儿却反过来安慰她:“我看长公主并非不讲理之人,未必就会怪罪。再说,你也看到了,我们府上老夫人待我很好,姐姐不必担心。” 邢月满一扬头:“事已发生,担心也是无用。若殿下当真怪罪,我们几个一定替姐姐分辨清楚。” 宁儿想了想,却面露忧心:“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姐姐想想,当时在园中并没什么外人,那样的情况下,那暗中推人者,必然存了坏心。为的就是挑起我们与楼姑娘冲突。” “有这么一个人躲在背后,下手那么刁钻,咱们又不知道她到底要针对谁,什么时候会再出手。这才令人忧心。” 一席话,让众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邢大姑娘道:“沈妹妹说得对。你刚来京中不久,估计都不认识几个人,那人多半是冲着林姐姐来的。” 她推一推林若旃:“林姐姐,你仔细想想自己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林若旃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苦着脸说:“这可糟了,我平日行事就不太仔细,可能得罪的人多了。” 宁儿被这句话逗得一笑,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都不觉散了大半,她笑着说:“既如此,我们也不必再杞人忧天了。那人若有意害人,一次不成,必然会再出手,我们就暗地里多留心些。以静待动,不愁捉不住她的马脚。” 林若旃一拍手,揶揄道:“有宁儿这个女军师,我就不愁了。” 她又打起精神来:“你们还小,我却眼看着要嫁人,这样闺中玩乐的日子,是过一日少一日。实在不必为这些人坏了心情。” 林若旃笑着对宁儿说:“先前你不是惦记着那株‘四进士’,趁现在离开席还有一会儿,索性我们去看看?” 宁儿自然没有意见,邢家姐妹却说:“我们早已赏过,确实绝品,便不去了。你们去吧。” ---- 宁儿与林若旃这回吸取了教训,一路缓步慢行,唯恐再冲撞到哪位贵女。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行至一处雕梁画栋的门前,门上悬着一匾,上书“翠庐”二字。 两个衣衫齐整的婢女迎上来问:“两位姑娘也是来赏花的?” 林若旃点头称是,那婢女便将她们往门内引,笑着说:“姑娘们来得正巧,长公主殿下正在内同赏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章 洒金碧桃 闻言,宁儿与若旃不禁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与长公主“狭路相逢”了。 但此时她们的脚都跨进了门,自然不可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 谁想到,刚转过影壁,就见一株光华灿烂的斑斓花树跃入她们眼帘。 只见那桃树花枝舒展,花朵繁盛连绵如云,喧腾绚烂无匹。 最罕见是一树竟花开四色,朱红娇艳、桃粉盈净,纯白带碧、粉白如樱,美得不似人间凡木,如同天宫仙树,撼人心魄。 宁儿与林若旃一时都被镇在当场,顿时将先前种种纷乱思绪抛诸脑后,眼前只剩下这一株夺人睛目的碧桃花树。 良久,林若旃才轻吐出一口气,感慨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到今日才算见着了。难怪老国公这株洒金碧桃大名鼎鼎,京中人竞观之。” 宁儿看得移不开眼,她喃喃道:“天爷,竟有这样的桃花。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以为是文人杜撰所出。否则怎么会一株树上,倒开出四色的花来?” 却有一人接话道:“姑娘问得极好。小人也代家主人有此一问。” 一句话倒吓了她们一跳,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只见宁儿身后立着一位极面善的中年男子,穿着绛红官袍,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他面色较寻常男子更白,举止间隐隐带着恭敬,一副敦厚可亲的样子。 而在他身后一步之遥,临平长公主与丁夫人一行人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此处。 林若旃有些迟疑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男子闻言,却笑眯眯地看着宁儿,竟弯腰施了一礼,客气地有些过头:“小的姓吴,不敢当姑娘一句大人。” 宁儿被这人弄得有些糊涂,端看他衣饰十分精致,像是个有身份的,但看他的言行又太过谦卑,叫宁儿一时不知该应些什么。 而这时见临平长公主她们过来,宁儿与林若旃顾不得其他,忙上前齐齐施礼:“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国公夫人。” 临平却觑了眼一脸恭敬立在宁儿身侧的男子,轻声道:“不必多礼。” 长公主此时的态度倒不像是要兴师问罪,宁儿隐隐松了口气,却见那自称姓吴的男子对临平抱拳一礼,又笑着对丁夫人说:“家主人所问,不知夫人可否解惑?” 丁夫人有些迟疑地看了眼长公主,见她并没表态,只好照实答道:“家翁自致仕以来,醉心花木,常着人游历四地,遍寻奇花异草。这株碧桃,也是前岁从江都走水路运来,他老人家又悉心培植了两年,才得今朝之景。” “此树正难得在花开四色于一树,纯出天然,并非嫁接扦插之功。且年年花色不同……” 丁夫人说得敷衍,但宁儿却听得认真,跟着长了见识,她的眼神又飘到那桃花枝上,如此奇景,又不是人力培植而成,只能感慨一声鬼斧神工了。 那男子看了眼宁儿的神色,满意地谢过丁夫人:“多谢国公夫人解惑,既如此,小人回去也有个交待。” 丁夫人求助地看了眼临平长公主,这男子一看便不是寻常出身,长公主显然认识,却又不欲揭破他的身份。 临平只得向丁夫人介绍道:“这位是吴大人。” 她有些头疼,怎么好端端的,吴实禄不在乾明宫、玉宸殿待着,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到了这里? 偏偏临平十分清楚,这个大内总管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便是她自己,没事也不会在他面前摆什么长公主的架子。 只是他这一来,叫自己先前的计划都作罢了。 原本临平打算,就在这翠庐中,把那个冒犯了莹儿的林姑娘叫来敲打一番。可还没等她开口叫人,吴实禄就忽然从天而降。 紧接着,她原本想找的人倒也不约而至,但当着吴实禄的面,她还能说什么? 要知道,平日里吴实禄须臾不离圣上片刻,今日骤然出现在定国公府,必然有些古怪。 而最古怪的,却是吴实禄对宁儿的态度,恭敬中带着亲近,便是对自己,也并不曾叫他如此…… 丁夫人听长公主没头没脑地介绍了这一句,只得回道:“吴大人多礼了。”她看这男子出入内宅毫不避忌,在女眷面前也落落大方,心中就觉得有些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长公主待这位吴大人,既客气又忌惮,丁夫人不由思索起来,谁能让临平摆出这样一副模样? 吴实禄只笑呵呵接了她的礼,又转头殷切地看着宁儿:“姑娘,奴才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劳动姑娘大驾?” 宁儿被他对着自己自称“奴才”唬了一跳,忙说:“我人微力薄,有什么可帮大人的?” 吴实禄见她开口,那张脸简直笑成了一朵花,腰几乎弯到了地上,他拍了拍手,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便抬了个托盘上来,盘上置一玉宝瓶,对宁儿强调道:“姑娘请看。” 宁儿顺眼一看,心中猛然一跳,那玉瓶上的字迹分外眼熟,便听那吴大人谄媚道:“家主人出入不便,又十分心慕此花,可否劳动姑娘代折一支,好让我家主人于高墙内也得见此春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见了那玉瓶,宁儿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吴大人”便是楚寰派来的,她的心“砰砰”跳起来,竟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坏事的感觉。 宁儿想,楚寰这事做得也太不仔细了。当着她们的面,叫自己折花,这不叫人背后笑话么?一面又想,可见他时刻找了人盯着自己,否则怎么会知道她今日到了这里?这又是做什么。 不过其实,楚寰还没有神机妙算到这个地步,他得知宁儿今日要来定国公府,便忍不住想让吴实禄替他来看两眼。 所谓折花,不过是个由头,谁承想这样巧,叫两边不早不晚正好遇上了。 必须直接拒绝,不然定会惹人怀疑,宁儿心里这样想着,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吴大人,此花非我所有,攀折与否,全听主人之意。” 吴实禄一听有戏,便笑呵呵地望着丁夫人,躬身一礼:“还望国公夫人惠赐。” 还没等丁夫人开口,临平长公主一把按住了丁夫人的手,强笑道:“不过一枝桃花,想必国公府定能割爱。” 说罢她不分由说地看着丁夫人,直到丁夫人反应过来,讷讷点头。 吴实禄这下真心实意地笑开了花,他愈发恭敬地对宁儿说:“姑娘,丁夫人允了,还得劳烦您动手了。” 宁儿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在一群小厮的帮助下,伸手折了一支桃花,又在吴实禄殷切的目光里,把花插到了玉瓶之中。 看着吴大人那灿烂的笑脸,她忽然心头一动,低声道:“等等!”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0章 折枝 借着花枝的遮挡,宁儿极快地在吴大人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面上却纹丝不动,几不可察地看了眼宁儿,示意自己已经听见。 吴实禄心花怒放,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也遇到吉星了! 他眉眼带笑地瞅了眼插在玉瓶中的桃花,又神清气爽地对临平长公主道:“主人交办的任务完成,在下便先走一步了。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长公主殿下与丁夫人。” 说着他一挥手,便领着数个手下退出了翠庐。 他来得莫名,走得又莫名,丁夫人一头雾水,她下意识地看向临平:“长公主,这,这吴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临平长公主盯着吴实禄一行人远去的身影,不温不火地说:“回去就和你家老爷说,今日府上来了一位穿蟒袍的吴大人,他就明白了。” 丁夫人听她如此说,也只得道一声“是”,她看了眼看着携手站在一旁的两位姑娘,又看向长公主。 临平暗中叹了口气,旁人不识得吴实禄,但她却是一清二楚,满口什么“我家主人”,分明就是皇城中的陛下! 她当然不会以为,自家那个冷心冷情的皇弟会突发奇想地要赏什么桃花。 按他的性子,若真稀罕这“四进士”,一道旨意下来,定国公府第二天就能把整株树都挖出来移栽到御花园去。 她目光有些复杂地落在宁儿身上,这个一眼就叫她心生怜惜的少女,到底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凝视着那张让她莫名觉得眼熟的脸庞,临平忽然回想起三月前与圣上相聚时,昭元帝状若无意地同她提起:“皇姐,春光正好,何必日日枯坐家中?” “若有什么看得上眼的春酒花宴,何妨一去,免得辜负了好光景。” 因着这一句,今日她才会鬼使神差地来了定国公府的女儿宴,临平后知后觉地感到皇帝的用心。 那日归府后,英国公便来寻她,笑言圣上不知何故,赐下了一对难得的青玉蝠纹如意。自己当时还纳罕,这非年非节,无功无禄的,皇帝做什么会赏下这个。 现下她才明白过来,如意如意,圣上这是在告诉自己行事要如上心意。 圣上的心意是什么,那还用问吗?单看那一瓶叫吴实禄眼巴巴捧回宫去的桃花就知道了。 要让宫内外的人看到,这位赫赫有名的禁宫统领太监、圣上身边第一得意人,在这家世寒微到不值一提的小丫头面前奴颜婢膝的样子,怕是惊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让她还能说什么,还要问什么? 莫说宁儿只是被牵扯到林若旃与楼莹的口角里,就是她当真冒犯了莹儿,自己还能忤逆皇帝的圣心,把她怎么样吗? 想到这里,临平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她对丁夫人说:“都是姑娘家的事,由着她们自己去吧。” 丁夫人这会儿还闹不明白,为何折了一枝花的功夫,长公主就转了念头,但这事本是自己府上理亏,能不闹大她求之不得。 于是忙在旁附和:“长公主殿下宽和待下,是这些姑娘家的福气。” 临平离开时看了眼仍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林若旃与宁儿,虽对林家那丫头不满,但也只淡淡说了一句:“既是大家小姐,行事还是以淑静为要。望尔自珍。” 林若旃听了这话,心知此事就算过去了,忙深深一福,口道:“若旃领长公主教诲,多谢殿下。”宁儿跟着亦是一礼。 临平点了点头,便在众侍女的簇拥下,款款离去了。 长公主行动间带起一阵香风,人散后仍兀自在空气中浮沉缭绕,林若旃拍了拍胸脯,喜道:“善哉,没想到殿下竟是轻轻放下。果然有容人之量,不愧是圣上的亲姊姊。” 宁儿见她此时将之前的不安一扫而空,心头也是一松,笑道:“长公主心宽如海,却是我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若旃招来一个小僮,问了日时,对宁儿道:“我们得走了,过不了多久,就到正宴了。” 宁儿点头称是,又笑道:“只是不得不与林姐姐暂别了。” 林若旃说:“理当如此。”纵然不舍,这会儿两人也得暂且分开,各自去寻各家的长辈入席。 她拉着宁儿的手,诚恳道:“我与宁儿一见如故,之后理应时时相见才是。” 宁儿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这是当然,只是我出入不如姐姐方便,劳你多多来看我才是。” 两人在翠庐前别过,林若旃脚步轻快,先朝着后头去了,宁儿却刻意慢了一步,她低头走在绿荫中,心中却细细想着心事。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转过拐角,她便看到吴大人笑眯眯地站在前头候着,见了她,忙作揖道:“劳姑娘久候了。” 宁儿瞧他在独处时,倒比先前待自己更恭敬了三分,不由一笑:“吴大人,何须这样客气?” 她脑中想到同为楚寰属下的萧定,虽是一张冰块脸,但待自己却是如出一辙的谦恭有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儿不禁好奇,楚寰私下里是怎样和他们提起自己,又是怎么吩咐的?叫他们一个个对自己,像对祖宗似的。 吴实禄却忙道:“当不起姑娘一声‘大人’,别折了奴婢的寿。姑娘叫我吴实禄便是。” 吴实禄,这倒是个有趣的名字,但叫宁儿对这么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直呼其名,她也有些做不到。 她抿嘴一笑:“你既是楚公子的人,我也不客气了。您随身可带了纸笔?” 吴实禄忙从怀中掏出个织锦彩绣的囊袋,取了块半尺见方的丝帛,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支双瓣合尖竹管笔,笑道:“出来得匆忙,随身只备了这些粗简物什,姑娘看看可还能用?” 宁儿一瞧,见那竹笔与丝帛无不精致可爱,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只是劳您等我片刻。” 说着她轻搦湘管,一手托着那巾帕,吴实禄早乖觉地备过身去,正欲落笔时,心中却有些犹豫。 六岁之后,她就鲜少有动笔写字的时日,只是唯恐忘了娘亲幼时所教,偶尔忙里偷些时间,寻着木枝石块在地上比划。 她虽勉强能识写,但比起楚寰那矫若惊龙的一笔字,简直就像幼童涂鸦,难免有些羞于示人。 在想到楚寰在娘亲墓前爱惜地抚过那潦草的木碑,宁儿给自己打劲,一鼓作气地把心中那句早就想好的话写了下来。 仔细叠好,她郑重地把那巾帛交给吴实禄,不忘叮嘱一句:“你不许看,直接拿给楚寰……不,楚公子。” 哎呦,听听!吴实禄膝盖一软,就差给她跪下了。自先皇龙驭宾天,“楚寰”这个名字,天下还有谁能喊得出口? 偏这小姑奶奶就这么大喇喇地脱口而出了。给自己几个脑袋,还敢看她与皇帝的悄悄话?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1章 锦书来 宁儿堪堪在开席前,赶上与信远侯府诸人汇合,向夫人见她来了,微微一笑,就好像宁儿只是暂时离开了片刻:“宁姑娘回来了。” 她前后一打量,除朱老夫人外,府中同来的女眷皆已在列,便是沈如瑶也冷着脸,老老实实跟在向夫人身边。 向夫人只说:“老夫人被亲家老太太请去了主席作主陪,你们随我一起过去。” 宁儿背地里匀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这半天里发生的事太多,此刻她重回席上,竟恍惚有如隔数日之感。 沈存珠殚精竭虑、精心筹备了月余的佳宴自然无一处不妥当。此时她已经换了一套袍服,举着酒樽,先拜了花神,又代定国公夫人亲谢了众位宾友。 满座花团锦簇,燕舞莺舞,一道道佳肴美馔、海陆奇珍如流水般地呈上来,宁儿却难得有些食不知味。 此时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渐渐松散起来,邻座的夫人姑娘们也开始越席谈笑。 向梦萱是个细心的人,入席时,她特意让宁儿坐在自己右侧,而将沈如瑶并几个庶女安排在左边。 她的旁席坐着朱家的两位夫人,论起亲来,是老夫人嫡亲的侄媳一辈。 其中年长些那位朱夫人举起酒盏,先敬了向夫人一杯,才低眉笑道:“我隐约听说,侯府前些日子里,办了场喜事?” 都是自家亲戚,向梦萱也并没藏着掖着,柔声回道:“是,我们侯爷新纳了一房姨娘。” 两位朱夫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大朱夫人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事,多久没见侯府里有这样的消息了。不知是哪家姑娘,能有这样的福气?” 信远侯沈崇彦少有姬妾、子嗣单薄之事,是满京里都出名的,如今破天荒地纳了房妾室,大家都十分好奇。 向梦萱浅饮了一口杯中的女儿酒,笑着说:“这倒没什么,不过是我们老夫人抬举,那姑娘姓宋,说起来,算是我娘家的表侄女。” 朱夫人听了这话,却自觉问得不太妥当,时下风气,妻妾之别虽没有前朝严苛,但也少有与家中妾室论亲的。 向夫人的家世,放在她们这些高门贵妇中间,只能说不太够看,但她的命却十分好。 家世平平,却被老侯爷的青睐,嫁进信远侯府;夫君虽是庶出,却得母兄疼爱,手头宽裕不说,近日里还得了一个举官;自己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可以说没什么可愁的了。 可如今好端端的,她的表侄女却嫁给了大伯子做妾室,这传到外头去,就有些不太好听。 虽然实事求是地说,京中有不少官宦人家都铆足了劲,想把自家女儿或妹子嫁进信远侯府——做不做妾不要紧,要紧的是与沈崇彦攀上关系。 但最后进门的是向梦萱的子侄亲戚,这就难免叫人背后议论,做弟媳的,竟然把人送到了大伯房中去。 但向夫人面上浑不在意,倒是落落大方同她们说起了宋秋昕。 听见“宋姨娘”三个字,宁儿的耳朵动了动,她没记错的话,宋秋昕刚入府没几天,侯爷就匆匆出京去了。 如今她虽换了衣衫梳起头发做起了姨娘,但可能私下里还没见过侯爷一面呢。 宁儿对沈崇彦的印象,又模模糊糊加深了一层,原来在外头,别人连侯爷娶了哪个小老婆,都这么关心啊。 ---- 午后的阳光穿过玉宸殿后檐上的明瓦,在青玉石阶上投出倒影。 吴实禄今日走路都带风,他换了身簇新的蟒袍,满面是笑地捧着那玉瓶儿,亲自跪奉到昭元帝的御座前:“圣上,您瞧这花如何?” 皇帝的眼皮抬了起来,他定定看了会那粉白交错的绚丽花束,忽而笑道:“不错。” 吴实禄嘿嘿地笑,他献媚道:“圣上您再仔细品品,这可是咱们宁姑娘挑了又挑,寻了枝最好的,亲手折给您的。” 他重点强调了“亲手”二字,昭元帝一听这话,便将手中的折子一掷,径直站起身,将那玉瓶亲自捧在了怀中。 就像捧了个宝贝似的,上上下下转动着将那枝桃花赏了一遍,这才满意地说:“果然是极好。” 又说:“怎么能叫宁儿亲自动手?你们干什么伺候的,桃枝粗粝,万一伤了手怎么办?” 昭元帝寻了个最好的条案,将那瓶洒金碧桃供上,笑骂道:“你这奴才,今日当得好差事。还不快快交待清楚。” 吴实禄又磕了个头,这才喜滋滋地爬起来汇报:“圣上英明,您所料果然不错,今日一早,临平长公主就摆驾去了定国公府上。可巧……” 皇帝一面听他絮叨,一面眼睛仍牢牢盯着那灿烂肆意的桃花不放,待听到临平赠人参那一节,才笑着说:“这倒不怪,皇姐素来是怜贫惜弱的性子,见了宁儿,纵不相识,也定然心生怜惜。” 吴实禄心想,这难道也是一种姐弟同心? 待说到楼莹冲撞宁儿一行时,昭元帝的神色又淡了下来:“英国公教女无方,很该好好反省。” 吴实禄忙不迭将事情后续一一向皇帝禀明,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肝没受到一丝委屈怠慢。 但昭元帝仍不满意,他吩咐吴实禄:“让你徒弟去闻喜堂中请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即刻封到英国公府上。既然子女教不好,便让楼岐自己先学一学。” 吴实禄背上冷汗涔涔,面上还盈着笑意,他忙跪着接了旨意,又打发了徒弟出去。 他心中暗暗感叹还好自己的定力深厚,将最好的消息留在了最后。 于是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黑檀木匣,双手高高举起捧过头顶,口中称道:“另有一物,奴婢受了宁姑娘的托付,专程奉给陛下。” “乃是宁姑娘亲手所书,特命不许旁人窥看,‘直接交到楚公子手上’。” 话音未落,吴实禄便觉得一阵风从头顶掠过,手中一轻,那小小的木匣就到了楚寰的手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2章 圣心 楚寰端坐在榻上,低头去看木匣,那匣子细长纤巧,不过一掌之握,匣中只放了一卷丝帛,自然是轻若无物。 但此刻他捧在手中,却好像重逾泰山一般。 楚寰一时有些不敢打开这木匣,那双执掌天下的手,竟为一个小姑娘的片语只言而微微颤抖。 吴实禄远远跪着,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变成了殿中一鼎香炉,唯恐搅扰了圣上的兴致。 在一片闻针的静寂中,铜锁扣弹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 昭元帝久久凝视着那卷杏黄色的丝帕,深深吸了口气,才用手极轻地将其从匣中捻起。 映入眼帘的,却是几行略显稚嫩的字迹,墨痕浓淡交错、深浅不一,落笔还有些弯扭曲折,或许是执笔人没找到一张桌案,而只能垫在掌心中草草写就。 实在称不上好看的一张便帖,但却让楚寰看入了神,将那话在舌间默念了一遍。 又一遍。 忽然,吴实禄听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发出一阵清朗的笑音,那笑声极愉快,是从心底里生发出纯粹而热烈的喜悦。 圣上一边笑,一边走到自己身前,他语调轻快,满目含笑地问:“吴实禄,你当得好差事,朕要赏你。你自己说,想要什么赏,今日朕都允了你!” 吴实禄跟了圣上二十余年,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不加掩饰地高兴。 便是当初昭元帝亲政,在肃清朝野、揽权于上之日,也从未有过这样明亮直白的愉悦。 吴实禄跟着心欢怒放,他欢天喜地地爬起身,鞠了一躬,凑趣道:“那还请陛下再赐奴婢九千九百寿,好留着奴婢一条命,能伺候主子您到万岁千秋。” 楚寰闻言大笑,轻轻踢了这滑头一脚,笑骂道:“油嘴滑舌的东西!” 他挥了挥手,对一脸谄媚的吴实禄道:“你不是一直想养个儿子?朕允了,把人带到乾明宫养着,日后给个什么位置你自己看着办。” 吴实禄顿时喜不自胜,忙跪下谢恩:“主隆恩,奴婢谢圣上恩典!奴婢代我那不成器的孩儿谢陛下成全!” 他喜滋滋地说:“等那孩子调教地像个人了,再带给您过目。” 他们这等阉人,那都是绝了后才能挣到宫中来伺候主子。所以自前朝起,凡是混出点头的大太监,就多有收养养子以承续香火、养老送终的风气。 这种养子可与一般内宦间口头上的义父子不同,那是正经要过族谱、改姓归宗的嗣子,细论起来,与亲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吴实禄一直清楚,昭元帝喜用干干净净、身无牵累的内官,所以即便他早到了这个地位,心中也物色了中意的孩儿,但却从不敢开口求这个恩典。 谁承想,今日就办了这么个轻巧差事,天上就砸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直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这哪里是宁姑娘,简直是宁菩萨! 正高兴间,吴实禄后知后觉地琢磨过味来,不对啊。 他一个激灵,自己这心意从没在人前吐露过一言半语,圣上又从何得知呢?总不能,陛下真会那读心术吧? 圣上那如山巅白雪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得了,也别瞎猜了,要不陛下是圣天子呢?洞微世事,体察人心,那是当然的。 吴实禄索性不再多想,乖觉地说:“还求圣上再赐个恩典,给那孩子赏个名儿吧。” 昭元帝笑道:“既是你的儿子,荣华福禄自然是不缺了,只盼他能有忠孝之心,服侍好你这个做父亲的。便叫尽心吧。” 吴实禄口中反复念了两遍,喜不自禁:“尽心,尽心,这名字极好。奴婢代尽心给陛下磕头了。” 他念了句佛,饶是以他的定力,也忍不住心中好奇,宁主子到底在这巾帕上写了什么,叫圣上龙心大悦至此? 楚寰但笑不语,直像捧着个活宝贝,捧着那木匣,转去了玉宸殿内的多宝阁中,亲手打开一个精雕紫檀嵌彩博古柜,将木匣珍而重之地存贮在其中。 他轻柔地抚过那杏黄色的丝帕,触感细腻光滑如肌肤一般。 在那上面,宁儿一字一顿,认真地写下:毋要急于成亲,婚事定下前来信告知,务必留心,切切。 ---- 宁儿正对着镜子发呆,苦恼地扯了扯鬓发上的猫眼花钿,有些心烦意乱。 自己一时冲动,竟然把那句话这么直通通地写上去,这会儿后悔,想追也追不回来了。 天啊,楚寰看到会怎么想她?肯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们二人非亲非故,本就萍水相逢,自己几次承了他的恩情,还没来得及报答一二,却脑子一热,竟然对他的婚姻大事指手画脚起来。 她当时满腹纠结,一方面,为了林若旃姑娘家的名声,她不可能去和楚寰明说什么;但另一方面,明知有不妥,却当作全然不知,一句话不说,又实在辜负了楚寰待她的心意,叫自己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宁儿就想着侧面提醒他一句,不论应在谁身上,都让楚寰留一份心。 但这会儿脑子冷静下来,她才觉得好生不妥。 一个小姑娘家,同一个正当年的男子说起男女婚嫁事,还正儿八经地写了个条子上去。 宁儿捂住脸,天爷,实在是太过羞耻了。 她的头发在珠钗上缠了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紫杉刚取了妆奁来,一看宁儿竟把自己的鬟发折腾得乱七八糟,一惊道:“姑娘别动。” 她忙放下手中的物什,接过宁儿头上的钗环,细细地拨开鬓发,嗔怪道:“姑娘怎么自己动手了?仔细把这好容易养出来的头发弄毛躁了。” 宁儿刚入府时,那头长发就像自己的主人似的,透露出憔悴可怜。 不知道用了多少名贵的滋补药材,配上精心调制成的香膏发粉,才慢慢有了今天的顺滑柔亮。 虽说仍比不上贵族小姐们从小将养出的一头秀发,但挽起来,倒也有了点鸦鬟云鬓的味道。 对这把头发,紫杉倒比宁儿自己更看重三分,哪里受得了她这样随意的摆弄? 宁儿方才心烦间,哪里还顾及到这个,她笑道:“我的好姐姐,顶着这一头宝钗珠翠过了一天,真真脖子都酸了。急着卸下来呢!” 紫杉就笑:“这点东西,姑娘如今就嫌沉了?等时候嫁了人,做了诰命夫人,凤冠霞帔的时候,那可怎么办?”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3章 论丫鬟 宁儿正为他们那莫须有的婚事忧心,乍一听到紫杉说什么婚啊嫁啊,简直忍不住神经过敏。 她嘟囔道:“什么嫁人?我才不嫁人呢!” 灵芝手里拿了个玉拂尘,正细细在窗棱间掸灰,却正好听见这一句,笑道:“了不得,今日去了一趟定国公府,我们姑娘都想起嫁人了。” 宁儿听见自己亲近的丫鬟这样玩笑,却难得提起兴致,倒正经问起她们:“姐姐们如今多大了?” 见姑娘这样问,紫杉与灵芝倒对视了一眼,还是灵芝代答道:“回姑娘,紫杉如今十六岁,过了今年八月,奴婢就满十八了。” 宁儿讶道:“灵芝姐姐都要十八岁了。我听外头的姐姐说,十八岁议婚就算晚的了。按咱们侯府上的定例,丫鬟们一般多大放出去嫁人呢?” 她这样落落大方地问起婚嫁之事,倒叫先前玩笑的灵芝与紫杉红了脸,小声解释道:“咱们做丫鬟的,自然同主子小姐不同。” “京中公门侯府,官宦人家的小姐,多是一及笄,便开始议亲。从相看到纳采征名,再到正式出阁,快的也得一两年的功夫,再讲究些的人家,三书六礼过完,就得两三年了。倘使十八岁议亲,那姑娘出阁就得望着二十去了,自然算晚了。” 宁儿悉心听着,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林姐姐会说,到了明年她十八岁,就非得嫁人不可了。 灵芝接着说:“但我们做奴婢的却并非如此。一般主人家的丫鬟,或是买的,或是家养的,从小调教到能使,就得将近十岁了。使唤个十五六年,一般到二十五岁,便放出去配人了。” “若有幸遇上宽厚些的主家,得主子疼,嫁人后仍叫进府里伺候着,就能做管事娘子或嬷嬷们;不得宠的,便一次性打发一笔银子,放出去也就罢了。” 宁儿问:“那这么着,岂不是丫鬟们想嫁人时岂非都不小了?” 紫杉捂着嘴笑出声,她一面拆了宁儿的发髻,一面道:“姑娘说笑了。咱们这些有幸伺候主子小姐的丫鬟,都巴不得不出去,长长久久地服侍姑娘一辈子呢!” 这可把宁儿弄糊涂了。 灵芝知道宁儿往日里不曾知晓这些,见她有兴趣,便仔细同她多说了几句: “姑娘不知道。譬如我们在姑娘身边服侍,平日里住的穿的吃的用的,形形色色加起来,略差些的人家养个小姐也够了。” “在屋子里伺候没什么沉重活计不说,若有幸遇上姑娘这样的主子,既有体面又得尊重,那日子和在蜜罐子里享福也差不多。谁舍得出去嫁人?” 紫杉应和道:“一点儿不错!出去嫁了人,吃穿用度先不提,月钱便少了多少。便是配个小厮或管事,也得里里外外伺候一大家子,忙得不可开交。都是伺候人,伺候姑娘主子,不是比伺候那公爹姑婆要强些?” 灵芝横了她一眼:“小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 “不过理却不差,是以侯府内二等以上的丫鬟,大多舍不得离开。譬如老夫人并夫人房里那几个管事的大姐姐,私下都立誓不肯嫁人呢。” 宁儿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但她思量了一会儿,却摇摇头,反问道:“有好主子,自然有不好的。若是遇到那等不好的,可怎么办?” 灵芝叹了口气,沉声应道:“姑娘说得不错。若是命不好,遇上刻薄寡恩的主子,那真真活着不如死了。” “所以还是有不少丫鬟到了年纪,便求着主家开恩,放了身契,拿着以往的积蓄到外头去谋个生计。自己过活挣口饭吃,虽然清苦,但生死从此由自己做主了。” 宁儿听了,理解地点点头,做锦衣玉食的丫鬟固然好,但身家性命却完全依附着主家,一时主子高兴,自然捧到天上,但一时恼了,又跌到深渊里去。 紫杉这时候却忍不住插嘴:“却还有一种丫鬟呢。” 宁儿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哪种呢?” 紫杉顶着灵芝责备的眼神,抢着说了出来:“自然是通房或者陪嫁丫头了!” “一般通房丫头呢,是打小儿伺候少爷的,教导少爷们通了人事,幸运的待主子大婚后,还能抬成姨娘。从此便翻身,成了半个主子。” “陪嫁丫头呢,则是从小贴身服侍小姐的。小姐嫁了人,这丫头就跟着嫁到姑爷家去,等一朝主人给开了脸,也能做个通房或者姨娘!” 灵芝瞪了紫杉一眼:“混说这些!没半点规矩。” 宁儿恍然大悟,原来这贴身丫鬟,不管跟的是男主子还是女主子,最终目标都是殊途同归——做姨娘。 她突然想到侯爷房里的叶珍,就遵循了这个路线,从罗夫人的陪嫁丫鬟,成了侯府里的叶姨娘。 宁儿问灵芝她们:“你们也想当姨娘吗?” 唬得两个丫头忙跪下,发誓赌咒道:“姑娘明鉴,奴婢绝无此心!” 宁儿一手一个将两人挽了起来,她笑道:“你们两个紧张什么?我又不会生气,我又不要嫁人,你们想做也做不到我头上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紫杉这才哧哧笑出声,姑娘那么一本正经的,敢情还是在同她们说孩子话呢! 不说别的,就看侯爷和老夫人,待姑娘这份心意和架势,恐怕早就为她打算起了终身,只等着姑娘再长大两岁,便要为她寻个好归宿。 她忍着笑说:“好叫姑娘知道,等您嫁人,我们也成了老姑娘,真要挑陪嫁的,也得是春草那样年纪的才行呢。” 宁儿一听就笑了,这会儿春草取药出去正好不在,她们就编排起她来。 她笑说:“好哇,等待会儿春草回来了,我告诉她去。” 紫杉忙求饶道:“姑娘可别告诉她,她闹起来,奴婢可消受不起。”又笑着说:“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件趣事儿来,同姑娘说了解闷。” 宁儿乐道:“快说,说得不好,我仍要告诉她去。” 紫杉笑道:“这事儿说起来和通房丫头有关。姑娘知道,我们大少爷如今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苍柏堂里就有人打起了做通房丫头的主意!” 宁儿简直不可思议:“真的假的?” 紫杉点头道:“可不是?就是前几日的事,也不知怎么传了出来。瑛少爷雷霆大怒,直接禀了夫人,连夜就将那丫头撵了出去!” “啧啧,听说那还是少爷奶娘的女儿,几辈子的体面,一夜全没了个干净。” 宁儿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她心里头,沈成瑛比自己还小几个月,还是个半大小子呢!就有人想着爬他的床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4章 爬床 苍柏堂的风波,远比紫杉口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要惊心动魄。 连夜将人撵了出去,这是体面的说法。 事实上,当时沈成瑛是穿着中衣破门而出,气得脸色青白,直接到庭中点了两个守夜的小子,闯入内寝房将那小娘子从榻上拖了出来。 那姑娘也不过刚十五岁,穿着小衣被两个小厮当着众人面从房中拖出,自觉无脸见人,兀自哭得梨花带雨。 一时将满堂的人都惊动了,院子里很快点起了灯,通明的灯光,在沈成瑛冰冷的眉眼间打下深深的阴影。 这丫鬟名叫秋筠,原是他乳母李氏的女儿,借了娘的光,自小就跟在沈成瑛身边服侍。 因来得早,又生得有几分伶俐,沈成瑛单独分院之后,屋子里的事便多由她照管。不知何时,她心中便存了这个想头。 这一夜沈成瑛有了雅兴,遣退丫鬟,独自一人留在书房中作画,近三更才回寝房歇下。 屋里只留了一盏隐隐绰绰的夜灯,房中守夜的两个丫鬟伺候他梳洗过睡下,便退下了。 沈成瑛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正想着心事,忽觉腿上一阵温热,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只着贴身衣服的婢女竟钻进了他的帐中,正伸出手去摸他的大腿。 沈成瑛登时惊怒交加,彻底清醒过来,他猛地掀开被子,喝道:“滚下去!” 说着便翻身下床,取灯一照,只见那俯身卧在他榻上之人,眼中盈泪,满面娇羞,竟是素日房中管事的大丫鬟秋筠。 见他转身欲走,还忙膝行至榻边伸手抱住他的腿。 沈成瑛此时哪还不明白,心头涌上一阵怪异滋味,念在素日主仆之情,只是背过身去,勒令她穿好衣衫即刻离去。 但谁知那秋筠今夜行事,早打定了主意,心知“不成功便成仁”的,这会儿若走了,怕是苍柏堂再无她立锥之地。 于是一咬牙,豁出去从背后一把搂住了沈成瑛,泣道:“瑛少爷,奴心慕您已久,您就成全奴婢一片痴心吧!” 沈成瑛被她一搂,不禁又恼又怒,想到身后是平日被自己视作姐姐的秋筠,又感到一阵反胃。 他一句话也懒得多说,双臂一振,挣脱开去,理也不理便径直走到中庭,冷声道:“将秋筠带走,送到归颐堂去,禀告太太,我这里容不下她。” 秋筠一见沈成瑛如此狠心,如晴天霹雳般,呜呜咽咽哭得不住。 她素来受倚重,自以为在少爷心中地位与旁人不同,眼见沈成瑛一日日长大,便动了心思自荐枕席,想趁着爷们年纪轻,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先占住个位置。 谁能想到沈成瑛竟完全没接她的套路,不仅不顾及她分毫,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将她扭送到夫人那里去。 她登时哭着求饶道再不敢了,又哭天抢地要一头碰死。沈成瑛只冷冷看着她闹腾,厉声左右道:“还愣着做什么?立刻带走!” 就这样一路无遮无拦将人送到了归颐堂。 罗夫人这两天本就为丢了一个大脸而心闷气苦,夜难安枕。 此时乍一听说瑛儿半夜里押了贴身的丫鬟过来,立时就掌不住爬起来。 待听那小厮一五一十转告了儿子的吩咐,罗夫人已是脸色铁青,她扶着朱绡的手,上去狠狠扇了她一耳光:“贱婢!” 她气得直打哆嗦:“我把瑛儿交给你照顾,你竟敢背地里勾引主子!” 朱绡急得忙顺她的气,一个劲地劝:“夫人别着急,仔细气坏了身子。” 罗妙芸恨声道:“我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瑛儿才多大,就被这些心野的丫头惦记上了。阿弥陀佛,得亏他知道轻重,要是一时糊涂,被这些贱婢勾引作践坏了身子,你们几个脑袋赔得起?” 白绢听见动静,也忙从房里赶出来,她一见这场面,便知道出了大事,忙上去劝慰道:“夫人息怒,息怒。如今夜深了,倘使闹得大了,难免叫瑛少爷脸上难看。再者,万一惊动了老太太,岂不是不美?” 再三婉转劝了又劝,罗妙芸才勉强压住了火气,挥手让无关人等退下,只留了两个心腹在侧。 她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秋筠:“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交待清楚!” 秋筠此时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半天才挤出一句:“奴婢只是想为少爷分忧!” 朱绡瞧她一副上不得台盘的样子,便拿了盏冷茶朝她面上一泼,骂道:“平时太太待你够宽纵了,没想到竟养出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此时还不老实说?” 朱绡在下面这些丫鬟里素有威严,被她一吓,秋筠才慌乱道:“太太明鉴。”这才忍着羞,哭着交待了出来。 原来平素秋筠在沈成瑛身边,主子贴身所用一鞋一袜一针一线皆由她打点,这一日晨起,秋筠收拾时,却发现沈成瑛换下的亵衣间,莫名有了污脏。 她原恐少爷病了,没敢声张,却悄悄地背人去问了亲娘,谁知道沈成瑛的乳母一听,倒笑着说:“不妨事,这是咱们少爷成人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秋筠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怯,她因守着沈成瑛日子久了,早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见娘这样说,一时便动了心思。 罗妙芸听到这里,实在没忍住,又上前给了她一个嘴巴,骂道:“遇到事,不知上来回禀,却自己背地里动起歪心思!” 秋筠哭个不住,磕头不止,哀求道:“夫人,奴婢对夫人忠心耿耿,是一时糊涂啊!求夫人开恩!” 罗妙芸却气得说不出话,只扶着椅子坐下,拿手一指秋筠,齿间吐出一个字:“打!” 朱绡忙上前去,左右开弓,一下下掌她的嘴,不过十来下,秋筠原本细嫩的皮肤就红肿不堪、高高肿起。 听着清脆的掌声,罗妙芸稍微消了点火气,对秋筠道:“好好的锦绣路你不走,非得往那下三滥上去。如今你也不用指望着娘老子来救你,明天我就一齐撵出府去!” 白绢看得有些不忍,她悄悄给朱绡使了个眼神,才轻声劝道:“夫人,旁的犹可,李妈妈奶大了少爷,便是少爷恶了她女儿,咱们侯府也没有把乳母撵出去的先例。叫外头知道了,岂不是把一桩小事变成了大事?” 对白绢的话,罗夫人还能听进两分,她摆了摆手,示意朱绡停下,竖起眉毛:“难不成,还由着这没廉耻的小蹄子留在瑛儿身边?” 白绢忙道:“断断没这个道理!既然如此,不如远远地打发她去做个洗衣洒扫的差役,永不许进二门里。夫人看如何?” 朱绡见状,默默领了秋筠出去。 罗夫人转念一想,这等丫头素日里养尊处优,个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真罚去做苦役,倒也够她受的。 她沉吟片刻:“倒也可行,只是太便宜了她!” 罗妙芸素来将这儿子看得如眼珠子一般,便是沈如瑶也得退一射之地。有人明目张胆打他的主意,她怎能不恼怒非常。 白绢说:“太太宽纵,也给哥儿积福罢了。只是有一句,我混说说,您听了别恼。” 罗夫人道:“你直说就是。” 白绢这才斟酌着说:“少爷不比姑娘,一朝成了人,难免主意就大了。如今虽还早,但夫人也不妨慢慢留意着,寻些敦厚温柔的姑娘,放在少爷身边引导着,也防着再有人挑唆,反坏了事。” 谁料这时忽然斜插入一个清冷的男声:“不必。”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5章 天子剑 此时罗妙芸房中静悄悄的,只有她与白绢二人说话,这时忽然一男子说话,叫两人都吓了一跳。 罗夫人一看,却不知何时,沈成瑛静静站在了门口,身上只穿了件直身,也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哪些话去。 白绢先反应过来,忙迎了他坐下,又笑道:“瑛少爷怎么不披件大衣裳就来了?夜里风大,小心受了凉。” 沈成瑛入了座,夜色里,他的脸上更显出少年人的青涩,他没接白绢的话,倒是和母亲又强调了一句:“不用母亲费心寻人,儿子也不要什么姑娘。” 罗夫人原本对白绢的主意不置可否,但听儿子这么干脆利索地回绝,又转了念头,反而说:“又不是今日说,明日人就给了你。只是慢慢寻些可靠的人,放在你身边罢了。” 沈成瑛闻言,抬起眉毛看着娘亲,他坚决地摇了摇头:“服侍归服侍,秋筠那等轻狂做派,儿子看了都嫌脏了眼睛。” 罗夫人眉心一跳,瑛儿心志坚定、不为女色所惑当然是好事,只是这坚定过了头,又难免让她放不下心。 白绢打圆场道:“正因有秋筠这种张狂心大的,才更要选些品格好的姑娘伺候才是。” 沈成瑛不为所动,对罗夫人道:“我今天才看明白了,任是什么丫鬟,平日里再老实,心里头总有这么个想头在,无非是藏得好不好罢了。” 他脸上犹带着怒意:“若真要挑人,娘亲便寻些粗笨点的,倒两下干净。” 罗夫人勉强笑道:“瑛儿说的什么孩子话!你堂堂侯府的嫡长子,房里放着些粗苯丫头,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侯府无人了。” 沈成瑛却说道:“有何不可?我刚满十二那年,父亲就曾教导儿子,男子破身过早,乃是损阳败神之肇。根基损毁起来容易,想再将养却难。我虽没能承袭父亲的武艺,但也不愿自轻自纵,沉湎于逸豫之乐。” 罗妙芸听了这番话,不由大惊,她实在没想到,私下里沈崇彦竟曾与瑛儿说过这样推心置腹的话。 她眼中一酸,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因先前种种事,她早以为侯爷灰了教养儿女之心,却不曾想背地里还有这一腔慈父心肠。 这让罗妙芸还能说出什么,只得对儿子说:“瑛儿能有这样的志气,娘亲再欣慰不过。我难道还会逼你?既然你不愿意,便罢了。” 沈成瑛起身鞠了一躬:“既如此,儿子便先行告退。今日让母亲受累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多说了一句:“秋筠虽做出这等事,但到底有往日苦劳在,母亲便饶她一命吧。打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罗夫人眼看着儿子离去,这才摇摇头,对白绢说:“瑛儿这性子!既如此,便依你先前之言,打发她去浣洗处待着。” 她叹息道:“哎,是我错想了侯爷。” 白绢笑着说:“早和太太说了,天底下哪有当爹的,看着自己这一双好儿女还能不喜欢的?只是侯爷要做个严父罢了。” 罗妙芸听了这话,心中却咯噔了一下,没了说话的兴致,待收拾好歇下,却辗转了半夜未眠。 直挨到天亮,她只得吩咐白绢:“替我回了老太太,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便不去定国公府上了。” 说着,她又犹豫了片刻,下决心道:“今日,替我去请刘妈妈过来一趟。记得客气些。” ---- 宁儿在定国公府上累了一天,此时梳洗毕,早早便躺在了床上出神。 春草给她放下幔帐,见宁儿眼睛睁得铜铃般,便笑道:“姑娘不是早累了?怎么这会儿又睁着眼不睡觉。” 宁儿翻了个身,侧着脸看春草,问她:“大少爷才这么点大,就给人惦记上了。你说说,那些府里的男主子们,是不是都像唐僧肉似的,叫姑娘们盯上了。” 春草一面笑,一面坐在她榻上说:“这可说不好?像咱们侯爷这样英武又庄重,自然招人惦记,又比如瑛少爷,那是未来承爵的小侯爷,也值得一搏。若换作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或房里丫头姬妾无数的浪荡子,便是姑娘们有心博富贵,也得掂量掂量风险不是。” 宁儿听了,不知怎么,便乱想到了楚寰身上。 他虽不是睿王府中嫡长的世子,但也是正经的龙子凤孙,生得又那样好,便是在王府中也定然极受宠爱。也难怪林大人眼巴巴要把女儿嫁给他。 想到楚寰,宁儿就想到那盏被她收在箱中的宝灯,跟着想到了侯爷所说搬家一事,又难免牵挂起了远在道南的沈崇彦。 她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侯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而此时,被宁儿惦记着的沈崇彦正纵马飞驰在道南州府外的官道上。 他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七八个骑行的护卫,呈合抱之势,隐隐将他拱卫在中央。 这一行人无不面色沉凝,甚至有数人身上带着血迹,一口气跑了大半日,沈崇彦方勒住辔头,在一处馆舍前停下。 青羽脸上带着灰,忙跑到沈崇彦马下,抱拳道:“侯爷,正是此处。” 沈崇彦翻身下马,又接过亲随身上绑着的剑匣,一边往内走,一边问青羽:“燕翎那边可有消息?” 青羽忙道:“燕翎昨天夜里传来消息,说他一路追着那人,眼看着他进了宋府台的府中。此外,他还有一封密信交给侯爷。” 沈崇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传令给他,让他不要轻易露面,若无大事,自决便可。万不可让他们察觉到与你的联系。” 他又问:“府中如何了?一切可安好?” 青羽眼中划过一丝异芒,但仍回禀道:“侯爷放心,有朱翼日日盯着,必然一切安然无恙。我们早有约定,若府中有事,便遣飞鸽来信。” 沈崇彦听了只说:“让他多留意宁儿。”青羽忙不迭地应下。 沈崇彦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剑匣,神色冷峻,深吸了口气,这才抬脚步入馆舍中。 那一日圣上赏了他两件宝物,一件是那传闻中白狐口衔的硕大明珠。 另一件,就是他怀里这柄错金嵌宝的天子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6章 请立后 楚寰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次日朝会。 这一日天白无光,浮云散淡、与长空混同。 今日常朝,面南而设的御座上,昭元帝身穿琵琶袖十二章纹团龙衮服,头戴二龙戏珠金丝冠,威仪俊伟,不可逼视。 文武勋戚东西列班而立,诸事奏毕,正欲鸣鞭驾兴之际,忽有一朱袍玉带、须发雪白的官员预咳一声,出班伏地,高声道:“臣有本奏!” 一旁的近侍官见状,忙唱道:“礼部左侍郎董璠有本奏。” 皇帝的神色堪称和煦,他面上仍带了点笑意,问道:“董卿有何事上表?” 董璠忙起身谢恩,又拜曰:“微臣董璠叩见圣上,圣上万寿!” 他是天庆朝时所留下的老臣,如今已过耳顺之年,虽位居三品,但哪怕在他的上官礼部尚书文怀琛面前,也很有几分体面。 但不知为何,昭元帝总对他淡淡的,今日觑着圣心正悦,踯躅再三,才大着胆子趁机进言。 董璠沉声道:“陛下自登极以来,海内升平,四夷宾服,文昌武备,政安人和,臣工百姓无有不涕泣而感上者。然中宫久旷,国本无固……” 他伏身顿首,大礼参拜曰:“臣轻冒宸严,请陛下起议皇后事,以立中壶之位,而崇六宫之政!” 一言讫毕,满朝哗然,谁都没想到,董侍郎开口就投出这么一个爆炸消息。 文怀琛惊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笏板,他不由在心中破口大骂,这老匹夫自作主张,想博出位却半点不和自己这个主官商议。 要是让圣上以为是自己在背后授意手下建言,他的好日子就算彻底完了! 吴实禄眼睁睁看着昭元帝的面色由春而入冬,紧接着冷了下来,他轻声道:“哦?董卿所言,众卿以为如何?” 文怀琛来不及多想,忙出列上前,躬身诚恳道:“立后一事,不可仓促而议,更非臣下一言而决。微臣以为,虽云立后,本是娶妇家事,当由圣上自裁。” 董璠一听此言,顾不得文怀琛是礼部长官,反唇道:“文大人此言差矣,天子一言一动,都牵动天下,纵是家事,更是国事!” 又一个身穿大红贮丝公服的官员出列,附和道:“臣以为董大人所言有礼,夫妇婚姻,乃人伦之大本。陛下垂范天下,更当宏礼以敦本,克正而兴邦。” 众臣工言来语去,几个回合就激起了火气,当着昭元帝的面,相互争论得不可开交。 而皇帝却静静持坐于御座之上,一言不发,只冷着看着几波人唇枪舌剑,往来不休。 光禄寺卿是个性格温吞的老好人,看着众人吵嚷出了真火,便忙着好言相劝,做起和事佬,转圜于两边之间。 他拉着文大人的袖袍:“文大人莫急莫急,莫要动怒啊。” 他不解地问:“陛下圣寿已二十有六,有人请言立后也在常理之中。文公又何须如此激动?” 文怀琛反手拉住他,一抚胡须,叹道:“这帮糊涂人!童公以为我是恶人?我是在救他们啊!” 他固然是圣上的铁杆心腹,但也是文臣之表率,若不是明知董璠此言等若虎口拔须,弄不好就有莫测之祸,自己又何必掺和进来,由着他们作死岂不是更好? 呵呵,文怀琛冷笑一声,太平日子过了几年,诸君就将昔年之祸尽皆忘了? 说着他双手抱拳向上一拜:“不如诸位看看?” 童顺行抬眼一瞧,这才惊讶地发现,圣上不知何时,竟已拂袖而去,惟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宝座,伫立在丹墀之上。 ---- 吴实禄夹着尾巴跟在昭元帝身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在心里头暗骂,这帮子庸碌颟顸之辈,饱食终日之徒,镇日里不思为君上分忧,倒管束起陛下的终身来! 好容易这两天圣上见了点笑模样,就被这帮腐儒给气没了。 他一路趋奉着昭元帝回了玉宸殿,又里里外外张罗着圣上去冠更衣,唯恐服侍不周,再惹得陛下心烦。 楚寰闭着眼,任由小太监为他梳头按摩,他听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冷笑道:“怎么,吴总管也觉得朕当立后?” 吴实禄“噗通”一声跪倒,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主子瞧瞧,忙不迭道:“主子明鉴啊,奴婢哪敢做您的主?惟以陛下马首是瞻!” 昭元帝的嘴角勾起来:“所以说,是朕太宽纵他们,叫这帮人一个个忘了以前的事,倒当起朕的家来。” 他冷哼一声:“听上去,个个都是忠臣孝子,满嘴的江山社稷,打量朕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名利富贵罢了。” 吴实禄只觉得这话说在了自己的心坎里:“陛下圣明烛照,这些微末伎俩,自然瞒不过您的慧眼。” 楚寰心中划过几个名字,正是今日那跳得最欢的几个人。 前世董璠不过是被推出来试探风向的棋子,仗着自己年高资深,便肆无忌惮起来。先是连上三道奏表,他本想给老臣留着颜面,只是留中不发。 谁知这厮竟得寸进尺,公然在大朝仪上大放厥词,先后言及立后、建储之事,更有甚者,妄议皇考末年事。 当年他虽平日里行事温和持中,实则骨子里的性情较此世更为偏激,听了这话,焉能忍耐,当廷便发落了董璠,卸了他的职,径直贬到惠州养老去了。 一番雷霆手段,叫他背后之人缩进了龟壳里不肯出头,只暗地里操弄些鬼蜮手段。 昭元帝心想,看来有了宁儿,叫你们多见了孤几个笑脸,那狐狸尾巴便藏都藏不住了。 想到宁儿,他不禁又露出了微笑。 楚寰忍不住想,难道他的姑娘也有未卜先知的能耐,料知此事,所以特特传书给他,让他“毋要急于成亲”吗? 虽然是几个跳梁小丑,但也得腾出手来敲打一二。不收拾老实了,万一以后惹宁儿不快怎么办? 他掀起眼帘:“吴实禄。” 吴实禄忙躬身前趋:“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着鹿奎暗中察访,朝中文武勋贵凡五品以上、家中有适龄女且未议亲者,其人行案、宗亲、交游,一个不许漏,都给朕盯紧了。” 吴实禄喏喏而应,心里给那些个大人们点起了蜡烛:哎呦喂,让你们蹦跶,可把鹿大人这煞神给招来了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7章 闺中秘 朝中的风云变幻,宁儿一个小女儿家,自然是一概不知。 此时她一觉醒来,俨然将此前忧心愁绪之事,通通置之脑后,正快快活活地捧着碗酥酪,独自吃得痛快。 这是个难得无事的春日午后,老夫人乏了一天,正歇着晌觉,松寿堂里四下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两声啁啭莺啼,透过明窗跃入廊中。 因不用出门,又不必见人,宁儿歇在闺中,连髻也没梳,只随意挽了个发辫,穿一件春袍,整个人松松散散地懒在榻上。 自打入了侯府,就总有一事接着一事,竟好像从没有这样宁静闲暇的时候。 春草推门进来一看,笑说:“姑娘又贪嘴了。刚用的点心,怎么又吃了酥酪,小心回头肚子疼。” 宁儿并不回嘴,只朝着她笑说:“我心里有数呢。如今一日暖和过一日,略吃点冷食也不要紧。” 春草笑道:“我管不了姑娘,一会儿自有人来管你。” 宁儿忙爬起来,抱怨道:“谁又要来?好容易歇一天呢!”若有人来,岂不是又得重新梳妆换衣裳。 话音刚落,又有个娇俏的女声笑着说:“好好好,既不想我来,我就回去了。” 宁儿抬头一看,竟是柳莺,她忙转愁为喜,高高兴兴地下榻,趿着绣鞋就迎上去:“柳姐姐,快请进来!” 柳莺佯怒道:“不是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 宁儿忙挽着她的手,撒娇道:“柳姐姐回来了。我打量着若别人来了,我还得收拾梳洗,才懒得见。早知是你,我便躺着不起来了。” 柳莺娇笑出声,拉着宁儿同在榻上坐下,打量了两眼她的穿戴,反问道:“你今日倒松散。怎么,连老夫人、夫人的安都不用请?” 宁儿说道:“玛瑙姐姐一早就来说了,老太太身上乏,便免了各人请安,令早晚都不用去。夫人那倒不知怎么,前儿就说身子不爽,头疼得起不来呢。” 柳莺闻言奇道:“竟有这事?平日里我倒看着夫人面色红润,双目有神,身子再康健不过了。” 宁儿随意道:“或许是夜里受了风,一时着凉了。” 柳莺笑得不怀好意:“哈哈,我看是被那爬床的小丫鬟气狠了。” 宁儿忙看柳莺:“怎么连柳姐姐也听说了?” 柳莺说:“这么一件稀罕事,那夜里沈成瑛的动作又丝毫没瞒着人,我如何不知道?你别忘了,我那里离苍柏堂还近些呢。” 她啧啧道:“那丫头也真是,刚有个人样,就惦念着男女之事。不过瑛少爷还算有些定力,没轻易损了根基。” 宁儿见柳莺说起话来丝毫没个顾忌,耳朵上都染了层薄粉。 柳莺一看,倒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忙叮嘱道:“宁姑娘可别像那等没识见的,见了个略俊秀的公子哥便动了芳心。我看那沈成瑛可不是个好的,虽模样不错,可就他那个心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宁儿一听这浑话,不由“啐”道:“呸呸!柳姐姐你说什么胡话?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何况那大少爷才几岁?” 柳莺一见她恼,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是我浑说,嘴里没个忌讳,你掌我的嘴。” 说着就拉着宁儿的手要往她脸上打。宁儿忙将手一抽,笑道:“旁人还当你是个宫里来的大小姐,原来就是个女无赖。” 柳莺只怕宁儿对那沈成瑛,动了什么少女心肠,此时见她双目清明、举止大方,便将心放下一半,笑说:“小姑奶奶别恼我就是了。” 她心下暗想,都说圣心难测,但不管怎么看,宁姑娘都被圣上放在了心尖尖上。要叫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同什么少爷公子生了情愫、有了瓜葛,圣上舍不得迁怒姑娘,那不就得拿自己这些底下人出气。 柳莺心中暗自警省,可万万要留心在意,姑娘及笄前,可千万得看牢一些。 宁儿又让灵芝上了碗酥酪,往柳莺跟前一递:“尝尝?这是今日小厨房送来的,调了糖桂与醪糟,滋味极好。” 柳莺接过去尝了一口,却拧起了眉头:“这才三月里,姑娘还吃着药,怎么能进这么凉的酥酪?” 春草在旁边笑:“怎么样?可被我说着了。我说姑娘不听,还得柳大夫来呢。” 宁儿狡辩说:“哪里冷了?我吃着只是温温的罢了。” 柳莺笑道:“好哇,既如此,下旬的药里得再加一剂黄连。” 这回倒换了宁儿告饶:“好姐姐,再不吃了,那药本就苦得发酸,可别再苦了!” ---- 宁儿的房中笑语欢声,而罗夫人的榻前却愁云惨淡,她将白绢并朱绡等贴身大丫鬟都遣了出去,暖阁中门窗紧闭。 她身前的绣墩上坐着个五十许的妇人,穿着赭色镶边花卉对襟褙子,头上勒着个嵌珠抹额,一副民间富贵太太的装扮。 在她面上,素来刚强的罗夫人才流露出了几分脆弱,她拉着那妇人的手,有些埋怨道:“刘妈妈怎么才来?我前儿打发人去请你,却说你不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刘氏妇人摩挲着罗妙芸的手,又细细看了她的形容,竟差点落下泪来,哽咽道:“我的小姐,怎么竟瘦了这么些?连眼圈都青了!” 一句话,说得罗妙芸喉头一哽,忍不住伏在她怀中。 原来这位刘妈妈却是罗妙芸的乳母,从小一手看顾着她长大,又跟着她出嫁,直到前几年,家中儿媳重病,才不得已告了老,回去代为照管几个孙儿。 纵然罗妙芸再不舍,也没有断了人家骨肉天伦的道理。但几十年来的照料护持,刘嬷嬷早成了罗妙芸心中最贴心亲近之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母女。 她这两日没好好休息,脸上倦容尽显,罗妙芸紧紧将脸贴在乳母怀中,喃喃道:“刘妈妈,不知怎么了?我近来总是心神不宁。” 她死死地抓住刘嬷嬷的手,似乎像藉此汲取一点力量,她的声音极低:“瑛儿瑶儿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了,我这心里越来越没底。您说,会不会哪里有什么纰漏?”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魂飞魄散,她忙伸手用力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这话也能乱说?” 她忙起身到了窗前门角查了一圈,确认四下里无人,这才重坐回罗夫人的榻前,气声说:“好小姐,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安安稳稳的。您是堂堂信远侯夫人,瑛少爷那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谁也动摇不了您的位置!” 在刘妈妈坚定的安慰中,罗妙芸渐渐放松了下来,但她仍抓着她的手,有些焦虑地问:“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还有当年那孩子……” 刘妈妈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 她的声音模糊缥缈,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别怕,别怕,不会的。妈妈当年亲眼看着那孩子咽了气,没事的,没事的……”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8章 刘妈妈 画屏提了个沉重的四层花梨木食盒,有些吃力地回到偏院,尽管天气不算暖和,她的额发根处也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将那雕花的食盒交给了院中的小丫头,叶姨娘见状问:“你怎么亲自取膳去了?没得受累。” 画屏抹了把汗,笑说:“今儿大厨房里的杨嫂子打发人来,说庄子里送来了十余只丝羽乌骨鸡,平日都以药草竹虫喂养长大,味极鲜美。她挑了只好的煲了汤,说对您的身子大有裨益,我便索性自己拿去,也顺便谢过杨嫂子。” 叶姨娘看了眼那沉甸甸的食盒,笑道:“有了好东西,怎么不给老太太、太太送去,好端端地对我献起了殷勤?” 画屏说:“这话姨娘可说得不对,您的身子,厨下里向来记挂着。杨嫂子说侯爷看您消瘦,特意交待过要好生进补,只是姨娘素来不大用罢了。” 说着她梳洗了一番,又伺候叶姨娘用膳:“不过,我倒听闻侯夫人这两日病得起不来身,连膳食都没怎么用。不过在灶下叫过几次清粥。” 画屏打开食盒,热气腾腾地冒出来。 她将膳盘一层层取出,那八珍乌鸡汤便放在最底下,底盒凹槽内嵌着个锡座,座中放着滚水保温,如此一路提回来,那汤盅边缘还热得烫手。 叶姨娘净了手,就有小丫头将汤盛在了半掌大的瓷碗中,她持匙尝了一口,果然鲜美异常。 她笑说:“夫人果真病了?前几日瞧着还好好的,怕是心病吧?” 画屏赞同:“恐怕是哩。多半还是为了苍柏堂那桩事,说起来,那丫鬟原也是有名有姓的,如今被直接打发到了浣房。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可受不住那里的罪。” 叶姨娘倒垂下了眼睛,淡淡地说:“受不住也得受了。受了就知道,没什么受不住的,全靠自己的造化。” “不过,这作风倒真不像我们夫人。我以为出了这事,她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呢。最起码也得赶出府去。” 画屏说:“这可是格外开恩了。不过我不知听谁说,这是大少爷给的恩典。” 叶姨娘停了箸:“这么看,大少爷倒是个心软的。” 画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香蕈烩青笋,感叹:“到底那么久的情谊,哪能那么狠心?说起这个,今日我去大厨房时,远远在桥上看见白绢领着个穿戴颇为富丽、做民间打扮的妇人,往归颐堂去了。” 叶姨娘的眼睛亮了一下,跟着问:“可是瞧着五十许人,头发油亮,身形颇高大?” 画屏点头:“姨娘说得分毫不差了。” 叶姨娘笑着将碗推过来,指着那乌鸡汤道:“我喝着这汤不错,再盛半碗。” 画屏见她肯吃,忙欢天喜地地给姨娘盛了,又听叶姨娘说:“你年纪小,多半不太记得了。那是我们夫人原来娘家的奶嬷嬷,姓刘。” 叶珍的眼里闪着快活的光芒,刘嬷嬷已是早告老回家的年纪,罗妙芸却忽然将她找了过来。 她转头吩咐画屏:“主母有恙,为妾室的自当侍奉汤药才是。我们收拾收拾,就往归颐堂去。” ---- 那厢里,罗夫人正留了刘妈妈一同用膳,她难得有兴致点了一桌子菜。 白绢安箸进膳,侍立在旁,高兴地说:“刘妈妈来了,我们夫人总算有了点胃口,这都几顿没正经吃了。” 刘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家一手奶大的姑娘,略带责备:“再怎么,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都多大的人了,闹起脾气,倒像个小丫头。” 此时罗妙芸重新净面梳妆过,脸上敷了层薄薄的珠粉,倒有了两分神气,她应道:“知道了,刘妈妈,下次再不会了。” 两人用了一会儿,她停下筷子,对白绢说:“你出去看看,瑛儿瑶儿那里如何?若没事,便带过来一起坐坐。” 白绢应声去了,罗夫人笑道:“妈妈好久没见那两个孩子,也趁这次见一见。” 刘氏笑着应是,她心中品度着小姐话中的深意,倒问起另一个话题:“我听说姑爷新纳了一房美妾?” 罗妙芸的笑容淡了些:“是。老夫人一味地强求,侯爷推拒几次都不管用。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二月底人就进了府。” 刘妈妈关心地问:“那姑娘如何?可受侯爷宠爱?” 罗妙芸轻蔑地笑:“还谈什么宠不宠爱,自打她进了府,连侯爷的袍角都没摸着,如今还是个黄花闺女呢!穷门小户的丫头,只是年轻,今年才十九岁。” 刘妈妈道:“不过一个毛丫头,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规矩得从一开始就立好,免得她日后年少轻狂,稍得了些宠爱,就不把妻妾尊卑放在心上。” 罗妙芸的眉宇间带了些愁绪:“这倒在其次。你当老夫人如何看上了她?盖因她娘是个极其能生会养的,如今老夫人一门心思,就指望这姑娘给侯爷开枝散叶呢!” 刘妈妈反应却比她更甚:“这可不好!”她压低了声音:“这要让她生出个三男二女的,可就难以收拾了!” 提到子嗣,罗妙芸的神色又有些紧张,她看了眼门外,才低声道:“这个道理,我哪会不明白?若是收拾一个丫头,倒是容易。但老夫人把她看得死紧,倒让人无从下手。” 刘妈妈道:“去了一个宋姨娘,转头又来一个唐姨娘。这到底不是治本的法子,侯爷子嗣单薄,难免有人说嘴。依老奴的浅见,小姐该想想法子,和侯爷要个孩子才是正经。” “这么些年,侯爷的品性实在是没话说。您又何必总盘桓过往不放呢?” 提起这个,罗妙芸含怨带恼:“妈妈还当是我不想吗?这几年我早想通了,是软的硬的、撒娇乞怜,什么手段都使了。” “可侯爷却一概不吃,宁可孤零零待在德邻斋,也不愿多进我的房门几回!我能有什么法子?” 刘妈妈将眼睛一收,正欲开口时,却忽然门外一阵响动,一个丫鬟进门传话道:“夫人,叶姨娘听闻您有恙,特来服侍。如今就在廊下。” “叶珍!” 刘妈妈一怔,听到这个名字,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扶手,一向沉着的脸上竟闪过了几丝慌张。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9章 贵人 叶珍从归颐堂告辞时,天色已不早了,季春的暮风里隐约带着暖意。 在回房的路上,她忽然改了主意,对画屏说:“我们转去松寿堂一趟。” 画屏道:“老夫人今日说了,不见人,让我们不用过去请安呢。” 叶珍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去看看宁姑娘。” 宁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叶姨娘,她第一反应就捂住脸,嗔道:“春草,你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她这副散漫疏懒、披头散发的样子,给柳莺看看就罢了,可怎么好意思被叶姨娘看到。 春草忙为自己辩解:“奴婢也不知道,没人告诉我啊。” 眼看着人都进了门,再去更衣梳洗也来不及了,宁儿只得硬着头皮,散着发辫同她见礼问候:“姨娘怎么有雅兴来了?快快请坐。” 叶珍一看宁姑娘这副模样,便知道她今日没打算出门,反倒十分自然地说:“打扰姑娘了。想着有日子没见,正巧路过姑娘这里,便来看看。” 她极温柔地看了看宁儿:“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宁儿看她穿戴齐整端庄,莫名有些别扭,她忍着害羞道:“一切都好。劳姨娘惦记了。” 叶姨娘一眼就看出她的不自在,便低头喝茶而不去瞧她,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恩,看您的气息极好。倒是今天去归颐堂时,夫人的脸色憔悴了好些。” 宁儿一听这话,也跟着关心了一句:“不知夫人的身体如何了?只说是病了,我也不敢贸然去打扰。” 叶珍眉眼温婉,浅笑道:“我倒看着没什么大碍,许是受了点夜风,两天没睡好,才显得疲倦了些。” 宁儿瞥见她发饰下花白的发丝,忙回道:“这样就好,我们也放心了。”宁儿只当她是去了归颐堂,便想着来拜见老夫人,顺便来自己这里转转。 她还记得春草说过,当时她暗中出府那日,叶姨娘的雪中送炭之谊,所以待她多了几分友善。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宁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她主动起了话题:“平日里见叶姨娘好像也不太出门,一般做些什么打发辰光呢?” 叶珍转头过,极仔细地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庞,只见宁儿面上发上再无一点装饰,净如出水芙蓉,天然清丽。 她笑着说:“左不过做些针线,再就是拜佛念经,总是些年轻人不喜欢的事。” 宁儿顿时想到叶姨娘那个早逝的孩子,在老太太房中专门负责佛前供经的玛瑙,身上也同叶姨娘一样,总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 无意中提及叶姨娘的伤心事,宁儿有些愧疚,但却听叶珍忽然问了句:“宁姑娘家中可有姊妹兄弟?” 宁儿脑子顿了一下,才连忙否认:“并不曾有。”她还记得自己远在江都的“娘亲”,只留下一个婴孩便早早去了。 叶姨娘含笑听了,却又问:“那你娘亲可有其他姐妹或兄弟?” 宁儿摇头,有些迟疑道:“外祖母也惟有娘亲一女。” 她心中正疑惑叶姨娘为何这样问,就见她挑了挑眉,疑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年轻时曾在京中见过一位女子,形貌同姑娘神似。只是您久居江都,我原以为,该是您血脉相近的亲戚才是。” “这样看来,恐怕只是单纯长相相似罢了。” 叶珍好像只是随口说了句闲话,但却在宁儿的心底掀起了骇浪惊涛! 叶姨娘以为她是江都人,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她的心重重地狂跳起来,难道,难道,难道……叶姨娘曾经在年轻时,曾见过她的娘亲?! 这么多年,对娘亲的身世名姓,她全然懵懂不知,如今乍然得闻一条可能的线索,尽管明知或许是巧合,但也忍不住怦然心跳。 宁儿心中有满腹话想问,但碍于身份,只能强自忍耐下来,她勉强一笑,有意试探道: “外祖母出身京中,家中姊妹众多,或许叶姨娘见到的是老夫人某个子侄辈的姑娘?” 叶珍凝神想了想:“却与朱家没什么瓜葛。” 她摇头叹道:“哎,不提也罢。不过是一个苦命人罢了。” 宁儿一下子攥紧了拳头! 偏偏这时候,紫杉掀了绣帘进来,有些意外地说:“姑娘,外头有人求见。” 宁儿一口气好悬没呛着,她难得有些不快,生硬地问:“是谁?” 叶珍看着她的神色,情知今日火候已到,于是趁势起身告辞:“既有人来,我便先告退了。宁姑娘得空,也去我那里坐坐。” 说着没等宁儿开口,便笑着往门前去了。 留下宁儿兀自扶桌坐着,心乱如麻。 半晌,她才想起来紫杉还等着她回话,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是谁?” 紫杉俯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个名字,宁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会吧。他找我做什么?” ---- 英国公府。 楼岐面沉如水,在正堂中来回踱步,临平长公主看得眼晕,忍不住说:“公爷,便别转了。坐下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楼岐只比临平长了三岁,素日里是个好性子,但今天却忍不住黑了脸,他跌足道:“殿下,这让我如何坐得住?” 他一拂袖袍,用手指着那供在正堂香案上的金嵌珍珠藏经匣,那匣中盛着一卷磁青泥金的佛卷。 正是那魏德喜奉圣上旨意送来英国公府上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痛心道:“那对青玉如意还没捂热,陛下就封了佛经送来,这是圣上在告诫我们公府要修身齐家、以尽为人臣子的本分!” 临平长公主被丈夫说得十分无奈,她艰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陛下又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陛下派那吴实禄去讨定国公府的桃花,她二话不说帮了,陛下要护着那信远侯府的表小姐,自己便一句重话没说,回了公主府,就遣人送了山参到她府上。 这还要她怎么样?便是楼莹与林家丫头起了冲突,也没惹到那姑娘身上去,不过就是言语中带累了两句。 总不能为着这闺阁中几句拌嘴,陛下就这样大动干戈,为人出气吧! 楼岐目光灼灼地盯着临平长公主:“公主不是都说了,楼莹冒犯了贵人,所以惹了陛下不快。子不教父之过,圣上不会纡尊和莹儿这个丫头计较,更不会拿亲姐姐如何,当然就罚到臣的头上来了。” “贵人?!” 临平简直无法想象,丈夫会用这个词来形容那个家世堪称落魄的小姑娘:“她是哪门子贵人?” 在她面前向来恭顺的楼岐却露出了锋芒,他冷然道: “殿下,今上文韬武略,威服四海。尊贵与否,自然由他一言而决。您要明白,如今公主的尊贵,是因您是圣上的亲姐,而非先帝的长女。而楼莹与我,不过是楚家的下臣罢了。” “谁能叫当今天子放在心上,谁当然就是贵人!” 他一句不停,说得飞快:“公主恐怕还不知道。今日朝会,有礼部大臣私言立后之事,圣上听闻后却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临平的脸色煞白,她紧紧握住双拳,听着夫君问了一句: “楼岐请殿下思量,公主之尊,比之皇后又如何?”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0章 波澜起 临平下意识地反驳:“这绝不可能!”她豁然站起身:“陛下何等人物,怎会属意一个出身如此寒微之人做皇后!” “陛下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需要和谁论门第?”楼岐目光如电,直转过来:“再者,我什么时候说过,圣上现在要立她做皇后?” 临平长公主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中:“那公爷是什么意思?” 楼岐负手走到临平面前:“殿下,您还不明白圣上吗?陛下如果有心立后,十年前亲政时就理应大婚了。为何当年陛下宁可推迟亲政,也不愿遂了明太傅的意?” 临平一时为其气势所慑,不由问:“为什么?” 楼岐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陛下要做真正的九五至尊。” 为了将所有的一切归据于己手,即使未长成时,也不愿吞吃任何带钩的鱼饵,不接受任何可能的钳制。 无论这钳制来自于师长、臣工,还是他的血脉姻亲。 这是一条注定孤绝艰难的道路,但更令人惊心的是,昭元帝做到了。 “称孤道寡之人,难道会受累于血脉?”楼岐叹了口气:“所以殿下,恐怕在陛下那里,即使贵为公主之尊,尚比不上自己身边一个得宠的幸臣,更何况是一个被他那样放在心上的人!” “陛下如今二十有六,那帮子文官从他十五岁就开始吵,直到现在也没能动摇陛下的心意分毫。说到底,咱们皇上,就从没想过为宗庙社稷而娶亲,将来立后,也一定是极得圣上喜欢爱重之人。” 这样的皇后,莫说公主,就是太后娘娘,难道能撄其锋? 临平长公主如遭雷击,讷讷无言,半晌,她才低声道:“可那姑娘,才十三岁。” 楼岐反问道:“莹儿今年也不到十五,公主不也已经考虑将她嫁到哪家吗?” 临平一下子没了言语,只听夫君继续道:“敢问公主,这么多年,您可曾见过圣上对哪家小姐另眼相待?” 临平摇了摇头,楼岐又问:“那是公主了解陛下,还是日日服侍在玉宸殿中的吴总管了解陛下?” 临平了然道:“那定然是吴公公明白圣心。” 楼岐点头道:“圣上直接将他派来,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咱们,那位姑娘,是他护着的人。更要我们,帮着一起看顾。”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和妻子:“至于年纪,就更不必忧心了。圣上富有四海,若是爱色之人,天下美人谁不在其彀中?既然持身守己至今日,难道会在乎再等几年吗?” 在朝会上,圣上对立后之事不置一言,那就意味着,现今陛下并不急于此事,更不想朝中有人推波助澜,为他延选名门淑女,以承宗嗣。 楼岐喃喃自语:“恐怕两三年内,乱言立后者,都要为陛下迁怒。” 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看向夫人:“其实我更奇怪的是,那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叫陛下这般的天人都动了凡心?” 临平脸上却露出有些犹疑的表情:“是个很标致的姑娘,清瘦得如云似柳,望着就让人怜惜心疼。但也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更何况,说句犯忌讳的话,若论容貌,任谁能比得过陛下的姿容绝世。 楼岐闻言却点了点头:“陛下是圣人君子,必不会见色动心,那想来就是天生的缘分了。” 临平道:“既然依公爷所言,陛下喜爱,为何任由她寄住在信远侯府,而不下诏召她入宫呢?” 楼岐却露出了一个男人会心的微笑:“公主这还用问?必然是那位姑娘还懵懂不知,咱们陛下不敢唐突,只得暗地里使劲,单相思罢了。” 临平不敢相信:“这,如何使得?” 楼岐道:“陛下心甘情愿,如何使不得?再说,公主不也说了,那位姑娘年纪尚小,陛下不愿以势凌人,自然得顺着她的心意。” 临平默然无语,又过了片刻才问:“那公爷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办?” 楼岐此时已冷静下来,他坐回长公主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公主看下来,那位沈姑娘与信远侯府关系如何?” 临平细细思量:“拜见时,她没与沈侯之女同列,但言谈间,却对信远侯府颇多回护。” 楼岐沉思:“公主想同陛下示好,就找个机会,邀请侯府女眷小聚,再把这消息递与陛下知道。之前不过多是我的猜测,想要求证,还得想个法子让见一见陛下与沈姑娘相处的情状。” 临平俊丽威严的面孔上显出几分忧愁:“那我们的莹儿呢?” 楼岐沉默良久,才狠心道:“这段日子,我会闭府谢客,抄录经书三百遍,以表忠孝之心。殿下若为了莹儿好,便将她暂时送去庙里,待及笄时再接回府中吧!” 临平长公主呆坐在椅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 朝会上的风波,在顷刻间便传遍了京中文武权贵家中。 文府中,文怀琛正对着自己的老父痛斥董璠:“那贪心糊涂的东西!想找死却别拖累了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文老大人七十许岁的年纪,却仍耳聪目明,他一边逗着只虎皮鹦哥儿,一边浑不在意地说:“董璠作死,背后必定有人,圣上洞烛幽微,自然分辨得出你不与其为伍,又有什么可怕的?” 莫看文怀琛已官至尚书,但在父亲面前仍像毕恭毕敬,他叹道:“到底是礼部侍郎,面上总得过去,真捅出篓子,儿子亦脱不了干系。” 文老大人转头问孙儿:“骞儿,你怎么看?” 文云骞乃是文怀琛原配所出的嫡长子,已近而立之年,如今领了大理寺左寺正一职,在父祖面前议事,让他略显拘谨。 他双手抱拳,恭谨答道:“祖父,父亲。儿子以为,董大人既为礼部侍郎,谏言上表实属份内之事;只是下官不报长官,越级上奏,擅专行事,也应报圣上知晓。” 文老大人听了,笑道:“骞儿这是持中之言。你任大理寺正,合该如此。不过……” 他说着话音一转:“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你爹就要把你从大理寺挪出去。到时去了六部,就该学着些眉高眼低。” “今日祖父就教你,在本朝做官,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揣摩上意。” 他将手往上一指:“这个上,惟有一人。” 文云骞不解地问:“孙儿省得。只是董璠所言,似无大谬,圣上亦未直言批驳,为何祖父父亲都笃定,董大人触怒于上?” 文老大人对儿子呵呵笑道:“骞儿这性子,过于忠厚了。” 文怀琛颔首:“这也是他的福气。”他转身对长子说:“吾儿年少,还不清楚当年圣上的脾气。” “那时,圣上不过十五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1章 明太傅 这说来也是一件怪事。 昭元八年,楚寰十五岁时,便有朝臣上书:“帝宜大婚,而后归政。” 奏表上呈,便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为皇帝择妻立后,成为朝中最为人瞩目之事。 当时圣上未得亲政,朝中军国大事,多由先帝所留四位辅政大臣所决。 其中总揽大权的乃是天庆帝生前最倚重的肱骨之臣,时任太傅兼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明培殷。 明太傅地位超然,乃是先帝与今上的业师,面对朝中如浪涌般敦促陛下大婚亲政的热情,却不置一词。 有好事者便在私下传闻,明太傅恋栈贪权,不肯放手归政,所以暗中阻拦皇帝大婚之事。 这样的消息,向来在京中传得飞快,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在中秋大宴时,出了这么一桩事。 不知是哪一位世家贵妇,竟在拜见太后时御前笑言:“妾闻民间有师如父者,不欲令幼子成亲,以掌其家,不知太后殿下曾耳闻否?” 太后闻言勃然而怒,当场令女官摘去其翟冠霞帔,革除其诰命,当即逐出宫去。而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座下一位妙龄少女笑道:“此子堪配吾儿。” 而那位十五岁的大家闺秀,便是明培殷嫡亲的长孙女。 这下子,任谁也看出来,明太傅这是与太后有了默契,要将自家孙女,嫁与昭元帝为后。如此一来,即使今后还政于上,明家亦是皇后母族,可安享一世荣华。 听到这里,文云骞道:“如此说来,明家嫁女,圣上大婚后亲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在太后看来,这是合则两利的好事,一旦与明家结亲,明氏女成了皇后,少帝与明太傅就成了一家人,不仅能名正言顺地归政于上,而且还能得明家尽心辅佐。 文老大人抚须而笑:“你可知,圣上闻得此事,如何反应?” 文怀琛向上抱拳道:“陛下屏退左右,只对父亲说了一句话,明培殷有不臣之心,当杀之。” 文云骞大惊:“可如今,明家仍在!” 父亲点头道:“这是陛下的大量宽宏处。圣上一眼就看出,明培殷欲嫁女为后,不过是为了诞下皇嗣,而再行辅佐幼主之事罢了!” 文云骞悚然而惊:“明太傅何至于此?” 文老大人道:“当年明培殷权倾朝野,天下军政皆操于一人之手,权欲之炽,非臣下当有。尝过了一言而决天下的滋味,又怎么肯轻易交出手中的权力?” “更何况,他也在害怕,圣上不过稚龄幼子时,就如此英锐,一朝亲政,难道不会先拿明家开刀?” 文云骞忍不住追问:“那之后,陛下又是如何做的?” 文怀琛轻抚着自己那把美髯,语气中微微有些得意:“那是乙亥六年的八月十五,到了九月,明培殷的长子急病而亡,其女为守三年父孝,联姻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长子出殡那日,明培殷因哀恸过度,竟不甚山阶跌下,折了一条腿骨。及至十月,上书乞骸骨,请求致仕,圣上不允,仍令明太傅上朝理事……” “当时明培殷年已过六十,拖着病腿,又经受丧子之痛,如此反复三个月,便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的病虎,再也无力折腾。” “待过了正月,明培殷第九次上书求去,并求圣上允他归老故里,陛下这才点头,不仅大加恩赏,而且特留了他的次子在京荫官。” 文怀琛喟叹道:“如此,圣上不仅留了明家一命,周全了明太傅两代帝师的颜面,更保全了先帝托孤时的良苦用心。” “元辅既去,政事自然悉归于上。而那时,圣上还未满十五岁!” 文云骞听到这里,不由羞惭交加:“孩儿鲁钝,痴长年纪。” 文老夫人大笑道:“骞儿何须妄自菲薄?那是陛下,就连纵横一世的明太傅都败在他手下,我们这些资质庸碌之人,只须跟着陛下,就可安享太平了。” 文怀琛对父亲感慨道:“陛下不仅留了明培殷一命,更保全了明家的名望与富贵。每每思及此事,都叫儿子感念圣上的英明宏大。” 至于昭元帝不愿娶明家女,便顺手除了人家父亲、明太傅倾注心血培养的长子一事,自然也是圣天子不得已为之了。 文怀琛严肃了神色,告诫儿子:“所以我儿切记,在圣上面前,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要想着玩弄什么手段与心机。” ---- 在英国公与文尚书为教子而忧心时,宁儿正在与沈成瑛面面相觑。 她只来得及匆匆绾了个垂髻,勉强换好能见人的衣裳,就这样素面朝天地站在沈成瑛面前。 她耐着性子施了个福礼,强笑道:“不知大少爷相寻,所为何事?” 沈成瑛乍一见她不施粉黛,竟比穿珠戴翠的样子更令人心折,但紧跟着,就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他忙抱歉道:“是成瑛冒昧,唐突姑娘了。” 宁儿此时满心都是叶珍先前的话与娘亲的身份,实在没兴致与这位年轻公子周旋寒暄,只道:“大少爷客气了,还请问您有何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这样直接,倒叫沈成瑛一时不知说什么,先前心血来潮来找人的冲动一下子熄灭了大半。 他垂着睫毛,去打量眼前这位像雪一样轻盈的少女,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来找她,原就是寻了个蹩脚的理由,但这会儿看着这双晶莹透亮的眼眸,那敷衍塞责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他莫名脱口而出,说了句极无礼的话:“宁姑娘,是不是很讨厌我?” 宁儿被吓了一跳,她自动把沈成瑛的“我”理解为“我们”,赶忙分辩道:“侯府待朝宁恩重如山,老夫人更是关怀备至,宁儿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谈得上讨厌?” 沈成瑛见吓到了她,不由深悔自己失言,忙找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姑娘勿怪!” 他又揖了一礼,恳切道:“为着舍妹无状,几次冒犯了姑娘。我没能尽兄长照管之责,又无力回护姑娘,心中着实愧疚。还望姑娘能给我弥补一二的机会。” 宁儿见他言语郑重,并不像胡言乱语的样子,只觉得无奈:“上次就和少爷说过,令妹之事,与您何干?瑛少爷实在不必挂怀。” 但沈成瑛却好像拿定了什么主意似的,对她鞠了一躬:“但请姑娘看我的心意。” 说罢又像突然而来一样,急匆匆离去了。 宁儿一脸无语地吩咐紫杉:“莫名其妙。再有这事,就说我睡了,岂不干脆?” 紫杉却看着沈成瑛的背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2章 封府! 宁儿笑看向紫杉:“你又明白什么了?” 紫杉只嘻笑着不说话,又推着宁儿莫站在这当风处,她正欲转身回屋,忽然从前面跑下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见了她们开口就说:“不好了!” 倒把两人唬得一跳,宁儿见这丫鬟行色匆忙,又是从朱老夫人的上房出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问:“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十七八岁,见了宁儿也不问候,只急声道:“老太太……” 一开口就说得宁儿心都吊起来,一旁的紫杉急道:“祖宗,你倒是说呀,老太太出什么事儿了?” 那丫头这才直通通地憋出一句:“老太太要封府!” “什么?”宁儿还没说话,紫杉一下子跳脚了。 封府!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看那丫头实在是个嘴笨不会说话的,一时也问不出什么,只让宁儿赶紧回房,自己风风火火地就要去打听消息。 宁儿纵然以往没听过封府一事,但看二人的反应,也明白是出了大事,她一把拉住紫杉:“别慌。真出了要封府的事,这会儿我们更不该随意走动了。” 说着她看向那丫鬟,又问:“是老太太打发你出来的?就派了你一个?” 那丫头却道:“是翡翠姐姐打发我去报府里各小主子处。她和岫玉姐姐亲自去了夫人和二老爷那里,玛瑙姐姐去老姨娘那里。” 宁儿听得心惊,老夫人房里得用的几个大丫鬟全派出去了,可见这事非同小可。 她忙细问:“打发你们出来时,老夫人可有说什么事?翡翠姐姐交代你去传话,可教你怎么说了?” 那丫头实在不是个伶俐的,但胜在老实,见宁儿问得细,倒一五一十答道: “并没见到老夫人,只知道她老人家在内屋生了好大的气,便是岫玉姐姐都挨了几句骂。然后几个大姐姐便急忙忙地赶出来商议,怎么去前院找谁封府。派了我来同小主子们说。” 宁儿一听,反手就拖住了紫杉,强自镇定道:“姐姐听我的,这会儿哪也别去,我们回屋去。” 说着便谢过了递话的丫鬟:“这位姐姐有事在身,快去忙吧,我们省得了。” 她与紫杉一进屋,便吩咐灵芝:“把我们房里的丫头们都清点一遍,只令她们放下手中活计,各自待在屋里,不许随意走动,也别落单,更别胡乱找人说话。” 灵芝见姑娘如此郑重,来不及问清根由,便忙领了命,先清点归拢仆妇去了。 宁儿又对春草肃然道:“从这会儿起,你紧紧跟着我,不许自己乱走。” 春草同紫杉灵芝她们不同,是跟着自己从府外进来的,若真出什么事,比起这些家生丫头自然更外了一分,因而须得格外谨慎小心。 春草这会儿还不晓得出了何事,虽一脸茫然,但仍应下。 宁儿这才略放松了些,她坐到妆镜前,见自己鬟鬓松弛,衣衫随意,转头吩咐紫杉去挑一套正经见人的衣服来:“再挽上头发,该戴什么都戴上。” 春草与紫杉不敢马虎,忙按宁儿说的,服侍她从头到脚重新梳洗更衣毕,又仔仔细细为她梳好头发,穿戴妥当。 宁儿对镜打量一番,见自己俨然一副随意可外出赴宴的装束,这才满意道:“这样还差不多。” 她叹了口气,难得想松快一天,就接二连三地出状况,结果就是一点懒也没偷成。闹到了太阳快落山,还得重头梳妆打扮,早知道还不如一睁眼就收拾好呢。 春草这才敢问这是怎么了,宁儿把之前的情况同她一说,她震惊地看向紫杉:“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老夫人要封府?” 紫杉忧心忡忡:“这么些年,除了老侯爷突然殁了那时,任发生什么,奴婢从没见老夫人大动干戈地封过府。” 正说话间,灵芝上来回禀宁儿:“姑娘,都一一点检了,人人都在,我让她们先放下活,三人成对在后罩房中歇着,无令不得出去。” 她听了封府一事,先是吃惊,而后又冷静下来,她毕竟年纪最大,要更沉得住气:“姑娘,封府不外乎几桩事,要么府中有消息不得走漏,怕下人们里外交通传了出去;要么外头动乱,侯府要明哲保身。要么……” 想到这种可能,灵芝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就是府中进了贼人,怕他走脱要瓮中捉鳖!”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令人紧张不安。 宁儿反而说:“我们也不必猜了,只按老夫人的吩咐,严守门户就是。这会儿胡思乱想,也不过是白担心。” 灵芝附和道,正该如此,我们就在松寿堂内,离老太太最近,等尘埃落定,自然能知道。 主仆几人拿定了主意,索性安安静静坐在屋中,寻了些活计来打发时间。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宁儿的心思又飘到了叶姨娘所说的那女子身上,要不是这会儿突然封府,她恐怕真按捺不住去找叶姨娘问个清楚。 突然外头的隔门被人笃笃叩了两声,灵芝赶忙起身一看,来的竟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宁儿站起身来:“香茗姐姐!” 香茗仍穿着松绿色圆领袄子,一件青绸背心,系着松花汗巾,一脸镇静地叫了声:“宁姑娘安。” 就好像这府中的兵荒马乱半点没波及到她身上。 宁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香茗姐姐,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香茗拉着她同在榻上坐下:“侯爷将前头院子的总钥托给我照管,老太太要封府,我处理好前面就赶过来向她老人家回禀。顺便来瞧瞧你。” 她里外打量宁儿的屋子,只见上下一片井然有序,不见一丝杂乱,点头笑道:“可见是我白担心了。姑娘果然是个有决断的。” 宁儿知道她是侯爷极信重的手下,自与一般丫鬟不同:“姐姐莫说笑了,一听这样的大事,我们都没了主意。” 香茗看向宁儿:“姑娘做得很对,这会儿自己一乱,反倒惹出祸来。” 她给宁儿带来了她们此时最关心的消息:“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房中进了贼!丢的还是一匣子,老太太这么些年珍中选珍,一样样存起来的宝贝!” “最要命的,里头还有御物!”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3章 贼人 宁儿脸色大变:“什么!” 说着她顾不得许多,急匆匆说了句:“失陪一下。”就一头扎进了最里间,心慌意乱地爬到绣床上,哆嗦着手去探那嵌在内侧的暗屉。 宁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摸了个空。 直到指尖触及那漆盒上凹凸的花纹,她才松了口气,幸好。 她盘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捧了那盒子出来,又解开那块玄黑色镶赤金纹的方巾。 宁儿轻轻托起匣子,一枚霜白色环形残目玉玦,和一枚金丝绳系白玉麒麟佩,仍好端端地躺在里头。 还好它们都在,这会儿她的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又原样将东西放了回去。 宁儿渐渐冷静下来,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关心则乱,那贼人作案,当然是早就瞄准了老夫人的宝贝,又哪里看得上她这点东西。 宁儿转身出来,有些歉意地对香茗说:“让姐姐见笑了。” 香茗笑着说:“这有什么,我巴巴地赶来告诉姑娘,就是为了叫您警醒。” 她转头叮嘱屋子里几个丫鬟:“一旦入了夜,一定严守门户,任有什么动静,也别轻易打开。护好你们姑娘才是。” 灵芝春草几人都如临大敌,绷着脸应了。 香茗见她们如此,反安慰道:“也不用过于紧张,你们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松寿堂的守卫一定最为严谨。只要约束好下人,自可安心无虞。” 宁儿感激道:“多谢香茗姐姐了。” 香茗拉着她的手:“姑娘谢我,还不如等侯爷回来谢他。您不知道,侯爷出京时有多放不下姑娘,三令五申要将您的事放在第一位。” 她笑着绕了宁儿一圈,笑带调笑:“那是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地告诫,就差贴个条子在我们头上。” 说得宁儿都脸红了,她叹道:“说起来,侯爷突然去了道南,这么些日子了,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香茗凑近了说:“姑娘再等等,我估摸着就在这几天,侯爷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我给您这里递一份。” 宁儿直将她送出了院门,才神色凝重地回了屋中。 春草拧着眉头:“真真吓死人,好好地怎么府里进了贼?” 宁儿手扶着炕上的迎枕,幽幽地叹了口气:“侯府禁卫森严,守备齐整,并不会惧怕什么蟊贼。怕就怕,不知到底是外贼还是内贼啊!” ---- 封府,对于信远侯府这样的门第,是等闲断不能为的大事。 禁令传下,除了极少几人,所有的出入腰牌都暂清缴上交,大小门钥落锁,府中一应内外交通,非主人亲命不得行。 肃杀的气氛在侯府中迅速蔓延,几乎在一个时辰之内,往日里二门内穿梭往来不息的丫鬟仆妇,都不见了身影。 归颐堂里,罗夫人却与刘妈妈面面相觑,她沉声对岫玉说:“封府?这是什么意思!” 岫玉躬身肃立在罗夫人身前,福身道:“夫人,这是老夫人的意思。那贼人如今行踪不定,为保上下安稳,尽快将其捉拿,才下令封府彻查。”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刘妈妈:“奴婢自然知道刘嬷嬷定然无关,但禁令已下,万望夫人见谅。” 罗妙芸神色说不出的难看,她咬着牙:“任怎么彻查,难道还有查到我院中的道理?刘妈妈是我的乳母,我敢担保她与那贼人无关,你立时就送她出!我稍后自会和老夫人分说清楚。” 岫玉的腰弯得更低了,她语气极恳切地唤了一声夫人:“实在不是奴婢不通情理,但此时大小门户都已落钥,没有老夫人的亲令,任谁也不能出入。” 罗夫人握着刘妈妈的手,她语气坚决:“笑话!我亲自送她出去,谁敢拦着?” 岫玉竟往她跟前一跪,伏地道:“夫人,求您可怜可怜奴婢,若您一动,这大动干戈的封府不就成了笑话。” 她哀求道:“只是求您暂留刘嬷嬷一夜在归颐堂中,待明日天明,一旦有了线索,奴婢即刻赶来亲送嬷嬷出去。到时,任您怎么罚,奴婢绝无二话。” 罗夫人猛地甩开她的手,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岫玉,你仗着老太太疼你,如今把我这个正经主子也不放在眼中!” 岫玉忙磕头不止:“奴婢万死,待那贼人归案,太太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 任凭罗妙芸说什么,岫玉都死不松口,她牢牢守在门边,铁了心不放一只苍蝇出去。 最后还是刘妈妈站出来打破了僵局,她低声对罗妙芸说:“罢了,我这老婆子就厚颜在您这里打发一夜,您别为着我,和老夫人闹起来。” 见她这样说,罗夫人再是不满,也只得咬牙认下。 岫玉不知磕了几个头,又说了几箩筐的软话,才千恩万谢地出了归颐堂。 堂外站着几个精干强壮的仆妇小厮,她使了个眼色,轻声吩咐道:“都给我守住了,从现在到明天天亮前,就是侯夫人,也得给我拦在里头。” 松寿堂中。 朱老夫人满面的忧愁,其余几个大丫鬟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一见岫玉回来,额头上一片红,她便是在罗妙芸那里遇了麻烦,赶紧问:“如何了?” 岫玉撩了撩额发,笑道:“幸不辱命。归颐堂里今日竟来了个刘妈妈,若奴婢再晚到一刻钟,恐怕夫人就要送她出去了。总算好说歹说,现都留在堂中。” 朱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其余几人去外面守着,岫玉赶紧上来搀着她坐下。 她这才有些担忧地问:“妙芸她,可起了什么疑心?” 岫玉温声道:“老太太放心。若夫人起了疑心,就不会生这样的怒气。”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奴婢瞧着,倒像是真信了我们的说辞,只是大大拂了夫人的脸面,叫她在自己的奶妈面前难堪。所以生气。” 朱老夫人面沉如水:“再生气,也是没办法的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不找出那藏在府中的细作,她受点委屈又有什么!” 岫玉道:“老夫人的良苦用心,侯爷若得知,必然万分感念。” 朱老夫人却凝神细想了片刻,她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竟让她有些慌张地开口:“你说,崇彦该不会,在怀疑妙芸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引蛇 岫玉不意老夫人竟会怀疑到罗妙芸的头上,她忖想片刻,半蹲下身子,略微仰头,目光平视着朱老夫人: “老太太,奴婢有言,不知当不当讲?” 朱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主仆两个日日相伴,你陪我的时间怕是比亲生儿女还长久,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岫玉婉言道:“依奴婢愚见,夫人虽平日里有些私心,可着实没道理去做背叛侯府之事。您细想,夫人身为侯爷正妻,已是一品夫人的尊位。又是当家主母,在这府中,除了您和侯爷,谁不受她管束?” “更别说,夫人膝下还有瑛少爷,那是侯府唯一的嫡长子,将来注定要承爵的。说句僭越的,凭侯爷的人品与咱们侯府的门第,走出去谁不奉承?如此的尊荣体面,便是一般的王妃,也不过如此了。” 岫玉轻言慢语:“倒不是奴婢帮着夫人说话,只是冷眼旁看着,夫人的荣辱和侯府的荣辱是一体的,实在没理由去做那损人不利己之事。” 朱老夫人听了她这一番话,明显得到了安慰,她轻舒一口长气,连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不知道,我实在是害怕,万一崇彦说的那人与妙芸有什么瓜葛。父母相害,这让瑛儿如何自处?” 她年纪大了,一颗心全悬在儿孙身上,为着儿子交托的寻奸一事,日日睡不安枕,暗中筹谋了数日,才与岫玉议定,使出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岫玉笑着劝慰:“便是看在瑛少爷与瑶小姐的份上,夫人必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不过,知人难知心,夫人底下的人,却不能保证没问题。所以为了计划周全,咱们还是得做戏做到底。” 朱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若今日叫她受了委屈,待捉到那人的踪迹,我亲自同妙芸去赔不是。” 她怜爱地摸了摸贴身女婢额上的红痕:“倒是连带你这孩子受了冤枉气。” 岫玉笑道:“能得老太太心疼,这气也不算白受了。何况咱们好容易才想出这法子,若不能这次趁其不备找到那细作的根脚,等之后他回过神来,有了防备,那就难办了。” 原来她们议定,惟有趁众人松懈之时,猛然放出松寿堂失窃一事,再径直封府,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番动作下来,若府中真有居心叵测之人,乍闻府中另有贼人潜伏,以至于封府查检,定然心生疑惧。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定是急于递消息出府,向他背后之人报信或求证。 这样一来,老夫人只需做出一副急于寻宝大动干戈的架势,自可以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但这法子,显然是可一不可再的,那人会不会上钩,而之后又有什么动作,她们也无法预料。 只有一点,就是此时谁急着出府,谁的嫌疑就最大。 朱氏叹气:“崇彦孤身在外,没半点消息,我这个做娘的再不能替他肃清府内,将来还有何颜面见他父亲。”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只盼着,真到水落石出一日,犯浑的不是自家人。” ---- 到掌灯时分, 竟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湿气连绵着夜色,顺着石阶一点点攀援而上。府中静得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宁儿伸出手指,沿着槛窗上曲曲折折的盘长纹棂格一点点滑过去,眼神却聚焦在虚空中一处发呆。 绣帘掀起,春草与灵芝捧了食盒进来,小声道:“姑娘,晚膳送来了。” 各院中的饭食,都被送到了指定处,虽有遮挡,但自廊下取来,难免沾染了些湿汽。 宁儿回过神来,便见春草取了块绢帕细细地擦拭雕漆捧盒,不由道:“里头又没湿,有什么可擦的?” 春草轻睨她一眼,笑说:“不擦净了,一开盒盖,岂不是叫水汽浸了餐食?姑娘您就安心坐,等着奴婢们服侍吧。” 宁儿摇头不言,这会儿她连用饭的心情都欠奉,更遑论计较这些琐细了。 她食不知味,有些心神不宁地问灵芝:“可有什么消息?” 灵芝道:“送膳时姐姐只说,如今府里内外已尽隔绝,守卫尽出,便是夫人想出去也不成。姑娘只管自己休息,我估摸着等天明才能有消息呢。” 但宁儿听了,却总也放不下心,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这心里总不安宁。” 归颐堂内,罗妙芸歪在榻上,她捂着心口对刘妈妈说:“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刘妈妈在灯下坐着,反过来安慰她:“任他们怎么折腾,我就守着小姐过一夜,横竖哪都不去,还能出什么岔子?” 罗妙芸仍愁眉不展,淋漓的雨声打在明瓦上,风叶扑簌,扰得她心烦意乱:“话虽如此,但好端端的,府里头出了这么一桩事。又偏偏在妈妈入府时发作。” 她心里头装了事,一点风吹草动就格外心惊。 在这孤灯冷寂的雨夜里,暖黄色的烛灯映在刘嬷嬷富态的脸上,勾勒出几丝老态与阴沉:“越是这时候,您越得沉住气。既原是不相干的事,我们就不能自乱阵脚。” 罗妙芸心头乱糟糟的:“我是担心,生怕他们查到了不该查的事上!” “我的小姐,您可不能这样想。”刘嬷嬷打断了她的话:“您千万记得,什么事儿也没有,您什么都没做过!没有的事,又到哪里查得出来?” “当年的事,除了咱们,经手的人都没了。这么些年,又有谁知晓?小姐不必担忧过去事,反而要留心眼下啊。” 刘嬷嬷苦口婆心,也不知罗妙芸听进了多少。 她抿着唇,晃动间,耳边坠下的白玉金丝耳环若隐若现:“眼下,府中事总也不让我顺心。” 一个柳莺,一个宋秋昕,明晃晃地招她的眼。 还有一个,本与她没什么瓜葛,但三番五次让她难堪丢脸的沈朝宁。 两人正窃窃私语之际,天边滚过一阵闷雷,充塞天地的嗡鸣声,紧跟着哗啦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刘嬷嬷惊诧道:“好大的雨!” 忽然一声极凄厉的尖叫,穿透了重重雨幕的遮掩,响彻府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惊魂 “春草,你听到了吗!”宁儿惊疑不定地站起身,她拔腿跑到格扇窗边,指着那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春草神色惶惶:“我听到了,在东北方向!” 大雨滂沱,如倾如注,窗外的夜色比浓墨还深沉。 两个小姑娘紧紧挨在一起,借助彼此的体温缓解心中的恐惧。 “是一个女人在惨叫。”宁儿笃定地说:“就在侯府里!” “发生,发生什么了?难道是那贼人行凶了!”春草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她到底是个比宁儿还小的女孩儿,猛然在凄风苦雨中听见这一声尖利的惨叫,害怕得抖了起来。 宁儿到底经过的坎坷多,这时候倒比春草还略镇定一点,她握她的手:“别怕,离这里还远,我们就待在屋里。” 她招呼了一声,几个守在外间的大丫鬟,第一时间都围拢到了姑娘身边。 灵芝年纪最大,她壮着胆子问:“姑娘,要不要我去上房看看?” 宁儿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那一声尖叫之后,府中又恢复了沉寂,天地间只剩下狂风暴雨的声音。 但这沉寂却比那声尖叫更让人恐惧。 她迟疑道:“别出去。门锁上了吗?”这问的是最外面的房门。 灵芝忙回道:“下人们饭食后就都锁上了。奴婢还特清点了一遍,人数都在,一人不少。” 宁儿夸她:“做得好。既然如此,我们依然守在房里,哪里也不去。若真有歹人,这时候贸然出去才更危险。” 她让大家原地等着,自己抽身进了里间,从绣床上取出了那枚玉玦与麒麟佩。 她犹豫再三,却将那玉玦贴身藏了,宁儿垂首看了一眼玉佩上活灵活现的神兽麒麟,楚寰说麒麟是祥瑞之兽,可镇奸邪、辟凶煞。 她将那枚白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就庇佑我们这一回吧。 宁儿吸了口气,走过穿堂吩咐紫杉:“将最外间的灯熄了,挑一扇最角落里的隔窗悄悄打开半扇,留一丝缝隙,好随时听外头的动静。” 又吩咐道:“灵芝,你领着丫鬟们都撤到我寝房的外间守着。多点两盏灯,让大家都别怕。” 宁儿倒成了这帮丫鬟们的主心骨,她强自镇定下来,越是这时候,越容易忙中出错。 她暗自思忖:“若是无事,估计不出一刻钟,老夫人那边就会派人过来安抚自己。若是过了一刻钟,还悄悄地没声,那才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她的目光静静看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归颐堂。 ---- 罗妙芸猛地站起身,她惊骇地看着窗外:“是谁?在我院子里!” 她抬脚就要找人出去查看,却被一把拦住,她扭头一看,刘妈妈脚边滚落着打翻了的茶杯:“小姐,别急着出去。” 她的声音中带着紧张与些微难以察觉的恐惧:“万一,真是那歹人潜伏到了院中……” 想到这种可能性,罗妙芸的脸色刷得一下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那茶杯上,往后一仰! 刘妈妈赶紧去拉她,却扑了个空,眼看着小姐猛地仰面摔下。 幸好,罗妙芸的身后就是床榻,这一摔虽然猛痛,但好歹不至于伤筋动骨。 她眼冒金星,半天都没能爬起身,还是刘妈妈大惊之下回过神来,赶紧小心搀着她起来。 罗妙芸闭着眼,缓了几息,便忙高声叫:“白绢进来!” 白绢按她的吩咐守在内寝房外,先听到那瘆人的惨叫,又听到里间一阵凌乱声,碍于主子的命令,不敢擅自进去,早已经急得团团转。 这会儿终于得了吩咐,赶忙急走入内,一见夫人半躺在刘妈妈怀中,双眼紧闭的模样,顿时慌了神:“夫人这是怎么了?” 罗妙芸哑声道:“不妨事,没留神滑了一脚。外头怎么回事?” 白绢道:“方才忽然听到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离我们极近……” 罗夫人打断了她,问道:“可在归颐堂中?” 白绢忙道:“朱绡立刻带着人在院中探查了一遍,确认并不在院中。” “那就好。”罗夫人一口气还没送下来,就听见她跟着说:“所以朱绡赶紧披了蓑衣,带着人出去探看了。” 罗妙芸一听立刻坐起身来,她怒目而斥责:“糊涂!这时候怎么好轻易出去,焉知这不是歹人声东击西,刻意引你们出去,好趁漏潜进来!” 白绢方如梦初醒,跌足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朱绡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一种潮湿的恐惧,顺着罗妙芸的背脊爬了上来,让她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道:“点灯!将剩下的人都聚拢过来!” ---- “咚咚咚!” 宁儿正与众人围坐在桌前,提心吊胆地留神着窗外的动静,一声也不敢出。 门外却骤然传来极清晰的敲门声! 灵芝她们吓得脸色都变了,却不敢吭一声,那人怎么无声无息地就进了院子?一点声响没有。 但却如此肆无忌惮地敲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咚咚咚!” 见屋里人不答,那叩门人显然有些着急,敲得更急了。 整个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宁姑娘!”那人突然叫出了宁儿的名字,而那声音竟出人意料的年轻:“宁姑娘,开门,我是萧定的徒弟!” 萧定! 宁儿猛然一怔,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就信了大半。 她握住手中的玉佩,在春草焦急的眼神中,慢慢起身,沉声问:“有何证据?” 那清亮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属下曾随侍在无相麾下。” 无相马! 这是楚寰的人! 在宁儿意识到这点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春草都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宁儿脚步轻快地走到外间。 她费了些力气,门一打开,那倾盆的大雨便裹挟着狂风,猛扑了进来。 外面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少年,玄袍箭袖,背着一柄长剑,他面色沉静,即使在这泼墨的风雨夜中,那双眼睛仍亮如明星,如鹰隼般锐利。 他一见宁儿,便干脆利索地往下一跪,低声道:“属下拜见宁主子。” 他的声音极轻,又字字清晰:“我是楚爷的人,奉命护持宁主子。事出紧急,来不及先通禀,冒犯之处,属下事后再来领罚。” 宁儿完全被他的操作震惊在了原地,只眼睁睁看着他握住剑柄,横跨在门前。 他轻声道:“有我在,宁主子只管安心休息,绝不会让一只鸟兽扰了您的清静。” 宁儿张了嘴,半天才想起问一句:“我怎么称呼你?” “属下含光。”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风雨夜含光 含光?宁儿默默记下了这个特别的名字。她手中提着一盏羊角风灯,微弱的灯光映射下,只见雨势又急又密,贯穿天地,雨注几近连成了直线。 她忙道:“快进来避一避。” 含光抬眼看了眼门内的宁儿,摇头道:“我就在廊下守着,姑娘安心睡去。” 宁儿看他头尾俱湿,束起的鞭发都被雨水淋成一团乱麻,忍不住问:“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入府来的?” 含光眼底沁出一点笑意:“原来主人没告诉您。我就在侯府,只是先前一直跟在二爷身边。师父交待过,如有任何突发紧急情况,无须上报,无论何时,都以守护宁姑娘安全为要。”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几乎茫茫然浑成一片,笼罩在雨幕之中。 “听到尖声的第一时间,我就动身赶过来了。路上探查了一二,那尖声疑似侯府东北方向归颐堂附近传出。虽与这里有些距离,但为防万一,我没贸然过去。” 含光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但却沉着冷静过人:“宁主子,您还是待在屋中,我就在守在外面。您放心,不会叫来往的其他人看见。” 宁儿见他不肯入内,只得将手中的风灯递给含光:“你且等等。” 便回身去取了一块最大的巾帕出来,往含光怀中一抛:“好歹擦擦脸,记得靠内些站。” 春草跟着宁儿出来,却见一个年轻的护卫,提着一柄长剑,站在她们门前,她有些紧张地拦在宁儿身前,狐疑地看着他:“姑娘,这人面生,我从未见过。” 宁儿拍拍她的手,含糊了一句:“这是侯爷派来的人,信得过。”她将侯爷两字咬的极轻,几乎一带而过。 春草听她这样说,不仅没疑心,反而松了口气:“太好了!那我们安全了。” 含光冲着她点了点头,一言未发,便往后退一步,对宁儿说:“姑娘,您依旧把门锁好,我就在门外,有事就敲三声。” 他伸出手,笃笃在门上敲了三下,两轻一重。 宁儿会意地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含光:“若雨总不见小,你得进来避一避。”否则淋一身的雨,再站在廊下守着夜风,再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含光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低下头,他在心中盘算着,待过了三更天,若那歹人仍流窜在府中,没能归案,那么还得想法子把宁姑娘安置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去。 听说有侯爷留下的护卫守在门外,原本惶惶不安的姑娘们就如同瞬间有了主心骨。一下子放松下来。 灵芝甚至对宁儿说:“姑娘,既然这里有人守着,要不要我过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情况?” 宁儿听了赶忙道:“哪里急着这一会儿?咱们还是平安待在是正经。”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那难言的恐惧、焦躁与不安,随着含光的突然出现而消退了。 就在宁儿意识到他是楚寰派来之人的时刻,她的心莫名就在这风雨飘摇中安定下来。 一道白色的电光闪过,如同无声碎裂的瓷盘,沉寂了数息之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乌压压地充塞天地。 嗡……轰隆隆。 紧跟着更湍急的雨声。 吴实禄苦口婆心地劝主子:“我的圣上,这会儿雨这么急,您怎么能站在这风口上。这万一沾了湿气,可怎么办为好?” 楚寰理也不理,他身上只穿了件交领大襟的绫纱真青色道袍,腰垂丝绦,就这样无遮无拦地立在廊下,只盯着檐外连成线的雨幕出神。 他转头问:“这么大的雷声,叫姑娘家听了,岂不是要害怕?” 吴实禄的牙都被酸倒,他想起一件昔日的琐事。在这位九五之尊还没桌子高的时候,一年春雷乍响,服侍圣上的乳母丫鬟唯恐他害怕,便哄他说这是宫外在放炮仗。 圣上却镇定自若,一本正经地同她们解释:“这是惊蛰时春气萌动,所以春雷始鸣。并不是什么炮仗,更无需害怕。” 怎么到了如今,倒忧心起雷声惹得宁姑娘害怕? 吴实禄不敢怠慢,忙道:“宁姑娘身处深闺,想来身边仆婢众多,并不至于害怕……” 他偷瞄了一眼,见圣上的脸色沉沉,忙调转话头道:“不过,宁姑娘在侯府毕竟孤身一人,又没个依靠,这样大的风雨夜,想来是要怕的。” 昭元帝点点头:“恩,你也觉得朕该去陪陪她?” 吴实禄下意识地附和:“是是……”什么?他突然反应过来,圣上说了什么。这狂风骤雨的夜里,已经二更天了,陛下难不成头脑一热,就想出府? 这被太后知道了,还不得唯他是问! 更何况,人家宁姑娘处在闺阁之中,这会儿恐怕早已睡下,任怎么说,也没有这黑灯瞎火时分和自家主子会面的道理。 他赶紧劝皇帝打消这念头:“圣上,这恐怕不妥。这会儿风高雨急,便是赶去了信远侯府,恐怕也见不着宁姑娘啊!” “当然,姑娘见了您必定高兴。只是这会儿时辰晚了,宁姑娘说不定正睡得安稳。您看万一,惊扰了姑娘岂非不美?” 吴实禄心想,万岁惦记着人家,也得找个体面点的借口,才方便行事不是?哎,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听了他的话,昭元帝却并没有生气,他不是失了理智,只是今夜骤雨狂风,他心中总隐隐不安。 对宁儿的事,楚寰向来是唯恐思虑不周,而不怕担忧过密的。但吴实禄所言,却自有几分道理的。 他想了想,取了个折中的手段:“想法子传信给柳莺,让她去看看姑娘,一切可好。等到三更时,我要拿到确切消息。” 吴实禄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说服昭元帝改变了心意,忙领命退了下去。 他自以为这是个轻巧的差事,只等着人送消息过来,没想到等到了三更,却等来了传信之人连滚带爬跑到他面前,苍白着脸:“总管!信远侯府,信远侯府……”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舌头都在打结。 吴实禄腾地就急了,他跺脚道:“你这奴才,快说呀!出什么事儿了?” 那人死命磕了个头:“信远侯府,竟封府了!内外隔绝,奴才一时也送不进话去!” 吴实禄勃然色变,坏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哭声 吴实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天爷,早知道再借他三个胆子,他先前也不敢拦着圣上了 他几乎没勇气将这事报到皇帝跟前。信远侯府封了府,这里头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宁姑娘被困在里头,一点儿消息传不出来,叫陛下知道了,还不知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陛下面前,也不敢说话,只拼命磕头。 昭元帝的面色霎时结成了冰,他寒气沉沉地问:“出了什么事?”说着已经转身朝殿中走去。 吴实禄灰白着脸,却不敢丝毫隐瞒,只老老实实将那传信人带回的话说了:“信远侯府不知怎么了,今天竟下了封府的禁令!未到酉时,就已经门户尽闭,内外交通断绝!” 昭元帝的眼眸瞬间幽深如黑潭,他来不及恼怒什么,只冷冷瞥了一眼吴实禄:“去找萧定。即刻备马。” 吴实禄被这一眼看得心神欲裂,但事情紧急,容不得他惶恐害怕,只得十二分着急地领命去了。 ---- 归颐堂中,罗妙芸与刘嬷嬷相对而坐,脸色俱难看无比。白绢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自打朱绡出去,竟好像失踪了一般,竟到此时都没有回转。 罗妙芸情知必然出事了,并此时黑夜如禁、暴雨如封,让她再不敢派人出去,只得枯坐在房中干着急。 她问白绢:“苍柏堂、蕉桐院如何?少爷小姐可一切都好?” 白绢赶紧道:“夫人放心,之前老夫人特意让翡翠带了话来,说成瑛少爷、如瑶小姐那里一切安然。请夫人放心。” 罗妙芸猛一拍桌子:“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问的是,现在,可好!” 白绢喃喃不语,这让她怎么回答。那一声惨叫之后,朱绡出去探查情况,却一去不回,让她从哪里知道外面的情况。 她只能勉强安慰夫人:“少爷小姐都那样伶俐,他们院中老夫人都留了人看着,又有可信的下人在。必然无事。” 罗妙芸正欲发作,房中另一个丫鬟过来禀告道:“夫人,奴婢带着人在归颐堂中各处都查看了,并没有可疑人出入。现在按您的吩咐,让下人们都聚在一处,不许随意走动。” 罗夫人听了,这才略为安心:“记得几处门户,派人守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再让人出去。” 这时候,任是什么主母、夫人,也没什么用处,她只得困守在屋中,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天明,暗中祈祷别再有坏事发生。 但她的祈祷注定要落空。 片刻之后,归颐堂最外侧的院门忽然猛烈地摇动起来,跑来禀告的小丫头牙齿都在哆嗦:“夫人,夫人有人在砸门!要不要开门!” 罗妙芸慌得一把拉住刘妈妈的手,惊惧地嚷道:“不能开门!” 白绢还勉强保留了一份理智:“夫人,万一万一是朱绡她……” “不行,不能开门!”刘嬷嬷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这时候还管什么朱绡红绡,为了夫人的安全,谁来也不许开门!” 她坚决的态度一下子压倒了白绢,罗妙芸下意识地依赖着自己的乳母。 白绢忧心如焚,却情知无法相劝,只得噤声守在旁边。 又一个守门的丫鬟跑进来,带着哭腔道:“夫人!那门外,那门外有人在哭啊!” 一句话,让满屋的人都如坠冰窟、通体发寒…… 那哭声呜呜咽咽,又细又长,像是个女子伤心绝望后的悲鸣。 罗妙芸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还是刘妈妈站出来问:“她可说了自己是谁?” 那小丫头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哀求道:“嬷嬷,那声音听着,就像鬼哭一般。我们实在,实在是不敢问……” 刘妈妈支撑着罗夫人的肩膀,她努力试着驱散众人心中的恐惧:“恐怕是装神弄鬼之人,你两个一道去问问。” 白绢和那丫头对视一眼,但见夫人半靠在刘嬷嬷身上,并没有开口阻拦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瓢泼的大雨噼里啪啦地落在伞面,直冲撞地油伞东歪西倒,一踏进雨中,耳边就只剩下呼啸的风雨声。 白绢不过走出十几步,脚下的鞋袜便尽湿了。 那小丫头浑身颤抖地领着她到了外门口,雨横风狂中,那门缝中仍传来隐隐幽幽的哭声。 白绢的寒毛一下子倒竖起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壮着胆子问:“门外是谁?” 但那人似乎没理会她的意思,仍兀自哭个不住,白绢大了点声音:“你是谁!” 那哭声,像女人又像孩子,在这暴风骤雨的深夜里,如断如续、若隐若现,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别哭了,说话!” 白绢好像听见那人回了句什么,但风雨声太大,一时却听不清楚。她一着急,便下意识地凑近,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个明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呜呜……呜呜……” 那人好像隔着门看到了白绢的动作似的,忽然跟着贴在了门上,隔着门板,那带着哭腔的声音直钻进了白绢的脑子里:“娘啊……娘啊……娘!” “啊——!”白绢一声尖叫,好像当头打了个焦雷,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蹬着腿往后退。 那小丫头见她这样,一下子唬得扔了伞,扭头往内跑,喊了声:“鬼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白绢吓破了胆子,连头顶的伞没了都浑然不知,就这么无遮无拦地坐在院中的空地上,任由暴雨顷刻间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 她急剧地喘着粗气,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雨浇地她几乎睁不开双眼。还是个院中杂役的婆子壮着胆过来,从水地里拉起了她:“姑娘花朵一样的人,可经不起这样淋啊!” 白绢浑浑噩噩的,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脑中盘旋着那喊娘的声音,那声音,有点像朱绡!但仔细听,又不像了。 直到被送回房里,姐妹给她兜头盖了张毡毯,又拿了棉巾擦了她满头的雨水,白绢才微微回过神来。 她抬眼一看,罗妙芸同那刘妈妈正紧紧依偎着,远远站着,面上带着恐惧与忌讳,问她:“你,你听到了什么?” 显然,她的和那小丫头叫鬼的反应,把她们仅有的勇气都吓没了。 白绢不自觉地冷得牙关紧扣,她哆嗦半天,双眼发直,像没了神一样游魂: “我听见……那东西在喊娘!”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白影 罗妙芸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惊慌地抓住刘嬷嬷的手:“妈妈!怎么办!难道,难道真的有鬼?” 刘妈妈的身子也跟着一颤,她两片嘴唇哆嗦着:“不会……不会的。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那现在,怎么办?”罗妙芸慌了神。 刘嬷嬷咽下几口唾沫,她勉强回过神来:“夫人,不能动,我们不能动,否则就必中了那人的计谋。” 罗妙芸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不能。” 在一旁呆坐着的白绢忽然眼珠一动,两行滚热的泪淌在她冰凉泛青的脸上,她声音凄凉:“夫人——那人搞不好,是朱绡啊!” 罗妙芸愣住了,朱绡……她和白绢是自己最倚重的心腹婢女,她性子虽火爆,但待自己却尽心竭力。 刘妈妈一听这话,厉声道:“是朱绡又如何?难道这时候,要让夫人涉险去救人吗?” 白绢没再说话,只是流着泪无声地看着夫人,罗妙芸面有不忍,她有些犹豫地看着乳母:“要不要再看看?” 刘妈妈断然拒绝:“夫人,莫说可能是贼人假扮,就算真的是那朱绡,为主尽忠,也是她的福气。” “更何况,就算真出了事,也是那丫鬟行事不慎,咎由自取!” 白绢听得此言,也不再强辩,只垂下头,将身上的盖毯裹得更紧了一些。 此时房里人虽多,却都人心惶惶,诡异古怪的氛围在屋中蔓延。 刘妈妈向罗妙芸使了个眼色,转身扶着她回了内间。 有个小丫鬟捧了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轻声说:“姐姐,喝一点吧,这会儿不方便沐浴,喝点多少暖暖身子。” 白绢愣了片刻,这才接过汤碗,一气灌了下去。 那小丫头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问她:“白姐姐,外头真的有鬼在哭吗?” 她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或许,或许吧。” 忽然两个人突然住嘴,有声音! “开门!” 归颐堂外,伴随着猛地拍门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高喝。 白绢耳朵一下子竖起来,转头盯着院门的方向。 只听那男人又大喝:“开门!松寿堂来人!”一阵更猛烈的拍门声。 “松寿堂!”那小丫头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姐姐!是老夫人那里的人。” 白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起身,掀开了盖毯,拔腿就往院中跑去, 那小丫鬟赶紧撑了把油伞追上去。 到了院中,那声音更加清晰洪亮,只听门外三四个人互相交谈了两句,为首的那男子又提了气,吆喝道:“我们是松寿堂来人,奉老夫人令,还请夫人开门!” 白绢猛地抓住门栓,放声问:“来人是谁?” 门外的人似乎有人认出了她的声音,一个略青涩的声音问:“可是白绢姐姐?我是孟喜!” 孟喜!白绢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府中大管家孟中和的小儿子,孟中和的娘是老太太当年的陪房,应当不错了。 她来不及多想,焦急地问:“孟哥儿,门外有人吗?” “有人?”孟喜诧异道:“白姐姐,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人?” 白绢咬着牙道:“等着!” 她转身跑去屋内,哆嗦着取了外门的铜钥出来,对那小丫鬟道:“去叫个婆子取火灯来。” 说着心一横,径直去开大门,等那小丫头带着婆子赶来,白绢已哗一声,豁然将院门打开! 那小丫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白绢却将灯往外头一照,只见门外站着四五个短打模样的青壮,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还带着武器。 孟喜从后面凑头来一看,大惊道:“白姐姐,你怎么了!” 原来白绢这时浑身透湿,鬓发湿乱,狼狈不堪,她来不及管这个,只赶紧道:“快快看看!朱绡是不是就在外头?” 那高大男子接过火灯,勉强将院门前一丈之内照了:“白姑娘,虽不知朱绡是谁,但这么大的风雨,我们过来时,一路谁也不曾见。” 白绢犹不敢信:“怎么会?刚刚她的声音,好似就在附近!” 那男子无奈道:“白姑娘,确实无人。”说着他举着灯绕着墙根前后走了一遍,严肃道:“小人奉老夫人之命,来接夫人去松寿堂。” 白绢惊讶道:“难道是现在吗?” 孟喜道:“不错,就是现在。如今去接少爷小姐的兄弟们也在路上,老夫人特差了小的过来,就是为了叫侯夫人放心。” 白绢再为朱绡悬心,也不得不折回去寻罗妙芸。 她从头到脚底都淌着水,自然不能就这样进夫人的内寝,只好另叫了一个丫鬟进去。 罗妙芸一听白绢私自开了门,先是怒,又听老夫人派了数个精壮小厮过来,一时顾不上生气,忙出了闺房。 白绢远远地站在廊下向她行礼,又冲着她身边的婢女道:“青绫,你快替夫人梳妆更衣,要短些的裙衫和厚底的鞋。” 罗妙芸不安地问:“老夫人真让我这会儿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绢旁边站着个熟脸的青年小子,闻言跪下回道:“小的孟喜,不敢对太太虚言。老太太确实让小的来接夫人过去。” 罗妙芸却是认得他的,她一面等着青绫取了衣鞋,一面追问:“老夫人叫我们去做什么?少爷小姐已到了吗?” 那孟喜却一概摇头:“咱们听命办事,个中因由却不清楚。” 罗妙芸极快地收拾好,但到了门槛前,呜呜的风声催着暴雨肆虐,院中的花木摇动不止,哗哗作响,她又有些犹豫,迟迟迈不出脚步。 孟喜见状道:“夫人,老夫人让您带着左右亲近一起过去。” 听到这个,罗妙芸倒心下一宽,她为难地看了眼蓬头散发的白绢,才道:“还是刘妈妈陪我过去吧!让白绢梳洗下歇着。” 刘嬷嬷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打起鼓来,脚下的步子似有千斤重,一时竟不敢上前。 但外头的男子已催促了两三回,罗妙芸又急着拉她同去,刘嬷嬷只得强行忽略了心头那异样的感觉,搀着小姐往外走去。 一迈进风雨,就像倏忽到了另一个世界,原本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护卫也突然拉开了好远。 那几点灯火在漆黑的暴风雨中,几乎被拉扯地东倒西歪。 她立时后悔出来了,但这会儿掉头回去又不可能,只得更紧地贴挨着身边人,靠那微温汲取一点勇气。 刘嬷嬷忽然心有所感,回头往归颐堂的方向一看,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那堂皇的院落就全然隐没在了夜雨中。 幽浓的墨色里,一抹白色的影子飞快地闪过! 刘嬷嬷的喉咙中发出嗬嗬声,汗毛顺着背脊一下子炸开,她头皮发麻,她好像,好像也听到了那声音!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突至 “小姐,小姐……”刘妈妈的牙关直叩:“您听见了吗?” 罗妙芸转头看她:“什么?”风雨呼啸中,她一时没听清。 刘嬷嬷却把话咽了下去:“没,没什么。” 罗妙芸抬手挡着风,抱怨道:“先是一步不许人动,现在又偏要我们顶着这么大的风雨赶过去!老太太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刘妈妈如梦初醒:“小姐,咱们快回去!” 罗妙芸诧异地看着她:“妈妈,你说什么?都顶风冒雨地出来了,怎么还能回去?瑛儿瑶儿还等着我呢!” 不提还好,提到沈成瑛和沈如瑶,刘嬷嬷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她拉着罗妙芸,低声道:“小姐,听妈妈的,咱们别过去。” 跋涉在风雨中,便是左右都撑着油伞,又披了防雨的蓑衣,仍不免被雨打湿了发丝和鞋袜。 罗妙芸本正烦躁,听到刘嬷嬷这不知所谓的话,忍不住打断她:“妈妈!别说胡话了,咱们快走吧!” 走在前面开路的孟喜听到后面的动静,他艰难地转过身,喊道:“夫人,怎么了?再有一会儿就能到了。” 罗妙芸忙提声道:“没事,你前面领路就是。” 刘嬷嬷的嘴唇嗫嚅,但却到底没再说出话来。 此时到了三更,这雨竟像闹了邪一般,丝毫不见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春草看了时辰,劝宁儿道:“姑娘,您多少先睡一会儿,万一有事,奴婢即刻叫醒您就是。” 宁儿半靠坐在榻上,用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不了,这会儿叫我躺下,我也睡不着,倒不如坐着。” 这样的暴雨,完全不像是春天会下的。 她有些忧愁地看了眼窗外,自嘲一笑:“何况我好容易梳妆好了,就这样睡下岂不是亏了?” 春草见劝不动她,只能取了个柔软的迎枕掖在宁儿腰下,又握了握她的手,嗔道:“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凉?还不肯多穿一些。” 宁儿突然跳下榻,趿着绣鞋就往外走,春草惊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宁儿步履飞快:“春草,你没听见吗?含光在敲门呢。” 笃笃,笃——两轻一重。 她隔着栅格轻声问:“含光?” 含光低声道:“宁姑娘,有人朝您这里来了,听脚步声,是一女三男。我先避一避,您记得,问清楚来人再动作。” 他叮嘱道:“若出了什么事,您直接叫我,我就在附近。” 含光的动作极轻巧,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宁儿就听到房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姑娘,老太太让我们来接您去她房里。” 宁儿警惕地侧身立在门口,扬声问:“来人是谁?” 一道柔和的女声插进来:“宁姑娘,是我,我是玛瑙。” 宁儿问:“玛瑙姐姐,老夫人说让我们各自待在房中,轻易不要走动。先前怎么说,现在又如何说?” 玛瑙轻笑道:“先时奴婢领命去了老姨娘那里,如今情况有变,老夫人唯恐贼人行凶,特令我们将夫人、姑娘少爷们都聚拢到松寿堂中。” 宁儿见她说得在情在理,又和先前那丫头之言对得上,微微放下心。 她道:“既然如此,劳烦姐姐稍待,容我换身衣裳便随你过去。” 说着她抽身来到靠北的窗下,照着含光教她的法子,在窗棂上轻叩了三下。不过五个呼吸间,栅格的另一边,同样传来两轻一重的笃笃声。 宁儿忙轻声道:“含光,他们来了。是老太太房里的玛瑙,让我随她过去上房。” 含光的声音压得极低:“姑娘,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我去老夫人那里看看。您想法子再拖延片刻。” 春草忙进来问:“姑娘,玛瑙姐姐候在门外,要开门吗?” 宁儿摇头道:“稍安勿躁,我们再等一等。”她问丫鬟:“我身上可齐整?” 春草取了篦子抿一抿她的鬓角,又端详了一番,宁儿身上早就换了齐全衣裳,她道:“很妥当了。” 宁儿吩咐她:“你去外面守着,如果玛瑙催,就说我在梳头。请她最多再等半刻钟。” 她在屋中来回踱步,刚绕了两圈,却忽地听到两声极尖利的夜枭鸣叫,穿透过层层雨幕阴霾,直透进庭院深处。 含光却突然出现,向来沉稳的声线中带了丝急促:“宁主子!” 宁儿赶紧问:“怎么样了?” 在深沉的夜色中,含光的身影几乎与檐影融为一体:“姑娘,老夫人那里派了几路人出去,分别去接府中的大小主子。但是……” 他在窗外摇了摇头:“您听到那夜枭声了吗?那是师父与我约定的暗号!” 他沉沉道:“宁主子,这代表……楚爷,就在府外!” 宁儿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她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什么!这样的天,侯府又封府了,楚公子他怎么会来?他又怎么来的!” 宁儿忍不住担忧道:“胡闹!你师父怎么不拦着他!” 含光道:“主子的决定,谁能拦着?可现在怎么办?还请宁主子示下。” 偏偏这时,春草又在外间高声道:“玛瑙姐姐稍待,姑娘正在绾发,就出来了。” 宁儿急得跺脚,她眼神一凝:“含光,以你的身手,现在可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府去?” 含光略一沉吟:“只有我一人的话,有风雨遮掩,应该可以。” “好。”宁儿点头:“那你立刻出府去寻楚公子,与他汇合后说清楚府内的情况,告诉他我一切安好。就说我说的,请他立刻家去,这样的淫雨邪风,他怎么能半夜里出来?” 说着,她恋恋不舍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又拿帕子包了,对含光轻声道:“你把这个交给楚公子,就说宁儿托他代为保管。” 又将那支窗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你手伸出来。” 含光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指示伸出手,只见一枚极光洁温润的白玉麒麟佩被轻轻放在他掌中。 宁儿殷切道:“这是凭证,你收拾好了,不许丢了。” 含光晓得利害,但到底放不下宁儿,他犹豫道:“姑娘,这时候,我不能离您过去。” 宁儿打断了他:“既叫我一声主子,便要听我的差遣。按我说的去做!” 春草又催了一声,宁儿却干脆地一关窗,朝外道:“我来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夜审 宁儿一进屋,刚解下头上的软笠,便被晃了一下眼睛。 松寿堂的上房,从内至外,点了满屋煌煌的灯火,宁儿闭了闭眼,略微适应了片刻。 外头是凄冷的苦夜,伸手难见五指,屋内却烛灯高照,亮如白昼。 她定睛一看,只见朱老夫人端坐在最上首,身穿象牙色交领上袄,赤金莲纹刺绣缎面褙子,发髻高梳,头上戴着点翠金丝红宝石的花钿。 她衣饰庄严,神情肃然,眉心一道深深的纹路,见自己进来,也只是略松缓了脸色:“宁儿来了,坐吧。” 宁儿见朱老夫人的神态与平日大异,便老老实实地上前行礼,不声不响地坐在下首。 她的余光瞥见两侧的高椅上几乎满座,但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安静地就好像空无一人。 一片冷然中,还是翡翠打破了沉默,她进门蹲下身子,恭谨道:“老太太,是夫人带人到了。” 朱老夫人问:“她同谁一起来的?” 翡翠道:“是夫人娘家陪嫁过来的乳母,前些年告老的刘氏。” 朱老夫人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抬头环顾一圈座中人,见来得七七八八,便让翡翠带罗妙芸她们进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从归颐堂走到松寿堂,纵使穿戴了雨具,又打着油伞,罗夫人一行人也难以避免湿了鞋袜、浸了罗衫。 她素来拔尖要强,又自恃貌美,极重容止,何曾有过这样形容狼狈的时候。 而偏偏松寿堂中灯火通明、遍照四周,叫人身上的不妥一丝一毫也掩藏不住。 宁儿见她身边跟了个富态妇人,五十几岁,模样却有些眼生,便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妇人却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立时抬头张望。 她赶紧低头,将身子往后一收,堪堪避开了她的回望。 刘嬷嬷见在座众人皆敛息垂首,并没有相顾,便只当自己疑神疑鬼,敏感过度。 她身边扶着的罗妙芸却没注意到刘妈妈这一点眉眼官司,在人群中,她一眼就只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双儿女。 罗夫人登时顾不上别的,当即就问:“瑛儿,瑶儿,你们如何了?院子里一切可好,谁服侍着过来的?” 沈如瑶见母亲这副模样,她抬头望了眼上头神情严肃的祖母,又看了看行色仓皇的娘亲,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别扭,并没答话。 还是沈成瑛站起身,恭敬朝罗夫人施了一礼:“请母亲放心,我和妹妹一切安好,祖母亲自派人接了我们过来,又安顿我们歇下。” 他着意加重了“祖母”二字,罗夫人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明白自己关心则乱,一时失了礼数,这才赶忙惴惴不安地叫了声母亲,殷切道:“儿媳给老夫人请安。” 刘妈妈紧跟着跪下行礼:“老奴刘氏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金安。” 朱老夫人一抬手,岫玉便送上了那副水晶镜片,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刘嬷嬷,才开口叫起:“原来是妙芸的奶嬷嬷,好久不见,刘妈妈家中可好?” 刘嬷嬷忙垂首道:“多谢老夫人挂怀,老奴一切安好。经年未得见金面,老太太风采依旧。” 朱老夫人挥手道:“妙芸坐。”她指着自己右手边的位置:“再等等吧,还有人没来。” 宁儿心下纳罕,此时座中,除二房诸人外,侯府内的大小主子俱在,还要等谁呢? 松寿堂内一时寂然无声,惟有灯烛燃烧时发出哔啵的响声。 宁儿垂首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只乖乖参她的闭口禅。上房门前挂着厚厚的避雨帘,但仍挡不住屋外呼啸的风雨声。 她不由惦记起孤身在外的含光,思绪飘忽间,又忍不住担忧楚寰。 也不知楚寰此时到底如何?含光有没有顺利与他碰面,他这会儿是已打马回转,还是仍干守在侯府之外? 突然,宁儿的耳朵一动,便听见油毡外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咳嗽声。 守门的丫鬟打起帘子,跟着是一声通报:“叶姨娘来了。” 这话别人一听犹可,刘妈妈的眉心却突突跳了一下,她忙在身后拽了下罗妙芸的衣袖。 但这时上首的老夫人已然开口:“叶姨娘来了。” 叶珍还没回话,便神色一变,痛苦地用帕子捂住嘴,撕心裂肺好一阵咳嗽。 她那贴身奴婢名唤画屏的,忙从怀中取了个青瓷药瓶,倒出几粒蜜色药丸,往她嘴中一送。 叶姨娘服了药,又喘了半天,才算缓过气来。她咳得泪光点点,嘶哑着嗓子:“妾身子不中用,让老太太、太太见笑了。” 朱老夫人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是满头霜发银丝,口气不由便软和了两分,她对画屏道:“扶着你姨娘去座上。” 主仆俩一脸柔顺地应下,又坐在了右侧最下首处,正巧与宁儿相对。 见宁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叶姨娘温婉地朝她笑笑,她今日穿着银底湖蓝色的窄袖披风,里头衬了一件月白色立领小袄,端的是楚楚可怜。 朱老夫人这才拍了拍手,底下人的目光都跟着转上去:“人既已齐了,今夜府中之事,想必有人已了解一二,但也有人不甚清楚。岫玉过来。” 岫玉依言从老夫人身后转至堂中,先向诸位大小主子见了礼,才开口道:“今日原是事发突然,非常之时,不得不行非常之事。难免有惊扰冒犯,奴婢代向诸位告罪。” 松寿堂丢了一匣子了不得的宝贝,唬得老太太封了府寻赃捉贼,这事儿在座的多少都有耳闻。 岫玉沉声道:“若是寻常宝物,再贵重也有限,只是那其中有数件皇家御赐之物。一旦流落到了外头,那便是大不敬的罪名。” 她正色道:“老夫人原打算,既一时找不到那贼人,便索性一气封府,趁其不备,将人赃滞留在府内,再慢慢搜检查抄。” “可谁知今夜趁着雨高风骤,竟有歹人胆大包天,趁夜行凶,老夫人这才不得不冒险将主子们拢在一处,好歹彼此间能有个支应。” 宁儿听岫玉一口气将今日封府之事尽数向众人交代,心中料定必有后着。 果然听得朱老夫人面沉如水,肃声道:“叶姨娘,你既称先前见到了行凶之人,不妨当着你们太太及府中上下的面,一同分说清楚。” 行凶! 这句话犹如往滚热的油锅中,泼了一瓢凉水,霎时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雷霆 叶姨娘却扶着丫鬟站起身,仍是那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她怯声道:“是,不敢隐瞒老夫人、夫人。妾身本接了封府的通令,与丫头守在院中,约莫二更前后,忽然听见东边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音凄厉,又十分瘆人。”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像仍心有余悸:“想必那一声,不仅只有妾身听到了。” 连宁儿都忍不住暗自点头,那声划破雨幕的尖叫着实令人印象深刻。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的发展逐渐向着诡异的方向偏走。 叶姨娘道:“那声音犹在耳畔,应当就在不远之处。我想万一真有出事,坐视不管岂非害人性命?心下十分不安,又过了数息,才决定派丫鬟出去一探。” 她向朱老夫人请罪道:“妾身本应听命守在房中,但抵不住实在担忧害怕,便跟着到了院中,开了门一同往外探看。” 叶姨娘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谁知……” 连宁儿都被她吊起了胃口,急切地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关头,叶姨娘却犹豫地看了上首一眼,突然跪下磕了个头:“老夫人,夫人,奴婢所言,乃亲眼所见,句句属实、无一字虚言。更无任何构陷诋毁之意,请老夫人、夫人允奴婢据实以告。” 叶姨娘是生养过哥儿的老姨娘了,哪怕在府中正牌主子面前,也很有几分体面。诸人见她此时当众行此大礼,又豁出脸去,竟用了旧时做奴婢时的自称,不由大惊。 连老夫人都不免动容道:“快起来,何须如此!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回话归回话,哪里用得着赌咒发誓。” 又叫画屏:“明知你姨娘身子弱,还不快扶她起来?” 刘妈妈从叶珍开口那刻起,便感觉十万分的糟糕,但不等她插话。便见叶姨娘一脸感激地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多谢老夫人,多谢夫人。” 回想起那一幕,她脸上仍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奴婢看到,影影绰绰间,竟有个白色的身影,追着一个女子在大雨中奔跑!” “那女子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呼救,那声音凄厉哀婉,但却一声比一声微弱,不过顷刻之间,她忽地倒在地上!” 叶珍的嗓音因先前剧烈的咳嗽而嘶哑低沉,但却更为她所描绘的场景,增添了阴森恐怖的气息: “当时我和画屏大吃一惊,顾不得旁人的阻拦,下意识地赶紧追了出去。但诡异的是,等我们赶到那附近时,那倒地的女子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伴随着她的话,众人的心都忍不住跟着高高提起,连朱老夫人都紧张地坐直了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叶珍。 “就在我们回过神来,正害怕不已时,却忽然又在朦朦胧胧间,见到那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叶姨娘说着,浑身打了个冷颤,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倾盆大雨中的一幕:“谁知道,那白影竟眼看着,进了归颐堂!” 轰——隆隆! 偏在这时,天上忽然炸开一声巨雷,紧跟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动摇天地。 松寿堂内,满屋的灯烛都禁不住明灭了一瞬,继而猛烈地摇曳起来。 在这震天撼地的巨雷中,所有人都为叶姨娘先前所言而胆战心惊。 归颐堂! 连宁儿都不由抬眼看向罗妙芸,只见她半张着唇,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倒是她身边那老嬷嬷挺腰喝道:“一派胡言!” “夫人与我俱守在堂中,门户禁闭,半步不曾出去,若有什么白影闯入堂中,我们如何不知?” “姨娘可要三思而后言,否则要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为了污蔑主母,刻意说些鬼神之言,祸乱人心!” 她的声音洪亮,但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好像极力掩饰在内心的惶恐。 叶姨娘看也不看她,只对着老夫人,垂泪道:“奴婢敢以血亲性命担保,绝无一字虚言!信与不信,全在人心了。” 宁儿听着都咽了一口唾沫,叶姨娘这样柔弱的性子,却张口就是这么狠的誓言。 她继续道:“更何况,奴婢从不敢有污言夫人之语。只是担忧那歹人行凶,潜伏进了归颐堂内,才急着赶来松寿堂求老夫人做主。” 说着叶姨娘又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急得她身边的婢女跪下直磕头,泣道:“老太太容禀!我们姨娘所言实在不虚,就是为着淋了这场雨,姨娘唯恐夫人遇险,急巴巴地赶来松寿堂,才又引发了喘症,病都去了半条了!” 画屏字字锥心:“我们姨娘不知吃了几年的苦药,活得没一点儿意趣,好容易年前得了大夫一句准话,只要好生将养到端午前后,就能把病根去了。眼看着能大好,却一夜就让积年的功夫付诸东流!” 她流着泪道:“求老太太试想,我们姨娘素日如何恭谨孝顺,又与夫人何等相亲。怎么会拿自己的命,故意说些荒诞之言牵连夫人呢!” 叶姨娘忍着咳,忙呵斥了她一声:“糊涂东西,还不退下!谁让你说这些了!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在夫人老夫人面前也敢回嘴!” 画屏强忍眼泪:“姨娘,奴婢是看着您太苦了,拼了命救主,却被主子疑心。” 叶珍忙磕头道:“求老夫人、夫人饶了这丫头口不择言!奴婢绝无怨怼之意。” 她素白柔软的手按在胸前,忍着心悸,抬首去看那人:“妾身还有一问。敢问刘嬷嬷,今夜此前归颐堂的门户,当真如嬷嬷先前所说,一直严闭,无人出入吗?” 这一句话将罗妙芸与刘妈妈俱震在原地!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悚。 她们的脑中同时出现了一个名字: 朱绡! 还没等刘妈妈回答,便见叶珍涕泪俱下,向朱老夫人哀声道:“如今既然夫人与小主子们尽皆安好,奴婢纵死也心安了。只是为稳妥起见,求老夫人不如再派人去院中一探,自可分明。” “若真有心怀不轨之人,见众人相聚在松寿堂中,自然松懈,此时杀一个回马枪,如此正可瓮中捉鳖。” 罗妙芸听得此处,终于反应过来,她猛然起身,急声道:“不可!”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对垒 罗妙芸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就连宁儿也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她的脸上带着三分惶恐与焦躁,急切道:“万万不可。” 朱老夫人的目光慢慢地移到罗夫人的脸上,先时无论叶珍与画屏说得如何热闹,都未置一词的她,终于幽幽地开口: “有何不可?” 罗夫人蓦然睁大了眼睛,委屈道:“母亲!难道您也疑心妙芸吗?” 叶姨娘轻轻咳了两声,柔声把话接了过去:“夫人,您误会了。妾身的意思,只是趁歹人不备,去各院中搜检,绝无任何针对夫人或归颐堂的意思。” 罗夫人不耐道:“叶珍,你既然口口声声受了我的恩惠,怎么不思报答旧主,反而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叶珍好似受惊一样,含着双盈盈泪眼:“夫人言重了!旁人不知,难道奴婢还不知道您的品性吗?正是笃信夫人与那歹人必无瓜葛,所以才敢冒大不韪谏言主上。”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夫人:“为证清白,不如咱们都留在老太太跟前。以免到时怀疑,有谁暗中另有布置,或私下走漏了消息。” 这真是正话反话,都被她一人说了。 宁儿在旁看着她们的言语机锋,不由在心中暗叹,谁能想到,平日里叶姨娘那样温温柔柔、默不作声的性子,口才竟然如此了得。 不过,无论她将言辞妆点得如何动听,就连宁儿这个局外人都能听出,叶姨娘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那歹人与归颐堂有关,甚至如今正藏身其中。 而罗夫人的反应也颇为古怪,若当真无辜,何须惧怕人查检?看她的样子,倒真像背后有些难言之事,唯恐示于人前。 宁儿坐在位子上,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胸口。虽不知为何叶姨娘如此笃定,甚至不惜为此得罪自己倚赖的主母,但这种场合,哪里是她一介小辈能够待的? 沈成瑛与沈如瑶两个在也就算了,毕竟事涉他们的亲娘与祖母,但宁儿一个无亲无故的局外人,竟然也被迫留下旁听…… 为了周全长辈的颜面,不是应该让她们回避吗?宁儿尴尬得坐立难安,长辈的尊荣、侯府的体面,怎么这会儿倒全不顾了? 就在她以为,朱老夫人会出来和和稀泥,说两句不痛不痒地斥责、然后将此事揭过之时。 老太太却对岫玉点点头:“让他们过去,看着办。”倒像真的被叶姨娘说服了,要趁着此时检查各人的院子。 罗夫人大为狼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朱氏:“母亲,您怎么能听信婢妾之言,竟丝毫不顾主母的体面!” 一听这话,刘妈妈急得忙拉住她的袖子,小姐这是急昏了头,竟开始口不择言。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岂不是更加激怒老夫人,平白惹她疑心吗? 偏偏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他沉默着走到堂中,先对老太太规规矩矩地行礼,才转身问叶姨娘:“敢问姨娘,您所见行凶之人,是男是女?” 叶珍愕然地看着沈成瑛,没成想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如此敏锐,问出这样一句话。 罗妙芸见沈成瑛掺和进来,却比叶珍更着急十分,她急忙道:“瑛儿,还不快坐回去!这里不用你说话。” 一个呼吸间,叶姨娘的脑中就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她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再开口时,就已然有了主意。 她没理会罗夫人的反应,反而正色道:“大少爷,风雨那么大,又是在深夜里,我只能看出那人穿着白衣,行动间敏捷灵巧无比,身量颇高。至于男女,着实难以分辨。” 沈成瑛年纪不大,却已如青竹拔地而起,很有几分潇潇之气,他站到了母亲身边,追问了一句:“哦?如此说来,姨娘又为何能确信,那被害之人是一女子呢?” 叶珍不慌不忙道:“自然是因为那叫声高亢凄厉,任谁听了,都知定是女子无疑了。” 这一幕实在有些诡异,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宁儿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审案现场,看着讼师与举告人互相辩难。 暂时好像是叶姨娘占了上风,但紧接着,沈成瑛又问出了一个十分刁钻的问题。 他安抚地将手按在了母亲的肩头,制止了罗夫人的出言:“那按姨娘所见,那白衣人,就是潜伏在松寿堂中窃取祖母至宝之人了?” 叶姨娘的眼神锐利了一瞬,沈成瑛的这个问题,却精准地打在了她的七寸。 而就在这几人对峙之时,岫玉与朱老夫人彼此之间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若叶珍所言非虚,那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用多想,必然是否定的。 因为她们心里清楚,从头到尾,就没有那个所谓的窃宝之贼! 叶姨娘低低咳嗽几声:“大少爷,从头到尾,妾身都未曾见过那贼人,又从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偷了老夫人宝匣之人呢?” “但是,”她却不紧不慢道:“那白影行动飘忽,几近鬼魅……想必老夫人那宝匣,不可能被他带在身上——否则在大雨中奔走,又怎么会如此轻巧灵动?” 面对这样几乎无懈可击的回答,沈成瑛沉默片刻,才面向朱老夫人,再拜曰:“祖母,依姨娘所言,那么府中此时至少有两拨人在。歹人居心难测,又潜伏暗中,实在凶险,府中女眷众多,父亲又离京在外……” “此时实不宜再将护卫分散派出,”说着他单膝跪下,沉声道:“孙儿愿带领可靠之人即刻出府,上报中城兵马司及巡捕营,调拨官军,望祖母允准!”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叶珍惊叹地看着沈成瑛,没想到,他见自己言语中寻不出漏洞,竟能使出这样一招釜底抽薪! 若当真照他所言,那任凭自己如何怂恿,恐怕老夫人此时也不会轻易去搜检各人的堂院。那纵然她有百般的算计和后手,也终究落空! 叶姨娘的目光转为幽深,罗妙芸这样的败德之人,竟能生出这样出色的儿子。真不知是贼老天无眼,还是她罗家祖上积德。 她又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安儿,也是这样的机敏聪颖,若还活着,恐怕也长得很高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见面 果然,见孙儿竟能说出这一番话,连朱老夫人都不免动容,但还没等她开口。 罗妙芸就尖声叫道:“绝对不行!” 她仓皇地拽住沈成瑛:“这么大的风雨,又不知藏了什么丧心病狂的凶人在府中。娘绝对不能让你这样出府去!” 她慌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一心想着儿子的安危,罗妙芸对朱老夫人哀求道:“母亲,莫说如今那贼人还没明着打杀上来,便是真来了,难道凭侯府的护卫还招架不得?瑛儿才多大?又怎么能眼看着他以身涉险!” 叶珍暗自冷笑,呵,多让人感动的爱子情深。既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宝贝,又怎么不知道,别人的儿子也是宝贝呢? 或者说,在这等目无下尘之人的眼中,便只有自己的儿女是人,旁人的不过就是路边的猫儿狗儿,随意便可打杀。 此时松寿堂内的氛围,凝重得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弯弓。 朱老夫人的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她们先前的思量,是因为心知肚明,府中并没藏着什么贼人。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才刻意设下的计策。 但谁知弄假成真,这会儿真的冒出来一个雨夜行凶的歹人,那就不得不慎加考虑府中女眷的安危。 若按瑛儿的提议,当真连夜去报了兵马司,官差介入进来,那就真是小事变大事。恐怕一夜之间,侯府的家丑就会宣扬得满城皆知! 到了那时,用不着那细作通风报信,他背后之人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自己和崇彦的这一番谋划,就算尽皆落空。 但若就此放任不管,万一真如叶珍所言,有一个动手行凶之人藏匿在府中。如此更深夜重,焉知会惹出什么泼天祸事来? 朱老夫人叹了口气,一时感觉难以抉择,进退失据。闹成这样,倒让自己无法收场。 她斥道:“侯爷就瑛儿这么一个独苗,我又怎么会让他亲身涉险?但凡瑛儿有点闪失,你我又如何向侯爷交代!” 罗妙芸得了婆母这一句,却不由轻轻一抖。 见状朱氏倒先缓和了口气:“瑛儿,扶着你娘坐下。”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该给她几分体面。 而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忽地有人从堂前闯进来!倒唬得众人都变了脸色。 只见一个披着蓑衣的男子大踏步走到堂下,连斗笠也没摘,就这么湿漉漉地环顾了一圈。 见宁儿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他才大松了一口气,忙摘下蓑笠,露出真容:“儿子给母亲请安。” 朱老夫人不由大感意外:“崇尧?你怎么来了!” 沈崇尧来不及去擦拭从发间汩汩而流下的雨水,反埋怨道:“母亲!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单单把儿子撇在一旁?我虽是个无用之人,但到底也是您和父亲的儿子,兄长不在,不更应该为母嫂及诸子侄略尽护卫之责?” 天知道,他正躺在床上,被人摇醒告知这事时天崩地裂的心情! 万一宁姑娘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个三长两短,而自己还浑然不知,那真不知沈家长了几个脑袋,能承受得起那一位的雷霆震怒! 朱老夫人听了沈崇尧这一番话,倒有些羞赧,她这个二儿子素来是个老实人。当时自己乍闻有歹人行凶,一时只顾及长房的安危,倒将这个庶子忘在了脑后。 只想着二房有他这个老爷顶立着,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好在沈崇尧也并不指望她回答什么,只是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帕擦了脸,问道:“儿子来晚了,并不知晓如今情势如何。还望母亲垂告。” 岫玉极有眼色地上前,三言两语,低声将先前之事同二老爷说了。 沈崇尧心思急转如电,说实在的,他并不在意兄长妻妾暗中相争所图何事。 他只知道含光跑了个没影,宁姑娘大半夜里还守在老夫人堂内,而那个行凶之人疑似还潜伏在府中! 当务之急,是保证好宁姑娘的安全。 他立刻劝道:“母亲容禀。这会儿如此疾风骤雨,又敌暗我明,便是外出报官,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现在最要紧的,惟有两桩,一是守住门户,勿使贼人走脱;二是护好府中老少,别被歹人趁机所伤。” “至于捉拿之事,无论如何,都该等到天亮再说。”他顺势把自己最关心之事托出:“依儿子愚见,瑶儿,瑛儿与宁姑娘年纪尚小,这样陪着熬在这里,实在没什么必要。母亲不若打发他们歇下,我们再从长计议?” 宁儿倒觉得奇怪,二老爷一来,就若有若无往自己这里看了好几眼,难不成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朱老夫人思忖片刻,点头道:“岫玉,你领着瑛儿瑶儿去后头暖阁内歇着。”她的目光转向宁儿:“你屋子倒近,不如索性回自己房中歇下?” 同住在松寿堂中,她倒不担心宁儿的安全,当时叫她过来,全因崇彦当时曾言,那细作也在暗中关注宁儿的缘故。且她到底与自己同住,总不好单独撇下。 沈崇尧忙道:“娘,不过几步路的功夫,我护送小沈姑娘回屋,再折回来找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过些许小事,朱老夫人挥挥手,随他高兴就是。 宁儿就这样稀里糊涂,跟着二老爷出了正堂。 此时早过了三更,夜雨夹杂着斜风,纵使行走在廊檐下,也免不了被雨丝迎面扑在脸上。 宁儿一下子被吹得睁不开眼,好容易快走到房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看到自己廊下,立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 他戴着风帽,一身墨色的长袍,手中却提着一盏极小的琉璃风灯。 在刹那间,宁儿的心差点跳出了胸腔! 她忽然被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击中,再也顾不得其他,忙三步并两步跑到了那人面前。 宁儿颤抖着手,揭开他的风帽,入手是被雨水浸透了的沉甸甸份量,那人却仿佛迁在她的动作一般,还顺势将头略略低下。 帽帷落下,他的脸完全地映入宁儿眼中,在那一点微光的映衬下,美得仿佛玉人。 看到这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宁儿急得直抓住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冰一样。她只来得及问:“这是淋了多久的雨?怎么冷成这样!” 小姑娘又急又恼,又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久的冷风,几乎要哭出声来:“你怎么不听我的?都叫你快回去了!” 楚寰反握住她的手,却好像握着一朵柔软而温热的云。他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终于把盘桓在自己心头一夜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样大的风雨,这么大的雷声,宁儿听了会不会害怕?”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私语 宁儿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衣襟,质地极好的玄色锦缎乍一看没什么洇湿的痕迹,但用手一碰才知道,那层层锦袍早已被雨水浸透,湿重无比。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天气里,也不知楚寰使了什么手段,潜到人家侯府的正院里,就为了来问自己这么一句话? 宁儿轻啐了一口:“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但碰到那双冰冷的手,她又舍不得再骂他,只闷闷地说:“我不怕。” “好,我知道了,我们宁儿不怕。”楚寰极温柔地哄她:“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宁儿与楚寰避在廊檐之下,举目看向院中瓢泼淋漓的大雨。两人窃窃的私语全然被淹没在这一片风雨飘摇声中,除了彼此,任谁也听不见。 宁儿盯着他手中那盏琉璃灯,眼眶微红:“你还问,难道含光就没告诉你,我根本没事,叫你赶紧回去?” 楚寰垂下眼,看着她微微被雨丝沾湿的发髻,低声道:“信远侯府好端端地突然封了府,含光只带出个没头没脑的消息,这府里唯一顶事的沈崇彦又不在。你一个人孤单单地困在里头,不知道多害怕,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宁儿本就不是当真生他的气,只是着急楚寰行事莽撞,毫不顾及身子,才一时疾言厉色。如今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地自己解释,早忍不住心软。她轻声分辨道: “我哪里是什么纸做的人,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塌了?好歹托了个表小姐的名,叫我住在这里头,也不会真不管我死活。” 楚寰却皱起眉头,不赞同道:“这么大的风雨,让你一个人来回过去,还不够怠慢?” 说起这个,宁儿突然抬头,一拍脑袋:“坏了!”她赶紧扭头去看沈崇尧,方才她一见到楚寰,惊得什么都忘了,全不记得还有个二老爷跟在自己身后! 这下完了,岂不是被他看了个正着,这可怎么解释? 楚寰就看着宁儿像只受了惊的狸猫,猛然回头张望,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惶。 “咦?人呢?”她不由奇道。 宁儿定睛一瞧,只见来时路上空无一人,惟有数盏早已熄灭的宫灯在风雨中飘曳。 楚寰反问她:“宁儿说的是谁?” “是沈家的二老爷,老太太令他送我回来。” 长身玉立的男人浅浅笑,唇角划出好看的弧度:“我一路看着你过来,怎么也没看见?只有个身披蓑衣的护卫,跟在你后面,刚转过这道弯,便急忙忙退走了。” 宁儿跟着着急道:“哪是什么护卫?那是侯爷的二弟!这岂不是叫他看见了你?” 她推楚寰:“你快回去,府中今夜本就闹得人心惶惶,他要回去告诉了别人,又平白多出多少事来!” 楚寰笑得几乎停不住,他把那盏琉璃灯递给宁儿,她下意识地接过去,便听楚寰忍着笑道:“宁儿别着急。那二老爷好像另有急事,还没见到你的屋子,就急着回去了。” 为了避免自己就这么被赶走,楚寰努力解释:“恐怕并没留意到我。何况当时我正在倚在这廊柱后头,见确只你一人,才现身出来。” “当真是这样?”宁儿手中提着那盏灯,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有些狐疑地看着楚寰:“真的不是楚公子在逗我开心?” 楚寰笑道:“保证他没看见你,不信你回头去问问?” 宁儿轻哼了一声:“我是傻了才跑去问他呢。跟我往这边来。”说着她招呼楚寰,沿着抄手走廊,走到了一处略宽敞的亭盖下。 这会儿院子外头连个人影也没有,春草她们以为自己在老夫人处,老太太呢,则当她被送回了自己房中。 到了这里,宁儿才略放下心,有暇同楚寰说上几句。她眉尖微蹙:“你一身透湿,怎么能长久在外头停留?我们略说几句,你就快回去。” 楚寰却不肯:“费尽力气,才好容易见了你一面,宁儿忍心让我就这么回去?” 宁儿说不了他,只能埋怨他的手下:“天爷,你们家里就没个管束你的人在?底下人就这么看着主子跑出门去,也放得下心?” 听了这话,楚寰莫名想起来这会儿仍跪在殿下愁眉苦脸的吴实禄,暗自好笑:“这时候出来,自然是背着人的。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不过淋几滴雨,能有什么大碍?” 宁儿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楚公子难道是什么铁打的身子?好歹也是王子皇孙,就这么不顾惜自己?” 楚寰解下湿重的氅衣,搭在石架之上,虽心下有些奇怪宁儿称呼自己“王子皇孙”,但也没太在意:“这样可放心了?你看看,里头并没湿得那样厉害。” 宁儿犹豫着伸手碰了碰,虽触手潮湿,但好歹不像外袍那样浸透了雨水:“好好的,怎么想起来侯府来找我?” 楚寰含笑:“哪里是好好的?从下雨那刻起,我心中就不大安宁,总觉得你这里出了什么事一般。我本想着,叫柳莺来看看你,得个准信也就罢了。谁知冷不丁得了个封府的消息。” 他高出宁儿许多,看她时目光总是从高处落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恐怕受了委屈也无处说。我脑子一昏,醒过神时,人已经到了信远侯府邸前。” 宁儿简直被气笑了,她背过身去不看他:“便是那时候头晕,难不成见到含光时还晕着?” 楚寰好脾气地绕到她面前,却俯下身子,亲手在她腰间系上了一物。宁儿低头一看,却正是不久前,她交给含光带出去作为凭证的麒麟佩。 楚寰为她理了理玉佩下结缀着的罗缨,叹道:“侯府如今情势不明,你交托给我的东西我定然替你好好收着。我送给你的玉佩,怎么就这么毫不在乎地还给我了?” 宁儿伸出手,爱惜地抚了抚那枚温润光洁的白玉麒麟佩,温声应道:“怎么会不在乎?只是一时情急,想着总得有个凭证取信于人。” 楚寰道:“你倒相信含光。就不怕他是歹人,冒了名拿着你的东西走了?” 宁儿笑道:“含光那样的身手样貌,又怎么会是坏人?”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更何况,他能说出无相的名字,定然是楚公子的手下。” 楚寰忽然问她:“为什么总叫我楚公子?”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灵微 宁儿歪着头看他:“不叫楚公子叫什么?难道学着含光那样,叫你楚爷吗?” 楚寰摇头失笑,真不知道宁儿有时怎么会想到那样奇怪的地方去:“光这京中,便有多少个楚公子。我们之间,又何必这样的生疏?” 宁儿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那我叫你二哥好不好?” 二哥? 得了这么个回答,倒是楚寰愣住了:“怎么想起来这样叫我?” 宁儿却自觉这是个很亲近的称呼,她高高兴兴地同他讲:“柳莺曾同我说过,你在家中行二。又比我年长,宁儿又没哥哥,叫你二哥岂不正好?”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从小就十分羡慕别人家的哥哥,能叫楚公子做自己的二哥,宁儿十分欢喜。 没想到楚寰却凝神看了她许久,轻笑着摇头说:“可我比宁儿大了许多,做你哥哥,岂不是太占你的便宜?” 宁儿惊讶地看着他,楚寰看上去比燕翎大不了两岁,燕翎如今还不到十九,楚寰看着也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 她忙问:“我是癸酉年二月生,如今十三了,您呢?” 楚寰向来亮如冷星的眼眸中笼上了一层薄雾,他感慨道:“我已二十六了,比你整整大了十三岁。” 宁儿松了口气,忙绞尽脑汁地安慰他:“那不正是好年轻。方才你那样说,我还当你是什么七老八十的妖怪,披了张年轻画皮来哄小姑娘呢?” 楚寰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从来没为年纪发愁过的少年天子,竟破天荒地感到一点心虚——加上前世他痴长的年岁,岂非正如宁儿所说的,成了个重生还魂的妖精? 不谙世事的姑娘抬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半是撒娇半是玩笑:“那我就叫你二哥好不好?” 楚寰难道能对着这样的宁儿说出一个“不”字?他思索片刻,指尖沾了点雨水,在廊柱上慢慢写了两个字。 宁儿提起那盏风灯,照着楚寰的动作,口中轻吟:“灵微?” 楚寰点点头:“这是我的小字,这世上鲜有人知晓。你既不喜欢叫我的名字,用这个小字称呼可好?” 他虽出生于至尊之家,坐望天下,但却少年福薄,以至早早失了至亲。 父亲临终前,曾屏退左右,摩挲着他的颈项,强忍泪道:“楚寰吾儿,为父恐怕见不到你加冠而字的那一日,只好提前送一小字予你。” 说着,便在他掌心落下“灵微”二字,勉力道:“父皇望你能至寰瀛之广大,亦能体察宇宙之幽微。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方成万夫之望。” 从那一日起,刚满八岁的楚寰就牢牢记住了“灵微”二字,这里头除却先帝对继任储君所寄予的厚望,更包含一位父亲临终前对爱子所遗一片情深。 楚寰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宁儿沿着他留下的水迹又描摹了一遍,她口中低吟:“灵微……” 宁儿转头过看他,楚寰衣衫濡湿,鬓发散乱,但这一副行色匆匆的狼狈模样,却半分没折损他如谪仙般的神韵高逸,不由赞道:“这字一听便有仙风道韵,果然十分合适你。” 楚寰还没弄明白她从哪里联想到这上面去,便见宁儿殷切地看着他:“我也想有这样精致的小字,也需要等到二十岁吗?” 楚寰摸了摸她的发鬟:“不用那么久,女孩子到了十五岁,就可取字。”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打算提前占住这个位置:“等到你及笄时,我为你取字可好?” 他在心里毫不犹豫地把沈崇彦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踢到了一边,继续哄宁儿:“到时候,我给你取一个全天下最好听的字。” 宁儿的脑子里压根就从没有想过那个血缘上的生父,听楚寰这样说,全没任何心理负担地应下来:“那说好了,我也要一个像‘灵微’这样好听又贴切的!” 楚寰微微一笑:“又有何不可?”他语气郑重地像是许下承诺:“等到两年后,我为你筹办及笄礼,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宁儿是多么出色。” 宁儿莫名被他夸了一通,耳根处都微微泛红,好在这会儿更深夜重,别人也看不见。 到了这时候,她才猛地想起来,两个人聊到现在,竟没说几句正事,尽谈闲篇去了。 宁儿忙道:“先不说这些。我问你,含光现在在哪儿?你又是怎么把他安进府里的?” 楚寰见她还念念不忘含光,只得耐心道:“他报了信出去,我进府后,便让他仍守在松寿堂正房处,万一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告诉你知道。若你不讨厌他,今后就叫他跟在你身边守着。” 他对宁儿解释:“你既一时三刻不欲离开侯府,那身边多少得放几个人。燕翎那小子虽待你忠心耿耿,但身手却差了些,他的身份又不方便时时出入内宅。” “含光的功夫是萧定一手调教的,不仅剑术高绝,而且轻功极佳。平日里你不召他,便几乎看不见他踪影,有用时你尽管差遣就是。” 如今含光在侯府内明面上的身份是二房一个毫不起眼的护卫,长房这边就没几个人认识。他原本就是楚寰安插在侯府中一枚备子,如今既入了宁儿眼,自然就归她使唤。 宁儿是知道楚寰的眼界有多高的,含光能得他这么一句称赞,说他剑术高绝、轻功极佳,那恐怕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算真遇到什么无法招架的要紧事,至少能递个消息出去。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替楚寰担忧:“老夫人正大张旗鼓地要抄检府里,你把人明晃晃放在她眼睛底下,要不要紧?” 楚寰虽然是皇亲国戚,到底只是睿王不承爵的次子,何况又得罪了圣上,万一被侯府抓住了什么把柄,岂不是连累了他? 楚寰轻哂一声,沈崇尧才是他费了些心力,光明正大放在沈家的眼睛,那朱氏又到哪里查去? 但这不值得让宁儿烦心,楚寰安慰她:“宁儿尽管放心。依我看,那位老夫人想要找的实则另有其人,你们不过是受其牵累罢了。” 他想起前世信远侯府闹出的一堆事,冷笑道:“况且这府里人虽少,却谈不上清静。宁儿且着看好戏便是。” 在幽深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两声极清越的夜莺啼叫,紧跟着几声嘶哑的枭鸣,盘旋在雨幕中,久久不去。 楚寰听了这动静,先是眉头一皱,又慢慢舒展,他低头对宁儿道:“这会儿朱老夫人恐怕真顾不上你们了。” “因为,今夜这侯府中当真死了一个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相约 “什么!”宁儿惊声失色。 她没去管楚寰从何得知了这个消息,只追问道:“是谁?” 楚寰摇了摇头:“得等到含光回来,才能晓得是谁。或者……”他抬头望向正堂的方向:“再等等,朱氏那里可能会传来消息。” 宁儿忍不住来回走了几步,她忧心道:“看来叶姨娘所说不假,当真有人遇害了!”她将先前叶珍的陈述原样同楚寰学了一遍。 楚寰沉吟道:“依叶氏所言,那多半是个女子?” 宁儿踯躅道:“若照我先时所闻那声惨叫,也确实是女人的声音。但到底如何,也难说。” 楚寰看着宁儿:“我们又不是三司的人,查案缉凶,还用不着你我操心。只是侯府闹出人命,恐怕一时间难以太平。宁儿如何打算?” 宁儿经他这样一问,还有点懵然,她用手指向自己:“灵微,你问我的打算?” 灵微……从她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悦耳动听,楚寰轻轻眨了下眼,以免自己露出个不合时宜的微笑。 他直白地说:“自然。这里不安全,若依我之见,今夜就应带你出府。但恐怕你不肯,所以问一问你的打算。” 宁儿的心绪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人命官司里,闻言倒陷入了沉思。她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我一个人一走了之,让春草、灵芝她们怎么办?岂不是那边的命案未决,这边就要闹起我的失踪案来?” 她询问楚寰:“先前我听沈成瑛说,要将遇贼之事上报兵马司与巡捕营,但罗夫人激烈反对。如今侯府里出了人命,会惊动官府吗?” 楚寰那双极漂亮的眼眸中浮起一时讥嘲:“关键在于那丧命之人的身份。如这人是侯府家奴,那多半白白送命。虽国朝律令,早有明文不许随意私刑虐杀下仆,但像信远侯府这等勋贵豪门,真没了一个家养的奴仆,转头报个病亡。只要无人告官,又有哪个衙门会不长眼要追究到底?” “但倘使这人是良籍,家中亲族俱在,又决意为其申冤,真闹大起来,那恐怕就是王公贵族,也得狠吃一番申饬。” 宁儿喃喃低语:“那这样说来,侯府多半是想把这事大事化小,瞒下来不叫人知道。” 楚寰轻轻哼了一声:“不是多半,是肯定。这帮人,最怕的就是私下里那点丑事传出了家门。为了劳什子门楣荣耀与体面,都不用想,必然是折断了胳膊捂在袖子里。”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捉人呢?”宁儿不解地问。 楚寰道:“若真像叶氏所说,没了的是个女子,那多为内宅阴私所致。这等事,按那朱老夫人的手段,处置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但就怕真的混进来什么亡命之徒,杀人只是为了保命,那无论你高不高兴,我都得想法子让你出去避一避。” 说罢楚寰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宁儿的回答。 五步之外,就是夜空中无休无止的大雨,莫说停歇、就连转小的迹象也未曾出现。 宁儿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楚寰身上沾湿的衣襟与他那张犹如玉石的脸,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还冷不冷?” 楚寰都被她这神来一笔惊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宁儿莫担心我,难道我就是什么纸做的人?风吹就倒、雨淋就塌了?” 却是把宁儿先前的话原样还给了她。 “你——”宁儿气结:“都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呢!” 楚寰却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上:“你看看,是不是没那么凉了?” 宁儿迟疑地感受了下,那纤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虽仍是凉的,但确实不像刚见面时,那样彻骨的冰冷。 楚寰笑着安慰她:“我虽比不上萧定他们的身手,但也是自幼打下的根底,就是淋一夜的冷雨冷风,也不要紧的。” 宁儿突然伸出手,在他手上掐了一下:“不许胡说,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她飞快地收回手,好像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幼稚的傻事,腾地一下,从脖颈红到了头顶。 楚寰冷不丁挨了这一下,愣在了当场,片刻之后,才朗声大笑起来。 唬得宁儿忙去捂住他的嘴:“我的天爷,您也轻声点,真当这里没别人吗?” 楚寰的眼睛里盛满了璀璨的笑意,他低头看向宁儿,在这漆黑的雨夜里亮如明星:“宁儿,你有没有想去上学?” 这会儿换宁儿被他天马行空的一句话说得呆在原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楚寰笑着看她:“怎么不是?上次我就想问你,只是没顾上。那天收到你给我的信,我就动了这个念头。你虽没正经学过,但信笔所书却依稀可见风骨,依我看来,你在书画上或有天分。何不趁着年少有暇,认真学一学呢?” 宁儿在心里反驳,那才不是信,只是一张条子罢了,想到她胡写在上头的内容被楚寰这样评价,不禁感到一阵羞耻。 可他的语气认真,并不像一时心血来潮,宁儿又莫名紧张起来:“我,我可以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楚寰柔声鼓励她:“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愿意,这件事便交给我去办,我会寻个好理由,不会叫你受别人的眼光。” 宁儿其实已经心动了,但仍挣扎着说:“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你叫我一声二哥,这算什么麻烦?若你不肯,我还得想法子迂回来劝你,那才是麻烦呢。”楚寰说得极轻松:“既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再看我的安排。” 他就这么三言两语间,将此事敲定下来:“等宁儿日后学成了,别忘了把第一幅字留给我。” 宁儿被他说得双颊绯红,可到底还记得正事:“这没影的事儿不急,可现在到底怎么说呢?” 楚寰这时却心情极好,他心中有了主意:“更深露重,你既不肯走,便先回房去,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自然就有分晓。”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半指长的铜哨:“今夜我让含光守在你房前,若有什么急事,就吹这个。” 说着他抬手在唇边轻轻吹了一记,那铜哨中竟随即发出惟妙惟肖的鸟鸣声。 宁儿将那铜哨放进了贴身的荷包里收好,依依不舍地叮嘱楚寰:“你要记得,赶紧回去换衣裳。” 楚寰含笑点了点头,目送她回了房中,才系上那湿透的重氅,转身迈向雨中。 无光的深夜里,楚寰走得飞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出了松寿堂,他转头深深望了一眼宁儿闺房的方向。 身后不知何时缀了数个漆黑的人影,他慢声道:“去找沈二来见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朱绡 沈崇尧踢了一脚飞星,着急上火地道:“赶紧的,去找几个最伶俐的小子,把闲杂人统统赶出心妙斋!再去小厨房,用最好的料,去熬几碗酽酽的姜枣茶来。” 飞星挨了主子一通无名火,正忙连滚带爬地出去,又被他喝住:“慢着!你亲自去和夫人说一声,今夜府中遇警,让她约束好底下人,严闭门户,莫要随意走动。” “再去把我私库里藏着的那百宝嵌乌木浴桶收拾干净了!” 飞星躬身道:“二老爷,那不是您千辛万苦寻来,要留给大姑娘出嫁用的宝贝吗?” 沈崇尧恨不得自己跑出去:“这会儿十万火急的,你还管这些呢?叫你去做就照做!” 沈崇尧哀叹自己命苦,先是冒着雨跑去救场,气还没喘匀,就在送那小祖宗回房的路上,一眼瞄见那张让自己魂飞魄散的脸。 给两个人腾出了位置,好容易累死累活应付完老夫人,他还得留神着别让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两位大小主子。 终于能回来略歇一歇,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人冒雨提着“飞”到了楚寰面前。 还没等他磕完头,就听见他主子爷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归颐堂西偏南方向数十步处,有一女尸,速去查看。” 沈崇尧吓得在倾盆暴雨中汗出如浆。 还没等他哆嗦出两句话,就一眼看见这位金尊玉贵的陛下竟也无遮拦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 他当即顾不得别的,大惊道:“主子万金之躯,怎能如此轻纵!万一稍有差池,致使龙体微恙,卑下万死也难辞其咎!” 沈崇尧头如捣蒜:“崇尧斗胆求陛下移驾,虽说贱地恐污玉趾,但好歹能略蔽风雨,望陛下开恩!” 微服出行的皇帝笑道:“没得说这些恶心话。既然来找你过来,自然是看你服侍还算用心。既在你家中,就别把君臣挂在嘴边。” 沈崇尧一听,忙不迭地应下,只一口一个“主子”,把这尊大佛请回了他的妙心斋暂歇。 这才有心思去盘算归颐堂外那具身份不明的女尸。 他亲自跪着侍奉昭元帝更衣,见圣上面色舒展从容,才斗胆旁敲侧击问了一句:“主子爷,您看那……这,可要报官?” 楚寰横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沈崇尧吓得忙赌咒发誓:“天恩浩荡,玉宇澄清,竟出了这等杀人凶案,沈家绝不敢隐瞒姑息。” 楚寰懒得听他表忠心,只摆了摆手:“朕懒得管你府上这点事,至于要不要报官,恐怕这侯府中也不是你说得算。” 沈崇尧心思急转如电,只小心揣摩着上意:“是,微臣无能。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确保府中老少安危才是。” 昭元帝这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还不算太笨。这里你找几个可靠的人伺候就是,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把那人的尸体看好了,再带着消息赶去松寿堂。” “不许惊了宁儿,记住了吗?” 沈崇尧千恩万谢地表示自己记下了,他眼看着飞星把他交代的物什一一送来,留了几个最机灵的小厮,提着耳朵告诫了他们一通。 方躬身退了出去,他顾不上换身衣裳,带着人点起火灯就往归颐堂赶。 雨势太大,沈崇尧几乎是蒙着眼往前冲,要不是这在自家的府院,他恐怕还真走不了这么快。 归颐堂院门外的灯笼早被风雨打灭,孤寂地如同一座空堂。这会儿,罗妙芸仍带着刘妈妈留在松寿堂中。 他看了眼院门,暗叹道:大哥,真不是为弟的吃里扒外,趁着您不在家冒犯长嫂。实在是天命难违,为着咱们沈家,不得不为啊! 他使了个眼色,便有左右上前去敲门,但不知为何,断断续续几乎敲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有人战战兢兢地问门:“来者何人?” 左右忙道:“是我们沈二老爷当面。” 又过了半天,那门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个秀气脸庞的姑娘,只是面色发白,形容憔悴。 沈崇尧没等手下问话,诧异道:“白绢姑娘?” 白绢向沈崇尧行了礼,低眉道:“二老爷。”她像是认命了似的,只问:“出什么事儿了?” 沈崇尧道:“我还当你跟着夫人去了老太太那里,没想到就守在归颐堂。如此就更便宜了,你简单收拾下,随我过来。” 白绢却接过了小丫头身边的油伞,对二老爷低声道:“奴婢无需收拾,这就随二老爷过去。” 沈崇尧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沈崇尧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白绢姑娘,一会儿需要你上前辨认,莫要害怕。” 白绢听了这话,不由打了个冷颤,她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却不敢问出口。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一行人却在风雨中跋涉了许久,才听见最前面开路的伙计远远传来一声:“二老爷,前头有东西。” 沈崇尧眯着眼睛,举目往前望去,只见不过十余步外,隐隐绰绰横躺着一个白衣的身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一下子骚动起来,沈崇尧喝道:“都是大老爷们儿,慌什么?再往前去!” 还没等他开口,白绢却忽地拨开人群,不要命一样往前跑去,沈崇尧拦都来不及,只得跟着跑上前去。 众壮汉都畏缩着不敢上前,白绢却毫无畏惧地扑到了那人身前,她颤抖着手轻轻转过她的脸,不由尖叫一声: “朱绡——!” 白绢像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眼泪唰地滚落下来。 沈崇尧一见她这反应,哪里还不清楚?看来也不用再找人辨认了,陛下口中身份未明的女尸,看来就是信远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朱绡! 而看白绢这样子,分明是事先便隐隐有预感。他赶忙走上前去,又让提着防风灯的小厮上前,确认道:“劳白绢姑娘看仔细了,可确定是朱绡姑娘?” 他一挥手,从人群中忙走出了枯瘦苍老的老翁:“请白绢姑娘稍后,得罪了。” 说着便伸出手,轻轻捻起那人的眼皮,拿灯凑近了一照,又摸了她耳后、胸口及手腕的脉,摇头道:“气脉绝断,已是死透了。” 白绢一听这话,哭得直不起腰,口中叫着“朱绡”。 她抹了把泪,对沈崇尧泣道:“如何不是?我们打四岁就一起长大,比亲姐妹也好,又怎么会认错她?” 沈崇尧叹了口气,朱绡这丫头他何尝没打过交道,是个活泼爽利的性子。一朝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职责所在,沈崇尧不得不多问一句:“白绢姑娘,您可看实了。朱绡姑娘的形貌衣着,是否与生前一般?” 白绢正含泪应是,突然眼神一凝,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尖叫:“啊!” “怎么了?” 只见白绢坐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朱绡身上的白衣,眼中闪着说不出的恐惧:“朱绡她,她从来没穿过白衣裳!”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死有疑 “你说什么?”沈崇尧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顾不上忌讳,忙拨开挡在前面的护卫:“当真如此?” 白绢面如金纸,兀自抖个不停:“千真万确。因朱绡名字里带了一个朱字,她又生得俊俏,平日里最喜穿红。便不是红,也尽是些明丽娇艳的颜色。” 她恐惧地看着朱绡身上那件绸白色的长衫:“我们朝夕相伴,同寝同住多年,虽不敢说她每件衣服我都见过,但朱绡绝对、绝对不曾穿过这样素白的衣裳!” 她的声音尖利,又说得笃定,围观的众人听了,无不隐隐发寒。 沈崇尧抹了把冲到眼中的雨水,大声问:“那你可记得,今日最后见到朱绡时,她穿着什么衣裳?” 白绢却好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似的,死死盯着朱绡身上的衣裳,喃喃道:“不会,不会的。”一副被魇着的模样。 沈崇尧见状,只好逆着风走到她身边,让小厮强行搀了白绢起来,又吩咐那先前验尸的老者:“范老伯,劳烦您再仔细看看。” 那枯瘦的老翁摇头道:“二老爷,这雨太大了,再放任这么冲刷下去,不多久就什么也看不出了!” 沈崇尧急道:“那可如何是好?不行的话,叫小子们把这姑娘抬到最北边的跨院里去?” 那范老伯仍摇头:“也不妥!现在不清楚这姑娘到底在何处遇害,贸然抬走,一个不好,就坏了在场的线索。再说那跨院地处偏僻,雨大夜深,路远难行,万一半路上弄坏了尸身……” 沈崇尧犹豫再三,咬牙道:“既如此。范老伯,我留一半的小子,让他们三人一轮,就围在这里守着。不许旁人靠近,天亮雨歇前,保证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原样不动。” “剩下的一半儿,我交给您带着。真不行,就把朱绡姑娘抬到归颐堂,且寻个棚顶底下暂放着,您老再细细查验!” 说着,他招呼了几个胆大的小厮取了厚厚的油毡毯,上前把朱绡团团围裹起来。 沈崇尧上前一步:“白绢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得去报老太太,还请姑娘与我同去,做个见证才是。” 白绢的眼珠子这才跟着转动一圈,她猛然叫嚷起来:“我想起来了。” 沈崇尧忙问:“想起什么来了?” 白绢目光发直:“白日里朱绡穿着一身银红色比甲,里头是紫棠色的偏襟小袄,淡青色的褶裙……” 她说一句,那范姓的老翁便跟着探查一处,他摇了摇头,对沈崇尧说:“从内到外,没一件对得上。但穿戴如此严整,应当不是死后被人换上的。” 沈崇尧不由心神俱寒,这就意味着,在朱绡遇害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莫名换下了她的全套衣物,换上了这一身诡异的白衫裙!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是如何做到的?那些朱绡换下来的衣服此刻又在哪里? 白绢突然说:“对了,她夜里出去前,身上还披着蓑衣!” 沈崇尧猛地转头看她,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夜里出去?你的意思是,朱绡是主动出去的?” 白绢打了个哆嗦:“就在二更前后,我们都听见了那声尖叫。她带着人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见什么异常,为求稳妥,这才披着蓑衣出去探看。” 沈崇尧跌足道:“糊涂!那样凶险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焉能孤身出外?” 他见白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鼓励她道:“姑娘既然与朱绡相好,那更应该寻出凶手,为她报仇才是。我带你去见老太太,当着她的面,你一五一十把先头的情况都说清楚。” 沈崇尧向范老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人抬走:“我和白绢姑娘去松寿堂,您这边有任何发现,立刻遣人来报。” ------ 沈崇尧带着白绢再次来到松寿堂时,老夫人已歪在榻上支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一旁伺候的岫玉还来不及招呼一声,就眼睁睁看着二老爷直通通往堂下一跪,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母亲,儿子有要事相告!” 那声音亮如洪钟,一下子就把老人家那点稀薄的睡意冲散了。 她被唬了一跳,迷瞪着眼四下去看,便望见二儿子带着个年轻丫鬟,两人满身的风雨,就这么大喇喇地盯着自己。 朱老夫人按了按昏沉的脑袋,强问:“什么事?好好说!” 沈崇尧四下一张望:“娘亲,归颐堂出了大事儿,不知大嫂何在?” 岫玉忙接道:“二老爷,侯夫人去后头暖阁里看少爷小姐了。” 朱老夫人皱着眉:“还不快请过来。”她转头看沈崇尧:“又出什么事了?” 他身边那丫鬟却伏身磕了个头:“老太太,我是夫人房里的白绢。”她眼睛通红,抽泣着说:“方才二老爷带人巡检,却发现我们房里,服侍夫人的一等丫鬟朱绡。” 朱老夫人一听,瞌睡都飞走了泰半,她忙直起身:“她怎么了?” 白绢涕泪俱下,伏地不起:“求老夫人做主!朱绡她,她已没了!” “什么?!”罗妙芸正带着刘妈妈从里间出来,当头就听见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甚至一时顾不上老夫人,抢声道:“你快说清楚!” 白绢一见罗夫人,哭得更是直不起身,还是沈崇尧起身向长嫂见礼,沉声道:“归颐堂外西偏南方向数十步处,发现一女子尸体,儿子已请了白绢辨认,确证是归颐堂中一等丫鬟朱绡无疑!” 罗妙芸乍听此言,脚下发软,一个踉跄堪堪摔倒,她失声道:“不可能!” 沈崇尧一拱手:“朱绡姑娘尸身为我与白绢姑娘亲眼所见,如今风雨太急,儿子已派人守住了那地。” 罗妙芸慌得死死抓住刘妈妈的手:“朱绡死了?不可能,不可能!晚膳时她还好好的。” 她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从下首斜插入一个温柔的女声,劝道:“夫人莫着急,二老爷既然带着人来了,自然是有所发现。不如先听他说说?” 罗妙芸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叶姨娘竟一直安坐在下首,半步也不曾离开。见自己看过去,还朝着她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 不知怎么,罗妙芸忽然打了个冷颤。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带血簪 朱绡死了。 一个正当盛龄、年轻娇艳的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死得如此诡异、离奇。 让松寿堂中上至老朱夫人,下至侍奉的丫鬟婢女,无人不感到刻骨的后怕与恐惧。 然而这时候害怕是无用的,府外是连天的、仿佛永不止息的大雨,而府内,是那潜藏在暗中、肆无忌惮的凶犯。 满屋子的女眷,就只有沈崇尧一个男人,就连朱老夫人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三分软弱,她颤声问:“可验出朱绡因何身亡?” 沈崇尧沉着脸:“当时风大雨急,范老伯只顾得上确认她气绝身亡,至于到底死因如何,恐怕还得再等后一步的消息。” 朱老夫人急道:“那还不快收拾出一个地方,好好看看!” 沈崇尧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罗妙芸,为难地开口:“是,儿子也是这样考虑。所以,再过来回禀母亲前,就令人就近在归颐堂的杂院里寻了一处安置。” 他诚恳道:“实在事出紧急,没来得及问过大嫂,还求您恕罪!” 罗妙芸的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但沈崇尧先斩后奏,这会儿朱绡的尸体怕是早进了归颐堂,她现在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她的手都在发抖,恨声道:“为今之计,马上寻出那歹人才是正经!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她忍不住又庆幸,得亏朱老夫人先行一步,当机立断接了瑛儿与瑶儿来松寿堂中,否则四下分散,还不知道如何凶险。 而朱绡不过是一名丫鬟,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知何处惹了那歹人,就这么白白葬送了一条性命! 沈崇尧却道:“正要请老夫人、夫人裁断,朱绡已死,此事到底如何处置?” 罗妙芸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找出那凶手正法!”她又是恨,又是怕:“丧心病狂之徒,竟敢在侯府如此放肆!” 朱老夫人却拉下脸,有些不耐地呵斥:“闭嘴!”她目光沉沉地看着沈崇尧:“依你看,此事该从公办、还是私了?” 沈崇尧只低着头说:“全凭母亲做主,儿子不敢擅专。” 这摊子事,他早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于公于私,都交代得过去。何况他也逐渐觉察到,在主子那里,隐隐是将他与侯府长房切割开来看。 既然如此,他只需要老实听命办事、恪尽本分就行了。 朱老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多少年了,咱们府上,都没见过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依我看,这事没查清以前,还是莫要轻易宣扬出去为好。免得外头乱传起来,风言风语,影响了你们哥俩儿的官声。” 沈崇尧一听,心料陛下果然神机妙算,料定了老夫人必不肯报官,他暗叹道,怕影响他们官声不假,但恐怕更怕牵带出什么家族丑闻,污了侯府的百年荣耀与体面。 他沉声道:“老夫人有了决断,儿子自当照做。这样一来,当务之急,就是一一查问今日朱绡所见之人,排查凶嫌。还得请老夫人派一可靠的女眷,代为抄检证物。” 朱老夫人面色凝重:“崇尧,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女人?” 沈崇尧明白道:“但看她那身凭空而来的衣物,哪怕杀人的不是女人,也多半与女子脱不了干系。” 罗妙芸脸色惨白:“这样说来,岂不是人人都可能有嫌疑?” 她慌忙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瑛儿、瑶儿!” 朱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妙芸,你慌什么?坐下!” 罗夫人讪讪地坐下,此时,一直闷不吭声的刘嬷嬷突然拉住罗妙芸,低声道:“夫人,侯府出了这种事,为了哥儿姐儿的安全,您该带着他们回家去。” 罗妙芸如梦初醒:“妈妈是说,带他们回罗家去!” 她越想越觉得心动,左右这事与她无干系,这会儿朱绡停尸在了归颐堂,她更不敢轻易回去。还不如带着瑛儿瑶儿回娘家避一避,等到风波过去,再回来也不迟,也省得淌这趟浑水。 她正打算同老夫人开口时,叶姨娘却突然横插了一句:“二老爷,今天我去归颐堂给夫人请安时,却正好见了一面朱绡姑娘。” 沈崇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还请叶姨娘细说。” 叶珍扶着画屏的手起了身,婷婷袅袅地走到了老夫人跟前:“说来也是怪事,朱绡平时多么爽利活泼的性子,偏当时远远地站在阶下,面上犹有泪痕,问她缘故,她又不说。” 叶姨娘叹了口气,怜悯道:“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白天还俏生生的姑娘,转眼竟没了。” 沈崇尧皱眉道:“敢问夫人,朱绡近日言行可有异样?” 罗妙芸一时无语,因这些日子状况频出,她自己都焦头烂额的,又哪里会分心关注到一个丫头身上? 倒是白绢起身回话:“朱绡这几日行动举止,并不见什么异处。晨起时,还兴冲冲地和我说,等过几日休沐,她哥嫂子要来看她。并不像有什么心事。” 两个人的说辞对不上,沈崇尧只得暂时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对老夫人拱手道:“朱绡遇害,到底夜间出外时撞见了凶人被灭口、无故遇害,还是被人盯上、有预谋而来,尚不好说。为防不测,天亮以前,还请老夫人、夫人等毋要离开松寿堂,轻易不要走动。” 朱老夫人点头应是,但罗妙芸却按捺不住,她起身对婆母说道:“老太太,如今府里不安生,我们做大人的不要紧,可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朱氏反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罗妙芸迫不及待说:“既然府中要查案,不若我先将瑛儿、瑶儿暂送至我爹娘那里照管,等贼人落网,再接回来岂不妥当?” 叶珍听了这番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怎么这么些年过去,罗妙芸这个一遇大事就犯浑的性子一点没长进。 果然听了这话,朱老夫人大怒:“荒唐!”她拿手指着罗妙芸的鼻子:“你屋子里死了个丫头,你一个当家主母,就慌得要逃回娘家!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她喝道:“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还丢不起呢!” 老夫人对白绢说:“你伺候你们夫人,就在松寿堂住下。事情查清之前,哪儿也不许去!连带着瑛儿瑶儿,也不许离开,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屋子多。” 罗妙芸被这番雷霆之怒吓得不敢回嘴,她目露哀怨,平日里老夫人都从不管她回娘家,这会儿出事了,反倒约束起她来。 就在满堂讷讷无言之际,忽然钻进来一个精壮的小子,上气不接下气:“二老爷!范老伯说,在死者身体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把怀中的布头一抖落,露出个血淋淋的物什来! 一枚扭成一团的十六瓣嵌宝葵花型的金簪! 一时间,众女眷都吓得转过脸去,沈崇尧一看,也唬了一跳:“什么叫身体里发现?” 那小厮的语气中也带着点恐惧的:“是,是范老伯从那姑娘喉咙里硬掏出来的!”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0章 寻凶 “姑娘总算回来了。”春草抻地脖子都长了,她赶忙迎上去:“再不回来,奴婢可要去老太太那里寻人了。” 宁儿刚和楚寰分开,还有点做了坏事的心虚,她配合着春草的动作,将沾着湿气的披风脱了下来。 “咦?姑娘手里怎么多了盏小灯?”宁儿顺着春草的目光往下一看,才想起来楚寰塞到她手里的这盏琉璃风灯,被自己一路提着带回房了。 她含糊了一句:“天晚了,看不清路,从前头拿回来的。” 春草将那花骨朵儿制式的琉璃灯拿在手里翻覆看了几眼,称赞道:“为难这巴掌大的小东西,造得这样精心。我给姑娘放到多宝阁上去。” 她服侍宁儿解了软笠,又端了面盆热水等物,伺候她洗漱过,方担忧地开口:“姑娘去了这么久,老太太那到底怎么说?屋里的姐妹们都慌得了不得,可又无从打听。” 宁儿想起楚寰告诉她的事,也难免心思沉重,她轻声道:“哎,让大家委屈一晚,今晚先都别回去自己房里。府里头不太平——夜里没了个姑娘。” 春草倒被唬了一跳:“竟有这事!”她不由害怕起来:“难道就是咱们先前听到的那声……” 宁儿摇了摇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再等等消息。”她揉了揉头发:“让紫杉过来,快帮我把头发拆了,戴了大半夜,真吃不消。” 春草提着心过去叫人,她比宁儿还小一岁,乍一听见府里死了人,心里止不住的害怕。 紫杉抱了个八角菱花缠枝的铜镜放在了她面前,宁儿一照,奇怪道:“怎么拿了这铜镜过来,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紫杉手脚轻巧地卸下她头上的钗鬟,轻声道:“如今早过子时,按老规矩说都不能照镜子了。非要用,还是这铜镜比银镜好些。” 春草紧贴着立在一旁,闻言插嘴:“这是什么规矩?” 紫杉有意逗逗她,故意夸张道:“小孩子魂魄未全,夜里照镜子,就会有鬼出来把魂儿招进去!” 没想到春草“啊”地一声惊叫,吓得捂住了脸,把手中捧地巾帕等撒了一地。 紫杉倒被吓了一跳,忙道歉:“我说着玩的,对不住,没成想真吓到你了!” 宁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哪里是被这个吓着了?” 紫杉刚拆了顶上一个大髻,突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春草一下子弹起来:“又有人敲门!” 一晚上连着几次,胆子再大的也经不住这么吓。 宁儿有种意料之中的心累,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就知道还不得安生。紫杉,帮我再挽上吧,那些簪钗就免了。” 还没等宁儿梳好头发,门外那人却好像等不得了似的,敲门的动静一声急似一声。 还是灵芝过去问:“请问门外是哪一位?” 外头却是玛瑙的声音:“老太太让我来寻宁姑娘,有一物要请姑娘认一认。这会儿正着急呢!” 灵芝一头雾水地过来回了宁儿:“……玛瑙姑娘还说,让姑娘带着房中管妆奁的丫头同往。” 春草抱怨道:“才放了人回来,怎么又要叫过去?没得来回折腾。” 宁儿没答这话。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会子十万火急地叫他们过去,怕就是和那人命官司有关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催紫杉:“动作快些,挽好了就随我一同过去。” 又叮嘱春草:“你记着,按我先前告诉你的,守好门别乱走,等我回来。” 真是平白梳洗了一遭,好在还没换寝衣,披件外衫就能出去。 屋外是黑沉沉的夜幕,不透出一丝光亮,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正张着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宁儿收回了视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一夜怎么这样长?长得好像总也看不到天亮。 ---- 再回到老夫人的上房时,二老爷竟仍守在堂下,见宁儿过来,还分心对她点点头。 朱老夫人开口就直奔主题:“宁丫头,又把你叫回来,是让你看看,可曾见过这东西?” 她的脸色铁青,比先前见面时更难看三分。 宁儿不敢耽搁,忙告了歉,便有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捧了个托盘上来。 她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枚扭曲了的簪花,好像刚被洗过,簪身还泛着漉漉的水光。 她费了点力气,认出那簪头是朵十六瓣的金葵花,每瓣花上嵌着粒小小的宝石,或红或蓝,但成色品相都不算太好。 这金簪虽工艺尚可,但质地普通,通体又无钤印,看上去就不是侯府造物。 宁儿略有些诧异,若论及珠宝首饰,恐怕侯府里随意一个二等丫鬟都比自己精通得多。 那金簪的制式,她都能看出并不像未婚姑娘会戴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自己? 但她仍认认真真看过一遍,才回道:“老太太,这式样宁儿不曾见过。” 朱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坐下,好像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 “等等。”没想到这时,她身侧的紫杉却突然开口:“老太太,可否容奴婢近前一观?” 她原就是松寿堂出去的丫鬟,打小儿学的就是鬟髻上的手艺,对簪钗之流十分敏感。 朱老夫人这时正是心急如焚,突然听见紫杉的话,哪有不肯的?忙令她上前细看。 紫杉并不上手去碰,只让那小丫头拿着纱巾轻轻翻动,片刻功夫,她伏身回话道:“回老夫人,若奴婢所看不错,这花簪乃是一对双簪。” “哦?”朱老夫人大为振奋:“你如何得知?” 紫杉忙上前行礼,她语出惊人:“这嵌宝花簪,奴婢好像曾见过!” 一时间,满屋子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朱老夫人沉声道:“你可看仔细了,不许胡说。” 紫杉恭敬道:“奴婢绝不敢欺瞒老太太,老太太若不信,可令人取剪子将这簪子绞开看看,里头是不是银包金的?” 朱老夫人忙问:“你到哪里见过这个?” 紫杉答道:“我亲娘那里,曾有对几乎一样的嵌宝石金花簪,成色、品相、工艺制式几乎一样。只是保养得远没有这样好。” 朱老夫人同沈崇尧对视了一眼,均大惊道:“什么?你娘是谁?可在府中?快传来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1章 刘葵 紫杉却慢慢磕了个头,声含悲戚:“回老夫人,我娘是孟管家的二妹,可惜命短福薄,已走了几年了。那一对金簪,也跟着她老人家一同去了。” 听到这里,宁儿提着的心才略略放下。她猜到这东西多半是与命案相关的证物,但紫杉却不晓得。 万一她在不知情间应答不当,惹得老夫人怀疑,自己倒还好,但紫杉恐怕就得狠吃一番苦头。 朱老夫人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发展,不由有些失望,紫杉的娘早逝,那线索在这里便又断了。 沈崇尧却多问了一句:“你娘亲那对簪子和这个一模一样吗?” 紫杉却迟疑着摇了摇头:“除了花色不同,可以说几乎一样了。我娘因名字里带了个梅字,因此是一对梅花簪。” …… “你怎么不早说?”朱老夫人一下子站起来:“快去给我查!府里有谁名姓里带葵的?” 沈崇尧看老夫人如此激动,赶紧上前扶住她:“母亲快坐下,仔细脚下,这事交给儿子去办。” 只是侯府仆妇众多,就算名册齐全,想找出人来,也需要花点时间。 “咳咳咳咳……”就在这时,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叶姨娘突然站起身来,她的身姿纤弱得好像摇摇欲坠。 她一边咳嗽,一边勉力道:“老夫人,您可是忘了?您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尽管咳得面色潮红,但叶珍的眼睛却比灯烛还亮,说着,她的脚步落到了那人跟前,轻轻地问:“您说,是不是啊?” “刘妈妈?” 从见到那朵金簪开始,就勾着脑袋、躲在罗夫人身后不住颤抖的刘葵,终于苍白着脸抬起头。 她的嘴唇嗫喏道:“你在胡说什么!” 叶姨娘却弱不禁风地后退了一步,一脸无辜地问:“难道是妾记错了,刘妈妈的闺名不正是一个‘葵’字吗?” 她转头看向罗妙芸:“夫人,她是您的奶娘,这个问题,您应该更清楚才是啊?” 朱老夫人差点没提上这口气,她指着刘妈妈,厉声问:“叶姨娘所言,可是真的!” 罗妙芸这会儿还处在茫然中没回过神,下意识看向刘妈妈。 她们是亲眼看到了那金簪掏出来时血淋淋的样子,那冲击过于强烈,以至于让她下意识地回避将它与自己温厚可亲的乳母联系在一起。 罗妙芸下意识地回护道:“这只是紫杉那丫头一家之言,不过揣测而已。如何能当真?刘妈妈今天才来侯府,难道还能犯案不成?” 叶姨娘又咳了两声,她的声线柔和,语气却十分坚决:“紫杉所言是不是揣测又有什么要紧?夫人只消问问刘妈妈,这簪子是不是她的所有物,不就成了?” 刘嬷嬷一扫先前的趾高气昂,只猛地跪下磕头,极力分辩道:“老夫人,老奴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啊!求您明鉴!” 朱老夫人的眼色一瞬间锐利起来:“所以,这金簪果然是你的东西!” 沈崇尧忙给岫玉使了个眼色,岫玉上前一步,护在老夫人身前,防止那刘葵突然暴起伤人。 刘嬷嬷以头抢地,哭得涕泗横流:“老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簪子好好地跑到朱绡身上去了!我敢保证,我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朱老夫人理也不理,只对沈崇尧喝道:“还愣着干看吗?” 沈崇尧一挥手,就从后头上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子,一人钳着刘妈妈一条胳膊,轻轻松松就将她架到堂下。 刘葵这会儿将原本给罗妙芸出谋划策时的镇定全丢了个干净。 她哭得狼狈不堪,不住地辩白:“我没有做,真的没有!”又苦苦哀求:“夫人,小姐,快救救妈妈啊!” 罗妙芸到底与她情谊深重,她忍不住站起身:“母亲,是不是也容刘妈妈分辩几句,纵是死也不能叫她当个糊涂鬼啊!” 宁儿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这是她头一回亲见这高门大院里的纷争,竟如此激烈、如此……叫人害怕。 她看了一眼挨着自己身边瑟瑟发抖的紫杉,这丫头到了现在,才晓得自己先前说了多么不得了的一番话。 这会儿满耳听着不是“杀人”,就是“犯案”的,早吓得小脸煞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宁儿见叶珍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得人心浮动,简直像第一次认识了她。她看着叶姨娘那温婉驯顺的外表,心中不禁想起她先前所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她当真见过自己的娘亲,与自己说起这些,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朱老夫人勉强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好,老身就给夫人一个面子。崇尧,你来问刘氏!” 沈崇尧点了点头,先对嫂嫂拱手道:“得罪了。”他转向刘嬷嬷,厉声道:“刘葵,这枚嵌宝金簪,可是你的?” 刘嬷嬷畏惧道:“是,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它……” 沈崇尧一挥手制止了她:“你只需答是或不是!今日你来府中,可曾见过朱绡?” 宁儿的心中重重一震!原来那去世的姑娘,竟然是朱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刘葵的嘴开合了两下,最终无力地承认:“确实见过。” “你二人可曾有旧怨?” 还没等刘妈妈开口,罗妙芸再忍不住:“二弟,你这样问,与逼供何异?” 沈崇尧却正色道:“侯夫人,若刘氏果真无辜,为何当时带来证物时,她一言不发、矢口否认?” 罗妙芸冷笑道:“当时那血淋淋的样子,谁见了不害怕?谁不怕惹火上身,平白吃了冤枉?” 沈崇尧道:“老夫人,无论刘氏是不是杀害朱绡的祸首,但她的贴身物什出现在尸体中,那至少说明,凶手无论如何与她脱不了干系!” 罗妙芸反唇相讥:“难道就不能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沈崇尧摇头:“大嫂这话却没道理,按您前头说的,刘嬷嬷今天才来侯府,谁好好的就要处心积虑去害她?” “况且范老伯验尸时,曾说朱绡死后有被人移尸的痕迹,能拖动死人的,不是青壮、便是健妇。这又正与刘氏相合。” “依弟愚见,应当即扣押刘氏,再行审问!” 刘嬷嬷一听此言,竟大力挣扎起来,她口中叫着:“冤杀我也!”一时之间,竟连两个壮汉也钳制不住。 她甩开那护卫,竟伸手就要去夺托盘上的金簪,宁儿站得最近首当其冲,一把被她推开。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生出一股急智,先刘葵一步将那金簪攥在手中,一扭身躲了过去。 宁儿举着簪子,怒目道:“你待如何?” 这时从后头一拥而上三五个护卫,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刘妈妈高仰着头,这才把宁儿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活见了鬼似的,张大了嘴,一时连挣扎都忘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审她! 看到刘葵突然发狂,差点推倒宁儿,沈崇尧的心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来,那一瞬间,连自家坟头种什么草都想好了。 他像被火燎了似地跳起,一把将宁儿护在身后,怒道:“刁妇尔敢!”如果可以,直恨不得亲自上去给她一脚。 刘葵苍白着脸, 嘴唇颤抖,直勾勾盯着沈崇尧身后的宁儿:“你,你……” 沈崇尧如临大敌地盯着刘嬷嬷:“你到底要干什么?” 反应之激烈,就连朱老夫人都忍不住侧目。有必要么?崇尧这样子,简直比人伤了他亲娘还夸张,可那小姑娘分明连油皮都没碰着。 宁儿手中攥着那金簪,方才动作有些剧烈,她这会儿还没匀过气来,心跳得飞快。 她从二老爷的身后探出头去,心中惊疑不定,方才旁的人视线受阻,并没留意到刘妈妈脸上的表情,但自己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为什么看到自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以至于在这么凶险的时刻失神? 沈崇尧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忙把她遮掩得更严实了一些。 开玩笑,这会儿圣上的御驾说不准还在他的院中,万一让这疯婆子伤了宁儿分毫,他都不敢想象该怎么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 宁儿从背后轻轻扯了沈崇尧的袖子,低声道:“二老爷,她定然有鬼,快审她。” 沈崇尧一激灵,下意识地开口:“刘氏,你抢夺金簪,到底意欲为何?再不开口,谁也救不了你!” 刘妈妈整个上身都被压在地上,她突然如梦初醒般,朝着沈崇尧嚷道:“放了我!我早已赎回身契,更不是信远侯府的家奴,难道你敢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吗?” 她又冲着罗妙芸道:“小姐救我,救我!您可不能看着妈妈落到沈家手里啊!” 罗妙芸猛然醒转过来,她听出了刘嬷嬷语气中的深意。她一哆嗦,是的,万万不能让刘葵落到沈家人手中,否则,谁知道她们会查出什么来! 她忙冲着朱老夫人道:“老太太,刘氏虽是我的乳母,可前些年告老时早已脱了奴籍,成了良民啊!她一个老人家,再如何,也不能私刑逼供啊!” 朱老夫人被这乱糟糟一团吵得头疼不已,她声音严厉:“吵嚷什么!谁说要动刑了?大庭广众之下,不过就问几句话,难道也不成?” 她拍板道:“崇尧,你继续问!让刘氏老实回答,再抗拒不答,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将她送去顺天府!” “妙芸一旁听着,可别说我们刑讯了她。若当真冤屈了刘氏,我亲自向她赔罪!” 沈崇尧躬身应诺,抬起头来,才为难地朝嫡母拱手道:“母亲,儿子不情之请。既要审问,将孩子们留在此处不妥,小沈姑娘已认过证物,不若先送她回去?” 宁儿一听,心道不好,她心思颖敏,这里一个叶姨娘,一个刘嬷嬷,两人一看便有旧怨,见她的反应又都那样古怪。 便是先前不往那处想,这会儿也不由怀疑难道这两人当真与自己娘亲有什么联系。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赖在一旁打听。 她趁着老夫人点头前,忙委屈巴巴地拉住沈崇尧的衣袖:“二老爷,宁儿不要回去,一个人待着害怕。求老夫人让我在这里多坐坐,宁儿绝不打扰你们。” “更何况,紫杉既是我的丫鬟,我也不能把她一个人撇在这里。” 女孩子声调娇柔,不自觉中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连朱老夫人听了都莫名心软,她开口道:“好孩子,那到我身边来坐着,就不怕了啊。” 更别说沈崇尧,如今在他心里头,就没谁比这小祖宗更紧要了。 确认宁儿安全无恙,他心里踏实许多,转身道:“放松些,先让刘嬷嬷直起身子来。” 沈崇尧的目光紧紧锁着刘妈妈,沉声道:“老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论理,您是长嫂的乳母,本不应如此无理,但这命案着实骇人听闻。为着侯府声誉,更为了阖府上下的安危,有些事,不得不问清楚。还望刘嬷嬷莫要自误啊!” 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罗妙芸握紧了拳头:“刘氏,你既已告老,多年未入侯府,为何偏偏今日突然来了?” 刘葵跪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夫人数日抱病在床,病中寂寞,寻老奴过来说话。我记挂夫人,这才来了。” 沈崇尧问:“去请你的人是谁?” 刘嬷嬷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白绢,低声道:“是白绢姑娘。” 他点了点头,转身问道:“白绢,你上次出府是哪一日?出入门房可有登记?” 白绢站起了身:“二老爷,奴婢是二日前出府去寻的刘妈妈。” “两日前去请,你既知夫人抱恙,为何拖到今日才来?”沈崇尧一改平日里的温吞文秀,问得一句犀利过一句。 刘嬷嬷勉强答道:“我守着一大家子人,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安排好了家事,今日一早便过来了。” 这也倒说得过去。 罗妙芸紧张地看着沈崇尧,银牙紧咬,是自己小瞧了他。这会儿,她担心的甚至都不是朱绡的死活和刘妈妈干系了。 真真人不可貌相。 这个二弟素日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道事到临头,却如此谋而能断,每一句都问到了点子上,要让他继续这样问下去,早晚会露出马脚。 沈崇尧这时却突然转向白绢:“夫人抱病,为何不延请府医相治?” 这突然袭击一下子问住了白绢,她当然知道罗夫人根本没生病,只是为之前那爬床丫鬟的事生气,又没睡好,才推说病了。 但这话如能摆在台面上说?白绢只得含糊过去:“夫人只是夜起受了凉,养几日便好了,并无大碍。” 这话不用她说,在场之人都能看见,今日罗夫人谈吐自若,实在不像抱病在床的样子。 罗妙芸暗自颔首,关键时候白绢这丫头还是忠心。 沈崇尧紧跟着又问刘嬷嬷:“你今日最后见朱绡是什么时候,她又是什么模样?” 刘嬷嬷想了一会:“大约是晚膳前。不就是平时那模样。” 沈崇尧示意小厮递了块白绸布过去:“刘妈妈仔细看看,是不是就是这一身衣裳?” 刘葵看了一眼,只觉得死人的东西晦气,忙道:“正是这一身白衣裳。” 什么?!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脸 白绢张着嘴,震惊地看向刘嬷嬷。早在验尸前,她就同沈崇尧说清了,朱绡白日里穿戴的,分明不是这一身衣裳! 这是不是说明,从那时候开始,朱绡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沈崇尧的眉梢一动,极隐蔽地向白绢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刘氏,你什么时候发现,这葵花金簪已不在自己头上?” 刘嬷嬷愣了一下,其实她直到看到那扭曲了的金簪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它。 但这样说,显然对自己大为不利,她突然想到,既然老太太也丢了宝贝,倒不如把这簪子也栽到那贼人头上去。 她绞尽脑汁:“老奴封府时就发现不见了。但当时府中正往来喧哗,老太太又丢了那样的宝贝,我不过失了一根金簪,便没好意思宣扬起来。只想着等拿住了那贼人,自然水落石出。到时候再慢慢寻就是。” 她说出这番话,岫玉的眼神一动,立刻笃定刘葵在说谎,但此时她却只能佯作不知,任她把黑锅扣到那不存在的贼人头上。 沈崇尧敏锐地察觉到,刘嬷嬷话中有异,试想,那贼人既瞄准了老太太价值连城的宝匣,又怎么会瞧得上一个奶妈妈头上的东西? 但他并不急于戳穿,反而紧随其后,抛出了一个自己真正在意的问题:“你今夜三番四次窥探于她……” 沈崇尧语气一转,用手一指正依偎在朱老夫人身侧的宁儿,问得又快又急,不给刘葵任何思考的时机:“难道你认识宁姑娘?” 刘葵刚撒了谎,正处在心虚忐忑中,不意当头被人问到内心最薄弱处,不由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不由都吃了一惊,这好好地审着朱绡的案子,做什么突然扯到了宁姑娘身上? 但偏偏看刘嬷嬷这反应,难不成还真被二老爷说中了? 宁儿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问题竟被沈崇尧这么轻易一语喝破! 紧张、兴奋、不安,又夹杂着一丝害怕,说不出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头,一时之间竟让她有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宁儿的手不由紧紧握住了楚寰系在她腰间的环佩,这才勉强按捺下思绪,好歹面上没露出破绽,强自坐在原地。 她目光灼然,直直盯着刘嬷嬷因惊惧而略微扭曲的脸,迫切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刘葵想要躲闪,却不由被那目光摄住,被迫迎着她的视线回望。 那长而秀媚的眼睛,睫羽沉沉,几乎遮挡了一半眸光。她的眉目生得这样别致,笑起来,宛如一陂春水,不笑时,却泛起一丝冷然的寒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的皮肤是那样白,白得几乎透明,更衬得唇色嫣然,但因气血不足、身子孱弱的缘故,总不够红润,而显出一种更令人心怜的淡粉。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张脸…… 不可能。 刘葵的心都在颤抖,她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样一张艳绝而凄绝的脸! 沈崇尧毫不犹豫地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认识宁姑娘?” 一字一顿,直敲在刘葵的心上。 她艰难道:“从未见过,更不曾认识。” 假话! 用不着别人多说,宁儿在心里笃定地回答。她一定见过我,不,或者说她曾见过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娘亲! 这一瞬间,弥漫天地的大雨,危机重重的深夜,富丽堂皇的院府,骇人听闻的凶案……统统被她抛诸脑后。 无人发觉处,宁儿的手微微颤抖。 抓到了! 就像在严冬的密林中苦苦追寻了无数个日夜,终于月光下的的雪地上,找到猎物留下的踪迹。虽然不能立时将它捉住,但终于不用漫无边际的追寻。 对宁儿的百感交集,沈崇尧自然一无所知,但他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宁儿的安全,这会儿认定了刘嬷嬷是个危险人物,自然要清理到底,不留一丝隐患: “既不认识?又为何三番五次地窥看?难道这会儿,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不比乍见了一个陌生小姐来得重要?” 这话问得刘嬷嬷哑口无言。罗妙芸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弄得云山雾罩,她与刘妈妈多年相伴、情同母女,自然十分清楚她此时不过强作镇定。 她不禁仔细看了看宁儿,却怎么也没看出,这小姑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二老爷,妾以为,刘嬷嬷未必在说假话。”谁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竟是叶姨娘站出来为刘葵说话。 她还是那副温柔驯顺的模样,但在场却没人会再小瞧于她:“宁姑娘满打满算才十三岁,正月里才从江都千里迢迢来的京城。刘妈妈许久没入府,纵然想相识,也无法啊!” “刘妈妈,你说是不是?” 刘嬷嬷不明白这里头的蹊跷,她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乍一听有人为她开脱,想也不想地附和:“正是,正是。老奴去哪里认识这位宁姑娘?连她姓甚名谁,都一概不知。请老夫人明鉴呐!” 沈崇尧狐疑地看了刘嬷嬷两眼,又淡淡扫过叶姨娘,心中嘀咕,怎么一会儿功夫,她又站到了那头去了? 刘葵却不知道,叶珍的这番话用心十分险恶,她早就隐约猜出了宁儿的来历。 而如今这屋子里站着的人,除了沈崇尧之外,谁不晓得宁儿这个江都表小姐的身份乃是老夫人杜撰出来,专给她贴金用的? 刘嬷嬷越是附和得越是痛快,就越让朱老夫人起疑心。 这疑心一个不好,就可能从她身上烧到信远侯府的大夫人罗妙芸身上。 谁让你是她最最亲密无间的奶妈妈呢?亲密到她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对一个无辜稚子痛下杀手,自以为鬼神不知、天衣无缝。 转脸还满目哀戚地对自己说:“姨娘节哀……死生有命,是这孩子福薄,没能享得了这样大的福气……你年岁还轻,没了这一个,只要好好伺候夫人和侯爷,还怕没有下一个吗?” 安儿那时,都已经五岁了啊,乖巧懂事,活泼的不得了,见了你,还会甜甜地叫:“刘奶奶。” 想到这里,叶珍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甜蜜的微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噩耗 暴雨如瀑。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透街巷间严密的雨幕,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马蹄踏下,溅起雨花四射,那御马的骑手却宛若对倾盆大雨视而不见,顾不上擦去顺着眉眼流淌下的雨水,埋着头拼命往前赶。 如此风雨,信远侯府那极气派的朱红色大门都不由显得黯淡。 此时,除了檐瓦下仍有几盏灯笼苦苦支持着,侯府正侧角门俱皆紧闭,连守门的门房也都撤了回去。 “吁……” 来人猛然勒住鞍辔,他座下的军马早已累极,唇边溢出白沫,前蹄高高跃起,发出一声喑哑的嘶鸣,轰然一声倒下! 马上之人极灵巧地翻身跳下马,他三步并两步,直奔向信远侯府的大门。 “叩叩叩叩!” 他握掌为拳,猛地砸门,丝毫不顾此时已是下半夜。 可如此砸了十几下,仍不见门房动静,他心中暗觉古怪,不由更加着急,高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在他恨不得翻墙而入时,门内好不容易传来一声人语,却说:“今日封府,无论是谁,一律不许进,外头的人速速离去!” 来人不由大惊:“什么?封府!府里出什么事了?你是谁?难不成连我也不认识?快快开门!” 门内人答道:“老夫人发了话,凭谁也不许进。快走吧!” 门外的人急得踹了脚门板,喝道:“你们蔡管事哪里去了?快叫他过来开门,误了事你担待不起!” 门内的守卫见他口气强硬,又极熟悉府中事,不由退了一步:“你等着!”转身便去寻守门的管事。 蔡管事一听有人砸门闹事,心知不好,忙披着雨过来:“来者何人?我们得了死命,封府解除前,任何人不得出入。还不快走!” 他听出蔡管事的声音,忙抬高声量道:“是我,燕翎!我领了侯爷的钧令,十万火急,还不快开门!” 蔡管事不由大惊:“燕小哥!”他狠狠瞪了眼守门人:“你怎么连这位主也认不出?”雨这么大,还把人拒之门外。 他披着蓑衣,从腰间掏出几大副锁钥,开了角门,却没急着放人进来,而是顺着门缝一瞧。 只见门外之人一身戎装,腰间挎刀,一张清俊的少年面,一双眼睛急得直欲喷出火来。 正是燕翎! 蔡管事忙礼道:“果然是燕小哥!不知您说奉侯爷命,可有凭证?” 磨蹭了这许久,燕翎早失了耐心,他忙从怀中掏出一物,反手一亮:“侯爷的令牌在此!可足凭证?” 这是块乌金木镶白玉的雕牌,镂云刻花,工艺极为精细。蔡管事一见此物,忙让开门,他一揖到底:“小人糊涂。燕大人快请!” 燕翎来不及和他计较这些,将令牌往怀中一塞,大跨步地指往内府走去。 他既不打伞,也不披蓑衣,步履飞快,一路宛入无人之境,直奔松寿堂而去。 越往内走,燕翎心中越觉得不安,侯府不在府中,一家子女眷,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能让老夫人下决断封府? 但此刻他只能暂且将疑惑压下,先处理更紧要的事情。 一路上侯府各院屋都是黑沉沉一片,万籁俱寂,惟有松寿堂前灯火通明,隐隐可闻人声喧哗。 燕翎心中着急,他顾不得堂前拦着的数名仆妇,只匆匆扔下一句:“我有要事禀告。”便抽身闯了进去! 他几步就跑到老夫人的正屋前,门帘深重,也掩不住屋内的灯火煌煌。 燕翎心道正好,如此倒省得再费时间找人通禀。 燕翎抹了把满头满脸的雨水,轻喘一口气,顶着守门丫鬟诧异的视线,径直闯进堂中。 他头也不抬,直往堂下一跪,高声道:“燕翎求见老夫人!”语毕他抬眼一瞧,不由大惊。 燕翎万万没想到,这更深夜重之际,外头又下着这样的大雨,屋里竟挤挤攘攘坐了满屋子人! 罗妙芸沈崇尧等人也还罢了,竟然连身子柔弱的宁姑娘也在。他再一扫,发现堂前还跪着个老妈妈,被好几个青壮围押着,一副犯了大事的样子。 而此时松寿堂内,众人正屏声敛息、严阵以待,等着刘嬷嬷回话,蓦然看见从屋外闯进一个人来,更是大吃一惊。 还是沈崇尧先反应过来:“燕翎!你不是跟着侯爷在道南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燕翎从怀中取出侯爷的贴身令牌,双手高举过顶,膝行数步至老夫人面前,不等她开口,岫玉忙下来捧着那令牌递给老夫人。 他猛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脸时,已经泪流满面,燕翎悲声道: “老夫人!侯爷在道南遇刺,背腹披十数创,伤重垂危,如今已人事不醒!” 朱老夫人如同当头被人砸了一锤,半晌回不过神来:“什么!” 她抬脚就往前走,却忘了座下的脚踏,恍惚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岫玉拼了命拉住她,朱老夫人恍若未觉,厉声问:“你说什么?!” 燕翎伏地不起,哀声道:“燕翎不敢诅咒侯爷,侯爷为奸人所趁,生命垂危,危在旦夕啊!” 朱老夫人短促地“啊”了一声,身子一软,仰面翻了过去! 好在岫玉眼疾手快,忙垫在老太太身下,这才没让她摔出个好歹。 整个屋子顿时乱作一团,这里头所坐的,都是侯爷最亲近之人,母亲妻妾兄弟儿女,此时乍一听闻噩耗,无不心神剧乱。 燕翎忙扑到老夫人面前,他急得不轻:“老夫人,您醒醒!”他昼夜兼程,累死了两匹马,这才堪堪将消息送回侯府,这时候,全指着老太太救人呢! 万一老夫人撑不住倒下,侯爷那里可怎么办? 这时却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老夫人,您可千万支撑住,侯爷这时候全指望着您了!” 燕翎抬头一看,那姑娘惨白着脸,眼中隐隐含着泪珠,纤如弱柳,却强自镇定地握住了朱老夫人的手。 正是宁儿。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天明 宁儿一面给老夫人扇风,一面在她耳旁低声唤:“老夫人,您醒醒,您醒醒。侯爷还等着您呢!燕翎拼死带了消息回来,一定是侯爷有话给您。” 老太太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勉强张开眼,示意岫玉扶她起来,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强撑着一口气:“没错,崇彦还等着我。” 费了好大的气力,朱老夫人才坐回了榻上,她艰涩道:“你说,现在要做什么?” 燕翎见老夫人缓过了那口气,才低声道:“侯爷此去,是领了密旨代天子巡,无王命不得随意回京。但现在这境况,哪能容侯爷再待在道南?须得尽快回京医治。” “如今侯爷昏迷不醒,无法上书不说,京中往返道南,这一来一去的功夫,更耽误不起。我们思来想去,惟有请老夫人代为上表,面君谢罪,求陛下垂怜。而同时,由青羽他们护送侯爷返程,先不入城,待等到陛下允准回京后,第一时间回府延医。” 老夫人紧紧握着宁儿的手:“好好,我这就递牌子入宫,求见圣上!” 她有一品侯夫人的诰命,自然可以奏表入宫,只是圣上至今中宫空悬,想要入宫面君,先得求见太后。 沈崇尧忙道:“母亲,如今是深夜,是不是至少等到天亮?” 老夫人忍不住浊泪滚滚:“我等得起,可我的儿子等不起啊!” 好在此时已是后半夜,用不了多久,宫禁就要开了。 罗妙芸听了这消息,手脚发冷,早已呆在了原地,她本想求老夫人携她一同入宫。 但一瞥眼,却看见狼狈不堪的刘妈妈背对着几人,拼命朝自己递眼色。她略一犹豫,这话就没说出口。时机错过,再说反而牵强。 罗妙芸看出刘妈妈有话急着告诉自己,这会儿他们的注意力又不在,于是不着痕迹地走过去。 一时间,众人都将朱绡之事忘在了脑后。 沈崇尧立刻站起身,就要回二房中去。他的心突突跳得飞快,万一,这会儿圣驾还在,他就豁出去为兄长一求。 万望皇帝能看在沈家世代忠良的份上,格外开恩。 临走前,他突然想起来刘葵还在,但此事关系重大,万万不能放她走漏了风声,更别提,她身上还牵扯着好几重干系。 沈崇尧回身在老夫人耳语:“母亲,刘氏之身尚未分明,大哥又遭此横祸,这时候,可不能轻纵了她。” 朱老夫人疲惫地点点头,对岫玉吩咐:“立刻让人把她关进西禧院里的小佛堂,去了浑身的首饰细软,不许留任何利器。寻四个强壮的老婆子,日夜不歇,轮流看着她。衣食起居上不要苛责。” “只是不许人轻易和她说话。”她犹豫了片刻,仍道:“就是夫人,也不能单独见面。这会儿没工夫理她,先好好看管起来。” 这时候,罗妙芸早已回到了先时的座上,她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天人交战,脑中翻来覆去都是方才刘妈妈俯在她耳边说的话: “小姐,您千万得稳住,看好少爷。万一侯爷出了事,少爷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啊。到时候,府中还有谁能越过您去?” 她的声音几如蚊蚋,说得又急又快,但偏偏一字一字,明明白白钻进了她的心里:“您别忧心太过……依老奴看,倘若侯爷不幸身死,小姐先前所忧惧之祸,尽可全解啊!” ---- 沈崇尧心急火燎地赶回心妙斋时,飞星守在门口早已望穿秋水:“我的爷,您总算回来了。那位爷他……” 沈崇尧一把将他挥开,完全没心思听他说话,只顾着一头扎进书房。他提了口气,双腿一弯,就要跪下。 在这霎那间,他的余光瞥见正上房的高椅上空无一人,一个急刹,忙直起了身。转头一圈打量,这会儿屋内风淡云寂,莫说是人,便是一点儿人活动的痕迹都不曾有。 飞星这时才追进来,说完了那下半句话:“二老爷,那位贵人老爷两刻钟前就走了。还给您留下了这个!” 他气喘吁吁地从书案的镇纸下取出一个信封,沈崇尧一拍他的脑袋:“你怎么不早说?害得你家老爷差点出了洋相!” 飞星委屈道:“我要说,您也没让我说完啊!”蹲了这么久门,腿都蹲麻了。 沈崇尧又教训他:“这御…这墨宝也是你直接伸手就拿的?万一弄脏了怎么办?做事没轻没重的。” 飞星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二老爷,您看看您的手,这才要好好洗洗呢!”说着就去安排盥盆等物。 沈崇尧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先前风里来雨里去,手中不知何处沾染了斑驳乌青,衣袍上更是纵横交错、污浊不堪。 他盯着那信封出神,圣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侯府,估计这时候已起驾回宫了。 暗叹就差了这么一小会儿,这样的话,面君之事,恐怕不得不依燕翎所言,由老夫人上表陛奏请见。 好容易换了衣裳,又将头脸盥洗洁净,沈崇尧挥退了房中的丫鬟,慎之又慎地拆开那封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纵使不是初见,沈崇尧还是不由弯下了身子,这可是刚出炉的御笔啊! 入目仍是那笔俊逸飘然的字迹,只寥寥写下数语,:“宁君暂居侯府,尔当尽心侍奉,一如朕躬。若遇不决事,特许卿无诏面君。” 纵然他此时为兄长的遭遇心忧如焚,但此刻也不由激动得浑身颤抖。 无诏面君……对他区区一个新走马上任的鸿胪寺寺丞而言,意味着何等的荣宠与信重! 而陛下,甚至要自己侍奉宁儿如侍君。 ---- 窗外风雨萧瑟,但宁儿却敏锐地觉察到,雨势已经渐缓了。 这会儿老夫人将她们都送了出去,正在屋里开箱启柜,取了整套诰命的头面与大衣裳,按品大妆起来。 紫杉这会儿已从前头的惊吓中略缓过来,她低声道:“莫看这会子天还漆黑,等老夫人这套凤冠霞帔穿戴好,恐怕天边都见亮了。” 宁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头乱得如一堆乱麻,她忧心着侯爷的伤势,恨不能亲眼去看一看,又放不下娘亲,惦记着刘妈妈与叶姨娘先前那含糊不清的态度。 宿夜未眠,千头万绪,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在这千回百转之际,宁儿忽地荡起一道心念,也不知楚寰这时候,回家了不曾?那湿透了衣衫,可得早些换下。 从极深的花木扶疏处,传来几声婉转的啁啾。 这无比漫长的雨夜,终于将要结束,一点点,迎来了天明。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慈庆宫 春草轻手轻脚地放下藕合色的撒花帐幔,又往青鸟炉中投了一支安神香,香气缓缓从鸟喙处逸出,丝丝缕缕,如同祥云。 她刚熄了一盏灯,便看见灵芝隔着湘帘招手,她忙出去问:“前头怎么个说法?” 灵芝轻声道:“我悄悄寻了翡翠姐姐去打听,老夫人说她回府前全府戒严,上到主子下到奴才,谁也不许轻易出入。” 春草吃惊道:“这岂不是还得封府?” 灵芝神色凝重:“那倒略松一些,这会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哪还有心思捉贼?只不过防着大家在外头乱说话,走漏了消息。” 春草迟疑道:“姑娘休息前嘱咐了,若有消息得马上告诉她。可眼看着要天亮了,姑娘才刚阖上眼,这可怎么办?” 灵芝想了想,却道:“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她既有吩咐,咱们做奴婢的还是照办得好。悬着心也睡不踏实。” 说来也怪,宁儿待下人素来温柔和煦,连句重话都没有,但相处的日子久了,身边的婢女渐渐知晓了她的性子,总对她隐隐有几分敬畏。 春草点点头,转身进去,隔着床帐轻轻叫了声:“姑娘。” 半梦半醒之间,宁儿听见春草在她耳边低语:“老太太出府了。” 宁儿勉强醒了醒神,她支起一条胳膊,口齿还有些含混:“这就走了?几时了?” 春草轻声道:“寅正了,天还黑着呢。倒是雨不像前头那么大了。” 宁儿阖着眼:“嗯,府里的事可有什么说法?” 春草忙将灵芝打听的消息一一回禀,又说:“说夫人身子还不大好,老夫人把府里的事托了二老爷照看。” 宁儿点点头,府内外诸事不靖,多事之秋,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她叹息道:“盼着老夫人此行顺利,侯爷能尽快回京。” 这时候,她甚至不敢奢求侯爷平安,燕翎口中的“背腹十数创,伤重垂危”,寥寥数语,却让人胆战心惊。 她闭上眼,不忍心再细想下去,宁儿雪白的小脸陷在织金绣花的锦缎堆里,像只猫儿似的,就那么一点点大。 春草掖了掖她的被角,心疼道:“再如何担心,姑娘也好歹再睡一会儿。身子骨刚有点起色,就这么折腾一宿,怎么吃得消?” 宁儿低声道:“这会儿担心又有什么用?不添乱就罢了。你们也跟着熬了一宿,让大家都好好歇一歇,不必管我。” 春草应了声是,她起身放下了帐幔:“姑娘安心睡吧,等吃药的时辰到了我再来叫您。” 眼前又陷入了昏暗,宁儿本以为自己多半睡不着,但那股子淡淡的梨蕊香气袭来,清甜中带了一丝沉郁,不知不觉中,她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 “轻些!你不要命啦?”魏德喜怒目而视,瞪着那个手脚粗疏的小内侍,又不敢出声,只气音道:“扰了陛下清静,几个脑袋都不够你赔的!” 同他师傅天生的一副笑模样不同,魏德喜长了张细瘦的长脸,高鼻子削下巴,薄薄的嘴唇,骂起人来十分厉害。 玉宸殿的小宫人们都十分怕他,背地里管他叫魏阎王,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意外投了宫中大总管的眼缘,被吴实禄收做了徒弟。 这样好的运道,真真叫旁人羡慕不来。 那小宫人被骂得一声也不敢吭,手脚并用地扶正了手边的定瓶,魏德喜挥挥手赶了他出去,亲自在瓶中添了清水。 这会儿陛下还在后殿寝宫中歇息,他师傅亲自在里头守了一夜,外头这些细碎的活计自然交由他来打理。 这会儿天光已亮了,但满宫人的手脚都放得极轻,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寝阁,昨夜那么大的风雨,陛下却漏夜出宫,直过了四更天才回转。 身边只带了寥寥数人,据说离开时龙颜震怒,连他的师傅都吃了挂落,被罚在殿下结结实实跪了大半夜。直到圣驾回銮,才赏了他一句:“还跪着作甚,滚进来伺候。” 从外殿噔噔跑进来一个有些面生的太监,倚着门朝他挤眉弄眼的,魏德喜有些疑惑地走过去,两人到了廊下,才问:“敢问哪位公公当面?” 那太监朝他拱拱手,客气道:“魏公公安,小的是慈庆宫伺候的平安,是奉了老娘娘的旨意来拜见陛下。” 魏德喜一听不敢怠慢,忙肃手道:“原来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平安公公。”他朝后一努嘴:“您瞧瞧,这会儿圣上还歇着呢,吴总管亲守在里头,您看这可怎么办?” 平安一听这个,忙笑道:“那有什么可说的?既然皇爷还睡着,再是天大的事也能靠后排着。只是劳烦魏公公稍后代为通报一二。” 魏德喜忙说:“这个自然,请公公放心。” 两人正辞让间,突然从后头传来吴实禄有些沙哑的声音:“德喜。” 魏德喜回头一看,他的师傅正打着呵欠从后殿出来。 他可是整熬了一宿没合眼,又跪了大半夜,向来白净的脸上都挂了两道乌青,他瞅一眼慈庆宫的平安:“圣上醒了,叫我来看看外头的动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平安忙躬身道:“大总管,奴婢奉太后娘娘命求见陛下。您看这?” 吴实禄一甩拂尘道:“既如此,便跟我进来。”他又吩咐徒弟道:“你去传膳,记得备些滋补益气的汤羹,圣上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平安屏气敛声、垂首低眉跟在吴实禄的身后,进了玉宸殿后寝宫的稍间。 寝殿内暖香融融,沁人心脾,昨夜的残烛仍未熄。 昭元帝披散着一头乌发,半阖着眼,榻下跪着两个宫人正服侍他穿戴。 吴实禄轻轻叫了声:“圣上,人带来了。是慈庆宫掌事太监平安。” 平安恭恭敬敬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叩请圣上安,圣上万福金安。” 昭元帝掀开眼帘:“太后可好?” 平安忙不迭回道:“老娘娘凤体大安,一切都好。”他觑了眼皇帝的神色,揣度着说明来意:“老娘娘派奴婢回禀圣上,若您有暇,还望慈庆宫一会。” 昭元帝淡扫了他一眼:“哦?太后可说了何事?” 平安不敢卖关子,陪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天未亮,便有外命妇递了牌子求见。正巧太后娘娘有暇,便允了。谁知那位老夫人一进慈庆宫,便长跪不起,哀声泣涕,只求能见陛下一面。” 皇帝还没说什么,吴实禄却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是哪家夫人,如此不知轻重?圣上的金面,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这个平安也实在不知所谓,什么话就这么直通通地说了? 昭元帝却起身道:“既如此,走吧。” 吴实禄大惊,什么时候陛下这么好说话了?况且,都还没问是谁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跪求 吴实禄忙提醒了一句:“圣上,您还没用膳呢?是不是多少进一些?” 昭元帝正令人束冠,闻言道:“想必慈庆宫也未摆膳,难得今日无朝,朕便陪母后同进便是。” 吴实禄看了看天色,心知圣上是纯属胡诌了,太后娘娘诚心礼佛,每日不到卯初便行早课,这会儿怕早用过膳了。 不过谁让您是皇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看了平安一眼,只见那滑头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先前答话时他不老实,特意留了一句,擎等着陛下开口问。可哪知陛下全不吃他这套,问也不问到底是哪家夫人。 吴实禄轻轻咳嗽了一声,倒卖了个好:“也不知道哪位夫人,这么得太后娘娘的看重?” 昭元帝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平安朝吴总管递了个感激的眼色,恭声道:“却是信远侯府的老夫人沈朱氏。” 吴实禄这时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昨夜里圣上冒着雨才去了一趟宁姑娘那里,这才过了几个时辰,那信远侯府的老太太竟然找上门来了。 难道陛下方才就猜到了?所以一大早的,还肯赏脸去慈庆宫见人。 慈庆宫在西,与皇帝日常起居的玉宸殿颇远,陛下过去还有好一段路,吴实禄唯恐皇帝昨夜受了凉,关心道:“圣上,这日冷气寒的,您是不是再披一件氅衣?” 昭元帝轻笑道:“不必了,哪里就冷成这样?”昨夜里他浑身湿透站在宁儿廊下吹了两刻钟冷风,倒也没觉得怎样。 昭元帝是乘辇去的慈庆宫。 今日风雨虽稍歇,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尽管宫人们天没亮就起来打扫,但宫禁中仍散落着不少被狂风摧折的枝叶,很有几分萧索。 慈庆宫外有一道恢弘壮丽的九龙影壁,琉璃砖交叠,围砌起灯笼矮墙,外檐围廊上绘有龙凤和玺彩画,皆用浑金装饰。 富丽辉煌之处,尤胜于玉宸殿。 昭元帝御辇不停,直过了重门,停在东暖阁前。早有人飞一样地唱报进去,慈庆宫内的太监宫女跪了一院。 吴实禄刚扶了圣上下辇,太后身边服侍的掌事嬷嬷乐竹便迎出来,跪下请安:“奴婢叩请圣上万安。” 昭元帝笑道:“嬷嬷快起来,听说母后尚未用膳,朕便想着同太后共膳。” 乐竹在这深宫中沉浮积年,一听皇上的话,心里和明镜一样,笑着奉承道:“正是,老娘娘晨起没什么胃口,有圣上陪着,必然能进得香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暖阁,便见一位仪态雍容的宫装妇人,戴着金嵌宝石珍珠云龙抹额,端坐于临窗的大炕前。 细看来,她肌肤虽保养得极白嫩,但眼眉处却有了细密的纹路。 因是寻常燕居,她并未大妆,只戴了顶双凤翊龙冠,身穿深青色纻丝大衫、上绣织金云霞龙纹,威仪庄严。 正是先朝天庆帝的正宫嫡后,当今母后皇太后。 太后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年轻时的庄肃泰半化作了慈和。见昭元帝进来,她笑道:“皇帝来了。” 楚寰略微躬身,向她行了个半礼:“儿子问母后安。” 乐竹忙恭声道:“圣上纯孝,一早便惦记着来看娘娘,还未及用膳。” 太后极自然地接过话头:“既如此,传膳上来,吾与皇帝同进。” 吴实禄忙伺候着圣上安座,又亲力亲为,干起了传膳太监的活。 与坊间传闻的母慈子孝不同,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私下相处时并不如何亲近。 或许是因为楚寰过于早慧,又或许是他小小年纪便登临九五的缘故,打小时起,太后就待他严厉有余而亲厚不足。 及至楚寰亲政前后,又出了明太傅那档子事,她见了这个儿子就有几分发怵。天长日久的,母子间的隔阂就难免深重起来。 但好在楚寰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平日里相处、起居奉养,做得让人无可挑剔。太后自然承情,面子情上总算过得去。 太后偏头对吴实禄道:“给你主子进一盏。” 她含笑看向昭元帝:“近来春气萌动,总觉得有些气燥。这是安南万里迢迢进贡来的金钱鳌鱼胶,佐以上好血燕,又在炭火上细细煨了数个时辰,吊出来的乳羹。这时节吃,最是滋阴补气。” 楚寰低头尝了一口,绵密稠滑,滋味醇美,笑道:“果然不错,儿子吃着也觉得很好。” 他放下汤匙,不经意问了一句:“听平安说,慈庆宫今日有客,怎么不见?” 太后道:“没得为这些小事惊动了皇帝。既是外臣又是女眷,本不应面君,只是她同我是相识几十年的老姊妹。在闺中时,便有几分交情。” “如今看她这一把年纪,跪在地上涕泪交加,到底心中不忍。便纵了她这一回。” 昭元帝笑得极和煦:“母后言重了。这是哪里话?信远侯世代忠良,沈老侯爷连朕亦是敬重。沈老夫人难得入宫,朕见一见也是应当。” 太后点点头:“既如此,吾替朱氏谢过陛下宽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一时饭毕,宫人们又上前撤了膳桌,她对乐竹道:“去次间请沈老夫人过来。” 论起来,这还是今上登极以来,老信远侯夫人朱氏头一回单独面君。 虽说在千秋节与除夕大宴时,外命妇能有机会进殿参拜,但那不过是夹在人群中,远远给昭元帝磕几个头,全程连头也不敢抬,自然是无幸得见圣颜了。 朱老夫人的手心渗出汗液,外命妇入宫,自然得严妆丽服,她头戴五翟冠、身披真红大袖衫、金绣云霞翟纹褙子,霞帔玉坠,一丝不乱。 她顶着沉重的冠服,恭恭敬敬地向九五至尊行了跪叩大礼。 朱老夫人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痛声道:“老妇贸然求见,自知有罪,老妇愿一死以求陛下垂怜!” 上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低低的笑音:“老夫人,实在言重。何至于此啊!” 昭元帝端详着朱老夫人跪俯在地上的姿态,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宁儿该不会也跪过这老妇吧? 片刻后,他才道:“老夫人平身。吴实禄,赐座。” 朱氏颤颤巍巍地爬起身,一旁的侍女上前搭了把手,这才将她扶起。 圣上问:“你既求见朕,不知有何事要禀?” 朱老夫人刚坐稳,闻言又猛地跪下来,字字泣血:“陛下,求您救救崇彦,他在道南遇刺,背腹中创。存亡,只在顷刻之间啊!” 慈庆宫东暖阁的地上,满铺着栽绒金银线莲纹藏毯,深软厚密,让人双膝着地也不觉得疼痛。 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太后 “你起来,动不动跪来跪去做什么?”太后开口,打破了僵局:“沈侯爷是奉皇命做的钦差,他骤然遇险,圣上焉能不顾惜?” 昭元帝道:“沈老夫人请起。道南离京虽不算远,可快马来回,也得一昼夜功夫。沈卿之事,到底如何?还请老夫人细说。” 吴实禄打量着圣上的神色,忙上前亲自搀了朱氏起来,老夫人垂泪谢过,只挨着半边身子,小心坐了。 这才垂着头,挑拣着回话:“回圣上、太后娘娘的话。昨儿大半夜里,崇彦带去道南的一个随护突然冒着大雨赶回了侯府,只说侯爷为奸人所趁,遇刺重伤!” “他们身负皇命,断不敢轻离职守,只是如今崇彦他昏迷不醒,底下人实在不敢将他留在道南医治。所以才遣人拼了命地赶回京中。” “万望陛下能破例开恩,允准崇彦回京,不至于让他孤身在外,飘零身陨!” 说到后面,老夫人早忍不住低声呜咽,五内俱焚。 太后低低发出一声惊呼:“竟有此事?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之下,公然行刺钦差!这是要造反不成?” 昭元帝面色端肃:“沈卿伤重垂危,当务之急,须得尽快救治。吴实禄。” 他忙跪下道:“奴婢在!” “传朕的谕旨,着令腾襄左卫即赴道南,让孔沐亲自带队,去把朕的信远侯好好地接回来。” 吴实禄忙叩首道:“谨遵圣谕!”他正要退下,却见太后抬起手:“陛下,腾襄卫是皇帝亲军,奉天随驾,派他们出去,是否妥当?” 昭元帝浅笑道:“母后,朕身边有天子亲军二十六卫,如今不过一腾襄营左卫而已。让孔沐点二百劲卒,即刻出发,至多明夜就能还朝,有何不妥?” 沈老夫人早千恩万谢地跪下,感激涕零道:“臣妇叩谢圣上隆恩!沈家上下同沐天恩浩荡,敢不效死!” 昭元帝伸手一指那紫光檀雕云纹椅:“老夫人上坐,不必再跪了。朕还无需你们效死,只要沈卿安稳活着。” 他吁叹道:“沈老侯爷戎马一生,可叹天不假年,壮年而薨,至今为朕平生一大恨憾。如今沈卿子承父志,为国尽忠,朕焉能不重?” 朱老夫人听皇帝提起亡夫,又思及如今生死不知的爱子,悲恸交集,忍不住又要滴下泪来。 只因在御前奏对,唯恐失仪,不得不强忍下,诚恳道:“先夫能得圣上一念,纵居九泉,亦可含笑了。托圣上洪福,崇彦定能转危为安。” 一旁侍奉的女官捧上巾帕等物,朱老夫人略作梳理,方向皇帝、太后俯身道:“老妇一时失态,万望陛下恕罪。” 太后笑道:“阿媛,如此你可安心了?回府上等着好消息便是。”称呼的竟是朱氏少时的闺名。 朱老夫人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忙站起身:“太后娘娘垂爱之情,臣妇感愧难当。” 昭元帝随意问了一声:“沈卿遇刺一事,想来府内家眷尽已皆知?” 老夫人下意识地以为圣上此言意在敲打,告诫她勿要多嘴,忙不迭回道:“圣上明鉴,府中除崇彦妻儿及兄弟外,并无外人知晓。臣妇定当约束上下,不令流言扰了京中清净。” 昭元帝笑了笑,未置可否,他的本意也只在宁儿是否知情,只意味深长地叮嘱了一句:“道南亦是王土,却仍有奸邪侵正;京中虽是首善之地,老夫人也切务留心,莫要大意。” 朱老夫人闻言惊诧地抬头,她的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惶恐道:“臣妇受教,多谢皇上点拨。” 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看清了圣上的样貌,一时竟看呆了。 还是太后身边的乐竹轻笑道:“瞧瞧,咱们圣上威严俊伟,叫老侯夫人都看住了。” 朱老夫人这才猛然醒过神来,忙收回目光:“臣妇乍见天颜,惶恐失态,请陛下降罪!” 她的心里掀起了波涛,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的样貌,只属中人之姿,除了肌肤丰润雪白,并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 谁能想到,竟养出这样姿容绝世的儿子? 她活了大半辈子,年少时也足可称美人,算是见过点世面的了。 京中俊男美女堪如过江之鲫,但在昭元帝的摄人容光之下,尽皆被衬托成了泥猪瓦狗之流。 她忍不住想,九重金阙之上,就坐着这样一位神仙似的皇帝。难不成真像陛下幼年时传闻的那样,是天上的仙童投身到凡间来做帝王? 对朱氏的冒犯,昭元帝并不以为忤,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她两眼,想看看能不能从沈崇彦母亲的脸上寻出一些宁儿的痕迹。 不过很遗憾,任凭他怎么看,也没找出这祖孙俩的相似之处。 宁儿本就生得与沈崇彦不太像,除却眉眼间那一两分相似,父女两个几乎就是各长各的。 要不然前世,沈崇彦也不至于糊涂到认不出就在眼前的女儿。 一个是征战沙场、剽悍冷峻的宿将,一个是羸弱无依、孤苦求生的少女,截然不同的环境下,这对血脉至亲却长出了迥异的两副面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楚寰心道,这样也好。 在他心中,宁儿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完美,而那糊涂透顶的信远侯,到底也不配和她相似。 昭元帝站起身,玄底金线的袍绣垂落到地上,他低眸道:“既然事了,儿子先行一步,不打扰母后了。老夫人既与母后是旧识,难得相聚,不妨再多坐坐。” 圣驾走时与来时一般干脆利落,就好像圣上专程是为信远侯过来的一趟。 太后偏过头,凝视着朱老夫人,随着她的动作,耳间坠下的金丝穿珠排环摇晃不止。 她在心中重新掂量了一番信远侯府的份量,笑道:“我们姐妹可有些年没坐在一起说话了。” 朱老夫人此时满心都是崇彦的伤势,恨不得即刻出宫将消息带出去,但在太后当面,却只能耐着性子陪笑:“太后雍容万方,母仪天下,臣妇却质如蒲柳,焉敢攀附?” 太后却笑道:“阿媛何必过谦?不说别的,单看你养出沈侯爷这样一个好儿子,就不知让多少人钦羡了。” 她伸出手,纡尊降贵地拉住朱氏,和善道:“别人只看见吾的风光,却不知这深宫妇人的寂寞。圣上又未娶妻,偌大的后宫,让吾想找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她一边盯着她的眼睛,一边慢慢说:“咱们老姐妹合该多走动说笑才是。家中若有年轻的女孩儿,得空儿也带进宫,让我这老妇也跟着瞧瞧那些花骨朵儿似的小姑娘……” 太后的手细白鲜嫩,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轻柔柔地握住她的手,却叫朱老夫人的心莫名揪作了一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拜帖 轿辇晃悠悠地过了二门,一路往松寿堂去。 整熬了一宿,又强打着精神入宫面圣,此刻朱老夫人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任平时保养得再好,她到底已是年过五旬之人。 可再疲累,她也得支撑着最后一点精神,吩咐道:“去把崇尧、妙芸和燕翎叫来。” 岫玉看到老夫人的头皮都被沉重的翟冠坠得发红,心疼不已:“好歹歇一会,容奴婢帮您卸了头面,换身松快的衣裳。” 朱老夫人摇摇头:“这会儿一懈怠,我恐怕立刻就撑不住,还是一气儿处理好眼下再说。” 岫玉劝不动,也只得沏了杯浓酽的参茶,服侍她喝了。 几人之中,最先到的反而是燕翎,从昨夜回来,他就一直没睡,寸步不离地守在松寿堂口等消息。 老夫人揉了揉眼,哑声道:“圣上已允准侯爷回京医治。还派了腾襄左卫统领孔沐,亲自领队去道南接应。” 燕翎听了这话,一下子瘫在地上:“太好了,侯爷有救了!” 他喘了几口气,眼中泛起水光,又强自站起身:“小人这就出京,将消息送出去,与侯爷他们汇合。”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沈母,躬身一礼:“京中诸务都指望老夫人了。” 原本因沈如瑶之事,朱老夫人对燕翎颇有微词,但此时见他如此忠心,也不由动容:“府中之事都交给我就是。好孩子,你这样奔波,身子可还扛得住?” 燕翎摇了摇头:“侯爷命在旦夕之间,我们做下属的唯有效死而已。”说着不再耽搁,只取了些食水,打马去了。 罗妙芸来时,神色凄惶中还带着些茫然,全没了昔日的骄矜。 一夜之间,她贴身的大丫鬟死了,乳母成了嫌犯,还被婆婆关押在家庙中,夫君又忽然遇刺,生死不知。 她本能地为侯爷担忧,但刘妈妈说的那些话,又如同魔咒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 如此种种,令她此时方寸已乱,急切地想要寻个依靠。 此刻见了婆母,罗妙芸竟莫名有些委屈,正欲开口询问夫君之事,就听见老夫人劈头扔下一句:“你不是想回尚书府么?即刻去归颐堂收拾行李,带着瑛儿瑶儿回罗家。” 罗妙芸得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登时慌了神,她忙道:“母亲,难道要赶媳妇回娘家去吗?” 她思绪发散,不由想到了沈崇彦身上,颤声问:“难道,难道是侯爷有什么不测?” 朱老夫人被她这么一问,气得半死,斥道:“呸,你在胡说什么!我儿福德天佑,已得了圣上庇护,定能逢凶化吉,哪来的什么不测!” 见罗夫人被说得红了眼眶,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侯府如今是多事之秋,崇彦的事摆在眼前,一时也顾不上其他了。让你带瑛儿瑶儿回娘家,也是想借罗尚书之手,庇护他们些时日。” “以免到时有歹人作乱,趁我们无暇他顾之时,对孩子们出手。” 罗妙芸这才略放下心来,顿时就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又与自己的心意颇为相合。 只是侯爷危重,她身为妻子却不在身边照料,又实在说不过去,她犹豫道:“母亲,但侯爷那里……总不能没人啊。” 朱老夫人又喝了一盏茶,强打着精神:“这会儿,还计较这些。侍奉汤药,侯府里难道缺婢妾下人?但照看两个孩子,必须得靠你这个母亲才是。” 她实在没精力再同罗夫人分辩,直接替她做了决定:“你现在就接上瑛儿、瑶儿,晚膳前就动身回去。我会修书一封,转交亲家夫人,就暂且将你们托付给尚书府了。” ---- 沈崇尧找来时,朱老夫人早已掌不住,支着脑袋靠在罗汉床上,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岫玉一见二老爷到了,忙将他请到侧间,细细将先前老夫人带回来的消息说了。 沈崇尧一听,倒说:“既然燕翎已出府,眼下最急的事就算暂解了。索性让老太太多睡片刻,我就在松寿堂中候着,待母亲醒了,你再来寻我。” 岫玉感激道:“劳烦二老爷久等了。实在是老太太年寿高了,怎么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您到次间坐坐,我给您沏回茶来。” 沈崇尧忙道:“岫玉姑娘不忙,你只管伺候老夫人去。我正嫌坐得腿麻,就在这院中随意走走。” 离了正房,他走了几步,倒兜转到宁儿的房前,廊下正站着个天青色衣裳的丫鬟,见了他主动上来问安:“二老爷万福。” 沈崇尧问:“你们姑娘这会儿可醒着?” 紫杉笑道:“二老爷说笑,这都快申时了,姑娘当然醒着。可要奴婢代为通禀一声?” 沈崇尧点了点头:“劳烦姑娘了。” 早晨那一觉,宁儿足足歇到了午膳前,梦醒时,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就守在窗前,眼巴巴地盼着消息。 不知念了多少声神佛,才盼到老夫人回府,带回了皇帝派亲兵去救侯爷的消息,宁儿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春草忙拜了拜:“老天保佑,咱们侯爷可算有救了!” 宁儿的脸上也露出点笑影儿:“托赖圣上英明。有天子庇佑,侯爷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听了紫杉的传话,宁儿惊讶道:“二老爷要见我?”她忙起身:“那还不快请进来。怎么叫长辈在外头等着?” 一见沈崇尧,她便福身行礼,客客气气问了好:“二老爷来了,宁儿有失远迎,望您见谅。” 可谁知二老爷倒比她还客气,他忙侧身让了她的礼:“好说好说,姑娘不必多礼,快坐。”说着还像主人一样起身替自己斟茶。 宁儿赶忙让春草上来伺候:“二老爷,不知您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沈崇尧听得头皮发麻,忙推辞道:“姑娘言重了。如何当的起吩咐二字?”昨夜的兵荒马乱,让一向重视仪容的沈二老爷都带着几分憔悴。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拜帖,殷勤道:“我过来,是给姑娘带信儿的。” “带信给我?”宁儿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这会子谁要找我?” 沈崇尧将那信笺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是左都御史家递来的拜帖,上头落款留了一个旃字,指名道姓要送到您手上呢。” 宁儿忙取了过来,恍然大悟:“是林姐姐!”她对沈崇尧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在定国公府结交的林大小姐。” 这还是她头一回收到别人的帖子,当下便拆开看了。 沈崇尧心中一动,原来姑娘识字啊,他本还想着能让自己代读呢。 谁知宁儿看了拜帖,反而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侯爷归府 沈崇尧见她神色不对,忙关心道:“可有让姑娘为难之处?” 林若旃写得一手上好的簪花小楷,宁儿放下帖子,眉尖微蹙:“林姐姐,邀我去她府上小住。” 她暗自摇摇头,侯爷伤情未明,她哪有心思去玩乐?恐怕得辜负林姐姐一番好意了。 沈崇尧听了却一挑眉,反劝说道:“姑娘,其实您去小住几日也好。” 宁儿道:“侯爷如今归府在即,哪有我跑去别人家游乐的道理?” 沈崇尧却解释道:“姑娘还不知道。府中的隐忧未清,大哥的事又迫在眉睫,这一时之间,怕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再去缉凶索赃。甚至为着之后能专心看顾侯爷,就连成瑛、如瑶两个,老夫人都让长嫂带回了罗尚书府上暂住。” 宁儿惊讶道:“竟到了这样的地步?那岂不是侯爷归府时,夫人与少爷小姐都不在身边?” 沈崇尧摇头苦笑:“这时候哪顾得上许多。老夫人这样做,怕的就是万一精力分散,无暇相顾,反倒叫歹人钻了空子。” “左都御史林大人官声甚好,他家的女儿定然不错。林大小姐若与您交好,在这当口出府小住几日,倒不是坏事。” 宁儿听了这话,仍十分犹豫:“理虽如此,但不看一看侯爷的伤势,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将帖子递给沈崇尧:“之后还要劳烦二老爷代送我的回帖出去。” 沈崇尧接过来看了两眼,却帮她出了个主意:“帖子今日才送到,姑娘又何必急着回绝。不若多等一日,估计最迟明晚,侯爷就能回府,到时视情况再看?” ---- 谁料想,次日天刚蒙蒙亮,侯府外赫赫扬扬来了数队车马,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军士,一双豹子眼,声音亮如铜锣:“快快来人!某家送沈侯归府了!” 守门的门人早得了吩咐,一听此言,忙不迭拥上来,开门的开门,卸马的卸马。 蔡管事晓得利害,忙躬身弯腰走到那军士马下,千恩万谢:“劳动军爷大驾,千里迢迢护送咱们侯爷。这一片相送之情,侯府感激涕零。府中略备了薄酒,还请军爷下马,也带着帐下兄弟们稍作歇息。” 那军士下了马,将手往腰后一背,昂然环视了左右,朗声道:“去寻个你们府上话事的人来。” 正在这时,得了消息的沈崇尧好容易赶到了门前,一打眼就看到了一位气宇轩昂的壮汉昂首立于马前,他忙迎上去,深深一揖:“敢问可是孔大人当面?下官沈崇尧,拜见大人。” 孔沐大手一挥,将他捞起,笑道:“沈大人何必客气。”他开门见山:“我们可巧在半路遇见了沈侯的人,便忙调转笼头,将先侯爷带回来了。剩下的辎重车马与伤员,我留了百余弟兄随护,约莫要夜里才到。” 沈崇尧感激不尽:“孔大人大恩大德,尧没齿难忘。大人与军士们沐雨栉风、奔驰千里,着实辛苦,还请快入府一叙。” 孔沐猛拍他的肩膀,差点把沈崇尧这文弱书生一巴掌拍散架:“沈老弟太过客气,你我同朝为官,不过为圣上尽忠,又有何辛苦?” 他举着马鞭一指正当中那辆最宽敞的马车:“快送侯爷入府,方是正经。某也不叨扰了,还赶着回去向圣上复命。” 说着孔沐翻身上马,大笑道:“至于酒食,等沈侯好了,我们兄弟再聚!”便一夹马腹,向着皇城方向奔去。 ---- 松寿堂中早已惊动了一屋子人,得知侯爷的马车入了府,朱老夫人立刻坐也坐不住了,只一遍遍催着叫人过去。 岫玉拗不过她,只得亲自陪着老太太上了轿辇,往前头赶去。 侯爷的院中,早来来往往围了一圈人,喧闹不休。香茗正立于廊下拭泪,忽见朱老夫人的轿子过来,忙收了泪迎上去。 还没等她问好,朱老夫人当头就是一句:“崇彦呢?在哪儿?” 香茗忙引着她到了朝南的房前,低声道:“几个府医刚指挥着把侯爷抬了进去,如今他们正看着呢!” 朱老夫人抬脚就要进去,吓得香芒赶忙拉住她,又对岫玉使眼色:“老夫人,葛医师这会儿正在施针,这么贸然进去,万一惊动了,可就不好了!” 岫玉赶紧接过话头:“老太太不如去正厅守着,等葛医师出来,咱们立刻就进去。” 朱老夫人急得脸色发青:“我远远瞧一眼也不成?” 香茗连哄带拉地将她送到了前厅的榻上:“侯爷都已进了家门,老太太何必急于一时,依奴婢看,还是等葛大夫出来咱们再进去,来得更妥当。” 趁着岫玉端茶的功夫,香茗拉了她到茶室前,急得跺脚:“这会儿老太太怎么就来了?现在侯爷浑身是血,都没收拾出个人模样来!叫老太太看了,她如何受得住?” 岫玉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老夫人非要过来,我是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住!” 香茗只得匆匆交代一句:“罢,只得拖延一时是一时了。我去把柳莺姑娘请来,万一老太太急出个好歹,还有人能看顾一二。” 谁知还没等柳莺过来,宁儿倒先赶来了。 一见香茗的脸色,她就心下一沉,顿时慌得手脚都麻了。 她的小脸煞白:“香茗姐姐,侯爷,侯爷还好吗?” 香茗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眼圈都红了,也说不出那个昧心的“好”字。 宁儿立刻掉头往看诊的房间奔去,还没等香茗阻止,就听到岫玉高声道:“老夫人自己过去了!” 丫鬟们立刻知道大事不妙,忙追进去,却只看到朱老夫人扶着内间的紫檀月门,撕心裂肺叫了一声:“我的儿!”便膝腿一软,往后倒去。 岫玉与香茗几乎是扑过去,才堪堪扶住了朱老夫人,只见她双眼紧闭、眼角溢泪,牙关紧咬,已然晕了过去。 宁儿慢了一步赶来,她先看见昏迷的老太太,心便狂跳了起来,紧跟着放眼一望,只见病榻数层棉纱都被浸透,显出个鲜血淋漓的人形,露出外头的脸和手,彻底没了血色,白得如同死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血珠 宁儿感到一阵地转天旋。要不是手中牢牢扶住了槅扇,恐怕真要像老太太一样一翻眼晕了过去。 她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恶心,翻江倒海,眼前只看得到那血淋淋的一片,脑中像断片了似的空白。 宁儿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被人拽住,她茫然地转头过去,却看见柳莺焦急地冲着自己说话。 她的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宁儿呆呆看着她,任由柳莺拉着自己退到了外间,这才慢慢听到她气冲冲地说:“……胡闹!怎么能让老的小的看这场面?好好的人也吓出毛病来了!” “这侯府是乱套了!连个能管事的也没有,沈崇尧到底干什么吃的?” 见宁儿的眼神逐渐聚焦,不像刚才那样空茫茫一片,说什么也没反应。 柳莺如释重负,忙掐了她的人中,又取出随身的瑞脑香放在她鼻尖处。 一阵清冽的樟松香气直冲天灵,宁儿打了哆嗦,彻底清醒过来。 柳莺忙问她:“现在怎么样?可还好?” 宁儿这才回想起片刻前的一幕,心中如刀剜似得疼痛,她开口叫了声:“柳姐姐!侯爷他……” 话没说完,两行清泪顺着腮倏然落下。 柳莺瞧着她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只得绞尽脑汁地劝她:“你看看你,那边晕了个老的,这边要再晕一个小的,让大夫们先看谁?还救不救侯爷了?” 宁儿泪眼朦胧地看着柳莺:“柳姐姐,你说侯爷他还有救吗?” 柳莺看着她苍白着脸,眼中含着一汪泪,实在是一副可怜柔弱的模样,笃定道:“你别担心,侯爷那模样看着凄惨,实则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不过是皮肉伤而已。” “你们因没见过才觉得吓人。刀剑伤若是致命,拔出来三五刻钟就咽气了;侯爷能挺着回京,定然已无性命之忧了。” 宁儿见柳莺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自主地信了三分:“真的吗?” 柳莺只得咬着牙忽悠宁儿:“千真万确的。我难道骗过你吗?只要大夫们将创口清理干净,没有伤及心肝肺腑的大伤,夜里不发高热,就能一天天见好了。” 宁儿稍微振作了一些,她站起来:“既如此,我再去看看侯爷。” 唬得柳莺忙拦着她:“刚就看一眼,差点就惊了魂,这会儿急着过去做什么?咱们又帮不上忙,何必添乱?” 这时从外头跑过来一个小厮,冲着里头喊:“二老爷,老夫人,宫里送了两位太医过来,是太医院的薛院判与白御医!” 柳莺大喜过望:“薛院判来了!他是外伤圣手,圣上送他来侯府,侯爷有救了!” 宁儿一听,欢喜不已,恨不得两位太医立时就能飞到侯爷的榻前。 那厢里沈崇尧急匆匆地跑去前头接人,这厢老夫人才好容易在柳莺的帮助下醒转过来,院中来往的仆妇、小厮,人声喧闹,穿梭不歇,场面混乱不已。 朱老夫人一听有两位御医到了府上,喜得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吾儿有救了。” 宁儿抻着脖子向外张望,心道这可不光是菩萨保佑,更是托赖圣上的隆恩呢。 不一会儿,沈崇尧点头哈腰地带进来两位太医。 为首那人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锐利有神,他身后跟着个略丰腴的男子,也不过三四十岁,面目和善。两人身后又跟着两个药僮,手上提着两个巨大的药箱,步履匆匆地走进来。 朱老夫人含泪道:“侯爷就托付给二位大夫了!” 薛院判度其装扮,料是信远侯沈氏之母无疑,忙还礼道:“老夫人放心,我等必当尽心竭力。” 白御医点头道:“出宫前圣上传了口谕,命我等暂停一切诸务,专心救治沈侯。直到他痊愈,才许回宫去。老夫人只管放心。” 朱老夫人闻言,面南遥遥拜道:“圣上隆恩,臣妇叩谢涕零。” 薛院判坐定先切了左脉,只见浮沉俱见,旁有而中空,脉极无力、如按葱管,乃是大失血脱阳之芤形脉象。却是外受刀创、内血尽失的缘故。 但幸而沈崇彦自幼打熬下的根骨浑厚,气血充盈,但凡换个底子差些的,流了这么久的血,恐怕不等人到京城就一命呜呼了。 待他正要切右手脉时,却轻“咦”一声:“侯爷手中还握着何物?” 一旁的府医忙上前答道:“侯爷回府时就右拳紧握,僵死不放,我们一时也不敢强行撬开。” 白御医道:“这可不成,还得使个法子让侯爷松手,才好继续。” 薛院判试探着打开沈崇彦的右手,却果然如其所说,拳头僵硬如铁石,蛮力难以施展。他捋了捋胡须,道:“让侯爷左右亲近人来一试。” 药僮忙出去请了朱老夫人进来,叫她依照薛大夫所言,在沈崇彦耳边说话,告诉他松开右拳。 可惜,任朱老夫人如何千呼万唤,信远侯却始终不为所动。 薛院判叹气:“辛苦老夫人了,再请侯夫人一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夫人却目露为难:“侯夫人如今却不在府中。” 薛院判道:“或有儿女在,也可一试。” 老夫人尴尬道:“偏不巧,如今侯爷妻儿俱不在府中。不知亲兄弟可否一试?” 薛太医令人送了老夫人出去,又唤了沈崇尧进来,教他原样照做一遍。可这时,沈崇彦依旧握拳如僵、丝毫不见松开的迹象。 薛院判见状摇了摇头:“既然天意如此,那只能强行打开了,只是多少会伤了手上的筋脉。” 沈崇尧却突然福至心灵,忙道:“等等……或有一人,可以一试!” 他亲自出去,不分由说拉着宁儿进来,指着她对薛太医说:“让这位姑娘试试。” 薛太医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两眼,嘟囔道,那老夫人骗我这老头子作甚?还说侯爷的儿女都不在府中,他眼前不就好端端站着一个? 他温声道:“小姑娘,你去侯爷耳边,告诉他松开手,我们等着给他治伤呢!” 宁儿仍一头雾水,但仍乖巧地走到了病榻前,定睛一看,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滚下来。 侯爷怎么瘦成了这样? 他的脸苍白得如同玉雕,毫无血色,那双威严又俊美的凤目此刻紧紧闭着,眼窝深深陷下,颊上没有一点肉,干涸的唇上裂开一道道细纹。 宁儿蹲下身,贴得极近,几乎挨着他的鼻尖,才能听见那一丝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呼吸声。 她情不自禁地哀求道:“侯爷,您松开手,皇上派了御医来,等着治好您呢!侯爷,您醒醒啊……您别丢下宁儿。” 在一旁紧紧盯着沈崇尧右手的药僮忍不住欢呼:“师父,手松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移到了沈崇彦的手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也不肯放手。 沈崇尧轻轻托住兄长的手,只见他惨白的掌心中,静静卧着一颗,染血的明珠。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送你 雨势昨日就转为绵弱,又过了一夜,总算止息了。 虽仍不见朗日,但天光穿过层层云翳,透过番莲纹式的明窗,映照在宁儿憔悴的脸上。 她手中抱着个甜白釉玉壶春瓶,坐在临窗的炕上,案几上横着数支含苞欲放的海棠,喃喃道:“这都一天一夜了,太医怎么还不出来?” 昨日侯爷重伤回府,她们匆匆见过那一面后,便被两位御医统统赶了出来,并勒令清除闲杂,院门禁闭,不许搅扰了他们救人。 这院门一关,就是一天一夜。 春草看她回屋后,便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实在看不过眼,这才刻意寻了花枝春瓶过来给她找点事做,也略排遣忧思。 宁儿此时却实在没有折枝插花的心思,她眼睛盯着海棠,魂儿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姑娘,姑娘!”春草一掀帘子,一路小跑进来,嚷道:“快,快,侯爷睁眼了!” 宁儿先一怔,又猛然站起身,连手中的玉瓶都忘了,大喜道:“当真!” 跟着她的动作,那花瓶“咚”地跌落在炕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宁儿顾不上别的,拔腿就往前院走去。 春草追在后面叫:“慢点,姑娘慢点!可千万别跑,仔细摔着!” 宁儿刚出松寿堂,便看到岫玉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抬起一顶软轿,正要抬了朱老夫人过去。 一见她来,便忙招手道:“宁姑娘来,正好我们一道过去。”宁儿自然千应万肯。 昨日来时精神抖擞的两位太医,苦熬了一昼夜,这会儿再见时,早已是蓬头垢面、萎靡不堪。 白御医年轻一些,到底还能支撑,薛院判早已年过六旬,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苦头,累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摆摆手:“命是保住了!老夫也可对圣上有个交代。” 老夫人与宁儿听了,眼中一酸,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登时又要滚下泪来。 还是香茗在一旁道:“大人们如此辛苦,赶紧歇一歇才是。次间已经备下酒膳,沐房中也备好了热水,二位大人洗漱松快一会才是。” 白御医拱手道:“侯爷这一次受伤太重,创口颇深,可以说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距离病情平稳,还早得很,至于之后如何,也只能看造化了。微臣和薛大人恐怕一时半会还离不开,这段时日要叨扰府上了。” 白太医的话,让她们刚放下的心又跟着悬了起来,老夫人现在直把这二位太医看作救命稻草一般,忙道:“哪里的话!二位大人只管安心住下,一应衣食供给都安排好了,一概不用操心。若有缺漏之处,大人们只管开口。” 薛院判缓过一些劲,叮嘱道:“侯爷这会儿是最虚弱的时候,万不可见风受冷,所有入口近身之物都须得我二人过目。另房中不可离人,十二时辰都得着人看守,又不许喧哗吵闹,除非极亲近者,其余诸人最好一概勿见。” “对了。”他伸出手,轻轻一抚须,问道:“侯爷清醒时,口中含糊叫了‘宁儿’的名字。不知老夫人可知,这是哪一位姑娘或公子?可请来与侯爷一见。” 这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宁儿身上! 朱老夫人的神色复杂地看了宁儿一眼,她想不明白,崇彦怎么对这非亲非故的丫头如此看重? 这孩子当真如崇彦所说,只是他故友的遗孤,而与自己毫无瓜葛吗? ---- 尽管熏了药,但房中仍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相较于昨日的触目惊心,今天侯爷已被收拾得很妥当,宽大的外袍下,隐约可见一圈圈紧紧缠着的纯白色棉纱。 春草传话时说是“睁眼了”,实则不过沈崇彦勉强掀开眼皮,不过半刻钟,便又沉沉阖上眼,一动不动地躺在病榻上。 因伤及肺腑,薛太医让他半躺靠在大迎枕上,宁儿跟在朱老夫人身后,在床前两步开外就停下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侯爷。 她们谁也不敢开心,唯恐打扰了侯爷的休息,倒是沈崇彦听见动静,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来。 他一时不能转头,香茗忙上前柔声道:“侯爷,是老夫人和宁姑娘看您来了。” 沈崇彦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朱老夫人何曾见过向来英武的儿子这样病骨支离的凄惨模样,怎么也忍耐不住,扶着岫玉,扭过头去无声啜泣起来。 宁儿却向前一步,她轻轻屏息,唯恐呼气重了冲撞了他,就这样凝神注视着侯爷。 沈崇彦却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眼中浮现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算起来分别的时日并不久,但沈崇彦却好像隔了一辈子那样长。宁儿紧张时,会忍不住咬着嘴唇,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像浸了清泉的琉璃一样漂亮。 沈崇彦目光极温柔地看着她,这些小动作简直和前世一模一样。 但眼前的宁儿却比上一世舒展从容得多,她垂下的鬓发泛起健康的乌光,雪白的脸颊上,淡粉色的唇紧紧抿着,一副为自己担忧、大不高兴的模样。 还是太瘦了一点,沈崇彦心想。 腹背受敌、刀剑加身,生死存亡之际,支撑着他那口气的不是别的,而正是这一份不甘心。 上天垂怜,叫他重活一世,他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道南,就这样丢下宁儿一个人,让她又无依无靠、飘零在这世上,糊里糊涂地聊度一生。 这一回死里逃生,简直是老天再次多恩赏了他一条命。 昏迷的两天三夜,他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那充斥着悔恨与不甘的梦境里。 我要好好活着,沈崇彦暗暗告诉自己,为了看顾宁儿一辈子,我要好好活下去。 宁儿却一下子察觉到,侯爷的食指微微蜷缩,她忙凑近了问:“侯爷,您需要什么?我给您去拿。” 沈崇彦有些吃力地张开嘴,胸腔震动时牵动伤口,顿时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为了说出一句话,却费了十分的气力。 他的额头上滚下一滴冷汗,声音沙哑地几乎不成音调:“宁儿,给,送你。”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宁儿心有所感地转过头,顺着沈崇彦的目光望了过去。 她心中轻轻一震,昨日沈崇彦死也不肯放开、那颗染血的明珠,如今被拭去了血污,珠华流逸,绽放出莹然的光彩。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明珠海棠 不过前后半刻钟的功夫,白御医就遣人进来提醒她们出去:“侯爷如今虚弱得厉害,还是让侯爷多休息,才利于恢复。” 宁儿捧着珠匣,仍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珍贵的、价值连城的,侯爷至死都不肯放手的一颗明珠,就这样轻飘飘地送给了她。 甚至连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看了一眼,就默许了。却让她捧着都自觉烫手。 她魂不守舍地回了房中,灵芝正拿着她晨起时插了一半的海棠出来,见了她立刻就问:“姑娘,侯爷如何了?” 凡是信远侯府的丫鬟仆妇,就没有不关心侯爷的,虽她们平日里只在松寿堂伺候,心里头却十分明白,谁是府中最重要的主子。 宁儿轻声道:“太医说已无性命之忧,但我看着,却觉得侯爷实在大伤元气,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灵芝看她意气消沉,安慰道:“姑娘别太灰心。侯爷吉人天相,是马背上驰骋的英雄,战场上那么多生死都熬过来了,这次必然是有惊无险,转难为福的。” 宁儿郁郁道:“这是自然。” 她将手中的珠匣小心放在炕几上,叹息道:“只是侯爷伤得那么重,听香茗说,肋下的伤口几可见骨!不知道多疼,得遭多大的罪了。” 灵芝见那匣子宝光外泄,探眼一看,竟然一颗浑圆无瑕的硕大明珠,流光溢彩,不似凡物:“姑娘,这是哪里来的?” 宁儿看了眼那宝珠,心情却有些沉重:“这是侯爷送给我的。”她吩咐道:“去找个好地方,小心放起来。” 灵芝惊讶,侯爷这会儿,恐怕连说话也难,却怎么想起来送她们姑娘这么一件宝贝? 她想了想,反倒放下了手中的海棠:“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姑娘得了侯爷的明珠,何不也回赠一礼呢?” 她将那瓶插了一半的玉壶春瓶摆在宁儿面前:“侯爷不能起身,难免病中寂寞。这海棠枝翠而花娇,妩媚活泼,送给侯爷赏玩解闷,岂不是正好?” 宁儿踌躇道:“可侯爷送了我这样的宝珠,我就还一瓶花,会不会太过简素?”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重新坐在回炕前,认认真真挑拣起案几上的花枝。 紫杉正寻宁儿,却一眼看见她正摆弄着春瓶里的垂丝海棠,心忖姑娘既然有心思插花,想来也未必不愿出门。 “姑娘,二老爷托人送了这个来。”宁儿一抬头,却看见紫杉手里拿着一封有些眼熟的信封:“说是下给姑娘的帖子。” 她接过来一看,果然又是林若旃送来的拜帖。 宁儿顿时有些头疼,上一封还压在她的妆台上没想好怎么复信,这紧跟着第二封就来了。 她叹了口气,打开一瞧,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林若旃性子爽朗,但字却十分端秀。 她先是抱怨宁儿不回信,把她晾在一旁,害自己在府中苦苦等了两日;又笔锋一转,说便是宁儿不肯小住,也该记得上次两人相约之情,邀她明日午后见面一叙。 林若旃最后还说,若是侯府规矩大,宁儿不方便出门,便给她回个帖子,换她登门拜访。 宁儿将帖子一合,无奈地摇摇头,看林姐姐这架势,自己再拖两天,就能看到她不请自来,到松寿堂里来寻她了。 宁儿本想再过几天,好歹等侯爷的伤势平稳,确定无大碍了,再处理林姐姐的拜帖。 眼下看来却行不通,她问紫杉:“二老爷送帖子来时,可有什么吩咐?” 紫杉道:“二老爷说,宁姑娘若要回帖,直接送去心妙斋即可。若他不在,自有人会送到香茗姑娘手中,由她代为转递。” 宁儿点头道:“既然如此,待这瓶花插好了,我直接去寻香茗姐姐就是。” ---- 主人伤重,整个侯府中都弥漫低沉的气息。往来的仆妇们各个屏息敛声,见了宁儿,只遥遥一礼便埋头走了。 其实按老夫人的原意,便是在府中,侯爷伤重的消息,也尽量瞒着些人才是。 可那一日孔大人送侯爷回府,实在是排场煊赫、声势浩大,叫人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不到半天的功夫,府里头上上下下都传遍了。 既然木已成舟,便也没必要掩耳盗铃。老夫人索性叫人将奴仆们统统敲打了一遍,令他们格外留心伺候,尤其不许在外头嚼舌根。 若伺候得好,等侯爷大好,上下人人有赏;若有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偷奸耍滑、挑拨闹事,一经发现,那便罪加三等,任凭是谁,都打了板子革出府去。 一通三令五申下来,不管那暗地里的人心思如何,起码在明面上,这些丫鬟婆子、小厮管事们都各个绷紧了弦,格外小心起来。 宁儿一进院中,便看到香茗站在双交四椀菱花隔扇窗前同人说话。 那人背朝院子,梳着三绺头,蝉鬓微耸,戴着镶玉后压,穿着茜桃色的褶裙,分明是妇人装扮,可细看之下,身段窈窕,又似闺秀。 香茗见宁姑娘捧着一瓶薄粉如樱、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过来,忙迎上去:“宁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儿将那瓶含春待放的海棠递给香茗:“姐姐,我见这海棠玲珑可爱,就随手插了一瓶。但总看着不大好,不知摆在侯爷房中,可会污了他的眼?” “哎呦,真真是好俊的花!”香茗还没答话,那女子便开口道:“姑娘实在过谦了,侯爷见了,必定喜欢。” 宁儿定睛一看,眼前之人,不是宋秋昕是谁?有些日子没见,她竟变了好些,宁儿忙行了一礼:“宋姨娘安。姨娘怎么来了?” 宋秋昕忙回礼道:“宁姑娘一切可好?” 她面带忧色,朝房内看了一眼:“太医交代侯爷那里离不得人,老夫人又不放心都交给下人守着。叶姐姐身子不好,熬不得夜,便叫我同来伺候侯爷,两相也有个照应。” 宁儿转头看向香茗,只见她颔首微笑道:“正是。不仅如此,老夫人还专门打了招呼,让宋姨娘这阵子就搬到这里住着。也省得日日折返奔波不休。” 宁儿忍不住去看宋姨娘,她前脚刚进门,后脚侯爷就出了府。两人私下里,恐怕连话都没说过。 也难怪老夫人着了急,趁着侯爷生病需要人照料,要将这个如花似玉的娇妾日日放在儿子跟前。 日久生情,待侯爷好了,自然要念着宋姨娘这一份侍疾的功劳。 宁儿不由佩服起朱老夫人,果然高门主母,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了的。 上午时侯爷刚醒时,她还六神无主、哭得像个泪人。这才半天功夫,侯爷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她就已经把儿子康复后的屋里事,都安排妥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拜匣 香茗行事十分利落,宁儿同她说明了来意,她扬手招了一个扎着小辫的青衣僮儿过来:“你在这儿候着,马上替姑娘送回帖去门房处。” 说着便携了宁儿入了西面一间耳房,进门左手是一张高台,上面置着文墨纸笔等物。香茗笑问:“姑娘是自己回,还是奴婢代劳?” 宁儿不介意亲笔传信给楚寰,却不好意思叫林姐姐见识到自己那一笔字,她有些脸红:“还要劳动香茗姐姐。” 香茗见宁儿身上没带回帖,就料想她会让自己帮忙,笑着说:“这有什么?本就是做惯了的活计。侯爷忙时,不少往来文帖也常令奴婢代笔。” 她一面说,一面手上动作不停:“姑娘是准备过去?” 宁儿点头道:“是,林姐姐三番两次下帖,再推托也不好。” 香茗在侯爷书房中伺候多年,早练就了一笔正雅圆融的台阁体,秀润得体,用在文书交际间十分合宜。 她心思细腻,明白宁儿的意思,片刻功夫便拟就了一封回书,递给宁儿过目。 又转头取了个黄花梨百宝嵌拜匣出来:“咱们姑娘头一回交际,也该郑重些。” 宁儿一瞧那扁匣,做工极精巧,盖面用硬木、青金、翡翠、螺钿等物嵌刻出花鸟图案,色泽明艳、质地莹润,更难得是气韵生动活泼,一看就是名品。 宁儿道:“幸好请了姐姐代笔,若是我写的帖子,怕也不配放进这拜匣里。” 香茗替她收拾好,又笑道:“姑娘说得玩笑话。您开口说一声,任什么金丝紫檀的宝贝,侯爷还不巴巴地捧到您跟前来放着。” 她瞧着宁儿那双细白的手腕子:“只不过您年纪小,身子又弱,手腕上才乏力些。等您身子好了,拜个状元公的师父,用不了两年,就把我们这些刀笔匠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这话臊得宁儿双颊绯红:“好姐姐,快别笑话我了。” 提起这个,她倒一怔,想起来那天夜里,与楚寰两个人私话时,他说要送自己进学的事情。 到如今,宁儿也逐渐摸清了楚寰行事的作风。 别看他在自己面前一副千依百顺的模样,可内里实在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偏偏手段又轻柔熨贴,叫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真真是怪事,他们认识才多久,但私下相处起来,却像是久别重逢的旧相识。 宁儿猜不出楚寰要寻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择寻名师。索性不想了,不再自寻烦恼。 香茗在拜匣上罩了封套,亲自交到那青衣小僮手上,只说:“就说是德邻斋要送的回帖,不许拖延,立马就派出去。” 那小僮晃了晃脑袋上的辫子,笑道:“香茗姐姐放心呐,小的这就送去。” 宁儿看着那精美的拜匣,才突然想起来,林若旃父亲看上的佳婿,不就是睿王府的二公子? 林姐姐这么着急找自己过去,该不会还是为了这档子事,还惦记着找那个江都的“少年英雄”吧? 宁儿眼睁睁看着僮儿揣着拜匣一溜烟跑没了影子,心中顿时后悔…… ----- 朱老夫人提心吊胆了两天,唯恐那杀害朱绡的凶人趁着侯爷伤情危重时在府中作乱。幸好,这两日总算风平浪静过去。 不管暗地里如何,起码表面上暂时一切太平。 她对着镜子左右端详,照了许久,才叹气道:“我怎么觉得这几天功夫,自己老了五六岁还不止?” 岫玉忙安慰道:“老夫人这是熬了几个大夜,才看着疲倦了些。母子连心,侯爷重伤,老太太也跟着遭罪。待侯爷大安,您好好将养些时日,就都好了。” 朱老夫人道:“你别哄我,我什么样子,自己还不清楚吗?罢了。”这会儿,她最放在心上的惟有儿子:“今天侯爷恢复得如何?薛太医那边怎么说?” 岫玉道:“昨夜三更侯爷发了热,不过有白御医守着,灌药施针,到天亮时热就退了。今日薛院判看了,说是得幸侯爷底子极好,熬过这一夜,倒比常人好得快些。” 朱老夫人听一句,就念一声佛号。这几天她除了去看儿子、照料府中事,便时时跪在佛前,求佛菩萨保佑崇彦能安然无恙:“阿弥陀佛,等崇彦大好,我便亲自去承国寺还愿,为菩萨再塑一座金身。” 岫玉道:“侯爷有功德加身,乃是大福之人,老夫人只管放心吧。” 朱老夫人眯起眼睛问:“这会儿他跟前,可是宋丫头在伺候?” 岫玉忙回道:“可不是?昨日宋姨娘得了您的令,私下里激动得不行,当即就搬进了侯爷的院子。听说伺候得极为用心,比一般的婢女还妥当。” 朱老夫人道:“伺候自己的夫主,用心是应当的。只盼着她能讨得崇彦喜欢,日后两个人亲近些。” 岫玉笑说:“宋姨娘门第出身虽不显,但人却灵醒,知道是您有意抬举她。早晚里都不忘给您叩头,只求报答您和侯爷的大恩。” 朱老夫人微笑道:“你告诉宋丫头,只要她尽心侍奉,以后绝不会亏待了她。只看她有没有本事,抓住侯爷的心了。” “对了,叶姨娘那里如何?” 岫玉想了想:“叶姨娘白日过来得勤,但掌灯时分便主动回去,却没有与宋姨娘争驰之心。奴婢瞧着,侯爷这一病,倒将叶姨娘的魂魄抽去了三分。像是真心实意关心侯爷的。” 朱老夫人叹道:“她是个痴心的,待崇彦忠心不二。只看着安儿的面上,也该多给她两分体面,你去库里选些好药材,送到她院子里去。” 岫玉低声应是,她突然想起一事,忙请示道:“老夫人,还有件小事。宁姑娘收了左都御史家的帖子,一早就过来说了,午后要去林府上赴约。” 朱老夫人睁开眼:“哦?还有这事?” 岫玉道:“千真万确。香茗那里代为转交的拜帖,林大小姐与宁姑娘亲厚,这几日连下了几封帖子。宁姑娘惦记着侯爷不肯出去,今日实在推托不得,这才去了。” 朱老夫人意外道:“这倒真没想到,宁丫头却投了林家小姐的脾气?这两人性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能说到一起去?” 岫玉笑道:“依奴婢看,宁姑娘行事很妥当呢。性子虽柔和,却内有风骨,让人敬服。” 朱老夫人听到宁儿的名字,眼前就不自觉想到崇彦掌中那颗血淋淋的宝珠。 她换了个姿势,语气有些凝重:“你说说看,崇彦待那丫头,是不是好过头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赴约 松寿堂正房的罗汉榻后,伫立着一架极奢丽的黄花梨十二扇松鹤围屏,浮雕细密,威仪气派。 岫玉立于老夫人右侧,她朝背后摆了摆手,示意四下里站着的小丫鬟们先下去,柔声道:“侯爷怕是怜贫惜弱,心疼宁姑娘无父母可以依靠吧?说起来,咱们侯爷看着冷情,实则心肠软得很呢。” 朱老夫人道:“说这些话来糊弄我老婆子。崇彦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她显得有些心事沉沉:“我原本还起过一重荒唐念头,想着该不会是崇彦看中了宁丫头,所以才格外在意。” 岫玉忙道:“怕是老太太想岔了,侯爷不是这样的人呢!” 朱氏赞同道:“这个自然,我也问过崇彦,他确实没这个意思,倒怪我错想了他。但你说说,一个男人,这么惦记着一个姑娘家,还能是为什么?” 岫玉也跟着疑惑,侯爷待宁姑娘的好,实在到了松寿堂人尽皆知的地步,若说着念着旧友遗孤,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她心思一转,笑着说:“与其咱们在这里瞎琢磨,等侯爷好一些,老太太何不亲自去问一问?” 朱老夫人眉头一松:“正是这个理。” 岫玉主动提醒:“说起来,这怕是宁姑娘头一回自己出门交际,老夫人,您看是不是?” 朱氏点点头:“不论如何,走出去就是我信远侯府的表小姐,不能失了体面。宁儿身边那两个丫头不错,可到底年轻没经事。” 她沉吟片刻:“这样,你去和冯萍说一声,让她今日伺候着宁姑娘出门。” ---- 过了晌午,宁儿去辞朱老夫人时,便看见旁边立着个四十余岁的眼生妇人,梳着低髻,头上戴着金簪。 朱老夫人呵呵一笑,指着那妇人道:“难得今日晴,出去散散心也好。这是先头伺候过珠儿的冯娘子,就让她跟着你。” 宁儿见她举止沉稳,衣着不俗,便心知是这一位有些体面,忙谢道:“多谢朱老夫人。还要劳烦冯嬷嬷关照了。” 冯萍忙行礼道:“宁姑娘折煞奴婢了。”她笑起来左脸颊上有一个浅酒窝,看着颇为喜气。 沈崇尧亲自盯着人套了马车,又精挑细选了四五个机灵有眼色的小厮,拉着宁儿再三叮嘱:“姑娘头一回去人家府上,万勿委屈了自己。只管自己开心才要紧,若待得不痛快,或有人给了为难,您便让春草出来告诉小子们一声。我即刻就过去接您。” 宁儿听着沈崇尧絮叨,心中哭笑不得,她是应邀去林若旃家中,又不是闯什么虎穴龙潭,二老爷怎么一副唯恐自己挨欺负的架势? 她抿嘴笑道:“二老爷,您且放心吧。宁儿都记住了。您之前不还说林大人家风清正,劝我不妨去林家小住几日?怎么这会子又不放心了?” 沈崇尧真是满腹的担忧说不出口,就任由圣上的心尖子一个人出府,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自己跟去。 可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儿只身登上车,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一行人往林家驶去。 ---- 林家坐落在皇城东侧,占据了大半条街巷,论起宅邸的豪奢,自然及不上信远侯府这样百年勋贵的累世经营。却也雅静清幽,在不经意处流露出世宦书香的高门气象。 论起官职,林若旃的父亲左都御史,总掌都察院,风闻奏事、纠劾百官,是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大员。 而林若旃作为他的长女,自然也在京中权贵圈里地位超然。 只可惜她的性子,说好听是耿介高岸,说得不好听,就是有些疏狂自傲了。因此尽管出身高贵、模样又出挑,却并不太受那些贵夫人的喜欢。 好在她从不在乎这些,昨日接了信远侯府的帖子,知道宁儿今天要来,一早就同府里打过招呼,令门房处小心留意,不许怠慢了她的贵客。 沈家的马车驶到林府时,门前正横着一辆通体漆黑的方阔大车。这边刚勒马,那头就从车厢里下来一个飞扬跋扈的锦衣公子,他面目俊美,眉宇间却十分阴沉。 一下车,便拧着眉,打量了两眼后头那辆翠盖垂缨的朱轮马车,他的目光落在挽马额上的当卢上,一眼就认出来:“是信远侯府的车?” 他心中琢磨,沈家什么时候和林家走到一起去了? 正在这时,却看见车帘一动,从马车上先下来两个窈窕的丫鬟,穿红着绿、打扮得十分俏丽。 她们取出一个镶铜梅花形马轿凳,小心放下,又掀起帘子轻声唤道:“姑娘,咱们到了。” 那公子心有所感,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只见从车内探出一只极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环翠汪汪的玉镯,更衬得皓腕凝霜,雪白得不像真人。 紧接着,一位纤若春柳的小姑娘,扶着丫鬟的手,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面相羸弱,一看便是幼年积病所致,但一双琉璃般晶莹的眼睛,却让她脸上流露出活泼泼的生气。 她穿着一身烟粉色的长衫裙,举手投足之间,如扶风弱柳,清艳逼人。那腰肢看上去不过一掌之握,叫人忧心会不会一折就断? 那位姑娘像是觉察到了自己的目光,抬起眼眸朝他望过来。 他向来沉寂如顽石的一颗心猛然狂跳起来,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走到她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地问:“敢问姑娘芳名?” 宁儿惊愕地看着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公子,顿时摸不着头脑。只是来别人家做客,她到底记着礼仪,只含蓄地提醒了他一句:“这位公子,可否借过?” 冯萍忙走到宁儿身边,她一眼就看出这男子穿戴不俗,神情倨傲,定然非富即贵,只不知是主是客。 这种人,轻易还是不要折罪的好,她忙行了个礼,代答道:“我们沈小姐受林大小姐相邀,特来林府赴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锦袍公子这才如梦方醒,忙一揖礼道:“是我唐突了。原来是沈姑娘,在下鹿奎,鹿鸣之鹿,亦是访友而来。” 鹿奎? 这个姓倒稀罕,宁儿在脑中转了一圈,却全无印象,好像从没听过这一号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鹿奎 鹿奎身边的手下,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大人这副样子,不由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去扰了他的兴致。 两行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停在了林府门前,谁也没先进去。 还是门房处跑来一个有些年纪的管事,一见鹿奎,忙团团行礼鞠躬:“哎呦,鹿大人!您老人家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我们大人一早就备下了好酒,正等着您的大驾!” 宁儿听了这话,倒诧异地望了鹿奎一眼,心道:怪哉,这鹿公子瞧着不过二十几岁,这管事鬓角都白了,还一口称呼他一句“老人家”? 鹿奎爱搭不理地应了他一声,又将眼光放在了宁儿身上,殷切地问:“沈姑娘,可与在下一同入府?” 那管事这才分出心神来看了宁儿一眼,想起自家大小姐关照之事,忙和气道:“可是信远侯府的小沈姑娘当面?实在怠慢了,大小姐已是催了三四次,着我们过来迎候您呢!” 鹿奎听了心中一动,小沈姑娘?难不成她不是信远侯府的女儿?他有些日子不在京中,先时还当她是沈家二房的女儿,这样看来,恐怕个中另有缘故。 宁儿笑道:“林姐姐实在客气。”她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对管事说:“府中另有贵客,烦请您寻个人带路,我自去寻林姐姐就好。” 鹿奎听了这话,原本扬着的眉毛顿时落了下来,这一变脸,连带着手下并林府诸人都齐齐打了个哆嗦。 宁儿却仿佛浑然未觉,她自顾自欠了欠身,转头吩咐道:“春草,冯嬷嬷,咱们先走,莫让林姐姐久候了。” 冯萍忙跟上去:“姑娘说得很是。” 实则让宁姑娘与外男,在林府门前见面说话,已经不太合规矩了,只是临行前老夫人吩咐过她,说不必太过约束宁姑娘的行事。她便睁一眼闭一眼也罢了。 鹿奎见小沈姑娘不和他多说一句话就走,顿时脸色阴沉地吓人,他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更不屑遮掩自己的脾气。 他狠狠瞪了那管事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沈小姐进去?” 那管事被他骂得一愣,沈姑娘是大小姐的女客,也不是他说送就能送的啊?只可惜鹿大人凶名赫赫,自己实在不敢辩解,只能忍气吞声地迎了人进去。 还没进二门,宁儿就听见一道兴冲冲的女声:“宁妹妹来了!可让我好等。”只见一位高挑明艳的女郎,穿着一身连枝牡丹对襟褙子,烟霞红的缎面裙,俏立于蔷薇花树之下,笑盈盈地看着她。 宁儿不由也高兴起来,迎上去叫了一声:“林姐姐!” 林若旃比她高出不少,这会儿揽着她,就像要把自己搂进怀里似的。她佯怒道:“我是请不动你了,三催四请,盼了又盼,宁妹妹才肯赏脸。” 宁儿轻轻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说笑,身后围随着一堆丫鬟婆子:“林姐姐饶了我,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一有空不就回你了。” 林若旃带着她走在一侧的抄手游廊内,廊上砖雕石砌,所刻均是香花岁柏、瓶炉金石等雅物,虽不似侯府敷粉漆金的富丽堂黄,但却移步一景,曲折回环,处处有湘竹雅叶,一派清幽。 林若旃早在花园中一处六角兰亭中设下小席,一面背水,四周挂起帷幔,她携了宁儿坐下,笑道:“比不上你们府上富贵,只胜在清静开阔,好让我们姐妹说话。” 便有丫鬟流水似地送上各色点心鲜果,又有人捧上蝇帚拂尘、盥盂金盆等物供她们使用。 宁儿见仆婢进退间井然有序、纹丝不乱,心中暗叹林府治家之严。不由笑道:“林姐姐安排如此精心,再过谦,宁儿可就当是炫耀了。” 林若旃一挥手,众位女婢便忙退下,宁儿也让春草等人跟着出去,只在亭外守着,便听她笑说:“我爹爹成日里忙着纠察风纪,一时弹劾那个,一时又勘察这个。见得多了,就唯恐自家内帷不谨,也被别人抓住了辫子。所以向来对下人严苛些。” 宁儿忙道:“便是我这样没什么见识的,也时常听人提起林大人官声极好。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传闻不虚。” 林若旃点头笑道:“爹爹为官,确实称得上勤谨二字。只是实在固执。”她娥眉微蹙:“罢了,这些不开心的,我们稍后再说。” 宁儿心知肚明,这说的是林若旃的婚事。但林姐姐不说,她也不好先提,只随意寻了个旁的话题来搪塞:“林姐姐,你在家中可有长兄?” 林若旃笑着看宁儿一眼:“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可惜,我是家中长女,上头无兄无姊,只有弟妹。” 宁儿面露沉吟:“那我今日入府时,正撞见一个年轻的公子,你家管事说他是林大人邀请的贵客。这样看来,是尊父相邀了?” 林若旃好奇道:“父亲一把年纪,难得还和年轻人交道。我还当他往来的都是些老头子呢!” 等等,她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那公子形貌如何?宁妹妹可听闻其姓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儿见她突然正襟危坐,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忙将那男子的形容细细说了:“二十来岁,虽生得颇俊秀,但眉宇间却十分阴郁,叫人看了莫名发怵。却是姓鹿。” “还好还好。”林若旃一听这人不姓楚,当即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爹心血来潮,把那楚二公子弄到府里来了。” “陆?”她想了想,倒没见过那个府上往来的公子是宁儿描绘的形容。 宁儿颔首道:“嗯,他自己说,是鹿鸣之鹿。” 林若旃大惊道:“鹿!他该不会叫鹿奎吧?” 宁儿见她这么大的反应,不由跟着吓了一跳:“是,确实是叫这个名字。” 林若旃脸色都跟着一变:“糟糕,这煞星来我们家做什么?” 宁儿忙问:“这是什么缘故?难道这人有什么不妥吗?但我瞧着,他倒还算知礼。” 林若旃紧紧拉着宁儿的手,忧心忡忡道:“你不知道,这鹿奎名声是坏透了。他登门,多半是没好事的!” “他是亲军都尉府出身,手下不知沾过多少人命!除了圣上,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下手狠辣又极擅谋断,年年轻轻,就做到了都指挥史的位置上。” “去年里一场贪污案子,因他滥杀,惹了众怒,被百官群起弹劾,陛下才把他一口气贬到了陆梁。这才过去多久?怎么这杀神又回京了!” 宁儿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刚刚那个唐突公子哥,竟然是这么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坏了,自己该不会,已经得罪他了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可怜人 林若旃见宁儿脸色跟着一变,这才反应过来,忙住了嘴,只当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她,关心道:“宁妹妹别怕。都是我不好,同你说这些不相干的作甚?” 宁儿苦笑道:“哪就这样胆小?只是方才他同我说话,我没理会,不知道会不会开罪了这位大人?” 林若旃一听,劝慰道:“妹妹放心,鹿奎再不讲道理,也不至于同我们这些小女子计较。我是担心,他上门找爹爹的不痛快。” 宁儿想起门房的管事对鹿奎那殷勤劲儿,笑说:“我看令尊倒像与这位大人交好呢,还要请他喝酒。” 林若旃道:“这鹿大人,最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性子。今日同你好,明天翻脸就不认,偏偏他不求财货,又不在乎声名,极难讨好,行事肆无忌惮。所以京中人人都惧他三分。” 宁儿听了奇怪:“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入了圣上的眼?这么年轻就登上如此高位?” 林若旃拨开帷幔,朝着亭外吩咐了一句:“你们都站远些。”又挨着宁儿坐下,才轻声道:“他呀。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你可听过明太傅?” 宁儿摇了摇头,她思量着回道:“我来京中才几日,能知道什么掌故?若不是同姐姐相交,这会儿连陛下是圆是扁,恐怕都不知道呢。” 这话说得有趣,惹得林若旃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小妮子,还敢对圣上不敬。所幸时辰还早,同你多说几句也没什么,只当是我们女儿家的私房话。” 她端正了容色:“明太傅两代帝师,是先帝爷临终托孤的辅政大臣,圣上亲政前,他为元辅,总揽天下军政,声望之隆无出其二。” “那时候,朝野乡议中甚至隐隐流传着一句话‘只知明,不知楚’!” 宁儿听得悚然:“竟有这样的狂悖之言!” 林若旃认真道:“是。不仅如此,明太傅自恃才高绝世,得势时偏执跋扈,行事间很有些顺昌逆亡的意思。当时朝中诸臣,泰半奉他为座师不说,据传圣上面前,他亦是谈笑无忌,以师自居,甚至要陛下执弟子礼!” 以长欺幼,以臣凌君,这样的跋扈,在史书里也难得一见。 “圣上登基不久,朝中出了一桩逆案,牵连甚广,那时我爹爹还只是大理寺一小官,而主理此案的长官正是鹿奎的父亲。鹿大人主张只诛首恶、胁从不论,但明太傅却认为除恶务尽,言外之意,不外乎要借机涤荡朝野,清除异己。” 两边僵持到最后,却以鹿大人忽然被检举、停职查办收场。 检举之人却是鹿大人的同乡,拿出数十份昔日往来信件,说他包庇逆党、同流合污,所以才屡屡阻拦朝廷办案,人证物证俱全。 “铁证如山,鹿大人很快就被下狱,没过几个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狱中!” 宁儿心惊:“鹿大人是冤枉的不是?” 林若旃沉重地点点头:“圣上亲政后,办的第一件案子,就是为昔年鹿大人被冤一事平反。只可惜斯人已逝,再也无法挽回。” 当年鹿大人蒙冤而死,鹿夫人悲愤之下为夫申冤,却求告无门,没过两年便郁郁而终。她临终前,将鹿奎托付给娘家兄弟代为教养,那时鹿奎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宁儿叹了口气,倒将先前对他的害怕去了七八分。 父亲一生温良持正,却落得遭奸朋诬蔑、家破人亡的下场,儿子长大后却成了偏激乖戾、为人憎畏的酷臣。 真叫人感慨命运的残酷与无常。 林若旃道:“他既无父无母,又不娶亲生子,孑然一身,唯陛下马首是瞻。既不结党也不站队,所以谁也拿他无法。” 她凑在宁儿身边轻声说:“不知多少见光不见光的事,都是他为圣上一手办下的。” 宁儿听了,又忍不住劝她:“林姐姐,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 林若旃咯咯笑:“你又担心我嘴上没个把门的?放心,我连那等机密事都和妹妹说了,这点子野史流言又算得了什么?” 换作一般的官宦人家,怎么也不会同闺中小姐说起这些前朝秘幸,只是林大人的想法显然异于常人。 林若旃是家中第一个孩子,极得看重,自幼便被他带着出入书房,亲自开蒙教养。 用他的话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家中小姐不仅得通读经史,更得了悟家国大事,如此方能趋吉避凶、保全家族,而不至于做深宅中一懵懂妇人。 宁儿取了块点心用了,含糊道:“如此看来,这位鹿大人也是一位可怜人。” 林若旃笑道:“好妹妹,你若听了他磋磨人的手段,怕是几天都睡不着觉呢!” 宁儿自己无父无母,听了鹿奎的身世,下意识地就与他有些共情,她认真道:“若鹿大人当年不曾含冤饮恨,父母俱在,想来鹿奎也不会养成如今的性子。” 林若旃正要反驳,却听见亭外守着的丫鬟高声道:“姑娘,那边打发人来说,老太太晌觉醒了。” 她忙对宁儿说:“祖母醒了。依礼我得引你去拜见一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儿含笑应道:“这个自然。” ----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私下议论了人家一通,转头就在林老夫人的院子门前,面对面碰了个正着,叫她们想避都无处避。 鹿奎原本耷着眉毛,有些不耐地跟在林大人身后,一看见宁儿,眼睛“唰”地就亮起来:“沈姑娘也来了?” 他反客为主,兴冲冲道:“姑娘也是来拜会林老夫人的?”全然把林家父女抛在了脑后。 宁儿的脸腾地红了,林若旃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他们不是只见过一面吗,怎么鹿奎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顶着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眼光,宁儿只能硬着头皮,先对林父一福身:“小女问林大人安。”又装作若无其事,对着鹿奎飞快地行了一礼:“问鹿大人安。” 见宁儿同自己说话,鹿奎眼中异彩连连,将面上素日的阴郁都驱散了,他忙道:“我一切都好,姑娘可大安?我见姑娘瘦得厉害,可是身子不适?” 宁儿见他全不管亲疏人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口就问自己的身体,强忍着没翻白眼,勉强回了一句:“多谢大人关心。” 其余话理也没理,赶紧示意林姐姐带自己进去。 林若旃震惊地舌头都打结了,被宁儿一拉衣袖,才反应过来:“是,宁儿快随我进来。别让老人家久等。” 她一面牵着宁儿往上房走,一面忍不住转过头,同父亲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迷魂 受了宁儿的冷待,鹿奎却丝毫不以为忤,他站在原地,殷殷目送宁儿入内的身影,半晌,才对林大人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容:“林大人,令爱与沈姑娘很交好吗?” 是疑问的话,他却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林仕奇眉头一动,呵呵笑道:“她们姑娘家的事,我也弄不清。只不过,小女这几天确实念叨着那姑娘,下了几次帖子去信远侯府上请人。” 鹿奎一手把住林仕奇的手臂,亲热道:“林兄,不知沈姑娘是侯府哪位大人的千金?” 林仕奇被他的举动弄得浑身发毛,又不敢得罪,只能忍着别扭说:“非也非也。我听小女提起过,这位姑娘虽也姓沈,但却是沈家老夫人娘家的外亲,如今从江都赴京探亲,是寄住在信远侯府的表小姐。” 鹿奎听了若有所思,沉吟道:“那岂不是无依无靠,孤身在外?当真是可怜。” 林仕奇心道:好么,人家寄住在外祖亲家中,听说在侯府一应待遇都比照嫡出小姐,到您这里,就变成一个人零落在京城了。 鹿奎突然一拍他的肩膀,笑问道:“林兄,不是说好领我去拜会令慈,还不去么?” 林仕奇实在不知他好端端的,发的什么疯,只能暗叹一声,哄着这位爷进去。 ---- 较之于松寿堂的富丽堂皇,林老夫人的上房当得起幽娴风雅四字。 入目皆是名家书画,正堂案上供着浓绿色双耳如意玉瓶,青绿古铜鼎,堂下设一白地绿彩灵芝纹香炉,袅袅青柏沉香升起,满室清芬。 宁儿按规矩问了好,便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笑着冲她点点头:“好,果然是好孩子。难怪若旃喜欢你。” 她看上去比朱老夫人年长七八岁,鬓边已生了银发,穿着一身雪青色团花对襟披风,缎面上镶着福寿吉祥纹样,衣饰并不奢华,却很得体。 林若旃笑道:“我可早说了,宁妹妹是个惹人怜的,祖母见了,必定喜欢。” 宁儿随身带着的冯萍春草等人,皆垂手肃立于下首,林母见其仆婢仪态端庄、举止从容,都是侯府有些体面的,便知这位沈姑娘虽是寄住,但恐怕很得主人疼爱。 她笑着对宁儿说:“我这孙女儿,最是个要强的性子,平时在姊妹堆中,总不肯让人,不时就要和人家嘀咕几句。要是你不嫌她,往后多多走动才是。” 宁儿忙道:“林姐姐豁达爽朗,宁儿敬服不已,盼着亲近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林若旃朗声道:“祖母,好了,您就别揭孙女的短了。宁妹妹难得来一趟,我同她说话去。” 林老夫人拿这个明艳活泼的长孙女一点办法也没有,指着桌上的茶盅笑道:“好,好歹用了这一碗茶,老婆子就放你们自己玩去。” 满堂欢声一片,正笑语融融间,一个老成的丫鬟走到林母身边,低声道:“老太太,老爷携了一位贵客过来,说要拜会您。” 林老夫人道:“难道没同老爷说,我这里有外女眷在吗?” 那丫鬟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宁儿:“说了,只是老爷说,几位在府中已遇见过数次,现在一会,亦不为逾礼。” 林老夫人只能道:“那还问什么,请他们进来就是了。” 门前的金丝藤红漆竹帘一动,只见跟在林仕奇身后,走进来一个俊美的青年公子。 他肤色极浅,几乎透露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眉目高峻,衬托那张唇红得瘆人。他生来一副好样貌,但却被身上那股子阴郁之气掩盖了大半。 林老夫人看着眉心一跳,直觉这人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仕奇不知做什么,要将他带到内宅来? 鹿奎却一笑,上前行礼道:“在下鹿奎,给林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大安。” 林母嘴角微微一抽动,顿时无语,她虽然多年不问世事,但鹿奎的大名,还是如雷贯耳。 这种人找上门来,还能有什么好事? 但惹是惹不起的,她忙笑道:“原来是鹿大人当面,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绿云,快给鹿大人看茶。” 鹿奎受了奉承,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拱手道:“多谢老夫人款待。鹿某就不客气了。” 说着不待人引座,就径直在左边的空椅中坐下,正对着宁儿的座位,也不说话,只悄悄向她看去。 鹿奎自以为动作隐蔽,却不知落在宁儿眼里,实在明晃晃地招人眼,她被这无遮无拦的目光扫过三四遍,只得掩耳盗铃般捧起茶盅,埋头喝茶。 林仕奇有些无奈地与母亲对视一眼,打圆场道:“不知鹿大人何时回京的?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 鹿奎抬眸,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还行,不算辛苦。我接了陛下的密旨,一路跑死了六匹快马,今儿一早才进的城门。” 见他如此口无遮拦,就这么大剌剌地将圣上密旨挂在嘴边,林仕奇尴尬地笑了两声,祖宗,您敢说,我们还不敢听呢。 他不敢再深问下去,只呵呵笑道:“那实在是太过操劳。府中备了薄酒为鹿大人接风,稍后还请大人赏脸啊。” 鹿奎道:“好说,好说。林兄盛情,为弟岂能辜负?” 他一双眼睛说话间,就不自觉溜到了宁儿身上,从发髻看到裙摆,心中暗自纳罕:真是奇哉怪也。这小娘子怎么就像比着我的心,造来出了一个可人?竟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合他的意。 叫他看一眼,就丢了魂魄,怕是为她即刻丢了性命也愿意。若不是还有理智在,他真恨不得立时就将她抢回家去,日日相见才好。 一时之间,将差事忘了,将圣上的旨意忘了,将天地爹娘也一并忘了。 好容易挨过了一盏茶,林若旃忙拉着宁儿站起身,向祖母爹爹行礼,告罪道:“祖母父亲慢用,女儿与宁儿还有些小事,先行告退了。”说着便一溜烟拉着人走了。 眼看着宁儿走出去,鹿奎直如失了魂一样,盯着门帘发呆了半刻,才忽然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 他一撩袍角,抱拳单膝跪地,竟行了大礼道:“林兄,我欲迎娶沈姑娘,还请兄助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鹿奎的心意 林仕奇与林母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地想,鹿奎这是魔怔了不成? 他哪里敢受他的大礼,登时如火撩了胡须一般,跳脚就要拉他起来:“鹿大人,你这是折煞为兄啊!还不快快请起。” 鹿奎却纹丝不动,重复道:“还请兄助我。” 林仕奇急道:“有什么从长计议就是,鹿大人这是何苦?” 鹿奎却执拗道:“林兄不答应,为弟就不起来。” 这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林仕奇愁得无法,只能一个劲拿眼睛去看母亲,可林老夫人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是头一遭碰上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才想起来让地上服侍的丫鬟们都下去,这才长叹一声:“鹿大人,您先起来,我们才好谈事情。” 鹿奎抬起头,眼珠不错地盯着她:“林老夫人这是答应了?” 林老夫人无奈地看向儿子,林仕奇闭着眼道:“鹿老弟要做什么,也得和我说清楚才是。能帮的,为兄必不推辞。” 得了这一句,鹿奎的脸上立刻由阴转晴,他马上站起身,用力抓着林仕奇的胳膊,高兴地说:“好!果然是好兄弟。” 说着他毫不见外地拉着林大人,一同挨着林老夫人坐下,目光灼灼地催促道:“要娶沈姑娘,该怎么做?” 林老夫人被这一句话呛得咳了好半天,喝了两次茶才勉强压下去,她为难地说:“鹿大人,向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 鹿奎干脆地打断了她:“我父母早就过世,我娶谁,自然是自己说了算。” 林老夫人一句话哽在喉中,只得寻着委婉的话劝他:“话虽如此,但大人也得考虑沈姑娘的意愿不是?” 提到沈姑娘,鹿奎总算多了些耐心,他问道:“那要如何做?还请您示下。” 在一旁的林仕奇终于忍不住插嘴道:“鹿大人,我听小女提起过,这位沈姑娘比她还小了四岁,如今不过才十三啊!” 原来鹿奎这人自幼无父无母,虽寄托在娘舅家中养大,但实则不过供给衣食笔墨,完全放任其成长,是以养成了他如今古怪偏执、不通世事的性子。 若论缉捕谳狱、纠察不法,鹿奎闻一知十、无师自通;但说起儿女情长、男婚女嫁之事,他是真的茫无定见、一窍不通。 他茫然道:“十三又如何?” 林仕奇哭笑不得:“我朝女子谈婚论嫁,向来自十五及笄始。小沈姑娘年纪尚小,鹿大人便是有意,也太早了。” 鹿奎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讲究。那我先与沈姑娘订下,等两年后再娶不就好了?” 林仕奇道:“哪有那么容易?一般稍微讲究些的人家,确实会在及笄前就慢慢相看起来,但那也多半是亲朋故旧、世代通家之好。为兄冒昧一问,沈姑娘父名母讳、家住何处,府上又有何人?有无有自幼的婚约?这些恐怕鹿大人尚一无所知,又怎好轻言嫁娶?” 这一席话,说得鹿奎低头沉思起来。 大人见他良久不语,还当他听进去了,谁想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却抬起头来,拊掌笑道:“多谢林兄点拨。小弟细细想过,均已想通了。” 林老夫人听得一怔,不由道:“你想通什么了?” 抄家灭族之事做得多了,鹿奎背地里被人骂什么的都有,好像他是什么青面獠牙、面貌狰狞的阎魔罗刹。 但事实上,深藏在阴影里,他却长着一双天真如孩童般澄澈的眼睛,如同温养在白水银里两丸黑水银。 那双眼睛里放出喜悦的光彩,鹿奎认真道:“沈姑娘既非京城人士,想来父母亲族皆在江都,待京中差事了了,我便去一趟江都,先求得我岳父岳母的应允。她如今长居信远侯府,我先在侯府旁置一宅子,待日后,若她喜欢繁华阜盛,便常居京城;若她舍不得父母,我就陪她搬回江都去。如沈姑娘尚无婚约,那正合与我订下,如有婚约……” 林老夫人见他言语间如坠美梦般,不由问道:“若有婚约,你待如何?” 鹿奎抬起睫羽,那双极干净的眼眸中泛起淡淡的幽蓝,他笑容灿烂:“老夫人糊涂了,怎么会有婚约?” 若有人觊觎宁儿,杀掉不就干净了? “啊,对了!”鹿奎兴致勃勃道:“陛下允诺我,这次差事若办得好,会额外给我嘉赏。林兄,我是不是可以求陛下赐婚呢?” 林仕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这疯子看上的不是自家女儿。 其实论仕途广大,朝中几乎没人比鹿奎更亮眼,虽然声名狼藉,但却是实打实的亲军都指挥使,圣上的铁杆心腹,二十四岁的正三品! 为着这一份国朝前所未有的荣宠,有不少人在私下揣测,鹿奎能得此高位,除了圣上怜惜鹿父含冤而死、格外加恩其子之外,更因为昔年明太傅长子离奇暴毙一案,背后是他下的黑手。 只是这鹿奎实在心黑手狠,肆无忌惮,手下缇骑遍布朝野内外,这话谁也不敢明着说,只是关起门来过过嘴瘾罢了。 即便如此,满朝文武勋贵,想要拉拢他的人仍不胜枚举,要让这些人知道他有了娶妻的打算,恐怕鹿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那些人可不会在乎鹿奎嗜杀的名声,舍出一个女儿或姊妹,换来与一个手握实权的重臣联姻,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林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劝鹿大人,还是三思啊。您是男子,又是大人,旁人自然不敢说您什么,可若凭一腔意气冲动行事,万一日后生变,可让沈姑娘一个弱女子如何做人呢?” 鹿奎不解道:“如何才算不冲动?” 林老夫人叹道:“头一桩,未婚男女不同席,鹿大人先得将今日与沈姑娘偶遇一事忘了,只当从未见过。” 她眼看鹿奎要急,忙补充道:“不是当真叫你忘了,只是别在外提起。次一桩,既然沈姑娘如今住在信远侯府上,鹿大人也该递帖子进去,先正经拜会沈侯爷才是。” 鹿奎沉吟道:“沈崇彦,好像不太熟啊?”他下意识在心头盘算了一圈,好像自己这里没什么他的把柄。 林仕奇听得两眼一黑,您还知道盘算这个?有没有想过,算起来,我和你也不熟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不情之请 午后的日光和煦,暖风中浮动着花木的清芬,拂在面上,让人醺醺然欲醉。林若旃牵着宁儿的手,一行人穿行于绿荫如盖的园中小径上。 这会儿,宁儿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打了两次照面,竟有人认真惦记起如何向她求亲;也得幸她不知,否则怕是吓得转身就走,也没有此刻的逸致闲情了。 她低声问:“咱们不去拜见林夫人么?” 林若旃笑说:“母亲今日一早,去了承国寺还愿,并不在府中。见过祖母,我们就安安心心一块儿说话了。” 她的院子在林府中极好的一处,轩敞明亮,正面五间上房,前头隔出抱厦,院中遍植绿竹芭蕉,廊下挂着数笼鸟雀,啼鸣啁啾,一派自然。 这样的院子,一般人家做主房正院都绰绰有余,在这里却只作家中小姐的闺阁,冯嬷嬷看在眼中,不由对这位林姑娘的受宠程度又高看了一眼。 林若旃没在明间停留,倒领着宁儿直入了西次间,在临窗的木炕上坐了,早有丫鬟上了茶点。 林若旃吩咐道:“带嬷嬷与姑娘们下去歇歇脚,也吃喝一些。”这就是打发走冯萍春草等人,要私下里和宁儿说话的意思了。 宁儿点头道:“冯嬷嬷,你带丫头们下去歇着就是,我同林姐姐坐坐。” 众人一时都散了,林若旃这才端详宁儿的神色,道:“打今日见你,就觉得你眉宇间隐隐有愁绪,可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 宁儿虽在外,却免不了为侯爷的伤势担忧,心中又为母亲之事郁结,但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她只好委婉地说:“家中有人抱病,难免有些记挂。” 林若旃了然:“原来是此事。”她宽慰了两句:“也别太过担心了。安危福祸都系天意,我们担忧也无用。” 她指了指自己:“譬如我的婚事,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林姐姐这样急着请自己过来,宁儿早猜测是为了此事。不知为何,从那日暴雨,楚寰深夜来侯府看她时起,她下意识就有些不愿意提起这桩婚事。 宁儿问:“姐姐没同林大人私下谈过吗?” 林若旃往后一靠,沮丧道:“别提了,那日从定国公府回来,父亲劈头盖脸就训了我一遭。说我行止疏狂,堂堂的大家小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再不管教,日后还了得?为此狠狠罚了我。” 她想起那日她们与临平长公主爱女楼莹的冲突,不由心有余悸:“当时楼莹走时,还撂下狠话要我们好看。为此我还惴惴了许久,谁知后来见了长公主一面,这事就算揭过了。” 宁儿道:“长公主殿下宽宏心慈,又怎么会和我们小辈计较?” 林若旃摇头晃脑地说:“话虽如此,但终归得罪了人家的宝贝女儿。用我爹的话说,是民不与官争。” 宁儿扑哧一笑:“你们家不是官,那天底下也没人配作官了。” 林若旃道:“到底是皇亲国戚,无事还是莫要招惹得好。为着这事,我爹还专门叮嘱,若我嫁到睿王府,那就要管长公主叫堂姑,于亲于理,更要敬重三分。” 宁儿奇道:“林姐姐,既然你都知道睿王府与陛下不算亲近,为何林伯父却铁了心要撮合你和睿王公子呢?” 林家是书香世家,若旃的房中亦悬着数幅墨画,正中悬着一副小对,上书“竹声兼雨落,松影共云流”。 她的目光落在那联上,叹息道:“爹爹总说,今上乃明君圣主,不会因昔年旧隙,无过杀亲,更不会累及儿女姻亲。他早年受过睿王的恩惠,不愿让人以为他是趋炎附势、忘恩负义的小人。” 宁儿低声道:“林大人要报恩,难道唯有嫁女?只看姐姐的见识谈吐,就知道林伯父教养姐姐耗费了多少心力,并非那等不拿女儿当人看的父亲啊。” 林若旃反握住她的手:“知我者,朝宁也。正是如此,我才这样不甘心!母亲半个月后要带我去承国寺进香,名为拜佛,实则就是与睿王府定约,相看去了。” 她的手修长温热,牢牢抓着宁儿不放:“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求妹妹帮我!” 宁儿的心突突直跳,她知道林若旃是个大胆的,但此时也拿不定她到底什么念头,一时不敢答应,只问:“林姐姐,到底你所请何事?” 林若旃盯着她的眼睛,唯恐她拒绝:“到那一日,我想请妹妹同去。” 宁儿的眼睫一颤,反问道:“这样的场合,我怎么能去?” 林家都默认这是两家府上长辈相看小辈的日子,宁儿与他们无亲无故,又如何去的? 林若旃忙解释道:“我的两个妹妹,都快十五了,带她们同去,没得叫人家以为,我们林家的姑娘巴巴地由着他们挑拣。别的姐妹,平日纵然与我交好,可京中人事盘根错节,到了紧要关节处,她们就只会为身后的家族、父兄考虑。倒不如宁妹妹清楚干净。” “若我一个人过去,岂非默认此事?万一人家真看中了我,想找个借口推托都不成。好妹妹,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她急得“好妹妹”“亲妹妹”一通乱叫,宁儿听着都耳晕,看着林若旃,她一时又想到楚寰。 宁儿拧着眉头,若她坦荡无私,直截了当地回绝也就是了,可偏偏,她心里头同样记挂着这门婚事。 她心中纷乱如麻,一时难以决断,索性从腰间取了枚小佩下来,捧在掌中道:“这事我应不应承,都不合适。不如端看天意吧!” 这玉佩不过荔枝大小,一面刻着如意云纹,一面雕着一匹瑞兽在云海中嬉游。 “若是兽纹,我便随姐姐去一趟,若是云纹,就请姐姐原谅宁儿恕难从命。” 说着,宁儿不等林若旃开口,便将那玉佩往上高高一抛。 玉佩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转了几圈,又重重滚落在炕上。 “咚”的一声闷响,林若旃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扭过头去不敢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暗访 “是哪一面?”她的声线有些颤抖,宁儿却一时没答话。 等林若旃转头去看时,宁儿却已将玉佩收回掌中,淡淡道:“既然天意如此,到时我陪姐姐同去。” 林若旃大喜过望,一把搂住宁儿:“当真?太好了!到时我提前派车去侯府接你去。” 宁儿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 穿过婆娑的树影,鹿奎抬起头,阳光照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雪白得近乎透明。 他含笑道:“林大人,您府上的树长得可真好。” 苍翠,森郁,在春日的晚照下,深深浅浅的青绿交叠,轻轻一阵微风拂过,枝叶与树影齐齐摇动,沙沙作响。 林府的幽胜处,大半托赖于这满院子参差错落的绿木佳林。 林仕奇环顾四周,微微有些得意:“说来也是运道。当年从江都调回京后,我就托人四处物色,想新置一间宽敞些的宅院,供养妻儿老母。” “没想到,正巧遇到一位行商欲抛售田宅归乡养老,我一眼就看中了此宅,这才买了下来。想来也是稀罕,难为一介商贾竟颇有雅致,经营出这样一方清静妙府。” 鹿奎侧过脸望他,夕阳的斜照,在他的眼窝处投下深深的阴影,他听一句,便一颔首:“十年树木,只看这绿荫如盖,就知道主人家侍弄培植,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林仕奇不免有些奇怪,鹿奎为何一副对自家庭院花木极感兴趣的样子?但他没往深处想,反正今日鹿奎自打见到了那位小沈姑娘,就和得了失心疯差不多,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正事。 眼看着人都要告辞了,林仕奇只好自己开口,他拱手道:“鹿大人,你我既以兄弟相称,那为兄只有厚颜一问,不知今日登临寒舍,可有何指教?” 他就差没直接问,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底有何贵干?这话不说清楚,让人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鹿奎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他展颜一笑:“林兄不提,小弟差点都忘了。” 他轻描淡写道:“不是同大人的说过,我接了圣上的密旨,回京自然是为了公干。实则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凭借林兄品行,多半也与这事无干。” 林仕奇冷汗涔涔,圣上不顾万里之遥,召鹿奎回京,必然不像他说得这样轻易,只忙道:“林家对上惟有忠心二字,不敢不恪尽职守,辜负圣恩。” 鹿奎负手而立:“不是诚心隐瞒大人,只是既是密旨,职责所在,还望兄能体谅小弟的难处。” 林仕奇忙表忠心道:“鹿大人说笑了。下臣哪敢窥探上意,若圣上垂询,绝不敢有一丝隐瞒。” 鹿奎上前一步,将林仕奇扶起,拍了拍他肩上的浮尘,笑道:“林兄何必紧张?依我愚见,这事必与兄无碍。且放心就是。不过……” 他话锋一转:“陛下的旨意是暗访,不许大张旗鼓,惊扰地人心惶惶。想来林兄也不会将小弟今日登门之事,宣扬地人尽皆知。” 林仕奇心中苦笑,嘴上忙不迭道:“这是自然。还请圣上放心,臣绝不会将此事向外吐露分毫。” 他一路将鹿奎送至大门,出了府门,鹿奎回身抱拳,笑道:“林兄请留步,今日多谢您的盛情。鹿奎还有公干在身,恕我先走一步。” 林仕奇道:“今日来去匆匆,也没能好好招待一番。来日鹿大人有暇,不妨常来,为兄洒扫以待。” 鹿奎笑一笑,状似不经意地恭维了一句:“林兄家风清正,儿女教养得宜,真是有福之人。只是不知日后谁家能有这个福气了。” 林仕奇忙推让道:“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鹿大人是不知道,我家的那个大丫头,在婚事才让人头疼呢。” 鹿奎不动声色:“林大小姐的人才品貌,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比我们家沈姑娘也只差了一点而已。” 林仕奇啼笑皆非,脱口而出:“那真是承蒙鹿大人看得起。只是我家那女儿,不是别人挑剔她,而是她挑剔别人。” 得了这一句,鹿奎只是笑笑,令手下赶来车马,又坐回他那辆通体漆黑的方阔马车中。 他闭上眼,圣上令他暗中察访朝中文武亲贵家中未嫁女的婚约事,摸排出到底是哪些人在暗地里鼓荡,急着推动圣上立后之事。 今天看来,林仕奇虽然有些其他想头,但应该尚未动过这个心思。 “停下!”他突然扬声吩咐道:“去看看,姑娘的车出府了没有?” 鹿奎的嘴角扬起一抹真心的微笑,没想到今日心血来潮,旧地重游,能让他遇到这么大的惊喜。 ---- 信远侯府,德邻斋。 侯爷养病的房中,正对着榻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条案,案上放着一黑大漆嵌玉石插屏,左侧却放了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甜白釉玉壶春瓶。 瓶中插着数枝樱粉色的垂丝海棠,朵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香茗进来时,便看到信远侯醒了,正怔怔看着那海棠花枝出神。 她笑道:“侯爷醒了,如今可感觉好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崇彦此时说话并不像此前那样费力,他轻声道:“薛大夫国手,我已感觉好多了。”事实上,这几天功夫,他一日比一日见好,先前那种浑身鲜血流干、经络空空如也的虚弱,已渐渐去了多半。 香茗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海棠,笑着说:“宁姑娘亲手插了送来的,就是盼着侯爷能多看两眼解闷呢。” 她伺候侯爷多年,十分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此时心力不济,只挑着他想知道的说:“姑娘受林大小姐相邀,去了左都御史林林大人的府上,可能会多留一会儿。侯爷不必担心,老夫人专门派了冯嬷嬷跟着伺候。” 沈崇彦微微笑了,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宁儿都学会交朋友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对她关心不够。 他嘱咐道:“日后,宁姑娘想出去,莫要拘束了她,派上得力的人跟着就是。” 香茗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轻声问道:“这两日,贴身伺候的宋姨娘和叶姨娘,侯爷可要见见?” 沈崇彦低声道:“明日再说,你去挑点东西赏给她们就是。” 香茗应下,又问:“老太太打发了人来问,如您醒了,想来看看侯爷,侯爷的意思呢?” 沈崇彦的目露犹豫,他沉默了片刻:“先不急着去回。” 他的声音虚弱又低沉,却不容动摇:“马上去,把燕翎叫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动摇 香茗听了,却站着没动脚,她面露难色,忍不住劝道:“侯爷,您还没恢复。太医专门嘱咐了,不可以劳力劳心……” 沈崇彦疲惫地闭上眼,只吐出一个字:“去。” 香茗无法,只得屈身一福:“是。奴婢这就去寻他。” 这会儿找燕翎过来,一定是问一些烦神费心之事,香茗不敢违拗侯爷,只能殷切地叮嘱燕翎:“不论答什么,都仔细些,万万不可让侯爷动气,更别让侯爷发愁伤心了。可记住了?” 燕翎刚从前几日的奔波恢复过来,根本没想到侯爷这就急着见他,他拧着眉头,冲香茗道:“我看不妥。难道侯爷若问了,我还能瞒着不答?侯爷才刚捡回来一条命,有什么样的大事,不能等几天再说?干脆别去了,让侯爷安心养伤是正经。” 香茗瞪了他一眼:“这还用得着你来告诉?咱们要能劝得动侯爷,那也不必当下人了。” 这会儿唯一能劝侯爷转圜心意的人又不在府上,他们这些为奴作婢的,还能怎么办? 燕翎只得怀着满腹的心事,去了侯爷屋中。 嘴上说着不想见,但看到侯爷的刹那,燕翎还是没能按捺住激动,比起当时血淋淋生死不知的样子,侯爷这会儿看上去好了许多。 他快步走到床前,想仔细看一看,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冲撞了,只红着眼圈,上前磕头道:“属下无能!让侯爷受苦了,还请侯爷责罚!” 沈崇彦见了他,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燕翎两辈子都为了自己能豁出命去,对他,他很放心。 他轻声道:“起来吧。你们很好,是我轻信而已。” 这时候叫燕翎过来,他记挂的,却不是道南之事。圣上将他派去道南,是信重,是试探,也是惩罚,就是要他这柄剑做先锋,去将那潭浊水提前搅浑。 倘使他没用,真中了算计折在那里,也恐怕早在圣上的意料之中。更何况关键时刻,陛下还是出手,保了他一条性命。 沈崇彦如今仍虚弱得厉害,没功夫想太多别的事,只能趁着清醒时,去问他最关心的问题:“先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燕翎讷然:“您是说,宁姑娘的事……” 当初侯爷接了急旨赶赴道南,又命自己护送宁姑娘去城北一探,在朱翼赶来带给他的那封信中,专程交代自己务必先去查访井水坊事,再秘密南下,不与众人相汇,暗中策应行事。 事实证明,也得幸侯爷布下燕翎这一隐棋,才在最后打了个时间差,在冥冥中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宁姑娘的事,燕翎咽了口唾沫,只得将那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那钱家贪烈成性,行事顽酷,不知造了多少孽。宁姑娘心善,不与他们计较,属下却不甘心那样轻轻放纵了他们。” 说着,他的神色愈发严肃:“您让朱翼替我送姑娘回府之后,我换了马,本想从钱家下手,试着弄清楚当年宁姑娘母亲的身世。但也就隔了几个时辰,属下再找去钱家时,却发现钱家人去楼空,莫说那对母女,便是府中的鸡犬都不知所踪!” 沈崇彦霍然张开眼:“竟有此事!为何不早说?” 燕翎伏地不起:“这事实在蹊跷,又事关姑娘,属下不敢书信相报。” 而等他到了道南,危机四伏,干的又都是潜伏跟踪的勾当,等再见到侯爷时,却已经是他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之际,又哪里有心思想到这些。 沈崇彦语气沉重:“你的意思是,当日宁儿见过钱四女之后,钱家众人便整个失踪了?” 燕翎道:“正是如此。既然当初宁姑娘母亲栖身的宅院是从钱家手中购得,而钱家发家又与她脱不了干系,那么想来从这家人手上,或许还留存一些宁姑娘亡母之物。但钱家消失,属下原本的打算也随之落空。” 不知为何,燕翎并没有和侯爷提起宁儿手中那块,他曾无意中见过的玉玦。那是姑娘的私物,未经她允许,哪怕是对侯爷,他也并不愿披露。 沈崇彦微微阖起双眼,心中波澜四起,有人同他一样,关注着宁儿的行踪。这人到底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他如今一概不知。但如果是这个人带走了钱家人,那多半此时,他掌握的线索会比自己更清晰。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自己一手调教长大的小子,犹犹豫豫地说:“侯爷,属下有句话想说,但请侯爷治燕翎僭越之罪。” 见侯爷没回话,燕翎双膝跪地,艰难地开口:“侯爷,那一日雪夜惊马,姑娘昏迷时,属下曾无意中听见……您叫宁姑娘……女儿。” 他猛地磕了一个头:“侯爷,燕翎想问您,是不是当真是宁姑娘的父亲?” 这个问题,在他心底埋了很久,而从井水坊回来后,他就越来越难以遏制想要问出来的冲动。他本以为,当时救下宁姑娘之后,侯爷会马上公布她的身份,将她带回府中。 但眼看着到了这样的关头,侯爷仍没有公开的打算,而宁姑娘更是懵然不知,甚至连去找自己父亲的想法都不曾有。 难道就这样,一直瞒着她?这对宁姑娘,真的公平吗? 沈崇彦目光如电,紧紧盯着燕翎,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的伤势,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你好大的胆子。” 被触碰到底线,他的眼神如同回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冷峻、漠然又那样的残忍:“竟敢说这样的话!” 燕翎的额上不受控制地滚下汗珠,他从小在侯爷的威严下长大,服从他,几乎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但这一瞬间,他的面前却闪过了宁儿那双明亮又信赖的眼睛,燕翎低下头:“燕翎该死,但这个问题,燕翎求侯爷开恩。” 他不再吭声,一动不动,跪伏在榻前。 沈崇彦的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苦涩,燕翎对他的忠诚,根本毋需怀疑。在上辈子,燕翎与宁儿就十分亲厚要好,但他没想到的是,这辈子宁儿成了燕翎的主子,他们的交谊竟也能几乎动摇燕翎对自己的崇敬。 这难道就是宿命的注定吗?即使他重来一世,也难以改变他们的轨迹? “你起来吧。我回答你。”他的声音极轻,却似乎有千钧之重:“你想得不错。” “千真万确,我就是宁儿亲生的父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抢救 香茗转头刚去炉上端了药,就看见叶姨娘站在房前,正要推门进去,她忙扬声道:“叶姨娘。” 叶珍的身子一晃,慢慢地转了过来,见是香茗,她笑道:“我还当你在里头服侍。” 香茗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屋内,歉身道:“姨娘,侯爷正同人说话呢,吩咐了谁也不许进去。” 叶珍的手正半搭在隔扇门的格心上,闻言忙撤了回来,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怎么四下里一个服侍的也没有。可是侯爷醒了?” 香茗回笑道:“正是,侯爷醒了有一会子。只是精神不太好,薛太医说慢慢的,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醒了也不必急着睡,顺其自然就好了。” 侯爷大伤一场,这几日下来,身边伺候的人都跟着瘦了一圈,而叶姨娘尤甚。 她本就长年抱病,体虚气弱,那夜里淋了大雨,勾动了病气,又骤然得知侯爷重伤,气血上逆,当夜回去就发作起来。 她又担忧侯爷,不肯安心修养,这几日是吃了重药,强撑着身子过来伺候。如今一张脸瘦得只看得见两只眼睛,唇色泛白,下巴都尖了。 听闻侯爷醒了,叶姨娘倒真心实意地笑了:“好,好,眼见着一日日好了。我就说侯爷不会有事,都是香茗妹妹的功劳。” 香茗忙推拒道:“姨娘过谦了。香茗不敢居功,都是太医得力,两位姨娘照顾得用心。” 两人正叙话间,忽然吱呀一声,房门从内被打开,出来个头髻蓬乱的清俊少年,面色苍白,额上通红一片,不是燕翎是谁。 一见香茗端着药,燕翎红着眼道:“快给侯爷送进去!” 香茗一听不好,顾不上多问,忙进屋一瞧,登时心惊神骇,只见沈崇彦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纱袍之下的伤口处,原本包扎齐整的纯白色纱绵边缘已可见渗出血来! 她慌了神:“快去叫薛太医!”恨声道:“该死的小子!真真白嘱咐了,你同侯爷说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侯爷现在的身子惊动不起!” 燕翎被骂得一句不敢回嘴,只忙着转身去找太医,却被叶姨娘拉住,她往左手边一指:“燕小哥,你昏头了?薛院判歇在那边!” 叶珍气得不轻,她忙上前扶住侯爷,帮着香茗把药给他喂下去。但沈崇彦齿关紧叩,药送到嘴边也溢了出来,香茗急得无法:“侯爷,您听得见吗?求您张张嘴。” 叶姨娘见侯爷怎么也不肯张嘴,强自定了定神:“你别慌,侯爷这是气急攻心,一时怔住了。这会儿喂进去也咽不下去。” 香茗将药盅放下,急得流下泪来:“定是燕翎应答不当,害得侯爷着急!”又自责:“都怪我不好,就不该让侯爷见他!” 叶珍按捺下心绪,她伸出手握住沈崇彦紧握着的拳头,勉强忍住气道:“燕翎才多大?一个没成人的小子,哪里指望他能有个轻重。再什么破天的大事,难道不能等几天再说?” 她怪燕翎行事不谨,心里又忍不住怨怼侯爷。 多久都等了,难道就等不得这几天?非得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万一老天爷不长眼,让侯爷有什么好歹,她们这些人,难道还能有什么活路去? 沈崇彦的手冰冷而强硬,让人摸着心就直沉下去,叶珍忽然道:“快去把宁姑娘请来!” 香茗不意她说出这一句,愕然道:“宁姑娘这会儿不在府中,她去了林大人府上。” 叶姨娘不耐道:“快派人去接。”她语气又急又快,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温婉做派。 香茗竟下意识地回道:“是,我这就去找人。” 谁知道这时,侯爷紧握着的手忽然抽动了一下,他轻轻挣开叶珍的手,发出一道极微弱的气音:“不许,不许去。” 香茗喜泣道:“侯爷醒了!”叶姨娘却忙将手贴在沈崇彦的耳后,忙道:“侯爷,别急着说话,我们不去。” 她目色沉凝,轻声道:“侯爷的心脉跳得极快,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香茗猛地起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太医来了!” 薛院判与白御医衣衫不整地跑了进来。昨夜侯爷急热,二人几乎一夜没合眼,这会儿正在床榻上补眠,却被人突然闯入,连拖带拽请了过来。 薛院判远远一看,脸色顿时一变:“取金针来!”他胡子都翘了起来,喝道:“谁见过侯爷?这是要诚心害死他不成?” 香茗慌得往地下一坐,哀声道:“太医,侯爷刚还醒了说了话。” 白御医面沉如水:“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都出去!只许药僮出入伺候,其余人等,一概不许进来。” 大夫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香茗及叶姨娘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香茗眼泪流个不住,哪里还有半点外院管事大丫鬟的派头,她六神无主道:“姨娘,这可怎么办,可要去禀告老夫人?” 叶珍定了定神,反而撑过了那口气:“老夫人知道也不过干着急,万一像先前那样一个撑不住,那岂不更麻烦。你听说我,管好院子,别让这里的人去后头乱嚷。” 她的眼眸漆黑,乌光沉沉盯着香茗:“尤其记得,看着宋姨娘。她年纪小,担不住事,别让她去给老夫人添乱。” 香茗含泪点了点头:“姨娘说得在理。”她见叶珍转身欲走,不禁问:“姨娘要去哪里?” 叶珍扶着廊柱,喘了两声:“我心里头慌得很,得回院子里吃一剂药。这里就交给姑娘了。” 香茗忙道:“姨娘留步,我找个丫头送您回去。” 叶姨娘摇了摇头:“不必,这会儿别让她们走动了。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就是。” 她辞了香茗,便往后院行去,满心惦记着侯爷的香茗却没看到,转过院墙,叶珍没往东走,却兜了一圈,径直往西边去了。 越过松寿堂,在侯府的最西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座三进的小院。 这里原本住着一位犯了大错的老姨娘,她过世后,久无人居住,早荒废了,只留下一间满积尘垢蛛网的小佛堂。 “咳咳,咳咳。”她停住脚,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平安福禄纹的巾帕,掩鼻跨了进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底气 “大人,沈姑娘的马车出来了。” 鹿奎眼睫一抬:“去,咱们跟着。” 他的手下露出为难的神色:“大人,咱们就这么跟着,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他们所乘是一辆四驾马车,通体漆黑、方阔张扬,就这样跟在人家后面,想装看不见也难呐。 鹿奎抬头一敲手下的脑袋,骂道:“长个了榆木脑袋!我们去信远侯府是公干,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他用扇柄抵着下巴,垂眸道:“先不就让马二递了我的拜帖过去,这会儿再登门,也不算失礼吧?” 先时林老夫人劝他,要正经递帖子给侯府,登门拜会,才显得郑重,可也没说,要等到哪一日再送。 他自觉听了林老夫人的劝诫,当即就让手下递了拜帖进去,想来这会儿过去,侯府总不至于不让他进门吧。 鹿奎的手下苦着脸,也不敢再多嘴,只得探头出去,让车夫驾起马,就这么一路跟着沈府的车去了。 ---- 春草探身出去,同驾车的小厮嘀咕几句,又缩回来,同宁儿说:“姑娘,后头那辆车,一路跟着咱们呢。” 宁儿问:“还是那辆黑马车?” 她自然识得那车是鹿奎的座驾,这人看着标致,做起事来却随心所欲。 见春草点头,宁儿头疼道:“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算一路跟着到侯府去?可道路宽阔,也没有不许别人走的道理。 春草问:“姑娘若心烦,要不要奴婢下去问一声?” 宁儿还没答话,一旁端坐着的冯萍却不赞同道:“任旁人做什么,也没有咱们姑娘家,主动下车去问询的道理。没得失了大家小姐的体面。” 春草听了,讪讪地放下车帘,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坐了,宁儿看了一眼冯嬷嬷,笑道:“春草年纪小,担心的也不是没道理。嬷嬷别唬着她了。” 冯萍有些惊奇地看了宁儿一眼,却没想到她会为丫鬟说话,她想起临行时老夫人的嘱咐,忙陪笑道:“老奴并无此意,叫姑娘误会了。我想着春草是您的贴身婢女,她的举止也是姑娘的脸面呢。” 宁儿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只说了一句:“嬷嬷说得是,不过春草很好,便有什么不妥,日后多教也就是了。” 冯萍碰了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中十分吃惊,在她心里头,小沈姑娘不过是老夫人念着亲戚情分,留在府中多住些日子的表小姐。 这样的人她亦曾见过不少,无不一谨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错的性子,见了她们这样在主子跟前有些体面的嬷嬷婆子,从来都是再客气不过的。 这位宁姑娘看着,也是这样再软和谨慎不过的模样,谁知道竟有这样的底气。自己不过略说了一句她的婢女,竟被她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这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宁儿却半点不知道冯嬷嬷心里的波澜,便是知道了,恐怕她也不会在意。 冯萍不知道,她今日出一趟门,便被沈崇尧灌了一耳朵小话,左边要她凡事随着自己性子,右边叮嘱万万不可受了委屈。 更别说每次见楚寰,都要被他耳提面命一番,处心积虑在她身边放人,唯恐她性子软和遭人欺负了去。 这些话听得多了,下意识里,也不太会把一个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信远侯府与林府相隔不算太远,可马迟车缓,晃晃悠悠也走了许久。 宁儿前脚下车,后脚便看到马车旁立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僮,留着头,一见她便作揖,说话间还一团孩气,:“我家主子问沈姑娘大安。” 宁儿停下脚步,笑道:“你家主子是谁?” 那僮儿略后撤一步,指了指停在巷口处的那辆黑车,一本正经道:“我家主人乃正三品锦衣亲军都指挥使鹿奎是也。” 宁儿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颇为可爱,不由笑道:“替我谢过你家主人。只是天色将晚,还请他回转才是。” 那僮儿却道:“非也非也。主人说了,此行是为公干,乃为信远侯府而来,与姑娘只是同路,并非尾随。还请姑娘勿怪。” 宁儿听了一笑,原来这小娃娃兜兜转转说了一通,就是为了拐着弯告诉自己这一句。 那僮儿见她笑了,十分乖觉地一躬身,蹦蹦跳跳回去复命出去。 宁儿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油嘴滑舌。”也不知说得是谁。 进了角门,她换了顶小轿,行至垂花门前,宁儿突然拂起轿帘:“春草,我要去看一看侯爷。” 春草看了一眼行在轿前的冯嬷嬷,小声说:“姑娘,是不是先去松寿堂回过老夫人?” 宁儿想了想道:“这一来一回,岂不是平白走了冤枉路。直接去德邻斋,我就在院子里问一声香茗姐姐,耽误不了时辰。” ---- 这会儿天还没全黑,但这间逼仄的佛堂内,已经昏暗得不能视物。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系着头巾的粗使婆子,见叶姨娘来了,先是吃惊,后有讨好说:“这地方粗陋不堪,姨娘怎么过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叶珍还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她捂着口鼻,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钱赏给她们,笑了两声道:“两位妈妈辛苦,这点子钱留着买酒吃。” 这两人素日干的都是最粗笨的活计,同主子说话的机会都少有,更别说得打赏了。她们见叶姨娘出手如此阔绰,顿时笑得牙不见眼:“姨娘实在客气了!有什么,您尽管吩咐就是。” 叶姨娘轻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前头知道看守辛苦,让我过来看看罢了。” 她的眼睛往里头一瞥:“不知那一位现在如何了?” 其中一个婆子道:“嗨,姨娘不知道。那个老货初来,还当自己是威风八面的副主子呢。挑剔着不肯吃不肯喝,嚷着要见夫人,净饿了两顿,总算老实了。” 叶姨娘浅笑道:“这也无怪,她本就是夫人从小到大的奶妈妈,最是倚重不过。如今不过是暂请她住一住,你们可记得别怠慢了。” 另一个婆子谄媚道:“多谢姨娘提点。您也忒心善了,咱们私下里心知肚明的,那老嬷嬷身上背着朱绡姑娘的官司呢!如今只是关在小佛堂,没下大狱,已是便宜她了。” 叶姨娘的笑容更深,她又抓了几个银角子递给两个婆子:“有妈妈们费心费力,主子们都安心了。转明儿我必回了老太太,表明二位的忠心得用。” 那两人得了厚赏,又听了这话,不由欢喜不胜,又听叶姨娘道:“劳烦妈妈给我开门,我得进去瞧一瞧。” 一个婆子道:“哎呦,您这金贵身子,仔细被那夯货伤着。”说着掏出钥匙开了锁。 叶姨娘一脚跨进门,屋内没点蜡烛,黑洞洞的,她的脸半隐在黑暗中,扭头笑道:“二位放心吧,凭刘妈妈如今,且伤不着我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图穷 小佛堂长久未得修缮,齐膝高的门槛都破败了,借着开门时透进的微光,叶珍有些吃力地跨进去。 里头比她想象得更黑,呼吸间满是灰尘的味道,她眯起眼睛,佛龛前的拜垫上,歪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低垂着脑袋,仿佛在打瞌睡。 叶珍又往前走了两步,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轻轻一吹,腾地一下,一簇小火苗窜起,瞬间将黑黢黢的内堂照亮一角。 她没先去点桌上的油灯,反而拿着火折子往下一照,昏暗的火光下,刘葵双目紧闭,呼吸平缓,果然是睡着了。 叶珍一声不吭,静静端详了片刻,她将火折子递地更近了些,几乎要贴到刘葵的面上。 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在光影明灭中,暴露出本来的年纪。 或许在睡梦中感觉到什么,刘葵的脑袋猛地一坠,瞬间醒转了过来,她一睁眼,却看到面前正对着一团火,距离自己眼睫不过半寸! 她吓得往后一瘫,生怕烧到脸上,慌乱中打翻了身后的供桌,哐当一声巨响。 混乱的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片柔和的光。 叶珍点亮了供灯,转过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刘妈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刘葵像活见了鬼,惊悚地看着灯下那张芙蓉面,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姨娘温柔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腼腆,昏黄的灯光下,忽略那头交错的银发,她简直还是当初做丫鬟时跟在小姐身后少言寡语的模样。 叶珍笑道:“夫人带着少爷小姐回了罗家,怎么刘妈妈不知道吗?” 她的语气从容得好像在谈论天气:“对了,是不是还没告诉您,宫里派了数位太医来府上,托赖圣上隆恩,侯爷已经是转危为安,不日就将大好了。” 刘葵的面色煞白,她哆嗦道:“不,不可能。夫人这时候怎么能回去?” 叶姨娘俯下身,仔细地欣赏着她的神色:“当然是因为府里杀害朱绡的凶手尚未伏法,老夫人放心不下两位小主子。不过……” 她语调一转,掩唇而笑:“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私底下,好像都认定了是妈妈,杀了朱绡呢!” “不,不是我!”刘葵猛地摇头,尖声道:“真的,真的不是我!”她突然陷入到莫大的恐惧中:“簪子,那金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她身上去了!” 叶姨娘将手指轻轻抵在唇上:“嘘——轻声一点。”她安抚道:“我知道,不是你。”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不自觉地让刘葵平静了下来,她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她言语含笑,但眼睛却是冷的:“不是你,当然不是你。” 刘葵莫名打了个寒战,她质问道:“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叶珍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按我朝律,无故杀人者,斩。其子孙革除良籍,不得入仕宦。” 她慢慢低下头:“真可惜,妈妈好不容易脱了奴籍,儿孙又那样聪明上进,眼见着这样大好的前程,却要为着一个丫鬟,一朝尽毁呢!” 刘葵猛然抓住她的手,颤抖道:“你明知道不是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珍不避不退,反而握住她的手,她的声音幽暗,比满布蜘网的佛龛更瘆人:“铁证如山呐,哪里是你我说不是,就算数的?” “老太太要体面,不忍伤了太太的清誉,叫人议论她的乳母杀了她的贴身婢女,那就只好委屈妈妈,在这暗无天日的佛堂里,待到死喽。” 她咯咯笑道:“想来也是老夫人仁慈,您这样悄悄地没了,这事儿也算了了,更不用牵累家人。刘妈妈如此忠心,也算死得其所了。” 刘葵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她凄厉道:“不!我不要呆在这里,我没杀人!” 叶珍厉声道:“你没杀人?你敢发誓,你若害人性命,子孙儿女暴毙而亡,不得好死吗?” 刘葵下意识就要立掌起誓,话到了口边,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舌头像打了结般,硬是将话咽了下去:“我,我,我……” 叶姨娘倏然站起身,她冷冷地逼问:“为什么不发誓?心虚了?还是害怕坏事做尽,累及儿孙!” 刘葵狼狈地坐倒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颓然道:“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叶珍冷笑道:“我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什么?知道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掉转了安儿的脉案,以至于错药误服,害他不清不楚丢了性命!” 她的眼中一片赤红,纵使过去那么多年,一想起安儿死前,伏在她怀中抽搐着叫娘的那一幕,仍恨得心头滴血。 那一碗碗的苦药,都是她亲手哄着安儿喝下去的,那么苦,苦得让他直掉眼泪,但安儿却那么懂事,生怕自己担心,不吵不闹,一口一口乖乖地喝了下去…… 她以为那是良药苦口,却没想到,那一勺一勺喂下去的,都是催命的毒药,是她亲手,送了自己的孩儿上路。 她们怎么敢?她们怎么能那样做! 安儿走后,她尝遍了生前他所有喝过的药方,硬生生作践坏了身子,也终于一点点,被她摸索出了当初治病时的蹊跷。 只可惜,为时已晚,那时莫说证据,便是当初主治的大夫,也早已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来,叶珍的心如同被刀绞剑剜,早已痛到无处可痛,唯有为安儿报仇的念头,才支持着她如行尸走肉般苟活下去。 她不仅要所有害过安儿的人偿命,更要她们如她一样,遍尝锥心之痛。失去所有,身败名裂而死。 叶珍扶着案桌,她的身体有些难以支撑这样激烈的情绪:“说到底,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无能,认贼作主,平白害了安儿。” 她幽幽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安儿到底哪里碍了你们的眼,他一个懵懂稚子,于夫人,于少爷,都无半点威胁。竟让你不惜大费周章,非致他于死地不可?” 她眉目柔和如菩萨,眼神却如幽冥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刘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匕现 佛龛之中,地藏王菩萨一手持九环锡杖,一手持摩尼宝珠,慈悲而庄严,禅坐于莲花宝座之上,一双莲目微阖微开,冷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刘葵跌坐在地上,心底冰凉一片,她张开嘴,又无力地合上。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杀子之仇,又何须多言? 在绝望中,刘葵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明悟,她惊恐地瞪大眼:“是你,是你!” “朱绡是你杀的!” 她猛然捂住后脑:“那枚金簪,那时候就被你拿走了是不是!是你,刻意嫁祸给我!” 那日午膳之后,她与罗妙芸在房中私话,却是叶珍不请自来,殷勤备至,亲自为夫人侍奉汤药,盘桓了许久才离去。 那时罗妙芸正神思不属,而自己的心神大半都放在她身上,并没如何顾及叶珍的动静。 一念至此,先前种种蹊跷、诡异之处,都在刘葵的脑中闪现,只有叶珍,惟有叶珍,才有这么做的动机! 可恨自己与小姐太过心慈手软,这些年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异常恭顺,念在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便轻轻放过了她去。 叶姨娘蹲下身子,笑得温婉:“刘妈妈,凡事说话要凭证据,可不能红口白牙,血口喷人呐!” 刘葵惧极生怒,反骂道:“证据?还需要什么证据?了不得,果然是翅膀硬了,不是当年那个毛丫头了!竟背地里干出这起子杀人嫁祸、构陷主母的勾当!” 叶珍听了这话,不急不恼,反而低低地笑出声来,她从腰间解下一块柔韧的锦帕,灰扑扑的颜色,没有半点纹饰。 条案的右侧放着一支沉甸甸的鎏金莲花金刚宝杵,因时日久了,已有些斑驳,叶珍费了点力气,才单手提起它,又将那块帕子一圈圈缠裹起来。 她扭过头去,细细看了刘葵一眼,问道:“如此说来,是我错了?” 刘葵见她反应古怪,不由发怵,但却不肯露怯,强撑着啐了一口:“不错!你原就是小姐的丫头,得了天大的福气,抬你做了姨娘。侥幸生下个一儿半女,若不是主子的恩,你到哪里去生出个那么个阿物儿?” 叶珍用手掂了掂那精铜浇筑的金刚杵,笑道:“好,真是好。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如此,想来菩萨面前,也不会怪我心狠了。” 她语调迟缓,右手的动作却极快,遽然举起铜杵,狠狠往下砸去! 刘葵猝不及防,想躲时却已来不及,只感觉当头一记重锤,砸得她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呼吸后,一阵锥心钻骨的剧痛从左眼处传来。 “啊!——”她捂住眼睛,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叶珍不知塞了一团什么在嘴里。 叶珍轻轻道:“刘妈妈,我可救了你,千万别一个不小心咬断了舌头。” 刘葵痛得浑身颤抖,疯癫般地抽搐,鲜血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涌出,顺着她的指缝滴滴嗒嗒躺下来。 叶珍却举起手中的金刚杵,有些可惜地摇摇头:“妈妈的眼珠子,有一半在这上头呢。弄脏了法器,菩萨可要怪罪的。” 刘葵早已经剧痛中神志不清,她佝偻着身子,被堵住的口中不知在含混些什么,喉咙中像拉风箱似发出“嗬哧嗬哧”的重音。 叶姨娘姿态娴雅,不像刚砸了别人一只眼睛,倒像是拿着药杵捣药一般,她解开巾帕,将它放在油灯上慢慢点了。 血沫混合着油脂,滋滋作响,叶珍静静欣赏了片刻刘葵哀嚎的姿态,这才开口道:“刘妈妈,痛不痛?” 她伸出指甲,弹了一下那铜杵,发出一声响:“要不要,再来一下?” 刘葵这时好不容易从惨痛中回过神,听了那声音,疯狂地摇头,她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地缩起手脚,仅剩的右眼汩汩流出血泪。 叶珍笑道:“刚刚这样听话,不就好了?” 她好听的声音落在刘葵耳中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您嘴里塞着的,是浸满了桐油的棉巾,只需要一个火星子。” 她提着油灯,比划了一下:“唰……瞬间就能顺着嘴烧到肚子里去。” “既然刘妈妈不肯说,那就索性不必开口了。” 叶珍的语气中竟有些愉快:“朱绡的嗓子眼,塞着您的金簪。那这个金刚杵,就送给刘妈妈。” 刘葵吓得拼命滚爬起身子,冲她一个劲磕头求饶:姨娘,姨娘,求您给个痛快,饶了老奴的狗命吧! 叶珍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块帕子,小心地放在刘葵的左眼眶上,瞬间传来一阵冰凉,大大缓解了灼痛。 她笑道:“刘妈妈,现在不痛了吧?” ---- 宁儿下了轿子,远远就看见香茗倚靠在廊柱上,低头不住拭泪。 她心中猛然一惊,慌忙提裙快走了过去:“香茗姐姐!” 走近了一瞧,只见香茗两眼通红,肿得半高,不知哭了多久的样子,不由大惊道:“香茗姐姐,这是怎么了?” 她一个趔趄,脸色一下子白了:“侯爷,侯爷怎么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香茗见了宁儿,再也忍不住,一时泪如雨落:“侯爷他突然不好,太医正在里头抢救。好久,好久都没消息……” 宁儿一阵晕眩,她急道:“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先时还是好好的!” 香茗又是伤心又是着急,气道:“姑娘去问他吧!”她拿手往下一指:“不知这小子同侯爷说了什么,好好一个人,转眼就去了一条命!” 宁儿一看,那石阶下跪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满面泪痕,额头上青紫一片,她惊道:“燕翎!” 燕翎跪了许久,忧心如焚,这时听见有人叫他,身子一晃,便见宁儿抬脚向自己走开,一开口就带了哭腔:“燕翎,燕翎,侯爷怎么了?” 燕翎此时见了宁儿,如遭雷击,一时羞愧难当,万一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叫侯爷有个什么好歹,让……父女二人未及相认便天人永隔,这让他怎么对得起侯爷?又有何颜面再见宁儿! 他眼眶发酸,睫毛一眨,大颗大颗的泪珠便滚落下来,宁儿看他如此憔悴狼狈,心中不忍,强忍着担忧,轻声道:“现在跪着给谁看?还不快起来。” 燕翎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泣声道:“燕翎罪该万死,姑娘,您罚我吧!” 宁儿叫他这副倔样子,还能说什么,她又急又气,直接上手拉他:“你起来说话。” 燕翎不敢用力,但实在跪了太久,双腿早已麻了,刚起身到一半,便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跪,眼看着就要将宁儿扑倒。 忽然他眼前一花,只觉一阵大力将自己按住,又用力往后一推,定睛一看,竟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那人一手将宁儿护在身后,肤白如雪,容貌甚美,脸色却阴沉得可怕,极不客气地冲自己说:“你干什么?”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风来 燕翎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个忽然闯入院中的男子,他护着宁儿的姿态极熟稔,自己还没说什么,那人倒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 他神色紧张地扭头去看宁儿,柔声道:“沈姑娘,要不要紧?”又全然换了副口气。 宁儿满腹忧愁焦急,又受了一惊,这会儿还在发愣,还是香茗拭了泪上前:“敢问这位大人,您这是何意?” 他一心放在宁儿身上,却理也不理。 燕翎见他无礼,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沈崇尧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叫道:“鹿大人,鹿大人,您略等等下官呐。” 他暗暗叫苦,不知道鹿奎哪根筋搭错了,平白无故地递了帖子上门,还说即刻就到。 侯爷伤重,府中人情差事都由他暂为打理,虽然职位悬殊,沈崇尧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待了这位出名难伺候的鹿大人。 原本引了他进来,两人正好好走着,谁知鹿奎突然抽风,将他甩在身后,自顾自跑来了侯爷的院中。还一来,就盯上了宁姑娘。 这都哪跟哪儿啊? 沈崇尧走到鹿奎跟前,不痛不痒地斥道:“燕翎香茗,不得无礼,还不快见过鹿大人。” 他的余光悄悄瞄向宁儿,只见宁儿满面愁容,心中一紧,又挨个看过香茗、燕翎,见众人皆是神色大乱、六神无主的样子,顿感不妙。 他一时顾不上鹿奎在侧,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宁儿抬眼向屋中望了一眼,睫毛上已染上水光,她见了沈崇尧,倒像见到了主心骨:“您快去看看侯爷,他们说,侯爷不太好了。” “什么?”沈崇尧一撩袍子,就要往屋子里走,他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告诉我!” 还没等他推门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药僮,作宫中御药房的打扮,肃声道:“二位大人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鹿奎看着那药僮的装扮,眼中闪过一丝异芒,他半点没有被宁儿无视、冷落的尴尬,反而走上前,按住了急着要往里冲的沈崇尧,温声道:“沈大人,冷静。太医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的手一带一拉,就将沈崇尧调了个方向,极自然地揽着他走到院中,劝道:“这会儿不许你们进去,便是好消息了。” 这话旁人是否听进去他不在意,但宁儿却眼睛一亮,是啊!若当真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那多半会叫二老爷进去交代。 鹿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飞快地盘算,林家说沈姑娘是老太太的表亲,只是寄住在侯府而已。 但仅仅是这层关系,她又怎么会一听沈崇彦伤重,就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刚一回府,不去长辈房中回话,却径直来了侯爷的院子,而看她行止,分明与院中掌事的丫鬟极熟悉,又与沈家老二和那小子极亲近的模样。 鹿奎本就心细如发,常年在暗地里摸爬滚打,做惯了盘查缉问之事,此时一看,就笃定传闻有异,沈姑娘绝对与信远侯关系匪浅。 沈崇彦揖道:“多谢鹿大人开解,是下官着相了。只是,如今家兄情况未明,还请大人恕在下接待不周了。” 毕竟鹿奎递帖,指名道姓给的是信远侯,但如今沈崇彦生死未卜,这理由怎么也站不住脚。沈崇尧又顾他不上,故而委婉下了逐客令。 鹿奎却看了一眼那药僮,淡笑道:“沈大人此言差矣。若鹿某所看不错,如今为沈侯救治的,乃是宫中御医?” 沈崇尧道:“天恩浩荡,确实是圣上怜惜侯爷,特派了太医主治。” 鹿奎道:“正是如此。太医救人乃是皇命,想来沈侯之所以受伤,亦是勤于王事。” 他脸色一肃,拱手道:“而鹿某幸蒙圣上看重,出入公门侯府,也是尊奉王命。并不为饮宴做乐而来,又谈何接待不周呢?” 沈崇尧心下凛然,听鹿奎的口气,他来侯府,倒有公务在身。兹事体大,他不由道:“鹿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凭他本心而论,这波诡云谲之时,真是十二万分不想鹿奎掺和进自家事来。 说得难听些,在他原先厮混的那些文人墨客嘴里,这鹿奎向来仗势骄横,恣行凌虐,好杀滥刑,俨然就是国朝一等一的贪酷之臣。 前两日的人命官司还按在府里呢,万一被这主管巡察缉捕的阎王察觉了,沈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鹿奎微微一笑:“有可不可?”但他却转头看向宁儿,语气都软和了三分:“京中虽已春暖,但站在风口里,难免有凉意。姑娘身子弱,还是进屋歇着吧。” 因着陛下的缘故,如今沈崇尧心中,除了他兄长的性命,头等大事就是宁姑娘的一言一行。 他偏偏又极有经验,一见鹿奎这做派,顿时警铃大作,他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了宁姑娘,还这么副殷切的模样。 宁儿这会儿倒略好了一些,她转身问香茗:“侯爷的事,是不是老夫人那里还不知道?” 香茗含泪点了点头:“先是叶姨娘在,也吩咐暂时别惊动了她老人家。唯恐老夫人撑不住。” 叶姨娘?宁儿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但一时又抓不住什么。 她叹了口气:“既如此,我明白了。横竖守着也无用,我先去松寿堂回了老夫人。” 香茗起身要送她,却被宁儿拦住,她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燕翎,此时人多,也不好细说。 只低声道:“姐姐,也别怪燕翎了。论起对侯爷的忠心,他比谁都真。虽不知他到底同侯爷说了什,但想必是极要紧的事。我们既不知情,也别错怪了他。” 香茗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方寸既乱,难免迁怒于人,闻言只道:“姑娘,我省得了。老夫人那里,还请姑娘帮忙周旋一二,别让老太太这会儿过来。” 宁儿点点头,她起身一福,对鹿奎与沈崇尧道:“多谢鹿大人挂怀。二老爷,宁儿先告退了。” 宁儿……原来她叫宁儿。 鹿奎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时竟痴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火起 一进松寿堂,宁儿正碰见一个身高腰纤的素衣丫鬟,手中捧着数卷书册,欲往上房去。 “玛瑙姐姐。”宁儿同她打了个招呼:“倒难得见姐姐出去。” 玛瑙忙笑道:“是,这些日子老夫人心神不安,便让我多抄录些经书供奉佛前,以祈求佛菩萨保佑,令侯爷早日安康。” 宁儿会意,又问:“我从外头回来,正要拜见老夫人,不知她老人家,如今可方便?” 玛瑙知道宁儿受宠,闻言笑道:“按时辰,这会儿老夫人还未传膳,正是有暇的时候。” 她打量宁儿一番,体贴道:“奴婢瞧着,姑娘回来后还未更衣,不如先回房中梳洗,换下外头衣裳再过来?我也替姑娘先通禀一声。” 这倒正合了宁儿的意,这会儿她心思纷乱,贸然过去,一个弄不好就叫老太太看出端倪,倒不如回房收拾一番。 趁着自己不在,灵芝倒领着人,里里外外将屋子收拾了一遍,一看她回来了,倒好像许久未见似的,欢喜地迎上前来:“姑娘回来了。” 春草知道姑娘此时心绪不佳,忙递了个眼色,接话道:“才不过去了几个时辰,弄得好像出了趟远门似的。” 又有丫鬟上来服侍宁儿更衣梳洗,春草低声向她禀道:“姑娘,先头您吩咐我带冯嬷嬷先回来,这会儿她还在偏厅内坐着,可要叫她过来?” 宁儿随口道:“由着她去,待会儿同我一道去回老夫人就行。”她嘱咐春草:“见了老太太,别说我先去看了侯爷。” 前后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宁儿便收拾停当,她的神色如今不见半分异常,见冯嬷嬷早守在堂下候着,客气道:“我小憩了片刻,倒让嬷嬷久候了。” 松寿堂内,老夫人正歪在榻上,身后站着岫玉,身前半跪着翡翠,玛瑙则捧着经书轻声同老太太讲解。 室中人虽多,但却秩序井然,不闻一丝人声杂乱,宁儿放轻了脚步,朱老夫人一抬头,微笑道:“宁丫头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当?” 宁儿见她的装扮比平日里更简素了三分,头上只戴了些许玉器,心知是为侯爷斋戒的缘故。 她含笑道:“托老太太的福,得幸冯嬷嬷经验老道,处处提点,一切极是妥当。” 冯萍本屏息敛声,垂手立在堂下,不意竟然听到宁儿此言,不由诧异,忙道:“姑娘谬赞了。不过是老奴些许份内事。” 老太太见此,却好像颇为高兴,她满意道:“不想你们倒有几分主仆缘分。既如此,如今冯萍身上并无定差,你正好又缺个年长的在身边服侍,就索性让她跟了你。岂不便宜?” 宁儿起身笑道:“既如此,宁儿多谢老夫人了。” 二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冯萍日后的归宿定下。而她本人还怔愣着,一时没回过神来,还是岫玉笑着圆场:“冯嬷嬷欢喜糊涂了,竟忘了谢恩。” 冯萍顿时一激灵,忙上前跪谢道:“奴婢谢过老夫人。奴婢见过姑娘。” 她没想到,这转眼的功夫,她就从府中荣养的老仆,成了一个表小姐贴身的嬷嬷。更没想到,这宁姑娘竟无半分推拒,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她心中不由惴惴,天知道老夫人会不会一高兴,指着叫自己跟着宁姑娘回江都去,那以后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可不论心里如何,松寿堂中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只能打叠起笑脸,喜盈盈地问候了新主子。 朱老夫人问:“今日去林府,可拜见了他府上的老太太?她如今一切可好。” 宁儿忙道:“是,林姐姐领着我去给林老夫人请安,她老人家气色颇好,还专程问候了老太太。只是鬓发也尽白了。” 朱老夫人笑道:“她比我长了几岁,不过早年间日子辛苦,所以颇为劳神,如今年纪上去,身子到底会差些。林姑娘找你可有什么事?” 宁儿度着朱老夫人的神色,慢慢将腹中早已想好的说辞和盘托出,她笑道:“先前我也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却没想到,林姐姐是想约我去玩的。” “半个月后,林夫人要带着姑娘去承国寺礼佛,因她姊妹不得空,就想着叫上我同去。我正打量着,要回来请老夫人示下。” 朱老夫人道:“哦?竟是如此,看来这丫头与你倒要好。礼佛进香,原就是好事,既然她郑重请了,你们姑娘家同去便是。” 她沉吟片刻,又道:“说起来,我本也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待崇彦大好,亦要去承国寺还愿。” 宁儿听老夫人提起侯爷,想到他如今生死未明,心中酸涩,又唯恐叫老夫人看出端倪,忙道:“老夫人诚心上感天地,侯爷定然平安无事。” 朱老夫人定定瞧了她数眼,拍了拍她的手,感喟道:“侯爷疼你,你也是个知感恩的孩子。待会儿咱们便一起瞧瞧侯爷去,晨起香茗那边还说今日他好了许多。” 听老夫人这样说,宁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在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老太太打消这个念头,又不至于起疑时,忽然门外一阵嘈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朱老夫人皱起眉头,正要让人出去看看时,突然三四个丫头小厮惊慌失措地推搡着进来,嚷道:“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屋内众人顿时大乱,朱老夫人霍然起身:“快说?哪里的事?”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忙爬上来磕头道:“回老夫人,是西禧院走水了!” “什么?”朱老夫人还没开口,宁儿便大惊道:“人可有事?” 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西禧院,小佛堂!那里还关着那个言行古怪的刘妈妈,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那小厮忙道:“火势汹汹,小的们顾不上旁的,只赶紧请老夫人同姑娘们避一避。” 认真论起来,松寿堂虽在西,但离侯府要最西边的西禧院还有不少的距离。但水火无情,而府中建筑多为木制,一旦走水,谁也不知道会烧成什么样子。 宁儿心中着急,但这会儿堂中乱作一团,恐怕谁也不会在乎一个罪妇的生死。岫玉急道:“老夫人,咱们快撤才是。” 朱老夫人骤然听闻起火,不由又急又怕,忙点头道:“是,是。咱们到前头去!”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对岫玉说:“快去房里收拾些东西。” 岫玉一听就明白了,她叫来翡翠玛瑙,让她们伺候老夫人离开,自己却一转身进了老夫人的房里。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宁儿悄悄地离开了。 她一口气跑到了自己屋里最靠北的厢房,又取出怀里藏着的那支铜哨,轻轻一吹,一阵惟妙惟肖的鸟啼。 片刻之后,窗外传来同样一阵鸟鸣声,宁儿赶紧开窗,对窗外那人说:“快!赶紧去西禧堂!刘葵可不能死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取栗 含光悄无声息地站在窗下,仍背着他那柄长剑,神色肃然,低声道:“宁主子,府中走水,您当速速离开才是。” 宁儿皱着眉,急道:“现在来不及和你细说,只是关在小佛堂的人,于我大有用处!” 隔着支摘窗,她凝视着含光:“这会儿,只有你能帮我了。” 宁儿的眼睛既亮且清,如一泓泉水,澄澈见底,让人无法拒绝。含光轻声问:“您说,要属下怎么做?” 宁儿令他伏身,低声说:“西禧院地处偏僻,你手脚快,若过去时刘葵侥幸活着,我要你想办法保住她性命,暂时找个容身之处,别让她糊里糊涂没了。若有意外,即刻去德邻斋找我。” 松寿堂地处侯府西侧,这会儿定然不合适再待下去。出了这档子事,老太太肯定会去侯爷院中,那她必得跟着过去。 宁儿叮嘱道:“你记得,留心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痕迹。不过千万小心,别伤着自己。” 这火来得蹊跷,容不得她不怀疑。 含光沉静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他的首要任务,是不论何时何地,要确保宁儿的安危。但这紧要关头,他分身乏术,也只能按宁主子的吩咐行事。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心中已有了决断,对宁儿说:“主子放心,必不会叫您失望。” 他深深看了宁儿一眼:“这儿不算安全,您快些离开,往前院去。”说罢一躬身,转眼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宁儿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窗,快步走到寝阁中,好在先前玉玦交给了楚寰保管,她略翻找一二,找出来了那支存放着花笺的玉匣,又将侯爷送她的宝珠放了进去。 等她怀揣玉匣走到外间时,整个松寿堂都已经乱做了一团。春草与灵芝正分头整派下人,见了宁儿,忙道:“姑娘这是去哪儿了?刚老太太还满院子的找人呢!” 宁儿忙问:“这会儿老夫人那怎么说?” 春草抹了把汗:“老夫人带着几个大丫鬟,要去前头院子,岫玉姐姐留着善后。让我找到您就赶紧说一声,让您别乱走,也去前头汇合。” “幸好这会儿夫人带着小姐少爷回去了,府里主子不多,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宁儿勉强笑了笑,前面侯爷院中,两位太医还在抢救,后面关人的小佛堂莫名走水。如今她们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灵芝道:“春草,屋子里你别管了,先陪着姑娘过去。这边我们收拾好再过来。” 宁儿坚决道:“如今地气浮躁,两处看着虽远,但谁也不知道烧起来是个什么情形。若烧不过来,也用不着收拾;若烧过来了,任怎么收拾也无用。” 她干脆利落地下了决定:“你们都别弄了,这会儿就跟着我一同过去,等过了水榭,随意在哪里待着,都安稳了。” 灵芝欲言又止,她默然片刻,心情复杂地回道:“是,我们听姑娘的。” 越过府院中心处的清池水榭,众人明显都松了口气,隔着一潭水,就好像立刻隔绝了后头未知的那团火。 宁儿扭头向西看了一眼,依稀可见黑灰色的浓烟扭转翻腾,冲天而起,盘旋而上,与天际深赤的晚霞相交连。 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含光,火势颇大,就算他武功再高,想要在大火中寻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 “您总算过来了!”一见到宁儿,沈崇尧就像见到了活菩萨:“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宁儿见他这么担心自己,不由动容,她忙问:“侯爷那里怎么样了?老太太呢?” 沈崇尧叹息道:“侯爷那里,还是老样子。” 方才乌泱泱一群人拱卫着老夫人过来,各个神色匆忙,眉头紧锁,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后头着火了! 沈崇尧立刻去人群中找宁儿,却四处不见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要不是玛瑙说看着宁儿回了屋子,收拾好东西应当即刻就到,他估计早已按捺不住寻人去了。 他对宁儿说:“老太太那里,我只先哄她说,薛太医正在施针,嘱咐了此时得安静,不许旁人惊动。老夫人倒一时没起疑问,这会儿领着人出了旁边的跨院歇息。” 宁儿狐疑道:“老太太这么轻易就被糊弄过去了?” 沈崇尧苦笑一声,他努努嘴,解释道:“姑娘不晓得,这会儿正是那位鹿大人陪着老夫人说话呢。” 他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鹿大人看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哄起老人家来,却十分拿手。我看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就拿他当子侄看待了。” 宁儿有些不可思议,鹿奎的脾性她是见识过的,竟然能讨得老夫人喜欢? 沈崇尧点头,他转身指了个方向:“姑娘要不要也过去看看,老夫人也惦念着姑娘呢。” 宁儿朝他福了福身:“多谢二老爷,若侯爷那里有消息,还请您也知会一声。” 虽然平日里,信远侯并不常宿在府中,但他的院子却十分宽阔,南北三进深,东西两跨合抱,既独立自成一体,又与侯府布局相合。 除主院外,余室大多空置,此时翡翠、鸳鸯等人,正奉了沈母在东跨院明间内休息。 宁儿一眼就看到,来时忧心忡忡的朱老夫人,这会儿却眉目舒展,面上隐隐带着笑意,显然心情上好。 她不由心道:看来二老爷所言不虚,这鹿大人着实将老夫人哄得极好。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世叔的终身 见宁儿进门,没待丫鬟通禀,鹿奎先起身,行了一礼,笑道:“想来这位小姐就是老太太的孙女儿了。” 宁儿瞧他此时头戴玉冠,身穿刺绣镶领月白缎面锦袍,腰间悬玉,唇红齿白,眉目含笑,语笑晏晏。 哪还有先前的阴郁,俨然一位王孙佳公子,倒知道作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朱老夫人听了呵呵直笑,却没恼,倒指着宁儿道:“虽不是孙女儿,却也不差了。这是我妹妹的外孙女儿。” 她对宁儿招招手,笑眯眯道:“孩子过来,还不快见过鹿大人。他与侯爷交好,你就叫一声鹿世叔便是。” 世叔…… 老夫人此言一出,宁儿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她抬眼一瞧,对面座上,鹿奎的脸都黑了一半。 她忽然觉得有趣,一蹲身,乖乖道:“宁儿请鹿世叔安。” 鹿奎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稳住笑容,半天才道:“宁儿姑娘何必多礼,叫我名字就是。” 朱老夫人不赞同道:“长幼有序,宁儿也是我的孙辈,又怎能对鹿大人这般无礼?” 鹿奎有些慌张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冷静下来,他笑道:“宁姑娘如此出众,还只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可见老夫人多会调理人了。” 这话却说到了朱氏的心坎里,她笑着点头:“可憾今日我那一对金孙不在府中,否则必定叫来拜见大人。不是老身偏袒自家,我家那个孙女儿,更是姊妹里难得的标致。” 鹿奎对沈家那个大小姐根本没半分在意,只是心中纳罕,父亲病重,信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及嫡出少爷姑娘却全不在府中。 如此不合常理,其中必有蹊跷。 宁儿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充当摆设,她在心中想,这鹿大人可真能胡说,几时他就成了侯爷交好的朋友?就是不知老太太到底听没听过他的“威名”。 听了老太太的话,鹿奎含笑赞道:“侯爷真真是好福气。有您这样的慈母为他周全,更兼娇妻美妾、儿女绕膝,实在是有福之人。” 朱老夫人先是笑,跟着就露出三分忧愁:“唉……话虽如此,但这次实在是九死一生,得菩萨保佑,才捡回来一条性命。我年纪大了,不指望他建功立业,只盼着他平平安安才好。” 鹿奎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他温声道:“老太太,毋庸多虑了。侯爷得圣上看重,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事,这次虽说是意外,却也让皇上看到了侯爷的忠心。” “所以才赐了太医救治,沈侯吉人天相,想来必定无事。您安心等着宫中的封赏就是。” 朱老夫人得了劝慰,又叹道:“难为大人这样体贴。” 她上了年纪,见了俊朗的青年,就不免动了保媒的心思,不由笑问:“大人别只说崇彦。单看您这模样气派,又是少年英雄,难道还愁寻不到佳人相伴吗?” “怎么将终身大事拖延至今呢?” 若今日之前,谁同鹿奎说起这个,他恐怕立刻就要抽出腰间的雁翎刀,翻脸不认人,好教对方知道什么事不该管不该问。 但此时他听了朱老夫人的问话,却莫名羞赧,雪白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煞是好看。 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宁儿,对老夫人道:“我是个无福之人,自幼没了爹娘,只靠舅父照管长大。前些年,一心顾着差事,从没想过终身。” 他笑得人畜无害:“家中没有母亲打理,也无人教导,一来二去,也就耽搁了。说来不怕老太太笑话,到如今痴长了二十四岁,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呢。” 朱老夫人瞧他虽笑着,眉宇间却笼着些轻愁,勾动了她的慈母心肠,不由心疼起来:“实在是可怜见的。这京中别的不多,就是可人疼爱的好姑娘多。若大人不嫌弃,老身便越俎代庖,替你谋划一二?” 鹿奎大喜,他站起身,竟极恭敬行了一礼:“如此,奎便先行谢过老夫人。多谢您垂爱。”他笑道:“若能有眉目,自当酬以重礼。” 朱老夫人笑着颔首:“如此,那我就坐等大人的媒人礼了。” 鹿奎摆了摆手,亲昵地说:“我与老夫人一见如故,便不行那些虚礼假情了。同您实话说了,我却有几分挑剔,不知老夫人可见怪?” 朱氏是名利场中人老成精的人物,自然知道,凭鹿奎的条件,至今未娶,自然眼高于顶,要求极高的。 她和颜悦色:“这有何怪?鹿大人肯直言相告,老身更轻省些呢。” 鹿奎啜饮了一口茶,又慢慢道:“说来也简单。不过有几条,我性子不好,因此想求一房贤妻,又不要一味顺从,最好是那温柔沉静、外柔内刚的性子。” 他那双纯净的眼眸里,闪动着欣悦的光芒:“您知道,因着我身上差事特殊的缘故,倒不知平白背了多少骂名。” “我虽不在意,但也得顾及大局,因此倒请老夫人不必为我寻什么豪门贵女,只要家世普通些,家中人口简单,父兄不为官做宰的。便不是京中人也无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夫人听了倒暗中点头,鹿奎心思细腻,这话说得虽直白,却极有道理。 便又听他说:“第三,却是我得了圣上的密令,恐怕得很忙两年。真正有暇论婚论嫁,估计是两三年后的事了。姑娘家青春珍贵,未免耽误人家,还请老夫人为我务色一位年龄合宜的。” 朱氏心想,这谈婚论嫁快的也得一两年功夫,他又要两三年后,这算起来,恐怕还得是两年后及笄的才好。 鹿奎说罢,又恢复了那副笑模样:“小子无知,所求实在是冒昧。还望老夫人恕罪。” 朱老夫人道:“大人想得都极有道理,谈何冒昧?” 只是她越听,越觉得有些古怪,这条件看起来容易,其实也难。 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又到哪里去认识一个小门小户的,却模样性情都好的姑娘来? 宁儿在旁听着,心头却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鹿奎,却发现他正含笑望着自己。 宁儿顿时感觉如坐针毡。所以是不是她的错觉?如果她没有自作多情的话…… 而正在这时,忽然房门打开,香茗款款进来,她上前拜见老夫人道:“二老爷遣人来说,西面的火控制住了,只是一时难以扑灭。还请老太太示下,晚膳是不是就摆在院里?” 朱老夫人顿时大喜:“果真控制住了?”别看她先前面上分毫不显,但内心里一直暗自忧心,只是碍于外客当面,不好露怯。 香茗笑道:“正是,只是为安全起见,还是不好轻易过去。” 朱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府中其他人,可否安置妥当了?岫玉呢?” 香茗道:“岫玉姐姐正同二老爷一处,府里二房上下离得远,一切安稳,咱们这边,除了叶姨娘还没到,旁的人也都在。” 又是叶姨娘?宁儿心中一紧。正在这时,她却看到香茗微微撇过头,朝自己递了个眼色。 宁儿顿时明白,侯爷那里有消息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没有父亲 薛太医甩着手出来,蓬乱的白发胡乱翘着,一旁侍奉的小童忙上前奉了块热腾腾的巾帕。 他接过擦了把脸,狠狠瞪一眼燕翎:“再有下次,老夫自会向圣上挂冠请辞。任是扁鹊再世,也救不起那等自寻死路的病人!” 沈崇尧一听这话,知道今天侯爷算是挺过去了,胸口那口浊气为之一舒,他袖袍垂地,鞠了一个深躬:“再不敢了,沈府上下拜谢两位大人救命之恩。” 薛太医摆摆手:“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你们家大人福大命大吧。沈侯说,要见燕翎与宁儿,这二位何在?趁他醒着,带进去见吧。” 他殷殷嘱咐:“只是切记,沈侯如今,不可动怒动气,更不可忧心劳神。尽量多顺着他一些。” 沈崇尧千恩万谢地应了,他忧心忡忡地看向燕翎:“侯爷要见你和姑娘,你可知道分寸了?” 燕翎埋着头闷不吭声,沉默良久才回道:“二老爷,燕翎如今明白了。” 香茗轻轻一推宁儿:“姑娘可听见太医的话了?您和燕翎一块儿进去吧。” 宁儿还没从侯爷醒来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他点名要见自己和燕翎,不由怔忪道:“喔,好。只有我们吗?” 她偏过头去看在场的沈崇尧与香茗,而此时老夫人和宋姨娘也在院中,侯爷却偏偏只要见他们两个。 燕翎低声道:“宁姑娘,咱们进去吧。别让侯爷久等了。” 宁儿迟疑地点点头,打开门,同燕翎一前一后进去了。 屋里熏了艾,越往里走,药味越是浓重,宁儿屏住呼吸,脚步放得轻之又轻。 这会儿两位太医前脚刚走,施针下药他们拿手,但替病人收拾整理就不是份内事了,沈崇彦半靠在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罗衾,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身。 他好像正等着他们,一听见动静,便慢慢睁开了眼,沈崇彦的眼神虚弱中带着疲倦,但却有些执拗地盯着眼前的人。 “宁儿,过来。”沈崇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朝宁儿动了动手指,示意她过来。 宁儿挨着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下,她担忧地看着侯爷苍白的脸色:“您怎么不再休息休息?” 向来如高山巍峨坚毅的侯爷,这会儿却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脆弱。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宁儿的手上,宁儿忙伸手一握,那骨节分明的大手虽依然宽厚,却冷得入骨。 她心中难过,却不肯叫侯爷看出,只笑着柔声说:“侯爷,您现下感觉如何了?” 她的小手温热,柔若无骨地握住自己,沈崇彦感受着那温暖,轻声道:“宁儿,我对不起你。” 宁儿眼圈一红,急声道:“侯爷不许胡说,您对我恩重如山。宁儿永远记在心里。” 沈崇彦短促地笑了一声,宁儿不明白他为何发笑,但却听出了那笑声里浓厚的悲哀。他微微用力,握住她的手:“宁儿,我从未过问你的身世,你怪不怪我?” 宁儿不知为何侯爷突兀地提起这事,只是摇头:“侯爷不问,难道便不知吗?您若开口,宁儿不会瞒着。” 沈崇彦吃力地伸手指了指跪在一旁的燕翎:“我让他去查你的爹娘,你生不生气?” 燕翎见了侯爷,羞愧懊悔难当,早呆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此时乍听见沈崇彦这样说,惊得猛然抬头。 宁儿顺着他的视线,怔怔地看了一眼燕翎,她的心里忽然像打翻了的水桶,五味杂陈,她摇了摇头,声音极轻:“燕翎待我好,侯爷派他做事,我很放心。” 燕翎神色复杂地看向宁儿,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却听见侯爷艰难地开口:“你的娘亲,有没有同你说起父亲?” 长久的沉默之后,宁儿再开口时,言语中带着哽咽:“娘说,宁儿没有父亲。” 打宁儿有记忆时起,娘亲便时常卧病,及至她五六岁时,已是日日缠绵病榻,药石罔医。 许是世事艰难,催人成长,在别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嬉戏时,宁儿已经很懂事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被人欺负了,回家还会哭着追问娘亲,她的爹爹在哪里。 那时候,娘亲总会把小宁儿搂在怀里,唱着歌哄她,等她不哭了,再亲亲她的脸蛋:“好宁儿,你愿不愿意做娘一个人的孩子?” 那时她虽然瘦小,但一双眼睛却像葡萄一样又黑又亮,可爱极了。小宁儿钻进母亲怀里,贪恋着她怀抱的温暖与馨香,总是忙不迭地点头:“宁儿只要娘一个,有娘亲就够了!” 但越到后来,娘亲的怀抱便越冷,她的眼神也越悲哀。宁儿记得,最后一次她同自己提起这个问题时,语气中满是犹豫:“宁儿,你想不想要一个爹爹?” 她当时以为自己娘亲不要自己了,吓得将头埋在她胸前,紧紧搂住娘:“不要,不要,娘亲别送我走!” 从那之后,娘就再也没提起她的父亲。 沈崇彦默默了许久,才涩声道:“宁儿想不想找到自己的爹爹?” 宁儿从回忆中抬起头,她认真地看向侯爷:“我有娘亲就够了。” 她的神态中是不出的洒脱:“得娘亲在天之灵护佑,让宁儿为侯爷所救,还能遇到这么多关心爱护我的人。宁儿已经很知足了。” 她用力回握住侯爷的手:“也请您,别再为我难过了。” 沈崇彦狼狈地闭上眼睛,唯恐慢一秒,眼眶中的泪水就会被她看见。 他极力压抑着心绪,低声问:“那你可知,你娘亲的身份?” 宁儿愣住了……她第一时间想起了刘葵,娘亲的来历,几乎成了她的执念,所以她才要含光冒险去火中救人。 但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可以向侯爷求助? 在她的停顿中,沈崇彦明白了,他又问了一遍:“宁儿难道不想,弄清楚娘亲的身份吗?” 宁儿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可以不在乎从未出现过的父亲,但却无法不在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娘。 她的喉头发紧,嘴唇煞白,眼神不自觉地飘忽到一边:“侯爷……难道您知道我娘是谁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愤懑 沈崇彦的面色似苦若悲,在刹那间,从前世到今生,他在脑中将可能相识之人都过了一遍。 她是谁? 面对宁儿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沈崇彦只得无力地承诺:“我会帮你找出她的身份。” 宁儿脸上的光亮霎时熄灭了,她谈不上失望,只是怅然道:“如此,宁儿便先谢过侯爷。” 她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侯爷,刘葵可能见过她母亲的事,可刘葵是罗夫人的乳母,侯爷如今正病着,她贸然开口,是不是以疏间亲?又连累他不好休养? 沈崇彦眼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暗下去,心中不忍,不知如何涌上一股冲动,他突然问道: “宁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儿?” 这话一问出口,不光侯爷紧张地屏住呼吸,就连一旁的燕翎亦听得肉跳心惊。 宁儿霍然站起身,震惊地看向侯爷,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她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猛然缩回手,一时忘了该如何回答。 她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侯爷的提议,散发着蜜糖一样的香气,宁儿忽然抬起手,隔着外衫握住了那枚被她贴身佩戴的白玉麒麟佩。 从楚寰将这玉佩重新给她的那日起,她便日日系在腰间,温润的触感与繁复的线条,稍微唤醒了她发热的头脑,叫宁儿渐渐冷静下来。 侯爷很好,很好很好。但正因如此,他才不可能成为她那抛妻弃子、消失了一十三年的生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尖锐,颤声问道:“侯爷,您难道忘了?我的外祖母,是朱老夫人远嫁江都的庶妹……定国公府,众目睽睽之下,临平大长公主当面,老太太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如今难道要承认,咱们侯府之前,是在欺君吗?” 宁儿的话,如同劈头一个耳光,将沈崇彦从幻想中抽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或许可能让他作茧自缚。 他从胸腔中吐出一口长气,先前令人晕眩的冲动渐渐消退,那些理智中的隐患与忧虑又七手八脚涌上来,捆缚住他的心灵: 道南遇刺,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何苦要在这时候把宁儿牵连进来?不暴露重生的秘密,他连宁儿的娘亲是谁都说不出,又怎么让女儿的身世取信于人? 还有那个他一直担忧着的幕后黑手。以及觐见圣上时,皇帝古怪的态度…… 沈崇彦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太过懦弱,或许一开始遇到宁儿的那一日,他就应该告诉她,自己是她的父亲。 他忽然觉得精疲力尽:“燕翎,你先送姑娘出去。” 燕翎不赞同地看了侯爷一眼,欲言又止,但看着沈崇彦苍白的面色,他到底没说出口,只沉默着跟在宁儿身后。 宁儿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愤懑之情,她连招呼都没打,也不搭理燕翎,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她步履飞快,一路谁也不管,一口气走出了侯爷的院子,等到冷静下来时,才发现她竟然已快到靠近水池的位置。 她有些赌气般坐在了池边的青石之上,此时太阳已几近落山,晚霞绚烂,倒映在清池之上,却遮掩不住夕照的苍凉。 岩岸上冷冰冰的,叫宁儿发烫的头脑一点点清醒过来,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宁儿问自己,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且不说侯爷如今大病未愈,单论他待自己这么好,想来能说出那句话,是出自真心,而非虚情假意。 那自己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宁儿苦苦思索,是她恃宠而骄了吗?她盯着飘落的树叶出神。 此时无风,水平如镜,宁儿探出头去,都能看见自己倒映在水面的身影。水中的姑娘乌鬓松挽,罗衫轻垂,姿态娴雅,俨然一位娇养在深闺中的小姐。 她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肌肤光洁柔软,如今这幅模样,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在贫民窟中挣扎求生的孤女? 这一切,不都是侯爷给她的吗?难道被人哄着惯着,时日久了,就习以为常了? 宁儿轻轻摇了摇头,她自问并非是一个不知恩的人,但刚才却实实在在莫名感到一阵愤懑。 心底隐隐有个答案,正呼之欲出。她心里是不是当真,把侯爷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 她突然眼神一凝,在水中看到了身后那人的人影,忙站起身,将胡思乱想且抛在脑后,转身问道:“含光!西禧院那边怎么样了?” 含光很远就看到宁姑娘独自坐在水旁,默默在想着心事,一时不愿打扰,却没想到她先发现了自己。 含光沉声道:“西禧院的佛堂内安排了四个婆子轮值看守,二人一班,白日负责的那两人吸了太多浓烟,此时仍昏迷不醒。佛堂内俱是木雕帷幔等物,火势一时难以扑灭。” 宁儿急道:“那刘葵怎么样了?她到底是生是死?” 含光的语气有些歉疚:“主子,属下试着进去寻人,但内间狭小逼仄,烟雾四起,我也只到了佛堂正室中,却没见到那妇人的踪迹。或许她见大火封门,慌张之下躲到了内室。” 宁儿拧着眉:“那有没有可能,她已经趁乱逃了出去?” 含光道:“可能并不大,属下进去以前,将整座佛堂的里外前后都看过一遍。那里本就是侯府用来关人的暗室,后门尽被堵死,想要出去,只有正门一条路。而开门的钥匙,却在那两个昏倒的婆子手中。” 宁儿急得来回踱步:“那岂不是说,那刘葵可能已经遭遇不测?”那嬷嬷是死是活,她本身并不在意,只是娘亲的线索,或许就系在她身上! 万一她也昏迷倒地,岂不是被烧死也无声无息? “不行!”她拉住含光:“你带我过去看看。” 含光大吃一惊,断然拒绝道:“绝对不行!那里是火场,何其危险?这会儿眼看着就要天黑,更不能放任您过去。” 宁儿急声道:“我要过去,是死是活,总得看个清楚!” 含光比她更着急:“我再去一趟就是。您千万别涉足险地,这要被楚爷知道了,砍了我都是轻的。” 楚寰……宁儿忽然灵光一闪,她一把抓住含光的胳膊:“你能联系上楚寰是不是?你马上去找他!跟他说,我有急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3章 出宫 乌金西坠,天际的余光渐渐散了,晕染成墨染的暮色。 含光感觉自己昏了头,宁主子三言两语,就哄得他撇下差使往宫城赶。 得幸他理智尚在,没贸贸然进内宫,而知道先去寻他师父。 萧定刚下值,一见徒弟突然来了,脑袋嗡地一响,劈头就是一句:“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含光话没说完,萧定就跳起脚来:“你昏了头了,这时候放姑娘一个人在府里!”他披上袍子就往外走,骂道:“出了事,你几条命担待得起!” 含光被训得抬不起头,一声不吭跟在师父身后。 萧定如今是宫中统管昭元帝贴身亲卫的首领,特许出入禁宫无碍。但此时已至掌灯时分,宫门均已落钥,这时候直入玉宸殿,也是颇为犯忌之事。 今日在殿外值守的是个高鼻子薄嘴唇的瘦脸太监,见到萧定等人,远远就做了个手势:“萧统领,这时候您怎么过来了?” 萧定客气道:“劳烦魏公公为我通禀,就说含光求见陛下。” 他的重音格外落在含光二字之上,倒惹得魏德喜惊讶地看了那年轻小子一眼。 含光,这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能叫圣上挂在心上? 谁知等他把话往上一递,还没等吴实禄出来传话,昭元帝的声音即刻响起:“带含光上来。” 魏德喜心中一凛,顿时不敢怠慢,他们天长地久地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自然多少能听出圣上此时的心绪。 他忙下去领人上来,还没等两个人磕头,昭元帝将手一抬,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说。” 含光忙三两句话,将今日侯府中事交代了,吴实禄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脸色跟着越来越黑。 等说到宁姑娘要含光带她去火场时,昭元帝终于猛一拍桌案,斥道:“胡闹!” 这下子,满殿的宫人都跟着哗啦啦跪倒在地。 昭元帝不假思索地下了一串命令:“魏德喜,去回慈庆宫,就说朕临时有事,改日再陪母后用膳。” “吴实禄,去取一身朕出宫的衣裳。萧定,去领无相过来。今日轮到谁巡营?告诉五城兵马司的人,信远侯府走水,让他们调拨官军,速去灭火!” 楚寰的眸光沉沉压在含光身上,直压得他直不起身,昭元帝的声音里含冰淬雪:“放你在宁儿身边,便要担起劝导护卫之责,宁儿年纪小不知轻重,你也跟着犯浑吗?” 含光猛磕了几个头:“属下该死!” 楚寰已除了身上的团龙常服,换上一件看不出纹饰的玄青色窄袖长袍,淡声道:“知道听你主子的话,且算不上该死。只是太过不知变通,这关节眼上,你亲自跑来,宁儿一个人有事,又该找谁?” 他看向萧定:“说到底,是你这个师父没教好。为什么不告诉他,遇到这种事,该直接动用枭报就是。” 萧定与含光俱是一震,师徒俩对视一眼,才悚然应诺:“属下遵命。” 枭报历来是宫中禁卫护驾随扈时彼此联系的法子,非帝驾出宫,不得轻易动用。那一日雨夜,楚寰微服,萧定在侯府外正是用枭报联系上了含光。 这等关系王驾安危的手段,向来极为要紧,除皇帝本人外,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而如今,为了信远侯府的沈小姐,圣上亲自开口,特准含光动用…… 吴实禄的牙又酸倒了,每次在他以为圣上已经够看重小祖宗的时候,他老人家总能再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他在心里琢磨开了,自己是不是该好好调教几个灵醒懂事的孩儿,等宁姑娘进宫,就给她送过去? ----- 信远侯府,沈崇彦的院中。 今日骤然失火,不知牵动了朱老夫人几多情肠,以至于晚膳时,她特意打了招呼,将府中余下的大小主子都召来,同开了三桌家宴。 朱老夫人右手边贴身站着沈崇尧的夫人向氏,她底下领着一群儿女,甚至还带了两个生育过的姨娘。 罗夫人不在,二儿媳自然担负起侍奉婆母、安膳进箸的差事。 满堂济济,充盈着孩子们特有的活泼生气,叫老夫人看了,都和缓了面色。她微笑道:“梦萱坐下吧。又不是正经摆席,只是兵荒马乱的,一家子凑在一块儿好安安心。” 相较于二房的人丁兴旺,侯府嫡出这一支,就难免显得稀疏寥落。算一算,沈崇彦抱病榻上,罗妙芸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竟只剩下宋姨娘形单影只地撑着场面。 朱老夫人的视线逡巡一圈,问道:“怎么不见叶姨娘?” 香茗上来回道:“叶姨娘今日发了病,午后便回房进药去了,也不知这会儿好些没有?奴婢已派人去她院子里瞧了。想来一会儿就能有消息。” 宁儿听得叶姨娘的名字,耳朵动了动,她虽在下头坐着,可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春草替她拣了数道爱吃的放在眼前,宁儿却颇有些食不知味,她一头惦记着含光,一头又惦记着小佛堂里的刘葵。 先时宁儿向二老爷打听,沈崇尧只告诉她:“火势虽得控制,但却难以立刻扑灭。这会儿西禧院中人俱已撤出,想来不至于再有伤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至于刘妈妈的生死,除非将火尽数扑灭,不然无人能知。水火无眼,她总不能逼着二老爷找人进去送死。 春草看出宁儿此时的心不在焉,她低声问:“厅里有些闷热,姑娘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宁儿朝上首看了一眼,朱老夫人正同向夫人说着什么,她点点头:“你同岫玉姐姐说一声,就说我去更衣了。” 一出花厅,扑面便是一阵清爽的凉风,宁儿顿觉五感为之一清。 此时华灯初上,夜色如水,站在石阶上往西边远望,仍隐约可见一片火光。春草悄然走到姑娘身后,知晓她心情低落,便着意寻了个轻松的话题。 她笑着问:“姑娘,听说今日老夫人那里来了个美男子。” 宁儿看了她一眼:“什么美男子?那是个了不得的大官呢。” 春草道:“再大,能有侯爷大吗?见过的姐妹都说,那是个白面郎君,十分俊俏呢。” 宁儿被她逗笑了,她想一想鹿奎的形容,却也觉得所说不错。只是这人样貌虽好,脾性却十分古怪,兼以身世坎坷,宁儿虽与他不熟,却也并不讨厌。 说来好笑,今日若不是老夫人不肯,恐怕那鹿奎都能硬生生留下来用晚膳。在府中七挨八蹭,就是舍不得走。 后来还是他手下几次进来,不知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他这才百般不愿、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出了侯府,鹿奎没进马车,反而兴致极好地坐在车外,吹着冷风,在心里头想着他的宁儿姑娘。 突然,驾车的马夫猛然勒住辔头,急急刹住车,鹿奎一时反应不及,险些被甩下去,他不满道:“你干什么?” 一抬头,却差点自己从车上摔了下来,他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数步之外,那一头威风凛凛、神骏无匹的黑马。 他呆呆道:“无……无相?”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大佛 鹿奎不敢置信,他的视线由下而上,一点点地移上去,却与高坐于黑马之上的男人对个正着。 那人只穿着一件玄青色的束腰长袍,戴一顶浑金冠,别无装饰,深沉的夜色中,他的面庞莹然如玉,容光逼人。 这下子,鹿奎真的从车上滚了下来,他仰起头,茫然地唤了一声:“陛下?” 见他这副模样,楚寰垂下马鞭,轻轻在他肩头一掠:“在外头混叫什么?还不快起来。” 连他也没想到,会在这条巷口,碰见自己的臣下。 鹿奎能坐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身手自然极好,他一纵身,便来到楚寰马下,极自然地替自己的主人挽起缰绳。 他还没从宫外偶遇陛下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主子,这时候您怎么出来了?” 鹿奎环顾左右,陛下身边只带了寥寥数名护卫,更无仪仗,显然是微服出宫。萧定还是那一副冰块脸,见了他点点头,身后跟着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徒弟。 楚寰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扔到海边去待了几个月,这小子还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他此时无心闲话,只问:“你又是从哪里出来?” 鹿奎见陛下虽同他说话,但却片刻不停,一路朝前行去,心中不由奇怪。这是出了什么事,能让向来八风不动的陛下如此着急?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鹿奎乃是昭元帝心腹中的心腹,铁杆中的铁杆。自打八岁那年,他为陛下所救,从此一身生死荣辱,唯系于圣上一人而已。 若不是昭元帝庇护,鹿奎能不能活着长大都在两说,更不用提活出个人样了。二人名为主仆君臣,实则在鹿奎心中,向来视君上如视父兄。 虽然,论及年齿,陛下不过长他两岁而已。 鹿奎忙道:“主子,属下正从信远侯府来。” 楚寰勒住马,他同无相一齐扭过头去看鹿奎:“什么?” 鹿奎一时摸不着头脑,他跟着停下脚步,迟疑地问:“主子指的是什么?” 楚寰却没理他,一道年轻的声音插进来:“主子,今日鹿大人确实去了沈侯府上。” 鹿奎扭头一看,说话的却是萧定那个使剑的徒弟含光。他补充道:“若没弄错,下属出府时,鹿大人应该还在侯府中。” 鹿奎这才反应过来,含光被圣上安插进了侯府做内应,看着这条眼熟的路线,满脑子的阴谋诡计一下子就转了起来。 圣上夜服出巡,身边带着禁卫的人,还在沈家安排了眼线……糟糕!该不会,陛下要收拾信远侯府吧? 沈崇彦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可他的宁儿姑娘还在侯府中呢,要陛下真有此打算,自己得赶在沈家倒霉之前,想法子把宁儿捞出来。 他顿时有些着急:“主子,您这是要去沈家?” 楚寰冷笑道:“看来半年不见,长能耐了,管起我的事了。” 鹿奎一听,忙从身后的马车上解了一匹马,翻身而上,落后楚寰半个身位,辩解道:“鹿奎不敢!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楚寰道:“只是什么?” 鹿奎一咬牙,索性直接问道:“您是不是要处理掉信远侯?”他的手在喉间比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昭元帝看了眼他的亲军都指挥使,不由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去了一趟陆梁,是不是把脑子忘在那边了?要杀沈崇彦,我何必大费周章地救他?” 不过,要不是看在宁儿的面子上,就冲前世的恩怨,他确实不介意,送沈崇彦早点去过下辈子。 鹿奎松了口气:“那您怎么想起来去信远侯府上?” 楚寰看了他一眼:“你的差事办完了?倒有这份闲心,要不就闭嘴,要不就给我滚下去。” 鹿奎不敢在圣上面前放肆,只老老实实闭了嘴,护卫在昭元帝身侧。 含光扬鞭朝前一指,抱拳道:“主子,您往西瞧。” 楚寰目力极佳,尽管在夜中,仍一眼就看到信远侯府的西后方向,一缕缕黑烟翻腾升起。 无相见了火烟,有些焦躁地打了个响鼻,原地转了两圈,楚寰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爱马的鬃毛。 他面沉如水:“这都烧了多久,火还没灭么?” 含光道:“失火的西禧院,虽地处偏远,但年久失修又多杂物,这几日天干,小佛堂中俱为大木,火势一起,凭人力一时难灭。” “不过,沈家二老爷已指挥下人清凿出附近空地,确保火势不至于蔓延出去,最坏也不过等火燃尽,自然而熄。” 楚寰摇头道:“寄命于天,荒疏之举。” 春日虽多东风,可难保风向有异,万一今夜起了大风,将燃烧之物四散吹落,谁又能保证不致别处火起?尽早扑灭,才是稳妥之举。 鹿奎低声说道:“主子,信远侯府走水时,属下就在府中做客。” “说来奇怪,失火不是小事,侯府人手再多,可到底疏于火政。当时我向他们提议,不如报于巡城兵马,即刻便有专司救火的兵丁前来相助。但看他们的意思,倒宁可自家人出手,多费些功夫,也不想叫官兵牵扯进来。” 楚寰皱着眉:“萧定,你想法子去告诉沈崇尧,中城兵马司的救火兵就该到了,让他做好准备,别想着再打什么主意,尽快把火给我灭了!” 又吩咐含光:“你先进去,告诉你主子,就说我到了,有什么事都让她安心就是。再有吩咐,你即刻传来。” 含光低低应了一声,不过片刻间,就消失在重重墙院之中。 鹿奎心道了不得,这侯府竟藏着一尊大佛,竟能使唤得动陛下的人,当了萧定徒弟的主子。自己先前,应该没冒犯到这一位吧? 一念及此,他更坚定要尽快把宁儿姑娘捞出来,否则日日与这尊大佛相对,万一无意中冲撞了贵人,岂不是要让他家姑娘吃亏? 那叫他如何舍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偷听 噔噔噔噔,一阵紧促的跑动声。 宁儿一回头,就看到沈崇尧提着袍子步履飞快,丝毫不顾仪态地往外走。 “二老爷?” 听到她的声音,沈崇尧猛然回头,硬是刹住了脚步。 宁儿忙上前,抓紧问道:“二老爷,出什么事了?” 沈崇尧神色极其复杂地打量宁儿两眼,小姑娘身量纤薄、尚未张开,一双眸子清明如水,眉宇间还带着一缕稚气。 独自立于暮春的晚风中,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可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等亡国倾城的祸水妖姬,沈崇尧百思不得其解,又到底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左右君心? 他一面往前走,一面同她解释:“中城兵马指挥得知侯府走水,这会儿正带着手下的救火兵丁赶来。”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定然与眼前这位的主儿脱不了干系。 果然,宁儿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太好了,那岂不是侯府的火就能扑灭了?” 沈崇尧苦笑道:“不错,想来不过顷刻之事。”只是,兵马司的人进了侯府,老夫人原想折在袖子里的丑事还瞒不瞒得住,就很难说了。 罢,左右他人微言轻,谁也惹不起,事到临头,也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端看姑娘的份上,陛下总归会留他两分情面。 宁儿跟在沈崇尧身后,期期艾艾地不敢开口。眼看着越走越往外,她才心一横:“二老爷,我能不能跟着过去看看?” 沈崇尧道:“姑娘要去看什么?” 宁儿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西禧院,小佛堂那里……” “万万不可!”沈崇尧唬了一跳,开什么玩笑?他前脚敢带姑娘去那里,后脚皇帝就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挂门楼上去。 宁儿挣扎道:“我就远远地看一眼……” 但二老爷铁面无私意地拒绝:“旁的一切好说,这事绝无可能,姑娘还是别想了。”毫无转圜余地。 宁儿正想着如何争取,却听到远处突兀响起一阵啼鸣,她心中一动,忙住了嘴,对二老爷道:“既如此,容宁儿先行告退。” 沈崇尧没想到她如此干脆利落,说走就走,心中又不禁忐忑:姑娘该不会,生气了吧? 宁儿转到院外折角旁一株树后的隐蔽处,她轻声交代春草:“你去老夫人那里看着,她若问起我,就说我有些头晕,在侧间歇着了。” 春草担忧不已:“姑娘,您要做什么?也同奴婢说一声。” 宁儿拍了拍她的手:“春草放心,一会我就回来,不会有事。” 春草蹙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去了。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中,宁儿才取出铜哨,轻轻吹了一声。 却没想到眼前一花,下一瞬间,就看到了含光那双亮如明星的眼睛。 宁儿吃惊道:“你从哪冒出来的?” 含光指了指浓密的树冠:“属下在上头看着您过来的,”他单膝跪地,仰面道:“主子,楚爷已到了,他让您一切安心,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宁儿没想到楚寰竟然来得这么快,忙问:“兵马司来侯府救火,是楚公子安排的不是?” 含光点头道:“正是,楚爷忧心您的安危。何况,只有尽快灭火,才能去办姑娘所想之事。” 宁儿忙道:“既如此,你带我去西禧院去。” 含光皱起眉头,就在宁儿以为他要拒绝时,忽然道:“姑娘,得罪了。” 说罢宁儿只觉周身一轻,再回过神时,整个人都已站在树冠的横桠之上。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含光几不可闻的声音:“姑娘,站稳了,别出声,有人朝这边来了。” 宁儿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树干,她没想到含光竟然招呼也不打,就带着她“飞”到了树上。 藏匿在树冠中,这体验让她又紧张又新奇,她大着胆子,悄悄探头往下看去。这一看,却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院中灯烛通明,院墙外,却只零星亮着数点灯火,一个身影,慢慢从明处走到暗里。 她手中提着一盏灯,随着步伐起伏,灯光忽明忽暗,身上衣衫是极浅淡的天青,在暗夜并烛光的映照下,几乎泛出白色。 宁儿捂住嘴,尽管从上往下,且看不分明那人的面目,但顶上夹杂着花白的发髻,却让人一眼就辨认出她的身份。 叶姨娘! 宁儿本就对她极为在意,这会儿更紧张地手心冒汗,她牢牢盯着叶珍的身影,眼看着她越走越近。 四下忽然一片寂静,惟有微风穿过叶梢掀起的沙沙声。 叶姨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夹杂一丝阴狠的戾气:“都处理好了吗?” “嗯。”是低沉的一声回应。 宁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就在他们先前所站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而此刻自己的脚下就对着那人的头顶! 这会儿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人发现,只觉得心脏跟着怦怦直跳,满耳都是自己心脉搏动的声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姨娘的声音轻得听不清:“……千万小心…让人发现就不好处理了。” 那人沉默片刻,回道:“二老爷带来了兵马指挥的人,恐怕至多再烧半个小时。” 叶珍道:“也差不多了,量他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老夫人那里要再留心。” 宁儿听得心惊肉跳,那把火,那把火,竟然是叶姨娘在背后放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烧死刘葵,还是为了掩盖什么,索性放一把火一了百了? 宁儿脑中飞快地旋转,她是罗夫人的陪嫁丫鬟,应当与刘葵十分亲近,然而那天夜里,她的态度分明就有古怪。 朱绡的事她最先目睹,而在夜审中,叶姨娘虽然口口声声在帮刘葵主仆说话,但最后却将刘葵几乎钉死在了嫌犯的位置上。 宁儿一瞬间思绪飞出去很远,她甚至在想,叶姨娘待自己刻意的亲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那么,她主动提及那个与自己形貌肖似的女子,又到底是何居心? 想到娘亲,宁儿一时心摇神曳,但此时无暇细想,她只得勉强收拢心神,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对话。 谁知正在此时,叶珍猝然回头:“有人!” 被她发现了!念头一闪,充斥着她的心神,宁儿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咕咚”一声,一块石头不知从哪里抛出,骨碌碌地滚到了他们面前。 叶珍对面的人影先是一惊,很快反应过来,瞬间追着声响的方向而去。 目睹这一切的宁儿紧张地近乎虚脱,站不稳身子,在树桠上摇摇欲坠,耳畔却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低语:“别怕,没事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相许 宁儿鼻尖嗅到一阵淡淡的苦味,但随之而来,后调中却泛起一脉缱绻的冷香。 这香味瞬间安抚了她紧绷的身体,心头一松,她的直觉却比理智先一步意识到,是他来了。 宁儿侧头一看,只见沉沉的夜色里,楚寰的眼中却溢满星光,璀璨无匹,正微微垂首细细端详着自己。 她按捺不住激动,一下子抓住楚寰的衣袖,压着声音:“灵微!真的是你!” 楚寰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生怕她一时不慎摔了下去,轻声道:“小心些,我们还在树上。” 宁儿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今的处境,忙捂住自己的嘴,气声道:“你怎么来了?含光呢?他到哪儿去了?” 一见楚寰,她心中涌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片刻之前那令人窒息的紧张与不安,忽然在一瞬间离她而去。 楚寰的眼中不由染上笑意,他示意宁儿往下看,低声道:“一会儿再和你解释。你看她。” 宁儿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徘徊在树下的叶珍,不知何时走到了侯爷的院门前,她犹疑了片刻,到底没选择进去。 反而沿着院墙左右检视了一圈,甚至重新绕回到他们藏身的树下。宁儿的心都跟着略略提起。 但好在这棵树挺拔茂密,又是晚上,哪怕是叶珍,一时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她似乎十分记挂那位黑衣同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追去的方向,又在原地等了少顷,才转身离去。 宁儿看着她的身影,惊讶道:“她还是进去了!”她扭头去看楚寰:“她先前发现我们了是不是?” 楚寰实在比她高出太多,两人同站在一处,说话时他不得不俯下身,简直衬得自己像个小孩子。 楚寰不知道她心里天马行空的念头,只是摇了摇头:“不,当时她是发现了我。” 宁儿仰起头看他:“所以是含光引走了那个人?” 楚寰道:“是,含光轻功绝佳,他出手,那人决计追不上。” 宁儿的语气有些低落:“我没想到,是叶姨娘在背后放的火。” 楚寰的手微微用力,从远处看,简直像是把宁儿搂在怀里一般,他柔声道:“你不高兴?” 宁儿的眼神中流露出茫然:“不,我只是很震惊。她看上去那么温婉可亲,竟然背地里这样狠心。” 楚寰垂眸注视着宁儿:“她很聪明,这样别有用心之人,虽然未必害你,但却难保不利用你。还是离远些好。” 他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鬓发,喟然而叹:“何况世间人,多是矫心饰貌、口不应心之辈。像宁儿这样表里洞达、心如赤子的好孩子,天下又有几人?” 他这样不加掩饰的赞美,让宁儿在黑暗中也忍不住脸红:“我哪有你说得那样好?” 楚寰低笑道:“怎么没有?否则怎么人人都喜欢你?” 宁儿双颊滚烫:“你,你不许胡说!” 同站在树上,两人挨得那么近,以至于宁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楚寰低笑时胸腔微微的震颤。 他笑够了,却低下头来看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宁儿的眉眼显得格外别致,妩媚中带了一丝凌厉。 他静静凝视了片刻,却慢慢补充了一句:“不过有时,我却想你别那么好。” “宁儿,你就算再坏一点,我也会照顾好你。” 此时微风拂叶,云隐月出,散下银华如练。宁儿久久没有说话,却一点点靠近了楚寰,淡淡的带着冷香的气息,充满了她的五感,让她的心都跟着沉静下来。 她突然拉住了楚寰的手,轻声道:“你带我去西禧院好不好?那里关着的人,或许知道我娘的下落。” 她的手那样柔软,但却异常坚定,就这么娇弱却执拗地看着他的眼睛,让楚寰完全没办法抗拒。 他伸手拨开一枝树桠,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宁儿:“有没有看见?” 宁儿朝西望去,只见弥散在空气中的黑烟已渐渐显出颓势,将要止熄,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火快灭了?” 楚寰道:“正是。我们就在这里看着,等明火熄灭,我就带你过去。” 宁儿莫名生出了歉意,她不由问:“你为什么同意了?你明明不愿意……” 透过树间的空隙,冷白色的月光映照在楚寰的脸上,他忽而粲然一笑,一刹那间的容光,简直让皎月朗星亦为之倾倒。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但却含着十二分的郑重,唯恐她不肯相信:“宁儿,我答应你。你想做的事,只要不伤害自己,我都会答应。只是……” 在那一瞬间,楚寰的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伤恸:“你也答应我,不论何时,都别让自己置身险地,可不可以?” 那不容错认的痛悔,让宁儿无法开口说出一个“不”字,她忍不住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别伤心。” 楚寰眨了眨眼,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在她掌心划过。他声音低哑,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 宁儿没想到,楚寰所说的带她过去,竟然是一路从屋顶与树梢上掠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只能像上次那样坐在他的臂弯上,紧紧搂着楚寰的脖子,任由他将抱着孩子一样带着自己飞檐走壁。 她小声地咬耳朵:“不是说含光的轻功好吗?” 楚寰低低地笑:“我确实比他差一点。”宁儿坐在他怀里,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只是带着你,就像抱着只猫咪,实在算不得什么负累。” 宁儿觉得他在取笑自己,扭过头去不作声,半天才问:“那先前为什么不许含光带我过来?” 楚寰带着她来到离西禧院最近的一座院顶上,这才将她轻轻放下:“那时火没熄灭,浓烟会呛到你的。你心肺尚弱,经受不起。” 在这里,几乎能俯瞰火场的全貌,宁儿忙问:“现在如何了?” 楚寰从臂间取出一支铜笛样的物什,旋开放在眼前,还不忘同宁儿解释一句:“这是千里镜。” 调试好了,他将千里镜递到宁儿眼前,让她亲眼去瞧:“火已彻底扑灭,兵马司的人正派了人进去搜检。你想找的人,马上就能知道下落了。” 宁儿睁大了眼睛,那支神奇的千里镜,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将院子中发生的一切呈现在她眼前。 救火兵丁的头脸上各个沾染着黑灰,进进出出,努力在火场中清出一条路。 宁儿提心吊胆,既怕看到刘葵的尸身,又怕里头空无一人,看了一会儿,她将千里镜往楚寰手中一塞,背过身去:“你帮我看着。” 楚寰失笑,却任劳任怨地接过千里镜。突然,他叫宁儿:“快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追踪 过了西禧院再向外,就是一道南北绵延的内墙,偏北方向设有一扇角门,隔着甬道,是一排齐整的仆役舍房。再往北走,就有一后门通街。 楚寰替宁儿调整好角度:“往那边看。” 水晶被打磨成剔透的凹凸镜片,透过千里镜,宁儿看见西角门前,隐隐绰绰站着一个身影。 可以看出那是个青年女子,身量不高,但腰肢窈窕,穿着粗使衣裳,她颇为警觉地环顾四处,见四下无人,才从怀中掏出钥匙正打算开门。 宁儿诧异道:“她要出去?这道角门老太太早令人封了,她到哪里弄来的钥匙?” 楚寰转头看向宁儿:“从方才起,这人就颇为鬼祟地躲在院外蹲守。那头火刚扑灭,她就急着要出去。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认识? 宁儿又举起千里镜,细细看了:“好像有些面熟,却一时叫不出名字。但看打扮,却不像内宅里服侍的婢女。” 信远侯府这样自诩体面的人家,从不屑苛待仆妇侍女。凡二等以上的丫鬟,平日里吃用穿戴,都与一般的主子小姐无异,绫罗绸缎都不稀奇。 眼前这个女子,看身段分明不是什么杂役粗使,但却粗服蓬头,做出一副低等洒扫的打扮…… “要么是在刻意隐瞒身份,要么就是做了错事,被主子贬罚出去的丫头。” 她不由感慨:“要是灵芝在这,一准能认出来。这满府里,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丫头。” 二人说话间,宁儿眼睁睁看着她打开了那道角门,一闪身,就钻出了门外,不由急道:“她出去了!” 楚寰这才说:“她好像和我们一样,在等着小佛堂的消息。刚刚我看得分明,小佛堂的余烬里,兵马司的人并没找到那老妇的尸体。” 宁儿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吗?”没找到刘葵的尸体,是不是意味着,她可能还活着! 宁儿收起千里镜,沉吟道:“可她不在小佛堂,又会在哪里?好端端的,西禧院起了这么一场大火,总不能是叶姨娘突发善心,想趁乱救她出去?” 楚寰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今夜没有中城兵马司的人,那恐怕等天明大火燃尽,佛堂就会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宁儿恍然:“我明白了,她是叶姨娘的人。所以……是她把刘葵悄悄偷了出去!” 楚寰点点头:“你想怎么办?还要不要找她?” 宁儿咬了咬牙:“要!”叶珍嘴里恐怕没几句实话,要是错过了刘葵,她再想找到娘亲的线索,还不知要等到哪一日。 她的回答,似乎在楚寰意料之中:“好,那我们就跟上去。” “跟上去?”宁儿不由追问:“怎么跟?她都出去了,我们可没有钥匙。” 楚寰轻声低笑:“傻孩子,我进出侯府,也从没用过钥匙。” 他轻轻一用力,宁儿就坐上了他的臂弯:“发愁这个,你还不如想想,消失了这么久,回头该怎么和你们老夫人解释。” 直到两人轻巧地掠过了重重檐顶,宁儿这才晕晕乎乎地反应过来:糟糕,这下子春草又得着急了。 ---- 等楚寰施施然地穿过院墙,越过府道外成排的院墙,将她放下,宁儿这才重新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扭过头:“竟然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楚寰笑道:“是不是比你平日里坐小轿更快些?” 宁儿生平头一次做这等追人跟踪的差事,难免有些忐忑。但楚寰却好像天然就有本事,能端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把这等翻墙越舍之事做得行云流水。 宁儿原先几次出府,都是丫鬟婆子围随,坐小轿出了垂花门,再换车马正正经经从大门处的角门处出门。 哪里像今天这样,趁夜摸黑,两个人一路飞檐走壁穿过封锁了的后门,来到这片完全陌生的街巷中。 宁儿有些好奇:“这里的房子怎么全都一式一样?” 楚寰一面领着她向外走,一面低声解释:“这里都是低等仆役聚居的院舍,每一处都有标记,自然都是一模一样。” 宁儿前后张望,只见幽深静谧的街巷中,只有她与楚寰两个身影,不由小声问道:“没见到其他人,我们是不是跟丢了?” 楚寰向北面的光亮处指了指:“那女子既然要出府,就一定是要穿过这后门往街上去。我们顺着往北走看看。” 此处不比府中,即使在无人处也零星亮着灯火,狭长的甬道中,幽暗得看不见一盏灯。不说话时,只能听见风吹过屋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宁儿越走,越感到害怕,就越忍不住贴在楚寰身边,她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说:“这里,怎么这么黑?” 楚寰的心神时时刻刻都放在宁儿身上,见她如此,哪里不知小姑娘这是害怕了,他柔声问:“那我牵着你好不好?” 按他的本心,应该一路抱着宁儿找过去才好,可她多少有些害羞,楚寰又舍不得看她别扭,所以出了府,就由着她自己走。 宁儿没说话,但没过一会儿,就悄悄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楚寰的掌中。牵着他的手,宁儿心里的恐惧顷刻间消散了不少。 她颇为羞赧,又不愿意承认,反而拐着弯问他:“灵微,你小时候怕不怕黑?” 片刻之后,黑暗中传来了楚寰低低的笑音:“嗯,我小时候很怕黑。到了晚上,得点起满屋的蜡烛,才敢闭眼。” 宁儿不敢相信:“真的吗?我娘说,晚上点灯睡,小孩儿会长不高的。”她伸手比划了一番身边人的个头:“看来娘亲是哄我的呢。” 夜幕中,楚寰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没骗你,你娘亲说得很对。宁儿别学我,睡觉要熄了灯才是。”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宁儿,你是不是很喜欢娘亲?” 握在掌中的小手一下子蜷缩了起来,宁儿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沮丧:“嗯,娘亲待宁儿很好很好。” 楚寰有些不忍心:“那父亲呢?” 他轻轻安抚宁儿,声音比三月的春风还要轻柔:“宁儿想不想要找回自己的父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醋意 或许是黑夜,为他们提供了一层隐秘的遮挡,倒让人更容易说出心里话。 宁儿握着楚寰的手,默然良久,才低声道:“我曾经很想很想,找到父亲。” 这些话,深深埋藏在她的心里,从没同任何人说起:“他们总是欺负我,说我娘是被夫主抛弃的弃妇,说我是没有爹的野种,甚至还有人说,娘亲出身烟花之地,是得了病才被赶出来的风尘女。” “每次被他们欺负,我都气得要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不敢去问娘亲,我害怕娘亲伤心,我怕他们说得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时候,我真的好想要一个爹爹,为我撑腰,可以告诉他们,我不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幻想,我的爹爹是一个大英雄,他好疼爱娘亲,也好疼宁儿,他是死在了战场上才没办法回来找我……” “我是不是很坏?”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是那么的纤弱稚嫩:“可是娘身子那么不好,她病得下不来床,喝不进药,咽不下粥。如果爹爹真的活着,为什么直到娘亲死了,他也不来看我们一眼?” 楚寰伸出手,摸索着往宁儿的颊上一探,果然是满手的眼泪。 宁儿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泣道:“他是不是讨厌我们?厌恶到一面也不想见我?” 楚寰心头剧痛,他忍不住将宁儿搂在怀里,不断地说:“不会的。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宁儿,宁儿,不会的。没有人会讨厌你的。” 宁儿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哽咽道:“你骗我,他讨厌我们,我也讨厌他。我没有爹爹,我不想要父亲,我宁愿他死掉。” 她的眼泪滚烫,灼伤了他的心口。 宁儿伤心到胡言乱语,楚寰却当真了,他将宁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声声地呼她:“宁儿,朝宁儿,好宁儿。好,好,我们不要他,宁儿不需要父亲。” 他不停地向她保证:“你有我,宁儿有我就够了。我们就当他死了,好不好?别伤心了,我的好宁儿。” 她哭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那么的无助,那么的伤心。 宁儿抽抽噎噎,她又问了一遍:“我是不是很坏?” 楚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她怎么还是那么单薄,叫人担心一碰就碰碎了,他轻声哄她:“怎么会?宁儿一点也不坏,我不是说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寰的眼中翻腾着森然的冷戾,任凭你是谁,又怎配让宁儿这样伤心? 在这一瞬间,他实实在在对沈家起了杀心,他的语调极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宁儿说得很对。这样的父亲,留着他做什么?只会惹宁儿伤心。” 他蹲下身,轻柔地为她擦拭眼泪,又一次问出那个问题:“离开沈家,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天下的主人,半跪在地上,向他的姑娘保证:“我会处理好一切,宁儿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宁儿噙着泪眼,要哭不哭地望着他,她脑子还不太清醒,但直觉感受到了楚寰的认真。 她想了想,向前一步,轻轻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灵微,谢谢你。” 她的声音因哭泣还有些沙哑:“可是我,还有些舍不得这里。灵芝与紫杉她们待我极好,老夫人她对我也有几分真心。” “而且,”她似乎因为没能答应楚寰而有些歉疚:“侯爷那么疼我,他现在伤重未愈,我还不想离开。” 泪水冲刷后,她的眼睛简直如宝石一样晶莹,她在楚寰的耳畔轻声说:“我很喜欢侯爷,我有时候想,如果他是我爹爹,那该有多好。” 像晴空里的一道闪电落在心头,楚寰猛地一震,如果此刻不是宁儿正靠在他的肩头,他恐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楚寰的心为宁儿坍塌了一角,多么荒谬,她那么厌恶的生父,偏偏就是现今她最信赖喜爱的侯爷! 如果叫宁儿知道了这一切,她又该如何伤心? 可瞒着,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宁儿即使不在乎父亲,但要追查娘亲的下落,就不可避免会查出生父的身份。 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叫她是爱他,还是恨他? 到了这一刻,楚寰才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宁儿不认识沈崇彦,他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让他永远闭嘴。 可他重生时,沈崇彦早已接了宁儿回府,而或许父女天性使然,宁儿对他,却是说不出的亲近。 此时杀了沈崇彦,恐怕不等真相揭露,她就会伤心欲绝;可放任他们亲近,万一她心如磐石,难以回转,等到宁儿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又不知还何等的难过。 到底怎么办才好? 偏偏这时,他却听宁儿道:“灵微,你知道吗?侯爷今天竟然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儿。” 楚寰强忍着酸涩,问她:“那宁儿怎么回答的?你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宁儿闷闷地说:“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突然好不高兴,一气之下把侯爷丢在一旁,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说,他会不会生气了?” 楚寰把宁儿抱在怀里,柔声道:“你放心,他不会生气的。沈侯他,也很喜欢你。” 宁儿哭了鼻子,却褪去闺中姑娘的端庄,露出几分孩子气,她坐在楚寰怀中,搂着他的脖子,突然破涕为笑:“你又哄我,你怎么知道?” 楚寰抱着她稳稳当当地往前走:“真的没骗你,他亲口和我说的。还能有假?” 宁儿下意识地和他撒娇:“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楚寰再是愁肠百结,也难免为她这副娇嗔可怜的模样心折,他满心怜爱:“如果骗你,楚寰任你处置。” 宁儿咯咯轻笑了两声,她撇过头去:“你说得好听。”她突然想到林若旃与睿王府的婚约,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低落:“你是不是要订婚约了?” 楚寰惊诧道:“没有的事!谁在你面前胡说的?” 宁儿心想,难道是林大人同睿王先有了默契,要等承国寺相看之后才与楚寰说? 她轻哼一声:“是不是胡说,等去承国寺后你就知道了。” 楚寰一头雾水:“我去承国寺?”他确实想着,要去找老和尚为宁儿供奉,但她显然说的不是这回事。 可不论他再怎么问,宁儿也不肯再多说了。 见她心情好转,楚寰的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侯爷在你这里,就这么重要?” 宁儿低低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他对我好嘛。” 楚寰轻笑:“看来我对宁儿,还不够好。” 他越琢磨,越不是滋味,竟然忍不住问:“宁儿,在你心里,是我要紧一些,还是沈崇彦要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人海战术 宁儿转头看他,眼睛都睁大了:“灵微,你好幼稚。” 楚寰却不依:“哪里幼稚了?宁儿快说,到底是沈侯要紧,还是我要紧?” 宁儿的耳朵都红了:“这,你们有什么好比的?”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你是你,侯爷是侯爷。根本不一样。” 楚寰却不肯轻易让她糊弄过去:“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宁儿无奈,灵微平时那么沉稳,怎么在这种问题上这么幼稚?她只好低声解释:“侯爷是长辈啊。” 楚寰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嗯,我不是宁儿的长辈。” 宁儿不想理他,她摇了摇楚寰的肩膀,冲着他耳朵说:“还有功夫惦记这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在跟踪别人啊?” 楚寰轻轻一笑,将小姑娘又抱高了一些:“到底谁忘了?我可记着呢。” 他的步伐又快又轻,没用多久,就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北面通往外街的后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向内打开了。 光线瞬间倾泻进来,宁儿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眼睛。再睁眼时,就看见楚寰正逆着光,俯身去看地上的印记。 宁儿惊道:“这扇门怎么开着?” 楚寰将她放在地上,又伸手理了理她的裙摆:“这是通街的后门,想来那女子也没弄到钥匙,只是买通了守门人,今夜不曾上锁。” 宁儿忙问:“那岂不是很危险?万一被歹人趁乱潜入可怎么办?” 楚寰笑道:“沈家以军功起家,家中仆役府丁多半有功夫在身。一般的小蟊贼,怎么会到信远侯府给自己找不痛快?何况通往内院的门锁着,这道后门不过是间隔内外的摆设。” “不过你说得不错,看来沈崇彦受伤,沈家上下都乱套了,竟然连谨守门户这事都做不到。” 他直起身,往东边一指:“那女子往那边去了。” 宁儿看他,简直像话本故事里的神捕头一样,只看了四周的痕迹就断定了那人的行踪,不由大为佩服:“灵微,你怎么知道的?好生厉害!” 楚寰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他卖了个关子:“你猜一猜?” 宁儿绞尽脑汁:“是不是那女子出来得匆忙,推门时留下了破绽,或者落下什么东西在门槛上被你发现了?” 楚寰朗声大笑,他甚少笑得这样开怀,如桨声击碎了秦淮月,荡漾起星光一片:“好宁儿,我没有这等神探名捕的本事。” 他拍了拍手,突然从阴影里闪出一个身穿对襟罩甲的黑衣武者,见了他纳头便拜:“主子。” 楚寰指着那人,对被吓了一跳的宁儿笑道:“我进府时,便令手下在侯府东南西北四方各门户处把守,凡有任何人出入,不论是谁,一并记录上报。我刚才看的不是什么线索,而是前头盯梢的人留下的印记。” 那黑衣武者忙回道:“主子英明,丁三哥方才追着那褐衣女子去了,留下小人在此地守着。” 宁儿顿时目瞪口呆,还能这样操作?难怪楚寰追出府时,不紧不慢,完全不怕把人追丢了。 敢情楚寰追踪嫌疑,靠的压根不是什么神机妙算和火眼金睛,而是纯靠人力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每个门都放了自己的人,凡有人出入都一律盯着,这谁还能跑得了? 那岂不是自己先前都白担心了?她气得瞪他:“你好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故意哄着我出来。” 楚寰忍着笑:“好宁儿,真真没有哄你。如果不是我们一路追过来,他们又怎么知道哪处出来的是正主?况且,我的人都守在侯府院墙以外,万一她没出府,也派不上用场。” 宁儿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跟着过去吗?”她这时回过神来,才开始担心起侯府内的事:“我出来了这么久,到时该怎么和老夫人交代?” 楚寰宽慰她:“夜长梦多,既然已经出来,索性便将事情追查到底。” 他冲着宁儿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神情:“至于沈家老太太,这会儿,她恐怕还顾不上你。” ------ 信远侯府正门外的街口处,停着数驾马车,其中最醒目的,是一辆通体漆黑的方阔大车,车帘打起,里头对坐着两人。 左边那名青年雪肤红唇,眉目间有七分不耐,正冲着右边的冷峻男子抱怨:“你们就这样放任陛下独自行动?万一有什么意外,谁能担待得起?” 说话人正是鹿奎,萧定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除了陛下和姑娘,在谁面前他都是那一张冰块脸。 他淡声道:“陛下纲乾独断,他决定的事,你我难道能左右?”他抬眸看了一眼鹿奎:“现在担心又有何用,怎么方才不见鹿大人劝谏呢?” 鹿奎气结:“横竖如今管着圣驾御行的是你不是我。你不识好歹,出了事别来求我。” 萧定幽幽道:“你在陆梁快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如今陛下的性子。哪里是你我能置喙的?看在多年共事的份上,我劝你一句。” “凡是沾了沈字,沾了信远侯府的事,咱们做属下的都别多嘴,就带着耳朵听命就是了。” 鹿奎的神色变幻不定,他低声问:“萧定,你指的是不是那一位藏在侯府的主子?陛下还把你的衣钵传人给了人家做使唤。” 萧定的脸色更加冰冷,他瞪了鹿奎一眼:“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知道些忌讳?下次再惹出事来,别指望我再给你求情。” 鹿奎的眼神落在无相那乌亮如绸的毛皮上,轻轻哼了一声:“还能逃得出我的眼睛?陛下连无相马都骑出来了。趁着他老人家不在,你索性告诉我是谁,我今后也好避讳避讳。” 萧定翻了个白眼:“你不如直接去问陛下。” 鹿奎不以为忤,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总能透露一二吧?” 萧定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鹿奎佯怒道:“萧定,你别忘了,论品阶,我可是你的上官。你仗着如今是陛下的贴身近卫,就不把我这个指挥使放在眼里!” 萧定闲闲答道:“不过比我高了半阶,说不定哪天你嘴上没个把门,转眼就被陛下撸了下去。” 鹿奎拿起车内的铜炉,就要往他身上砸,正在这时,两人的动作俱是一顿:“你听见了吗?” 萧定反应更快,已经躬身钻出马车:“快,是陛下。西偏北方向,他出府去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共乘 萧定一马当先,鹿奎扭头看了一眼,紧跟在他们后面的,竟然是无相。 无相马无人御驶,却极通人性,牢牢跟在两人身后,向着主人的方向奔去。它的皮毛光洁油亮,在夜色中,泛起粼波似的水光。 鹿奎冲着萧定低声道:“陛下分明是从正门进去的,怎么会从西北边出来?那里留了谁守着?” 萧定眉头紧锁:“信远侯府正西,有一处接近荒废了的角门,从角门出去,是成排下仆住的舍房,往北走一刻钟,才有一扇通街的后门。陛下从那边出来,定然是去了西禧院!” 鹿奎急道:“陛下万金之躯,怎能轻涉险地?我就说,不能放任他独自入府!” 萧定道:“陛下身边,应当有含光守着。只是西边拢共只留了丁三兄弟两个,就怕万一陛下真有什么事,人手恐怕不够。” 鹿奎叹道:“我们当真不借道信远侯府出去?从府内走,可比绕这一大圈快上许多。” 萧定冷笑道:“陛下尚且不愿惊动侯府,鹿大人有胆子,您自去叩门就是。” 两人说话间,身后的无相马却咴咴叫了两声,转弯处一个跃身,却将鹿奎与萧定都甩在了后头。 鹿奎愕然道:“这马儿成精了不成?” 萧定仍旧冷着他那张脸:“只怕陛下心里头,无相可比我们得用。” 鹿奎笑道:“萧兄说笑了。无相可是陛下一手喂养大的,咱们怎么和它比?” 他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满是忧虑,喃喃道:“侯府里的火,应当是灭了吧?” ------ 此时已到了宵禁时分,街道两旁的房舍铺面俱已打烊,只零星有几处店屋中透出灯火,让人不至于看不清前路。 这条街道并不是京中的主干,入夜后,更显出几分萧条与清冷。 先前的护卫不知隐匿去了何处,路上又只剩下孤零零两个人的身影。 宁儿还从没有在入夜后悄悄出府,又是头一次行走在中城的街巷间,不免有几分新鲜:“白日里,此处是不是十分热闹?” 楚寰仍旧拉着她的手,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这里比不上侯府前头的大街阜盛繁华,比起京中几条主干路,又更差了几分。想来热闹,也是有限的。” 宁儿听他的口气,不由问:“灵微也没来过吗?我以为你自幼在京中长成,定然十分熟悉呢。” 楚寰道:“我小时候家教森严,身子又弱一些,从没什么走街串巷的机会。略大一些,又忙着读书进学理事,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现在。说来虽在京中长大,但去过的地方却不多。” 他笑着回望宁儿:“不过,有几处庄园景致上好,待你日后有暇,我带你一道过去小住。” 宁儿一听到日后,下意识里就不知推到哪一年月去了,她感慨:“我以前听人说,城中开坊市的日子,彻夜长灯,人声如沸,好不热闹。却没想到,到了夜里,也这么冷清清的。” 楚寰牵着她的手:“宁儿想逛街市吗?这个却容易。每月逢十,西城中心最繁华处都会开市集,从日至夜通宵不停,热闹非凡。你若愿意,等下次开市的日子,我陪你过去。” 宁儿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有些犹豫地摇摇头:“还是等正事忙完了再说。” 楚寰却笑:“还有什么正事,比得上陪你?” 宁儿正欲开口,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她忙转过身,却看见长街之上,一匹威风凛凛的高头骏马踏风而来。 马儿周身乌黑油亮,如绸似缎,四蹄奔驰如飞,神骏异常。 宁儿一眼就认出它来,惊喜地叫了一声:“无相!” 转眼间,无相马便奔至二人面前,见了主人,它高兴地扬起前蹄,又围着楚寰团团而转。 那双大眼睛又圆又亮,像两枚闪光的黑曜石,殷切地看着主人,见宁儿站在旁边,还主动上前,侧过脑袋蹭她。 宁儿受宠若惊,冲着楚寰道:“无相还认识我!” 楚寰笑着点点头,用手一下下抚过马儿的鬃毛,表扬它:“无相好乖,记得要听宁儿的话。” 宁儿四下看看,惊讶道:“无相好聪明,没人领路,没人骑它,它自己就知道来找我们。” 楚寰拍了拍无相的脑袋:“马通人性,无相脾气大,它从小就不许别人骑的。” 无相就好像听懂了楚寰的话似的,赞同地咴叫两声。可紧接着,主人就翻身骑了上来,还伸出手对着那小姑娘:“宁儿,把手给我。” 宁儿有些紧张,但仍依言将手放在了楚寰掌中,她身子顿时一轻,下一瞬间,就稳稳当当坐在了无相的鞍鞯上。 无相微微躁动,抬了抬前蹄,可到底记着主人先前的教训,乖乖接受了这位坐在它身上的小姑娘。 楚寰双手持缰,将宁儿整个揽在身前,轻轻一抖缰绳:“驾!” 无相就像一支离弦的黑箭,猛然窜了出去。这一下子,要不是被楚寰牢牢护在怀里,宁儿定然会惊叫失声。 这可不同于上次坐在那头温驯的母马上代步,无相跑起来,可实实在在当得起风驰电掣四个字。 风迎面扑在宁儿的脸上,让她一时睁不开眼,楚寰的笑音在风声中传来,鼓励她:“别怕,有我呢。你试试看睁开眼。” 宁儿放下害怕,试着一点点睁开眼,入目却是全然不同的一个世界:“好高啊……” 无相远比一般的骏马更为高大,跑得又快又稳,一旦适应了它的速度,坐在它身上,简直有飘飘然冯虚御风之感。 宁儿有些兴奋地说:“无相它好厉害,跑得这么快,竟然不太颠簸。” 楚寰笑着夸奖:“无相做得好!” 他在宁儿耳边说:“等下回我教你骑马时,你喂糖给它吃,它就喜欢你了。” 宁儿一下子爱上了骑马的感觉,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飘散在风中:“我也要……这么高的马,像无相一样……” ------ 鹿奎与萧定赶到时,后门处早已空无一人,莫说人影,便连马影也看不见。 两个人不禁大眼瞪小眼:“陛下不见也就罢了,怎么连无相也不见了?” 鹿奎猛一拍萧定:“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你属下叫出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后宅怨 以无相的脚力,没用多久的功夫,便追出了数里地去。 宁儿微微眯起眼,突然说:“灵微,那里!前面好像有东西。” 楚寰轻轻一拉缰绳,无相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他目光锐利如隼。影影绰绰,似乎是一辆青篷马车在夜色中浮沉。 楚寰道:“嗯,看着是一辆小马车。再追上去恐怕会惊动他们,我们慢一些,缀在后头,看看它要去哪里。” 宁儿忙问:“那女子上的就是这车吗?” 无相的蹄声变得极轻,稳稳当当地载着他们往前走。楚寰想了想:“即使不是,也多半与她脱不了干系。既然丁三通先一步追着那女子去了,那一定会在她附近,我们只管盯着马车。” 宁儿瞬间精神抖擞,她看了看威风凛凛的无相,不禁问:“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显眼了?跟在后面会不会被发现?” 楚寰操着挽绳,极顺滑地领着无相没入左侧屋舍的檐下,避开灯火,乌黑的骏马渐渐与漆黑的夜混成一体:“不见光,不刻意回头察看,应当不容易发现我们。” 他安慰宁儿:“不必紧张,暗的不行就来明的。假使果真发现了我们,就直接让萧定带人冲上去便是。” 话虽如此,宁儿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只是盯着远处那小小的车影。 她轻声问,好像唯恐被人听见:“你说,刘葵会不会就在那辆车里?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楚寰想了想:“如果叶氏有心把刘葵送走,应当不可能拖延到此时。” 他低头看了一眼宁儿的发心,突然问:“等找到刘葵,你待如何?” 宁儿回想起当时刘葵看向自己的眼神,心头一颤,低声道:“她定然见过我娘亲,得想法子让她说出来。” 楚寰慢慢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叶氏为什么要使计将刘葵留在侯府,又为什么要金蝉脱壳,不惜放一把火,也要把她弄出去?” 宁儿苦思良久,才突然抬起头,不可思议道:“难道,她也想追查我娘亲的下落?”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楚寰沉默不语,半晌才问:“刘葵背后是谁?” 宁儿脱口而出:“罗夫人。”她猛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叶姨娘真正要对付的不是刘葵,而是罗夫人!” “可是,她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啊。” 在女儿家的认知里,能被小姐选中,从娘家带来夫家的陪嫁,无一不是打小儿一块长大,最最亲近贴心的丫鬟。那等从小服侍的,情分之深,连春草与宁儿都比不上。 楚寰轻声道:“可你忘了……她还是信远侯的妾室,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宁儿被这一句话中隐藏着的可能的恐怖骇住,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呢喃道:“灵微,你是说,是罗夫人害了那个孩子!” 楚寰默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宁儿悚然道:“我听春草说过,那孩子才五岁……是个小少爷。可是为什么?明明罗夫人做主抬了叶珍做姨娘,到底为什么又要害死她的孩子?” 他轻轻叹了一声,宫门侯府,深宅大院里,这种倾轧伤害,实在太过常见。 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主君偏宠,让主母感受到危机;或许是那庶出的孩子聪颖,不能放任他长成嫡子未来的劲敌;又或者是那妾室不恭顺,所以杀鸡儆猴;亦有可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仅仅是出自纯粹的恶意与嫉恨,所以要除掉那个孩子。 妻妾斗争,嫡庶争锋,他实在见过太多太多。可能在东家,是主母不慈,虐杀庶子,在西家,就是宠妾灭妻,暗害正室。关起门来,便是三法司会审也难以决断的“家务事”。 甚至有很大可能,宁儿的前半生,就是后宅争斗的牺牲品。 楚寰眼含怜惜地看着宁儿,只是这一切,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她从小连父亲都没有,吃饱饭活下去才是她此前生命的重音,后院中的妻妾争斗,简直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既然如此,他更要尽己所能,尽可能地让她远离这一切令人厌烦的污糟事。 楚寰道:“个中恩怨曲折,或许只有叶氏与罗氏本人才知晓清楚。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先找到刘葵,看一看,叶氏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所为何事。” 宁儿的声音惆怅:“可是,罗夫人是侯爷的妻子啊!春草说,侯爷极疼爱那孩子,倘若真是夫人害了小公子,侯爷知道了,该得多伤心?” 楚寰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道:“个人有自个人的因果缘法,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何苦操这些大人的心?” “更何况,一切有我。” ------ 而此时,罗尚书府上。 罗妙芸出阁前的闺房中,她正蹙眉捧心,忧心忡忡地朝一位中年美妇说话:“娘亲,今日侯府又送了信过来,您说,我是不是该回去?” 罗妙芸的美貌承袭自母亲,罗母如今已过五十,但却保养得分外得宜,比起孀居的沈老夫人,罗母的打扮要鲜亮得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的手细白如柔荑,指上戴了三五枚通透硕大的镶嵌红蓝宝金花戒,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她沉吟道:“亲家夫人可说,姑爷如今如何了?” 罗妙芸道:“这正是女儿奇怪处,婆母说,侯爷一切都好,御医都说他恢复得极快,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日,就将大安了。” 她秀气的蛾眉拧成了一道直线:“但偏偏,我私下里收到的消息,却说侯爷不太好,反复得厉害呢。” 罗母道:“这可蹊跷了。难不成侯爷的身子是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芸儿,这时候,你可不能再犯糊涂。若侯爷平安无事,你就该早些回去。” 罗妙芸叹道:“我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老夫人弄了宋氏与叶氏两个姨娘在侯爷身边伺候,等侯爷大好了,还不知要如何赏她们呢。” “只是,娘亲,这几日我这心头总惴惴不安的,竟隐隐有几分不敢回去。刘妈妈她如今……还关在小佛堂里呢。” 看着女儿与自己格外肖似的一张脸,罗母的心肠发软:“傻孩子,你有什么好怕的?儿女都那么大了,难道还像新妇一样害怕婆母。” 罗妙芸的声音放得极低:“娘,我是怕见侯爷……” 罗母恨铁不成钢:“侯爷是你夫君,更是你终身的依靠,你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中馈,侍奉婆母,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罗妙芸被母亲说得抬不起头,半天才问:“那刘妈妈那里,该怎么办?” 罗母皱眉道:“还能如何?她行事不谨,落下把柄在人家手下,只能任人宰割。说起来,亲家夫人还是个体面人,总不会要了你奶妈子的性命。无非就是关上一阵子,等风头过去,我再想法子,把她捞出来就是。” “可是……”罗妙芸欲言又止。 罗家太太问:“可是什么?你是我亲女儿,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这个做娘的说不成?” 罗妙芸为难地说:“可是,刘妈妈她当真没杀朱绡。我私下里问过,千真万确是没有啊!” 罗母斥道:“糊涂!杀了如何,没杀又如何?左不过是你房里的丫头,你不追究,还有谁当真抓着不放?现在是沈家老夫人认准了她在侯府行凶,碍于体面,不得不罚罢了。” 罗妙芸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头听训,母亲疼爱兄长,因此分外看重信远侯府这门姻亲。 她生平最得意事,一是觅得贵婿,是尚书府中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二便是养出了一位好女儿,嫁入侯府,年纪轻轻就得了正经封诰,是堂堂一等侯夫人。 纵然是至亲骨肉,但亦有私心。有些事,反而还不如刘妈妈这个乳母更能体贴她的用心。 罗妙芸有些气苦地扭过头,不肯再说话,而正在这时,白绢却打了帘子进来:“夫人,罗家夫人过来了。” 她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娘亲,罗母惊讶道:“都这会子了,她怎么过来了?” 罗妙芸忙起身迎道:“还不快请嫂嫂进来。” 白绢口中的罗家夫人便是罗妙芸兄长的正妻,如今罗府当家理事的夫人陈氏。 陈氏较罗妙芸稍长几岁,可也是年龄正好的时候,她的相貌比不上婆婆和小姑子的精致,但身量高挑,眉目之间自有一派端庄之气。 她见了婆婆,忙先行了礼,又挨着花凳坐下。 罗母问媳妇:“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可出了什么要紧事?” 陈氏忙笑道:“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老爷从外头带了消息回来,让我转告姑奶奶。” 罗妙芸一下子紧张起来:“可是侯府的消息?” 陈氏的笑容有些勉强,向来送信报坏事儿的都不招人待见,更何况还当着她婆婆的面。 可是夫君的吩咐,她又不得不照做,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正是。姑奶奶莫急,想来定然也无事。今日你大哥哥下衙后,约了三五同僚小聚,没成想这酒刚喝了一般,席间有个兵马司的副指挥,突然得了急令,忙慌慌地撂下上职去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竟是咱们侯府上不慎走了水,兵马指挥得了信报,赶着带手下去灭火呢!” 罗妙芸一听,这可不得了!就连一旁的罗母也遽然变了神色。 她慌忙追问:“这可怎么办?后来如何了?如今火可灭了?侯府中可有人伤着?” 陈氏忙道:“母亲放心,姑奶奶放心。老爷一听就着了急,特意拜托那副指挥,现在已有了确切消息。只是烧了间荒废的院子,除了几个粗使婆子外,并无人伤着。恐怕这会子,都已扑灭了。” 罗妙芸母女齐齐松了一口气,罗母庆幸道:“阿弥陀佛,真真吓死个人。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着起火来了?” 罗妙芸吓得脸都白了,拉着陈氏的手道:“多谢嫂嫂,要不是兄长留心,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懵然不知呢!” 陈氏忙劝慰道:“妹妹放心就是,都是一家子人,哪里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好在你带着瑛儿瑶儿回府来了,要不然如今我和母亲还不知怎么担心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罗妙芸一听这话,心里倒咯噔一下,她将前后之事连起来一想,心道这火来得蹊跷,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怪不得老夫人当时硬逼着自己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来早预料到侯府不太平,一时又庆幸起来。 她忙道:“出了这事,我怎么还能在府中安坐?明日便当遣人去问候婆母、夫君才是。还请嫂嫂替我多谢哥哥。” 罗母点点头:“这是自然,虽则万幸没伤人,可府中走水,到底叫亲家夫人受了惊。”她吩咐儿媳:“明日一早套上车,我带着妙芸过去探望。” 陈氏忙柔顺地应下,她正欲告退时,却被罗妙芸唤住,笑着多问了一句:“嫂嫂,不知哥哥可打听到,侯府中走水的具体是在何处?” 陈氏细细想了,却摇了摇头:“倒没传出到底是哪处院落,只知道平日并不住人,却在最西边那头。” 罗妙芸原本松懈了的神色骤然绷紧,她勉强打发白绢送了嫂嫂出去,便支撑不住,跌坐在榻上。 罗母见她脸色大变,不由急道:“这又怎么了?” 罗妙芸双眼发怔,耳中嗡嗡直响,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起火的是老太太关着刘妈妈的地方!” 罗母也震惊地站起身:“可当真?”她看着女儿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反过来宽慰她:“若真……又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她的命。往好处想,先前朱绡那事,也算一笔勾销了。” 罗妙芸一时没从这打击中恢复,她凄惶地看向母亲,哀声道:“娘怎么能这样说。刘妈妈她是女儿的乳母啊!” “何况,她如今早是良籍,子孙亲族俱在,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侯府里,人家告到顺天府去,难道咱们两家就不吃挂落?” 罗母见妙芸如此激动,不由道:“芸儿,你且冷静些,你哥哥都说了,只是伤了几个婆子。我看刘嬷嬷未必就遭难了。” 罗妙芸看了母亲一眼:“就算没死,怕也是去了半条命了。我算看明白了,这事儿就是冲着妈妈去的,不折腾死她不算完。” 她见罗母不置可否,并没什么费心营救的意思,咬着牙说:“母亲,女儿一直没敢告诉您。当初叶珍生下的那孩子,就是刘妈妈为女儿下的手!” “你说什么!”罗太夫人尖锐地盯住女儿,不可思议道:“难道你疯了?婢妾之子,也值得你脏手去做这等事!你想过没有,一旦被人知晓,你这侯夫人还做不做了,你让瑛儿又如何自处?” 罗妙芸并不应话,只说:“若再放任刘妈妈落在侯府里头,死到临头,会不会被拷问出这等机密。娘亲自己掂量着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窥探 信远侯府。 沈崇尧焦头烂额地应付完兵马司的巡查盘问,领头的范指挥双手抱拳:“按定例,京中凡走水必得记录归档,咱们兄弟也是例行公事,还请沈大人勿怪。” 沈崇尧忙笑道:“范大人说的哪里话,劳动弟兄们夜里辛苦奔波,解侯府于危困,沈某感激还来不及。”说着他从袖囊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极自然地往范指挥怀中一塞。 范指挥佯作推拒,连声道:“这如何使得?” 沈崇尧道:“小小的一点心意,不过请大人喝杯酒。望范兄莫要客气。”见他收下,这才拐弯抹角地打听:“范大人,不知这火,可有什么说法?” 范指挥呵呵笑道:“正值仲春,天燥气浮,贵府的西院年久失修,佛堂中又多有木塑、丝织之物,遇火就燃,所以烧得格外厉害。” 沈崇尧听得连连点头,方小心翼翼问:“如此说来,这走水之事却系意外?” 范指挥一面招呼兄弟们撤退,一面笑说:“这个嘛,自然是意外,意外。所幸未曾伤人性命,已是邀天之幸。沈大人以为呢?” 沈崇尧忙道:“这是自然。”是意外,还是意外好啊,起码面上能有个交代。 他长揖了一礼,亲自送了兵马司的救火兵丁们出府,这才转身往朱老夫人处去。 范指挥身后跟着的一个吏目疑道:“大人,兄弟们看得清楚,那起火处分明淋过桐油,一瞧便是有人蓄意纵火。您怎么却同那沈大人说是意外呢?” 范指挥拍了拍那人的肩头:“这等深宅大院好端端地起了火,用不着查看,都知道定然有人在后头弄鬼。咱们只管闭着眼往上头一报,何必当面得罪人?至于主子们如何计较,那又与你我何干?” 那吏目恍然,恭维道:“还是大人老道。还顺道卖了个好给信远侯府。” 范指挥叹道:“我们这些小官小吏,怎么能和沈侯这等人物过不去?不过回营后,你记着,还是得照实录一笔,报于长官知晓……” ---- 沈侯院中,朱老夫人的席宴尚未散,只令婆子们带了年幼的哥儿姑娘下去歇息。其余年长些的媳妇姨娘仍陪坐在侧。 沈崇尧上前一步,伏在朱老夫人耳侧窃窃数语,她惊讶地看了一眼二儿子,轻声道:“那指挥果真这样说?” 沈崇尧点头,亦耳语道:“火队确实说,火场并无人为的痕迹,应是意外无疑。” 朱老夫人面上的疑云更浓,她狐疑道:“如此说,竟是不小心走了水。”她的声音压得极低,隐晦问:“那小佛堂里的人呢?” 沈崇尧面色一僵,他四下一看,见除岫玉外,其余诸人均坐得颇远,这才低声道:“老太太,当着兵马司的面,儿子半句没敢提。只是我亲眼看着火队众人细细耙梳了火场,小佛堂内外诸室,实实在在,一个人影也没见!” 朱老夫人满面寒霜:“真是怪事不成?佛堂上着锁,外头有守着人,难道叫她长翅膀飞出去了?” “依我看,说不定那火就是那老妇放的,好浑水摸鱼,趁乱逃出去。” 沈崇尧道:“只是守门的婆子至今昏迷未醒,便是想查一时也问不出个所以。” 朱老夫人看着二儿子:“你做得很好,这是侯府的私务,确实不宜宣扬得人尽皆知。这消息且先瞒着,暂别叫你兄嫂知道。” 沈崇尧忙应下,心中却想,兵马司来人,根本就是萧定递来的消息,老夫人想藏着捂着,可这事恐怕早已上达天听。 一头是亲孝,一头是忠君,沈崇尧夹在中间,只能叹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岫玉端上一盅青瓷,低眉道:“二老爷辛苦,尝一点茶罢。” 沈崇尧揭开茶盏,顿时香气扑鼻,不由道:“好甜香,是加了玫瑰露?” 岫玉笑道:“二老爷果然雅致人,是添了木樨玫瑰的雀舌芽茶,晚间用亦不伤神。” 沈崇尧轻呷一口,只觉头脑为之一轻,他环顾四周,只觉得堂中似乎少了好些人。他瞧着老夫人神色疲倦,劝道:“时辰不早,母亲累了一天,何不早些休息?左右这会儿火已灭了,这样苦熬岂不坏了身子?” 朱老夫人神色略略松动,便见座下一名粉裳女子亭亭站了起来,朝朱老夫人福道:“老太太,妾想去探望一眼侯爷,还望老夫人允准。” 正是宋姨娘。 沈崇尧听得侯爷二字,心中便一跳,想起今日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事,且还瞒着老太太呢。 朱老夫人听了无有不允,妾室关心夫主,本是情理中事,只是嘱咐:“自然应当去瞧瞧,只是这会儿晚了,若崇彦睡下,也不必惊动。” 宋姨娘忙乖顺地应下,婷婷袅袅地走了出去,朱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欣慰道:“是个懂事的。” 沈崇尧在一旁看着,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朝着沈崇彦休养的房中走去,心中暗暗期盼着香茗能将她拦在外头才是。 提到香茗,他才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这席上究竟少了谁。 沈崇尧懊恼地一拍脑袋,宁姑娘! 自己怎么把这小祖宗给忘了? ---- 被沈崇尧忘在脑后的小祖宗,这会儿正屏息凝神,与楚寰两个人静静匍匐在檐顶上,顺着瓦檐漏光的缝隙往下看。 他们一路追出三条街开外,眼看着那青篷小车,拐进了巷弄中的一间小院,楚寰却果断下了马,一拍无相,轻声道:“去隐蔽处躲着,等我叫你。” 无相简直就像成了精一般,一听这话,扭身哒哒就走,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暗夜里。 宁儿紧张问:“她们进去了,这会儿怎么办?” “我有办法。”楚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眼疾手快地将宁儿发髻上的钗环珠花一一卸下,盯着她惊诧的目光,将它们都收进了一个锦囊中,抬头笑道:“一会儿还你。” 宁儿怎么也没想到,楚寰的办法,竟然是带着她直接攀到了人家的屋顶上,再慢慢往那辆马车停靠的院落移去。 卸下钗环,就是为了防止无意中珠钗掉落,惊动了别人。 宁儿虽出身乡野,可也实在没做过半夜爬屋顶的事儿,只能亦步亦趋地听楚寰指挥,就这么毫无淑女仪态地趴在檐顶上偷窥。 “灵微灵微,”她突然气声叫他:“你快看那个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黄雀 这是一间极不起眼的小院,拢共两进三间房,院前是一棵有些年头的老槐树,那辆青篷小车就拴在上头。 这样的平民瓦舍,自然不可能同侯府中的深宅大院相提并论,不过也因如此,宁儿才能摸索出一块松动了的瓦砖,趁着缝隙往漏光处看去。 从上往下望去,正斜对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樱桃口柳叶眉,眉目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风流多情,虽穿着一身粗使丫鬟的短褐,但系了根长长的腰带,更显出她那水蛇似的身段来。 “果然是她!”这下子,宁儿将屋中之人的形貌看了个正着,果然就是他们先前在侯府西角门处所看见的女子,她兴奋地摇了摇楚寰的胳膊:“我们没跟错人。” 那女子行止古怪,怀中抱着一瓮,瓮中盛装了大团灰乌色的膏体,腻腻的泛着油光。 她捧着那瓮看了半天,又翻箱倒柜,找了根石杵出来。 宁儿看着奇怪:“她这是在做什么?” 楚寰轻声道:“她在配药。” 宁儿不禁问:“她配药做什么?”话音未落,她便反应过来:“有人受伤了,是不是?” 楚寰点点头:“并且看那膏药,多半是处理外伤用的。” 这节骨眼上,又受了外伤……宁儿觉得自己悟了,她越看这姑娘越觉得有几分面熟:“这丫鬟,我在侯府定然打过照面。” 可到底是谁?却一时想不起来。 楚寰却说:“不打紧,她是谁都不影响后头的行事,我们只盯着刘葵与那叶氏就是。” 两人低声略说了两句,便住了嘴。 那昏暗的堂间,突然从后屋走出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也做杂役打扮,见那女子还在捣药,却“啧”了一声:“秋娘,你还当真把那婆子当病人了?左不过就是留着一条命,别让人那么快死了。” 被称为秋娘的女子却白了他一眼,娇声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做得好了才有指望从那鬼地方调出去。我可不想事到临头,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老头儿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好了,我瞧过了,且死不了呢。” 宁儿看得紧张不已,胸膛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又不敢乱动,只得斜斜瞥了一眼楚寰,朝他比划着口型:“她果然受伤了,还伤得不轻。这两人看着的,应该就是刘葵!” 楚寰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示意宁儿这会儿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秋娘收拾好药瓮,便一前一后同那老头进了后屋。 他们一进去,宁儿就伏在楚寰耳边,迫不及待地说:“看来刘葵,就关在里头!” 楚寰忙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宁儿一个不小心滑了下去。宁儿急忙问:“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破顶而入,从天而降吧?” 楚寰听得好笑,忙叮嘱她:“留神。他们跑不了了,你别着急。”他笑吟吟地看向宁儿:“别忘了,我们前头有人跟着过来的。” 宁儿恍然:“我竟把这一茬给忘了。”她摩拳擦掌道:“我们既有援兵,那岂不是直接就能拿住刘葵?” 楚寰道:“倘若只抓一个刘葵,那已是成了。又何须大动干戈?刘葵本人实则不值一提,她做的恶事,自然有人报应。只是她显然知道不少,甚至连叶氏都不清楚的事。” 若为打鼠而伤了玉瓶儿,那才最最不值:“我想,叶氏既能把她弄到这来,自然是有降伏她的把握。得想个法子,叫她们把知道的事吐露个干净。” 普天之上,层云渐散,一轮明月正大放光华。楚寰转头看向宁儿,只见月华如水,又如轻纱,朦胧笼罩在她皎洁的面庞上。 宁儿忽然微微一笑,她的语气沉着中带着笃定:“我娘曾教过我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我们如今,要做那黄雀了。” ------ 宋姨娘行至庭中,才发现月华流照,满院银辉倾泻,一时竟将檐下宫灯烛火之光齐齐压倒。 侯爷门前,守着个有些眼生的童子,正睡眼惺忪地打瞌睡,见了宋姨娘,忙起身问安道:“姨娘来了。” 宋秋昕见屋门紧闭,里头又亮着灯,不由有些疑惑:“我奉老太太命,特来探望侯爷。不知侯爷可睡了?” 那童子点头哈腰道:“回禀姨娘。另一位叶姨娘在呢,香茗姐姐在里头伺候。姨娘可要进去?” 宋姨娘道:“那就有劳哥儿代为通禀。” 那童子去了没片刻钟,香茗的身影便从屋里闪出来,她一见宋姨娘,极有礼地迎上来,亲热道:“姨娘来了,香茗未曾远迎,还请您莫要怪罪。” 宋秋昕比她还小好几岁,又未得侍奉,根基不稳,哪会在香茗这种得脸的大丫鬟跟前摆姨娘的架子。忙推让道:“姐姐过谦了。姐姐日夜服侍侯爷,哪能为旁的劳动您呢。” 香茗一面迎了她进去,一面悄声说:“叶姨娘前时来了,正在里头坐着,不过因侯爷睡了,未曾打扰。您既过来了,瞧过了侯爷,不如也一同坐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宋姨娘一听,便知道这趟多半走了空,但既然来了,自然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绕过一扇紫檀大屏,侯爷休养的内寝在左,右侧的暖阁内,叶姨娘正迎着灯,细细在炕几前做些针线。 她眯着眼正要劈线,就看见香茗引着一个年轻姑娘娉婷婀娜地走了进来,叶姨娘笑着站起身,两人无声地见过礼,香茗便领了宋姨娘去探望侯爷。 宋秋昕细细一瞧,沈崇彦双目紧闭,呼吸均匀,胸前微微起伏,俨然一副睡熟了样子,只是眉心紧蹙,双颊惨白,全无半分血色,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心。 宋姨娘心中一乱,忙退了出去,低声问香茗:“我的天爷,侯爷一日不见,怎么竟比昨日还差了许多?” 香茗知道,只要宋姨娘来了,这个问题便避无可避,忙将早打好腹稿的托出:“昨夜侯爷反复高热一夜,白日里薛太医又施了针,折腾了许久,这才伤了元气。” 宋姨娘忧心道:“这可如何是好?本以为昨天就见好了,没料到今日又歹了。这叫老太太知道了,得多揪心?” 闻言,香茗还没开口,叶姨娘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计,笑着走到宋秋昕跟前,慢条斯理道:“宋妹妹,病人怕惦记。老夫人若没问起,咱们又何必让老人家平白担心?” 烛火晃动争摆,摇曳不休。迎着烛光,宋秋昕似乎发觉,叶珍腮下隐约可见两三泪痕。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机关算尽 宋秋昕自入府以来,便有意留心府中人事,而与她同为姨娘,资历又深厚得多的叶珍,便是她着力交好的对象。 她很清楚,自己年轻,家世又微寒,虽是良家子出身,但在这高门大府里,真论起体面教养,恐怕还真不如跟着罗夫人从尚书府陪嫁过来的叶姨娘。 老夫人做主纳她入府,就是看重了她娘好生养,盼着她也能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 而叶姨娘虽说年纪大了一些,又因伤身而损了容貌,但她曾诞育子嗣,有功于沈家,尽管这些年无甚宠爱,但却极得侯爷怜惜。性子又是十二分的温婉,待人御下从不为难,那些嘴碎的下人们背地里谈论起来,也莫不叹服其人。 叶珍的面庞光洁柔美,正微笑地等待自己的回答,宋姨娘的目光落在她花白参差的银发上,却直觉她话中有话,仿佛是在敲打自己。 她忙应道:“叶姐姐说得极是。只是,”宋秋昕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为难:“老夫人指明了让我回话,她若问起,不知妹妹如何说才合适?” 半垂的睫羽掩盖住叶珍眼中淡淡的讥嘲,宋秋昕虽过了门,可瞧着却还是一副姑娘心性,听了几句好话,便被老太太哄得找不着北。 不像她们,在这宅门里蹉跎久了,哪怕心里头想着放火杀人,面上还依旧是一副无辜样子。 她掩唇一笑,拿眼睛横一眼香茗:“这有何难?叫香茗往老太太那里递一句,今夜就辛苦宋妹妹留在侯爷房中守夜,不打这个照面,想来老夫人也不会怪罪。” 宋秋昕到底年轻,一听这话,颊上不由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这些日子,她虽住在侯爷院中,可都谨守体面,从没做过在侯爷房中守夜的差事。 她不由羞红了脸:“姐姐快别说笑了。” 见她如此,叶姨娘倒掌不住同香茗笑起来:“瞧瞧这害羞的小模样。都做了姨娘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如今守夜就害羞了,将来可怎么办?” 顾忌侯爷睡着,几人这会儿虽在说笑,可声音都压得极低,香茗正色道:“不知宋姨娘意下如何?若您不嫌辛苦,奴婢便将您的铺盖收拾出来。” 她早与叶珍达成了一致,在侯爷确认无恙之前,势不能将他今日病重垂危之事,透露与老夫人知晓。 宋秋昕听了难免有些意动,信远侯既是她往后终身的依靠,又是自己当初第一面就芳心暗许的男子。能有机会与他多亲近,她自然甘之如饴。 香茗与叶珍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已然说动了她,并不给她再犹豫的时机,径直张罗起宋姨娘留下守夜的一应事宜。 叶珍见状,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款步走到侯爷面前榻前,将那块费了好大功夫才绣成的罗帕,轻轻放在沈崇彦的床头。 一出院门,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迎了上来,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姨娘,秋筠顺顺当当地出了府,恐怕这会儿,早已到了那里。” 正是她最心腹的贴身丫鬟画屏。 叶姨娘听了,却在自己意料之中,她轻声道:“可惜,没追着那个偷听的小贼。但好在,眼看着兵马司的人结案走了,倒没流出什么不利于咱们的话。” “姨娘当心脚下。”画屏扶着叶珍,附和道:“刘妈妈落到了咱们手里,那把火阴差阳错被遮掩下去。如今眼看着侯爷又挺了过来,可见是小少爷在天有灵,知道保佑着娘亲呢。” 叶珍短促地笑了一下,笑骂道:“贫嘴碎舌的丫头。我只盼着安儿往生极乐,早早托胎到第一等的富贵和善之地。” 她眼睛里那点子活泼就像沸水升腾起的白雾,风一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拍了拍婢女的手:“说得轻巧。这里头的凶险,恐怕还多了去呢。” 拿捏住了刘葵,才能挖出罗妙芸的把柄,而这之后,想要将她扳倒,怕还是千难万艰。 以奴告主,以妾告妻,叫顺天府听了,怕先就得治她一道大逆之罪。 更何况,罗妙芸可不像刘葵这等无依无靠的白身老妇,尚书的嫡女,信远侯府的当家主母,朝廷正一品诰命的侯夫人。 哪一重身份压下来,就能轻易叫她一个家生婢妾飞灰烟灭。 叶珍扭头看了一眼渐渐被抛在夜色中的院落,檐下宫灯放出温暖而又柔和的灯火。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世道艰难,能嫁给侯爷这样的男子,是多大的福气,可总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唉。画屏,你说说,要是今日失火的消息传到罗家,是不是明日一早,咱们夫人就回来了?” 画屏快活地笑了一下:“依咱们夫人的性子,若是知道小佛堂失了火,怕是万万坐不住。必得回侯府,兴师问罪来了。” 叶珍点了点头,罗妙芸看着爽利精干,实则金玉其外,是个色厉内荏的性子。 罗老夫人严厉,从小是刘妈妈一手将她奶大,若说她还有几分真情,除却一双儿女,就属落在这位乳母身上。 她想得清楚,刘葵失踪,罗妙芸定然方寸大乱。而侯府交不出人来,就足够让她疑神疑鬼、坐立难安了。 如此看,今夜兵马司的人不请而至,倒也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好事。否则,即使伪造出一具焦尸,也难保不露出破绽来。 凡天下紧要事,唯独就在一个快字,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滚了两滚,她突然转头,对画屏吩咐:“想法子备车,我看今夜,就得去一趟刘妈妈那里。” 免得,夜长,梦多。 任叶姨娘如何机关算尽,恐怕也没算到,这会儿早有人洞穿了她的妙计,不仅如此,还打着主意以逸待劳,擎等着自己出力。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5章 意中人 寻不到陛下的踪迹,萧定犹自可,鹿奎却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他一摔马鞭,怒道:“陛下不见了,你倒坐得住?如今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 萧定苦笑一声,从马上翻身下来,反宽慰道:“鹿兄,勿要过于忧心。既然守卫曾在此处面见圣驾,前头又有丁三追踪,陛下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来不会有事。” “想来无事?”鹿奎冷声道:“陛下千金之躯,万乘之尊,天下万民,皆系于一身,何等贵重?事涉陛下安危,分毫不容有失,又岂能轻言‘想来’二字?” 他的眉目本就深峻,此时冷下脸来,眸中寒光浸浸,愈发显得不可逼视。 萧定只摇了摇头,闷声道:“陛下英明决断,自有圣裁。他不欲你我相随,又为之奈何?” 鹿奎焦躁地绕着马来回踱步,那一双漂亮的凤眸中满盛着恼怒。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萧定,沉声道:“萧兄,你我兄弟一张,有些事我本不想多问。只是实在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以往,陛下纵然不喜张扬,出宫鱼服不肯多设仪驾,可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丢下随扈,孤身支影地行事。”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定:“陛下这到底怎么了?我去京数月,不知道京中宫中究竟有何变化,但恳请萧兄垂告,陛下行事大异于前,究竟所为何事?” 萧定顶着那一张冰块脸,可见鹿奎如此忧虑,心中不免触动。论及对比陛下的忠心,恐怕鹿奎称第二,恐怕便无人敢称第一。 他们这些人再如何,到底有父母亲族的挂累,行事办差,总归有所顾忌。 可鹿奎与他们不同,他父母早丧,六亲俱亡,无子无妻,孑然一身,心中眼中除了父母之仇,便唯有一个陛下。 他天生自有一股痴意在,若为了他认准的人或事,虽九死犹未悔,纵使粉身碎骨而不改其志。可对其余一切众生,却漠然不见,全视为草芥刍狗,浑然不放在眼中。 故而他行事偏执酷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知惹下多少人的忌讳,满朝毁谤加身,可鹿奎全不在意,丝毫不萦于怀抱。 萧定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远一些,他叹一口气,上前揽住鹿奎,肃声道:“鹿兄,实在不是我有意相瞒,只是事关陛下,容不得我胡乱放肆。” “你不在禁中,自然有所不知。开过年来,陛下就时常孤身出宫,有时即使带着人,也不过圈了块地方远远跟着,并不许我们随侍在侧。” 萧定冷峻肃然的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他不擅言辞,人如其貌,是个冷面寡言的实在人,向来指哪打哪,陛下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让他主动在背后同人议论起陛下的私事,还没开口,耳朵就先红了。 鹿奎转过头去,目光炯炯地看向萧定,他了解这人的性子,要么只字不提,开了口,就绝不会半含半露,藏着掖着。 果然,萧定纠结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压低声音:“说到底,陛下如此,其实是为着姑娘。” “姑娘!”鹿奎一下子跳起脚来,那双狭长的凤眼蓦然睁大了:“什么姑娘?” 不等萧定解释,他猛然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陛下命我暗中探访勋贵大臣家的未嫁女,原来是为着这一桩!” 萧定恨不得上去捂他的嘴,急声道:“祖宗!您轻声些吧,陛下的密旨,也好挂在嘴上混说的?” 鹿奎毫不在意,他激动地抓住萧定的胳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的双目放出湛然的光彩,大笑道:“老哥,你好不地道!这种事竟然早不告诉我。陛下有意立后,国本在望,那是天下万民之大幸!” 鹿奎雪白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粉,向来阴沉的眉目间都漾起喜意,他是真心实意地为陛下高兴。 他如今刚寻到自己的心上人,正是目眩心迷,神魂颠倒的时候,自觉将心意情动视为天地间头一等大事。若非场合不对,他简直恨不得冲到陛下面前,君臣二人好好叙一叙这铁树开花的心事。 鹿奎凑到萧定面前,笑咪咪地盯着他,快活地说:“如此说,陛下这会子是同人家姑娘私会去了?哈哈,难怪他不许你们这些军汉拖在后头跟着。” 他的眼中异彩连连:“所以,陛下看上的就是信远侯府的小姐!难怪你连自己的衣钵弟子,都舍得送进去给人家做奴婢。” “怪不得你先前推三推四不肯告诉我。好哇,你可真不老实。不声不响的,就抢先在未来的皇后娘娘面前占了个位置!” 萧定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就捂住他的嘴,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官下属,急声道:“你这小子,发的什么疯?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没完,想到天边去了!再这么胡说,被陛下知道了,这辈子也别想回京了。” 鹿奎翻了个白眼,心道,不回京又如何?他跟着宁儿回江都定居,落到她家去,两人闲云野鹤一生,岂不美哉? 他杵了杵萧定的胸口,示意他松开手,鹿奎本就肤白胜雪,这么一会儿功夫,颊上就泛起几道淡红的指痕。 亮晶晶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好奇地追问:“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可曾见过?” 萧定苦笑着摇摇头,正欲开口,突然目光一凝,他身高如塔,又精于箭道,纵使于暗夜中所视仍极远。 他激动地往前一指,一个模糊的黑点正飞速朝他们移动:“是无相来了!” 鹿奎精神大振:“果真?”两人顿时顾不得其他,忙翻身上马,迎着无相驰去。 待赶到近前,鹿奎傻了眼,不禁疑道:“怎么又只有你一个?”无相摆了摆耳朵,打了个响鼻,那眼神中竟然有些不屑。 萧定哭笑不得:“这马儿成精了,看来也是被陛下支使回来的。” 无相用前蹄刨了刨地面,又哒哒转个身,兀自往后跑去,鹿奎一推萧定:“这是给我们带路呢?快跟上!” 无相蹄疾如飞,眼看着越跑越偏僻,鹿奎和萧定所骑不过凡马,铆足了劲才堪堪跟上。 鹿奎埋着头,一口气不知骑出去多远,忽地闻见萧定开口:“我看见陛下了!” 鹿奎欣喜若狂,抬头努力朝深处望去,隐隐绰绰间,立着两道身影。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树上观 无相一马当先,率先冲到了主人身边,它得意地扬了扬尾巴,好像在向楚寰邀功一般。 见陛下安然无恙,萧定与鹿奎俱松了一口气,相距十余步时,两人翻身下马,又向前走了两步,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属下来迟,还望主子恕罪。” 楚寰轻轻扬手,示意他们起来,往斜后方向的巷口一指:“记住这里,从巷子进去,第二个岔口处右手边的院子。从现在起,找几个得力的探子日夜不停地盯住,里头人的一举一动,谁出谁入,又说了什么,一句话不许漏地录下来。” 他点了点鹿奎,对萧定道:“若你那里的人做不了这事,便从他那里调几个人来。” 二人得了令,忙不迭应下,鹿奎忍不住眼珠子乱飘,想瞧一瞧陛下那位心上人是不是就在身侧。 可惜他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过分显眼,楚寰冷冷道:“你看什么呢?” 鹿奎忙收回眼神:“没,没看什么。”奇怪,陛下身边除了丁三这个护卫,怎么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有? 萧定暗地里瞪了他一眼,心中盼着他可别突然犯浑,当着陛下的面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幸而在楚寰面前,鹿奎还是异常乖顺,他没见着想看的,也就老老实实垂下脑袋,眼观鼻口观心,等待陛下发话。 倒是楚寰看见他脸上的指痕,浅笑道:“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人对我们鹿大人动手不曾?” 鹿奎摸了摸脸颊,皮肤白就是这点不方便,留下点什么痕迹,就半天也消不下去。 他选择恶人先告状,毫不犹豫地把萧定卖了:“还求主子为我做主,这都是萧大人干的好事。” 楚寰看了一眼萧定,摇头道:“萧定是个老实人,只有你欺负他,没有他欺负你的。若真是他动的手,想来也是你犯浑太过的缘故。” 萧定闷着头答了一句:“主子英明。” 鹿奎嘿嘿笑了两声,这会儿他包袱尽消,又探知了陛下的小秘密,心中欢喜,殷切道:“主子奔波辛苦,时辰不早,让属下送您回驾吧。” 楚寰端详他的神色,只见鹿奎往日面上的阴郁之气顿消,双目莹亮有神,透出一股脉脉生机,不由问:“鹿卿今日倒是好神采,难道遇上了什么喜事?” 鹿奎凑到楚寰身边,仰面道:“属下万里而归,得见君父,自然喜之不尽。” 楚寰笑看他一眼:“难得听你如此声气,可是别有所求?” 鹿奎虚扶着陛下的手臂,殷勤道:“鹿奎为君上效忠,惟愿用心而已,不敢别有所求。” 楚寰轻笑:“只要差事当得好,自然赏你。” 鹿奎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他含糊了一句:“不敢隐瞒主子,待事有所成,自然来求您做主。” 楚寰闻言,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不过随口一言,倒像是歪打正着,说中了鹿奎的心事。 他转头嘱咐萧定:“丁三熟悉地方,之后的人便交给他管着。” 正说话间,楚寰耳尖一动,只闻得不远处数声莺啼,那气息娇柔婉转,令人心怜。 一听那声音,鹿奎便看见,陛下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那如同春风一般的神色出现在他俊逸的面上。 他住了嘴,朝他们比了一个噤声,只扔下一句:“在这里等着。” 鹿奎心道,哪曾见过圣上这副模样,陛下果然……动凡心了。 ---- 见他来了,宁儿放下唇边的铜哨,朝他招招手,楚寰露出一点柔软的无奈:“可看够了?现在应当下来了吧?” 宁儿抿着嘴,她手中握着楚寰那支纤细精致的千里镜,略微有些得意:“灵微,你绝对猜不到我看见了什么。” 楚寰见她神态如此可爱,不由说着她问:“看到什么了?” 宁儿扬手招呼他上来:“都这么晚了,屋子里灯都熄了,却悄悄儿的,又来了顶灰扑扑的小车,不偏不倚地停在院门口,车上下来一个戴着斗篷的女人,开了锁径直进了院子,一点都没惊动屋里人。” 她将千里镜放在楚寰眼前,柔柔地埋怨:“可惜你晚来一步,这会儿那车已进去了,在外头也看不见人。” 楚寰耐心地听着她说话,不时伸出手拢一拢她的胳膊,防止宁儿兴奋过度,不小心真从树上摔下去。 他夸赞道:“宁儿果然厉害,怎么就知道,多等一会儿能钓出大鱼来?” 宁儿有些心虚地转过眼睛:“这个么,自然我感觉到的。” 楚寰笑得意味深长:“哦,原来早有预料。却是我以己度人,还以为宁儿只想在树上多看会儿月亮呢。” 原来,他们二人从那藏着刘葵的院中折出来后,楚寰便令无相去寻萧定与鹿奎。 宁儿却拉了拉他的手,一双露珠似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显然有话要说,却期期艾艾地不肯开口。 还是楚寰哄了半天,她才小声道:“左右要等人,不如我再去高处看看。”说着,眼睛就往道旁几株高大的槐树上瞄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楚寰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宁儿紧张了一天,这会儿诸计议定,心关微微放松,难免起了孩子心性。 小姑娘今日在树干上走了一遭,得了趣,却没过瘾,便想趁空儿,再去树上玩一玩。 楚寰选了株最粗壮的槐树,又小心翼翼地将宁儿放在最稳固牢靠的枝干岔桠之中,亲手取了那支军器局上贡的千里镜,放在她掌中:“月色如此好,宁儿不妨多看看。” 果然,小姑娘的眼睛都亮起来,她坐在树上,欣喜地举着千里镜,四下张望起来。 楚寰陪了她许久,直到远远有马蹄声传来,宁儿仍兴致盎然不舍得下树。 他只得板着脸叮嘱:“不许乱动,不要乱跑,要下来时,就吹铜哨唤我。”他往巷口一指:“我就在那边,听见立时就能过来。” 宁儿高兴地挥挥手,再三保证自己只待在这里,绝不会乱跑乱动,楚寰这才百不情愿地先下了树。 方才与鹿奎萧定说话时,他人虽不在,可心神却无一刻不记挂着宁儿这里。 宁儿感到一种捕猎的快乐,她扬起脸:“灵微,你说这时候来的会是谁?” 楚寰小心地抱着她,纵身一跃,轻盈又稳当地落在地上,打量着她一切安然,不禁松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这时候匆匆赶来,熟门熟路又带着钥匙,自然是幕后的主人了。” 宁儿点点头,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看来晚上偷偷溜出府的,不止我一个。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心碎 陛下不许他们聒噪,鹿奎与萧定等人皆收了声,垂手恭立,静候于原地。 纵使是鹿奎,也只敢朝着楚寰离去的方向,一横眼,对萧定得意地挑了挑眉。那表情活脱像在说:“瞧瞧,瞧瞧,你还说我胡说呢。” 萧定转过脸,并不想理他,唯恐这小子疯劲上来,当着陛下的面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此时诸星隐去,明月在天,三五浮云悠悠而动,时有晚风拂梢,天地间一片寂静。 就在这银白色的寂静中,忽然从不远处,隐隐传来一点风铃般的笑音。那声音如清泉漱石,又如黄莺初啼,纯净澄澈,让人闻而忘忧。 鹿奎竖起耳朵,心中好生奇怪,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他正欲侧耳细听,可那笑音却犹如流星,一划而过,再也没有响起。 过了片刻,楚寰颀长的身影渐渐从阴影中出现,再走近一些,便可依稀看见他怀中单手抱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那人背朝着他们,面向陛下,像个孩子一样坐在陛下的手臂上,搂着他的脖颈。 鹿奎瞥了一眼,忙移开视线,暗暗腹诽:啧,好娇气的姑娘,这么一点路,也要劳动他们陛下。 陛下好像低声同她说了句什么,那姑娘就又发出那种纯然又清脆的笑声,鹿奎听得耳朵发酥,忙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姑娘怎么这么会撒娇?没想到陛下竟然喜欢这一种。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头却莫名跟着软了下来,一时又想,也怪不得陛下疼爱,实在是个惹人怜的。 宁儿趴在楚寰耳边轻声道:“前面有人是不是?快放我下来。” 楚寰轻笑:“怎么了?宁儿害羞吗?” 宁儿义正词严道:“这不合规矩。翡翠教礼仪的时候就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说着,她的声音小下来:“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被人看到多难为情。” 楚寰一时笑个不住:“好,我们宁儿懂规矩。”他故意逗她:“之前多少不合规矩的事都做了,这可怎么办?” 宁儿脸一红,要真按翡翠口中高门淑女的教养,她出的格犯的错,恐怕够抄上一马车的女诫了。 但如今在楚寰面前,她腰杆却挺得直直的,理直气壮道:“灵微,你不许取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小姐。” 楚寰却收敛起笑意,认真道:“怎么不是?在我心里,门第再高的贵女,也够不上你的裙角。” 宁儿笑道:“照你说,那岂不是比公主还尊贵了?” 楚寰点头,倒十分理所当然:“这是自然。” 宁儿被他的口气取悦了,咯咯笑个不住:“所以说,那是你以为,又不作数。要我说你比太子还贵重呢。” 楚寰轻笑:“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呢。”他掂了掂宁儿的份量:“莫说你还没及笄,就算及笄了,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呢。” ---- 说归说,楚寰却仍旧放了宁儿下来,她颇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藏在他身后,只肯伸出手牵着他的袍角。 鹿奎与萧定就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陛下柔声哄着身后那条别扭的小尾巴:“是不是不肯见生人?萧定不是早就见过了?含光就是他的徒弟。” 宁儿心道,当着这些人的面被当成小孩子在哄,才难为情呢。 小姑娘这才慢吞吞从楚寰身后探出头来,飞快扫了在场人一眼,第一眼就看到实在高得异于常人的冷面萧定,第二眼却看到一个面若好女的漂亮公子。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这白雪一样的皮肤,嫣红到有些渗人的唇,一双清凌凌的凤眼横过来,阴郁都掩盖不住的俊美——这不是白日里才碰见的那个鹿奎吗? 她一下子攥紧了楚寰的衣袖,惊声道:“鹿大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日里林若旃灌输给她的那些古怪传闻,一下子争先恐后地从她脑子里浮现。 什么抄家灭族、滥杀好刑的朝廷鹰犬,什么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密探阎罗……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鹿奎又怎么会和楚寰扯上关系?是为了追查侯府的案子吗,难道他白日里的反常举止,都是对沈家别有图谋? 萧定蓦然被宁姑娘一声“鹿大人”惊住,没等他回过神来,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颤抖着的“宁姑娘?” 鹿奎几乎叫出了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寰身边亭亭玉立的姑娘,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出一步,完全被打懵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在做梦?他不敢置信地将宁儿从头打量到脚,猛然打了个冷颤,窜电似得顺着脊柱从天灵盖冷到了尾椎骨。 生平头一次,鹿奎连近在咫尺的陛下都忘了,他怔怔地盯着玲珑如玉人一般的宁儿。 自己一见钟情,无比确定要厮守终身的心上人,二十来年第一次让他心如擂鼓、神魂颠倒的存在……他恨不得日里梦里时时相见的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血液瞬间倒流着冲上了他的头顶,让鹿奎几乎站也站不住,那张向来鲜红的嘴唇霎时失去了所有血色。 “沈姑娘……”他浑浑噩噩地又叫了一声,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脑子转得不要那么快,以至于完全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宁儿并不是他先前口口声声调侃着的陛下心尖上的人。 可怜,他那一颗心,此前跳动得多么激情澎湃,此时就破碎得多么彻底。 萧定见鹿奎一见宁儿,竟登时魂飞天外,整个人好似晴日里遭了天雷劈击一般,顿时感觉不妙。 忙死命从背后钳住他的手,试图唤起他的清醒,他顾不得其他,忙重声叫道:“鹿大人,是不是风头站久,一时眯怔了不成?” 企图在鹿奎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之前,把自己这个积年的同僚和友人,从陛下的雷压线上拉回来。 可惜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萧定的暗示,颤抖着嘴唇,将视线移到宁儿紧紧攥紧着的袖袍之上。 那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宁儿本能地感到畏惧,她像只受了惊吓的瞪羚,遇到威胁,一下子缩回了楚寰的身后。 他的目光紧跟着追到了楚寰身上,然后,就看见自己托付性命的君上面沉如水,冰冷的、压抑着怒气的话语,如利剑一般投射到自己身上。 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鹿奎,你发什么疯!”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我心匪石 圣上…… 鹿奎微微抬起头,正迎上陛下冷冷投下的视线,那双沉静幽玄、深不见底的眼眸,如今满淬着冰雪。 他像兜头被泼了一桶冰水,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微微一动,瞬间清醒了不少。 鹿奎有些狼狈地后退一步,涩声道:“属下失仪。” 宁儿正躲在自己背后,楚寰压抑着澎湃的怒意,不想再让她受惊,反手搂着她,淡淡吩咐:“有人趁夜入了院子,现在就带人过去,做好你们的事。” 他轻轻一托,将宁儿送至无相背上,紧跟着翻身上马,双手持缰,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宁儿圈在臂间。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犹自失魂落魄的鹿奎,神情冷漠:“今夜你就醒醒脑子,明日再来见我。再不清醒,就给我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说罢,楚寰一夹马腹,无相轻快地跃起,转眼间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萧定见鹿奎神色不对,半天不敢说话,半晌,才轻轻碰了他一碰,努力放柔了声音:“你怎么了?” 鹿奎转过脸,两眼发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他恍惚道:“我心悦她。” 萧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什么她?” 话刚出口,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一把薅住鹿奎的衣领,百年不变的冰块脸都崩出丝丝裂纹:“等等!你说什么?!” 他忙挥退左右,低声喝道:“你难道看上了沈姑娘?” 鹿奎神情呆滞,目光涣散,嘴唇一张一合,又重复了一遍:“我心悦她。” 萧定恨不能摇一摇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多少浆糊,他失声道:“你真真是疯了。” 他压住鹿奎的肩膀,沉声道:“先前不是聪明得很,一句话就摸透了陛下的心思么?怎么这会儿,人到了眼前,却把平时里的通透全忘了?” 看着素日漫不经心,洒脱不羁的鹿奎这一副心魂俱碎的可怜模样,萧定心中五味杂陈,竟一时说不出什么重话。 “唉!”萧定长叹一声:“让我说什么好?这满京的名门闺秀,你瞧上哪一个不好?怎么偏偏就看上这一位……”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是个绝顶聪明人,有些话用不着我多说,你自能看得明白。瞧如今陛下对姑娘的爱重,若只当你一时失心疯冲撞了倒还好,若知道了你的心思……那才要糟!” 他心头淡淡掠过一道阴云,陛下圣心如海,渊深莫测,说不定单见鹿奎行止,不用多问,就已将他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 鹿奎这才有了反应,转头问了一句:“陛下果真对她……十分爱重?” 萧定左右看了看,将声量放得极轻:“按规矩,这话你不该问,我更不该说。” 只是他心下着实有些不忍,一边是鹿奎视之如父兄、仰赖不已的君上,一边又是他一见钟情、痴之如狂的姑娘……这其中的阴差阳错,让人如之奈何? “你只要记得,陛下为了沈家姑娘,不知背地里费了多少心思筹谋,比你想象的只多不少。为见姑娘一面,漏夜出宫,冒着倾盆大雨赶到侯府;只因两句姑娘家的口角,陛下没给长公主半分面子,直接发落了英国公,逼着他们处置楼家小姐……” “你更要记得,同陛下再亲近,也万万不可逾越了君臣二字!” 原本一言不发的鹿奎突然冒出一句:“楼家人冒犯了宁儿?是楼莹,还是楼芮?” 萧定被他问得一愣,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敢情您只听见了这一句?他哭笑不得:“这是关心这事儿的时候?楼小姐连沈姑娘的衣服角都没碰着,至今还关在庙里头没出来。” 鹿奎点了点头:“英国公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只可惜教子无方,养出了个蠢货女儿。” 先前那因喜悦而清亮的光彩短暂地如同昙花一现,不过一天的光景,阴云层层叠叠地涌上,又让他的眼中满布着阴郁。 他轻声道:“只可惜,陛下太过仁慈,罚得实在太轻。” 鹿奎忽然重新沉静下来,好像恢复了神志,他安静地注视着萧定,认真道:“兄的苦心,为弟恭领。” 萧定欣慰道:“你能想通就好。沈姑娘是好,但那是咱们该伺候的主子,等过了这阵子,我寻人为你物色更合宜的姑娘就是。” 鹿奎淡淡说:“多谢萧兄,只是不必。鹿奎此心绝不轻易许人。纵然此生无福,不能相守,能为陛下效忠,守在她身边,奎也甘然。” 他秀长的睫羽遮掩住难言的心绪:“陛下,会待她好的。” 说罢,他竟向着萧定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向着那深巷中行去,浸在夜色中,鹿奎的侧脸苍白而锋锐,犹如一块破碎的冰冷的玉石。 他伸出手,抵在自己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刺痛,他的脸上露出极浅淡的一个微笑。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在回程的路上,宁儿有些萎顿,半靠在楚寰身上,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兴致,只问他:“怎么就这么回来了?不是还有些事?” 楚寰的脸色仍不算好看,但声音却温柔:“吓到你了,哪里顾得上别的,想着赶紧先送你回去。” “嗯?”宁儿闻言,慢慢摇了摇头:“其实没有。只是奇怪,他怎么了?” 楚寰轻声问:“你今日见过他不是?” 宁儿仰起头:“我们先在林府门前遇到,之后又在侯府碰见。算上刚刚那一次,这一日里倒见了四五回。” 楚寰让无相的步子慢下来,骑得相对平缓了一点,不知想到什么,他低笑了一下,对宁儿说:“他心悦你。” “什么?!”这一下,宁儿觉得自己真的受到了惊吓。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 差一点 宁儿脸都没红,下意识地否定:“别开玩笑了,根本不可能,”她伸出根手指头在楚寰眼前晃了晃:“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楚寰低头去看她,宁儿的眉头略有些浅淡,但越到眉尖处却愈深,斜逸出一弯翠眉。她眉心微蹙,眼角微微扬起,仰靠在自己怀中,却是一副全然放松的姿态。 她很信赖我,而不是别人。这个念头让楚寰有些浮躁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一直以来他的耐心终于收获了回报。他看了看眼前的路,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你讨不讨厌他?” “鹿大人吗?”宁儿犹豫了一下:“谈不上讨厌吧。林姐姐和我说过,他名声不好,虽年纪轻轻就成了很厉害的大官,但身世却很可怜。” 楚寰笑道:“林家女儿倒同你说了这个。你看看鹿奎那德性,哪里有半分可怜样?”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有政治嗅觉的官宦子弟,恐怕立时从楚寰待鹿奎的姿态里,就能窥见他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是一位亲王非嫡出的次子。 可宁儿却不是浸淫在名利场中,耳濡目染长大的侯府闺秀,对王室的全部印象也只来自于当日对临平长公主的惊鸿一瞥而已。 在她看来,京中勋贵大小,以侯爷为标尺,能让侯府礼待有加的,便是高门大户。至于那人到底是尚书还是指挥,任都察院还是鸿胪寺,她并不曾如何在意。 宁儿想一想:“好像身体不大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做起事来,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谁叫他天生就一副小白脸?”楚寰轻嗤:“看着弱不禁风的身板,其实能不眠不休跑马几千里。不过脑子,确实有些问题。” 宁儿被逗笑了,她敏锐地觉察道:“看来灵微对鹿大人也很关心呢。” 楚寰不禁笑道:“怎么这样说?” 宁儿用了一个久违的称呼:“鹿奎无父无母,楚公子最是怜弱惜贫,自然会多加关怀。” 他却听出了宁儿的弦外之音:“他一个大男人家,既背了深仇血恨,更得自己顶立起门庭,方不至堕了鹿大人的威名。” 楚寰口中的鹿大人,指的却是鹿奎的父亲,当年蒙冤而死的鹿怀清。 鹿奎父母相继而亡,却触动了宁儿的情肠,让实为孤女的她忍不住同命相怜,可怜起这一位自小寄养在舅父家的鹿大人。 “至于我,只管疼宁儿就好了。”楚寰用手碰一碰她的鬓发,温言道:“别忘了你的珠钗,还在我这里。” 宁儿伸出手往头上四处一摸,果然除了几根固定鬟髻的大簪外,光秃秃的什么也没剩下,她后知后觉地懊恼道:“你怎么早不提醒我,就让我这样子见人?” 楚寰赶紧哄她:“这样也很好,难道谁敢嘲笑你不成?” 宁儿抿着嘴:“虽然当面没人笑,背后肯定会议论我蓬头乱发,毫不知礼。” 楚寰笑道:“不会的,谁敢?你看鹿奎,还不是一见到宁儿就方寸大乱。” 宁儿气得不想理他:“你还嘲笑我。再说鹿大人,根本就不可能喜欢我。” 这时却轮到楚寰奇怪了:“为什么宁儿这么笃定?”他由己推人,鹿奎的钟情固然让他恼怒,但心下却并不以为奇,他的宁儿无一处不好,让别人倾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宁儿从下往外,倒着看了楚寰一眼:“这还用问吗?”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看鹿大人那张脸,比我可漂亮多了。” 楚寰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顿时无言以对。 宁儿见他神色僵硬,还以为他不高兴,忙奉承了一句:“当然比起灵微还是差一点。” 楚寰:“……” 很好,这下他的脸是彻底黑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回房 纵使楚寰使出浑身解数,仍比不上梳头娘子的手巧,只能勉强将那些钗环重新堆了上去。 宁儿细细地摸索了一番珠花的位置,叹道:“罢了。左右今晚翻墙出去已经是‘大逆不道’,也不在乎这点子小事。” 她正要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楚寰:“能不能确定那人就是叶姨娘?” 楚寰道:“鹿奎虽糊涂,却是个会办差的。今夜留他在那里,到了明日,那屋子究竟进了谁,又同人说了什么话,一字不漏,都能放到你案上。” 宁儿不由惊道:“他竟然这样厉害?” 楚寰理了理她左侧插歪了的一枚簪花,语言含笑:“不如你厉害。若不是宁儿发觉有人进去,今夜不就错过了?” 宁儿谦道:“我那是误打误撞。”她叮嘱楚寰:“不过,还是别放在案上了,我屋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别人看去,岂不误了。” 二人顺着原路,一路返回侯府,楚寰道:“你放心,到时我让含光来知会你。” 宁儿点了点头,又苦着脸发愁,当时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就出去了,这会儿想着要回房,她不禁头皮发麻。 深更半夜的,她消失了那么久,说不定早被老太太觉察了。 就算先前没发现,今夜她老人家带头歇在侯爷院中,这会儿偷偷溜回去,地方不熟,也难保不被人发现。 此时更已深了,原本点在院外零星的灯火,都熄了大半,一眼望去,暗沉沉的一片。 楚寰见不得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只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必不叫你为难。”他轻声嘱咐:“照顾好自己,别忘了下次见面的日子。” 宁儿低声道:“你快回去,这儿也太危险了。” 此处已在侯爷的院内,隔了几道墙,就是老夫人歇息的院子,随便出来个丫头,就能将她二人正堵在门前。 楚寰心中不舍,只怔怔看了宁儿片刻,忽然抬手把那朵怎么都插不端正的珠花取了下来。 宁儿不知所以,茫然地抬头看他,只听楚寰言简意赅地说:“歪了。”说着他将珠花一收,反握在掌心,再没有还给宁儿的意思。 面对这幼稚的无赖行径,宁儿无言以对,只能无奈道:“好。” 她深吸一口气,按着楚寰先前的叮嘱,走到西侧第二间厢房门前,鼓起勇气,轻轻一推。 果然门没锁!宁儿大喜之下,忙推开一道门缝,闪身溜了进去。 还没等她高兴三分钟,只见灯火一晃,宁儿一惊,定睛一看,却是春草手中捧着一盏烛灯,正气呼呼地看着她! 宁儿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等看清了是春草,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春草,你吓死我了。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哪里?” 春草将灯盏在案前放下,走到宁儿身边,小声抱怨道:“姑娘还知道回来!” 她看宁儿出去一趟,头发乱蓬蓬的,发饰也深一处浅一处全不在位置,生气之余又有些心疼:“我的小姑奶奶。这是遭了什么罪?吃了什么苦头,竟狼狈成这个样子?” 说着就要上来给姑娘更衣梳妆,宁儿忙道:“不急。我问你,我出去这段时间,可有人发觉?老太太那里又怎么说?” 春草不高兴地嘟着嘴:“姑娘,难为您还知道记挂这个?老太太那里专门遣了人来瞧您,二老爷也来了两遭呢!” “不是吧?”宁儿眼前一黑:“那怎么办的?”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春草幽怨地看了她姑娘一眼,认命地叹口气,又悄悄领着她进了里间,勾起芙蓉帐,借着那点暗黄的暖光,往床上一指:“瞧瞧,姑娘这不是好端端睡下了?” 宁儿顺眼一看,登时惊呆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1章 易容 罗衾锦裀之上,正阖眼安卧着一位极清丽的姑娘,只露出小半张脸,烛光投映在她姣好的眉目间,光影参差下平添了一份恬静的美感。 宁儿惊骇地后退一步,乍看之下,活脱脱就是自己躺在床上! 她紧紧拉住春草的手,急切地问:“她是谁?” 春草却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宁儿大着胆子上前去掀开被子,不料刚手刚碰上,就忽然被人捉住,动弹不得。 宁儿大惊之际,那姑娘忽然一睁眼,嘻嘻笑道:“拿住你了!”她一手握住宁儿,一手揭开被褥,一下子坐起身来。 她此时展颜一笑,眼眸中波光流动,风流婉转,一张脸全然显露出来,原本与宁儿的七分相识,顿时只剩下三分。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惊疑不定的宁儿犹犹豫豫地叫道:“是柳姐姐吗?” 柳莺利落地站起身,从梳妆架上取了帕子在水盆中绞了,又往脸上一敷,如此反复了两次,再揭开帕子对宁儿一笑:“这会儿可认出我了?” 将面上的脂粉洗去,柳莺娇艳的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宁儿转惊为喜,凑过去左左右右地看,惊讶道:“好神奇,这会子就一点儿也不像了!” 春草在一旁笑道:“姑娘不晓得,那时我急得团团转,生怕老夫人那里问起姑娘,交待不过去。没想到柳大夫神兵天降,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涂抹一番,再躺在榻上,用被子略遮掩一二,隔着灯一瞧,活似姑娘睡着的样子。” “没过一刻钟,老太太那里就打发了玛瑙来问姑娘。奴婢就壮着胆领人进来,打起帘子,让玛瑙姐姐略瞧了一眼。她丝毫没生疑,转身就回了老夫人,姑娘有些乏力先睡下了。” 柳莺得意道:“这可是我独门的本事,哪能轻易被人看出来?只可惜宁姑娘太小,还没长成,只能借着被褥遮挡一二身形。” 宁儿盯着她看了又看,啧啧称奇:“这是不是那话本里头的易容术?” 柳莺笑着牵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亲自动手替她拆了头发:“那也谈不上,据说江湖上的易容术,是能谈笑行动间,都不被人识破的。我这充其量不过是借着胭脂膏粉,仿着姑娘的眉高眼低画在脸上,躺着不动还好,一睁眼就容易露馅。不过夜里应付她们,倒足够了。” 宁儿隔着镜子看她,不由感激道:“多亏了柳姐姐替我解围,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春草去取些花露来。”柳莺的手指又细又长,灵活地穿梭在宁儿的发间,不一会儿就将她的发髻拆下,取了把半桃形的玉骨梳篦。 她笑着说:“姑娘不必客气。我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宁儿颔首,她心下了然,轻声道:“是楚公子的吩咐吗?” 柳莺点点头:“主子怕让姑娘为难,便差人寻了我过来。”她细细梳理起宁儿的头发,笑道:“姑娘的头发长了。” 宁儿对镜自照,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头发竟长长了好些,乌黑光泽,柔顺地垂在胸前。 柳莺接过春草手中的香露,滴在水中化开,又拿梳篦沾了水,打了个松松的发辫垂在宁儿身后:“等来年停了药,再好好养一年,姑娘的头发也不必那些金尊玉贵的小姐们差了。” 宁儿笑:“同旁的人比什么,现在这样我就很满意了。”她握住柳莺的手:“天晚了,这会儿回去也不方便,姐姐今夜索性与我同住可好?” 柳莺摇摇头:“这却不好。这里不是姑娘的院子,不趁夜里回去,到了白日反而招眼。”她朝着北一指:“比起松寿堂这里离我那儿近得很。您今日奔波劳累,还是早些休息。” 柳莺意味深长地说:“如今侯府内正是多事之秋,谁能晓得明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柳莺一走,春草就伺候着宁儿洗漱躺下,今日发生的一幕幕从她脑海中掠过,她有些疲倦地阖上眼。 春草替她掖好被子,又熄了灯,却没急着出去,反而坐在了宁儿榻前。 宁儿闭着眼问她:“怎么不下去歇着?” 春草的眼神有些落寞,想了想,小心地开口:“姑娘,您能不能答应我,可以的话,下次出去时带上春草。” “您放心,春草只对姑娘忠心。”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君臣对 寅时五刻,熹微的晨光尚未驱散深沉的夜色,钟鼓声袅袅响起,回荡在皇城的上空。 宫门开禁了。 鹿奎一夜未眠,他身形如鬼魅一般,跌跌撞撞地来到玉宸殿外,直通通就要往殿内行去。 魏德喜一瞧,那张长脸顿时拉得更长,他“哎呦”着迎上来,口中念叨:“我的鹿爷,您不能往内去,圣上可还没起呢。” 鹿奎眼里就跟没这个人似的,看也没看一眼,绕过他径直朝后寝殿走。 魏德喜急了,一时也顾不上鹿奎的脾气,伸手就拦住他的去路:“鹿爷,您留步!” 鹿奎眼珠子一动,倒没动怒,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让开。” 魏德喜本就怵这疯子,此时见他这模样,不由更惧了三分,他咬着牙道:“您稍等片刻,奴婢报吴总管去。” 鹿奎恍若未闻,只重复了一遍:“让开。” 魏德喜哪里敢放他走,但对上这位爷,又着实没什么法子,一时二人就僵持在那里。 鹿奎的耐心飞快地见底,他急着见陛下,实在没心思和一个太监啰嗦,顺手将他往旁边一拨一推,清了道,就自顾自往里去。 魏德喜气个仰倒,他好歹也是御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虽比不上他师傅,可走到哪里,不得别人一句“魏公公”。何曾像个小太监一样,被人撵来赶去,还动起手来? “玉宸殿中,岂容外臣放肆?”他的声音尖利起来,呵斥左右的小太监:“一个个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拦下!” 见宫人们不动,魏德喜更添了一层恼怒,他正欲再骂,突然头上一痛,挨了一记。 捂着脑袋一回头,正看见自家师傅手中执拂尘,满面阴沉地看着自己,低声训道:“大清早的吵嚷些什么,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魏德喜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他讪讪放下手:“师傅,那您看怎么办?” 吴实禄走到鹿奎跟前,瞧他双目赤红,眼下乌青,苦笑道:“鹿大人,圣上有令,请跟奴婢来吧。” 鹿奎入了寝殿,失魂落魄地往地上一跪,深深一伏,他声音颤抖:“陛下……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昭元帝的声音不辨喜怒,淡淡吩咐:“都下去。” 殿内服侍的宫人忙敛衽一礼,放下手中的活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昭元帝幽幽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鹿奎:“起来吧。” 鹿奎的眼中燃着两簇幽火,他抬起头,喃喃道:“信远侯就是宁姑娘的父亲……”他执拗地望着圣上,又问了一遍:“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昭元帝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与回避,他站起身,踱步到他身侧:“是,朕早就知道。” 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鹿奎却张开嘴,更茫然地问:“为什么?” 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宁儿她的真实身世,为什么放任沈家为她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出身,又为什么不恢复她的身份,让她光明正大成为信远侯府的小姐? 昭元帝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臣子:“文壁,你以为信远侯如何?” 圣上唤的是鹿奎的字,这是他加冠之年,昭元帝亲自为他而取。 鹿奎低声道:“沈崇彦长于军务,精于用兵,并无作奸犯科,贪渎淫滥之行。府中一妻二妾,一子一女,另有一庶子早夭。” 昭元帝微微点头,一针见血地问:“那你以为,他是否知道此事?” 鹿奎呆若木鸡地看着陛下:“微臣……不知。”他先前甚至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若沈崇彦不知,宁儿又怎会出现在信远侯府? 可若他知道,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公开宁儿的身份? 难道是他以宁儿私生女的名分为耻吗? 昭元帝慢慢开口:“以你对沈崇彦的了解,他是一个在意体面,以至于抛妇弃子的人吗?” 鹿奎犹豫地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他大可不必冒着风险,接宁儿回侯府。何况沈家嫡支人丁稀薄,沈老夫人为沈侯子嗣之事甚为忧心,若能多一个女儿,恐怕她欢喜还来不及。” 昭元帝的袍袖垂落在地上,细密的金线一针针镶滚出精致的龙纹,他转身走到窗外,对鹿奎道:“倘若朕告诉你,宁儿会因沈崇彦而死,你待如何?” 那一瞬间,鹿奎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他的眼中浮起阴冷的暴戾,他垂下眸子,没半分犹豫:“当然是先下手,以绝除后患。” 昭元帝冷淡道:“死一个信远侯,又有何难?可杀了宁儿的生父,有朝一日,你欲如何向她交代?” 鹿奎目露挣扎,心中天人交战,他艰难道:“我亲自动手,事成之后,请陛下赐死鹿奎,以慰姑娘杀父之仇。” 楚寰静静审视着他:“你与她相识不过一日,竟不惜己身,甘愿一死。” 鹿奎伏地叩首,一念至此,他反而面色平静:“奎本是偷生之人,又何惜一死?父母相亡之日,若非陛下,臣早已同为一抔黄土,能得陛下庇护,存身至今,已是大幸。能为姑娘而死,虽死无憾。” 楚寰拂袖而坐:“且留着你一条命,暂时朕还舍不得杀你。” 鹿奎愕然地看着他:“可陛下……” 楚寰抬手打断了他:“此事沈崇彦心中有数,可他行事太过优柔,瞻前顾后,才陷得如今境地。” 昭元帝冷笑道:“他自以为瞒着宁儿的身世,就能两相周全,既能保宁儿无碍,又能全其父女之情。可惜宁儿貌似柔弱,秉性却刚毅如火,她如今深怨其父,又敬服沈侯,一旦得知这两人实为一人,恐怕压根就不会认这个父亲。” “你不知道,她曾经吃了多少苦头。” 楚寰深深望了他一眼:“鹿奎,你给朕记住,要不惜己命,付出一切,保护好宁儿。哪怕有一日,要在朕的安危与她的安危之间选择,你也不得有任何犹豫。” “哐啷”一声,一枚玉扳指被抛掷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停在他眼前:“以此为凭。” “这是朕给你最高的一道命令。”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抽丝 鹿奎起身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已勉强平息,他跪坐在昭元帝身侧,惴惴道:“陛下,您不罚我了?” 昭元帝浅笑着地看他一眼:“罚你什么?” 鹿奎想到宁儿,心中又酸又涩,他的眼睛皂白分明,湿漉漉的还带了点委屈:“陛下,您明知故问。” 昭元帝伸出手,温和地抚过他的头顶:“文壁,你未免太小视自己,也太小视朕了。朕爱重宁儿,却不会拘束她,更不会连他人的倾慕,都容不下。” “朕要的是她能活得自在快活,而不是要她学得规行矩步,死气沉沉。朕能容忍沈崇彦隐而不发,也不过是觉得区区一个信远侯之女的名头,换来她被孝道家规束缚,也不怎么划算。” 鹿奎惭愧地低下头,心悦诚服道:“陛下,是奎一叶障目,不识泰山。可如今,到底该如何告诉姑娘?” 楚寰问:“昨夜之人,果然是叶氏?” 鹿奎从袖中取出一管袖珍卷轴,奉给昭元帝:“臣麾下有擅画者,昨夜窥得那人形貌,便细细绘出,请陛下一观。” 楚寰轻轻展开那画卷,作画之人用了削尖的炭笔,惟妙惟肖地描摹出那女子的容貌,只见她一弯柳眉,生得温婉秀丽,鬓间花白参差。 他放下画卷:“确是叶氏无疑。” 鹿奎这会儿将昨夜情景一五一十地向陛下回禀告,按他的说法,那叶珍进屋之后,便遣退了一老一少两个看守,与一个横卧在木炕上的病妇二人交谈起来。 “那老妪被烧得头发都焦了大半,一边脸上尽是水泡,左眼处敷了厚厚的药,又缠了白布,倒像是烧坏了。恐怕吃了大剂量的安神药,一直昏沉地睡着。” 鹿奎道:“想来此人就是失踪了的乳母刘葵。那叶氏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她弄醒,可刘葵一见她,便惊惶异常,涕泗横流。好容易才能开口。” 昭元帝道:“那叶珍面慈心狠,手段决绝,是个不可小觑之人。你们要盯紧了她。” 鹿奎应喏,又道:“陛下圣明。叶氏确实机言能辩,那刘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三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她二人的交谈皆在此有录。” 昭元帝接过鹿奎怀中的密折,上面密密麻麻,一字不落地记下了叶珍同刘葵的每一句言辞。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阖上折子:“叶珍早就猜出了宁儿的身份有异。” 鹿奎点头道:“不错,她心细如发,从宁儿的生年与侯爷的态度上就发现了端倪。她深恨刘葵与信远侯夫人罗氏,盖因此二人为了后宅阴私,下手谋害了她的幼子。她之所以设下圈套,要将刘葵困在侯府,就是想要借此报仇,一血前恨。” 楚寰的目光凝在虚空中的一处:“但她知道,光凭一个刘葵并不能拿下罗妙芸。所以,才将宁儿视作奇兵,想用她来打开场面。” 鹿奎道:“不仅如此,叶珍之前就隐隐猜出,宁儿的身世之所以被掩盖,与那罗氏和刘葵脱不了干系。” 他的语气中饱含着浓浓的厌恶:“而刘葵的反应,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楚寰盯着那折子出神:“宁儿的身世若要大白,关窍不在于沈崇彦,而在于她的母亲。多了一个侯爷父亲,宁儿未见得会有多欢喜。可她娘亲的死,却是她心头一块积病。” 鹿奎不解道:“陛下,既然沈崇彦明知宁儿是他的女儿,为何不去寻他一问,宁儿娘亲的身份,自然水落石出。” 昭元帝闻言,却淡淡扫了他一眼,宁儿的身世,沈崇彦并不是知情者。他能知晓宁儿是他的女儿,恐怕靠的不是未卜先知,而是他同自己一样,有了倒转生死,重来一世的机缘。 但此事隐秘,又关涉鬼神,不足与外人道,他也无意告诉鹿奎,只道:“问题正在于,沈崇彦这糊涂虫,自己都弄不清谁是她的母亲。” 鹿奎目瞪口呆:“沈侯爷望之君子端方,难道私下里竟然如此……风流不羁?” 楚寰知他误会,并不急于解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纵使章台走马,遍卧花林,也到底有迹可循。可若遭旁人算计,那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了。” “宁儿曾告诉我,刘葵见到她时神情大异。若她直觉不错,想来是因为那老妇认识她的娘亲。” 鹿奎苦苦思索:“陛下,那刘葵告老前,与罗氏朝夕相处。而那罗氏早在宁儿初入侯府时,就与她相见,难道她就不曾觉察有异?” 昭元帝转身去了自己的宝阁之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枚极好的金丝楠木匣,他冷声道:“刘葵倒是一条忠心的老狗。不肯脏了主子的手,所以恐怕,连罗氏也不清楚宁儿母亲的身份。” 鹿奎霍然起身:“如此说来,岂不是只有那老妇知道?如此关键之人,又怎能容她落在叶氏手中!” 楚寰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极爱惜地从其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霜白色玉玦,轻轻推至鹿奎眼前:“如此紧要之事,不能寄望于一人之口。这是宁儿娘亲临终随身之物,她爱逾睛目,你一丝不错地摹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鹿奎一听是这样的珍贵之物,不敢轻忽,忙正襟危坐,向那玉玦看去。只见那玉玦通体素白,几无雕饰,唯有缺口两端,刻着两只硕大狰狞的残目。 楚寰肃然道:“切记暗中查探,此物形貌,除你我之外,不许示人。” 鹿奎展开一张贴身存放的麂布,取了一支不知什么材质的羽管笔,下笔如风,将那古怪的玉玦一点点勾勒出来。 他抬头看向陛下:“那刘葵,就这样放任她落在叶珍之手吗?” “错了。”昭元帝负手而立,淡声道:“难道朕的亲军都指挥使如此无能,不能将叶氏与刘氏二人,尽控于手?” 鹿奎五体投地,恭恭敬敬向圣上行了一个大礼:“臣谨遵上谕。定尽心竭力,不负圣托。” 昭元帝挥挥袖子:“去叫吴实禄进来。”他看一眼鹿奎:“为了你这一趟,可要误了早朝的时辰。” 鹿奎正欲告退,突然想起陛下先前所说“不会容不下他人的倾慕”,他福至心灵,莫名脱口问了一句:“陛下,那是不是……” 昭元帝一挑眉:“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赶紧。” 鹿奎的脸忽然有点红,期期艾艾地说:“那是不是,若宁姑娘于臣有意,陛下亦肯玉成?” 鹿奎话音未落,额角就猛挨了一记,珍贵的斗彩青花杯倏然跌落,摔个粉碎。 “滚去御门跪着!”昭元帝恼怒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脑子里的水晒干了,什么时候再滚回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两位老夫人 “姑娘,姑娘,起了。” 宁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顶上陌生的缠枝花卉芙蓉色床帐,一时没醒过神来,她含糊问了声:“这是在哪儿?” 春草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姑娘,快醒醒,别睡了,老太太那里派人叫来了。” 老太太。她勉强撑着坐了起来,昨日折腾了一天,夜里回房几乎一挨枕头,就立时昏睡过去。 这黑甜一觉,宁儿睡得分外沉,此时骤然被叫醒,浑身筋骨松散,手脚发软,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她半闭着眼,就着春草的手喝了一口水,才勉强醒了盹,想起来这不是在她的屋子。 忙问了一声:“怎么了?” 春草扶着她起来:“前院不比后头安静,姑娘这一觉倒睡得沉。老太太遣了人来,说夫人带着少爷小姐回来了,请姑娘也过去一会。” 宁儿睁开眼,惊奇道:“夫人回来了?罗夫人?” 春草推着她下了床,一旁紫杉早端了漱盂、铜盆等物在旁伺候,闻言笑道:“不是罗夫人是谁,咱们府上还有几位夫人不成?” 热腾腾的巾帕覆在她面上,宁儿舒服得喟叹一声,彻底清醒了过来:“快些梳洗,可不能叫长辈们好等。” 她起来得晚,只来得及胡乱用了两块点心垫肚子,就匆匆赶到了堂前。 还没跨进门,就听见一个陌生妇人的声音,呵呵笑了两声:“许久不见,亲家夫人风采依旧。” 宁儿一抬头,就看到朱老夫人的左手边,坐着一位装扮格外精致的夫人,年纪与老太太相仿,度其眉目,倒与罗妙芸有六分相似。 朱老夫人笑道:“亲家母过谦了,和您的华貌朱颜一比,我已是鹤发鸡皮,垂垂老矣。” 她朝宁儿慈爱地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对宁儿道:“这是尚书府的罗老夫人,还不快快见礼。” 宁儿忙一躬身,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朱老夫人携了她的手,亲自向罗老夫人介绍:“这是我养在身边的丫头,您叫她宁儿就是。” 罗老夫人眼皮一撩,恍惚了一瞬,笑赞道:“老太太亲自调理出的姑娘,就是比别人家的更水灵些。” 她点一点坐在自己身旁的罗妙芸,意有所指道:“怨不得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嫁到侯府做了十来年媳妇,倒越做越回去,被老夫人疼的竟比做姑娘时还胆小。一听说侯府里走了水,立刻慌得没了主张,唯恐老夫人侯爷有恙,抹了一晚上眼泪,天不亮就要回府来探望。” 罗母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宁儿忍不住抬眼一望,只见罗妙芸低眉敛目,不施粉黛,头上只戴了珍珠白玉,与平日里张扬华贵的做派大为相异。 她顺着母亲的话头,往前一蹲身,含泪问道:“儿媳不孝,危难之际,竟不曾侍奉在母亲侯爷身侧。敢问老太太可大安?” 朱老夫人眼神一凝,细细打量了罗夫人一番,粲然一笑:“芸儿快起来,我与府中万事皆安。叫孩子们见了,倒以为我是个什么恶婆婆。” 罗妙芸只得忍声含气,立在婆母跟前,并不回嘴,亦不敢坐。罗老夫人见女儿如此,忙圆场道:“亲家夫人说笑了。妙芸每每与姐妹们提起,谁不歆羡,满京里再寻不出您这样和善慈爱的婆母。” 说着她话锋一转,满目关切道:“昨夜里好好的,怎么就走了水?我恍惚听见,得幸是间荒废了的院子,盼着没伤了人。” 朱老夫人见她说得分明,知道不能敷衍太过,只说:“兵马司的范指挥亲自勘察了火场,只说天干物燥,无意引动了火神。不过惹得虚惊一场,除了两个管院的婆子,得幸无人伤亡。” 罗妙芸听得心念一动,开口正欲问,却被母亲眼明心亮地打断,罗母双手合十,朗声道:“那真真是菩萨保佑,不幸之万幸了。” 宁儿听着这两个年老成精的老牌夫人,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她盯着自己裙摆下微微露出的珠花鞋尖,心中小小地呵欠一声。 正在此时,一盏白釉暗花茶钟,轻轻放在了她眼前,香茗朝着她一笑:“姑娘,刚沏好的红茶,添了一道黄芪,您用着不至伤了脾胃。” 宁儿感激地向香茗笑笑,只见她身后带着两个小丫头,正捧着茶盘,将茶点一一奉至各人的桌案上。 她目光一移,就看到自己对面,正坐着沈成瑛、沈如瑶一对兄妹,这些日子没见,这两人都像长大了些,少年人清秀的脸颊,都瘦出了一道鲜明的弧线。 沈成瑛手中端着茶盏,眼睛却不经意间落在宁儿身上,当着两位老夫人的面,他们之间并没见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日再见这位表姑娘,她身上娇柔依旧,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疏离的凛然。 朱老夫人放下茶碗,冲着罗母淡淡一笑:“亲家母也尝尝这茶如何?” 罗老夫人的眉心直跳,这明摆着是对方不欲多谈,端茶送客的意思。 她暗地里咬牙,若不是顾忌那不成器的女儿,被人拿捏着刘嬷嬷这个把柄,她又何须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一把年纪来受亲家娘子的奚落。 她勉强笑道:“果然馥郁芳醇,难得一品的好茶。只是……”她将话头一拨,调转到信远侯的身上:“姑爷尚未痊愈,这茶虽好,却让人喝不安心。” 提到儿子的伤势,朱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掩饰不住,她低咳了两声:“御医说了,最凶险的时候业已渡过,如今只是水墨功夫,将养着罢了。” 罗母含笑点头:“您说得是。先前您体贴咱们思念孩子的心意,特允妙芸带着瑛儿瑶儿回了罗府。如今这景况,正是该他们在侯爷跟前尽孝的时候。依我看,便趁势回侯府,岂不两相便宜?” 一听这话,朱老夫人还没说什么,罗妙芸已是大急,信远侯府昨夜里平白失了火,明摆着有歹人作祟,这危急关头,母亲又怎么能让瑛儿、瑶儿留在府中? 她央着母亲过来,是为了问出刘嬷嬷的下落,又不是当真要送孩子回来。 更何况,其中更有一层利害,万一不慎,便要牵连出天大的祸事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寻刘 一念及此,她顾不上母亲的暗示,硬着头皮打断了她:“娘亲,回府之事,依女儿看,还是一切依照老太太的意思才好。” 她这话一出口,便是宁儿都吃了一惊,这岂不是当着朱老夫人的面,驳了她母亲的话回去? 再看罗老夫人,果然已是拉下脸来,面沉如水地看着罗妙芸。 倒是朱老夫人呵呵笑着,并没急着接上她的话头,打了个太极:“既然回来了,当然该去探望一番他们的父亲。” 她拍了拍手:“香茗,你先去侯爷房里看看,若这会儿御医允准,你便亲自领着着两位小主子过去,见崇彦一面。若是他睡着,便不必扰了。” 香茗福身应是,她想了想,又多回了一句:“昨夜里,是宋姨娘留在侯爷房里守夜,可要一并领她过来给夫人,老夫人磕头。” 朱老夫人一抚额头,自嘲道:“瞧瞧我这记性,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这还用问,自然是一并带过来。” 罗妙芸一口银牙险些咬碎,这时候,老太太特意让宋姨娘来磕头,不就是给自己一个难堪?好告诉她知道,她不在侯府,自然也有人能照顾好侯爷。 可见不到刘妈妈,不摸清那人背后的底细,府中行事未明,她母子三人万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得回了府中。 那日分别时,刘嬷嬷的话仍在她耳边回荡:“小姐,看好少爷!绝不能让他出一丁点闪失……若侯爷有个好歹,您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尽系于瑛哥儿之手。” “若是府中有人成心算计……您可千万警醒着,别自乱阵脚,往别人的圈套里头送啊!” ---- 香茗的手脚极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就带着一个妩媚丰满的姑娘行至堂前。 宋秋昕在路上便得了她的嘱咐,此时并不抬头,径直袅袅下拜,口称:“妾身恭请老夫人安,老夫人万安。夫人万安,罗老夫人大安。” 众人见她肌肤丰润饱满,面容光洁,唯有眼下淡淡一圈青黑,昭示出一夜未得安枕。 朱老夫人满意地颔首,开口问道:“御医如何说?侯爷今日可好?” 香茗识趣地后退一步,将答话的机会让给了宋秋昕,宋姨娘恭顺备至,柔声道:“回老夫人话。昨夜侯爷倒是好睡,整夜里只醒了一次,服了药,便一觉睡到了今明。晨时白大夫来请脉,连赞侯爷体逾常人,言语间很是欣慰。” “只是,”她微微露出难色:“若照薛院判的说法,这两日令人探望可以,但交谈说话,却不太合宜,须得再缓一缓。” 朱老夫人见她口齿伶俐,将事情说得明白清楚,更添了一重满意,她转头对香茗道:“可听见了?既如此,你便领着瑛儿瑶儿去瞧一瞧他们的父亲,别惊扰了侯爷休息。” 她的目光转落到罗夫人身上,语意不明道:“妙芸,崇彦恢复得不错,想来亲家夫人也足可心安了。” 罗老夫人脸上轻轻抽动了一下,她被亲生女儿驳了面子,本已气结,根本懒怠说话,可眼角瞥见妙芸哀哀望向自己,目露祈求,终是狠不下心。 她抬眼从宋姨娘身上扫过,强笑道:“这是自然。上有老太太看顾,下有这等细心妥帖的小娘子亲侍汤药,想必侯爷不日便将大安。” 罗老夫人在心中怒骂,不知那刘婆子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在这时候还不顾死活地要保她! 不想办法捞一捞刘葵,妙芸恐怕不会甘休,她忍着气,和颜悦色道:“那日里妙芸家去,走得匆忙,竟落下了她奶妈妈在院里。这些日子,刘妈妈在府中盘桓已久,多有叨扰,实在是过意不去,索性今儿就跟着我一道回去。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她当然明白刘葵被扣在侯府的真相,并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一团和气,但向来体面人说话,彼此总要留三分余地。 照罗母所想,沈家将人扣下这么久,便是屈打成招,恐怕都成了,但迟迟没传出她的罪状;想来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想要寻个罪首,来周全侯府的体面而已。 她既然给了这样一个台阶,对方若不想撕破脸,就合该顺着走下来才是。 谁知朱老夫人听了,却是半晌不作声,心中亦是暗暗叫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昨天夜里,沈崇尧带人翻了个底朝天,可原本关着刘葵的小佛堂里,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端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会儿别人要上门来,让她去哪里变出一个刘嬷嬷来? 罗老夫人等了又等,总也等不到她的回应,不禁心中也犯起嘀咕:难道朱老夫人当真拿住了妙芸的不妥,打定主意要把刘葵这个人证捏在手中,好伺机发落? 罗妙芸那厢急得不行,但她多少还有理智,知道这时候她插话不得,两只眼不住地在母亲与婆婆之间逡巡。 在场诸人,算上朱老夫人,恐怕也唯有宁儿最清楚前因后果,知晓刘葵如今确凿的下落。 她见罗氏母女如此着紧刘葵,心中暗道,看来楚寰所说不错,刘葵此人果然十分要紧,须得握在他们手中才好。 她十二分地信赖楚寰,刘葵交到他手底下,必然出不了什么差错。但如今她已不在侯府,罗家上门来要人,朱老夫人又会如何应对? 宁儿垂下眼,耳朵却竖了起来,只听见一片尴尬的沉默过后,朱老夫人阖上茶盖,掩耳盗铃地咳了两声:“亲家太太说笑了。既然是芸儿的乳母,身契又不归侯府,沈家又有什么道理扣着人不放?” “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误会?” 她叫了岫玉过来:“我老眼昏花,许是一时记岔了,刘氏是不是在妙芸回侯府的那日,就自请离开了?” 岫玉忙道:“老夫人记得真真的,那位刘妈妈自称家中有事,回了老太太,套了马就出二门去了。” 朱老夫人闻言恍然道:“是了,看我这记性。”她双手一摊,讪笑道:“亲家夫人,看来那刘氏确实自行离府去了。您若惦记,不如去她家中看看?” 且不去看罗家母女的脸色,宁儿得幸正低着头,否则绝对掩藏不住崩裂的神情——苍天哪! 她怎么到今天才发现,一生端庄持重、最重规矩体统的朱老夫人,竟然还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时候! 这才是,人不可貌相呐……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6章 交锋与妥协 许是朱老夫人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罗母都忍不住转脸去看女儿。 罗妙云气得浑身颤抖,万万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她就能这样信口开河。 那日她亲耳听见,老太太是如何派人将刘妈妈关进荒废了的西禧院,又如何吩咐安排婆子严加看守,轻易不许任何人去见。 这才过去几天,前脚小佛堂刚闹出失火的事,后脚就把刘妈妈的下落推得一干二净,青天白日里,睁着眼说瞎话! 她忍气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刘妈妈自进了信远侯府的门,就没再见人出去。” 朱老夫人微笑道:“妙芸回府在前,那刘嬷嬷离开在后,你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罗老夫人这时终于回过味来,两相比较,她自然更相信自家女儿,在她看来,沈家这是铁了心不交人出来,要把刘葵扣在侯府。 她心里比罗妙芸更焦急,目前看朱老夫人的态度,应当还没拿到什么确凿消息,可人留在侯府一天,她们就放心不下一天。 谁知道刘葵什么时候会扛不住,吐露出当初戕害侯府幼子的往事。哪怕实际是她下手,但届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罗妙芸在背后指使。 真到了那个时候,妙芸清誉尽毁不说,他们罗家也逃不掉一个教女无方的恶名。 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叶珍那孩子早夭时,沈崇彦是如何得伤心欲绝,甚至甘冒大不韪也要将他迁葬至祖茔。 在这关头,她自然要站在妙芸一边,罗母定了定神,反而开口责怪妙芸:“你这孩子,做事怎么如此顾前不顾后?刘妈妈是你请进府的,自然得妥妥贴贴地送她还家去。还当她是伺候你的老妈子不成,焉能如此怠慢?” 她冲着朱老夫人满含歉意地一笑:“亲家太太,您是知道的。刘妈妈早放了良籍,已不是奴仆之身,只不过念着旧情,两头当成亲戚一般走动。” 朱老夫人张口就让她们去刘家寻人,可这会儿她们一旦应下这茬,沈家这头势必会把刘葵失踪一事推得干干净净。 她一面思忖,一面慢慢地说:“老夫人既道刘妈妈出了侯府,自行家去了。您看,不如劳烦侯府寻个小子去刘家一探,她家就住在永平桥外的金花巷中,脚程快些,不到半日就能打个来回。” “若她在家中,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不在,她家里头那许多儿孙,不论找上哪个来一问。也好叫我这个没定性的丫头放心。如此可好?” 罗母这一席话,方方面面都思思虑到了,既顺着朱老夫人的话头,又暗示她们刘葵不是一般的下人,乃是有跟脚的良民。 按律,纵使有罪也不能私刑,须交付有司论处。 宁儿觑着朱老夫人的神色,罗母这是又给了她们一个台阶,若刘葵当真在沈家手中,恐怕这会儿,她也会顺势把人送还出去。 可惜,任罗老夫人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侯府也没办法交出本不在他们手中的刘葵。 她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为她们发愁起来,宁儿托着腮出神。 不知道这会儿,楚寰有没有弄清楚,昨日深夜去探访刘葵的神秘人到底是不是叶珍?她到底想从她身上发掘出什么样的秘密?而这一切,又和她娘亲有怎样的关联? 朱老夫人无奈地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岫玉几句,她抬头对罗妙芸的母亲说:“沈家世代行伍,人人生来都是一副直心肠,做不出推诿塞责之事。亲家母别嫌我说话粗陋。” “我将话放在这里,芸儿的奶娘,千真万确不在我们府上。您若不信,大可寻人来信远侯府搜一搜,若能找到刘葵,要打要罚,任您处置。老婆子绝无二话。” 朱老夫人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罗家总不可能当真脸大如斗,为了个老妈子,到信远侯府来搜检抄家。 宁儿这会儿琢磨出一些味道来,如今的情势,罗家母女明摆着是知道刘葵的重要,而朱老夫人不傻,见了这阵仗,转过头,一定会抢在她们前头去找刘葵。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叶姨娘,就这么轻易挑起了两边的浑水,她自己却站在干岸上,冷眼看着罗沈两家互相撕扯猜忌。 难怪楚寰特意叮嘱她,就算叶珍对她未必存了坏心,也要尽量离这人远些。 双方僵持间,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幸而这时候,香茗正带着沈家兄妹上来回话:“老太太,瑛少爷瑶小姐均已见过侯爷。” 这是自沈崇彦伤重归京后,兄妹二人头一回见到父亲,沈成瑛犹可自持,却也红了眼眶,沈如瑶脸上更是明晃晃挂着泪痕,哭得鼻尖通红。 在父亲房中时,他们唯恐打扰了沈崇彦的休养,连哭也不敢出声。这会儿一见祖母,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到老太太怀中放声痛哭:“祖母,祖母,爹爹到底怎么了?他要不要紧?” 明艳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情此景,叫铁人见了也为之动容。 朱老夫人本就将一对孙儿疼到了骨子里,这时见她为父亲如此伤心,又思及九死一生的儿子,一时老怀大动,搂着她心肝肉地痛起来。 还是岫玉唯恐老太太伤心太过,上前将沈如瑶从她怀中扶了起来,又柔声劝慰道:“瑶姑娘别快伤心了,侯爷眼见着一天好似一天。您这样,岂不是叫老人家跟着忧心?” 她从小丫头手里接过帕子,细细替她擦了眼泪,又微笑道:“瞧,再哭要叫外祖母看笑话了。” 沈如瑶得了岫玉的宽慰,这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从她出生以来,父亲从来就像高山一样挺拔巍峨,顶天立地,何曾见过他这样苍白脆弱的时候?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极大的惶恐与后怕,以至于让她不自觉地怨怼起母亲,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带着他们回外祖家。 但得幸她这一通哭,倒让堂上原本尴尬凝滞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宁儿心下感慨,在座的要么是她的娘亲兄长,要么就是她的外祖母与祖母,一家子的至亲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她不禁怀疑,就算叶姨娘当真能找出罗夫人谋害安儿的证据,看在这一对儿女的面上,难道沈家真舍得将她如何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剥茧 宁儿的心底起了淡淡的明悟,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叶珍宁可剑走偏锋,行鬼蜮手段,也没有想过向老夫人、侯爷求助,期望他们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斯人已逝,沈亦??再好,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他的亲娘,又有谁会记得? 可沈成瑛与沈如瑶两个,却活生生在老太太跟前站着,那是耗费了多少心血,捧在手心里一点点娇惯着长起来的。 且不提那是多年前一桩本无定论的悬案,就算罪证确凿,难道老夫人会杀了他们的母亲为那个福薄的孙儿偿命? 恐怕她都不会忍心,让自己将来要袭爵的宝贝孙子背上生母不慈的骂名。 更不用说,真到了东窗事发的那一日,自然还有刘妈妈这个替罪羊顶在前面。若沈崇彦有心,或许她还会去庙里跪一跪,“吃斋念佛”替那孩子祈福赎罪。 若他也无意过问,那等待罗妙芸的,最多就是一段时日的冷待,等风头平息,儿女长成之际,她就仍是京中风光体面的一等侯夫人。 宁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就是高门侯府的人情,亦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权衡利弊。她莫名感到一阵恶心。 如果是我……宁儿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绝不会允许这样轻轻揭过。 朱老夫人的声气明显柔和下来,她慈爱地看着孙女,吩咐岫玉:“去领着姑娘好好梳洗梳洗,眼看着就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 先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松缓下来,罗老夫人目送她跟着岫玉进了内室,摇头笑道:“看着瑶儿,我就想起了芸儿当年的样子。这模样,这性情,都像极了她母亲。” 朱老夫人也给了个笑脸:“这是从亲家夫人起,一脉相承的好样貌。当初妙芸出嫁,是何等的风姿卓然,谁见了不夸一句崇彦好福气。一晃眼,竟也过去这么多年。连瑶儿都这么大了,我们更是老朽不堪,没眼看了。” 岫玉在一旁凑趣道:“老太太,您这话可不对。奴婢在您身边日夜瞧着,只觉得老夫人一年比一年精神,不仅没老,反倒更年轻了。怨不得前儿,我伯娘还巴巴儿来打听,问我您到底是吃了龙肝还是凤髓,能不能赏她们一口,也好跟着沾沾光呢。” 这一席话说得众人捧腹不已,朱老夫人更是大笑,指着岫玉说:“这丫头,素日里还当她是个稳重的,没想到惯成了个贫嘴,我看该打。” 岫玉先前见老夫人伤心,便想着有意引她一乐,以免郁积于心,失于排遣。此时见她开怀,忙笑着奉承:“当着亲家老太太的面,还请老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不看旁的,便看在瑛少爷、瑶小姐的金面上吧。” 朱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指着沈成瑛道:“常听百姓家说,生儿随娘,生女肖父。偏偏我们家这一对宝贝,都随了他娘的样子,兄妹俩如出一辙的精致。” 宁儿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妄想像闪电一般击中了她。 她没忍住抬眼去看沈成瑛,他如今已脱去了孩气,很有些少年人的青涩。细看来,他的眉目锋锐之余,掩藏着一分秀媚,确实是像极了罗妙芸的含情妙目。 但怎么看,都与沈崇彦那一双不怒而威的凤目绝无相似之处。 那边朱老夫人仍口吻亲昵地抱怨道:“偏存珠那边,生出的孩子又个顶个的像父亲,我这些儿女,就没一个随了我的。” 沈成瑛正到了抽条的年纪,身量一日日高起来,立在那里,就像一竿挺拔的翠竹,清瘦而单薄。 侯爷少小长于弓马,自然体格英武刚健,而沈成瑛却自幼酷爱诗书,一望便有书卷文秀之气。 宁儿告诉自己,子女样貌与父母不类,并不是什么稀罕之事。莫说在深宅大院里,就是在民间人家,这实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一边是簪缨百年的侯府,一边是书香世代的高门,罗夫人礼出大家,最重节孝。 但另一道声音又在她心底不受控制地响起:叶珍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杀人放火,也要把刘葵握在手中,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她开口指认旧主,揭露出安儿夭折的真相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罗妙芸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宁可违拗母亲,也要找到刘妈妈的下落? 又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叶珍甘冒奇险,也要放手一搏,自信能够凭此一击必杀,彻底将罗妙芸斩于刃下?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 她听见自己的心飞快地跳动着,此等名节之事,关乎人伦之大本,于女子何其重要,无凭无据,连轻言怀疑都不应该。 但是她心头掠过那个从马车上下来,月光中披着斗篷的人影。 如果是真的……万一是真的……宁儿的手紧紧攀住扶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宁姑娘,宁姑娘!” 宁儿猛然回过神来,却赫然发现是沈成瑛在叫她,他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轻声道:“宁姑娘,是不是身子不适?” 她受惊般得往后缩了一下,才勉强摇了摇头,低声道:“多谢您关怀,我没事。” 沈成瑛有些放心不下:“我看你脸色苍白,要不要下去歇一歇?” 宁儿现在看到沈成瑛就忍不住头疼,她有些狼狈地别过脸,敷衍了一句:“昨夜受了点风,稍微有点头疼,一会儿就好了。” 沈成瑛点点头,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视线不时从她身上扫过。 朱老夫人这才关注到堂中坐着的这个小丫头,看着她小脸苍白,不由关心道:“宁儿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不必勉强。” 宁儿忙起身笑道:“多谢老太太关怀。不过是一时头疼,略坐一坐就好了。” 如今众人俱在,这会儿她可不愿意走。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罗老夫人身侧的侯夫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宁儿硬是从罗妙芸明丽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仓皇。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秋筠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着沈成瑛沈如瑶兄妹的面,沈罗两家终究是各退了一步。 朱老夫人主动说:“香茗,前院的事多由你管着,便去寻个可靠机灵点的小子,套上马跟着罗家太太的人,去金花巷的刘家跑一趟。” 罗母点头道:“也好,就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办。”她转头吩咐自己带在身边伺候的婢女:“你既与刘妈妈相熟,便跟着走一趟吧。” 几人于是复又喝茶说笑起来,算是暂时将此事揭过不提。 沈如瑶再出来时,已是梳洗一净,除了眼圈儿仍红红的,再看不出先前大哭的痕迹。 不待人招呼,她亲亲热热地挨着祖母坐下,一只手挽着朱老夫人的胳膊,歪着脑袋枕在她怀中,好一副祖孙亲昵的模样。 朱老夫人很受用嫡亲孙女儿的亲近,笑道:“好孩子,这会儿可好了?” 沈如瑶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她小声地撒娇:“祖母让她们都不许笑话我。” 朱老夫人笑得眉眼弯了,温声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谁敢笑话你?再说,又不是为了旁的,最难得是我们瑶儿的一片孝心。” 宁儿心想,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座中之人,除了自己之外,倒也称得上至亲骨肉。 借着端起茶钟的功夫,她抬头看了罗夫人一眼,此时她的女儿,儿子,母亲,婆婆俱在身边,可她却同自己一样,明显在分心他顾、神游事外。 宁儿好奇,这会儿她心里又在想什么。是惦记着她下落不明的乳母,还是忧心院墙之隔外她伤重的夫君呢? 岫玉笑道:“瑶姑娘去了几日,倒叫我们老太太想得不行,是睡不踏实,进食也不香。姑娘一回来,奴婢看老太太气色都好了三分。” 沈如瑶闻言,忙将祖母拉得更紧,她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宁儿,娇声道:“我和哥哥亦想念祖母,思念父亲。今日回来哪儿也不去了,定要陪在您身边才好。” 宁儿被她略带得意和警告的眼神看得一愣,不由想,她这难道是在和自己炫耀朱老夫人的疼爱?还是说,她以为在她离府的时日,自己顶替了她承欢于老夫人膝下? 宁儿有些哭笑不得,沈如瑶着实是高看了自己,且不说在朱老夫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破落户,根本没法和她这个嫡亲孙女相提并论。 何况这些日子,她满脑子都想着阴谋诡计,探险追凶,根本无心在老太太应酬侍奉。只盼着她别抓到自己的错漏,发现她偷偷溜出府就谢天谢地了。 沈如瑶担心她这等事,实在是担心错了地方。 但紧跟着,她看见罗妙芸的脸色一变,略带愠怒地叫了一声:“瑶儿。”罗老夫人却立刻抬眉看了她一眼,硬是让她没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宁儿心想,这可真有意思。沈如瑶这个做女儿的显然同做娘的不是一个心思,可罗夫人对上自己的娘,也何尝不是如此。 ------ “姑娘,姑娘……” 宁儿一抬头,正看见春草一脸担忧地望向自己,连唤了自己数声:“姑娘今儿是怎么了?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可是见了夫人她们,受了什么委屈不曾?” “不许胡说。夫人能给我什么委屈受?”宁儿伸手解下耳上那对细巧的珍珠耳坠,抱怨道:“这东西看着轻巧,坠得耳朵倒生疼。” 春草忙俯下身,仔细替她看了耳孔,笑道:“姑娘莫急,您刚穿了耳不久,所以略戴久一些,难免坠得疼。可要是怕疼不戴,用不了多久,这耳洞就重新长回去了。到那时候,还得再挨一回疼。” 宁儿蹙眉道:“真真麻烦,不戴不就成了?” 紫杉从后面上来,笑道:“这可不成。姑娘如今还小,可也算穿得晚了。再不穿好了,等过两年相看时可怎么办?” 原来按京里的旧俗,女子及笄后,除了挽发戴簪,亦得配耳饰,以示女儿成人之礼。待得两家相看时,若是相中了,也会先赠一对耳坠相试探心意,等两家有了默契,再赠钗簪以为信。 她是进府之后,才由老夫人安排穿了耳洞,养了好些日子,最近才慢慢换成小巧的耳坠,可总不太适应。 宁儿如今一听这话,就有些应激,她莫名想到了昨夜里楚寰说鹿奎“心悦”她之事,又有些心烦意乱。 她皱眉道:“没影的事儿,不许拿出来胡说。”宁儿就像所有十来岁的女儿家一样,谈论起未来的终身之事,不是害羞就是着恼。 紫杉与春草对视一眼,皆抿着嘴笑:姑娘还小呢,却不知道日子过起来飞快。如今天已一日见一日地热起来,等过了夏秋,翻过这个年去,她也快十四了。 恐怕那时候,姑娘不着急,侯爷也会替她留心起来。 宁儿问:“这会儿罗家老太太还在老夫人那里吗?” 灵芝答道:“老太太留了用午膳,说不准还要留晚膳,想来一时不会走。” 宁儿点点头,她们打着探望老夫人侯爷的幌子,事实上就是冲着刘葵来的,没弄清楚头绪,自然不会匆匆就走了:“那瑛少爷和瑶姑娘呢,是跟着那一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灵芝笑道:“这个老夫人倒还没发话,不过想来,总是留在侯府的可能大一些。” 宁儿问:“老太太那可有准话,咱们什么时候从这里搬回去?” 如今既然火已经灭了,也没道理一大帮子人总住在侯爷的院子里,虽说地方宽敞,可人来人往,难免会扰了他的清静。 灵芝性子沉稳却不呆板,听了这话只说:“若是两位小主子留下,恐怕立时就要搬回去。若还是跟着罗家老太太回去,那咱们多半得再住两天。” 宁儿凝神细细思量了一番,若如此说,她今日要见含光,恐怕还得出了院子才妥当。 她心里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忙问灵芝:“我撞见一个丫头,好生面熟,名字都到了嘴边,可偏偏叫不出。” 她一面回忆那女子的形貌,一面道:“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很有几分妩媚,柳眉细腰樱桃口,但却做粗使打扮。” 灵芝拧眉思索了一番,突然笑道:“想起来了。那姑娘说起来话,可是娇滴滴的?” 宁儿忙点头:“正是。” 灵芝道:“那便错不了,应当是秋筠。” “秋筠?”宁儿对这个名字却有些陌生,一时并没反应过来。 灵芝解释道:“长得那样灵巧,又做粗使打扮的,再没第二个了。姑娘不记得她了?”她的笑容有些暧昧,压低声音道:“就是前些日子,瑛少爷房里爬床的丫头!被太太打发做粗使去了。”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宁儿顿时悚然:沈成瑛院中掌事的大丫鬟,少爷乳娘的女儿,打小伺候了十来年的贴身婢女……竟然是叶珍的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浣洗处 紫杉唏嘘道:“当日在苍柏堂中,秋筠是何等风光!她自小跟着瑛少爷一处长大,哥儿长大分院出去,顺理成章当上了院中的管事大丫鬟。得少爷看重,又得夫人喜欢,下人们私下里都议论,她以后的福气大着呢。” “谁知一朝惹了主子的恼,十几年的情面都不顾了,竟直接被赶去了浣洗处!还是为着那么没脸的事,若换个性情刚烈些的,恐怕这会儿都不想活了。” 宁儿心中一动,呢喃道:“浣洗处?” 紫杉道:“可不是,正是浣洗处!”她脸上露出后怕与怜悯的神情:“那地方,莫说她那样从没干过重活,娇滴滴养出来的小姐身子,就是一般二般的洒扫杂役,也吃不了那个苦头。” 灵芝也罕见地叹息道:“正是。到了那里,不管原先是房里的丫鬟,还是体面的媳妇,都得日夜不停地干活。如今春暖还好,若是在冬日里,那水冻得刺骨,便是铁打的身子,几个月下来,也被磋磨得不成样子,手指冻坏都是不稀奇的。” 紫杉与灵芝原先都是老太太房中伺候的二等丫头,虽比不上那几个受器重的大丫鬟,但也是素来极有体面,从小精心调理着长大的。 对她们这些后院里得脸的丫头而言,生平第一等可怖事,便是被赶出府去,那真真不如一头撞死。 第二件,便是被主子赶出院子,发配到那等艰辛劳苦的去处。 故而她们对原本同为大丫鬟,甚至隐隐前途更好的秋筠,落得如此境地,分外感同身受。 宁儿听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细白的双手,心中五味杂陈。 是不是该说,她是幸运的? 深秋初冬的河水,已经冰冷得刺骨,双手浸在水里,一开始还好,过不了多久,就冷得又痛又痒,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麻木到没有知觉。 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些装着成堆衣服的衣笼高,跟在工头后面,踉踉跄跄地学着如何浆洗。 管事的婆子很是看不上自己,嫌她年纪小力气轻,总挑剔她洗不干净,一整天的工只肯给她半份工钱。 真奇怪,宁儿想,就这样干了几年,她的手破了又长好,长好复又破了,但现在一看,却仍旧这样干干净净的。 就好像过去那些裂口处鲜血混杂着毛絮的疮伤,从来没出现在她的手上。 那边紫杉却问:“说起来,姑娘怎么会碰到她了?秋筠自打被赶出了苍柏堂,就不住在后院了。” 宁儿从回忆里抬起头,她含糊道:“昨日府中走水,或许是人多混乱,叫我碰上了那丫鬟。” 紫杉点头道:“也是,昨日里乌糟糟的乱成一团,也没人顾得上这些小事了。” 宁儿又道:“原来侯府里还专设了自己的浣衣处,我以为都是送出去给专门的洗衣娘处置呢。” 灵芝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这样的人家,主子略爱洁一些,都不肯叫外人碰自己的衣裳。连针线都养在府上,等闲不愿到外头去请,何况是浣洗。” “只是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指着浣衣处,那如何忙得过来?故而府中成例,二等以下的仆妇小厮等,他们的衣物都按时送到外头去。” “原来如此,”宁儿听得认真,问她:“浣洗处在哪里,我想过去看看。可使得?” 姑娘这冷不丁的一问,倒让灵芝吓了一跳,她忙劝:“那地界有什么好去的?人多又杂乱,仔细脏了您的鞋。” 宁儿没搭理她,自顾自吩咐紫杉:“给我梳个灵便些的头发,再拿一身行动方便的衣服来。” 灵芝无奈地看了紫杉一眼,见她心意坚决,也只能道:“姑娘若要去,我陪着您一道吧。那地方偏僻,几乎要出府了。” 宁儿冲着她一笑:“不必麻烦灵芝姐姐,让春草陪着我一道就是。” 宁姑娘心血来潮要去浣洗处,衣饰就不便太华丽了,紫杉替她选了一件墨青色的圆领比甲,里头衬着藕粉色对襟立领短衫,贴着头挽了一个低低的螺髻。既不惹眼又端庄得体。 灵芝拉着春草,细细同她交代了如何过去:“千万小心看顾好姑娘,别太盘桓,万一有什么不妥当就立时回来。” 姑娘主动要带自己过去,春草正心里高兴,她连连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姐姐放心,有我陪着姑娘,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 春草陪着宁儿一口气走出去好远,她四下里张望,见前后无人,才压低声音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宁儿诧异道:“浣衣处啊。” 春草傻眼了:“还真去那儿啊!我还以为,姑娘只是寻个由头搪塞她们,事实上要往别处去呢。” 宁儿笑道:“我在你心里头,就这么不守规矩不成?” 春草脸一红,嗫嚅道:“奴婢可没这个意思。我是说,”她抬眼悄悄瞄向宁儿:“您就算要去别的地方,虎穴龙潭,我也陪着姑娘一道!” 宁儿笑着打趣她:“原来春草姑娘,是同我表忠心来了。放心吧,今日用不着去虎穴龙潭。我就是去浣衣处找人来了。” 又绕过两道院墙,进入西南角一座不起眼的门房,便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里头人声喧闹,夹杂着水流木擂之声。 两个守门的婆子一见来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娘子,穿着打扮俱是精致讲究,知道不是主子姑娘,便是得脸的丫鬟,不敢怠慢,忙上前呵腰道:“问姑娘好。贵人怎么上这地界来了?又何吩咐,您说一声就是。” 说着又弯腰替她们拂尘。宁儿还没见过这样殷勤谄媚的下人,心中惊讶,但面上仍一派从容。 她看了春草一眼,春草会意地取了两个荷包,塞到她们怀中,笑道:“两位妈妈辛苦,我们姑娘请你们买酒吃。” 那婆子千恩万谢地接了,口中不住奉承:“姑娘万安,姑娘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上这来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似曾相识 宁儿噙着笑,这才慢慢开口:“我原有个相熟的丫头,一朝不慎,沦落到了此处。不知能否请妈妈寻个方便,让我进去寻她说两句话?” 那两个婆子一听,俱是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有些为难道:“这事儿咱们姐妹做不得主。只是姑娘既开了口,恐怕还得劳您等一等,容老奴去寻管事的娘子一问。” 宁儿道:“既如此,辛苦两位了。我就在此处候着。” 先头那答话的婆子匆匆往后头去了,剩下另一个留在原地趋奉着,她讨好道:“姑娘当真心善,还惦记着落魄了的旧仆。真不知是哪位前世修来的福气。” 春草笑道:“妈妈说的是,我们姑娘最是怜悯恤下的,所以才想打听,是不是能有法子,将人调出去。也省得日日受这等劳苦。” 那婆子“哎呦”了一声,赞道:“竟是菩萨托生的不成?只可惜,咱这地界向来只有被贬进来的,还真没谁能被捞出去。” 她觑着宁儿的神色,见她面上云淡风轻,极有底气的样子,又不由道:“不过,若姑娘本事通天,能令夫人老夫人开了口,那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宁儿听了好笑,并不接话,只问:“那妈妈想没想过,换个地方待着?” 浣衣处向来无甚油水可捞,且地偏路远,略有些门道的婆子,早想了法子活动去了别处。只有她们这等年老又无甚关系的,还日日守着这苦差事。 那婆子一听,心中突突跳,暗道难不成今日我时来运转,竟遇到贵人肯赏个机缘不成,她忙堆起满脸笑:“瞧姑娘说的,哪里不想?是日思夜想,梦里都盼着能得主子青眼,开金口能赏老奴一个恩典呢!若真能如愿,定得将恩人供奉,日夜磕头祈福。” 春草被她的油嘴滑舌逗得一乐,笑道:“你这妈妈,难道这地方是坐牢不成,还是短了你的月钱,竟苦成这样?” 婆子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侯府向来宽厚,从不曾缺衣少食的,只是这人干活,向来都想着往高处去的。能有个好去处,谁还守着这里不放?” 宁儿心道,这婆子所言不错,自来是人往高处走,为什么那秋筠,却肯往低处去呢? 她跟着沈成瑛,那是多好的去处,且不说做姨娘,便是做稳了他房中的管事丫鬟,将来也是前途无量。做什么要跟着一个失了子又无宠的姨娘,还如此忠心,肯替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活计? 当初人人都当她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急着爬上沈成瑛的床,可如今看来,她都落到了这最等而下之的去处,却仍能被叶珍委以重任,行事不慌不乱。 恐怕当初所谓的“爬床”失败被赶出去,也是叶珍计划中的一环。而她为了这一日,又在背地里筹谋了多久? 宁儿在心中感慨,罗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招惹了怎样一个人,蛰伏在暗中,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她同儿女的一举一动。 她看向那婆子,微微笑道:“敢问妈妈贵姓?今日既然相见,便是有缘,若之后有机会,我会试着向侯爷开口。不过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了。” 那婆子未曾想能得这样一句,不由大喜过望,立刻就要跪下给宁儿磕头,还是春草赶紧拦住,她才感激涕零道:“好叫姑娘知道,老奴姓房。多谢姑娘恩典,能得您这一句,老奴死而无憾了。” 宁儿道:“别急着谢恩,成与不成,还未可知呢。”她自打见了这婆子,隐隐有些面善,又见她虽奉承巴结,但眼神还算清正,并不难看,若今日顺利,她倒不介意帮她一把。 那婆子高兴地往前一指:“姑娘瞧,我们这里管事的娘子来了!” 宁儿往后一看,只见一个头挽包髻,扎着红带,异常精瘦的媳妇大跨步朝着她走来。 一看清她的容貌,宁儿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她分明从未见过此人,却一见她,就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与恐惧! 那媳妇走到宁儿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她的眼光比婆子们要毒得多,一眼就看出这位小姐穿着虽低调,衣料却极精细考究,定然是府中得宠的主子。 她讨好道:“奴婢请姑娘安,有失远迎,还望姑娘恕罪。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示下?” 宁儿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按捺住心头的厌恶,平静道:“我欲入内寻人,还请娘子行个方便。” 那媳妇的眼睛微微向外凸,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瘆人,她有些夸张地凑过来:“姑娘说笑了,此处脏乱嘈杂,倒污了您的贵足。您想见谁,奴婢替您叫出来便是。” 春草敏锐地觉察到姑娘的不快,她忙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二人中间,开口笑道:“我们姑娘既开了口,还请娘子给个面子才是。不过就是进去走一圈,误不了您的事。” 她微微压低了语气,郑重道:“娘子少去前头,不知道咱们姑娘若要什么,莫说夫人老夫人,便是侯爷,轻易也不会驳回。” 见她说得笃定,那媳妇一时拿捏不住真伪,左不过一件小事,她退让了一步:“那奴婢便领姑娘进去。” 宁儿扶着春草的手微微用力,一进浣洗处,一阵阵的眩晕便翻涌上来,这里的院墙瓦舍,微青泛白的大块砖石,褚色的木桶,淅沥不断的水流与槌石捣衣声,无不冲击着她。 她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异常熟悉的反感与不悦,但这反感却来得毫无道理。她分明从没来过这里,为什么却处处似曾相识? 总不能因为她小时曾干过浣洗的活计,所以见到这地方就讨厌吧。那时候她们干活的环境,可比这里要恶劣得多。 她一边忍着晕眩往里走,一边细细去看或蹲或站埋头干活的粗使们,想从中找到秋筠的身影。 春草担心地揽着姑娘,低声道:“您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咱们就回去。” 宁儿摇头,都到了这里,怎么能功亏一篑,就这样回去?她吩咐春草:“你见过秋筠,替我仔细看看她在哪里。” 春草心里着急,可又拗不过姑娘,可一个个看下来,那些干活的粗使丫头无不面如菜色、神情呆板,根本看不见秋筠的影子。 那管事媳妇领着她们从头到尾走了一圈,笑问:“姑娘可寻到想见的人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晕倒 宁儿仍记得昨夜里秋筠身上的短褐,正与此时浣衣处众仆婢穿着一般无二,可见她确实被分在此处无疑。 浣洗处活计繁重,秋筠却并不见如何憔悴,要么是有人暗中为她活动,免除了白日里的劳作,要么就是她只应了一个虚卯,事实上另有人顶替了她的差事。 宁儿沉吟道:“敢问娘子,人都在这里了么?” 那媳妇笑着回她:“您瞧瞧,基本都在这儿呢,另有一两个老人,我打发领皂胰去了。恐怕并不是姑娘要找的人。” 宁儿强忍着头晕目眩,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秋筠不在此处,是不是仍在那间院子里看守刘葵?这位管事娘子,又到底是不是知情人呢? 她心下有了决断,当下扶着春草,低声道:“一会儿你别慌张。记得扶住我,别让我真摔出个好歹来。” “然后就让人去报二老爷,就说我来找秋筠,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记着,大点声。” 春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姑娘这说的是哪儿到哪儿?” 可惜宁儿并没给她更多的解释,紧跟着,她就看见姑娘腿一软,两眼一翻,轻飘飘地向后仰倒下去。 春草的心在刹那间几乎跳出了胸膛,她拼死命地拉住宁儿,才堪堪没让姑娘摔倒在地上。她几乎演都不用演,苍白着脸高声叫起来:“姑娘!姑娘!” 春草带着哭腔的叫喊一下子惊动了满院的人,那媳妇扭头一看,只见那位娇滴滴的小姐不知怎的,突然晕倒在地,人事不知。 那贴身婢女正搂着她,像天塌了似的慌了神,没命地叫着“姑娘”,又嚷道:“来人,快来人!” 这下子,那管事媳妇也吓得没了主意,天爷啊,她们这些个姑娘小姐,身子弱得风一吹就倒,还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到处乱跑也就罢了,这出了事,还不得连累上她们! 她慌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刚不是还好端端的?” 春草并不理她,只抹泪道:“姑娘醒醒,别吓唬我。” 她越看心越慌,宁姑娘小脸煞白,双目紧闭,额角密密地沁出汗来,这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的晕倒。 她忙去怀里摸随身的丸药,又忽地想起来宁儿的嘱咐,一叠声叫道:“快去报二老爷!” 那媳妇被她疾言厉色的两句唬住了,一时顾不上别的,忙寻了个腿脚快的小子,让他上前门去找沈崇尧。 又忙道:“让姑娘晕在院子里总不是个办法,还请您搭把手,暂且委屈姑娘去屋子里歇歇。” 浣洗处自然没有没什么好地方,最像样子的也不过就是这位管事娘子的屋子。 但这时候也管不得许多,春草亲自扶了宁儿过去,管事娘子忙前忙后拾掇出一块干净地方,这才叉着手,小心翼翼道:“我去烧些滚水来,给姑娘擦擦脸。” 春草紧紧盯着宁儿,头也没抬,急声道:“先去看看二老爷来了没有?” 那管事媳妇这会儿冷静下来,暗地里撇了撇嘴,陪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二老爷统管着侯府上上下下的庶务,如今又领了官,成日里不知多忙。等我们这里的事儿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再等他抽空过来,恐怕还有的好等呢。” 春草倏地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方冷笑着说:“怪不得姑娘让你寻个人,也推三阻四的。敢情是在我们面前充大来了!你且哪儿也别去,就在这等着,一会儿就叫你知道,咱们姑娘是不是你能怠慢得起的!” 那媳妇能混到一处管事,哪怕再是冷衙门,也多少有两分门道,这下冷不丁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急赤白脸地挤兑了一通,难免也生出了两分火气。 她嗤笑了一声,仗着此处无外人,阴阳怪气道:“呦,到底咱们这些下人没福,只知道侯府里正牌的瑶大姑娘,并二房老爷底下那几位玉姑娘,并不识得眼前您服侍的这一位,到底是哪一位牌面上的姑娘?” 春草气得浑身发颤,正要回嘴,却听到一个男子怒气冲冲地喝道:“混账!” 那声音如惊雷一般,震得两人齐齐回头去看。只见沈崇尧跑得满面潮红,大汗淋漓地跨了进来,扶着门,他第一眼就看到昏迷不醒的宁儿,登时像晴空里劈了一记焦雷,骇得魂飞欲散。 紧跟着就听见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下人,竟敢对着宁姑娘口出不敬,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人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姑娘高低声,给我跪下!” 那管事娘子一看二老爷竟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心中一惊,嘴上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身子先不受控制地往地上一跪。她冷汗涔涔直冒,忙叩头道:“二老爷明鉴!奴婢没有……” 话没出口,便被沈崇尧不耐烦地打断:“噤声!没见姑娘在休息吗?”若不是留着此人稍后要问话,他早将人一气撵了出去。 沈崇尧急得乱转:“春草,宁姑娘这是怎么了?”他一时要往前凑近去看,又唯恐冲撞了。 春草哽咽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好端端地人就晕过去了!” 沈崇尧顿时想到当初他头一回遇见宁姑娘时,她被沈如瑶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惊险场面,他心中一紧:“姑娘可用了药?要不要我将柳莺赶紧找过来。” 春草道:“柳大夫给姑娘配制的救命药丸,我们一直随身带着,只是姑娘此时症状不同,我不敢擅作主张。” 沈崇尧急道:“宁姑娘怎么跑到这地界来了?可巧我正来了这附近寻人,要不然赶来过不知要多久。” 春草看了他一眼,想起宁儿的嘱托,忙道:“姑娘来找秋筠,大老远的跑过来,话还没说上,自己先晕倒了。” 沈崇尧忙问:“秋筠是谁?还不快叫她过来回话!” 春草只低头哭着不说话,沈崇尧目光如炬,移向那地上跪着的管事媳妇,厉声问:“你就是此处管事?” 那管事媳妇忙磕头道:“回二老爷,奴婢是浣洗处管事李氏。” 沈崇尧厌恶道:“去将秋筠带上来。” 李娘子犹豫了一下,方战战兢兢道:“回二老爷,咱们浣洗处,并不曾有这么个人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寻人,入幻 春草抬起头,打断了她:“胡说!姑娘说得清清楚楚,就是来寻发落到浣洗处的秋筠。” 沈崇尧冷下脸来,训斥道:“还不老实交代!” 李娘子急得满头汗,她辩白道:“奴婢虽愚笨,可管着这浣衣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名姓身份都记得清楚。二老爷若不信,可亲去查看名册,咱们浣洗处当真没有这位姑娘所说的秋筠啊!” 见她说得笃定,沈崇尧不由与春草对视了一眼,低声问:“宁姑娘怎么说的?这个秋筠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春草看了宁儿一眼,轻声道:“那丫鬟原是苍柏堂中掌事的大丫鬟,只因触怒了大少爷,才被夫人发落到浣洗处。” 沈崇尧拧眉道:“这么一个人,怎么劳动了姑娘亲自来寻?”他满含忧虑地看着宁儿:“你们姑娘身子弱,怎么能放任她跑到这等地界来?搞成这副样子,让我如何同主……如何同侯爷交代!” 沈崇尧焦急之下,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及时改口,而春草这会儿心神都放在宁儿身上,也并没有发觉。 她忧愁道:“二老爷,您难道不知道姑娘的性子?她打定了的主意,谁能劝得动?只能顺着做罢了。” 说到这个,沈崇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宁儿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真是比谁都着急。 如今侯府正是多事之秋,大事小情不断,这个节骨眼上,他是真怕自己一处看顾不到,就让这位祖宗宝贝出了事。到时候,让他拿什么向圣上交代? 他叹了口气,陛下啊陛下,既然宁姑娘是您心尖尖上的人物,就请您老大发慈悲,把人接回宫里去不好吗?又何苦将人放在侯府,自己牵挂个不住,还连带着他们这些底下人受罪。 沈崇尧宽慰春草:“别急,我过来时就已经打发了人去找柳大人,等她过来看看姑娘再说。” 李娘子跪在地上,越听越心惊,这晕倒的姑娘到底是哪个牌面的人物,怎么连二老爷提起她,都是一副紧张恭敬的口吻?难不成是哪家贵女娇客来侯府小住? 一朝不慎得罪了这样的人物,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如此,她就算被指着鼻子骂,也绝不敢再挤兑半句。 春草含泪看向沈崇尧:“二老爷,我们姑娘要找秋筠,您帮帮忙吧!” 他忙道:“这有何难?” 他看向那管事娘子,冷笑道:“你们这些媳妇婆子的手段,我不是不清楚。既然是发配到你这里来的丫头,如今又找不到人,真追究起来,难道你能讨得了好?”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在里头弄了什么巧。老爷我一概不问,只限你半个时辰内,把人的下落给我弄清楚。若时辰一到,交不出人来,我只管唯你是问!” 李娘子顿时苦了脸,这就是逼着自己去做那得罪人的差事。 沈崇尧度其神色,嘲讽道:“你也不需为难。只告诉你知道,今儿的事,任是谁的关系,都不好使。哪怕背后通到老太太、侯爷那里,也不必去管!” ---- 宁儿本想维持着清醒,却没想到,几乎就在倒下去的霎那间,她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整个人如同摔到了水中,沉甸甸地往下坠。 众人的喧哗,春草的慌乱,周遭的一切,都在那个瞬间倏忽离她远去,仿佛隔着一层的厚厚的覆膜。 一片怪谲的奇光之中,她的意识就像落到水底的浮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晃晃悠悠,轻飘飘地浮出水面。 在迷迷糊糊中,她隐约有个念头: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瞬,宁儿耳中听见一阵淅沥沥的水声,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白光大绽,刺得她眼中一痛,忙举起手挡住。待放下手时,宁儿蓦然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处极熟悉的地界。 一个尖刻的女声响起:“好你个死丫头,弄坏了大小姐的织金累珠披风,你有几条命来赔!” 她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还是那双手,却好像突然长大了一些,只是更加瘦骨嶙峋,骨节分明,指腹指尖处都长着厚厚的茧子。 见她不说话,那女人似乎更生气了,她抄起衣槌狠狠砸向她的肩膀,嘴中不干不净,又骂道:“闯下泼天的祸事,还想装傻!这次别指望有人替你说话。” 尖锐而陌生的疼痛让宁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地辩解:“李娘子,不是我弄的,我真的没有……” 那女人将衣槌扔在她面前的水盆里,溅起冰冷的水花扑了宁儿满头满脸,她双手叉腰,冷声呵斥:“不是你是谁!五儿四儿她们亲眼看到,就是你弄的。谁人错事谁人担,如今大小姐怪罪下来,也只有你自己跟着嬷嬷走一趟了!” 宁儿伸手摸了一把面上的污水,木然地重复:“真的不是我弄的。” 李娘子并不理会她的话,只嫌恶地伸手拽了她起身,她长长的指甲陷在宁儿的手臂上,连拖带拽地将她交给了一个板着脸的老妈妈。 她就这样跟着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院落,那老妈妈讨好地对一个穿红戴绿的丫鬟说:“彩陶姑娘,浣洗处的管事娘子说,就是这小丫头不懂规矩,弄坏了大小姐的披风,人已经带来了。任凭姑娘发落。” 彩陶矜持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同这等低贱的奴婢说话脏了她似的,冷淡道:“你们当的什么差事?就弄来这么个黄毛丫头,乱碰姑娘的宝贝披风。” 她伸出染得红艳艳的指甲,往阶下的青石上一指:“先去那边跪着,我请示姑娘去。” 那老妈妈如奉纶音,猛地推了宁儿一把,喝道:“还不快去跪着!” 严冬腊月里,宁儿身上脸上还挂着水,就这么跪在坚硬冰冷的青石板上,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冷……实在是太冷了,渗入骨髓的冷意让她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宁儿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似乎好像这就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宁儿已经彻底冷到麻木,没了思考的念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心中莫名动了一下,强撑着抬起头。 那男子高挑挺拔,英武不凡,长眉入鬓,一双凤目不怒而威,只是沉着一张脸,让人望而生畏。 宁儿呆住了,是侯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拒绝 沈崇尧挑起眉,紧张地问春草:“你听见没有?” 春草忙道:“什么?” 沈崇尧轻声道:“你们姑娘,刚叫了一声侯爷……” ----- “侯爷……”她的声音极轻,却似乎仍惊动了眼前身披鹤氅的男子。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却是那么陌生的神情。 他目光转动,自上而下,淡淡扫了自己一眼,面上是如冰封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只在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微微停留了一瞬,宁儿立时感觉到,他似乎认出了自己。 侯爷犹豫了片刻,举步走到宁儿面前,不快地询问:“为什么跪在这里?起来。” 他转头看向旁边弯腰侍奉着的婢女,语调冰冷:“如此隆冬,她犯了什么错?要这样罚?” 那婢女诚惶诚恐地回话:“侯爷,这是浣洗处的丫头,姑娘罚她,是她手脚没个轻重,弄坏了大姑娘心爱的织金披风。” 她紧张地瞄了侯爷一眼,小声道:“那是侯爷去岁里专程请了大师傅裁的,姑娘宝贝得不得了。” 沈崇彦看向哆哆嗦嗦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分明只是当初意外撞见、顺手救下的女孩儿,但过去这么久,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在寒风中,她穿得那样单薄,小脸都冻得青紫,沈崇彦莫名感到恼怒,他冷声道:“侯府何时这样刻薄待下?不过一件披风,坏了再做就是。姑娘不懂事,你们也不会劝着?” 再说,那样珍稀的料子,又怎么会这时节送到浣洗处去清洗,还交到这么一个小丫头手上。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孩子是被人欺负了,推出来背锅的。 他低下头,略放柔了声线,对那姑娘说:“别跪着了,地上冷,起来。” 宁儿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模模糊糊感到哪里有些不对。这是她认识的侯爷吗?是,又好像不是。 她没有自虐的打算,既然侯爷开口免了她的罚,她当然不会继续跪着受罪。宁儿咬着牙想站起身,但冻麻了的双腿却彻底不听使唤,踉跄着往前一跪。 沈崇彦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你怎么样?” 宁儿借着他的力气,略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微微摇头,轻声道:“多谢侯爷,我没事。” 蕉桐院中的婢女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还是沈崇彦身边的小厮低声提醒:“侯爷,这风口上冷。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在里头等着您呢。” 沈崇彦摆了摆手,他蹙起眉,倒像是遇见十分为难的事,吩咐道:“找人带她下去,暖和暖和,换身衣裳,再喝一剂驱寒的汤药。小小年纪,别冻出个好歹,再落下病根来。”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宁儿说的,他斟酌道:“你别急着回去,在这里等我。” 一旁的小厮婢女皆惊异地互相对视,不知道侯爷为什么这时候好好地关注起一个最低等的粗使丫头。 宁儿垂着头,并没答话,持续的寒冷与身上的疼痛让她的头脑浑浑噩噩,一时还转不过来。 这时候,廊檐之下却传来一道娇妩的女声:“侯爷。”一位明艳端庄的夫人越出门帘,款款行至沈崇彦身边,她身穿石榴红遍地金通袖长袄,在萧瑟的冬日灿如朝霞。 她极自然地扫了院中一眼,笑道:“侯爷来了,怎么不进去?瑛儿瑶儿都等着您呢。” 她的目光落在宁儿身上,语气轻柔,但在宁儿耳中却锐利如刀锋一般:“这是哪个院子的下人?好面生的模样,我却不认得。” 正是罗妙芸。 沈崇彦只看着宁儿,却没接罗夫人的话,只道:“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罗妙芸的神色立刻微妙地变化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宁儿一眼,笑道:“原来是侯爷的丫头?” 一旁伺候的婢女忙解释道:“回夫人。这是浣洗处的粗使,两三个月前才入的府。今日是被大姑娘招进来说话的。” 沈崇彦倒像是被罗妙芸的话提醒了,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既如此,以后别回浣洗处了,让她去德邻斋伺候。” 罗妙芸的瞳孔猛然一缩。从不入流的粗使,一跃而至侯爷的院中伺候,这个瘦弱不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引起了她的警惕。 但眼下她对前情后因一无所知,却实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那姑娘却急急说了一句:“不用!”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惊诧地落在她身上,宁儿迎着沈崇彦不解的眼神,郑重地重复了一句:“侯爷,我不过去。” 这句话一脱口,她的心头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似乎有什么一直捆缚着她的枷锁,一下子崩解了。 连沈崇彦都没想到她会拒绝,他拧着眉问:“你不愿意?” 宁儿直起身,深深盯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语气都轻快了许多:“我不愿意。” 她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极清脆的碎裂声,就好像有人将一扇扇琉璃镜从高处推落,哗啦啦碎了一地。 宁儿看见,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一般,他们的神情,动作,就这么定格在她说话的那个瞬间。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世界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琉璃镜,猛然崩裂坍塌,从接缝处绽放出耀目的白光! 宁儿惊愕地转身要逃,却刹那间被那白光吞没。 失重、下坠!她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猛地坐起来,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好端端地坐在榻上,柳莺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 汗水滴滴答答地从她的额上滴落,宁儿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拉住柳莺的衣袖直喘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春草和沈崇尧围在她左右,大气都不敢出,还是柳莺经验丰富,忙指挥道:“快取水来。” 宁儿一气喝了三盏茶,才勉强定住了心神,她恍惚地看着柳莺,竟有恍然隔世之感,喃喃道:“我这是在哪儿?”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出梦 春草大惊,忙扑上前去:“姑娘,您怎么了?” 沈崇尧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拦,低声道:“别慌,先听听柳大人怎么说。” 柳莺取了个碧玺的鼻烟壶放在宁儿鼻尖:“使劲嗅一嗅。” 浓烈辛辣的薄荷味儿直冲上囟门,刺激得宁儿眼泪都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柳莺任她哭了一阵,再从怀里掏出细软的丝帕,轻轻覆她面上擦泪,又问:“如今好些没有?” 宁儿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终于弄清楚今夕是何夕,叫了一声:“柳姐姐。” 柳莺转头回了春草一句:“姑娘这是魇着了。”她肃然道:“姑娘以前从没有过这症候,怎么青天白日里,好端端地闹起来?” 春草睁着大眼睛,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不能说姑娘起先是打算装晕的,后来不知为何真晕过去了。 宁儿轻轻拉了拉柳莺,虚弱道:“柳姐姐,并不怪春草。” “是我执意要来这里寻人,可没成想一进门,就感觉神晕目眩,头重脚轻,喘不过气一般。我勉力支撑了一阵子,还是掌不住晕了过去。” 宁儿刚刚恢复,说两句就不得不停下来歇一阵子:“晕过去之后,我就莫名好像去了另一个地界。那感觉不像是梦,倒像是现实中经历一般。” 柳莺摸了摸她的额头,心疼道:“姑娘梦魇了,可莫要小看这症候,它可不比等闲噩梦,最是耗费人的心神精气。曾有精壮的男子患上这毛病,沉湎其中,难以自拔,不过三五个月功夫,人就瘦得如骷髅一般,形销骨立。” 她说得恐怖,连沈崇尧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他忙问:“柳大人,那可如何是好?有没有什么根治的法子?” 柳莺道:“二老爷不必过虑。宁姑娘既然是初犯,只要调养得宜,应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只是日后需要多加补气益阳,莫靠近阴晦之物才好。” 她说着看向宁儿,柔声道:“姑娘,我问您,您方才所见诸事,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这一句倒将宁儿问住了,她回想片刻,才踯躅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柳莺点头道:“梦魇中所见,往往不是凭空而来,所以格外逼真。若是噩梦倒好,能让人知晓恐怕挣脱;最怕就是那等妙不可言的美梦,那才真是杀人不见血呢!” “说来处理这等事,我们寻常医家手段,有时未必奏效。”柳莺看向沈崇尧:“若是府中方便,最好能寻个时候,领着姑娘去一趟寺里看看,辟邪祛魅,或许能有奇效。” 沈崇尧一听,自然无有不允,他正要点头,就听宁儿轻言道:“二老爷,不必麻烦。我正与林家姊姊有约,不过十五日,就要同去一趟承国寺。” 沈崇尧道:“如此正好,只是你们姑娘家,有些事未必方便。还请宁姑娘出门前一日,打发人告诉我知道,我先好先过去安排一二。” 宁儿想了想,林家去进香,主要是为了与睿王府相看定约,自己不过是个凑数的。便应了沈崇尧的安排:“如此,宁儿先谢过二老爷。” 沈崇尧心想,此事非同小可,还是想法子报于陛下知道。有圣上照拂,在承国寺中,自然一切好说。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宁姑娘,我听您在昏迷中,叫了一声侯爷。不知您可有印象?” 宁儿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我在梦中,见到了侯爷。” 先时梦中种种历历在目,她心中不免纷乱如麻。只是她见到的那人,却不像是她认识的侯爷。 但回过神来细细一想,她又隐隐有种感觉,侯爷待她,实在是好得过了头,若依照他的性情,其实应该更接近梦里的模样才是…… 宁儿有些痛苦地按住额头,如今那种晕眩感消退,头疼却加倍猛烈地袭来。 柳莺有些嗔怪地瞥了眼沈崇尧,忙伸手帮她按摩头部的穴位,轻声道:“这会儿别急着想事情,刚刚耗神太过,只静静休养着才是。” 沈崇尧自知失言,忙闭口不提。 宁儿却想起了先前之事,闭着眼问春草:“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后来找到秋筠了不曾?” 春草的眼神飘忽,她一五一十地告诉宁儿:“二老爷翻遍了整个浣洗处的名录,确实没有秋筠的名字。” 宁儿睁开眼,急道:“可众人都知道,是夫人开口将她发落到浣洗处的。” 春草忙道:“姑娘别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二老爷已勒令那李氏娘子去查,等有了消息,定然第一时间报于您。现在您先安心休息休息。” 李娘子……宁儿的眼前飘过梦魇中,她那刻薄狰狞的嘴脸,不由一阵恶心,胸口一团浊气上涌,横逆于喉头。 她顿感不妙,忙捂着嘴翻起身,就要下榻,却一时忍不住,没走出两步,就弯腰吐了出来。 春草一下子弹起身,冲过去扶住宁儿,慌乱道:“姑娘怎么吐了!” 再一看宁儿满面横泪,双颊胀红,呜呜喘着粗气,一副极不好受的模样,直唬得她魂飞魄散,连声叫柳莺:“您快看看,姑娘不好了!” 柳莺一个跨步上前,忙捉住了宁儿的手腕,去探她的脉,只见她此时呼吸紧促驳杂,混乱不堪,忙道:“这是胃气上逆,先让姑娘吐净了才能好受些。” 宁儿吐了一阵,直眼冒金星,虚弱得站不住,靠在柳莺身上不住地喘气。 春草早取了洗漱金盆等物来,服侍着她漱了口,恨声道:“这地方就同姑娘八字不合!先时您一见李娘子就大不舒服,这会儿竟听着名字就吐了。” 她汪着一泡泪,求道:“姑娘,别管什么劳什子秋筠春筠了,咱们快离了这里才是正理。” 沈崇尧一听,大惊道:“竟有此事?怎么不早说!我们这就走。”他怒道:“我先就看那李氏刁钻奸恶,出言不逊,不是个好的。没想到她竟惹得姑娘这样不痛快,实在可恶至极!” 宁儿仰着脸,虚声道:“且,且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等她 宁儿的声气极低,态度却十分果决:“二老爷,我要见那管事娘子。” 沈崇尧立刻就要拒绝:“不行,您连听都听不得,焉能相见?” 宁儿眼中还余着残泪,她神情急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拜托您。不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她浑身因脱力还在微微颤抖,气声道:“我一定要见她一面。” “姑娘怎么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沈崇尧看着她这副模样,恨不能跪下来求小祖宗别为难自己了。他叹息道:“就算要见,那也不是现在,我得立刻送您回去歇息。” 宁儿道:“可您得答应,让李娘子立刻过去见我。” 沈崇尧无奈:“我先送姑娘回去,那管事媳妇,我亲自带去见您。” 柳莺来时,就备下了供宁儿乘坐的软轿,这会儿她半搀半搂着宁姑娘上了轿,打起帘子,对沈崇尧道:“姑娘这边先交给我,二老爷盯着姑娘吩咐的事去。” 沈崇尧一作揖:“有劳柳大人了。”两人相视之间,彼此皆心下戚戚,说到底,他们都是圣上私下里,放在姑娘身边伺候的人。 认真计较起来,宁姑娘是他们正经要效忠的主子,她非得做什么,难道他们当真能拦着? 要是仗着如今姑娘暂时蒙在鼓里,就肆意做主凌上,将来被陛下知道了,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柳莺深深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沈大人保重。” ---- 春草打起轿帘,只看见柳莺冲着她无声地比了个手势,宁儿在轿子里,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立刻不敢说话,只比着口型问柳莺:“这会儿怎么办?” 柳莺小心翼翼地捧着衣袖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轿子,这才低声对春草说:“姑娘难得刚睡下,咱们先别吵醒了她。” 因院中另有长辈在,并不好就这样抬着宁儿进去,柳莺先令停了轿,又遣散了抬轿的婆子,只与春草二人守在轿子外头。 此时春已深了,阳光照在身上,已有了几分热意,柳莺挥了挥手:“怎么一眨眼,天就热起来了。” 艳阳之下,她本就娇艳的容貌显得愈加动人。 春草有些羡慕地看着柳莺,轻声道:“柳大夫,您可真有本事。” 柳莺笑道:“今儿怎么好好的夸起我来了?” 春草正色道:“奴婢是实话实说。姑娘每每身子不适,都托赖您的妙手回春。私下里我们姊妹们议论起来,谁不敬服?都说像您这样美,医术又这样高明的,满京也寻不出几个呢!” 柳莺比春草大上许多,看她就像看孩子一样,闻言咯咯笑道:“好好,这话我爱听。不过,咱们都是一样的人,谈什么敬服不敬服?” 春草诧异道:“我们不过是给姑娘服侍起居的奴婢,如何能与您一样?” 柳莺轻轻一笑,反问她:“你是侯爷派给姑娘的不是?” 春草知道柳莺与宁儿亲厚,这等事并不必相瞒,于是点头道:“是,蒙侯爷的恩,我是跟着姑娘进的侯府。” 柳莺笑道:“如此便是了。我是陛下开恩,赐给侯府的医女。说好听些,能叫我一声大人,事实上计较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有品阶的奴婢。”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那顶轿子,意味深长地说:“咱们都为了主子办事,又分什么高低呢?” 春草眨了眨眼,语气中有几分天真:“可您会医术,多厉害啊。” 柳莺笑道:“学医不算难,只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头,你年纪还小,若真想学,抽空到我那里去,我教给你就是。” 春草的眼睛先是一亮:“真的吗?”她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多谢您的好意。想来学医不是一时一日之功,若想有所成就,非得经年苦学不可。” “但我的职责是侍奉好姑娘,姑娘身边不会缺精通医术之人,这时候分心他顾,恐怕反而耽误了正事。” 柳莺听了这话,反而心中点头,沈崇彦眼光倒很是不错,挑的这个丫头心性颇沉稳,并不一味掐尖要强,能分出轻重。 两人正立在院子前头说话,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锦袍公子,见了她们在一起,明显有些惊讶,他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春草。” 春草忙蹲身一福:“瑛少爷。” 沈成瑛看了春草身边的柳莺一眼,问道:“你们姑娘呢?” 春草虽然诧异他有此一问,但仍回道:“我们姑娘累了,正歇下了。” 沈成瑛一瞥眼,就看到那顶停在侧边的软轿,不由声音都放低了两分:“宁姑娘歇在里头?” 春草不料他立时便猜了出来,又不好说谎,只得点头道:“正是。” 沈成瑛得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柳莺看他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不由奇怪道:“大少爷,是找姑娘有事吗?” 沈成瑛扭过头,少年人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锐利,他轻轻“嗯”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 柳莺婉转道:“要不您先忙着,待姑娘醒了,我代为转告。岂不省力?” 沈崇彦看了一眼那顶小轿,目光温柔,他摇了摇头:“无妨,左右我今日无事,便等姑娘醒来就好。” 有他杵在这里,春草与柳莺也不方便再说话,几人就这么守着宁儿的轿子,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好在不到两刻钟的功夫,轿中传来宁儿略带沙哑的声音:“春草。” 春草忙不迭应着,柳莺打起帘子,亲自进去扶了她起来:“姑娘醒了?” 宁儿点点头:“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怎么不叫醒我?倒让你们好等。” 柳莺笑道:“白日天长无事,等一等算什么。光我们不算,倒有一位真正等着您醒来说话呢。” 宁儿刚醒,正是睡眼惺忪之际,闻言便探头往外一瞧:“是谁?” 却正正好好,对上了沈成瑛关切的视线。宁儿顿时感觉有些失礼,忙扶着春草出来,欠身道:“怎么是瑛少爷?让您久等了。” 沈成瑛极客气地回了一礼,认真道:“哪里,是我打扰了姑娘的清静。”他见宁儿的眼眶微红,脸色发白,大有怯弱之态,不由关切道:“宁姑娘,是不是不太舒服?” 宁儿忙辞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些老毛病。”她心头记挂着浣洗处的事情,对这位公子哥着实没什么耐心,开门见山地问:“不知瑛少爷找我,有何指教?”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李氏 灵芝一推门,就看到春草与紫杉正围着坐在榻上的宁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走过去笑道:“好热闹。这是怎么了?”紫杉忙站起身,笑着说:“灵芝姐姐快来看!” 她探头一瞧,宁儿怀中竟抱着一只极可爱的奶狗儿,铁包金的毛发蓬松松活像个绒球,两只乌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前爪不住地上下拨弄姑娘的衣袖。 灵芝忍不住惊呼:“好可爱的狗儿,这是从哪儿来的?”她伸出手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笑道:“咦?好生面熟的小家伙。” 紫杉捂着嘴笑:“不怪姐姐眼熟,这是大少爷送过来的。” 灵芝恍然大悟:“原来是它!当日我就曾见过瑛少爷宝贝似的抱着它,怎么送到姑娘这儿来了?” 宁儿正伸出手轻轻挠着小狗的下巴,听着它娇声娇气的叫声,眉眼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春草在一旁解释道:“瑛少爷说,他总不在府中,这只小狗留在他那里难免寂寞,瑶姑娘又素来不爱猫儿狗儿。所以差人连带着狗屋都送给姑娘来了。” 灵芝笑道:“那敢情好,左右咱们屋里清静,多它一个不多。姑娘给它取个名儿吧?” 宁儿将怀里的奶狗高高举起来,轻声道:“该叫你什么好呢?” 它短短的后腿在空中蹬刨了几下,“嗷嗷”叫唤了两声,宁儿盯着它眼睛上方两粒圆圆的斑点,沉吟道:“就叫你话梅好不好?” 春草问:“画眉?那不是鸟儿的名字吗?” 宁儿把话梅复又抱回怀里:“不是那个画眉,是吃的话梅呢。”说着,她做了一个被酸倒的表情。 灵芝笑:“小话梅,这个名字取得好。如今又正是青梅的季节。” 宁儿笑笑不说话,只低头去逗弄着小话梅。柳莺正掀了帘子进来,见了这一幕,笑道:“看来姑娘得了个宝贝。” 宁儿见她过来,小心把怀里的狗狗递给了春草,微笑道:“柳姐姐来了。” 柳莺见她神色仍恹恹的的,知道宁儿一时尚未恢复,她凑到跟前逗弄了一会儿小狗,才对她笑说:“姑娘这会子感觉如何了?二老爷那边差了人说,人他已经亲自带过来了。只是到底不方便在姑娘的闺房相见。” 宁儿微微阖眼,又在脑中将事因前后过了一遍,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想来二老爷已安排妥当了。” 柳莺道:“德邻斋主院南面的倒座房,清净又隐蔽,二老爷已嘱咐了香茗收拾出来,如今就在那里等着姑娘过去。” 宁儿听了,颔首道:“这样安排很得宜。”她招了招手:“春草跟我过去,灵芝去收拾收拾话梅的屋子,到时候还要跟着搬回去呢。” ---- 还没跨进主院,香茗便上前来和宁儿打了个招呼,宁儿微笑道:“姐姐不在侯爷那里,怎么出来了?” 香茗笑着将她往内迎:“二老爷吩咐我,是姑娘要用屋子。我便眼巴巴过来了,想着见您一面。” 宁儿跟着她往内走,笑问:“可有何指教?” 香茗忙道:“指教却不敢,不过是替我们侯爷传一句话,姑娘这厢忙过了,可有空去侯爷那里看一眼?奴婢瞧着,侯爷惦念您呢。” 一提到侯爷,宁儿脑中浮现的却是梦魇中那个冷傲疏离的沈崇彦,心中说不出的别扭。她弯起嘴唇一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辛苦香茗姐姐了。” 倒座房与其他院屋不同,门窗向北而开,南侧墙上另设小高窗,虽开启受限,但多少能借些光线进来,让屋中不至于过于昏暗。 春草小心搀扶着宁儿进去,沈崇尧坐在南面一侧的扶手椅上,心事重重的样子,见了她,略打开眉头:“姑娘来了,坐吧。” 宁儿向他行了礼,往右手侧的椅子上坐了,轻声问:“多谢二老爷,不知李娘子何在?” 沈崇尧打量着宁儿,只见她面色微白,怯弱不胜,犹豫着劝她:“那管事就在里头,或者您有什么想问的,依样告诉我,由我传话如何?” 宁儿向他保证:“二老爷,您放心吧,我绝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您在旁边盯着我就是了。” 沈崇尧拗不过她,只得拍了拍手。飞星便垂手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个精瘦的妇人,他低声道:“老爷,人带到了。” 宁儿立刻开口:“抬起头来。” 她忍着内心的厌恶,细细看着她的形容,一双倒柳眉,微微外凸的眼珠,瘦长的鼻梁下头是一张锋利的薄唇。 除了略微年轻些许,确确实实就是昏迷时,她在梦魇中所见到那个李娘子的样子。 沈崇尧紧张地盯着宁儿,唯恐她看到李娘子有什么不适,见宁儿神色如常,这才将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她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思考究竟该如何开口:“你和秋筠,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管事娘子暗暗叫苦,绕来绕去,怎么还是绕到她身上去了? 她略一迟疑,那边沈崇尧就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眼睛斥道:“怎么学的规矩?主子问话,也不知道回答!” 沈崇尧在下人心中极有威信,见他这样发怒,李氏心中害怕,忙俯身道:“好叫姑娘知道,咱们浣洗处实在没有秋筠,这事老爷也查看过的。” 宁儿道:“错了,我问的是你和秋筠的关系,而不是她到底在不在浣洗处。” “灵芝同我说过,秋筠是瑛少爷乳母的女儿,可巧,她也姓李。”她肯定地说:“你肯定认识她,是不是?” 李氏满肚子正有满肚子的冤屈要诉,这下子全卡在了喉咙里,不由支吾了两声。 沈崇尧见她这情状,便知道被宁儿说中了,惊讶道:“李氏,我看过你的名簿,上面你的来历背景一清二楚,并没写到你与李妈妈有旧,你竟敢作假瞒报不成?” 作假身份,这可是为奴仆者极严重的大事,李娘子忙辩白道:“请老爷明鉴,奴婢不敢说谎!实在是与李妈妈并非亲戚。若真有心作伪,又何必留着这个惹人怀疑的姓氏?” 宁儿看了她一眼:“你不必同我说这些,只要告诉我与二老爷,你到底认不认识秋筠?” 沈崇尧幽幽地补充了一句:“李氏,这个问题,我劝你想好了再开口。”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剖心 香茗在屋外直守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等到房门从内打开,宁儿的面上犹自带着薄怒,见了她,反而缓和了神色,低声道:“香茗姐姐,走吧。” 香茗一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喜道:“姑娘这是肯了?” 宁儿的气力尚未完全恢复,大半个身子倚靠在春草身上,她轻声道:“还谈什么肯不肯的?侯爷要见我,难道我还能躲着不成?” 香茗忙笑道:“姑娘说笑了,侯爷惦念着您,必得寻您方便的辰光才是。” 宁儿笑了笑:“如今正方便。” 香茗小心翼翼地引着她去了侯爷的院中,柔声道:“太医说,今日侯爷恢复得不错,姑娘见了就能知道。” 宁儿心念一转,随口问了一句:“先前瑛少爷和瑶姑娘去看望侯爷时,他可曾醒着?” 香茗觑着她的神色,摇了摇头:“哥儿姐儿过去的时候,侯爷刚服了药睡下,便没敢惊动。” 宁儿听了,只默默不语。 香茗见状,愈发不敢多话,一路将她领进了侯爷休养的内室,连通禀都不曾,好像笃定沈崇彦没睡似的,只轻轻叩了叩内间的紫檀月门:“侯爷,宁姑娘来了。” 片刻后,从内传出一声低沉的应答:“进来坐。” 香茗朝春草使了个眼色,又对宁儿道:“侯爷病中喜好清净,我们在外间候着,就不跟进去聒噪了。若您有什么吩咐,叫一声就是。” 宁儿轻轻“嗯”了一声,慢慢走了进去。 沈崇彦的屋子收拾得极好,虽说是在养病,可屋内清净明亮,不见半丝病气,隐隐还能嗅到一阵极浅淡的草木芬芳。 他的病榻前一尺开外,放着一张精巧的莲鹤纹鼓丁绣墩,好像早就预备在那里,静静候着来人。 宁儿立在榻前,既没问安,也没急着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沈崇彦。 他本就深邃的眉眼,如今更深地陷下去,睫毛疲倦地垂着,皮肤是如玉石一般毫无血色的苍白,躺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宛如一尊没有生机的玉塑。 宁儿在心中暗暗比较着眼前的沈崇彦与梦魇中那个强大而冷漠的信远侯,忍不住苦恼地皱起眉头。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就听见侯爷轻轻和她打了个招呼:“宁儿,怎么不坐?” 宁儿歪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想好好看看您,坐下去,就看不清了。” 沈崇彦低低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看的?” 宁儿道:“并不是看您好看。”她的眼眸认真而又执着,直直地落在信远侯的苍白而瘦削的面上,喟叹道:“您受苦了。” 侯爷的语速很慢,但字却咬得十分清晰:“受了本不该受的,才是受苦。我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他仰头看向宁儿,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温柔:“受苦的,是你,不是我。” “您有什么罪,要受这样重的罚?”她的眼中浮现出不解:“老夫人说,您是为国尽忠,为奸人所刺,所以圣上才恩赏御医来救治。” 那双水晶般清透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让他开口说不出一句假话。 尽管知道宁儿或许听不懂,但他仍尽力向她解释:“我犯了大错,所以陛下要罚我。但他或许认为我罪不至死,所以格外开恩,留了我一条性命。” “陛下?”宁儿慢慢在绣墩上坐下,陛下在她心中,就是金銮殿上一个模糊缥缈的身影,除了那顿御膳,就是来自柳莺与林若旃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 这是她头一回,从侯爷口中听到陛下。 但这似乎与先前她的印象不一致,宁儿有些犹豫地问:“刺杀您的,是陛下的人吗?” 沈崇彦失笑道:“怎么会,陛下又何必行此鬼蜮手段?只是道南此行凶险,他原本另有属意之人,临时派我过去,想来亦料见我在那里会吃些苦头。” 宁儿听了,忖道:“这样看来,圣上有些小气。” 沈崇彦微微笑:“并非如此,陛下其实是一位十分宽厚的仁君。” 宁儿微微睁大眼睛:“您回来侯府时,堪堪只剩下一口气,几乎救不回来……陛下这样待您,也算是仁君吗?” 沈崇彦道:“落到那样的境地,多半是我失察之过。陛下虽为人主,却也不是算无遗策的神仙,恐怕他也没料到,我会那样没用。” 宁儿忍不住微微提高声音:“侯爷,您别这样说自己。” 沈崇彦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的心柔软得像冬日里寒梅枝头的初雪,他苦笑道:“宁儿以为,我说的不对吗?” “为人臣,我深孚皇恩,却不能为君上分忧。为人子,我愧对先父,未曾侍奉膝下,又常令老母担忧。” “为人夫,”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怕宁儿笑话。对罗氏,我虽能尽为夫之职,但扪心自问,终究未能尽己之心,实在谈不上什么好夫君。” “为人父……”沈崇彦阖上眼,自胸腔中长出一口气:“我更是一败涂地。” 或许因为在病中的缘故,他的神情显得那样哀伤,又那样心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宁儿终究有些不忍,她迟疑着开口:“侯爷,上午时少爷与小姐来看过您。”她有些笨拙地安慰他:“瑶姑娘回来之后,哭得十分伤心。再如何,对他们来说,您是最好的父亲。” 谁知听了这话,沈崇彦的眼神中流露刻骨的伤痛,他不由反问道:“宁儿在府中,难道不曾听过,信远侯待子女不慈的传闻?” 宁儿一哽,她刚入府时,春草就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告诉她。她只得干巴巴地解释:“可我知道,那些都是传闻啊……” 沈崇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不是传闻呢?”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以免叫宁儿看尽了他的狼狈,第一次,对着两辈子最亏欠的那个人剖白自己的心迹: “我或许,天生就不配做父亲……对瑛儿瑶儿,我再想关心,可每次见到他们,下意识地心里就浮起了隔阂与疏离。” “我明知道,府里的流言一直未曾断绝,明里暗里,都说我是因为幼时他们的过错才疏远了孩子。我一直知道,却一直放任了这流言,直到连母亲都信以为真……” 暴露出心底里最不堪的念头,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可事实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那件事,我迟早也会找出别的理由,厌弃那两个孩子。当时,我恨恼如瑶小小年纪,竟那般辣手无情,无辜残害生命。可在伤心与气恼之后,心底里最深的念头,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我想,从此之后,我只要尽到为父的职份就好,他们的起居衣食、前程与终身,我自会办好。但再也不必勉强自己同他们亲近……” “甚至母亲那里,因为流言四起,我都不用开口解释,她自然会找好理由,为我开脱。” 他睁开眼,艰难地看向宁儿,用尽了最后一丝勇气:“可母亲不知道,她与父亲疼爱了一生的儿子,竟是个无情冷血的禽兽……不配为父,不堪为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认识 “不是,”宁儿站起身,大声道:“不是的!”她紧紧盯着沈崇彦,瘦削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不是你的错。” 侯爷愕然地看着她,眼神中还残留着没来得及褪去的凄惶。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剖白竟会引来宁儿如此激烈的反驳。 宁儿的话脱口,才发觉不妥,沈崇彦的目光中满是惊愕与疑惑,分明在问自己:为什么?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这让她该说什么。宁儿的心怦怦直跳,难道说因为他们都不是你的孩子吗? 她没有办法回答,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揣测……不,连揣测都谈不上,或许,都是她自己荒谬的狂想。 但是……但是侯爷,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吗? 哪怕是在她的梦魇里,他看她的目光那样疏离,却也会怜悯一个跪在寒风中犯了错的婢女。 宁儿的头痛起来,她为什么会进入那样古怪的幻境?那里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幻梦中所见人事那样逼真?且她一进浣洗处,见到那李娘子,就莫名大有似曾相识之感。 如果是真的……那根本不可能!从小长到一十三岁,遇见沈侯爷之后的桩桩件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根本不可能突然成了信远侯府的浣洗婢女,而罗夫人等人见到她,也不会是那一副从未相识的模样。 一定就是一个离奇而古怪的梦吧,宁儿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深想。 她转眼去看侯爷,他仍躺在病榻上,静静看着自己,他好像在等待着自己,但却一句催促的话也没说。 宁儿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大胆到荒唐的想法,她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坐回到床前的绣墩上:“侯爷,来见您以前,我去见了一个人。” 她双手交握于身前,似乎借这个姿势给自己多一分的勇气:“这个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看着眼前努力平复慌乱的小姑娘,沈崇彦抿了下唇,低声问:“是谁?”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乱了节奏,好像在面对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 宁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李娘子。”她补充道:“浣洗处的管事,李娘子。” 沈崇彦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李娘子在他的记忆中早已模糊,但“浣洗处”三个字,却重重敲击在了他的心上。 上一世,他在侯府重新遇见宁儿时,她就在这个“浣洗处”服侍! 宁儿立刻追问:“您认识她,是不是?” 沈崇彦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没,没有。侯府庶务我甚少插手,向来都是崇尧在打理。你说的那位李娘子,我并不熟悉。” 宁儿问:“侯爷真的不认识吗?” 沈崇彦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神态已然出卖了自己。 宁儿自顾自地说下去:“您不认识,倒也不妨碍什么。我去找她,也是因为着急去找另一个人。”她抬起头,对着侯爷展颜一笑:“说起来,这个人您肯定认识。” 沈崇彦不由问:“那又是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在意 宁儿道:“是秋筠。” 秋筠?沈崇彦一怔,那不是苍柏堂中的大丫鬟,成瑛的贴身侍女么。 宁儿点头,轻描淡写道:“正是成瑛少爷院中的丫鬟,只是不久之前,她见怒于少爷和夫人,被罚去了浣洗处。” 从掌事丫鬟,到最低等的粗实,这处罚不可谓不重。但沈崇彦关心的却是:“你为何要去找她?” 宁儿平静道:“因为我亲眼目睹,她和侯府失火一事有关。” 沈崇彦惊诧道:“侯府失火了!” 宁儿也吃了一惊:“您竟然不知道?”她回过味来:“也对,您如今在病中,这等事老夫人自然会瞒着您。” 她好像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沈崇彦见宁儿此时安然无恙,而府中一应运转如常,明白走水一事应无大碍,可他仍止不住担心:“你伤到没有?到底怎么回事?烧了哪里?你房中一切好吗?” 宁儿的心忽然变得笃定,她微笑道:“我好端端地坐在您眼前,还能有什么事?我都没事,老夫人自然一切安好。走水的地方是西禧院,昨天夜里就扑灭了,除了两个守门人受伤,并没有其他伤亡。只是院子烧得厉害,几乎成了空地。” 侯爷这才反应过来:“那你先前所说……那个丫头,怎么会和失火一事有关?难道走水一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到底是不是意外,我不敢断言。”宁儿低声道:“但事发当晚,她在火场附近,行动鬼祟,这是我亲眼所见。” 沈崇彦却说:“火场何其危险,你怎么能随便靠近?” 宁儿怔愣片刻,才笑道:“侯爷怎么本末倒置,关心起这等细枝末节来?” “不是。”沈崇彦打断了她:“你的安危,无论如何都不是小事。失火之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都可以慢慢查探,但人有什么闪失,却是怎么也挽回不了!” 宁儿忽然笑出了声:“侯爷,我说您错了您还不信?” 沈崇彦懵然地看着她,不知宁儿为何突然这样说。 她坦然道:“您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对一介孤女,尚有如此怜惜心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像您先前所说,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沈崇彦一时无言以对。 宁儿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您不问秋筠吗?” 沈崇彦思忖道:“所以,你昨夜见过她之后,她今日竟然不在府中?” 宁儿赞道:“侯爷英明!人人皆知,她触怒主子,被罚去了浣洗处。可今日我和二老爷在那里翻遍了,也没见到她的踪影。” 她凑近了一些,轻声说:“所以我才怀疑,是那李娘子包庇了秋筠。” 她伸手往南边指了指:“方才就在您院子南面的倒座房中,我和二老爷见了李娘子。” 沈崇彦问:“是她吗?” 宁儿微笑:“二老爷生了好大的气。她先前怎么也不肯承认,直到最后才开口。她是成瑛少爷乳娘李氏的远方族亲,隐瞒身份入府多年,又暗地里谋划得了一个管事娘子的位置。故而对秋筠,前脚领了她进浣洗处,后脚就悄悄送了出去,连名簿都没上。” “所以她一口咬定,对于秋筠的下落,她一概不知。既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到底做了什么。” 沈崇彦皱眉道:“如此刁滑之人,她的话不可尽信。” 宁儿道:“二老爷也是这样说。可她不肯开口,想找秋筠,就只能去问李妈妈。可是,”她看着侯爷:“李妈妈不是一般下人,她是瑛少爷的奶娘。论理,只有您,罗夫人和老夫人,才能开口审她。” 沈崇彦毫不犹豫地开口:“那你就去问她,就说是我的意思。不必去问老夫人了。” “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样在意秋筠?” 宁儿静静坐在他榻前,姿态娴雅,看上去像一位真正的高门闺秀,她微微垂下眼睫,柔声道:“我在意的不是她,而是我的娘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有人帮我 屋内是沉潭一般长久的深静。混杂着药草微苦的芬芳,渐渐弥散在缄默的空气里。 香茗提着心走到了侯爷的榻前,将声音放得轻了又轻:“侯爷,药来了。” 沈崇彦沉默得像个失去了舌头的人,只是将眼珠转动了半分,热腾腾的雾气升起,一点点扑在他面上。 他嫌恶地看向那碗深褐色的汤药,耳边是香茗低柔的絮叨:“侯爷,白太医亲自盯着熬的,得趁热喝下去才是。” 香茗扶着他慢慢直起身,见侯爷没有拒绝的意思,赶紧手捧着汤药送到了他的唇边。 沈崇彦微微抬起手,香茗有些许惊讶:“侯爷,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可她话音未落,手中便忽然被一阵大力一推,猝不及防之下,“哐当”一声,连带着瓷碗与药汤都齐齐跌落在地上。 织金红底奔虎五毒的妆花地毯上,药液瞬间渗透进去,留下斑斑点点深褐色的药渍。 顷刻之间,这张千里迢迢运入京城、一尺之价值千金的地毯便毁于一旦。 香茗被沈崇彦突如其来的怒气震惊了,她下意识地往榻前一跪,伏地惶恐:“请侯爷恕罪!” 那只瓷白无瑕的药碗滚了两滚,才停在了她的膝旁。 沈崇彦低沉的声音从上方压下来:“滚出去。” 香茗猛然吃了这一句,不由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侯爷素日里虽不苟言笑、端肃严正,但待下却并不疾言厉色。她在侯爷身边服侍了十余年,还从没受过这样重的语气。 好在片刻之后,她就醒转过来,忙磕了一个头,一声没敢吭,膝行退出了内间,才躬身退了出去。 香茗面色发白,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担忧:侯爷这是怎么了?宁姑娘进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辞去,侯爷的神色当时就难看得吓人。 她本以为,过去了这么久,再大的怒气也该缓了,谁晓得侯爷好像气得更厉害了。 唉,真真是神仙吵架,她们这些小鬼遭殃。 沈崇彦发了一通火,心中仍郁气难消。 他脑中回荡着宁儿的声音:“侯爷,秋筠如何,我并不在意。只是她背后的人,和我的娘亲有关。能多出一点线索,我都不能放过。” 宁儿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宝石一样的坚贞与闪亮,好像笃定自己没办法拒绝:“侯爷,您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沈崇彦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异常:“可是你,不能置自己于险地。你告诉我,我可以代你去做这些事。” 宁儿已经起身走到了月门旁,闻言回身莞尔一笑,她鬓发低垂,在脑后反挽了一个螺髻,珠白色的流苏一闪,正衬出墨绿色的比甲下那一身波光粼动的银珠褶裙。 回首间,她的身段极窈窕,宛如一支风中杨柳,她微微摇头:“不劳烦您了,侯爷,已经有人帮我。” 她好像想起了谁,侧着脑袋不由流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是宁儿完全信得过的人。” 她关切地看了自己一眼:“您还是先保养好身体。”语毕,她稍稍欠身,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 沈崇尧正在院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宁儿出来,忙三两步迎上前去:“姑娘总算出来了,侯爷怎么说?” 宁儿步履未停,声音轻快:“侯爷答应了,还请二老爷代为出面,悄悄儿地去请李妈妈。” 沈崇尧听着她的口气不对,忙追问:“那姑娘呢?” 宁儿顿下脚步,冲着他一笑:“我还有事急着去办。李妈妈的事托给二老爷了。您留步吧。”说罢一福身,干脆地向北走去。 沈崇尧就这么在路中间被甩下,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飞星凑上来问:“老爷,老爷,那咱们是?” 话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他家老爷训斥道:“这还用问?按着姑娘的吩咐,去寻瑛少爷的奶妈妈去!” 飞星一撇嘴,苦着脸道:“难道真让小的去啊?那可是瑛少爷的奶娘,飞星开罪得起么?” 沈崇尧正张望着宁儿远去的身影,闻言没好气道:“让你去,你就去!左不过一个奶妈子,有什么好怕的?三推四阻,你就不怕得罪了老爷我?” 飞星冲着二老爷笑:“您是我主子老爷,小的只管忠心,有何可怕?瑛少爷那是咱侯府未来的主子,他奶妈妈怕也算半个老太太了,自然要怕。” 沈崇尧苦笑不得,指着他笑骂道:“好个刁滑的小子,还不快去!” 飞星满面是笑,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沈崇尧在原地思量。 瑛哥儿今年都十三岁了,可还是他大哥膝下唯一一根独苗儿,就算他们老爹在天有灵,保佑兄长再添几个儿女,也不可能动摇侯府沈成瑛嫡支嫡长的地位。 可以说,只要瑛哥儿好好长大成人,未来信远侯的爵位,几乎板上钉钉会落到他头上。 也无怪乎飞星会半开玩笑地抱怨,不肯得罪了他的乳母,这恐怕也是侯府下人普遍的看法。 沈崇尧暗忖大哥啊大哥,今日你这么痛快地把李妈妈交给宁姑娘。倘若日后真有那么一天,宁姑娘和瑛哥儿站在了对立面上,到时你又会站在哪边呢? 他低下头,腰间的绦环之下坠着一枚精巧的玉葫芦,那是授官之后,夫人亲手勾织出送给自己的贺礼。 他自嘲一笑,不论兄长如何选,他只能亦只会站在圣上这一边。 一念至此,他心中反而豁然开朗起来。 沈崇尧背着走,朝着院外走去,圣寿还长着呢,他只管跟着陛下的旨意走就是了。 有圣上庇佑,宁姑娘定然无碍,其他人的想法,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 宁儿提着裙摆,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清池旁边,从怀中的暗袖中取出铜哨,用力吹响。 婉转的鸟鸣声中,含光轻盈地像一片羽毛,翩然而落。透过平滑如镜的水面,她看向身后背负长剑的少年:“含光,帮我带信给你的主人。” 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如果方便,我想借他的手下鹿大人一用。”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借你 “鹿大人,鹿大人?您醒醒,醒醒呐。” 魏公公苦着脸,一张长脸拉成了苦瓜,他半蹲在地上,伸手去摇那跪在殿阶下的绯袍男子。 那青年垂着脑袋,下身还保持着跪坐的姿态,肩头却倚靠着蟠龙金柱,兀自睡得香甜。 这几日他日夜兼程奔赴千里,几乎没正经睡过一觉,实在累极了,也就伏在马背上打个盹儿。昨夜又整熬了一宿,全靠一口气撑着。 魏德喜叹道,陛下罚他跪,他能跪着睡过去,真真也是奇人。 偏偏皇上见了,也不着恼,只随口道:“由着他去。”便任他就这么睡在了大殿上。 这等人,要不是师傅亲自开口,他是真心不愿意招惹。 “鹿大人,醒醒!”魏德喜凑到了他耳边:“陛下叫您呢!” 这下子,鹿奎的睫毛终于动了一动,他慢慢睁开眼,目光还涣散着没有焦距,那张漂亮的脸上懵懵懂懂:“谁?” 魏公公忙道:“陛下!” 鹿奎一激灵:“陛下?”他立刻就要站起身,却忘记自己跪了许久,腿脚早已麻了,不动则矣,这一动,顿时往前一扑,结结实实给身前的魏德喜行了一个大礼。 “哎呦!”魏公公脸都白了,一时顾不上别的,忙弯腰拉着鹿奎起来:“我的鹿大人,您当心点。” 鹿奎摔了这一跤,倒清醒了许多,他扶着魏德喜,等着腿上如蚁噬一般的酸麻痛楚过去。他忍着疼问:“陛下怎么说?” 魏德喜笑道:“陛下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找您,让您即刻去玉宸殿拜见。” 鹿奎一听就急了,恨不得立刻过去,可略一用力,腿脚就一阵酸麻,不得不耐下性子等着。 魏德喜瞅着他发笑,向来风姿俊美的鹿大人,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忙笑道:“鹿大人莫急,见了陛下,便又得跪着了。” 鹿奎苦笑道:“魏公公莫打趣我了,陛下还生着气呢,咱们焉能不急?” 魏德喜扶着他出了大殿,宽慰道:“奴婢来时,瞧着吴总管的脸上带着笑,想来陛下那里,并不是什么坏事。” 等好容易到了玉宸殿,一进暖阁,鹿奎就看见陛下正坐在桌前,见他来了,将手中的笔搁下:“吴实禄,赐座。” 鹿奎受宠若惊地望着昭元帝,惊讶道:“陛下当面,微臣怎敢入座?” 昭元帝笑道:“今日你也跪得够了。再跪下去,怕你误了事。留着日后再跪也不迟。” 鹿奎拜谢皇恩,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陛下,不知是何十万火急之事?臣即刻去办。” 昭元帝抬起眸子,上上下下将鹿奎打量了一番,直看得他浑身发毛,才笑了一声,转头问自己的贴身太监:“吾与鹿卿孰美?” 吴实禄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差点没摔一跟头,这问题……让他怎么答? 但内宫总管太监吴公公还是发挥出了自己的一贯水准,立时正色道:“陛下龙章凤姿,貌及天人。其余人万不能及,当然是圣上您……更胜一筹。” 鹿奎在底下早已经惊呆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陛下何故有此一问? 忙跟着附和道:“鹿奎萤火微芒,岂能与皓月争辉。陛下仙姿佚貌,世间再无匹敌。在您面前,微臣就如土鸡瓦狗一般。” 昭元帝听了这一通奉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捻起桌上的一封信,闲闲道:“因为朕的宁儿,指名道姓,要跟朕借鹿奎过去一用。” 鹿奎一听此言,顿时魂飞天外,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呆问道:“陛下,当真?” 昭元帝见他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嗔道:“难道朕会骗你?” 鹿奎低下头:“微臣不敢。” 陛下又问:“脑子现在可清醒了?” 鹿奎讷讷不敢说话,楚寰这才开口:“到了宁儿面前,收好你那副痴样子,别吓到人家。不许唐突,不许冒犯,更不许撒娇献媚装可怜。”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许”,横了一眼鹿奎:“知道了么?” 鹿奎垂着头乖乖听训,眼睛早已亮了起来:“鹿奎明白!” “到时候,她要你查什么,你只管做就是,不用再来请示。若有人妨碍,能处理你直接打发了,若你也难办,便叫她身边的含光送信进来。可记住了?” 楚寰说一句,鹿奎便点一下头:“臣都记住了。”他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浓密的睫毛如鸦翼,垂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仰赖的主君,心中想着即将能见到的姑娘,只觉得无一事不满足了。 他突然回过神来,忙问:“陛下,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怎么想到要找我呢?” 鹿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对自己所专长之事十分清楚,若有什么好事,那绝计找不到他头上。 昭元帝用一种“你总算想起来问”的眼神看着他:“嗯。若不是棘手的事,也不会拜托到你头上。也不知林仕奇的女儿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叫宁儿把你当成了那等专司破案寻秘、拿人捉奸的暗探。” 鹿奎毫不在意地笑:“本也差不多。只是我原以为,宁姑娘忙着追查叶氏与刘葵,并不会分神到其他事上。” 昭元帝凝眉,想了一想:“刘葵那边有你的人盯着。如此不是正好?原本你不是担心,含光传话拿捏不好分寸,现在可以自己亲自同她说了。” 想到宁儿,楚寰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告诉她,任何事都别担心。高兴处理便处理,不高兴了,告诉我一声便是。” 柔和的天光穿透玉白微青的明瓦,微微泛起珠光,映在昭元帝的颊上,让那双极深沉的眼眸也显得明亮起来。 鹿奎的目光,跟着落在圣上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上,不由微微屏住呼吸。 他向来说不出什么奉承的话,但陛下的容貌,实在如天仙玉人一般,让人形秽。也只有这样的陛下,才堪为姑娘的良配。 他轻声问:“陛下,那鹿奎这就过去?” 昭元帝先是点头,又忽地叫住正欲告退的鹿奎:“等等。别忘了,你身上本来的差事。” 鹿奎轻轻“啊”一声,真的早已经忘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你也是他的人 某种程度上,鹿奎行事倒比楚寰来得更方便,他连由头都没找,出了禁宫,便驾着他那辆极为显眼的漆黑大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信远侯的大门前。 今儿他都没打着沈崇彦的幌子,大摇大摆地递话进去:“告诉沈崇尧,就说我来了。” 门房管事一看这架势,忙一溜烟地跑去禀告了二老爷。 沈崇尧是抹着汗跑来的,他一眼就看见那人倚门站着,笑看了他一眼:“二老爷,别来无恙啊?” 我们不是刚才见过,您怎么又来了?沈崇尧在内心腹诽,面上却满是谄笑。 鹿奎面前,他总是浑身不自在,忙推让道:“鹿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您是上官,该下臣问候您才是?” 鹿奎长手一揽,反客为主地搭在沈崇尧的肩上,熟门熟路地往府内走,笑道:“在家里,还论什么上官下臣的?沈大人,那么紧张做什么?” 沈崇尧从襟内掏出帕子,在额头上轻按了两下,苦笑道:“您就别取笑我了。大人有何示下,还请您明示。” 鹿奎一笑,他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耀眼的织金妆花立领曳撒,肩上飞鱼纹饰张扬夺目,更衬托主人的神采飞扬:“沈大人,难道要同我站在这里说话?” 沈崇尧忙趋奉着他入了会客的花厅。 鹿奎单手执着茶盏,那双浸透了血腥的手,此时握在天青釉的瓷杯之上,竟如同玉脂般莹白,纤长。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是双握刀持剑、杀人如麻的手。 他低下头,轻轻吹了吹,茶水蒸腾起微白的雾气,丝丝缕缕盘旋在他面上。 “沈大人,我从陛下的玉宸殿出来,直接便来了贵府上。”鹿奎浅饮了一口,放下茶盏。 一句话,就让沈崇尧紧张地站了起来。 鹿奎斜睨了他一眼:“都说了,别紧张。坐吧。”他指了指对面那把黄花梨圈椅:“临出宫前,陛下特意叮嘱我,说沈二是自己人,不许我轻易欺负了你。” 沈崇尧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不由问:“陛下当真这样说过?” 鹿奎声调慵懒:“圣上金口玉言,难不成还能有假?” 沈崇尧顿时又惊又喜,喜的是陛下终于将自己的忠心看在了眼中,惊的却是鹿奎两次三番登门,果然是奉了陛下的谕旨。 他双手作揖,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拜见礼,诚恳道:“既如此,论公论私,大人都是尧的上官,更请受我一礼。” 鹿奎闻言笑道:“同为陛下做事,又何必执着这些虚礼。二老爷比鹿奎年长,称呼我文壁便是。” 这便是他难得示人亲厚的举止了,沈崇尧忙拱手应下,笑道:“奎主文昌,壁宿多吉,鹿兄此字极好。既如此,您称呼我翼善便是。” 鹿奎笑了一下:“奎星壁星都是文曲之主,却可惜被我一个杀人的武夫窃居,可谓斯文扫地矣。” 沈崇尧不意自己马屁正拍到了马腿上,讪讪道:“文壁兄文采精华,正是人如其名。”他忙转移了个话题:“不知您今日大驾,是有何见教?” 说起正事,鹿奎的脸色也正经起来:“既是自己人,许多事便不必弯弯绕绕了。实不相瞒,今日我是受召而来。” 他看着宁儿血脉上的叔父,拱手道:“宁姑娘有事,陛下遣我过来,盼能为姑娘解忧。还请翼善兄代为请她过来一叙。” 沈崇尧万万没想到,一天功夫,倒让宁儿把鹿奎都从圣上手中借出来了,他立刻如坐针毡:“不知姑娘有何要事,要劳动您的大驾?不知尧能否代劳?” 鹿奎摊开手:“具体做什么,我同翼善一样,都等着姑娘示下呢。” ---- 被这么一尊大佛当面盯着,沈崇尧也只得遵命,顾不上辰光已晚,不太合规矩地差人去请了宁姑娘过来。 宁儿早就在等着鹿奎,她原本还想着,他会怎么来找自己,却不想没等到鹿奎,先等来了二老爷屋里的侍女。 “鹿大人?”宁儿一头雾水地进了花厅,一抬眼,便看到眼前正站着自己要找的人。 他一身光彩夺目的绯红官袍,俊美耀眼,正笑吟吟地等着自己。 她惊讶地看了看沈崇尧:“二老爷?”,又将目光转回鹿奎身上,疑惑道:“这是?” 鹿奎此时满心眼里只看到一个宁儿,他亲自奉着她上座,又亲手替她斟了茶,才分出神来看向沈崇尧,笑道:“宁姑娘放心,二老爷是‘自己人’。” “自己人?”宁儿若有所思地抬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沈崇尧:“原来如此。” 当着宁儿的面,自己的身份被冷不丁揭开,沈崇尧还有些忸怩:“这……那,并非有意相瞒,不过我确实有幸能跟着主子。” 宁儿慢慢喝了一口茶,幽幽道:“好,好,原来你也是他的人。我说呢,柳莺算一个,含光算一个,还不够,竟然连侯府二老爷,他也有本事摆弄。” 她难得说了一句尖刻的:“二老爷,这信远侯府,到底是姓沈,还是姓楚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崇尧这下装都装不出长辈的架子了,他抱拳告饶道:“姑娘恕罪,恕罪啊。崇尧实在不是有意相瞒。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鹿奎在一旁抱臂看着,嗤笑一声:“二老爷,你糊涂。姑娘难道会为这等事怪罪于你?” 宁儿果然笑道:“二老爷,您说笑了。您与楚公子交好,哪里谈得上瞒不瞒的?” 她转头看向鹿奎:“只是我找鹿大人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叫二老爷知道?” 鹿奎干脆道:“姑娘要办的事,自然我一人就能办好,又何须让旁人插手?” 宁儿歪着头想了一想,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这确实,算是侯府的家事。” 沈崇尧讶然:“沈家的事?”他实在想不出,侯府能有什么家事需要宁姑娘大费周章地从圣上那里请鹿奎来查。 鹿奎一听,便笑了起来,他柔声道:“既然如此,姑娘直说便是,”他言笑间眼波流转潋滟:“量二老爷知道了,也不敢误了您的事。”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森然的杀气,他盯着沈二:“翼善兄,您说是不是?” 沈崇尧的冷汗唰就流了下来,他呵呵笑着:“不方便的话,要不我还是先告退?” 宁儿扶着椅子,长长吁嗟了一声,千难万难地开了口:“未有定论以前,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去。” 她紧盯着鹿奎,轻声道:“我想鹿大人帮我查一查……瑛少爷和瑶姑娘,到底是不是侯爷的孩子!”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惊闻 鹿奎倏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儿,正欲开口,却听得身侧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二人忙转头一看,只见沈崇尧连人带椅,囫囵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天旋地转,他顾不得眼前金星乱冒,趴在地上扬起脸,颤声问:“可……可当真?” “二老爷!”宁儿大惊失色,忙弯下腰,就要拉着他起来:“怎么样?别摔出什么好歹来?” 沈崇尧好像没听见似的,眼神发直,紧紧抓住了宁儿的手臂,呆呆地问:“这是真的吗?” 鹿奎见状,一只手微微用力,把他从圈椅下面提溜起来,加重语气:“松开!” 沈崇尧此时三魂失了七魄,竟恍若未觉,只抓着宁儿不松手,鹿奎提起桌上的茶盏,便往他面上一泼,将杯盏随手甩在地上,冷声道:“清醒点!” 沈崇尧经此一喝,浑身一抖,才算回魂过来,他忙撒开手,讷讷道:“姑娘,姑娘。得罪了。” 宁儿抿着嘴摇摇头,关切道:“没什么。二老爷,您还好吗?” 沈崇尧俯身捡起茶杯,呆呆站了片刻,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一仰脖子,一气灌了下去,这才觉察髋髌处疼痛难忍,不由哎呦叫唤出声。 鹿奎一手架住他,脚一勾,另一只手轻轻一提,便将摔在地上的椅子摆正,又小心将沈崇尧放在上面。 只见他苦着脸,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叫了宁儿一声:“姑娘,鹿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宁儿在他身侧坐下,她被沈崇尧的反应吓了一跳,好容易才平复下来:“二老爷,这只是我胡乱猜测的,或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的。” 鹿奎拉过椅子,也坐在了他们面前,被这样一闹,他倒冷静下来:“所以姑娘找我,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宁儿点点头,她有些歉疚地看着二老爷:“我本想着,鹿大人见多识广,又精于查探,所以才拜托楚公子请他过来。实在不是有意口出狂言,要辱没侯府的家声清誉。” “二老爷,事情尚无定论,您先别急着伤心才是。” “不。”沈崇尧抬起手,沉痛地摇了摇头,叹道:“姑娘的人品,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您既然有此疑惑,想来必有根据。” 宁儿低着头,二老爷的反应这样激烈,让她心惊,半天才低声道:“我也说不好,只是许多事,罗夫人的表现总有些古怪。侯爷病重,她却急着带走了孩子,今日瑶姑娘想留在侯府侍疾,一开口,夫人脸色就变了。” 她忐忑地看向鹿奎:“鹿大人,还有叶姨娘和刘妈妈的事。或许是我瞎疑心,杯弓蛇影……” 鹿奎轻声道:“您别紧张,便弄错了也没什么要紧。左右都是自己人,事未落定之前,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去。” 他注视着沈崇尧,目光锐利:“要查这等事,首先得寻个知情人问询。如今有二老爷在,倒省了许多事情。” 沈崇尧痛心疾首:“若此事当真,让我如何向先父、向列祖交代?一旦传扬出去,信远侯府百年声望,一朝尽丧!” 他的手都在哆嗦:“兄长膝下子嗣,本就单薄,这下子,嫡支岂非血脉断绝?” 宁儿干巴巴道:“二老爷,未必就这么坏了……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鹿奎轻笑了一声:“沈崇彦才几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真没了儿子,再生就是。只是真传出这等丑闻,你们沈家几辈子的脸,也算丢尽了。” 沈崇尧被这样“安慰”,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下子哑了声音,他惊恐地眨了眨眼,思绪翻飞,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家大哥凋零的后院,单薄的子嗣:“该不会,该不会是……” 鹿奎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瞟了他一眼,利落地把话说了出来:“放心。放心,你大哥他能生的。” 沈崇尧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还当着姑娘的面呢,鹿奎他怎么能这样说话?好像他在恶意揣测大哥一样。 但不知怎地,得了他这样莫名的保证,沈崇尧的心竟然也跟着安定下来,他不由前倾促膝,轻声问道:“您怎么这样笃定?” 鹿奎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宁儿身上一转而过,漫不经心地说:“沈侯爷,不是还有过一个孩子吗?” 安儿……沈崇尧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大哥还有安儿。” 鹿奎也感到一阵难言的荒谬,安儿,就是那个叶氏的孩子,这样说来,她的动机,就不难窥探了。 还没着手调查,他心中的直觉已经倾向了宁儿的揣测,从罗妙芸的行事看,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 他玩笑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沈侯爷真的生不出儿子,不是还有你么?”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一晃:“我听说,二老爷有两个嫡子。” 沈崇彦苦笑道:“我的鹿大人,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这种话,我怎么担得起?” 向来只有以嫡兼庶,鲜少有以庶承嫡的,他嫡母嫡兄都活得好好的,要让这种话传出去,那他真是不用再做人了。 鹿奎正色道:“二老爷,此事未有定论,还没到想后路的时候。只是必要时,还请您能够对鹿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崇尧拱手道:“这原就是沈家家事,能得鹿大人相助,尧焉敢不尽心相从?” 宁儿在一旁看着,倒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只盼着是我胡思乱想,虚惊一场才好。” 鹿奎道:“姑娘此言差矣。您应该盼着所想成真才是。” 宁儿吓了一跳:“怎么能这样说?” 鹿奎的眸光沉静:“凡事,只要人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指了指沈崇尧,笑道:“若真是一场虚惊,我们调查此事,就算是大大得罪了侯夫人与沈少爷,就连二老爷,恐怕也要受牵连。” “这样算起来,还不如盼着结果如姑娘预测的一般,沈成瑛不是侯爷的儿子。” 宁儿静静思索了片刻,只觉得此事总在两难之间,若她的猜想为真,那不用说整个侯府都要翻天覆地;所猜想为假…… 她想到侯爷对她剖白心迹的模样,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十分难办啊。 那边鹿奎却从腰间解下一柄半尺来长的匕首,往桌上一放,对着沈崇尧一笑:“按我们亲卫营的规矩,接下来,我问什么,您答什么。若有一字虚言。” 他指了指那柄匕首,笑了笑:“就换它来问。”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陪嫁 鹿奎的问题丝毫没有避讳,一个接着一个,琐碎、细密又刁钻。 沈崇尧被问得冷汗涔涔而下,掏出巾帕一遍遍在额角擦拭,他不得不绞尽脑汁,从回忆深处一点点翻找十余年前那些陈年旧事的痕迹。 “文壁兄,旁的倒也罢了,这等事,我实在不知啊!” 鹿奎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一本巴掌大小皮革缝制的簿子,又不知从何处掏了一支削得锋锐的炭笔,一边听,一边在上面不住地写写划划。 闻言,他勾了勾嘴角,笑道:“翼善兄,只答你知道的就是了。”他扬起手中的簿子,颇有些感慨:“这等活,我已经许久没亲自做,都有些手生了。” 即使知道鹿奎对自己不抱恶意,也事先清楚这场问话的性质,但沈崇尧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压力。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凡上过鹿奎审讯桌的人,都对那一段经历讳莫如深,显然眼前这个俊美而阴郁的青年,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鹿大人。”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宁儿将茶盏推到他手边,嗔怪道:“你别为难二老爷了。” 鹿奎的眉眼在那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他转头道:“我哪里为难了?问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宁儿凑过去瞧他记下的勾勾画画,脸都有些红:“这还不算?侯爷和夫人同房的日子,这么尴尬的问题,二老爷上哪里知道去?” 沈崇尧扶额,我的小祖宗,您就这么说出来,岂不是更尴尬了? 又听鹿奎道:“没法子,我也不想理会这等事,只是要查孩子,就非得去查夫妇敦伦之日不可。” 他真的败给这两个人了,一个生冷不忌,向来不知廉耻为何物,一个是天真无邪,百无禁忌什么都能说得出口。 “按二老爷所言,罗妙芸嫁入侯府之后,也曾与沈侯爷有一段举案齐眉的日子。” 沈崇尧点头道:“那时我年纪还轻,尚未娶妻,时常与兄嫂相聚。大哥自幼习武,向来洁身自好,成婚后更甚,房中像样些的姬妾丫头,都一个也无。只是那几年边关未靖,大哥一年里,至多只得三四个月留在京中。” “母亲怜惜大嫂青春年少,难免寂寞,府中又少得姊妹相伴,便允她时时回娘家侍奉爹娘膝下。”他的眼中浮现怀念的神色:“那时,沈罗两家十分和睦,就连我也沾光,时常被邀去小聚。” 鹿奎打断了他:“这样说来,那时候,叶珍还不是沈侯的妾室?” 沈崇尧道:“啊,是的。叶珍原是大嫂的陪嫁丫鬟,是主母一力抬举,才成了侯爷的姨娘。” 鹿奎追问道:“既然是陪嫁,那定然不止她一个。叶氏成了姨娘,那其余的,去了哪里?” 沈崇尧苦苦思索了一番:“对,我依稀记得,当年母亲随口称赞过一句,说罗府很会调理丫头,大嫂带来的四个陪嫁,一个比一个水灵。” 他抬起头:“没错,就是四个陪嫁!” 鹿奎立刻问:“那其他三个在哪里?” 沈崇尧呆滞片刻,才吐出口浊气:“我上哪里知道去?哪里有做小叔子的,去打听大嫂房里丫头的事?” 鹿奎一挑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了些恶劣的笑意:“若论旁的,二老爷未必可知。但您的风流雅名,京中谁人不知?咱们都是‘自己人’,您就别藏着掖着了。” 他的声音轻柔地像林间薄雾中出没的精怪,蛊惑人心:“那几个丫头里,有没有谁,曾让您格外留心在意?” 沈崇尧捂住了脸,过了好一会,才闷闷道:“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就连我自己,都记不太分明。” “大嫂云英未嫁之时,便是以美貌称着京中的一代佳人。那年她初嫁侯府,更添了三分风情,容貌之盛,恐怕不逊色于如今的柳莺!” 他的声调迟缓,却讲述得十分仔细:“……那么娇艳的一位新妇,在京中也出尽了风头。母亲满意得不知如何是好。当年我清闲少志,正是醉心风月的时候,就有交好的下人在我耳边嘀咕,说新夫人的陪嫁,不仅各个花容月貌,而且其中更有一人,极擅棋弈之道,等闲相公也不如她。” 沈崇尧说到这里,苦笑着叹息:“那时我年少轻狂,自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哪里听得了这个?被这样一激,当时就起了争胜之心,兴致勃勃要寻那位姑娘对弈……” 宁儿听得都入了神,见他停口,忙问:“后来呢?” “后来,”沈崇尧说着,不由也陷入了那一段回忆:“我便寻了个由头,瞅准了时机,想借着大嫂开宴的时机会会她。可谁知那位姑娘十分可敬,见我如此无礼冒犯,并不生气,反而劝我既投了好胎,更应惜取少年时,方不辜负。” 宁儿不禁拍手道:“那你们到底下没下棋,又是谁赢了?” 沈崇尧惆怅道:“前后不到一刻钟,我就被杀得丢盔卸甲,只能投子认负。” “哈哈哈,”鹿奎听了一阵大笑:“想来二老爷知耻后勇,所以苦练棋技了。只是,”他将笑容一收,正色道:“后来那位姑娘呢?” 沈崇尧道:“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等我自觉棋艺大涨,学有小成,想再去拜会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宁儿急得推他,赶忙问他:“那后来呢,难道您就没再去寻她?” 沈崇尧一顿,小声道:“后来,母亲忙着给我议亲,后来府中又添了许多事,杂务缠身,渐渐就搁下了。” 宁儿跌足道:“那这位姑娘,总不会就这么不见了吧?” 鹿奎跟着插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沈崇尧怔愣片刻:“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只晓得别人管她叫玉壶。” 玉壶……与叶珍一比,这个名字确实不像是真名。 鹿奎的眸光闪动,他轻声问:“二老爷,您还记得那玉壶,长什么样子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玉壶 沈崇尧端起茶盏,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却发现杯中已然空了。 “实在过去太久了,”他目露怅惘:“我几乎都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笑起来,左颊上会出现一个浅浅的笑窝。” 鹿奎专注地听他说话,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在宁儿脸上,等待着捕捉出现在她面部任何细微的表情。 “论容貌,她并非那种一眼就令人惊艳的绝色,但那一份平和端雅的从容姿态,却叫人难以忘怀。” 他羞惭道:“不怕鹿大人笑话,您所料不错,当年惊鸿一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对玉壶都颇有些念念不忘。只是后来时移事易,那一份少年心绪渐渐就搁置下去。” “后来,突然之间府中风传大嫂要将自己的陪嫁给大哥当姨娘时,我还专门着心腹小厮去探听过。却得知是一位叶姓的姑娘,再一问,才知道原来侯夫人其余陪嫁都已开恩赦出府,听说嫁人去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未曾听过她的消息。” 沈崇尧抬起手向鹿奎作揖:“这点旧事,实在也不值一提。只是还请鹿兄代为保密,就当是保全我这一点颜面。” 鹿奎干脆地答应下来:“请沈兄放心,奎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今日所言,出自你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叫第四个人得知。” 他的态度异常郑重,连往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桀骜与轻佻尽皆收敛了去:“沈大人,之后就再也没在侯府或其他地方见过这位玉壶姑娘了么?” 沈崇尧不假思索道:“不错,再也未曾有幸相见。” 鹿奎沉吟片刻,又问:“那之后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与她相似之人?” 沈崇尧都惊讶了,鹿奎怎么会想起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摇头道:“文壁兄,人海茫茫,容貌相似之人,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撞见的?” 鹿奎与宁儿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宁儿想起,叶珍在自己面前说,曾见过一位与自己样貌神似的年轻女子。当时她只顾着震惊,一心惦记着娘亲的身世。 但现在想来,却处处透露着反常,且不说娘亲早已过世多年,若真是萍水相逢之人,十几年未见,也该像二老爷这样,几乎记不清楚对方的样貌才是。 纵然记得,她与母亲再像,到底相差了这么多的年岁,叶珍的口气分明与那女子不算熟识,既不熟识,又怎能在十几年后,一言道定她们二人如何神似? 那时她认为叶珍对自己抱有善意,并没往其他地方深想去。但倘若,从一开始,她就在出言试探自己呢? 一个几乎没有成本,也没有风险的试探…… 宁儿越想越觉得心惊,如果叶姨娘根本不认识什么与自己肖似的年轻女子,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在刺探自己的底细。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被接进侯府……试探之后呢,恐怕叶珍真正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存在到底能不能为她所用。 她的目的,如今宁儿已明白了,从一开始就是要为自己夭折的孩子报仇。 她又想起那一夜,刘嬷嬷见到自己时那怪异的神情,宁儿的心中忽然起了明悟。 设计让她们相见,这又是另一重试探,而刘葵毫无遮拦的反应,却正中了叶珍的设计! 连自己见了,都笃定刘嬷嬷定然心中有鬼,又何况心密如针的叶氏? 这样看来,真正认识她母亲的人,从头到尾,只有刘葵。 恐怕也正是从那时起,叶珍就决心玩一出金蝉脱壳,将刘葵这一张底牌,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宁儿将一个瓷杯推到眼前,如果说,自己的直觉猜测不错,罗夫人的双生子另有蹊跷,那么叶珍蛰伏多年,定然也曾有所感。 但这种要人命的大事,除了当事人,也只有罗妙芸最亲近的乳母,才能清楚端倪。 就如同楚寰所说,叶珍的孩子,极有可能死于罗夫人的谋算,而其中被她针对的刘葵,必然脱不了干系。 杀害安儿的凶手,沈成瑛兄妹身世的知情人,还有……她又将另一个空杯放在眼前:极有可能,还认识自己的娘亲…… 这其中就好像空了一环,宁儿苦苦思索,到底是哪一个环节丢失了? 如果,鹿奎知道此时宁儿心中所想,就会不假思索地告诉她:因为叶珍,早已经知道了沈崇彦就是你的父亲! 在场三人中,也唯有他,既知晓宁儿与侯爷真正的关系,又听闻罗妙芸与双生子可能血统不纯的猜疑。 只要将这两件事放在一时,它们彼此间必然的联系就几乎昭然若揭。 宁儿是信远侯的亲生骨肉,从出生起便流落在外,而侯府中受尽万千宠爱的一对双生子,却只比她小了不到半年。 也就是说,宁儿还在娘亲腹中时,罗妙芸就可能已经发现自己身怀有孕。这里头,要说无人弄鬼,那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想的却是,沈崇尧所提到的玉壶,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宁儿的母亲? 鹿奎认真端详着宁儿,较之于沈崇彦的冷硬俊朗,她的样貌要清丽怯弱许多,除了那双不笑时带着些冷意的眼睛,她从头到脚,都与那个父亲没什么相似。 不像父亲,自然就是随了娘亲。 如果玉壶真是宁儿的生母,只要她与娘亲有五六分的相似,沈崇尧就不太会毫无所觉。 最关键的是,玉壶是罗妙芸的贴身婢女,如果宁儿是她的女儿,没道理相识这么久,罗氏会认不出来。 按这条线索追下去,几乎可以否定掉,其他几个陪嫁丫鬟的可能性。 可如果不是玉壶,又会是谁呢? 能在沈崇彦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有了孩子,就算是罗妙芸有心算计,但也多半是能出入于侯府的女子。 他翻了翻手中的软簿,往前几页,就是圣上让他精心临摹下的断睛玉玦。 还有这一枚玉玦…… 他轻轻摩挲着那古怪而狰狞的图案,心中叹息,现在手中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还是得想办法,在不惊扰姑娘的前提下,让知情人开口。 “鹿大人,”正在他沉思之际,突然听见沉默良久的宁儿开口:“昨天夜里,您知道了什么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刘家 两边守门的丫头打起帘子,香茗略一弯身,刚入内,就看见侧立于榻前的岫玉将食指搁在唇上,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顺着岫玉的视线往榻上一看,只见朱老夫人半倚着榻,身前放着一扇极为秀致的黄花梨镶石荷叶足座屏,正闭着眼,沉沉睡去。 岫玉快步走向前,握着她的手绕到门后,轻声道:“换了屋子,老夫人便没歇午觉,刚好容易才阖了眼。可是有消息了?” 香茗低声道:“正是,正想着请老太太示下呢。”她环顾了屋内一圈:“夫人与罗家老太太呢,怎么这会儿都不在了?” 岫玉扭头看了朱老夫人一眼,见她仍睡得香甜,才俯在香茗耳边道:“大小姐喊困,老夫人就让我们给她在院中另收拾了一间屋子,夫人正陪着瑶姑娘在里头休息。罗家老夫人也一起歇下了,瑛哥儿倒是先就出去了,这会儿都没见着人。” 她关切地问:“金花巷那边怎么说?刘家的人来了没有?” 香茗道:“人都带过来了。是刘嬷嬷的大儿子,一口咬定,从那天刘嬷嬷出门后,就再没见过她娘。见了我们的人,还嚷嚷着要到侯府来找人呢。” 岫玉忙道:“竟然如此刁钻?可见这些小门小户的,最不好惹。” 两位大丫鬟相携走到廊下,香茗道:“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人的意思,可是要留罗家老夫人在府中?” 岫玉苦笑道:“谁说得准?瑶姑娘嚷着要留下陪着侯爷,可夫人的脸色又不太好看,老夫人夹在里头,应也不是,否也不是。且囫囵看着吧。” 香茗拉着她在廊下坐了,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纵使有些争驰,当真还能计较不成?咱们做奴婢的,只带着两个耳朵上值就是了。” 岫玉道:“理虽如此,可主子们真起了争执,最后吃挂落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人?今日这事,谁沾上都讨不了好,除非……能有侯爷出面调停。” 不提侯爷还好,一提侯爷,香茗眼前就闪过那张浸透了药渍的地毯,她叹息道:“可别提了,今日侯爷生了好大的气,指着我的鼻子骂,让我‘滚出去’,唬得人不知如何是好。这会儿,我看谁也别去触霉头才是。” 岫玉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她并不十分敢信,要知道香茗的受宠在侯府中人尽皆知,这么些年,连句重话也没挨过。要是侯爷连她都骂了,那恐怕是真生了大气。 香茗无奈地笑:“这等事,我还骗你不成?所以侯爷那里,还是别指望了,端看老夫人示下吧。” 这会儿轮到岫玉发愁了:“刘家那个儿子,听着就不是个老实的,一会儿当着两家老夫人的面,万一胡言乱语,说出什么难以收拾的话,可怎么办?”她推一推香茗:“要不,还是请个爷们过来?” 香茗也有些心动:“姐姐的意思是,去请二老爷过来?” 岫玉点头道:“正是,左右二老爷管着外院的庶务,侯爷病着,府上的爷就只剩他一个,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当着二老爷的面,想来罗家老太太也多少有些顾忌。” 香茗道:“既然这样,趁老太太还睡着,我亲自去寻一趟二老爷。老夫人这边,就拜托姐姐了。” ---- 香茗长年在沈崇彦手下做事,也养成了雷厉风行的性子,她与岫玉议定,先去安抚了刘葵的长子几句,便径直去寻沈崇尧。 “飞星?”隔着十余步开外,她便看见沈崇尧心腹的小厮远远守在院门旁:“你怎么在这儿?你们二老爷呢?” 飞星一回头,便看见香茗姐姐冲着自己走来,忙迎上前去,恭敬道:“香茗姐姐来了,您这是要寻咱们老爷?” 香茗道:“正是。”她说得有些含糊:“老夫人那边的事,得请二老爷一起拿个主意。” 谁知飞星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扭头朝院中看了一眼,小声说:“可这会儿,老爷那里正接待贵客,特意嘱咐了我,谁都不许打扰。” 香茗听闻这话,踌躇片刻,还是斟酌道:“是我唐突了。只是不知能否请飞星行个方便,代为通禀一声,问问二老爷,大约何时有暇?” 飞星看了看香茗:“姐姐客气了,那劳您等等,我这就进去问一声。只是结果如何让,小的也不能保证。” 香茗忙谢道:“这是自然。” 飞星抽身往沈崇尧并鹿奎议事的小花厅里行去,只见重门紧闭,廊下一个人影也无,让人不自觉便屏气敛声起来。 他没敢贸然推门进去,只在门口轻轻咳了两声,再略提高音量:“老爷,小的飞星求见。” 厅内原本的窃窃私语,在他开口的霎那间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几息,他才听见沈崇尧的声音响起:“你一个人进来。” 飞星忙呵着腰进去,先跪下磕了头:“小的请老爷安,请大人安。” 沈崇尧道:“起来吧,说,是什么紧要事?” 飞星起身回话,没想到一抬头,便吃了一惊。 那位样貌异常出色的绯袍大人,坐在二老爷的左手旁,他左手边,却坐着一位年纪极小纤细婀娜的姑娘,竟然是宁姑娘!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瞬,那位大人淬着寒冰般的眼剑便扫到了飞星身上,他顿时不敢大意,忙敛容正色,一五一十道:“二老爷,香茗姑娘来寻您,说是老夫人那边的事,邀您共去做个决断。” 沈崇尧此时的心力都放在宁儿与鹿奎身上,当下摆手便要回绝,却忽然听到宁姑娘说:“等等。” 她仰头看向沈崇尧:“二老爷,您去瞧瞧吧。说不准,是刘嬷嬷那边的事呢?” 沈崇尧立刻反应过来:“飞星,去请香茗进来。” 鹿奎道:“宁姑娘说得很对,这时候来寻翼善兄过去,多半是为了刘葵之事。您到了那边,留神多听多看。” 沈崇尧犹豫道:“那我去那边,鹿兄与姑娘如何?” 鹿奎的眼中含着笑意:“难道沈大人,还担心我怠慢了姑娘不成?” “二老爷,那边就拜托您了。”宁儿却开口道:“我刚好,寻鹿大人另有事情。”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身份 屋内乍然离开了一个人,鹿奎却莫名觉得,连空气的氛围都微妙地变化了。 宁儿不开口,向来舌尖齿利的鹿大人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只闷不做声地垂头喝茶,时不时抬起头瞄一眼眼前的姑娘。 她的脸那样小,看上去还没自己的手掌大,却又那样苍白,带着一分遮掩不住的怯弱。 少时的坎坷,让她比同龄的女孩子更添了三分稚气,但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落在鹿奎身上的时候,却叫他的灵魂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是一双犹如群星璀璨的眼睛,但其中却蕴藏着一种,如同金刚石一般,至坚至真,明澈剔透却坚不可摧的力量。 在鹿奎见到她的第一眼,这种力量就从内而外,彻底占据了他身心及灵魂的每一深深处。 就连她自己,似乎仍未曾发觉,她看似柔弱的身躯里,潜伏着怎样澎湃而磅礴的生机。 鹿奎不觉看得痴了。 但对面的宁儿,却没有他那样千回百转的心情,她一手托腮,一边思索着:“刘葵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鹿大人,鹿大人?”连叫了他两声,鹿奎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嗯,刘葵?” 他忙收敛了思绪,正色道:“刘葵那里,我派了手下最得用的一队人轮班值守,每两个时辰上报一次。人是不必担心,任她们插翅也难逃出去,只是据最后收到的线报,刘葵昨夜里短暂清醒之后,又昏迷过去,尽管用了药,仍至今未醒。” 宁儿的眉宇间泛起淡淡的愁绪:“她的情况很不好吗?” 鹿奎低声道:“倒也未必,只是那地方缺医少药,刘氏年纪又大了,猝然受了那么重的外伤,炎症高热,所以一时昏迷不醒。但想来,不会致命。” 宁儿的神色有些紧张:“当真如此吗?可万万要保住她的性命。” 这话不用她嘱咐,鹿奎自然知晓利害,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们时刻留心着,今日晨起时就听见看守议论着午后去请大夫,想来这时已有人去瞧过了。” 宁儿这才略微放下心:“看守刘葵的人,还是昨夜那两个?秋筠,还在哪里吗?” 鹿奎一怔:“秋筠?姑娘说的,是那个十八九岁的粗使女子?” 宁儿道:“正是她。” 她慢慢舒了一口气:“我今日去浣洗处,就是为了找她。当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鹿大人,否则也不必那样大费周章了。” 鹿奎低声说:“那个丫头,天一亮,就乘着篷车出去了。后来又来了个有些年纪的妇人。至于叶珍,天没亮就早早走了。” 宁儿起身:“她不在府中,又不在那院里,也不知去了何处。” 鹿奎跟在她身后,见她似要出去,又急急地绕到前头去替她打开门,一边又问:“姑娘急着找她么?我去办。” 宁儿受了他的殷勤,冲鹿奎微微一笑,就出了花厅,她轻声道:“大人,不急,关键还是在刘葵身上。” 鹿奎道:“话虽如此,可于细节处亦毋轻忽才好。” 宁儿听了这话,点头道:“所以罗夫人的事,还要劳烦大人放在心上。” 鹿奎自是忙不迭应下。 沈崇尧性爱风雅,他的起居之处,便是一处别院也布置得极为精致。 也不知是否他临走时刻意交代了,此时院中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唯有春风轻拂,花木微摇之声。 她冲着鹿奎笑:“大人见了我,怎么这样紧张?” 这一句话,将鹿奎问得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姑娘竟然会主动问起这一出,登时手足无措。 半天才似承认,又似辩解地说了一句:“奎,自惭形秽。” 宁儿听了,却只是一笑:“鹿大人,说起来还要多谢您。大人公务繁忙,却还要为了一小女子的私事,分神他顾。” 行至庭中,天光倾泻而下,洒在两人身上。 先前在屋内时不显,但经日光一照,宁儿面上的病倦之态,却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 鹿奎心中一紧,忙问:“姑娘的形容,怎么与昨日大异,难道今日出了什么事不成?” 宁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刚晕倒了一回。 她低声笑道:“没什么要紧,只是一点老毛病罢了。多歇两天,就好了。” 鹿奎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驳道:“您才多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损了根基,又如何是好?” 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想劝又唯恐她不高兴,只是说:“姑娘所托之事,今日一见,我已清楚。刘葵那边,也都交给我就是。您还是先养一养身子,凡事也不急于一时。但凡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递到您这里。” 宁儿领着他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却空出一步有余。 “好,我会的。”宁儿慢慢地开口,这两日发生的桩桩件件充塞在她脑中,让人略一想,就感到沉重的疲惫。 刘葵昏迷未醒,侯爷仍重病,自己今日又莫名梦魇……再着急,也只得耐心。好在如今,她不仅掌握了许多线索,而且寻来了这样强有力的外援。 宁儿听他这样劝慰自己,有些好奇地探眼,感慨道:“我有时在想,您与楚公子,怎么会这样好?只为他一句话,你就肯这样费心。” 她想到楚寰的身份,与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比,自然是高不可攀的龙子凤孙。 可鹿奎却是出入宫门侯府都坦然自若的实权重臣,按林若旃的说辞,那是陛下都爱重的心腹肱骨。又怎么会在睿王府的次子面前,那样恭顺? 以至于自己仅仅托楚寰递话,鹿奎就能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她。 “楚公子……”鹿奎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宁姑娘所说的是谁,他罕见地有些迷惘,这话又从何说起? 陛下与自己,怎么能用这样僭越的语词形容? 他下意识地想答,为陛下做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但就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将话咽了回去,鹿奎仔细瞧了宁儿的神色,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笃定的念头: 宁姑娘,竟然还不知道陛下的身份!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昌顺 东跨院内,朱老夫人座前,此时已济济满堂。岫玉眼看诸位主子都已至,便俯身同老太太耳语两句,得了她的首肯,方亲自下去领人上来。 岫玉福身道:“老夫人,夫人,二老爷,人已带到。” 众人皆抬眼去瞧,只见堂下立着一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靛青色交领直缀,衣袍间绣着暗花,眉目间透着两分精明,双颊饱满白净,看得出是个素日吃穿不愁的富户。 他生得同刘嬷嬷有五分相似,一进门便跪下磕头道:“小人给老太君请安,恭祝老太君万福。”又依次给座上的主子们请安。 岫玉看到这里,方暗中舒一口气,这人在她们面前放肆,但好在见了夫人老爷,还知道些尊卑进退。 既在侯府,自然以朱老夫人为主,她上下打量了堂下跪着的男子:“你就是刘葵的儿子?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垂手而立,恭敬道:“小人忝为家中长子,姓刘,名为昌顺。” “刘昌顺,”朱老夫人奇道:“你倒是随母亲姓的。” 那刘昌顺答道:“正是,先父早逝,家中兄妹几人,幼时均由外祖教养,故都随了母姓。” 刘葵在儿女极小时,就卖身到罗府中,做了罗妙芸的乳娘,长年离家,丈夫过世后,只得将儿女托付给娘家,所得例银每月托人送回父母手中,以供抚养。 幸而她父亲本就略有些见识,见女儿在罗府颇为得用,将来或有后福,便一力悉心教养外孙,以图后计。 果然,罗妙芸出嫁信远侯府,成了一等侯夫人,后又诞下一对龙凤儿,风光无限,连带她的乳娘刘氏身价跟着水涨船高。金银珠宝都不必说了,更是后得主子开恩,一家子脱了奴籍,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的小富之家。 朱老夫人见他谈吐间颇有条理,并非那等市井无赖之人,便问:“你母亲的事,你有何要说?” 刘昌顺磕了个头,言辞急切道:“老太君当面,原没有我说话之地,只是自我母亲那一日登门贵府,之后便再无音讯。这天底下做人儿子的,就没有不忧心母亲的,还请老夫人给个明白示下!” 在一旁的沈崇尧见老太太皱眉,便沉声问道:“既然多日不见,为何不早来寻人?直等到今日找上门去,才知道着急?” 刘昌顺抬头一看,只见座上之人形貌俊朗,举止飘逸,说不出的尊贵气派,不由战战兢兢道:“回禀老爷,小人非是不急。只是母亲离府前,告知我等是去探望侯夫人,许久未见,想来多留几日也在常理之中。谁知,今日贵府登门,竟反问我们母亲的下落,这才着了急。”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罗老夫人开了口,她慢条斯理道:“所以说,刘妈妈入侯府之后,就再没出去,更不曾回家中,是也不是?” 沈崇尧轻笑着接过话头:“罗老夫人,刘家哥儿的意思,并未在家中见到母亲,但到底出没出府,尚未得定论。” 罗妙芸的脸上流露出忿忿之色,她质问道:“二弟,当日你分明在场,难道也要指鹿为马,说刘妈妈不在府中吗?” 这话一出,堂中的气氛就有些凝滞,沈崇尧面不改色,丝毫不见尴尬,笑道:“嫂嫂,崇尧虽不中用,但有句话却能担保,您的乳母千真万确不在侯府之中。” 罗妙芸顾不上母亲朝她使的眼色,恼怒道:“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她一个老妈妈,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难道还能被人拐出侯府不成?” “妙芸!”朱老夫人打断了她,不满道:“你是做大嫂的,怎么能这样和崇尧说话?” 罗妙芸长长的指甲狠狠掐在掌心,她想起先前娘亲苦口婆心的叮嘱,勉强忍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知晓了。” 无形的硝烟之气在屋中弥漫,岫玉忍不住和香茗对视一眼。 还是罗老夫人打了个圆场:“都是一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一个奶娘,难道值得伤了彼此和睦。”她佯嗔道:“妙芸,真是被亲家夫人惯坏了,竟还不如未出阁时懂事。” 朱老夫人点了点头:“确实没有为了下人,来寻上人的道理。”她看了儿媳一眼,想到孙儿孙女,语气又缓和三分:“无端背上这么个官司,我们比谁都想寻到刘嬷嬷,只是人当真不在府中。若亲家太太不信,不妨在侯府小住两日,两家携手同心,总能找到人的。” 罗老夫人见她语气恳切,倒像是笃信刘葵不在沈家手中,心中难免嘀咕,难道她真不在侯府?那她到底会在哪里? ---- 诸人唇枪舌剑,拉扯议论许久,总算没当面撕破脸,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沈崇尧有些疲惫地摘下巾帽:“鹿大人和宁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的?” 飞星小心伺候着老爷更衣,忙答道:“老爷离开不过两刻钟功夫,宁姑娘与鹿大人便去了。” 沈崇尧沉吟片刻,吩咐屋内服侍的婢女:“研墨。”说着挥笔即就,写了一份手书,待墨迹干涸,他亲自取出一个信函放好,递给侍女:“即刻将此信,送到宁姑娘屋里去。若她有什么吩咐,也一并带回来给我。” 宁儿收到信时,已去了外头的大衣裳,正洗漱准备休憩之际。 她命春草:“去请这位姐姐喝口茶,容我看一看。”说着便倚着床沿坐下,将灯芯拨亮些许,展信一观。 沈崇尧字迹端方严整,三言两语,便将堂中众人交涉之事,说得十分清楚。 宁儿放下信,若有所思,老夫人强留了罗家老夫人小住,那么罗妙芸与沈成瑛兄妹,自然没有独自回去的道理。 刘葵如今昏迷在叶珍的别院里,罗家母女指望在侯府寻到刘葵,那是万无可能之事。但反过来,她们当真住下,那身为旧仆的叶珍,就必得当面拜见。 她想了想,唤了那婢女过来:“姐姐,劳烦替我转告二老爷,还请他……”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罗居芮 罗府。 陈夫人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亲自捧入了书房内,柔声道:“厨房里煨好的乳羊羹,最是滋补,老爷用一些吧。” 灯下的男子撂下笔,伸手揉了揉眉心,指了指一旁的案几:“放到那边去。” 说着站起身,略理了理袖袍,活动了一番筋骨,问道:“娘亲和妹妹从侯府回来了么?” 陈氏小心将汤盅取出来,又隔着丝帕揭开碗盖,腾腾的热气霎时溢散开来,她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含笑道:“正想同老爷说,老太太差人送了信回来,说是亲家太太强留不已,恐怕得在侯府盘桓一两晚。” 罗居芮的手微微一顿,放下调羹,略有些诧异:“要住在侯府?” 他的年纪比沈崇彦略长一二,生得长眉高鼻,右眼下一颗明晃晃的泪痣,与罗妙芸倒有三分相似,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陈夫人点头道:“正是呢,我听了也吃了一惊,忙着人去收拾了好些起居惯用之物,赶着送去了侯府。应当还算齐全。” 他站起身,负手走了两圈,不免有些牵挂:“母亲去时,并没有留宿的打算。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他问妻子:“打发传话的人可有细说,如今还在吗?” 陈氏敛眉道:“当着急着给母亲收拾,倒未曾多留。只隐约听他说,是沈家老夫人一意挽留,瑶姐儿又嚷着要爹爹,所以才住下了。” 与罗家兄妹天生的美貌相比,陈氏的容色只能称得上端庄,她自知样貌稍逊,平时行事举止便分外讲求庄重。 她的身量高挑,较之等闲男子也不算低,故而在夫君面前,总下意识垂首低眉,以示敬顺。 罗居芮听了这话,心里总不太痛快,言辞间便带了些郁气:“这事不太妥当,怎么不早些来回我?” 陈夫人咬着唇,不解道:“侯府礼出大家,待客周全,留母亲小住,虽有些唐突,却也不为越礼。至于芸妹,她本是沈家妇,留宿侯府更是天经地义的事。夫君为何说不妥?” 罗居芮叹道:“你不明白,这次妹妹回府,起居间神色总是郁郁,想来是在沈家大不痛快。我本想着,既然回来,便多住上一阵子,侯府正是多事之秋,能避一避未尝不是好事。” 陈氏柔声劝道:“嫁到人家做媳妇,哪里比得上在家做女儿?芸妹妹便有些不快,也在所难免。终于是要回沈家去的。” 罗居芮听着微笑起来,他笑着执了夫人的手,调侃道:“这样说来,夫人是在怪我这个做夫君的,让你在罗家大不痛快?” 陈氏抽出手,娇嗔道:“老爷胡说什么?”她羞赧道:“能嫁进罗府,是妾身的福气。公婆疼爱,夫君上进,儿女们又懂事贴心,这样的好日子还不满意,真真不配做人了。” 罗居芮闻言抚掌大笑:“夫人所言极是!只是明日一早,还是替我送一份帖子上侯府,就说家有子媳俱在,哪里有不奉养老母的道理?请沈家老太君体谅我们孝亲之心,将母亲接回来。” 陈氏应下,又服侍着夫君用了膳,方轻声问:“老爷,时辰不早,不如一道回屋歇下?” 罗居芮笑容不变,却拍了拍夫人的手,柔声道:“手中公务未尽,上峰交代,明日午时以前就得交递。今夜怕没得休息,我就歇在书房,不去后头了。” 陈氏听了,虽然不愿,可也无可奈何,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去。 她的身影一消失,罗居芮的神色便阴沉了下来,他踏步走到书案前,连翻了几个抽屉。 不知怎么,他得了这个消息,心里便隐隐感觉不安,翻找了一阵,终于从最底层的书屉中寻出一个不太起眼的黑檀四方木匣。 匣上有一精铜铸就的如意云头锁,显然内中所藏之物,颇得主人看重。 罗居芮定睛瞧了许久,方下定决心,将那木匣用软稠仔细兜好,他招来自己心腹的小厮名叫长石的,吩咐道:“立时去寻芃三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长石领了命,没多一句话,撒腿就往东边跑去,曲曲拐拐穿了几道门,走过夹道,才在一独门独户的院前停下。 他恭敬地叩响门上的铜环,里头传来一声温文尔雅的问询:“是谁?” 长石不敢怠慢,忙道:“小的长石,奉老爷命,特来请芃三爷一叙。” 咿呀一声,从门内现出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手中提着一盏雾蒙蒙的油灯,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俊秀的眉目沉沉如鬼魅。 “走吧。”他的声线如一缕轻烟,展眼消逝在幽幽的黑夜里。 ---- 令春草送了人出去,宁儿倒头就睡在榻上,一沾枕头,白日里的疲倦与劳累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几乎让她立刻就闭上了眼睛,这一觉昏天黑地,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沉沉睁开眼睛。 春草打起床帐,宁儿朝外一看,天光早已大亮,不由问:“这都几点了?怎么不早些叫我?” 她趿着鞋下了床,紫杉上来伺候姑娘更衣,宁儿任由她们忙活,一边问:“老太太那里怎么说?定醒的时辰想来早误了。” 春草抿着春笑:“姑娘这一觉难得好睡,奴婢们早去回了老夫人,她老人家一听姑娘昨日身子不爽,忙令免了,直说不必请安,让您安心休息。这会子,都快晌午了。” 宁儿头一晕:“竟睡到这时辰?便是老太太宽纵,也不该这样散漫才是。” 她正着急时,忽然听见外间传来几声娇嫩的呜鸣,宁儿一顿,忙快步走了出去:“是话梅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父慈子孝 灵芝捧着个精致的提篮,蓬松地像只绒球的奶狗正费力地扒拉着软垫的边缘,一面发出嗷呜的叫声。 宁儿顾不得换上外衫,忙将小狗抱在了怀里,高兴地问:“怎么把它带过来了?” 春草与紫杉相视一笑,灵芝解释道:“这小家伙吃够了奶,总不肯安生,想来是惦记姑娘呢!” 宁儿笑道:“它懂什么,不过是你们故意哄我开心呢。” 春草趁机劝道:“姑娘莫急。这会儿老太太并夫人等人都在侯爷那里,想来一时半会也离不开。您只管安心休息就是。” 宁儿抱着话梅来回走了两圈,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了篮中,她轻咦了一声:“怎么待到了这个时辰?不是该侯爷换药的时候么?” 春草捧着一个双莲并蒂金盥盆,伺候着宁儿净了手,笑说:“奴婢去老太太处回话时,翡翠姐姐倒与我多说了两句。为着昨日瑶姑娘哭了一场,死活要在侯爷醒着时去见父亲,老太太一早就召了两位御医仔细问话。得了允准,这才定在这时候一齐过去探望。” 宁儿微微扬起下巴,由着紫杉伺候自己系上领扣,她想起昨日之事,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如此说来,倒是父慈子孝、妻妾和美的场面了。想来侯爷今日恢复得不错?” 春草笑道:“能让薛太医松口,叫这么多人探望,应是无甚大碍。”说着,她看了提篮中团团乱转的小狗一眼:“只是没见着瑛少爷呢。” 宁儿一侧脸,耳下的白玉耳坠晃动之下,轻轻扑在她的雪腮上:“瑛少爷不在?这时候,他不跟着去探望侯爷,还能去哪儿?” 春草摇头道:“这奴婢就猜不透了。不过瑛少爷早已进学,据说课业繁重,这会子一人躲在书房里用功也未可知。” 宁儿低语道:“算了,咱们管他做什么。紫杉,替我换上见客的衣裳,既然老夫人她们都在侯爷那里,我也不好装聋作哑,左右离得近,也顺路过去看看。” 在沈崇彦跟前伺候的仆婢,没有不知道宁儿的,远远见她来了,纷纷躬身行礼,宁儿笑着应了。 她见今日院中廊下站着数个生面孔,不由多看了两眼,身前趋奉的小丫头极有眼力,忙解释道:“都是跟着罗家老太君过来服侍的,因是生人,未曾合过生辰,怕冲撞了侯爷。老夫人便令她们留下门外候着。” 宁儿轻声道:“是该谨慎些。老夫人她们都在里头吗?” 那丫鬟知无不言,一头一脑将话皆倒了出来:“是,咱们府上的老夫人,罗家老夫人,罗夫人、向夫人,并叶姨娘宋姨娘,还有大小姐等诸位都在呢。香茗姐姐带了人跟前伺候着。” 宁儿听了一耳朵,心中便有了数:“瑛少爷还没过来?二老爷呢?” 那丫头道:“二老爷今日上衙去了,天没亮时来了一趟,匆匆就出府了。瑛少爷倒没瞧见。” 宁儿点了点头,春草忙从荷包里抓了把银锞子赏她,自己却留步等在了外头。 那丫鬟得了赏,更是尽心殷勤地引着宁儿入内,方走了几步,宁儿便嗅道一阵花粉香气扑面而来,将素日里的药草微苦的清芬都掩去了。 没入月门,她便听见宋姨娘婉转的声音:“……如今除汤药外,仍只能进些流食。每日入口之物,太医都细细列出单子,用什么,用量几何,都写得清楚明白。妾身等人只照做即可……” 宁儿停住脚,在外静静听了片刻,待她话毕,才轻轻走进内间,屈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朱老夫人满眼里都是病榻上苍白虚弱的儿子,见她过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她起来。 宁儿安静地站在人群的外侧,透过空隙,先看了侯爷一眼,他的气色倒比昨日好了许多,但眉心蹙起深深的纹路,看似心情颇为不虞。 离他最近的是沈如瑶,她半坐在沈崇彦身前的榻上,半身前屈,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爹爹,你有没有好一点?” 沈崇彦脸上是淡淡的倦怠与疏离,他正欲开口,却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眼一望,正与举目望来的宁儿四目交汇。 他的眼眸微微一亮,口中却轻声答着沈如瑶的话:“不必担忧,我已无大碍。” 罗夫人侧身站在沈如瑶的身后,以宁儿的角度,只能勉强看见她的小半张侧脸,身后恭恭敬敬侍立着两位妾室。 她柔声问女儿:“同爹爹说了话,如今可安心了?”她转头对婆母笑道:“昨日一夜里不肯睡,就嚷嚷着要来探望她父亲。” 朱老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欣慰,亏感慨道:“不枉费平时里疼她,这孩子最是有孝心。” 向夫人适时凑趣一句:“老话说疼在儿身,痛在娘心,又说父女连心,这说的就是老夫人与大姑娘了。” 奉承得众人都有了笑意,宁儿瞧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下意识地抬眼去追叶珍的神情。 觉察到自己的目光,温婉清丽的叶姨娘抬起头来,冲着宁儿展颜一笑。她面色苍白,眼下有些脂粉也遮掩不住的黑青,显然是夜间未得久睡的痕迹。 那一笑极动人,但落在宁儿眼中,却莫名看出了一丝尖锐的讥嘲。 她的心中生出丝丝寒意:她到底是在向自己示好,还是在向自己示威? 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或者更进一步,她已经知道她知道了……所以看着眼前这天伦和乐的一幕,才分外觉得讽刺? 宁儿忽然感到背后一动,有人轻轻勾了勾她的衣袖,她不动声色地往后绕了两步,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刚合上门,那人便跳到了宁儿眼前,她低呼:“柳姐姐?” 柳莺娇艳的脸庞上难得带了两分不耐,她朝内努努嘴,揶揄道:“难为屋子里挤得下这许多人。” 宁儿见她说得大不恭敬,忙挽着她往外走了两步,问道:“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柳莺笑道:“你当我眼巴巴想来?还不是那个沈崇尧,天蒙蒙亮,就来搅扰我的清梦,拿我当传声筒呢!要我等姑娘醒了,就告诉您。” 说着二人渐行至远人处,她俯在宁儿耳畔,气声道:“姑娘吩咐的事,他都已做了。今日散衙后,他会寻机与鹿大人碰一面,请姑娘务必安心。” 宁儿听着,眉目间渐渐松快了几分,正欲开口时,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她蓦然抬头,却看见不过五步开外,一身水碧色长袍的沈成瑛正静静注视着自己。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柳姐夫 柳莺挑了挑眉,轻碰了宁儿的肩膀:“他在看你。” 她的神情戏谑,又有些玩味,目光由上至下,打量着这个还没长成的侯门公子,正想开口。却见沈成瑛抬脚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只得闭上嘴。 沈成瑛拱手道:“宁姑娘可好?”又一并问候柳莺:“难得见到柳大夫。” 宁儿还了礼,和气道:“瑛少爷,这是探望侯爷来了?刚还在议论,怎么没见着您呢。” 站在自己身前,宁儿才发觉,沈成瑛的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显得人更消瘦了,如今看来,已慢慢洗脱了稚气,露出少年人清晰的轮廓。 倒与沈如瑶的娇憨明艳,不那么相似了。 他温声道:“之前耽搁了,这会儿正要往父亲那里去。姑娘是刚从里头出来吗?” 宁儿道:“嗯,老夫人夫人她们都在里头,想来都等着瑛少爷呢。”顶着沈成瑛的目光,她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有意尽快结束交谈。 沈成瑛却站定在原地没动,反而多问了一句:“宁姑娘,小宝有没有闹你?” “小宝?”宁儿用了点功夫,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那只小小的奶狗,她不由含笑道:“它很乖,也不乱叫唤,多谢瑛少爷将它养得很好。我们给它胡乱起了个名字,叫话梅。” 沈成瑛清冷隽秀的眉眼间浮起温柔的笑意,低声道:“取得很好,正合适它。话梅就拜托给宁姑娘了。” 说着又向二人行了礼,转身往沈崇彦房中去了。 盯着他的背影,柳莺半晌没说话,她拍了拍宁姑娘:“小宝,话梅?这都说的是什么?” 宁儿笑道:“柳姐姐不是见过?就是我新得的那只四眉犬。瑛少爷不得时时在府中照看,故托给了我。” 柳莺撇了撇嘴角,心道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成瑛小小年纪,心思却颇深。但见宁姑娘喜欢,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问正事:“我一会儿就要出去,姑娘有什么话,要我一并带给二老爷的?” 宁儿疑道:“柳姐姐这时候要出府?二老爷那里,等到回来就是了,不必多跑一趟。” 柳莺笑说:“又不是专程为了找他出去,不过顺便捎句话罢了。” 她的两腮微微泛起红晕,如春桃初绽,明艳不可方物,竟难得有些羞涩:“我是要去寻你柳姐夫。得了他的信,总算是回京来了。” 宁儿先是一惊,后又喜道:“原来是柳姐夫回来了,大喜大喜。”她亲热地拉住柳莺的手:“姐姐容貌绝色,想来姐夫也是人中龙凤,才可堪配。” 柳莺轻轻啐了一口:“小姑娘家家,说话倒不害羞。据说这次回来,轻易不再出京了。我们分别了好些时日,总算有了些盼头。” 宁儿听了,也不由替她高兴:“那想来长相厮守,就在眼前了。却不知姐夫是否也是京中人氏?” 柳莺莞尔一笑,笑容中又有一缕淡淡的哀愁:“他同我一样,都是在宫中当差的。我是医女,他是侍卫,相见倒也容易。我原想着,只要两人互相能有个扶持照应,旁的都不太紧要。可谁知道天不遂人愿,他的上官触怒天颜,连带着他也跟着外放出京好几个月;我又得了陛下的派遣,被指了信远侯府服侍。现在再想见面,就没那么简单了。” 宁儿攥紧了她的手:“难道不能放了姐姐出去,好同柳姐夫长相聚首?左右您在府中,也并没什么要紧差事。” 柳莺牵着她往外走,怜惜地看了一眼满心为自己打算的宁姑娘,欣慰道:“多谢姑娘,这样想着我。只是陛下金口玉言,怎能轻易改易?当初我出宫,是带着调养沈侯爷身体的旨意来的。” 她苦笑道:“你看如今,侯爷重伤在床,我又岂能在这时候求去?想来陛下也不会允的。” 更何况,柳莺心道,圣上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在宁姑娘身边多安置几个贴心人。如今她正与自己要好,圣上又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离去? 与其盼望这个,倒不如盼着姑娘能尽早入宫,一并将自己带回去呢。 她微笑道:“不谈这些,难得久别重逢,又何必想这些烦人事?姑娘先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出去的。” 宁儿露出左右为难的神色,她低头想了想:“柳姐姐,你替我问问二老爷,就说昨天大人那边的消息,可有准信了?顺便告诉他,今日得了大夫的允准,夫人少爷姑娘,都去瞧了侯爷。” 宁儿没想到的是,自己托柳莺传的小话,竟然被径直传到了九重金阙之上。 ------ 乾明宫中。 四下丝竹奏乐之声渐歇,陛阶之上,昭元帝淡声道:“爱卿,可记住了?” 沈崇尧忙不迭磕了个头,硬着头皮答道:“微臣领旨,尧皆已记下了。” 昭元帝的声音不辩喜怒:“记住了就好。宁儿疑心沈崇彦的血脉,你身为他们的二叔,可会心有怨怼?” 沈崇尧不由叫起了撞天屈:“圣上冤枉啊,姑娘的吩咐,微臣不敢有丝毫疑虑,更何谈怨怼?更何况,宁姑娘所言,未必不尽不实……” 昭元帝轻笑一声:“这样说来,你也觉得,宁儿的猜测有些道理?” 沈崇尧的脸色一阵白一阵儿红,咬了咬牙,才豁出去说:“陛下,微臣是家中庶弟,深受母兄大恩,论理论情都不该在背后非议兄长。只是……若当真就事论事,兄长他确实对成瑛如瑶,不够亲近。” 昭元帝细细品度着这两个名字,摇了摇头:“成瑛,如瑶……视之如珍宝若此,又怎么会不亲近?” 什么话开了个口,剩下的就不再难说了,沈崇尧一股脑道:“说起来,这一对双生子落地之时,那真是侯府中多年未曾有过的大喜事。母亲开了族祠,大哥亲自告祭了列祖列宗……洗三之礼,京中略有头脸的人家,全都登门来贺;满月时,是摆了几天几夜的流水席。至于供奉祈福,就更不知耗费了多少金银……”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又怕摔了,那真真是一对金尊玉养的活宝贝……” 沈崇尧说着,渐渐消了声,因为他看见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发阴沉。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二叔 在昭元帝的沉默中,堂皇高阔的殿宇,却窄狭压抑犹如方寸之屋,让人难以呼吸。 不知过去多久,沈崇尧背后的冷汗湿了又干,才听见圣上温煦的声音传来:“沈卿,平身。” “陛下……”沈崇尧不敢多话,仍惴惴不安地伏在地上。 还是吴实禄揣摩着陛下的心意,大着胆子扶起了信远侯府的沈二爷。 圣上的神色并无太多不满,他甚至随手指了一处,吩咐道:“吴实禄,给沈卿看座。” 沈崇尧刚战战兢兢地坐下,就听见昭元帝问他:“有一件事,朕想不明白,思来想去,还得向沈卿讨教。” 座下凳子还没捂热,沈崇尧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臣惶恐!圣上但有所询,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昭元帝轻拂衣袖,示意他起来:“沈卿成家日久,听闻房中娇妻美妾如云,不知究竟有子女几何?” 沈崇尧不解其意,但仍一五一十地回答:“回禀陛下,微臣膝下,共有三子四女,尚有一位姬妾身怀有孕,只是腹中男女尚且不知。” 昭元帝笑睨他一眼,玩笑道:“沈卿果有本事。这三子四女中,嫡庶如何?” 沈崇尧被皇上这样调侃,额角的冷汗不由涔涔而下,他顾不上擦拭,只恭声道:“回圣上,臣妻所出嫡子二人,其余一子四女,均为妾室所生。” 他心中一个咯噔,糟糕,该不会真被鹿奎那乌鸦嘴说中了,若长兄无嗣,陛下还真打算考虑起自家儿子? 昭元帝的话风却一转:“朕未曾为人父,却想问卿家,父母之爱子,可有轻重之分?譬如卿家三子四女,沈卿到底是一视同仁,抑或有所偏私呢?” 沈崇尧听了这话,先是松了口气,又难免疑惑起陛下为何会莫名对育儿经起了兴趣,但仍老老实实地回道:“回禀陛下。圣人无私,但微臣不过肉体凡躯,若说对诸人一视同仁,那定然是欺君违心之言。不瞒陛下,若论心,微臣心中亦有偏重,不过若论迹,尧自认能尽力做到不偏不倚。” 昭元帝笑道:“爱卿这一番话,倒还算得上老实。只是朕好奇,你私心里,更偏爱谁呢?” 沈崇尧涨红了脸,要在君上面前袒露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心思,还是颇让人羞赧,他轻声道:“不知旁人如何想,若依微臣的心思,心中最看重的乃是长子,最怜爱的却是幼女。” 他解释了两句:“长子承家业,又是微臣与发妻第一个孩子,难免会另眼相待。而如今臣已渐年长,幼女活泼伶俐、娇嗔可喜,又生得与尧酷肖,难免会有几分偏爱。” 昭元帝若有所思:“卿家所言,倒是人之常情。但对那等非嫡非长非幼,又生得与己不类之子女,又待如何呢?” 沈崇尧站起身,施了一礼,正容道:“旁的不敢多说,既有缘为其父母,那自然有一番怜子心肠,又焉能不爱?” 昭元帝道:“依你所言,想来信远侯亦为爱子之人了?” 沈崇尧冷不丁经此一问,不由支支吾吾道:“这,那,大哥是面冷心热之人,自然与我等不同,但到底……” 昭元帝道:“沈成瑛既嫡且长,听闻亦有文慧,与其妹一胎双出,是天降的龙凤呈祥之吉兆。这样的儿女,岂能不爱?” 沈崇尧讷讷不敢多言之际,却忽然听见陛下冷笑一声:“若他如你所说,乃是面冷心热之人。那为何朕观他待宁儿,却十分知道冷热?” 这一句话把沈崇尧都问倒了,他不由跟着想,是啊,为何如此? “朕问你,你只管老实回答。你以为,宁儿所言之猜测,有几分真假?” 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沈家二老爷却好像身处于猛虎之上,顿觉进退维谷。顶着圣上锐利的目光,他一咬牙,总算豁了出去:“尧以为,或可有六分为真!” “六分?”昭元帝哂笑道:“朕却以为,当有八分。” 沈崇尧悚然一惊,壮着胆子问:“陛下……何出此言?可是早有证据?” 昭元帝淡淡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有讥嘲,又似有怜悯:“只因朕尚相信,世间有父女连心四字。沈崇彦并非冷血彻骨之人。” 圣上轻飘飘掷下一枚重炮:“如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对宁儿这个亏欠良多的女儿,百般愧疚呵护?” 沈崇尧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跟着是一阵地覆天翻,整个人犹如暴雨中被雷电劈透的细柳,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大张着嘴,几乎能吞下一个拳头,眼眶瞪得溜圆,甚至忘了御前不得直视天颜的规矩,呆愣愣地盯着昭元帝,结结巴巴:“陛下,您,您说什么?” 昭元帝的玉冠之下,是他那张毫无瑕疵、美若仙人的脸庞,沈崇尧看着陛下形状优美的唇上下开合,吐露出让他震惊到失语的话来: “朕是说,宁儿,是沈崇彦遗落在外的女儿。” 他似笑非笑,睥睨了失魂落魄的沈崇尧一眼:“算起来,宁儿还要管你叫一声,二叔。” 他用力抓着双手,才勉力维持着没摔倒在地,沈崇尧双目失神,大逆不道地反问了天子一句:“此言当真?” 楚寰细细欣赏了一番他的表情,没有介意他的御前失仪,点头道:“分毫不错。” 沈崇尧哆嗦着问:“这事,难道侯爷早就知道?” 楚寰轻笑道:“至于多早,朕亦不知,只可以断定,比你我知道得更早。” 沈崇尧喃喃失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一刹那间,之前所有被他忽略的事实都浮出了水面。 “难怪,难怪……”他自言自语道:“难怪大哥待宁姑娘那样在意。这样说来,她所谓的身世都是假的?” 他忙追问道:“难道母亲也明知她的出身吗?” 楚寰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崇尧:“你以为呢?朱老夫人待宁儿的态度,你看不出来么?” 沈崇尧的声音低不可闻:“这样说来,母亲并不知道……” 他抬起头,有些执拗地看向陛下:“圣上,那您为何会告诉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生母+骤升 楚寰站起身,明黄色团龙衮服上精工缂织十二章纹,日月心星辰交映,身后就是那张象征着皇权无上的金漆雕龙宝座。 他向沈崇尧深深投去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反而吩咐:“吴实禄。” “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从六品鸿胪寺右寺丞沈崇尧,纯仁笃孝,恪行奉公,深慰朕心,即日起着迁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妻向氏幼娴内则,言容嘉范,特封为恭人。” 吴实禄一揖拜地,肃容道:“奴婢恭领圣上旨意。” 他轻轻一抖拂尘,掩唇而笑曰:“沈大人,您高兴傻了不成?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您还不快拜谢圣恩。” 犹处在云山雾罩、不知今夕何夕的沈崇尧顿时醒过神来,忙整肃衣冠,大礼参拜,叩谢道:“微臣跪谢陛下隆恩,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六品的鸿胪寺右寺丞,擢升至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这可是一跃而拔升了五等啊! 按国朝惯例,四品以上,在地方便可称大员,在京亦可为大臣,多少人仕途浮湛连蹇,劳碌一生,须发皆白,也熬不过一个从四品。 而沈崇尧半载以前,还只是一个未授官的举人而已,这晋升速度之快,简直如爆竹冲天之势,以至于不令人惊喜,反令人惶恐了。 沈崇尧诚惶诚恐道:“圣上,微臣无功无禄,无德无才,能忝为寺丞,以属侥天之幸。如此恩典,臣实在亏不敢受啊!” 他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圣上单升自己也就罢了,甚至荫及妻子,一并加封,这样的荣宠,让他如何担待得起? 楚寰审视着跪伏在阶下新出炉的太常寺少卿,微微一笑:“再不敢受,也得受了。朕金口玉言,旨既已出,岂有更易之理?这个位置,朕看你担待得起。” 沈崇尧既惊且喜又惧,个中五味杂陈,一时难以言表,只得涩声道:“圣上隆恩,臣肝脑涂地,也万难相报。唯替君上效死而已。” 楚寰淡淡笑了一声,玩味道:“效死?这话沈崇彦说说也就罢了,你是文臣,何须赴死?朕还指望着,你来做宁儿的叔父呢。” 沈崇彦踌躇片刻,还是直言问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还求陛下解惑。您既已知宁姑娘乃是家兄所遗之女,为何不直接下旨,以正明其身呢?” “沈卿,若朕没记错,你为庶出,不知如今生母尚在否?” 沈崇尧没想到圣上突然提起这个问题,忙道:“回禀圣上,微臣……” 他忽地一顿,正脱口欲出“娘亲”时,意识到论及礼法,他只能称嫡母为娘亲,而呼生母为“姨娘”……他小心依着陛下的口径回道:“微臣生母尚在,正于府中颐养天年。” 楚寰又问:“想来她年寿已长,不知身体安健否?” 沈崇尧眼中莫名一酸,自父亲去后,多少年来,他再也未听人这样问候起他的娘亲,在外交游酬和时,彼此问候尊亲时,默认所指均为嫡母。 凭心而论,朱老夫人待他并不苛刻,甚至因家中人丁不昌的缘故,除却前程之外,于衣食金银诸事上,对自己颇为照拂。 而作为沈崇彦唯一的兄弟,二人更堪称兄友弟恭,多年来两相和睦,从未有过龃龉不合之时。 能有这样的嫡母与嫡兄,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亦尽己所能去孝敬。 沈崇尧飞快地一眨眼,俯首道:“多谢陛下垂念,她老人家平日吃斋念佛,身体还算安健。” 然而。他的姨娘在父亲去世后,低调得像是侯府中的隐形人,除了极少数的场合,等闲从不见她出现。 便是待自己亲生的儿子,她面上也总是淡淡,哪怕年节时相见,说不过三句话,她便主动推让他离去。 成婚后,他曾有意向老夫人讨个恩典,想要接亲娘至二房供养,可还没等自己开口,姨娘就破天荒地叫了他过去,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主君虽过身,可主母仍在,身为婢妾,焉能不侍奉左右,轻言求去?” 见她词严意坚,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沉浸在旧事之中的沈崇尧,忽地听见圣上问他:“沈卿,若让你择选,你愿意托生在朱老夫人肚腹中,做个嫡出的公子哥,还是仍愿托生在你娘肚中,做现在这个谨小慎微的二老爷呢?” 沈崇尧张了张嘴:“我……” 他垂下头,终究吐露了心里话:“崇尧福薄,不忍割舍生母,去图谋个出身。” 楚寰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沉声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既有如此觉悟,那又何况宁儿?她与母亲相依为命,难道朕忍心一道旨意,令她归宗,从此给罗妙芸磕头,认她做母亲吗?” “你以为,真到那一日,宁儿会欢喜吗?” 沈崇尧浑身一震,万万没想到,竟然从昭元帝口中听见这一番话。 所以…… 昭元帝目光如电,直射进他的眼底:“所以,我要宁儿干干净净,拿回她该有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阻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的语气肃然,甚至带着森森的杀意:“沈卿,你明白了没有?” ------- 圣命发布,皇帝的意志以极快的速度被贯彻下去。 从秉笔拟旨到奏定下发,不到一天的功夫,信远侯庶弟、沈家二子沈崇尧的大名就传遍了整座皇城。 累月加进,连升五级,一跃而官至少卿,自四海平定、政治清宁以来,多少年未曾再有过这样的隆恩殊遇。 圣旨未至信远侯府,报信的一对太监先到。 门房管事的腿都跑出了火星子,顾不得素日的体统规矩,直跑到老太太房门前,一头扎了进去,急得声都变了:“老太太,快,宫中圣旨将至,还请老太太,二夫人,速速迎候接旨!”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让屋内众人都大吃一惊,朱老夫人勉强定了定神,喝道:“还不快说清楚!” 门房跪道:“回老夫人,宫中开路的太监已到了府上,说圣旨即刻就到,乃是泼天的喜事。小的没敢细问,只听那两位公公说,让府上老夫人,二夫人赶紧准备起来!” 朱老夫人不由纳罕:“这倒奇了,不提妙芸,倒单单提起了老二媳妇。这又是为何?”但时间紧急,事发突然,她一时无暇多虑,忙收拾起来。 一时间,整座信远侯府齐齐动作,内外上下皆忙乱不堪。 不过一个时辰功夫,街外便隐有乐声传来,紧跟着齐整的马跑之声。 信远侯府早已正门大开,朱老夫人及府中诸女眷皆大妆严服,恭敬迎候圣旨。 领头的却是个面生的太监,高鼻薄唇,一张细瘦的长脸,身着油绿色纻纱罗袍,袍上织金锦绣,光彩焕然。 见了朱老夫人,他那张刻薄的脸上掀起笑意,拱手道:“老夫人,沈大人尚未归府,还请您代为接旨吧!” 朱老夫人心中一动,沈大人尚未归府?想来这个沈大人,只会是沈崇尧了。 她面上分毫不露,只笑道:“有劳公公了,敢问公公高名?” 魏德喜笑着回应:“不敢,小人姓魏。”他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圣命在身,还请老夫人恕罪,咱们先接旨吧。” 此时府中,香案早已备齐,清烟袅袅,一时满院人俱拜倒,魏德喜恭谨展开圣旨,正声唱念:“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待念及沈崇尧擢升为太常少卿时,朱老夫人心中顿时惊愕无比,而紧接着,她便听见封赠其妻向氏为四品恭人,霍然抬头,忍不住朝向梦萱看去。 向梦萱脸上的惊讶比朱老夫人更加明显,她几乎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魏德喜念完圣旨,笑眯眯地冲她说道:“恭喜向恭人了,这可是了不得的恩宠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忙随着朱老夫人一道领旨谢恩,又焚香祝祷,将圣旨供奉于香案之上。 望着那道明晃晃的圣旨,向梦萱仍感觉不可思议,简直如坠云端雾里,她下意识去看婆母。 却见朱老夫人脸上,犹带有惊愕之色,似乎同自己一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魏德喜一挥拂尘,悠然道:“既已事毕,我便回宫复命去了。” 朱老夫人忙拦住他:“魏公公留步,怎好叫公公走得如此匆忙?府中早备下茶酒,也请公公们润一润喉咙。” 说着,便从袖囊之中摸出一枚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魏德喜手中。 魏德喜推也没推,接过荷包,方笑道:“老夫人何必客气。沈大人圣眷如此恩隆,将来前途未可限量。信远侯府兄弟俱为英杰,老夫人实在是教子有方啊。” 朱老夫人心道,我如何知晓崇尧竟有这般能耐?不声不响,就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来。 她忙笑道:“都是圣上的天恩浩荡,信远侯府上下恩德同沐,感激涕零。” 她忖度着魏公公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崇尧,何时能归府上?” 魏德喜笑看了她一眼:“老夫人且安心一等,沈大人骤然升任,想来朝中亦有不少人事。” 又道:“多谢侯府盛情,只是陛下有令,事毕后速速回宫,不得在外迁延,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言毕,他主动对向梦萱点头示意,便招呼起随行诸人,浩浩荡荡去了。 ---- 直到尘烟滚滚,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向梦萱的心底才慢慢升腾起,那如梦幻一般的喜悦。 那喜悦晃晃悠悠,越来越大,直至充盈了她整个胸膛。如果不是众人俱在,她简直忍不住要放声大笑,开怀歌唱。 父亲是先帝朝的进士,学高才广,爱民如子,却因性格桀骜为上峰不喜,屡遭打压,案牍一生,也只停在了五品的位置上。连带着母亲操劳一生,夙兴夜寐,却至今无有诰命。 她在心中默念,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吗?你们为女儿寻了一个好夫婿。如今我是正四品的诰命了! 向梦萱只感觉天都亮了起来,她看了看老夫人,又看向自己的长嫂,她们脸上都盈着笑意,可仔细一看,又暗藏着微妙的不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此时她的心头只有快活,向夫人轻巧地走到婆母跟前,自然地扶住她,笑道:“娘,要不是有您和兄长照拂,崇尧又哪里能有今日!” 朱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样的喜事,咱们府上也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她瞥见身侧的罗妙芸,想起同样留在府上的罗老夫人,方才道:“崇尧尚未归府,咱们妇道人家也不好先大肆庆贺。便这样,今夜府上开一家宴,去接上亲家老爷太太过来,正好罗老夫人也在。咱们一家子人,关起门来好好乐一乐。” 向梦萱顿时又惊又喜,连推辞都不曾,忙应下来:“多谢母亲,儿媳稍后便遣人过去!” 她可不比罗妙芸,能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她想见爹爹娘亲一面,机会是少之又少。 母亲总担心她家世寒微,高嫁侯府会抬不起头,等闲从不登门,除开年节,更不许她回轻易回去。 今日难得婆母主动开口,又是这样天大的喜事,能请爹娘过来相见,真是再好不过。 向梦萱的欣喜是如此溢于言表,以至于刺痛了罗妙芸的双眼。 这个往日里,从来不在她眼孔之中的弟妹,既无家世,又管不住夫君,除了会生孩子,几乎一无是处之人,竟也一朝扬眉吐气。 她心中不屑,暗道果然是寒门小户之女,区区四品,便让她如此得意忘形。 可另一面,她又清醒地意识到,沈崇尧的四品,可不是祖宗恩荫的虚衔。 那是实打实的官职,是圣上亲赐的恩典,是一份连自家父兄得知、也会眼红的隆宠!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以后,提起沈崇尧,人们不会再想起他是老信远侯的儿子、或者沈崇彦的二弟,而只会想,这就是那个一跃连升五等的沈少卿!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有且只有 沈崇尧出了殿门,便看见鹿奎正闲闲地倚靠着琉璃瓦檐的梅花方柱上,正举着一双白如玉石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端详。 沈崇尧不由奇怪:“鹿大人,您这是看什么呢?” 鹿奎好像早便知道来人是谁,他幽幽道:“原来是沈大人。我是在看,这双手,拿了十余年的刀,流了多少血,杀了多少人,才换来了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 他抬起头,瞥了沈崇尧一眼:“哪里比得上沈大人,简在帝心,一飞冲天。轻轻松松就升任正四品。” 沈崇尧忙作了一揖,哭笑不得道:“鹿大人,您就别打趣下官了。我这个少卿,旁人不知底细,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么?” 鹿奎直起身,揽着他往外走去,笑道:“怎么回事?自然是陛下金口玉言,不拘一格,拔擢英才了。难道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沈崇尧见他故意作弄自己,不由告饶道:“文壁兄,还是饶了小弟吧。圣上赏了这么大的恩典,我是粉身碎骨也不知拿什么去还。这官印揣在怀里,就浑似揣了块火炭!” 鹿奎哈哈一笑:“翼善兄,这才哪到哪儿,你就受不住了?那些个酸墨文人,顶多也就是背后写点酸诗小曲,含沙射影说你幸进,不痛不痒地骂几句而已。至多再有几个想出名想疯了的言官,扑风捉影网罗些沈大人强抢民女的流言参你几本,又能奈你何?” 他一副经验丰富过来人的姿态,亲昵地向沈崇尧传授自己做幸佞之臣的心得:“陛下抬举,你就只管安心受着。咱们圣上,可不是那等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人主。他老人家既说你能胜任,那必然错不了。沈大人就是对自己没信心,难道还信不过陛下吗?” 沈崇尧被他这样胡诌了一通,心中竟莫名舒服了许多,他不禁感激道:“多谢鹿兄宽慰。不瞒您,这事来得太突然,莫说别人,就连我自己,也至今不敢相信。” 鹿奎的手搭在他肩上,玩笑道:“这就叫穷人乍富,犹恐在梦中。等大人今日家去,见了娇妻爱子,再歇上一夜,就能体味这高升之喜了。” “只是,沈大人欢喜之余可别忘了,宁姑娘所交托之事啊。” 沈崇尧苦笑道:“鹿兄,沈某别无所长,唯独就是有自知之明。更何况,”他长叹一声,“便是没有圣上交代,只冲着她是……我也该尽力回护才是。” 谈到宁儿,鹿奎收起了先前嬉笑的神态,他若有所思:“原来,陛下告诉你了。” 沈崇尧点点头,他见四下里宫人都远远避着她们,轻声道:“正是。宁姑娘托了柳大夫给我传话,要问大人那处情况如何了?还有,今日里侯夫人带着公子姑娘去探望了侯爷。” 鹿奎眸光闪动,不由赞道:“姑娘真真冰雪聪明。罗家这是急着找刘葵,罗妙芸她,坐不住了。” ------ 纵然有了思想准备,沈崇尧回到家中时,仍被府上喧天的热闹喜气给震惊了。 小厮管事们一拥而上,各个喜气盈腮,迎奉着他一通乱嚷讨赏,一路簇拥着回沈崇尧回了内院。 见他回府,早有下人飞似跑去报了主家。 一进二门,沈崇尧便看见自家夫人珠翠满头,披身簪花戴锦,神采飞扬、荣光满面,望之竟如初嫁之时,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止。 不待他开口,向梦萱忙深深一福,欢喜道:“妾身恭贺老爷升迁大喜,从此英才得展,鹏程万里!” 沈崇尧一把扶了夫人起来:“你我夫妻同喜,夫人何必多礼?” 向梦萱亲手服侍着夫君梳头濯面,净洗烟尘,换上全套簇新的袍服,慎之又慎地选好配套的头冠玉饰。 沈崇尧望着镜中烨然生辉的自己,不由笑道:“夫人,在自家府中又何须如此隆重?” 隔着镜子,向梦萱笑靥如花:“老爷有所不知,今日圣旨降临,把阖府上下都惊动了。老夫人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巧大嫂娘家夫人在,老夫人竟开口让我同接爹娘过来,说是索性开个家宴,一大家子乐和乐和,为老爷贺。” “想来这会子,去接爹娘的马车也快到了。” 沈崇尧听了亦是高兴:“我先去拜见母亲,便去迎候岳父岳母大人。” 说话间,他神情间又有些犹豫。 向梦萱见状忙问:“老爷有何疑虑?” 沈崇尧回想起今日同陛下的对话,他看了妻子一眼,低声道:“既是家宴,劳烦夫人替我去姨娘那里走一趟,看看她老人家愿不愿意赏脸。” 向夫人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姨娘是夫君的生母,血浓于水,自然割舍不开。 只是今日是正牌婆母宴请,又有两边的亲家在场,姨娘若是来了,岂不是难免落人口舌,容易叫人多想? 念头在心中一转,她盈盈一笑,伸手理了理夫君的衣襟:“老爷只管过去,姨娘那里交给妾身就是。” ---- 眼看就要进老夫人的院子,沈崇尧拐了个弯,先绕去了宁姑娘那里。 宁儿一见是他,便起身一福,笑道:“恭贺二老爷,大喜大喜!” 沈崇尧忙笑着回应:“全凭皇恩浩荡而已。多谢宁姑娘了。” 宁儿笑着打量他一番,奇道:“二老爷如此大喜之时,怎么还有暇来找我?” 沈崇尧左右环顾一圈,压低声音道:“鹿大人让我转告姑娘,那处暂无起色,请您务必留心叶氏的动静……罗夫人的事,他已经有了入手的思路,只是要劳烦姑娘暂等。” 沈崇尧神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少女,他的心头拂过淡淡的寒意,圣上那句带着森然杀气的告诫仍萦绕在他耳旁。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 陛下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已经认定罗妙芸所出绝非兄长的血脉……只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在沈崇彦这一辈,信远侯府嫡支的血脉,有,且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姑娘,沈朝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老姨娘 是日晚宴,除了侯爷伤重未能起身,府中诸人齐至,除两房夫人,子女并得脸姬妾外,更添了罗夫人之母,及向夫人爹娘等。 满堂济济,高烛彻燃,更兼来往侍女如云,华服美馔,笑语欢声,热闹非凡。 老朱夫人似乎也着意借这一次的欢聚,一荡连日里笼罩在侯府上空的阴翳,也安抚下暗地里浮动的人心。 她难得戴了全套极繁复的赤金累丝牡丹头面,镶嵌有红如鸽血的宝石,润如羊脂的白玉,在烛光下更显示出百年侯府的底蕴与气派。 她举起酒盅,朝着分坐在左右两侧的罗氏及向氏夫人笑道:“今日之喜,非独光耀信远侯府的门楣,更是咱们三家的大喜事。共饮此杯,为圣上贺。” 众人一时齐齐举杯祝祷,宁儿借着举袖掩唇的功夫,将座中陌生的面孔打量了一遍。 二夫人的爹爹看得出庚齿已高,清癯消瘦,双鬓皆染上了霜白,眉间与唇角有些积年累月留下的刻痕。 不笑时他习惯性地板着脸,一望就知是个清高倔强的读书人,可看向沈崇尧时却目光温和,不难见出,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 向梦萱同她母亲生得颇为神似,只是向母的气质更为温柔淳厚,她眉眼弯弯,对朱老夫人笑道:“都是老夫人的功劳,竟养出一双这样争气的儿子。叫咱们跟着也添了光彩。” 朱老夫人笑道:“都是孩子争气。咱们当娘的,只不过疼在心里头,”她指着沈崇尧夫妇,“他们两口子和睦,子嗣昌顺,内有贤妻,爷们在外自然无后顾之忧。” “我还要谢谢亲家母,给沈家养出一位好媳妇。要不然,怎么就得了圣上看重,亲封诰命。消息传出去,恐怕向家的门槛都要被求亲的踏破了。” 她这话风趣幽默,一时说得满堂大笑起来,空气中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宁儿低头浅饮了一口杯中的沁芳露,花香扑鼻而来,这饮子几乎尝不出酒味,甘甜可口,醇美异常。 她的余光瞥见坐在母亲与婆婆下首的罗妙芸,她面上的笑容端庄得体,只是饮酒时的动作又急又快,一仰颈便空了一盅。 眼看着素日低调的二房大出风头,罗妙芸一向要强,想来心里并不痛快。 朱老夫人扬了扬手,竟招呼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秋昕过来。” 罗妙芸身后便转出一个年轻妩媚的小娘子,朱老夫人先指向罗老夫人道:“这是你们太太的亲娘,还不快快拜见。” 宋秋昕忙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口称:“婢妾给罗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金安。” 罗母见她面貌娇俏、身段玲珑,行动间又很有一番妩媚天成之意,哪里还不知这就是侯爷新进的姨娘宋氏。 她只含笑点头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宋秋昕穿了身胭脂色镶银边撒花缎面的窄袖对襟长衫,手腕上戴着赤金臂钏,白皙的手被罗母反握在掌心。 罗老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赞道:“我前儿还听你太太夸你,在侯爷跟前伺候得十分尽心。今日一见,竟出落得这样俏丽,真是难得。” 朱老夫人笑说:“这样好的丫头,给了这一对老爷夫人,方不算辱没。”她又冲着向氏夫妇道:“秋昕,快给向家老爷夫人磕头。认真论起来,她算是你们侄孙一辈。” 宋秋昕忙磕了头:“昕儿给姨奶奶,姨老爷磕头。敢问二老可大安?” 向父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向母却忙叫了她起来:“这丫头,多久远没见,竟出落成这样。可见侯府多滋养人呢,更该尽到为妾的本分才是。” 宋姨娘含羞道:“是,昕儿谨遵教诲。都是老夫人,夫人疼我的缘故。” 众人推杯换盏之际,宁儿悄悄起身,她多饮了几盏,此时正欲更衣。 出了厅门便是穿堂,宁儿正往左手走,却迎面碰见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衫的老妇,度其方向,倒像是往宴厅中去的。 宁儿见她面生,穿戴简素,却又并非嬷嬷婆子一类,不由心下奇怪:“不知这又是谁?” 她微微后撤了半步,将道让了出来,那老妇人倒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两眼:“多谢姑娘。只是老太婆瞧着有些眼生,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宁儿忙礼貌道:“这位老夫人,我日前寄居侯府,您叫我宁儿就是。” 她看上去比朱老夫人还年长两岁,颇有些和善地同宁儿说:“原来是小宁姑娘。长久不出门,都认不得了。只是我可当不起称一声老夫人。” 宁儿见她这样说,反不好意思起来:“您是长辈,自然应该敬重。” 她见她孤身一人,身边一个仆从侍女也无,便反身向着来时花厅的方向一指:“不如我陪您过去。” 那老妇闻言笑起来:“好知礼的小娘子,只是老婆子不敢妄称长辈。那样的场合,这半奴半主之人,也不合适过去。” 她这一笑,倒叫宁儿大生熟悉之感,她呆愣片刻,突然脱口而出:“二老爷。” 这话出口,她就后悔地一握拳,实在是太失礼了! 好在这位老妇人并没见怪,她眼眸一亮,语气中有着微不可察的喜悦:“原来小宁姑娘和崇尧相熟。” 宁儿红着脸同走到她身侧:“是,二老爷待我十分关照。” 她已经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由轻声道:“二老爷与您生得这样肖似,我竟才认出来。真是不该。” 原来,这位年长的妇人正是沈崇尧的生母,先信远侯的妾室杨氏。 她伸手,主动携了宁儿往外走,赞道:“好伶俐的丫头!” 宁儿一边走一边扭头看,急道:“今日二老爷大喜,老夫人不进去吗?” 杨氏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叫老夫人?叫我老姨娘吧。” 眼看着她们越走越远,宁儿不死心劝道:“老姨娘,都到跟前了,您不过去吗?二老爷定然想见您。” 杨老姨娘却不为所动:“罢了。我这会儿过去,不过是煞风景。难得崇尧的好日子,我又何必跑到众人面前让他没脸?” 宁儿又急又气,大声道:“错了!哪有孩子不惦记娘亲的?这时候,二老爷最想见的人就是您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母子 这一嗓子,倒把杨老姨娘吓了一跳,她忙拉住宁儿:“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嚷,没得惊动了旁人,还当我这老婆子欺负了你呢。” 她的手细腻又温软,又轻又柔地覆在宁儿掌上,若不看她的脸,简直像一双二八佳人的柔荑。 她怜爱地摸了摸宁儿的鬓发:“这样的话,当着旁人的面可别说了。传到了老夫人耳中,难免叫她听了不高兴。尧儿的娘亲,只能是朱老夫人,他能过得好,我这个当姨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宁儿匀了匀气,反手拖住了杨氏的手:“老姨娘,二老爷并不以您为耻。” 她低声道:“那时,我以为二老爷是侯爷的胞弟,是朱老夫人亲生的儿子。但二老爷却专程同我解释,他并非嫡出,是侯爷的庶弟,是姨娘的儿子。” 杨氏听了心中酸涩不已:“说到底,是他没福。若不是有我这个姨娘拖累,又怎会白白空耗了大好青春,蹉跎迁延到三十几岁?” 宁儿扬起脸,认真道:“老姨娘,二老爷大器晚成,我听下头人说,他极得圣上喜欢,一口气跳了好多级,封了大官呢!” 她并没藏着掖着,将自己心中所想一气说了出来:“至于蹉跎岁月,那更谈不上了。我看二老爷生性好逸恶劳,最喜赏月吟风,追花逐柳之事。本就不是个悬梁刺股殚精竭虑的性子。要不是您将他生在侯府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说不定如今已败光了娘子的嫁妆,在北城街上摆摊卖画呢。” 这番话说得杨氏再也伤感不起来,忍俊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你这孩子!” 说她聪明吧,竟当着做娘的面说别人的儿子好逸恶劳,也不怕惹了不喜; 可说她不聪明,天可怜见,这番真心实意的话,却实在劝到了她的心坎里。若非真心关心崇尧,却如何会在意她的感受? 杨氏慈爱地握住她的手:“真不知是哪家夫人,将宁儿养出这样好的性情。” 宁儿低垂下眼睫,她方才那样激动,正是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她伤感道:“我是个无福之人,我娘亲,早早地就去了。” 杨氏忙住口:“都是我不好,惹了姑娘伤心。” 宁儿轻轻摇头,她看向杨老姨娘,真心道:“若能让娘亲再回到我身边,什么千金小姐、锦衣玉食,我都不稀罕。您不知,我多羡慕二老爷,还能有娘亲在自己身边。光阴转瞬即逝,您这样关心他,又何必白白耽误了母子相伴的光景?” 两人一时默然无言,游廊尽头处悬着一盏彻亮的大灯,映衬得十步见方之内雪亮通明。 眼看着要到更衣处,宁儿弯身一福:“老姨娘,您请留步。多谢您相送。” 杨氏的目光却长久地落在宁儿身上,先前在昏暗处尚没察觉,这会儿在灯下一看,她却从小宁姑娘脸上,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眼熟。 只是此时并不好久叙,她轻轻握着宁儿的手,怜爱道:“好孩子,快去吧。今日多谢你。” 说着转身欲往宴厅方向走去。 宁儿的脸顿时亮起来,她欢喜道:“您肯过去了?” 杨老姨娘回首一笑,朝着她点了点头。 ----- 因为这样一桩小插曲,直到从更衣室出来,宁儿都保持着一个好心情。她与沈崇尧本就交好,更何况,二老爷又是楚公子的人。 这叫两人之间,无形中更添了一层亲近。 再回到宴厅时,宁儿着意四下看了几眼,果真在不起眼的座席上,看见了杨老姨娘端庄而坐的身影。 她有些得意地回了自己的位置,刚落座,隔了两席的沈成瑛却忽然看向她,含笑问:“宁妹妹,看上去心情颇佳。可是有了什么好事?” 宁儿正斟了杯花露自酌,冷不丁经此一问,险些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她回道:“自然是好事,二老爷荣升,宁儿与有荣焉。”她搞不懂沈成瑛干什么总盯着自己,难道说他也觉察到了她的打算? 得了这一句敷衍之词,沈成瑛却没丝毫不快,他举杯遥敬了宁儿,便仰头尽饮了一盏。 放下袍袖,他笑道:“惊了宁妹妹,瑛自罚一杯,向你赔罪。” 宁儿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自顾自给自己改了个称呼。 宁妹妹……宁儿一阵无语,这是把她当成沈如瑶了? “瑛少爷,不必在意。”她歪着脑袋,神情有些俏皮:“难道二老爷升官了,您不高兴?” 沈成瑛忙道:“宁妹妹说笑了。叔父高升大喜,成瑛高兴还来不及。” 宁姑娘促狭地笑了笑,不再答话,乖乖坐在了席上。 她的眼光溜到沈崇尧身上,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了先入之见,只觉得二老爷脸上多了几分红晕,喜悦比先前来得真切许多。 他站起身,先向上首的朱老夫人与岳父岳母敬祝道:“多年来,儿子不知上进,耽于逸豫,不务正业,屡屡叫父母忧心。尧借此,向母亲、岳父岳母大人赔罪。” 说着,他命丫鬟满斟了一盅大盏,一饮而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满堂高烛闪耀,灯火辉映之下,宁儿清清楚楚看见,二老爷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杨姨娘身上。 沈崇尧示意侍酒的侍女又替他满上一杯,那双秀致的、与杨氏神似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 他两颊酡红,似乎已有三分醺醉,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声线微微颤抖:“尧不才不孝,不知事亲。多有所负。这一盅酒,还请您莫怪罪儿子。” 宁儿敏锐地发现,杨老姨娘紧抿着唇,眼中已隐隐有了水光。 沈崇尧仰首喝尽了杯中酒,朱老夫人嗔道:“有什么可怪罪的?你如此争气,给你爹、你兄长,给沈家都挣足了颜面。” 她关心了一句:“慢饮些,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海饮。” 宁儿心想,老太太恐怕心知肚明,二老爷那句话是同他姨娘讲的,可为了人前的体面,却全当是对自己说的。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规矩。 凡妾室所出子女,有所成就,都会归功于嫡妻。而相应的,若子女不肖,亦是正室之责。 至于他们的生身之母,除生育之外,在礼法上是与儿女无甚瓜葛的。故而只能称“姨娘”,而不能称“娘亲”。 想起儿时曾有流言,说娘亲是被大户人家驱逐的婢妾,宁儿心下恻然。 若果真如此,未尝不是好事。宁儿心想,旁人如何不管,要我不认娘亲,去管另一位高门夫人叫娘,我是万万不肯的。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第三杯 沈崇尧连饮了两大杯,不消片刻功夫,额上颊上都透出红来,他本颇有酒量,可今时今日情绪激荡之下,不免“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举起袖袍,过了几息才放下,涩声道:“多谢母亲关怀。儿子受教。” 朱老夫人目光微闪,逆着光,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分明,她呵呵笑着:“崇尧有些贪杯了。” 她转头吩咐侍立一旁的婢女:“还不快扶二老爷坐下。” 沈崇尧摆了摆手,又令侍酒的女子替他满斟一杯:“这点量儿子自认还是有的,请母亲莫要担心。” 说罢他双手捧杯,转过身子,却冲着宁儿笑道:“这第三杯酒,崇尧愿敬宁姑娘。” 方才一番往来,向夫人本就看得肉跳心惊,此时见夫君不按常理出牌,忙笑着打个圆场:“老爷倒说说,这里头却有什么缘故?” 沈崇尧举杯而笑,却极自然地答道:“夫人难道未曾察觉,自打宁姑娘入府,为夫就莫名交起官运?如今看,宁姑娘正是尧的福星。” 论理,他这话一语双关,实在说得不错。不过听在众人耳中,却也就是醉后的胡乱笑言。 宁儿笑着起身,亲自斟了一杯酒:“承蒙二老爷抬举。宁儿借这杯薄酒,祝二老爷从此扶摇上青云。” 言毕,她侧身举袖,一饮而尽,笑着亮杯,沈崇尧紧跟着饮尽了杯中酒。 见了这一幕,杨老姨娘不由心中一动。这小姑娘一颦一笑的神韵,却肖极她曾见过的一位女子。 她将此事在心中记下,并不急于声张。只看崇尧待她的态度,便知晓这位小宁姑娘先前所言二人交好,不仅不虚,反而略谦了。 向夫人笑着抚掌道:“好极,好!母亲您瞧,倒真真儿一对忘年交。” 向母忙佯嗔道:“萱儿,当着两位老夫人的面,不得放肆。” 朱老夫人颔首而笑:“本是家宴,又是她的好日子,玩笑两句有何妨?何况我素日最喜欢梦萱这活泼的性子。” 向母感慨道:“我这女儿,不过是小门蔽户出身,能嫁到侯府,托到老夫人膝下,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承想竟能有今日?说句没出息的,是做梦也没敢想过。” 朱老夫人看了眼满面春风的向梦萱,又看了一旁安静无言的大儿媳,微笑道:“再大的福,也得她自己担得起才是。崇尧这一大家子妻妾和睦、儿女成群,谁看了不赞一句梦萱贤德。” 斜插进一句冷冷的俏皮话:“老太太这话可错了。”众人不由向那出声之人看去。 罗妙芸诧异地转头,只见叶姨娘从她身后的阴影中站起,婷婷袅袅地走到众人面前,行了个极端庄的福礼。 她轻抚过鬓间的花钿,娇笑道:“主母贤愚,并不全看子嗣丰盈。端看咱们老太太就知道了,虽则只养了侯爷与二老爷两个儿子,可文成武就,任谁见了不服?” “一个便抵得旁人十个,”叶姨娘冲罗妙芸一笑,眼波流转间,是说不出的动人情态:“夫人,您说奴婢说得是不是?”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叶珍醉酒 罗妙芸感到堂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到了自己身上。老太太的话里,未尝没有敲打自己的意思,可叶珍这一接茬,却如同揭破了她的遮羞布,让她感到恼怒且难堪。 若按她往常的性子,自然是立刻就要发作,可耐不住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再加上她正为刘妈妈的事意乱心烦,不愿多生事端,少不得勉强忍耐下来。 她冷淡道:“叶姨娘可是多吃了两杯酒,竟是醉了不成?几位老夫人当面,哪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叶姨娘闻言,竟咯咯笑出声来:“夫人说得不错。不愧是书香名门大家闺秀,尚书家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千金,果然明规矩、重尊卑。”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罗妙芸的额角突突跳个不停,她心头警铃大作,不能再让她说下去! 她意含警告地看了叶珍一眼,示意她住嘴退下。 可叶姨娘借酒装疯,一双眼中半含着醉意,竟明晃晃地问:“咦?夫人,您瞧着我做什么?”她抬起手背,在两腮上胡乱擦了两下,长笑道:“难道是奴婢脸上染了灰尘?” 座中这么多双眼睛,大大小小二三十号人,皆眼睁睁看着沈崇彦的妻妾你来我往,暗地里的机锋。 旁人尤自可忍,朱老夫人却忍耐不得,若叫这两人就这么明火执仗地闹将起来,崇彦这个做哥哥的,日后在兄弟面前还有何威严? 她横眉冷目,猛一拍桌案,冲着岫玉骂道:“你们当的什么差事?叶姨娘酒醉了,还不服侍她退下歇息!” 岫玉忙上前,强要搀扶叶珍下来,可谁知她今日喝了多少,素日里美人灯似柔弱的一个人,这会儿竟力大无比,任谁拉拽也不动。 叶珍一边推搡,一边高声嚷道:“老夫人,您还记得珍儿吗?叶珍这个名字,还是您亲自取的。”她是罗家丫鬟出身,这句老夫人自然叫的是罗氏。 罗母未曾想她如此挑衅,尴尬之余大感丢脸,她羞怒道:“叶珍!做姑娘时,我素来瞧你老实敦厚,才将你给了姑娘陪嫁。怎么如今做了妇人养了孩子,反成了这副样子!” 宁儿听了,心道要坏,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必如火上浇油,惹得叶珍发作起来。 果然叶姨娘听了这话,呜呜咽咽地抹起眼泪,她四下里看了一圈,竟一头往宁儿的方向扎去。 宁儿错愕不及之间,就已被叶珍抱了满怀,陌生的女子馨香柔软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让宁儿手足无措。 她一时推也不是,受也不是,便听见叶珍搂着她放声大哭:“安儿,安儿!我苦命的儿啊!你还记得娘亲吗?” 岫玉投鼠忌器,不由束手束脚,她求助地看向朱老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声声哀哭如泣如诉,如丝弦不绝,在这满堂高烛、繁花簇锦的筵席上,显得那样凄冷,突兀而不合时宜。 一时之间,连朱老夫人也被震在原地。 宁儿被她死命搂在怀中,她们挨得那样近,透过层层香纱软锦,她分明感受到叶珍支离嶙峋的病骨。 她的哀戚浓重如云,那样真切又锥心,让人几乎难以呼吸,以至于宁儿都不忍下手推她出去。 在一片恍惚中,她听见沈崇尧怒喝一声:“简直胡闹!”分开人群,向着她走来。 紧跟着耳中钻入又细又轻的一句呢喃:“想找到你娘亲,就按我的办……”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向她道歉 沈崇尧却没岫玉那么多的顾忌,他拨开乱作一团的姑娘丫鬟,大步流星地走到宁儿身边。 沈崇尧面上仍盈着几分酒气,平日温文尔雅的文士此时显露出几分年少时的落拓不羁。 他的文弱,是较之于横刀立马的兄长而言,并不意味着他当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轻轻伸手捏住叶珍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与宁儿分开。又甩手将她推到岫玉身侧,冷声道:“叶姨娘醉糊涂了,带她去歇着。” 这才小心打量着惊魂未定的宁儿,忙轻声问:“姑娘如何,可伤着了,可受惊了?” 宁儿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多谢二老爷,我并没事。倒是叶姨娘,似乎不太好。”趁着众人视线所不及处,冲着沈崇尧使了个眼色。 沈崇尧心领神会,只回道:“无事就好。只是下次可不能这样莽撞了,应当第一时间避开才是。万一她存了坏心,这么近的距离,便是想救也来不及。” 岫玉这下得了教训,顾不得上下尊卑,死死钳住叶姨娘的胳膊,勉强回道:“老夫人,夫人,那奴婢便陪着姨娘下去。” 大好的日子,却闹了这一出大戏,老夫人脸色铁青,可当着亲家夫人的面,她不好立时发作,只能忍着气点头道:“令小厨房去熬些醒酒的药汤,给叶姨娘灌下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她转脸对罗妙芸斥道:“做正妻的,应当约束好妾室才是!她是你的陪嫁丫鬟出身,难道你这个做主母的,还弹压不住?” 罗妙芸吃了这一顿排揎,虽然纯属无妄之灾,可也只得起身恭领了婆母的训斥。 她心中不忿,若不是老太太几次三番,当着丫鬟姬妾的面,明里暗里给她脸色,她在下人面前的威信,又怎会败坏到如此境地? 沈如瑶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怎么回了一趟外祖家,家中的一切就像全变了样? 向来软弱可欺的叶姨娘,竟然敢以下犯上,当着祖母众人的面对娘亲不敬!而娘受了这样的侮辱,却还要忍气吞声地挨骂受训。 人人都说流连风月、不务正业的二叔父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御前红人。 而那个江都来的破落户小姐,却好像眨眼间,摆起了千金小姐的架子,就连刚升了官的二老爷,也待她那样得亲近客气! 错了,错了!沈如瑶先是感到愤怒,而后是喷涌上心头的不满与不解。不该这样的,事情本不该这样的,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看着娘亲敛眉低目,束手站在祖母身前的样子,沈如瑶一时血涌上头,不顾兄长的阻拦,蓦然站起身,护在了母亲身前。 她大声道:“祖母,明明是叶珍不对!您怎么还怪母亲?” 罗妙芸一惊,忙斥责女儿道:“瑶儿,你胡说什么?快回去,这里哪有你小孩子家家说话的道理?” 可沈如瑶不依不饶地拉着娘亲,一定要祖母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祖母却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一样,她有些冷淡地打量了自己一眼:“瑶儿,听话,到祖母这里来。” 沈如瑶敏锐地觉察到,老太太对母亲的不满,迁怒到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 惹得罗妙芸心疼不已,她忙屈身道:“老太太,瑶儿不懂事,并不是有意冲撞您。请您千万别和这丫头一般见识。” 朱老夫人温声道:“瑶儿是我的亲孙儿,我哪会和她置什么气?只是母子连心,看来是天性使然。” 她这话说得大有深意,罗妙芸心下发冷,她从背后轻轻推了沈如瑶一把,低声道:“还不快向祖母认错?” 沈如瑶不忿道:“娘,我没错!您也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这下子连罗老夫人都坐不住了,她责备地叫了一声:“瑶儿!长辈面前怎可以如此无礼?” 沈如瑶梗着脖子:“外祖母,您也觉得我们错了吗?分明是叶珍以下犯上,欺辱主母在先,娘亲又有什么错?” “瑶儿,住嘴!”朱老夫人含怒道:“叶姨娘再如何,也是你父亲的妾室,是你的长辈,也没有你直呼其名的道理!看来是平日里,我们待你太宽纵了。惯得一个闺阁千金,当众大呼小叫,连体面规矩都忘了!” 这话说得极重,一时间,罗妙芸的脸都白了,沈如瑶也没想到,她随口几句话,竟然会招来老太太这样的雷霆大怒。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能轻易服软,任母亲怎么拉扯她,都不肯低头认错。 还是向夫人起身为二人缓颊,她笑道:“谁不知道,我们家的大小姐和祖母最是亲近,平日里稍离了一会儿,老太太便心里口里念叨个不住。今日多喝了两杯酒,倒把人欢喜糊涂了。嫂嫂,你说是不是?” 她给罗妙芸递了个台阶,她忙道:“正是这个道理。瑶儿向来最亲近爹爹、祖母,只是年纪小,又喝了些酒,这才一时嘴快,口无遮拦。盼着母亲原谅她这回吧。” 朱老夫人余怒未消,沉声道:“玉不琢,不成器。崇彦往日要管教儿女时,我却一味地拦着。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你们说瑶儿年幼,可算一算,过两年,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宁丫头不过比她长几个月而已,瑛儿与她一般大,怎么就样样妥帖?” 宁儿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便听见沈如瑶怒冲冲尖声道:“她?她算什么东西?” 她的指甲上染着温柔的樱粉色,可此时却尖利地笔直指向宁儿:“不知哪个乡下跑来打秋风的破落户,也配和我比!” “沈如瑶!”一声怒喝,猛地打断了她的张牙舞爪。 沈如瑶惊愕地转头,却看见自家兄长面上隐含着薄怒:“宁姑娘没有招惹你,你无端出言不逊,又是什么道理?” 他冷声道:“向她道歉!” 沈如瑶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不可思议与受伤的神情,她极委屈地叫道:“哥——!你怎么也帮着她,不帮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酒释 沈成瑛被亲生妹妹这样质问,心下不由一怔,宁姑娘受辱,他唯恐她听了伤心难过,想也没想,脱口便呵斥了瑶儿……却没发觉,自己下意识地站到了宁姑娘那一边。 他看向如瑶,皱眉道:“瑶儿,你冷静一些。正因我是你的兄长,才不能纵容你口出恶言。此事从头到尾,都与宁姑娘无关,她平白受你无妄之灾,难道不该向她道歉?” 沈如瑶的眼中霎那间盈满泪水,新仇旧恨一时皆涌上心头,自从那个沈朝宁来到侯府,便处处与她作对,三天两头害得自己受罚,挑唆爹爹罚她,娘亲关她,如今连哥哥都站到她那边去了! 她含着泪发狠道:“我没错!凭什么要道歉?”泪眼朦胧中,她觉得委屈难耐,只模糊看到外祖母的身影,忍不住一头扎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宁儿在一旁无看得无奈,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可这两兄妹一唱一问之下,倒好像她成了恶人似的。 要是宁儿能听见沈如瑶的心声,恐怕会更无语,分明是她屡次找茬在先,害人不成,怎么倒自己委屈起来? 罗老夫人心疼地搂着外孙女,又舍不得骂外孙,只得道:“你做哥哥的,难道不能让一让妹妹?看看瑶儿伤心的。” 沈成瑛摇了摇头,对两位老夫人施了一礼:“今日之事,皆是如瑶任性之过。我既为兄长,替妹妹向夫人、老夫人认错。” 说着一撩袍角,双膝跪地,结结实实朝着朱老夫人等人磕了三个头。 罗妙芸惊道:“瑛儿,何须如此?快快起来!” 沈成瑛不为所动, 朱老夫人面色稍霁,对这个聪颖早慧的孙儿,她向来很满意,沈成瑛的举动,多多少少为沈家在向氏娘家面前,挽回了一些颜面。 她缓声道:“瑛儿,你能懂得友悌手足,这很好。起来吧。” 她看向窝在罗老夫人怀中不肯起身的孙女儿,头疼道:“罢了,罢了。妙芸,你也坐下,让瑶儿别哭了。” 沈成瑛站起身,拂了拂衣袍,又转面向宁儿,诚恳道:“宁姑娘,舍妹言行无状,多有唐突冲撞。实在对不住,万望姑娘海涵。” 言毕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几乎拜到地上。 宁儿只得起身还礼,她想了想,仍客气道:“瑛少爷,有礼了。只是少爷三番两次为瑶姑娘道歉,您何错之有?也请恕宁儿不能海涵。” 她回敬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可却让人挑不出话来。 沈崇尧在旁观战许久,从沈如瑶说话时就悬心吊胆,唯恐当真冲撞了他们姑娘。 这时见宁儿开口,忙悄悄往她身边移动两步,帮腔道:“我看宁姑娘所言不错。瑛儿瑶儿虽系兄妹,可终有男女之别,闺阁间的龃龉,还是姑娘们自行冰释来得好。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老夫人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若在以往,倒不必放在心上,可谁让今日是崇尧的好日子,当着他岳家的面,只得给他几分面子。 她看了眼孙女儿,罗妙芸早哄着沈如瑶收了眼泪,娘两个正红着眼圈,紧紧揽在一起。 朱老夫人道:“让瑶儿向宁丫头道个歉,大家一齐喝一杯,这事就算揭过,谁也不许提了。” 罗妙芸感觉女儿身子一僵,心知她必不肯向那丫头低头,心疼道:“委屈我儿了。”她的声音极轻,“好瑶儿,你便服个软,便惹你祖母生气。” 沈如瑶千种不肯、万般不愿,可架不住母亲软语相求,只得委委屈屈地站起身,先狠狠瞪了宁儿一眼,这才勉强道:“是我不对,请姐姐原谅。” 宁儿坦然受了,她并没接话,反向沈成瑛点点头:“令妹的心意我已知晓,瑛少爷可安心了。” 一旁的侍酒丫头早奉了两盅沁芳露上来,宁儿取了一杯在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如瑶。 她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可在四面八方长辈的注目下,只得忍气端起酒杯。 宁儿主动举杯示意:“老夫人,夫人,瑶姑娘的道歉,宁儿收下了。”说着便一气将杯中酒饮尽。 沈如瑶见她如此理所当然受了自己的道歉,却不同自己多说一句,掌中的酒杯顿时如沸汤滚水一般令人难耐。 她心中恶念顿生,却欲将酒朝宁儿泼去,却忽然手腕一酸,筋骨松软,手中酒杯立时歪斜着落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响。 琥珀色的沁芳露漫洒在地,散发出馥郁甘甜的气息。 宁儿及时往后撤了一步,可仍难免被溅起的酒汁染污了裙摆。 沈如瑶捂着手腕,惊慌道:“是谁?是谁砸了我!” 罗妙芸忙紧张地上前,拉着女儿左看右看:“这是怎么了?” 沈如瑶吓得脸色发白,她四下里不住张望,害怕道:“娘亲,刚刚有人拿了东西砸我,正中我的手腕,我才失手打翻了酒杯!” 罗妙芸大惊:“当真?” 沈如瑶挽起袖子,白皙的手腕内侧,赫然是一点浅淡的红痕。 罗妙芸见了,更是花容失色,她忙向朱老夫人道:“母亲,您听见了?竟有歹人暗中行凶,还伤了瑶儿!” 她紧紧搂住女儿,明显失了方寸:“这可怎么办?” 朱老夫人一听,也不由慌了神,她看向在场唯一的男主人,也顾不上有外人在,急声道:“崇尧,难道真有歹人出入!” 沈崇尧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宁儿,只见宁姑娘几不可察地向他眨了下眼睛,顿时心领神会。 他绞尽脑汁描补道:“老太太莫急,依儿子看,未必就是歹徒行凶。您细想,这屋中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得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动手?” “便真有这等凶人图谋不轨,也不会小题大做,不惜暴露自己,就为了打翻瑶儿手中的酒杯。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朱老夫人听了,觉得不无道理,可架不住沈如瑶却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有人暗箭伤人。 她面色凝重:“可崇尧,瑶儿手腕上确实有受伤的痕迹。这又如何解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梁上 众目睽睽之下,沈崇尧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屋内明灯丽瓦,装饰众多,说不定是哪一处脱漏,不慎掉落,这才误伤了瑶儿。” 沈母狐疑道:“这也太巧了些。”她命岫玉:“再点几盏灯来,往地上照照,务必找出那伤人的是什么。” 数盏明灯燃起,本就烛火辉煌的厅中霎时通彻如昼,纤毫毕现。以沈如瑶所立之处为中心,几个丫鬟举着提灯,一点点在地毯上搜寻。 罗妙芸搂着仍自惊疑的女儿,放心不下:“可万一真有歹人盯上了瑶儿,夜重更深,该如何是好?” 朱老夫人安慰道:“众人都在,便有歹人,也必不敢有所动作。” 宁儿与沈如瑶对面而立,举杯时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中有了猜测,并不担心,只是向朱老夫人福礼道:“老太太,不慎污了衣衫,还请容宁儿下去处置。” 朱氏一眼就看到宁儿裙摆处沾染的酒渍,她犹豫道:“此时情势不明,你贸然下去,恐怕不太稳妥。” 沈崇尧忙站了出来,拱手道:“儿子送宁姑娘一程,去去就来。” 朱老夫人心下并不乐意他此时离开,可又不好明着拒绝,只道:“宁丫头所住不远,你们去了莫要耽搁,收拾好了仍回这里来。一路当心些。” 二人走出了十数步,估摸着不会再惊动屋里人,沈崇尧这才问:“宁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儿微微叹口气:“还请二老爷稍等。”她从怀中取了那枚铜哨出来,轻轻吹响。 沈崇尧诧异地看着她的动作,不消片刻,便震惊地张大了眼,看着面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熟悉人影:“含光? ” 含光有些高冷地冲他点了点头,到了夜里,他又换回了那身劲瘦的夜行衣,仍背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低低叫了声:“姑娘。” 宁儿心中虽有猜测,仍道:“含光,你来说说方才究竟怎么回事?” 含光蹙起眉,他不满地瞥了沈崇尧一眼:“先前那人与姑娘举杯时,我见她面露怨怼,手腕朝前发力,杯口微微前倾,并非饮酒的动作,倒像是想将酒往前泼去,便出手打落了酒杯。” 沈崇尧后怕道:“竟有此事?当真是不知悔改!只是太便宜了她。” 他在心中庆幸,若非含光机敏,当机立断阻止了沈如瑶,真让她在自己的庆功宴之下,将酒泼到宁姑娘身上,那他这刚到手的少卿也别做了,不被扒层皮就谢天谢地了。 宁儿道:“我只看她神色不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你发现了。” 含光面有愧色:“她对姑娘出言不逊,我就应该出手,一时犹豫,倒险些惹出祸来。” 宁儿不以为意,摆手道:“这是小事,不必挂怀。不过是一杯冷酒,真泼到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藏在哪里?那么多人都没发现。” 含光年轻的脸上露出一点青涩的笑意:“我躲在梁上,灯火照不及的暗处,底下人看不见,我瞧下面却清清楚楚。” 沈崇尧以手握拳,感激道:“多亏有含光在姑娘身边。只是如瑶屡教不改,实在是可恶。依我之见,你往后还是少与她照面才好。” 如今,她尚且有几分约束,若日后查证属实,沈如瑶当真不是大哥的亲生子,那到时谁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再有过激之举。 宁儿的脚步一顿,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抬头问:“二老爷,你说,如果我的猜测为真,侯府会如何处置夫人和他们二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大家颜面 春深夜晚,拂面的微风中已渐渐有了熏人的暖意。 一入夜,侯府就安静下来,花厅里暄天的热闹酒气远远浮动在晚风里,这一处角落里的廊厅下,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三个人。 沈崇尧注视着她的侧脸,不知是不是有了先入之见,此时他却从宁儿娇怯的面庞中辨识出一种熟悉的镇定。 那是他时常能在兄长的脸上看到的神情。 沈崇尧不由认真起来,他左右踱了两步,思索道:“若真出了这等事,血脉混淆,大哥与老太太势必不能容忍。可……” 他为难道:“信远侯府与国朝同寿,开府百年来,连休妻和离之事都未曾有,何况这等骇人听闻的丑闻。” 说着他竟不敢深思下去,重重叹了一口气:“若此事为真,真不知会闹出个什么下场!” 宁儿的眉目有些冷峻,她深深凝视着沈崇尧,曼声问:“按二老爷的意思,倘若事发,侯府未必会休妻?” 沈崇尧苦笑道:“这等事,哪容我置喙。依大哥的性子,必然会与罗氏一刀两断,可母亲从来把侯府的体面看得比天还大,又将成瑛兄妹疼到了骨子里。到底会如何处置,我也不好轻言。” 宁儿点头道:“或者在老太太看来,将这等事宣扬得人尽皆知,那才是丢尽了侯爷的颜面。可当真把祖宗的爵位,交给血脉有疑的嗣子,想来又不肯甘心。” 她看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含光,若你来看,此事会如何办?” 含光默然片刻,开口道:“鹿大人曾亲手办过一桩案子,京郊一户常姓员外家中,先是没了正妻,扶正妾室后,没过三个月,前妻所留的子女竟也不明不白死了。常员外便将继室报了官,言称她谋害嫡出子女,要将其明正典刑,以告慰妻儿在天之灵。” 他幽幽的声音,在夜风中徐徐而来,听得宁儿绷直了脊背:“本来此案罪证确凿,案件清晰,在拷问之下,那罪妇也已画押认罪,只待其伏法便可结案。但鹿大人翻过卷宗之后,却认定其中另有隐情。不顾有司反对,重新提审了常家涉案的诸人。原来……” 沈崇尧也忍不住催促:“原来如何?” 含光瞟了他一眼:“正如二老爷心中所想。原来那常员外原配之妻,实死于亲夫之手,而那扶正的继室所谓谋害嫡子,也不过是替罪羊而已。一切罪魁祸首,正是常员外本人!据说,案件裁定那日,他仍大呼不服,口称淫妇孽种,人人得而诛之,他何罪之有?” 沈崇尧听得咽了口唾液:“这……所以,他是发现了妻子的奸情,才怒而弑妻杀子?” 含光叹道:“他妻子与人有染,珠胎暗结,被常员外撞破,他羞恼嫉恨之下,动了杀心。可惜,事后据鹿大人查证,他二人先时所出子女,确系常氏血脉无疑。常员外心偏意狭,行事极端,这才自食其子,害了亲生的儿女。” 宁儿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声道:“发现妻子不忠时,他大可休妻弃子,一拍两散,又何必要了他们的性命?” 含光看着沈崇尧,向宁儿解释:“姑娘说笑了。常员外不过是士绅小富之家,宁可杀妻,也不愿外扬如此玷污门楣之事。又何况公门侯府?只是他手段拙劣,破绽四出,这才被鹿大人捉了现行。想来,若是那等百年积善之家,做起事来定然能干脆利索许多。” 这话已不是暗讽,几乎是明示了,宁儿和含光齐齐看向他,沈崇尧忙拭汗道:“何必至此?旁人不敢保证,只是我那兄长,看似杀伐决断,实则最看重人命。便真遭此劫,也不会为全颜面,而夺幼子性命。” 宁儿颔首道:“侯爷的人品,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本是侯府家事,我是外人,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倘若真不幸到了那一日,还请二老爷进言侯爷,万务保全己身为要。别为了颜面而自伤了根基。” 沈崇尧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什么。 ----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章 登门 宴客的花厅内。 罗老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及外孙女,同朱老夫人商量:“要不然,让妙芸她大哥来侯府接孩子回去。瞧瞧咱们瑶儿,都吓坏了。” 朱老夫人勉强扬起笑脸,温言道:“亲家夫人莫要担忧,里里外外着人探查下来,并无可疑人踪,说不定真如崇尧所言,是哪处意外掉落的碎片误伤了瑶儿。” 沈如瑶惊惶不止,她心知肚明,自己刚欲对沈朝宁动手,便凌空挨了一记,压根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只是这心思却没法同祖母等人明说,她紧紧拉着娘亲的衣袖:“娘亲,我没说谎。真的有人砸我,力道分明,女儿感受得清楚!” 用不着掩饰,沈如瑶带着哭腔,她的恐惧自然倾泻出来:“他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娘亲,他是不是要杀我?” 唬得罗妙芸一把搂住她,佯怒道:“说什么胡话?有娘在这里,我看谁能把你怎么样?” 她红着眼圈看向朱老夫人:“母亲,您看看瑶儿的样子,像在说谎吗?瑶儿年幼,再不懂事,我们这些长辈难道认真要同她计较?” “这种事,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真伤了她和瑛儿,我这个做娘的,也不活了!” 说着便同女儿一道垂泪哀泣起来。 看着眼前哭作一团的儿媳和孙女,朱老夫人的头都痛了,她不明白,好端端恭贺崇尧高升的喜宴,怎么就闹腾成了这个样子?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疲倦道:“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你容我仔细想一想。” 正巧岫玉上前来,俯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朱老夫人抬眼,惊讶道:“这时候?” 岫玉点了点头:“正是呢,说原本递了帖子上午就要过来,但公事芜杂,实在脱不开身。刚散了衙,这就过来了。” 朱老夫人无奈道:“人家既登了门,我们还能拒之不见不成?去请过来。再去看看崇尧他们过来没有?” 她转面对罗老夫人叹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亲家夫人方才还念叨呢,这会儿人就巴巴地找过来了。” 罗老夫人先一惊,又喜道:“是谁?难不成是居芮过来了?” 朱老夫人含笑点头:“正是贵府的罗大人。他刚下衙,径直就来了侯府,我已命人去请他过来。” 听闻儿子找上门来,罗老夫人登时有了主心骨,她笑道:“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做事竟还没个轻重。这都什么时辰了,哪有登门拜访的道理?” 朱老夫人只道:“都是自家人,讲求那些虚礼做什么?他不过是思母心切,唯恐我欺负你们去。”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哥哥来了,罗妙芸心头的重石忽然落下。 她心中拿定了主意,若暗中伤人者寻不出个究竟,为保万全,哪怕惹得婆母不喜,也要让兄长带着瑛儿瑶儿回去。 ---- 含光仍守在宁儿屋外,沈崇尧则留在院门外,等着宁儿出来。 百无聊赖中,他举头往天上望去,只见当空一轮皓月,流光溢彩,大放银华。 如此清孤雅致之景,令他大起幽情,沈崇尧一时思及自身之奇遇,又念起侯府之荣辱,上思圣主,下感妻儿,不由诗兴大发。 正拈须沉吟之际,他忽又想起御前奏对时,圣上所问及生母种种……以致于今夜宴上母子相见时,自己竟险些失态。 沈崇尧思绪翻飞之间,耳边好似模模糊糊传来姨娘熟悉的呼唤:“尧儿。” “娘……”他不由喃喃应了一声。一转身,竟愣在原地:方才所闻,竟不是自己的幻听! 月光下,伫立着一位深青长衫的年长妇人,细眉长目,神色平淡从容,不是他娘亲是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3章 身世 沈崇尧登时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手足无措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叫了声:“姨娘……” 杨姨娘静静看着他,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温柔。 沈崇尧快步走到她身边,却又在距离一两步之遥时犹豫着停下脚步,他踌躇道:“您,您怎么过来了?” 杨姨娘轻描淡写道:“那里本就不是我待的地方,若不是那位姑娘诚心劝我,我也不会过去扫兴。” 沈崇尧惊讶道:“姑娘?您说的是……” 杨老姨娘笑了笑:“就是那位与你十分投契的宁姑娘。我们在路上偶遇,便多说了两句。” 这下当真出乎了他的意料,宁儿在他面前,却没提起一句:“原来是托了宁姑娘的福,难怪姨娘肯来看我。” 杨氏欣慰道:“今日是尧儿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做姨娘的,再如何,也应该亲口向你道一声贺。” 沈崇尧的脸变得通红,在亲娘面前,他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笨嘴拙舌:“姨娘,您日后就知道了,我,这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得幸捡了陛下的恩典。” 杨姨娘摇摇手:“不论怎么来的,只看结果,便是你的本事。尧儿,不必谦虚,姨娘相信都是你应得的。” 她正色道:“只是我来找你,想说的,却也和那位姑娘有关。” 沈崇尧见她神情肃然,并不似玩笑,不由也认真起来:“姨娘请说,儿子认真听着。” 杨氏开门见山地问:“这位宁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一开口就让沈崇尧为难了,宁儿的身世,他也刚刚才知道,且只知道了一半,可这到底是隐秘之事。可姨娘相询,他又不愿虚言以告。 一瞧儿子的神色,杨姨娘便心中有数:“她的身世,不方便对外人言,另有隐情是不是?” 沈崇尧艰难地点点头:“正是,儿子不是有意要瞒着您,只是此事涉尊长……我实在不敢轻言。” 杨老姨娘笑道:“不用你说,我只问你,她姓沈不是?” 沈崇尧没想到娘亲如此敏锐,只呆愣道:“是……” 杨姨娘严肃道:“尧儿,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但姨娘能看出来,你极看重这位宁姑娘。甚至比起府上的其他哥儿姐儿,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如此,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位姑娘的身世,恐怕牵涉甚广,你要小心。” 沈崇尧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娘!难道您知道什么不成?” 这一声“娘”出口,两人不禁都怔愣在原地。 杨姨娘偏过头,飞快地眨了下眼睛,才开口道:“长话短说。若我所记不错,这位姑娘,应当与罗府有些瓜葛。” “罗府?!”沈崇尧大吃一惊:“罗妙芸的罗府?”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与侯爷与鹿奎与陛下,多少人苦苦想要追查的线索,就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方式被摆放到他的眼前,唾手可得。 杨氏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轻声些!你要把满府的人都惊动了吗?” 沈崇尧心绪激荡之下,不由牢牢抓住姨娘的胳膊,强自压低声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知道什么?” 他脑中突然浮现起那一日,他与鹿奎、宁儿三人密谈时,鹿奎转弯抹角打听罗妙芸陪嫁之事,不由呼吸一窒:“难道真是陪嫁……?” 杨姨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陪嫁?” 此地并非久叙之所,她并没理会崇尧的激动,反而三言并两语道:“与罗妙芸关系不大。你记不记得,你大婚的前一年,老夫人想借礼佛之机,为你提前相看向家的姑娘……” “那时侯爷正与罗夫人新婚燕尔,两家走动殷勤,老夫人便邀了罗家姑娘同去为陪客。” 这些事,沈崇尧的印象已十分模糊了,杨氏一边说,他一边努力尝试去回忆。 “因我笃信佛法,又是相看你未过门的妻子,所以老夫人便开恩允我同去。只是行坐之间,不便与罗家向家夫人往来,故而众人进香毕座谈时,我便避去了后山的禅室。” “午课过后,我想着时辰还早,便去后山散心。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一对极出众的男女。” 沈崇尧的心怦怦直跳,他反问道:“男女?” 杨姨娘点头道:“正是。”她抬头打量了崇尧一眼,“那男子比你高,也比你俊些。只是人极瘦,穿得很是贫寒,瞧着才十七八岁。” “那女子,却出落得十分清丽秀媚,真真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 沈崇尧喉头发紧,话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那位姑娘难道……她是谁?还是他们有什么关系?” 杨氏拧着眉:“那位姑娘的模样,当真与你那位宁姑娘肖似,尤其是一颦一笑间的神韵。实在不像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 沈崇尧激动得大脑一阵晕眩:“那您怎么知道她是罗家人?这么多年,还能记得这样清楚?” 杨姨娘诧异地看他,笑道:“傻孩子。那两人孤男寡女躲在僻静处,我当时满心都是你的婚事,担心万一闹出什么棒打鸳鸯的戏码。唯恐那姑娘是向家的女儿,所以提心吊胆偷看了半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在我反应过来,向家到底是官宦人家,便不如侯府富贵,也不至于像他们穿着那样简朴。后来听见那年轻人管她叫姐姐,便放下了一半的心。走出去同他们攀谈了几句。” “然后呢?”沈崇尧急得百爪挠心,恨不能让他娘亲一气全说出来。 杨氏道:“那一聊,我才知道他二人是罗家的族亲,虽祖上连着宗,但血脉已很稀薄了。只因那年轻人实在是个读书种子,但家境贫寒难以供养,所以才托庇罗府,以求有个安稳之所读书。” 沈崇尧若有所思:“所以那女子,是他的姐姐。他们都是罗家的远亲?” 杨姨娘道:“正是,他们借着罗家的光上山,也是为了那年轻人次年将要下场应试,姐弟俩特来求香祈愿的缘故。我当时对他印象十分好,还想着日后若有缘分,说不定脾性会与你相投。” 沈崇尧的心跳得飞快,一个接一个疑问充塞了他的大脑,这女子会是宁儿的娘亲吗?她虽贫寒,却有兄弟支撑,后来怎么会和信远侯府扯上关系? 既有兄弟,又为何当初怀上宁儿后,却只得孤身一人挣扎求生?那时她的弟弟又去了哪里? 而罗妙芸在其中,又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正要问时,杨老姨娘却对他比了个手势,有人过来了。 沈崇尧只得硬生生,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4章 舅舅 宁儿衣裙换毕,刚走出院子,便见三两个跑腿的小厮正围着沈崇尧神情焦急地比划着。 她提裙走了过来:“二老爷,这是怎么了?” 沈崇尧见她出来,先松了一口气:“姑娘可算来了。老太太那刚遣人来报,罗大人突然登门,她们那里一屋子女眷,实在没法招待,招呼我赶紧过去。” 宁儿闻言,忙加快脚步,两人就这样一面行,一面说话:“罗大人?” 沈崇尧答道:“是罗夫人的嫡兄,罗老尚书的长子罗居芮,现任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他答话时全没将宁儿视作未出闺阁的小娘子,而当成上峰询事那样,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沈崇尧心想,世间事也再没这样巧的,片刻之前,他方从姨娘那里得知了宁儿的亲娘或许与罗家有关,转眼间,老天就让罗居芮送上门来。 宁儿问:“这官儿大不大,比起二老爷如何?” 沈崇尧忍俊不禁道:“比我的大,不仅是大官,而且身任要职,前途广大。” 宁儿莫名安慰他一句:“不要紧,二老爷日后的官一定比他更大。” 她不由奇怪道:“说起来,哪有亲戚夜里上门的?这么晚了,罗大人过来做什么?” 沈崇尧道:“罗大人以事母至孝而闻名朝野,这时候眼巴巴地跑来,自然是要接罗老夫人回去。” 宁儿听他言语之中,似乎对罗居芮有一丝不屑,不由问:“您不喜欢这个罗大人?” 沈崇尧一怔:“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与他相处时总有些不自在,不是一路人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花厅,只见灯下端坐着一位长眉高鼻的男子,身穿团领纻丝官服,束带悬金,竟是下了衙径直过来的装扮。 沈崇尧忙躬身趋进:“下官请罗大人安,大人忙于公事,竟劳动您亲自过来。” 罗居芮还礼:“还没恭喜沈大人高升之喜。大人无须多礼,今日相聚,咱们只论亲私,不论公职。” 他笑指自己不合时宜的官袍,谦道:“某仓促而至,实在无暇更衣,让沈兄见笑了。” 宁儿认真打量着他的模样,他生得与罗妙芸颇有几分相似,眼下一颗极显眼的泪痣,相较于相较于胞妹的明艳,他的气质更偏清润,实在一副天生适合做官的好样貌。 有沈崇尧在场,众位夫人都放松了许多,虽说是沈家姻亲,可到底是外姓男子,又在夜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客气道:“既是自家人,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只是罗兄来得如此匆忙,想来尚未用膳,不如先进一些。” 罗居芮举止之间,自有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味,他朝沈崇尧一笑,洒然道:“有劳沈兄。实不相瞒,家母不归,我整夜难安,更无心饮食,今日不请自来,也是为了奉母回府。” 沈崇尧早知定是此事,他举起酒杯自饮一盅,呵呵笑道:“罗兄一片纯孝,苍天可鉴。只是今朝夜色已迟,不如兄亦同留一晚,明日一早,崇尧亲自套马恭送老夫人回尚书府。” 罗居芮不置可否,他微笑着换了个话题:“不知侯爷的身子可大安了?” 这话却不合适由沈崇尧来回,朱老夫人笑道:“得赖天恩,崇彦已好了许多。今日见了瑶儿妙芸,十分高兴。” 罗居芮拱手道:“论理,我应先去拜见侯爷才是,只是想来侯爷病中喜静,不敢贸然相搅扰。” 朱老夫人含笑道:“正是这个理,如今崇彦一日里,是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便是我偶尔想同他说两句,也得专程候他的时辰。” 宁儿听了两耳朵,便懒怠细听,自顾自用起案前的点心,她不时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余光扫过,不由暗自好笑。 沈如瑶的脸上先前的惊惧还没彻底消散,此时便又换上一副得意之色,她居高临下审视着宁儿,不知在嘲笑什么。 宁儿心想,罗妙芸与罗居芮不论根底如何,表面都十分拿得出手,真不知是怎么养出沈如瑶这样讨人厌的性情。 若她是侯爷的女儿,她忍忍便也罢了,倘若她不是,自己真多一眼都懒得给这个人。 偏偏沈如瑶炫耀似的看了她一眼,兴冲冲地站起身,娇声道:“舅舅,瑶儿敬您一杯。” 罗居芮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的目光在外甥女与宁儿之间周游了两个来回,便摸清了两个小姑娘之间那点门道。 他笑着应承道:“多谢瑶儿。”言罢十分给面子地满斟酒杯,一饮而尽。 沈如瑶本就以母家自矜,她的舅父不仅生得好,十分能干,而且待她疼爱有加,只这一点,便是那无亲无靠的丫头可羡而不可及的。 她正要再欣赏宁儿的表情,却忽见自家舅父抬头看向宁儿,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姑娘倒眼生,不知是否就是江都来的朱家表小姐?” 宁儿自己都险些忘了她的这个“身份”,此时被冷不丁提起,忙回道:“承蒙罗老爷记挂,正是小女。” 罗居芮嘴角噙笑,双手举杯道:“我这外甥女儿自幼被妹妹与母亲宠坏了,有表小姐在身边,也盼她多少能学一点闺秀的娴静。我敬姑娘一杯。” 说着一仰头,又满满喝了一杯。 沈如瑶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舅舅这是成心和她唱对台戏不成?竟然如此给这丫头颜面! 宁儿微微一笑,她就说嘛,不管骨子里如何,罗家人的表面功夫,总还是到位的。 ------ 而此时,沈崇彦的屋中。 他正蹙眉凝神,并未睡去:“香茗,我隐隐听见喧闹之声,今夜府中有什么事情?” 香茗替他擦洗毕,又换好寝衣,她笑道:“什么也瞒不过侯爷,先时您睡着,还不知咱们府上出了顶顶大的喜事,尧老爷得了圣上的青眼,被提为太常寺少卿,阖府大喜。” “这会儿,老夫人在前院花厅开了家宴,满府大小主子都去了,正热闹着呢。” 沈崇彦听了,沉默片刻,方道:“既如此,你替我走一趟。”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5章 贺礼 厅中灯烛高燃,丝竹袅袅,通明如昼,纵有些摩擦,不过片刻之后,就消融在阵阵袭人暖香之中。 宁儿正望着描金绘彩的天花出神,琢磨着先前叶姨娘的耳语。按叶珍的意思,想得知娘亲的消息,便要她想法子激怒罗妙芸,离间其儿女! 叶珍的话说得轻巧,骨肉至亲,血浓于水,要离间母子兄妹,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事? 她言辞那样笃定,想来是早算准了自己的身世有疑,宁儿暗中摇头。 若非她得楚寰鹿奎等人相助,心中早有底气,冷不丁遭此言相激,势必方寸大乱,说不得就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她看了罗妙芸母子三人一眼,沈如瑶发够了大小姐脾气,这会儿总算安静下来,沈成瑛在一旁默默自斟,罗妙芸的眼神不住在自家兄长与娘亲身上逡巡。 宁儿不愿被叶珍牵着鼻子走,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的心机与敏锐。她既然选择让自己做推手,便一定会有后招。 正神游间,忽然帘栊一动,一个小丫头掀了帘子来报:“老太太,外头香茗姐姐求见。” 朱老夫人正温言与向母谈笑,闻言疑惑道:“香茗怎么过来了,她不是守在崇彦那里?让她进来吧。” 香茗手中捧着个乌金木托盘,上覆银朱色绣金边的锦盖,她毕恭毕敬地对朱老夫人行礼道:“奴婢拜见老太太、太太,还请主子恕奴婢不便磕头。” 朱老夫人一招手:“起来吧。无事你也不会过来,说说,可是崇彦那里有事?” 香茗笑道:“奴婢奉侯爷钧命,特来向二老爷道喜。” 说着她侧身向沈崇尧屈膝,双手捧着托盘,高举过眉,柔顺道:“侯爷说,区区薄礼,以贺吾弟高升之喜。还望二老爷笑纳。” 沈崇尧忙起身道:“小事而已,怎么倒惊动了兄长?若扰了大哥的清静,岂非我的罪过。” 香茗将托盘递给沈崇尧身后的婢女,方福身笑道:“还请二老爷万勿自责。侯爷知道后,只怨我们通报迟了,以致险些错过您的贺宴。” 沈崇尧恭敬收下了兄长贺礼,又客气道:“侯爷此时醒着?不知身子如何了?” 香茗笑道:“多谢二老爷垂挂,侯爷刚换了药,正要睡下,不能亲言道贺,颇为遗憾呢。” 沈崇尧刚欲答话,却听见一旁有人笑言:“不知侯爷送了宝贝过来?不若二老爷揭开看看,也让我们跟着一饱眼福。” 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了,沈崇彦赠弟的贺礼未必就合适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宁儿一转头,原来开口的人是宋秋昕,这倒难怪,她是向夫人娘家的表亲,又是侯爷新纳的姨娘。今日二房得意,她自然与有荣焉,又见夫主送来贺礼,更觉面上有光。 向梦萱心中不满,轻横了她一眼,正要开口搪塞过去,却见罗妙芸的兄长微微一笑,应和道:“此言善也。今日沈兄大喜,侯爷出手,必然不凡,也教咱们跟着开开眼。” 他既开口,向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沈崇尧对香茗拱了拱手,便小心揭开了锦盖。 可还没等众人看清,他便神色一变,忙将锦盖放下,对香茗道:“姑娘恐怕送错了东西,还请快拿回去。这礼太过贵重,崇尧万万不敢收!”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6章 玉牌 香茗神情自若,仍笑得端庄,笃定道:“侯爷叮咛嘱咐,香茗不敢犯错。二老爷若不肯收,让奴婢如何交待?您安心收下就是。” 沈崇尧坚持道:“香茗姑娘不必多言,还请拿回去吧。”他示意婢女将贺礼原封不动地交还给香茗。 两人这一番拉扯,倒叫在场众人都好奇起来。 朱老夫人忍不住问:“崇彦到底送了什么过来,倒把老二吓成这样?” 沈崇尧苦笑摇头:“母亲,您若知道了,必得生气,还是不知道来得好。” 他愈是说得郑重,众人便越是心中好奇。可沈崇尧却没打算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他调整了锦盖的位置,严严实实将贺礼盖好。 香茗见他如此坚决,叹息道:“二老爷,何必忤逆侯爷的好意?” 这一瞬间,沈崇尧心中想到了许多,圣上告诉他,兄长其实清楚宁儿就是沈家的女儿;可他应当不知道,瑛儿瑶儿或许不是他的孩子。 换言之,沈崇彦是在有罗氏这一对儿女的情况下,有意将这东西交到自己手上的。 这意味着什么? 他没办法不多想。沈崇尧无奈道:“香茗姑娘,还是莫要再为难我了。” 罗居芮望着这一幕,目光闪烁不定。 香茗倒没再坚持,叹着气接过了那份“贺礼”:“既然二老爷心意坚决,侯爷问起来,奴婢也只能据实以告。” 这一份贺礼送的,倒闹出这没头没脑的场面,朱老夫人见状,便也没再问。 香茗依次向几位夫人行了礼,便仍捧着托盘,躬身小心退出去。 可谁知,正在她跨出门去的一刹那,从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丫鬟,不偏不倚,正与香茗撞了个满怀。 那丫鬟与香茗两个人顿时摔作一团,她吃不住痛,手一松,那宝贝连带着锦盖、托盘齐齐脱手飞了出去,摔了个七零八落! 沈崇尧心下一沉,糟糕! 可这时候再遮掩怎么却也来不及了,暗红底番莲纹锦织地毯上,那块白玉雕篆而成的符牌白得刺眼。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玉牌上看去。 唯有宁儿一眼就看到那与香茗同摔倒在地上的婢女。 香茗痛得直不起腰,伸着手想要够到那玉牌,还是沈崇尧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大跨步捡起揣其进怀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可就这顷刻功夫,已然让识货的人看出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朱老夫人的脸一瞬间就沉下去,她果然动了怒,冷声喝道:“简直胡闹!”不知是在斥责信远侯还是斥责香茗。 她气得不轻,崇彦这是什么意思?她还活得好好的,瑛儿这么个嫡长的儿子在眼跟前站着,他纵然不想再拿着,也不该轻易把信远侯府的玉符牌给一个庶弟! 那可是沈家数代相传,唯有嫡脉亲支才能承继的信印! 而就在此时,那摔倒在地的婢女好容易才爬起身,她捂着被托盘撞到的肋下,忍着疼喊道:“老夫人,夫人,有人见到刘妈妈了!” 她一抬脸,罗妙芸惊讶地出声:“白绢?你说什么?”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7章 寻人 原来那莽撞的婢女,竟是罗妙芸贴身的大丫鬟白绢,她跟着夫人去了罗府,此次又随着回了侯府来。 她翻身磕了个头:“夫人,奴婢不敢胡言。” 罗妙芸这一趟回府,本就是为了寻回乳母,此时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其他,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刘妈妈在哪儿,快仔细说来!” 白绢神色仓惶,不复见昔日的从容沉稳,她定了定神,这才回道:“归颐堂数日空关,奴婢就想着带人回去收拾清捡一番,没承想这一忙碌,就耽搁到了上灯时分。我因惦记着夫人这里无人服侍,便想抄小路赶回来。谁知过了水榭不远处,便听见榆树下有个丫头正同人背地里说话……” 说到这一节,白绢停下喘了口气,急得罗妙芸直问:“说了什么?” 此时莫说是罗家人,便是正在气头上的朱老夫人也不禁将目光投向了白绢。 白绢连忙道:“我仗着熟悉路,又赶时间,便没提灯。天色昏暗,那两人一时没发觉我,说话间毫不顾忌。那丫头抱怨,她被派去服侍个受了伤的奶妈妈,费力费心又不讨好,还整夜睡不好觉,再不肯去了。另一个便说,谁让那姓刘的得主子看重,她不去也得去。奴婢一听这话,晓得轻重,一声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那两人,埋头便赶回来了。” 罗妙芸腾地站起身:“那就是刘妈妈不是?她又急又恼,冲着老太太就是一声:“母亲!您不是口口声声保证,说刘妈妈不在府上,难道都是诓儿媳的不成?” “妙芸!”“妙芸!” 两道声音同时喝止了她,罗老夫人与罗居芮均面沉如水,罗母压着怒气道:“快坐下,没得叫长辈们看了笑话。”这还当着向家人的面呢,女儿怎么能这样不知轻重? 朱老夫人一怒未平,又添了一怒,她先是瞪了一眼沈崇尧,才不耐道:“笑话!说那刘葵不在侯府,就是当真不在。她不过一个老妈子。说句不客气的,真恼了,这样的人打死也不算什么,难道值得我拉下老脸,对着亲家儿媳说谎不成?” 在朱氏眼中,刘葵不过是个告了老的奶妈子,从头到尾,她也没将那老妇放在眼中。 莫名其妙一场火,好端端的人不见了,她上哪处找去?怎奈罗妙芸不知犯了什么牛心犟,非得不依不饶地管她要人。 还是罗居芮站起身替妹妹道歉:“老夫人息怒,看在芸儿重情,自幼与那刘氏亲厚,关心则乱的份上,求您饶恕她的无礼。” 朱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方道:“我自问不是那等不通人情的恶婆婆,待妙芸比自己的女儿也不差什么了。罗大人满京城去问一问,看看哪家的媳妇,能过得比我们家的自在?” “想来便是贵府上尊夫人,也不曾想回娘家便回娘家吧。更别说敢如民间泼妇一般,对着婆母大呼小叫!”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可偏偏让罗居芮也说不出个“不”字,他暗道妹妹糊涂。眼下只得伏低做小,恭声道:“老夫人教训得极是。您疼爱太过,倒纵得妹妹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他严厉地看向罗妙芸,眼中满是警告:“还不快向老夫人道歉!” 罗妙芸极委屈地看了一眼兄长,低声道:“母亲,都是我的不是。多吃了两杯酒,昏了头了,望您原谅。” 罗居芮向来疼爱妹妹,见她这副模样,哪里不知她并不服气,但奈何如今沈家得势,就算不顾忌她那老牌贵妇的婆母,也得顾忌她一等侯的夫君与正得陛下恩宠的小叔子。 先是如瑶,再是妙芸。朱老夫人冷哼一声,在她私心里,若非罗妙芸与崇彦不慕,他又怎会不亲近孩子,以至于好好地动了念头,要将那玉牌送给弟弟?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罗夫人身上,唯有宁儿紧紧盯着还跪在地上的白绢与香茗。 这一番争持,倒让大家都忽略了白绢口中暗地里抱怨差事的两个丫头,宁儿心想,若此言不虚,其中一人应当是秋筠才是。 可她是亲眼见过秋筠的,从其言行举止来看,并非遭人胁迫,倒像死心塌地为叶珍做事的。 她当真会在背后如此不谨慎地抱怨主人,还偏偏被罗夫人的丫头听见吗? 她轻轻咳了两声,悄悄向沈崇尧使了个眼色,期待他能看懂自己的示意。 沈崇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先命婢女扶起香茗,将托盘等物封上,柔声道:“香茗姑娘,莫让侯爷久等了,快回去吧。” 他看向朱老夫人:“母亲,若白绢所说确有其事,现应着人去寻那两个丫头过来对证才是。究竟如何,想来一问便知。” 接着他问白绢:“你久在侯府,人事熟稔,那两个丫头是谁,你可能分辨?” 白绢低头细想片刻,才慎重道:“当时不过匆匆一耳,且夜色深重,并没听出是谁。只是那抱怨的丫头声音很是熟悉,想来应是内院常见的姊妹。” 罗妙芸本没了指望,却不想峰回路转,沈崇尧竟主动重提此事,不由暗暗期待。 只见他笑着劝老太太:“既然这事撞到眼前来了,也没有不问不管的道理。母亲的意思呢?” 朱老夫人勉强颔首道:“便按你说的办。只是白绢赶到这里,再等你们找人折回去,前后耽搁这许久,想来那两个丫头早没了踪影,还能上哪里去拿人?” 沈崇尧笑道:“这倒不难,左右二门都落了钥,按几个院子上值的名单一寻,再令白绢指认就是了。” 他同宁儿一样,心中早隐隐有了猜测,因而并不将寻人之事放在心上,反而暗暗警惕起来。 此时除了侯爷,沈府阖家俱在此处,更有罗、向两家的姻亲,人员之齐整,比寻常的年节更难得。若有人起了什么坏心,想要下手,那真是再方便不过。 一念及此,他不由道:“母亲,依儿子浅见,今日之宴倒不如就此散了,也令两家尊长各安歇下。您意下如何?”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8章 芃三 若这话早一时半刻说,罗妙芸定无不愿,可这会儿刘妈妈的下落就在眼前,让她此时退去,着实不甘心。 她情知有哥哥在场,母亲定然只听他的意思,她目露哀求地看向罗居芮,有些话她不好说,期待兄长能开口再多留片刻。 可罗居芮却浑像没看见似的,起身道:“既如此,罗某也不便叨扰。今日多谢老夫人与沈大人的盛情,罗府的车马就停在侯府外,我便奉老母归府。” 罗妙芸气得要命,可又无可奈何,兄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接娘亲回去,至于自己这个外嫁女的去留,自然得看夫家。 朱老夫人正沉吟间,罗母倒为难地看了一眼外孙女,她犹豫道:“瑶儿,还要不要紧?” 先前伤人的事就这么没了下文,她也不好过问,但就这么将如瑶留在侯府,她又有些放心不下。 沈如瑶恋恋不舍地依偎到外祖母身边,掀起袖袍举着手腕撒娇:“外祖母,瑶儿的手还疼着呢。” 闺阁千金自有娇生惯养的肌肤,白嫩得豆腐一般,那一点印子烙在上头,都红得刺眼。 朱老夫人再生气,却也关心孙辈的安危,她心中举棋不定,叹息道:“时辰还早,又何必急着告辞?还请亲家夫人多坐片刻,也让梦萱与妙芸再同爹娘亲近亲近。罗大人您看呢?” 罗居芮闻言笑道:“老夫人出言相留,居芮自然无有不应。您不嫌我盘桓不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我须得离席片刻,还请老夫人莫怪。”他转头看向沈成瑛,极有分寸地开口:“成瑛,可否为舅舅引路?” 罗居芮起座更衣,却叫上了沈成瑛,明摆着是有体己话想要舅甥俩私下说。 这一打断,沈崇尧原本想要散席的打算也泡汤了,此时再开口,就有赶客的嫌疑了。 他只得转头吩咐下去,派人跟着白绢去寻那两个闲话的丫头。 眼看着兄长与弟弟出去,罗妙芸频频向屋外望去。见白绢就要领了人下去,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道:“母亲,妙芸去去就来。” 朱老夫人心知她是要找理由同兄长私底下说两句,倒也没拦着,点头允了。 罗妙芸匆匆行礼告退,她心中与罗居芮自有默契,并不徘徊,一路向着归颐堂的方向行去。 果然不出三十步,便看见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清瘦的人影,看其身形,正是兄长。 罗妙芸心中一喜,忙提裙快步向前去,她还惦记着先前事,人未至,口中便嗔道:“哥哥,你怎么不帮着我?”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人转身笑着应了一句:“我怎么没帮妹妹?” 罗妙芸一见此人容貌,如遭雷击,惊得往后倒退一步,失声道:“怎么是你!” 那人俊秀的眉目掩藏在夜色间,更显得鬼魅难言,就好像十数年的光阴,在他身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笑睇了罗妙芸一眼,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能是我?” 他手中仍提着一盏雾蒙蒙的油灯,甚至刻意举起绕着罗妙芸转了一圈,赞叹道:“一别经年,妙芸小姐风采如旧,只是好像瘦了许多。” 罗妙芸惊疑不定,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伸出手指,毫不避讳地压在唇上,提醒她:“嘘,轻声些。侯夫人难道不怕就引了人过来,坏了您的清誉。” 罗妙芸恨恨地撇过头去,不愿理他,但仍放低了声音:“哥哥怎么会带了你进来?” 那人低笑出声:“罗大人带我进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就是为了叫我与小姐一见。” “也或许,就是要提醒小姐一声,行事间莫要失了分寸。” 罗妙芸蹙眉道:“芃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隔着衣袖,罗芃抓住了罗妙芸的手腕,有些粗鲁地拖着她往暗处走去,他人看着清瘦,力气却大,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带着她走到僻静处。 松开手的瞬间,罗妙芸几乎是甩开了他的手,罗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换了一个称呼:“姑娘这样避我如蛇蝎,其实大可不必。姑娘不想见我,我也不愿见您。” 罗妙芸不住地揉着手腕,气恼道:“不想见我,就离远一些。你们疯了不成?竟敢这时候跑到侯府里来!” 罗芃轻轻吹灭了手中的提灯,那张有些女气的脸,瞬间隐没在黑暗中。他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潮湿阴冷,缓缓地钻进了罗妙芸的耳朵:“弄丢了刘葵,这时候你还想着救她?” 罗妙芸怔在原地,不能动弹,他像个蛊惑人心的精怪: “大错特错。趁她把你卖个干净之前,赶紧找到人,杀掉她。” 她喃喃道:“杀掉……杀掉她?” 罗芃低低地笑起来:“不错。” 他拉过她的手,那双手冰冷地让罗妙芸打了个哆嗦:“如果你还想做你的侯夫人,阻碍你的人,都应该去死啊。” 她的手中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瓷瓶,罗芃的话不受控制地往她耳中飘去:“瓶中是穿肠剧毒,无色味苦,入口三刻即死,神仙来了也难救。你留在侯府,想办法找到机会,杀了她。” 罗妙芸不知呆立了多久,才恍然发觉一道光照到她身前,紧接着传来极熟悉的声音:“娘亲?” 沈成瑛疑惑地上前:“您怎么在这里?” 罗妙芸一个激灵,忙往旁边看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儿子与兄长的身影。 她几乎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境,但手中冷冰冰的瓷瓶却提醒着她,并非如此。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瓷瓶藏进了怀里,才故作镇定道:“我来寻兄长与瑛儿。” 罗居芮看了眼妹妹,低声问:“你欲如何?要和我一同回去吗?” 罗妙芸看到一旁的瑛儿,忙道:“我还是留在府中,只是瑛儿和瑶儿……可否劳烦兄长,再替我照看一二?” “娘亲。”沈成瑛打断了她:“我早与舅舅商量过,父亲如今病重不能理事,我已长大,于情于理,也应当侍奉在他身边才是。” 罗妙芸呆呆看着儿子堪称俊美的眉眼,夜里的风凉飕飕的,直吹到骨子里,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听见自己有些生涩的声音:“娘亲,明白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9章 你又是谁? 罗妙芸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上,那枚瓷瓶坠在她胸口,沉甸甸地犹如一块冷冰,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发寒起来。 在侯府见到罗芃,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一时方寸大乱。 罗妙芸不安又焦急地等待着白绢,就在片刻之前,她仍满怀期盼地渴望刘妈妈的消息,然而在此时,她却退缩了。 或许找不到刘妈妈,也就不用她亲手做出抉择,到底是救,还是如芃三所言,除掉她…… “娘,你听见了吗?”沈如瑶叽叽喳喳,不知在她耳旁念叨着什么,见罗夫人神情恍惚,不由伏在她怀中撒娇。 “嗯?”罗妙芸强笑着抚摸女儿的脑袋,“瑶儿说什么?” 沈如瑶不满地重复:“娘,哥哥留下照看爹爹,瑶儿也不要走。” 罗妙芸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她摩挲着女儿的手腕,心疼道:“瑶儿听话,跟着外祖母和舅舅家去,过两天娘就来接你。” 沈如瑶却将头直摇:“你和哥哥都不回去,我也不要回去。”她长拖着尾音,娇声道:“娘,你不答应,我就去求祖母。” 不知是不是祖孙连心,偏偏这时候,朱老夫人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罗妙芸正是莫名心虚的时候,被这一瞧,更是心头敲起了小鼓。 她忙安抚地拢女儿的手,低声道:“瑶儿不怕了吗?” 沈如瑶面露犹豫,但仍坚持道:“我想和哥哥、和娘亲在一起。” 罗妙云看着女儿的小脸发怔,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但眉宇间已隐然可见日后的明艳殊丽,那一点娇纵落在她脸上,也不令人生厌,反愈发衬托出她的活泼娇媚。 成瑛、如瑶刚生下来的时候,玉雪可爱如天上仙童一般,任谁一看都忍不住疼惜到骨子里。 他们生而肖母,人人都说,这两个孩子活脱似极了自己。 这一份相似,不知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让她由衷感到庆幸。 但就在此时,柔和而明亮的烛光下,面对她心爱的孩子,沈家这一对名满京城的龙凤儿,罗妙云忽然生出无所遁形之感。 她仿佛大梦十三载,一朝初醒。 倒映在她的眼中,清清楚楚,瑛儿的鼻尖与唇峰,瑶儿微微上扬的眼角,分明像极了那个人。 ------ 隐匿在黑暗中,他目送着罗妙芸一行人离去的身影,罗芃弯腰提起那盏油灯,又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他的行止从容得像在自家院中,只听见轻轻一声呲响,一簇小小的火苗窜起。 罗芃正欲点燃提灯的手突然顿住,暗夜中,他举着火折慢慢上移,停在衣襟处,火光照耀处,是一张极年轻又陌生的脸庞。 他的声调中终于多了一丝凝重:“敢问阁下是何人?” 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他面前的黑袍少年,面色沉静,一双眼睛即使在暗夜中也如鹰隼一般锐利:“今日入府之人,我一一见过,并没有阁下。” 他腰间横着一柄长剑,右手轻轻按在剑鞘上,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又是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不许摘 罗芃并没去答他的话,他迅速镇定下来,藉着微弱的灯光,将那人周身打量了一遍。 他蹙眉道:“我看公子,并非侯府中的仆役一流,又何必在意在下?” 含光敛目,他的职责是护卫姑娘的安全,一切可能的不稳定因素都应当被消弭于肇端。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谁?夜至信远侯府所为何事?” 罗芃见其神色坚凝,不为言语所动摇,心知不是等闲之辈,他不愿在此地冒险,于是沉声道:“在下并无恶意,我是罗大人的门客,受其所托,往侯府一行。” 含光目光一转:“门客?你是罗家的人?” 眼前这人容貌俊丽、行止舒展,并无半分谄谀之气,他目露怀疑:“罗居芮仓促到访,若是带了你这个门客,又为何不曾在府中关照一句?可见这话不实。” 罗芃笑道:“某一介文弱书生尔,既无飞天遁地之能,亦不行鸡鸣狗盗之事。便有心潜入府中,也无力作乱。公子又何必相疑。” 含光轻抚剑鞘,淡淡说:“阁下无需多言,既然你不肯交代清楚。那请恕我不能放您离去。” 罗芃听了这话,竟不急不慌,反捬掌而笑:“善也。阁下少年英雄,能与君相识,芃所愿也。” 说着一振袖,安然立于原地,一副听凭含光发落的模样。 含光有些疑惑地看着此人,他先藏于暗处窥伺他人,行动诡谲,但此时被自己喝破,却又不忧不惧、泰然处之。倒让他感到棘手起来。 他眉间紧锁,正思量着如何安置此人,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悠鸣啼,含光神色一变。 罗芃与他相距咫尺,自然将其情貌悉收眼底,他试探着问:“似乎有人在寻公子?” 含光目中遽然转冷,如利剑般射在他身上,厉声道:“你说什么?” 罗芃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反而印证了他心中所想,他抬手安抚道:“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您若有事,不妨先去。某必不会叫您为难。” 含光松开手,低声道:“得罪了。”说着便极轻快地从罗芃周身上下掠过。 罗芃含笑任他动作:“怎么样,如今可相信我并无歹意了?” 含光确认他身上并无暗藏利器,这才转身背上剑:“跟我来。” 罗芃抬眉,仔细端详着那柄藏锋于内的长剑,赞道:“果然是神兵宝剑,只可惜剑不出鞘,终究不得见其神。” 含光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剑不杀人,又何必出鞘?难道是给旁人看的么?” 罗芃大笑道:“你小小年纪,就如此轻言生死,这般人物,必不是沈崇彦能调教出来的。想来公子同我一样,都不是侯府中人。” 含光脚步一顿:“听阁下所言,倒似与沈侯相识?” 罗芃摇头道:“沈侯爷天潢贵胄,而我不过一介布衣,焉能相识?我只是好奇,公子不是凡俗人物,为何也要深衣夜行,潜于侯府?” 含光步履极轻快,他没有急于回答,而且不时侧耳辨听方位,往前走去,而那男子竟也一路稳稳跟住了他的脚步。 “快到了。”含光突然道,还没等罗芃说话,只见眼前银光一闪,转瞬间,他的袍角应声而飘落。 含光伸手一扯,淡淡道:“我不放心阁下离去,又不能叫你见到我家主人。只能委屈阁下,暂且忍耐一二了。” 罗芃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眼前一黑,那持剑少年竟严严实实将他的双眼遮住,警告道:“不许摘下。” 罗芃无奈苦笑,这真是秀才遇上兵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姐姐 那少年下手极快,利落干脆,罗芃试着睁开眼,却也只能看见一团漆黑。 他不知用什么碰了碰他的肩,示意自己跟着他往前走。 罗芃在心中默默记数,又往东行了三十余步,才听见他叮嘱:“你就在此处,不许走动,更不许偷看。” 他微微往后倾斜,身后似乎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便索性靠在了树上。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芃并没生气,只点头道:“你放心就是,我不会摘下来。” 那少爷好像又审视了他一番,方转身朝前走去。 被蒙住双眼,罗芃的心思反而慢慢沉静下来,他鼻尖微动,似乎在拂面的春风中,嗅闻到一阵极浅淡的草木清芬。 那芬芳由远而近,萦绕在他鼻间,里头夹杂着一缕清甜的香气,从浅淡渐渐变得鲜活起来。 罗芃莫名注意到,伴随着那香味而来,是一阵极轻柔的脚步声,他心中忽有所动: 难怪那持剑的少年要蒙住他的眼睛,原来他口中的主人,竟是一位女子。 他在心中暗自摇头,那少年实在是太过年轻心软,如果换作自己,绝不会只是简简单单蒙住双眼。 至少也要将他打晕绑住,不让任何人有窥探到他们主仆会面的可能,才能勉强放心。 紧接着,他便听见一道柔软的女音,那声音之稚嫩,大大出乎了罗芃所料。 那少年武者年纪虽小,可一眼就能见其身手不凡,他本以为,能做他主人的,纵是女子,也必然是高门女眷、公侯夫人之流。 可谁能知道,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的惊讶明明白白落在他耳中,她几乎没一点避讳和遮掩,直接开口道:“含光,你怎么带来一个……瞽人?” 她的用词十分委婉,但却罗芃能想见她睁大眼睛、吃惊不已的神态。 被她喝破真名,那名叫含光的少年也无一丝不满,反一五一十向她解释道:“这人行动鬼祟,自称是罗家的门客,但罗居芮入府时,并没向侯府交代过此人。我担心他心思不纯,不愿放他离开,只能暂且随身带着。” 一阵微风袭来,那种独特的清芬顿时变得近在咫尺,那姑娘胆子不小,闻言竟立刻走到他身边,围着他上下打量。 “罗家的人?”她似乎很在意、也熟悉罗家:“他来侯府做什么?” 含光有些紧张地守在宁儿身侧,唯恐这个罗家人暴起发难,误伤姑娘。 他低声解释道:“我摸过他的筋骨,应当是不会武,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无事上门,非奸即盗,姑娘不必在意。” 这人被绸布蒙住双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与瘦削的下颌,宁儿盯着他无甚血色的薄唇,扭头对含光感慨:“含光,他这么高,却比鹿奎还要瘦。” 罗芃心中一凛,敏锐地捕捉到鹿奎的名字,他虽不出仕,但因罗居芮所求,却十分熟悉朝中动向。 名震朝野的鹿奎鹿指挥,朝野人人闻之色变的玉面阎罗,在这女孩子口中,倒像是个文弱相公,如此轻巧地被拿来同自己比较。 偏那含光对此好似习以为常,一本正经地附和道:“鹿大人虽瘦,却极精悍,力拔群英,刀马双绝,营中无人不服。非等闲病弱书生可比。” 宁儿道:“这样说来,他不是你的对手。” 含光点头,他谦虚道:“对付他,我不用拔剑。” 宁儿点头道:“既然如此,便将他眼前的罩布解开吧。他听了我们说话,想来你也不会轻易放他回去。” 含光有些诧异,他含蓄道:“姑娘,这人到底是外男,到底不好让他轻易见您。” “外男?”宁儿差点笑出声:“我孤身一人,就从没见过什么内男。从侯爷到楚公子,连带你们这一大堆人,谁不是外男?” 她摆摆手,笑着看含光:“若计较这个,我深更半夜和你约在这园子里,岂非更要命?” 含光被宁儿这样一说,霎时红了脸,他掩面道:“姑娘别取笑含光。” 宁儿笑指罗芃道:“将他解开,让我瞧瞧他的模样。你不放心,回头把他带到鹿奎那里去就是。” 含光毫不犹豫地伸手,去解系在那人脑后的绸布。 罗芃将两人的交谈听得分明清楚,眼看着要重见天日,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紧张,就好像这一睁眼,就会看见什么极可怖的事物一样。 那姑娘好像退后了两步,任由含光动作,先时系得紧,这会儿解起来就费了些功夫。 绸布飘落的瞬间,罗芃感到胸口一窒,眼前因压迫仍短暂的看不清楚。 他先听见一声赞叹:“含光,他长得真漂亮。” 下一瞬间,柔和的光线涌入,一处极僻静、草木葱茏的花园中,一位纤如春柳、白如新雪的小姑娘映入他的眼帘。 她眼中还残留着未隐去的笑意,一双清泉濯洗过的眼睛,剔透得像是西洋的宝石琉璃。 罗芃呆在原地,先前被胁迫时的从容镇定,在那一瞬间化为灰烟。 他的脸色唰得变为惨白,神情恍惚,如同见了鬼一般,控制不住往前疾走了两步,就要伸手去拉宁儿的胳膊。 失声惊叫道:“姐姐!” 忽然膝盖一阵剧痛,罗芃猛地扑倒在地上,含光用剑鞘狠狠将他击倒在地,声音冷得像冰:“你干什么!” 罗芃却好像没知觉一般,他膝行两步,向被护在含光身后的宁儿伸出手,痴痴道:“姐姐,姐姐!” 含光忍无可忍地将剑架在他的颈项上,厉声喝道:“你清醒一点。” 宁儿这时却好像刚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猛然按住含光的手:“等一等!” 她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轻声问:“你说什么?” 罗芃浑身一颤,面上的神情似哭非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宁儿的脸,贪婪地就像久涉于沙海之中,忽然遇见绿洲的旅人。 “姐姐……”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她是那样的年幼稚嫩,狼狈地收回了拼命伸向她的手,浑身的骨头都齐齐作痛。 费尽所有的力气,他哆哆嗦嗦,几乎从心里喊出一声:“你娘呢,你娘亲在哪里!”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朝宁” “你说什么?” 宁儿心神俱震,她一个扑跌,猛地往前冲去。 得幸含光眼疾手快,堪堪拉了她一把,惊魂未定道:“姑娘,当心!” 宁儿险些摔倒在地,她挥开含光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向那陌生男子,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失声道:“你说什么?” 罗芃呆呆望着眼前的宁儿,机械般得重复道:“你娘亲,你娘亲在哪里?” 宁儿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水,无声而汹涌。 他慌乱地抬起手,下意识地想为她擦拭,可又顾忌着不敢动作:“别哭,你别哭。” 宁儿松开他的胳膊,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任由淡茜色裙摆如大朵散落花瓣铺展,一滴滴泪珠滚落,溅出浅浅深深的蕊红。 她的心中升起巨大的哀恸,悲伤如同被掷向空谷的一声呐喊,在群山的呼荡中,掀起无限的回响。 隔着婆娑的泪眼,她望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他好像从她的眼泪中提前一步见到了绝望,却仍颤栗着等待那个审判的回答。 宁儿抬起湿重的眼睫,泪如崩断的珠帘毫无方向地散落,她轻声道:“娘死了。” 那人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极轻地“啊”了一声。 但宁儿却第一次,听见哀伤如撞击到青石上的箭矢,破风的啸鸣溅射起白金色的火光。 千钧之力没能破开甲胄,反以百十倍计反噬到己身之上。他没再确认,或多问一句,那三个字就像万担巨石,将他彻底压垮了。 “姐姐……”他痴痴叫了一声:“我还没找到你啊。” 含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可面前的两个人之间,却似乎不允许别人再去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他只能沉默着,在不远处逡巡,为他们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旁人。 宁儿仰起头,试图去看清他的样子,“你是谁?”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但却让罗芃失焦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似随时要飞天而去,但双眼却重地坠落在地上。 他看见自己张开口,喑哑的声音:“我是姐姐的弟弟……”他的目光如铅,沉重地移到她身上: “我是……你的舅舅。” “舅舅?”宁儿困惑地重复了一遍,好像难以理解这个称呼:“我的?” “嗯。”罗芃轻轻应了一声,他伸出手,细瘦的手腕苍白如纸,紫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我身体里,与姐姐流着一样的血。” 他看向宁儿,目光偏执:“你身体里,也流着姐姐一半的血。” 宁儿的心慢慢地跳动起来,血液涌入大脑,她的理智终于复原了些许。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思议,从她出生以来,就只有娘亲,只有她,只有她和娘亲……再也没有第三个人。 没有爹爹,没有姊妹,没有兄弟,没有祖父母,没有外祖,没有叔伯、姨娘、舅姑……就连父亲,也只是一个血脉上的名字。 但却这样戏剧性的,有一个人突然跑出去,说他是娘亲的弟弟,是自己的舅舅! 宁儿想要抓住他摇晃,质问:“你是不是在骗我?”可一对上他的眼睛,她就失去了冲动的勇气。 那双凄冷的眼睛里,是说不出哀伤的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他低下头,用手指在地上虚虚写下了他的名字,柔声道:“我叫罗芃。” 罗芃不舍得移开眼,他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宁儿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她面上依稀可见泪痕,却朝着他一笑:“我叫朝宁。” 她露出怀念的神色:“这是娘亲,为我取的名字。” 罗芃跟着念了一遍:“朝宁。” 他垂下眼,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来:“姐姐要你朝朝暮暮,喜乐安宁。” ---- 或许当真是血脉相依的缘故,宁儿与罗芃谁也不愿离开,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说起话来。 宁儿有些犹豫,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就能肯定是我?” 罗芃深深地凝视着宁儿,他轻轻笑了一下,感慨道:“因为你真的很像你娘亲。” 母亲过世后,宁儿从没有听见这样笃定的一句话,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反问他:“当真很像吗?” 罗芃怔怔地望着她,由衷道:“姐姐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同你如今,一模一样。只是她那时比你如今,更瘦削一分,面色雪白,嘴唇是浅淡的看不见的粉。” 姐姐的样子,如同用刀凿刻在他心上,哪怕过去多少年,也不会忘记:“再过一年,她长高了不少,颊上也终于有了点血色。从那时起,她就一日赛过一日的漂亮,简直不像我们那样艰难的人家,能养出的姑娘。” 宁儿听得入神,她对娘亲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六岁以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成病床上苍白消瘦的身影。 可在罗芃的三言两语中,就活脱脱勾勒出十来岁时少女时期的娘亲。 她不由道:“你也生得很漂亮。” “我?”罗芃摇摇头:“我如何配同姐姐相比。父母去后,若没有姐姐,我不知早在饿死在哪里,成了一抔白骨。是姐姐拼命养大了我,又供我读书。” “我们相依为命,她的性情极好,冰雪聪明,生得又那样美。” 他的声调中流露出深重的愧悔:“只可恨我那时不通世事,一心沉醉书文,却不知百无一用是书生!要不是我的牵累,姐姐不知道会过得多好。” 可之后一切,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芃的头疼欲裂,尖锐的蜂鸣声在他耳中呼啸。 他以为,是姐姐对他失望,不愿意再见自己,他以为,姐姐或许在某个地方,过着她平淡安宁的日子。 他以为,他自以为是的牺牲能换来起码一点点她的幸福! 他以为,她还在等着他,等他摆脱了这些芜杂与龌龊,等他活得像个人的时候,他们还能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可姐姐死去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忍受着不知多巨大的痛苦与不甘,默默地死去了。 只留下一个万千牵挂着的孩子。 宁儿终于忍不住问他:“娘亲,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毒妇 罗芃如梦方醒,他突然抓住宁儿的手,急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沈家是什么关系?” 他这才想起来问宁儿的身世,急得额角渗出冷汗,嘴唇都白了:“你爹爹是谁?该不会……” “不是。”宁儿立刻打断了他,“因缘际会,我寄住在侯府,托名姓沈,却并不是沈家的人。” 她三言两语就将她与侯爷相遇的故事,讲给了罗芃:“……正是那次雪夜惊马过后,侯爷怜我孤苦无依,又有病在身,这才寻了借口,令我托庇府中。对外,只称我是朱老夫人远嫁江都的庶妹所出的外孙女儿,来京中探亲。” 只是这其中又发生了太多故事,就不是一时半刻能诉说清楚的了。 她低声补充道:“在侯府内,除了寥寥数人外,也多以为我是江都来的表小姐,生母早逝,家世寒微,是得了老太太与侯爷青眼,才得以借住在侯府中。” 江都…… 罗芃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他不忿道:“沈崇彦要做好人,却任由朱氏给你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世。难道他不知道,这些世家豪仆最是眼高于顶、拜高踩低?你一个孤身弱女,在侯府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宁儿看他气得长眉倒竖,反而安抚地握住他的手:“别生气,我在侯府,确实过得很不错。这样的锦衣玉食,一食一饭娇养着,是从前再没想过的好日子。不论如何,侯爷的这份恩情,我得承认。” 罗芃那双狭长的秀目睁得圆圆的,昳丽的脸上满写着担忧,他焦急道:“宁儿,你年纪小,尚不知世事人心,这些高门大族,外边如何得光鲜亮丽,都掩不住内里烂透的一颗黑心!锦绣珠玉,华服美食,再多的金银,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万万不可对他们掉以轻心。” 他恨不能一口气将这些肺腑之言灌进宁儿的脑子,又唯恐太过激进叫她起了逆反之心,只能抓大放小:“旁的犹可,凡是和罗字沾边的,宁儿千万记住,有多远便离开多远。” 宁儿听他的口吻,不由大为奇怪:“可含光方才还说,你就是罗家的人。” 罗芃苦笑一声:“正是,过了今夜,你我二人,等闲不要再相见。”他珍重地握住宁儿的手,叮嘱道:“你若身在侯府,千万千万要小心,罗妙芸。” “罗夫人?”宁儿眉心一跳:“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罗芃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幽深:“宁儿指的是?” 宁儿紧盯着他的双眼,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她尽力维持住声线不颤抖:“是她的……孩子!” 罗芃的手刹那间握紧了,他立刻反应过来,忙松开手,疼惜不已:“弄疼你了,对不起。” 宁儿摇摇头:“没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罗芃,“你知道的,是不是?” 罗芃的呼吸一乱,他瞥了一眼抱着剑守在十步之外的含光,又看向宁儿。 她立刻道:“含光不是侯府的人,他可以信得过。” 罗芃并不怀疑宁儿的保证,但仍将声音压得轻了又轻:“罗妙芸的双生子,并不是沈崇彦的骨血。” 这一句平淡的话中,似有惊雷响起。 宁儿的瞳仁震颤,她无端的揣测,竟然在罗芃这里,轻易得到了证实。 她忍不住追问:“是真的吗?” 罗芃低声道:“虽然不知你为何会有此怀疑,但我可以保证,此事千真万确,正如你心之所想。” 宁儿紧紧攥住衣摆,她涩然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芃冷笑一声:“罗妙芸生得一张桃花芙蓉面,却浑然是一副蛇蝎心肠。她自己生不出沈崇彦的种便罢了,旁的人生了,她又容不下,生生弄死了那哥儿。” 宁儿不忍地别过头:“是,是叶姨娘的安儿是不是?” 虽然她心中对此事早有准备,可被罗芃如此确凿地说出来,仍令她一阵不适。 罗芃点头,他的语调中透露着浓浓的厌恶:“我本不想让这些龌龊事,污了你的耳朵。可如今你在信远侯府生活,便等若生活在罗妙芸手底下。有些事,不得不防。” “她如今大张旗鼓要找的那个奶妈妈,便是她的帮凶杀手。罗妙芸自诩名媛淑女,心慈貌美,许多事她不肯出面,便是那老货为她动手。” 如此隐私之事,恐怕连罗老夫人都不清楚,但罗芃不过罗居芮手下的门客,却对此如数家珍。 宁儿不禁问:“这些事,你既知晓,为何不告诉侯爷知道?” 罗芃的眼眉浸在夜色中,俊美之余又多了两分森然的鬼气,他讥诮道:“我为何要告诉沈崇彦?罗妙芸固然恶心,但沈家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 可宁儿却莫名觉得,比起沈家,罗芃却更厌恶罗家,他为罗居芮做事,其中未尝没有隐情。 “侯爷他,是个好人。” “好人?”罗芃反问了一句:“这些公侯贵卿,哪里会有什么好人?” 宁儿却执拗道:“对旁人,我不清楚,但对宁儿,侯爷却称得上仁至义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拉住罗芃的衣袖:“如果证据确凿,时机得宜,我会想法子,叫侯爷知道。” “舅舅……你,会不会怪我?” 听到这一声“舅舅”,罗芃神魂激荡,不由眼中一酸,他忙屏住泪,柔声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怪你?莫说是这一等事,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只是,我不想你为了报恩,去卷入沈崇彦与罗妙芸的恩怨中。狼虎相争,受伤的,总是无辜牵连其中的人。倘若你在意此事,可否由我帮你传话给沈侯?” 宁儿摇摇头:“你在罗居芮手下做事,更不好贸然牵扯进来。此事,便是没有今夜,我们迟早也会查出证据。我找刘葵,也只是为了娘亲。” 罗芃眼神一凝:“刘葵?” 宁儿道:“那老妇一看见我,就神色大变,面露心虚。如今想来,她定然认识我娘亲。说不定当年之事,就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弄清楚那一切,就非得到她的呈供不可。” 罗芃心一沉,他们姐弟分离后,姐姐遭遇了什么?宁儿的生父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有了宁儿,又隐姓埋名,受尽煎熬直到离世,也不肯同女儿提起半句? 他跌足道:“我们得在罗妙芸之前,找到刘葵!” 他直直看向含光:“晚了就迟了。因为我刚才,给了她一瓶思美人,让她杀掉刘葵!” “思美人!”始终不发一言的含光勃然色变,他一掠而至,揪起罗芃的衣襟,怒道:“你疯了!那等剧毒,怎么能交给那个毒妇?!”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思美人 “思美人?”宁儿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含光又急又快地向她解释:“那是前朝有名的一味禁毒,状如清水,嗅之无味,尝之则苦,混入药汤之中极难发觉。入口必死,死前无痛无痒,反倒面如春桃红润,所以才有思美人之名。” 他恼怒地看向罗芃:“将这等药给罗妙芸,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肠?她只毒刘葵便也罢了,万一突然发疯,谁知她会对谁动手?” 含光气极反笑,与常日里镇静寡言的神态大异:“若换作是我,直接毒杀了信远侯,岂非一了百了?” 宁儿听着脸色发白,她勉强镇定道:“含光,先放他下来。” 含光几乎将罗芃甩到地上,眉间拧作一团:“姑娘,为防万一,从现在起,侯府一切食水,您都不能沾唇。” 宁儿走上前,拉了罗芃起身,一针见血问道:“你给她的份量如何?” 罗芃面色惨白,在他给罗妙芸毒药时,一心只想着教她亲手杀了刘葵,压根没考虑过侯府其他人的安危,在他心中,便是这些人都死绝了,又有什么干系?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哪里能想到,信远侯府中竟还藏着一个宁儿? 他一时有些难以开口,伸出手比划道:“这样高的一个瓷瓶,约有一百八十滴,若应用得宜……” 含光气得脸都红了:“十滴思美人,一个八尺高的汉子都能死透了!我们主子日防夜防,生怕姑娘有一丁点儿好歹。你倒好,直接把这等剧毒弄进了侯府来!” 罗芃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他双手作揖,艰难道:“刘葵还不能死,罗某手无缚鸡之力,唯有拜托公子赶在她下毒前找到刘葵。” 今日大喜大悲之下,罗芃本就神思恍惚,此时又遭急怒,瘦骨嶙峋的身躯摇摇欲坠。 含光冷眼看着他,正欲开口,却被宁儿拉了一把,登时闭了嘴。 宁儿沉声道:“放心,刘葵此时不在府中,罗妙芸即使有药,一时三刻也寻她不得。” 罗芃一怔。 宁儿终于想起来她与含光约见的最初目的,忙转头道:“罗夫人的贴身婢女白绢,撞见了两个丫头议论刘葵的下落,如今二老爷正带了人去寻人。” 她目露深思:“只是这事有些古怪,我总疑心,是不是有人暗中设计。” 她转头看向罗芃:“对叶珍,你了解多少?” 罗芃闭眼倚在树上,从怀中摸出瓶药丸,在舌下含了两粒,方定了定神:“刘葵在你们手上。” 他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至于叶珍,”他缓缓睁开眼睛,“我与她并不相熟。只知道她是罗妙芸房中的婢女。当年寄居罗府,姐姐为避闲话,甚少于露面人前,但或有一两次,与叶珍打过照面。说来,她应当见过姐姐。” 宁儿心忖,叶姨娘见过娘亲,所以当初见到自己,方有所揣测,毫不犹豫地引她入局。 叶珍心思缜密,手段又果决,向来谋定而后动,按她的行事作风,今夜白绢偶遇的那两个人,说不得便是她刻意抛出来的棋子。 这样的话…… 她抬起眼,望向含光:“你帮我送信给鹿奎,去问清楚,刘葵那里情况如何了?” 含光不赞同道:“姑娘,如今情势危急,含光须臾不能离您左右。” 罗芃听到宁儿要差遣鹿奎做事,正应了此前之言,心中不免惊疑。 宁儿年幼,又是闺阁少女,便是曾有耳闻,也不如他这等常年浸淫于政事之人,知晓鹿奎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等帝王腹心、朝廷重臣,在她口中,倒像是差遣一个家中府丁。而看含光的反应,更是丝毫不以为怪,觉得天经地义一般。 宁儿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有谁在背后帮她?那人是奸是忠诚,又存了什么心思? 罗芃心中纠结,只是如今他们舅甥初见,彼此还不算亲近,宁儿自有奇遇,他却不便刨根问底,免得引她反感。 只听她反对道:“没什么要紧,我不吃不喝,躲回自己屋中去。想来,罗夫人这时候也注意不到我。” 含光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安,只得软声哄自家的小主子:“姑娘,这怎么使得?此时让您留在侯府,已是不妥,更何况是放任您一个人?让主子知道了,含光该如何交代?” 宁儿却心意坚决:“叶珍有动作,说不定就会牵扯到侯府,这一趟不去,岂不更放心不下?” 话虽有理,但这种时候,让含光离开宁儿,风险无疑更大。 说到底,圣上将自己放在宁姑娘身边,唯有护其安危这一件要务而已。 他进退维谷,两人一时僵持在原地。 罗芃突然开口道:“含光不能离开你。” 宁儿睁大眼,就要反驳,便听罗芃道:“我替你去寻鹿大人。” 宁儿一下子呆住:“这,这如何可行?” 罗芃看向含光:“如何不行?只看你们愿不愿意信我。” 含光怔愣片刻,低头去看宁儿:“姑娘意下如何?” 宁儿心中纠结不已,但如今实在不是拖延耽搁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罗芃,心一横道:“你想好了?鹿奎他,脾性并不算好。” 她说得婉转,却逗笑了罗芃:“鹿大人的威名,京中谁人不知?若你信得过我,我一定为你做到。” 最终他们各退了一步,达成妥协,带着信物与含光交代给他寻人的法子,罗芃无声无息地出了侯府。 临分别前,他向含光揖道:“某不知公子是谁家门下贵客,但拜托您,千万护好这孩子。” 含光回身抱拳,肃然道:“唯效死尔。” 罗芃恋恋不舍地看着宁儿,轻声道:“你不怕我就这么跑了?” 宁儿脸上还留着泪痕,闻言轻笑出声: “不怕。舅舅。” ----- “大人。”一个身穿短皂袍的小子屏息跪在榻前。 一盏孤灯之下,一身绯红长袍的俊美青年正对月独酌。 他懒懒抬眼:“不是说了让你们等闲别来搅扰,说,是哪里又有了消息?” 那小吏皱着眉,斟酌着字句,为难道:“大人,还真不是,门前来了个陌生男子,问他什么也不答,开口就要求见大人。” 鹿奎放下酒杯:“见我?” “是。”那小吏呈上一物:“他连姓甚名谁也没说,只让小的将此物转交大人。” 鹿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忙起身往外走去:“那人在哪?还不快带来见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为何? 一室寂然。 良久,鹿奎方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说,是宁姑娘让你来的?” 他冷冷地看向眼前陌生的男子,声音如淬冰雪:“你最好,别在这等事上同我耍什么花招。” 罗芃定定地凝视着鹿奎片刻,忽然轻笑出声:“大人若不信我,又何必见我?”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被鹿奎紧紧握在掌心的玉簪之上:“我怎敢欺瞒鹿大人。若非宁儿相允,含光相告,在下又焉能寻到这里?” 鹿奎掀起眼,在这个男人身上,他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你的姓名,出身,来历,家中有何人,先交待清楚。” 罗芃同样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讥讽还是赞叹道:“鹿大人不愧长于刑名。”他微笑道:“我名罗芃,无妻无子,无官无任,乃一介白身。” 鹿奎的眸光一沉:“你是罗家人?你同罗居芮是什么关系?” 罗芃虽身处下位,但并不惧其威势:“若在外人眼中,我应当算是他门下之客。不过在某眼中。”他摇了摇头。 鹿奎逼视着他:“你是罗家人,又怎能取信于宁儿?莫非是你狡言相诈,欺哄于她?” 烛光跃动之下,他俊美的面容显得愈发慑人。 罗芃并无惧色,反倒若有所思:“宁儿信我,自有因由,但个中因果,鹿大人若想知道,还请先为罗某解惑。” 他口称自己乃是布衣草民之身,可却对鹿奎行了一个士人相拜之礼,沉声道:“罗芃敢问大人,含光武艺超凡,出身不俗,为何心甘情愿,俯首帖耳于一小女子身前?大人位尊势重,高居庙堂,又为何会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勃然色变?” “鹿奎与含光,到底所欲何为,能否请大人直言相告?” “唰——”雪白的银光掠过。 鹿奎猛地抽出刀,架在罗芃的颈上,刀锋所向,不过毫厘之间,就在其项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他站起身,冷淡道:“你好大的胆子!” 罗芃轻轻眨了一下眼,直直朝着鹿奎望过去:“宁儿不过一介孤女,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费心图谋之处,大人,可否直言相告?” “图谋?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个问题?”鹿奎怒极反笑:“我还没审你这个居心叵测之徒,你倒反过来问我。” 鲜血顺着雪亮的刀锋,直流而下,染红了罗芃的前襟,他却浑然不觉,不退不让:“大人老于权谋,精通人心,若无所图,难道要告诉在下,您是因为一时心善,才来帮宁儿的吗?” 他冷笑道:“宁儿心思单纯,信任鹿大人,倒胜过罗某,今日若不问清楚,我只怕有朝一日,她被人卖了仍懵然不知。” 罗芃突觉肩上一轻,抬眼一看,却见鹿奎忽地收起腰刀,又取了一块雪白方巾,慢条斯理地拭去刃上血渍。 他面上微红,眼角眉梢竟挂了盈盈笑意:“你是说,宁儿很信任我?” 罗芃见他顷刻之间神态大变,还问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简直比传闻之中更加喜怒无常,不禁一头雾水。 他忽然意识到,鹿奎可能真的是一个疯子,而跟疯子,往往是不可以讲道理的。 他谨慎地回答道:“宁儿确实信任大人,若非罗某软语相求,她未必肯让我来见您。” 鹿奎看了他一眼,这人言语虽冒犯,可言外之意,到底是担忧宁儿为人所骗,如此用心,叫他不免多了几分容忍。 他此时心情极好:“坐吧。你很关心宁儿?” 罗芃不知他语出何意,只能点点头:“是。” 鹿奎摆了摆手:“你别紧张,知道关心宁儿,我不会杀你。至于你的问题,不是我能有资格回答的。” 他随手将染了血的帕子掷到地上,举起腰刀,对着灯照了几遍,确认它光洁如新。 鹿奎放下刀:“你只要知道,论对宁儿的心,鹿某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便是赔上一条命,也不会叫她吃亏半分。” 罗芃见他语气平淡间,竟说出这等惊世骇俗之言,不由心惊:“如此,倒是在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鹿奎理所当然道:“正是如此。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和宁儿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罗芃思索片刻,仍摇头道:“罗某鲁钝,还请大人明示。”他不是不通世事的闺阁少女,能让鹿奎倾力相助,这背后的能量,甚至已经超出信远侯府之所能。 鹿奎不耐道:“你确实鲁钝。宁儿宁可让一个陌生人来找我,也要带话过来,可见已到了十分着急的地步。而你却还在这里纠缠这些小事,不肯直言相告。耽误了她的事,方才那一刀,若不是看在宁儿的面上,就不会是流几滴血那么简单了。” 罗芃默然,侯府事态危急,究竟会如何进展,他无从揣测,只是宁儿的安危,远比这些事更重要。 若不能确认鹿奎用心是否可靠,万无一失,他无法放心将宁儿的身世相托付。 罗芃一揖到底:“大人便是要杀,也请让我做个明白鬼。” 鹿奎眯起眼:“你真是找死!” 他起身一把抓住罗芃的衣襟,迫使他看向自己:“你确认非要追根究底不可?” 罗芃颈项间一阵刺痛,他咬牙道:“正是。” “好好好。”鹿奎连说三个好字:“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休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事知道了,就连后悔的余地也没有了。” 他松开手,冷眼看着罗芃狼狈地摔倒在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好好动一动你的脑子。我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谁能差遣得了?” 能差遣鹿奎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人。 罗芃的脑中劈开一道闪电,火光电石之间,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原来含光口中的主子,鹿奎背后那人,暗中襄助宁儿的,竟然是当今圣人天子,九五之尊! 鹿奎双手抱臂,面沉如水:“不错,正如你心中所想。”他冷笑道:“如今你也不必同我说了,想想面圣之时,该如何交代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面君 鹿奎冷着脸,冲门外喝道:“更衣,备马!” 三五油灯亮起,院中立刻忙乱起来,鹿奎转身,拧着眉上下打量罗芃,嫌弃道:“看看你这乱七八糟的样子。” 罗芃襟前遍洒血污,下袍又沾满尘土,皱痕百结,饶他生得再俊俏,此时也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小印,另取一身我的便服来。”鹿奎吩咐贴身的随侍,又对罗芃道:“此处是我临时办差的官邸,衣物不多,你我身形相似,你将就着换上就是。” 罗芃苦笑道:“罗某哪会挑剔这个,多谢鹿大人费心。” 鹿奎冷笑道:“勿要自作多情,我并不是为你考虑。只是圣上最重风仪,你这样蓬头垢面,岂能面君?” 罗芃这会儿满心无奈,只拱手道:“全凭大人做主。” 鹿奎束起腰,换上一身箭袖窄身的武服,问他:“事态紧急,来不及坐车,会骑马吗?” 罗芃一顿,正欲开口时,先前那通传的皂袍小吏连滚带爬地撞进门来,气都没匀,便嚷道:“大人,大人,三春巷那边传来消息,丁三爷说,人醒了!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定夺。” “什么?”鹿奎猛然朝罗芃看去,后者一愣,才隐有所悟:“难道是……刘葵?” 罗芃跌足道:“刘葵醒了,难怪侯府先闹了那一出,宁儿所料果然不错,叶珍必有后手!” 鹿奎竖起眉毛:“丁三具体怎么说?人醒了,是个什么状态,那两个看守又如何?” 那小吏垂首道:“丁三爷那边没得示下,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惊动了那几人。目前得的确切消息,刘葵清醒后,看护她的女子似早有所觉,第一时间便备了车。” 鹿奎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转头看罗芃:“我放心不下宁儿,我先送你去寻萧定,让他带你入宫。我去盯着刘葵那边。” 他幽幽道:“看在你还算顺眼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见了圣上,可别想着耍什么小聪明。知道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玉簪,依依不舍地摩挲几遍,咬咬牙才递了过去:“宁儿的信物,你还是带在身上,见了陛下先呈上去。” 罗芃犹豫道:“既如此,我本为宁儿带信而来,信已带到,又何必惊扰圣上?” 鹿奎一瞪眼,嗤笑道:“你以为,我的门是这样好登的?让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今日来了此处,说了这些话,做了这些事,陛下这一面,你是非见不可。” 他的话冷飕飕的:“只看你要跪着见,还是躺着见了。” 罗芃哭笑不得,恭敬道:“那草民自然愿意跪着见。只是,我贸然离开太久,罗居芮那里该如何交代?” 鹿奎挎刀上马,回首道:“等你见过陛下,再考虑这些微末小事吧。” ---- 玉宸殿,西明间暖阁的前室内。 吴实禄提着拂尘,小心朝内觑了一眼,昭元帝面南而坐,信手翻阅身前奏本,下首肃立着两位朱袍重臣,正恭声奏事。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见陛下头也没抬,却问道:“吴实禄,有事便说,做那鬼祟模样作甚?” 吴实禄一躬身,讪笑道:“瞒不过圣上。萧统领在殿外求见。”他抬眼看了两位大臣,婉转道:“身后还领了个陌生的男子,穿着倒与鹿大人有二分相似。” 在旁候命的户部尚书石骏升一听,便识趣地起身告退,昭元帝放下奏折:“不急,你二人且留下。传他上来。” 萧定磕完头,给圣上问了安,起身才发觉室内另有两位大人,他一抱拳:“下官见过石大人、张大人。” 石张二人忙还了礼。 昭元帝问:“今日非你轮值,怎么过来了?” 萧定忙恭谨道:“圣上,是鹿大人送了个人过来,他本要亲自面君,可正巧有事突发,脱不开身,才令属下代为交办。” 这时辰,又是鹿奎送来的人,昭元帝没什么犹豫,便令吴实禄带人上来。 来人是个高挑瘦削的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若忽视他过分病态的瘦弱,倒是个俊眉秀目的美人。 颈上赫然一道狰狞的红痕,淌下鲜血未及时擦拭,凝结成刺目的血迹。 吴实禄这人站在不动,急得直使眼色,气音道:“还不快拜见陛下!” 罗芃这才如梦初醒,从初次面见圣君的巨大冲击中醒转过来,忙按先前萧定交代的样式,叩首道:“草民罗芃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一挑眉:“你脖子上是谁伤的?” 罗芃诧异地抬头,伸手摸了摸项上的刀痕,低眉道:“是,是鹿大人。” 候在一旁的石骏升与张辅不由对视一眼。 昭元帝轻笑一声:“朕看也是这小疯子。他动了刀,又没下重手,还肯送你来见朕,必有原由。说吧。” 罗芃微微有些晕眩,十多年来,他被罗居芮养在私宅之中,充作客卿幕僚。罗居芮知其才干可用,虽不令他抛头露面,但朝中大小动向、人事调任及宫闱秘闻,悉使其闻听。 多少个不得见天光的日夜,他焚膏继晷,夕寐宵兴,一心钻研的,不是圣贤书,而是那一位圣主莫测的君心。 他颁布的每一道谕旨,传扬的每一个御命,每一次人事迁任,他都在心中细细品度,妄图借助其一言一动,揣摩出这位高不可攀的圣君明主,真实的心意。 罗芃在心中,早已无数次勾勒过昭元帝的形貌行迹,虽然不得面君,但他却自信比朝上衮衮诸公,更了解这一位御极天下的人主。 但这一切,却在他亲眼目见昭元帝的一瞬间,尽数化为飞灰。 圣上的语气并不严肃,甚至堪称和煦,但却让他下意识地战栗。 罗芃忽然明白过来,为何人老成精的罗尚书,谈论起皇帝的语气总是敬畏中带着拘谨。 所有他曾经自以为是的揣度与猜测,在这位手握天下的君王面前,都显得那样狂妄与荒谬。 他心悦诚服地跪伏在地,从怀中小心取出那枚玉簪,珍而重之地高举过头顶:“回禀圣上,此乃草民所携信物,愿呈上观。” 殿中那无形中令人窒息的威仪,忽如春潮般退去了。 罗芃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位如仙似神、不食人间烟火的圣王天子,眉心一动,那张白玉铸就的面庞,突然活了过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再见秋筠 春草正与灵芝围着话梅逗弄,忽然听见有人叩门声,打开门一瞧,竟是自家小姐。 她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弄成这样?” 倒不怪春草吃惊,宁儿衣裙上下满是尘土,钗环凌乱,面上犹带泪痕阑干,浑然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宁儿顾不上别的,忙钻进屋子,低声道:“房里可有水,悄悄收拾好,别惊动了人。”说罢便亲自动手拆起头发来。 灵芝忙净了手上前,取了盛水的铜壶出来:“早备下了水,防着姑娘一时要洗漱。”春草捧着沐盆,紫杉持了香胰澡豆巾帕等物,几人服侍宁儿洗净。 春草早备好了干净的衣衫,伺候着姑娘里里外外都换了,到这时方松下一口气,方小心翼翼问:“姑娘不是在前头老太太的宴上,到哪里弄成这狼狈样子?” 宁儿环顾室内一周:“先不提这个,屋里从方才起到现在,可曾离了人?” 灵芝忙道:“回姑娘话,不曾离人。” 宁儿略放下心,又问:“开席之后,可曾有人来过,或送了什么食水进来?” 灵芝等人见她问得古怪,沉思片刻,皆道:“不曾,屋内的茶水都是晚膳前备下的,除了我们三个,并没人动过。” 宁儿顿时松下腰肢,往椅背上一靠:“既如此,替我倒一盏茶来。” 她接过春草递来的杯子,连喝了两盏,方正色道:“你们记着,从此刻起,凡入口之物,一律不得在外取用,倘使屋里的食水离了人眼睛的,也一概弃了。千万留心。” 见她说得如此郑重,春草不由有些害怕,她思绪纷飞,不由问:“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有人下毒不成?” 宁儿并不想无端惹人恐慌,只安慰道:“并没到这地步,叫你们留意些,不过防着万一。” 只略歇了几息,宁儿便让紫杉为她上妆,春草道:“怎么姑娘还要出去?” 宁儿点点头:“我去去就回来,你们今夜守好门户,除了我,谁叫门都别应。” 春草担忧地看着她:“姑娘身子还虚弱着,不若回了老太太,早些回来歇息。” 宁儿快走出门外,停下脚步冲她招招手:“春草来。”她从怀中取出那枚精致的铜哨,放进春草手中,低声嘱咐道:“若我一个时辰后仍没回来,你便寻个无人地吹响这哨子。记住了么?” 春草紧紧拉着她的手,担心地不忍放开,哀求道:“姑娘,让奴婢陪着您去吧。” 宁儿在她耳边窃窃:“除了你,我放心不过别人,你替我守着门户,我万事会小心的。”说着用力回握了她的手,转身向沉沉的夜色中走去。 待离开十来步,宁儿便听见含光不满的抗议:“姑娘,您怎么能把铜哨留给那丫鬟?” 宁儿安抚道:“别担心,你不是一直跟在我身边,还要那做什么?” 含光不赞同:“谁知会有什么万一?或者,今夜您随我离开侯府,等我们想办法把那‘思美人’取走,再送您回来?” 她扶着檐柱,回首笑道:“莫说胡话了。这更深夜重的,让我上哪里去?再说,舅舅去寻鹿大人了,过不了多久,会有消息的。” 因走得匆忙,她只挽了个松松的随云髻,随意点缀了几枚坠玉珠饰,流苏低垂,淡扫在茶白色对襟长衫之上。 含光一怔,便见她鬓影杳杳,径自往宴会的花厅去了。 ---- 厅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乱哄哄的一片,以至于没几人注意到,宁儿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她抬眼一扫,先去寻罗妙芸,见她仍端坐于原位,只是面上笑容略僵,显然心中有事。 宁儿略放心下来,她应当并未妄动,目光一转,却发觉罗氏上首,蓦然空了两三张坐席——这是先前罗老夫人并罗妙芸兄长的位置。 她在心中思忖,这样看来,罗家兄妹私下达成了默契,由罗居芮奉了罗老夫人离开,却将罗妙芸及其儿女留在了侯府。 不知罗居芮这一走,会不会发觉罗芃突然消失了?舅舅在鹿奎那里,这会又怎么样了? 宁儿忍不住在心中胡思乱想,却忽然看见朱老夫人站起身,朝外道:“人寻来了?” 沈崇尧垂首向老太太回禀:“母亲,两个丫头都找到了,经白绢指认,应该是她们无误。” “还不快带进来!” 宁儿一震,忙举目望去,这一看,却叫她大吃一惊! 跟在沈崇尧身后那丫头,柳眉樱桃口,虽做粗使打扮,却遮不住窈窕的身段,不是秋筠是谁? 宁儿万万没想到,秋筠会在这当口,出现在这里。 她本以为,那两个嚼舌的丫鬟,即便是叶姨娘安排的,也多半会金蝉脱壳,另换个不起眼的人来做局,谁知被找出来的竟真是秋筠! “秋筠?”认出秋筠的并不只有宁儿,沈成瑛却比她惊讶十倍:“怎么是你?” 秋筠抬头看了一眼沈成瑛,一眨眼,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她嘤嘤泣道:“奴婢以为,此生再也不能见到少爷了!您还记得秋筠,纵是死奴婢也甘愿了。” 那一份哀怨婉转,叫不明事因的人瞧了,恐怕还以为是什么风流丫鬟薄幸郎的戏码。 沈成瑛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不知为何,他竟心虚莫名,不由朝宁儿面上觑去。 朱老夫人哪知道,人到了眼前,竟还能当众闹这一出来,她横了岫玉一眼,岫玉忙站出来喝道:“老夫人跟前,岂容你哭嚎叫丧的,还不快收了声,老实回话要紧!” 罗妙芸一见秋筠那妖娆的样子,登时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大逆不道的爬床丫头,气得脸色铁青,深恨当初竟放过她一条性命。可碍于婆母在,不好立时发作。 沈崇尧眼见这丫头三言两语便挑逗得众人恼怒交加,忙出声道:“老夫人在上,你二人还不快将所知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秋筠仍跪在下头捂着脸哭个不住,倒是她左手边的丫鬟磕了头,惶恐道:“求老夫人明察,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是主子吩咐什么,奴婢就做什么。求老爷夫人饶命啊!” 沈崇尧闻言,眼神一凝,他沉声道:“主子?什么主子,哪个主子吩咐的你!”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圈套 霎时间,厅中陷入一片寂静,众人皆尽收声,齐齐向那丫鬟看去。 比起秋筠,这丫头生得毫不起眼,她惊慌地抬头,眼神游移:“是,是……” “到底是谁?”朱老夫人喝道:“还不快老实说来!” 那丫头一哆嗦,带着哭腔喊道:“是,是夫人。” 众人顿时哗然。 罗妙芸脑中空白了一瞬,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气得浑身发颤,猛一拍桌,尖声道:“荒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我!” 那丫头被她的疾言厉色吓得身子一缩,膝行几步上前,冲着朱老夫人哭道:“奴婢当真不敢,若不是侯夫人发话,我们又何苦做这苦差事?” 罗妙芸忙离座,向老夫人辩白道:“母亲,万万不可信这贱婢胡言。如此拙劣之言,简直荒唐可笑!刘妈妈是我的乳母,白绢是我的婢女,若是我吩咐她们照顾刘氏,又何必画蛇添足,费尽心思来找人?” 她的手猛指向那婢女,厉声道:“说!是谁背后指使你构陷主母?” 那婢女吓得一哽,抽泣道:“夫人,不是您传话下来,说侯府虐待刘妈妈,为防不测,才命我们私底下照顾好她。” “还说,”她伸手去拉秋筠,“说秋筠姐姐若伺候得好,就开恩仍许她回苍柏堂去。” 秋筠缓缓抬起头,眼中满噙着泪,凄声道:“夫人,您要打要罚,秋筠甘心承受,可难道您亲口的承诺,也不当真了吗?” 沈崇尧与宁儿对视一眼,对眼前的一幕感到莫名的荒唐。 他还没来得及去审她的亲娘、沈成瑛的乳母李氏,问清楚秋筠被贬黜之后的动向,她就突然跳出来,闹出这么一场好戏。 秋筠哭哭啼啼间,又甩出一记重锤:“不是夫人特意嘱咐要将刘妈妈放得远远的,这才在府外寻了处不起眼的小院子安置。” 朱老夫人再是不信,听到这里,也不由起了疑心:“你说什么,刘葵到底在哪里?若敢扯谎,便揭了你的皮!” 秋筠哭道:“奴婢不敢,老太太若不信,大可派人去寻。三春巷东边入口进去,第二个岔口右手边,独门独户的院子里!” 罗妙芸脸色铁青,到了这时候,她哪里还不知道,今天所谓的撞见、寻人,就是个设好了的圈套,等着她往里头钻。 真真可笑,如此拙劣的手段,竟然还有人相信。 她连说了几个“好”字,冷笑道:“母亲若信了这等人的鬼话,儿媳今日便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只有一句,刘葵之事,我一概不知,而这两个丫头……”她的眼睛狠狠从她们身上剜过,“更与我没半点关系。” 这等紧要关头,她心头浮起罗芃所言,他说得果然不错,枉自己还一心想着救刘妈妈出来,恐怕刘葵早已与人勾串,出卖了自己! 朱老夫人默然不语,显然心中正天人交战,良久,她沉声道:“崇尧,将这两个丫头带下去,严加审问。你亲自派人,去三春巷那边一探究竟。” 罗妙芸霍然起身,她伸手按在胸前,眼神逐渐变得凶狠,那枚冰冷的瓷瓶中,盛着罗芃交给她的毒药,那令她避之不及的剧毒,却是自己如今唯一的筹码。 她生硬道:“母亲,儿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瑛儿,瑶儿,”她看向不知所措的女儿,“随娘亲下去。” 宁儿一下子握紧了拳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头蔓延。她的心飞快地跳起来,恨不能跟着罗妙芸离去。 朱老夫人颓然地往后靠去,看向沈崇尧,疲惫地说:“这事交给你处置。岫玉,扶我下去。” 向夫人早领着儿女与父母回了自己院中,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热闹非凡的宴席便人散灯熄,转眼变得冷清。 沈崇尧站在厅中,罕见地露出迷惘的神色,母亲让他去寻人,这就是将那两个丫头的话听信了三分,罗妙芸不管不顾地离开。这事就算到了自己头上,他去寻刘葵,然后呢? “二老爷!”这十万火急的关头,他怎么还能发呆?宁儿恨铁不成钢道:“赶紧啊,否则要来不及了!” 沈崇尧懵懂道:“什么来不及了?” 宁儿急得跺脚,她来不及同他解释太多,只得直接说:“罗夫人手上有剧毒!赶紧去找她啊!” 沈崇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 “侯爷,二老爷坚辞不受,您又何必强求呢?”香茗服侍着沈崇彦躺下,蹙眉道:“待您身子好了,再处置这事也不迟啊。” 沈崇彦吃力地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待我好了,这事就迟了。待宴席散后,你仍带着东西去寻二弟,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收下。” 香茗只得应下,心疼道:“您先歇下,奴婢按您说的办就是。” 主仆二人说话间,只闻外间一阵响动,香茗忙掀了帘子出去,低声问外头值房的小丫头:“侯爷正歇息着,这是吵闹什么呢?” 一抬头,却见到眼前立着个温婉秀丽的妇人,她一惊,忙上前行礼:“叶姨娘,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叶珍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她望向香茗:“外头热闹得紧,想着侯爷这里冷清清的,便想过来看看。” 香茗婉转道:“姨娘有心了,只是侯爷已歇下了。” 叶珍朝内看了看:“只侯爷一个人在里头?” 香茗有些诧异,不然还能有谁?她点了点头:“正是。” 叶姨娘听了她的答话,却没离开的意思,反倒自顾自地走到了开间一侧的榻前坐下,微笑道:“我多吃了两杯酒,这会酒意上头,有些头晕。劳烦姑娘为我倒杯茶。” 她的话说到了这份上,香茗也不可能赶她走,只得吩咐丫鬟去煮一壶醒酒的茶。 叶姨娘说自己醉酒,果然便一言不发,闷头坐在榻上,一盏接着一盏喝起茶来,她不时抬头往外张望,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见香茗仍杵在眼前,她婉转一笑道:“姑娘不去服侍侯爷,在这里守着我做什么?” 香茗不答话,只冲着她福了福身,转身回了内间。沈崇彦半阖着眼,轻声问:“是谁?” “是叶姨娘。”香茗伸手替侯爷放下帘子,“她瞧着喝醉了。您歇着就是。” 沈崇彦睁开眼,凝眉道:“怎么是她?”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决心 “怎么是您?”香茗一惊,忙将人往屋内让:“夫人,您快请进。” 今夜倒是奇了,先是叶姨娘突至,再是侯夫人带着少爷小姐过来。 只是罗妙芸的份量远非叶珍可比,香茗不好搪塞,她屈身,恭敬请示道:“夫人,侯爷刚歇下,您是否要见一见?” 不知怎么,今夜罗妙芸的面色倒比平日里更白,她一手揽着一个孩子,轻轻将他们往前一推,低声道:“去看看你们父亲。” 沈成瑛转头看了母亲一眼,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领着妹妹往内间走去。 罗妙芸兀自站在月门旁出神,香茗轻唤了两声,她也浑似没听见似的。 这一番动静,倒是惊动了坐在另一侧榻上的叶珍,她放下杯盏,掀帘走了过来。 她一挑眉,面上便多了两份笑意:“是夫人来了。妾给您请安。” 罗妙芸眼珠一动,这才醒转过来,她的视线落在叶珍身上,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厌恶:“你怎么在这里?” 叶姨娘笑盈盈地看着她:“妾身不慎过饮,这才借了侯爷的地方歇一歇,醒醒神。没成想有幸见到了夫人。” 她上下打量着罗妙芸,关切道:“只是您脸色看着不大好,难道也是同妾身一样贪杯了不成?” 罗妙芸此时心绪烦乱,并不想同她作这些无谓的纠缠,她转头问香茗:“侯爷可用过膳了?” 香茗忙回道:“按太医的吩咐,侯爷如今仍不能进饭食,一日几顿喝着汤药,只能取些熬稠了的乳羹米汁等物,勉强一用罢了。” 罗妙芸身体前倾,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紧张,咬着唇道:“终日吃些苦汤药,侯爷得多遭罪。今夜药都用了?” 香茗略有讶意,但仍答道:“是,薛院判专程嘱咐过,侯爷的药须得两个时辰一进,若赶上夜里睡下,到点也得起来用了。” 罗妙芸听了,不由自主地往内行去,神思飘忽间,完全将叶姨娘当作了透明人。 香茗见她如此,一时无法,也只得跟在后头进去。没走几步,她敛足不前,顺着罗夫人的视线向内望去。 而此时的内间,沈如瑶侧身坐在床沿,沈成瑛立身于后,一仰一俯,正与侯爷说话。 沈如瑶下意识地冲着父亲撒娇,她举起手腕,给他看那道红痕,娇声道:“爹爹您看,这么一大片,好疼的。” 沈崇彦见她那白皙的手腕内,果然留下一道浅淡的印迹,瑶儿自来娇生惯养,莫说是一点小伤,便是多吹了一阵冷风,都要惹得老太太心疼不已。 他定定瞧着,眼前却莫名浮现了宁儿初入侯府时,被沈如瑶拖拽奔行、几乎昏死过去的样子,她的手腕又细又小,伶仃的好似一折即断的芦苇,却布满了青紫可怖的淤痕…… 一个恍惚,他好像又见到了那个寒冬腊月里、跪在青石板上,冻得脸庞青紫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爹爹——”见沈崇彦一时没答话,沈如瑶不满地拖长了尾音,她委屈道:“我受伤了,您都不心疼瑶儿。” 虽然极力克制,但沈崇彦心头不受控制地涌起了一阵厌恶,他垂下睫羽让自己不去看她,淡淡道:“府中有化瘀的膏药,涂上一夜就好了。” 沈如瑶见父亲关心自己,便又欢喜起来,她托着腮,口中喋喋念叨道:“祖母娘亲都不信我,明明就是有人暗中伤人,可她们偏偏说不是。您不知道,那丫头可恶极了,别看她在长辈面前做出一副乖巧模样,实则背地里刁滑张扬,祖母可怜她给她一口饭吃,她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如瑶!”就在沈崇彦忍无可忍之际,沈成瑛遽然开口打断了她:“背后说人是非,实非大家闺秀所该为。” 沈如瑶愕然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胞兄:“哥!先前当着众人,你帮她也就算了,如今当着爹爹的面,你怎么还站在沈朝宁那一边?” 妹妹使起性子来,总是不管不顾,完全不看场合,沈成瑛无奈地叹息:“你轻声些,父亲还在病中,怎么禁得起你这样吵闹。” 沈崇彦抬眼,在自己未曾在意的时候,这个儿子竟不知不觉,这样高了。就好像一眨眼,他们两个就从豆丁大的童儿,长成了如今半个大人的模样。 越过沈成瑛兄妹,他的目光投向站在门前的罗妙芸,当初得知妻子诞下龙凤胎时,那种鲜明而激烈的喜悦,他仍记忆犹新。 他曾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同父亲一样,出则奋钺于疆场,披甲持兵、为国尽忠,入则修身于内帷,敬妻爱子,琴瑟相谐、侍亲奉老,度此余生。 谁知命运弄人,他以为的贤妻,背地里却有许多难以示人的心思,曾寄予厚望的儿女,却让他打心底里感到疏离。他重活两世,挣扎于前程过往,却连是非亲疏,都弄不分明。 那个明艳、美丽的罗家大小姐,如今看来,却陌生得令他心惊。 觉察到他的目光,罗妙芸怔怔地注视着病床上,这个苍白瘦削、病骨支离的男子。 他是沈崇彦,是英武不凡、威风凛凛的信远侯,是她的丈夫,是给予她身份与荣耀的夫君。 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手颤抖地几乎持握不住,她曾经恼恨过他醉心于沙场,厌憎过他不解风情,哀怨过他总是待自己礼大于情,但说到底,他从未苛责、薄待过自己。 名位、权力、荣华、富贵……除了所谓的情爱,他几乎曾给了她能给的一切,而自己,却在最开始,就背叛了他,算计了他! 不要怪我,鲜血一阵阵往她头上涌去,不要怪我,罗妙芸往前走了一步,你不能怪我,她鲜红的指甲深深嵌在掌心。 刘葵迟迟不见,说不定早已落在有心人手里……万一你发现了真相,万一事情败露,她与孩子,都没有活路了。 我要保住瑛儿、瑶儿,她在内心呐喊,我要保住自己! 罗芃说得不对,杀掉刘葵有什么用?只有他死了,只有沈崇彦死了,才能万无一失,瑛儿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侯府,她才能成为太夫人,保住自己与罗家一世的清名与富贵。 而他看上去,恰好又那样脆弱,那样奄奄一息。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撞破 “二老爷!”飞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夫人她不在啊!” 沈崇尧高高竖起眉毛:“前院不在,后头归颐堂也去看过了?” 飞星叉着腰,喘气道:“正是,纤云去院子里都看过了,正房熄着灯,只有几个看门的丫头婆子,问过都说主子没回去。” 沈崇尧问道:“瑛哥儿和瑶姑娘的院子去瞧过没有?” “怎么没有?您一声吩咐,小的们片刻没停,飞跑着去了。苍白堂、蕉桐院,都没影儿!” 沈崇尧急得乱转:“那会到哪里去了?不成。”他一拍脑袋,当机立断:“您不能留在府中了,我先送姑娘走。” 宁儿看得眼晕,忙一把拉住他:“什么跟什么,如今就别管这个了,得赶紧找到罗夫人才是。就算刘妈妈不在,府里头老的老,病的病,谁知会酿成什么大祸!” 老的老,病的病,等等……沈崇尧一下子跳起脚来,与宁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侯爷!” 沈崇尧腿都软了:“快,快,咱们去大哥那里!” 他拉起宁儿就走,飞星跟在后头追着喊:“二老爷,那两个丫头怎么办?还有三春巷那头……” 沈崇尧这会儿十万火急,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他头也没回,只挥手道:“先找人看着,等我回来再说。” 宁儿吓得双手冰冷:“糟糕,我们还耽搁了这么久。怎么办?”她语调里带着哭腔:“该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沈崇尧不知是拼命安慰宁儿,还是在安慰自己:“到底是夫妻一场,还不至于如此。” 等二人赶到沈崇彦养病的院中,见院内灯火依旧,先松了一口气,劈头就问:“谁在里头?” 迎上来的婢女被问得一懵,忙道:“夫人带着少爷小姐在呢,还有,”话没说完,便见眼前两个人如旋风般冲了进去,不由呆愣在原地,“还有叶姨娘呢……” 到了这节骨眼上,沈崇尧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闷着头往正房去,他几乎撞开了房门,三步并两步往内间去。 当看到沈成瑛手中端着一个碧莹莹的药碗,正小心往沈崇彦面前送去的一幕时,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往头上倒涌,心直跳出了嗓子眼。 一句“不”字还没脱口,他忽觉身袍一动,一个瘦小的身影灵巧从他胁下钻出,飞一般往前扑去! “哐啷”一声! 猝不及防之下,药碗被掀翻在地,浓稠的褐色汤药撒了满床满地,那只翠碧的药碗狠狠砸落在地,方才换好的簇新地毯,再一次泼满了棕褐的斑点。 沈成瑛离得最近,几乎周身上下都被药汁波及,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下意识地弯腰一捞,堪堪把那撞过来的人影拉住,没让她一头栽倒地上。 他错愕道:“宁姑娘!” 宁儿一路连走带跑,刚刚情急之下,更几乎飞身扑了过来,这会儿见药汤被打翻,心头一松,腿脚一软,顿觉头重脚轻,整个人不由往下滑去。 沈成瑛顾不得满身污渍,忙伸手揽住她,他脸上还满是惊愕:“这是怎么了?” 宁儿一时说不出话,只伏在沈成瑛怀中喘道:“快,看看。” 这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几乎所有人都震惊得没回过神来,沈崇尧听懂了宁儿的未竟之言,忙往床上一看。 见自家大哥仍好端端地躺在那里,只是瞪大了眼,诧然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沈崇尧的一颗心,秤砣似地“砰”落回了肚子里。 “宁儿!”要不是仍躺在床上,沈崇彦恨不能自己起身扶她,急声问:“要不要紧?” 宁儿闭着眼摇了摇头,慢慢缓过劲儿:“我没事。” 沈成瑛扶着她,就好像扶着一块炭火,只觉怀中滚烫,不由涨红了耳,低声问:“姑娘有没有烫着?” 宁儿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靠在沈成瑛身上,顿时像被火燎到一样,忙直起身:“没有。” 她看到沈成瑛的前襟满是药痕,道歉道:“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衣裳。” 她忙扭头去看侯爷,见他一切如常,重重舒了口气,环视四周,才发觉众人都抻着眼看自己。 对上她的眼睛,沈如瑶几乎尖叫出声:“沈朝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恨不得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兄妹与爹娘亲近?娘亲亲自看着火,好容易煎成的药,哥哥亲手端了回来,爹爹还没喝上一口,就被你打翻了!我看你就是成心使坏,你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 沈如瑶的话戛然而止,她身子一歪,猛然被甩了出去,沈崇尧往前一跨步,手中还捏着她的腕子,冷声道:“住嘴!” 向来待她温柔可亲的叔父,眼中像淬了寒冷,甚至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沈如瑶莫名瑟缩了一下,便看见二叔冷冷地吩咐香茗:“去把院门关上,命人守好门户,谁也不许出去!去告诉飞星,让他亲自去请葛大夫过来。” “不行!”娘亲惨白僵硬的脸忽然涌起血气,她惊叫道:“香茗,不许去!” 沈崇尧漠然看了她一眼,他将沈如瑶往沈成瑛身边一推:“管好你妹妹,她再敢胡言一句,我定不轻恕。” 这还用查证什么? 医毒同源,只等葛大夫来查验,若大哥的汤药中当真有毒,这毒当真是罗妙芸所有,那么毋庸置疑,她这双儿女定然就是孽种! 要不然,她有什么必要,又怎能狠下心,去要大哥的性命? 罗妙芸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恨恨地瞪着沈崇尧:“沈崇尧,你好大的威风!你有什么资格对瑛儿瑶儿大呼小叫,管起我的来去?当真以为一遭撞了彩,被圣上赏了官,就爬到我们头上去了。别忘了,你只是侯爷庶出的弟弟,这信远侯府,还轮不到你当家作主!” 沈崇尧丝毫不理会她半句,只催促香茗:“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香茗刚一抬脚,罗妙芸便厉声道:“你敢!你是听我这个侯夫人的,还是听他的?” 香茗夹在两人当中,听谁的也不是,正进退无措之际,忽然听见淡淡的一声:“香茗,先前我吩咐你的事,还不办么?” 是侯爷的声音。 先前吩咐之事……她猛然回过神来,是那块玉符牌!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验药 香茗得了侯爷吩咐,心中大定,她情知此事一做,自己就算将夫人等彻底得罪,但此时箭在弦上,她只能唯侯爷之命行事。 她直起腰身,冲沈崇彦屈膝道:“奴婢遵命。” 诸人见沈崇彦开口,一时不解其意,俱止了声音,端看香茗行事。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香茗竟双膝着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托盘,跪在了沈崇尧面前。 那乌金托盘之上,去了锦盖遮掩,赫然正是那块白玉雕篆而成玉牌。 她换了称呼,毕恭毕敬道:“奉侯爷钧命,此牌暂由崇尧老爷代管,请老爷收下。” 沈崇尧沉默了几息,终于抬起手,极慢地拾起那枚玉牌,艰涩道:“兄既有令,弟当谨遵兄命。” 他珍而重之将它贴身收好,双手交叠,以手覆额道:“侯爷,尧当克尽己任,不负所托。” 沈崇彦看向众人,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就好像浑然不觉自己刚做出怎样一个决定,他曼声道:“持此信印者,信远侯府上下,不得违其命。” 他说得极慢,却一字一句,敲在众人的心口,沈崇彦横眸望向罗妙芸:“如此,他可有资格当家作主?” 他声量极低,可听在罗妙芸耳内,却音声如钟、震耳欲聋,逼得她直往后倒退一步。 她的心犹如坠落九尺寒潭之中。 沈崇尧坚定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香茗,严守门户,无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使飞星亲自去请葛大夫过来。我们就在此处等着。” 而这一次,她却无法再去阻拦了。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术,既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一时均僵立原地。 到了这时候,宁儿才真正放心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转头,才发现侯爷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她打量着侯爷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床褥与地毯,又低头看自己身上斑驳的污痕,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她举起袖子,试图遮掩一二:“我去收拾干净。” 那边香茗已遣了两个可靠的丫头进来收拾残局,沈崇尧见了却说:“先别急着大动,床上地上的别去管他,只换下外裳,”他指着宁儿身上的药渍,“最好别使肌肤与汤药正面接触。” 又嘱咐婢女:“换下的衣物小心收好,仍拿回这里来。” 宁儿见他思虑周详,点头道:“我明白了。” 既要更衣,自然要避去另一侧。跟着服侍她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论年纪,看着比她还小不少,面上仍一团孩气,神情中带着几分害怕。 见宁儿和善,她才大着胆子问:“姑娘,侯爷生大气了吗?” 宁儿有些惊讶地回首:“怎么这样说呢?” 那小丫头低声嗫嚅:“我们在外头听见好大的动静,好像连碗都砸了。” 宁儿见她实在年幼,不由宽慰道:“别怕,怎么也不会波及到你们头上。”又问:“你才几岁,怎么就出来服侍了?” 能在这节骨眼上,被香茗提名道姓点进正房伺候,小丫头在侯府必然也是有名姓的。 那小姑娘红着脸:“明年就十岁了。”她小声和宁儿咬耳朵:“香茗是我的二姊姊。” 难怪……竟然是香茗的亲妹妹,宁儿不由看了她好几眼,果真从这张小脸上看出几分相似。 自家人自然是可靠的,香茗这时候把她提拔上来,想来是趁机让她妹妹在主子面前露露脸,方便将来再谋个好去处。 香茗的妹子年纪虽小,可手脚十分利落,她殷勤替宁儿收起换下的外衣,刻意避开了药渍,小心捧着放到了外间的箱笼之上。 宁儿抬头一看,见先前满身污迹的沈成瑛也换了件外袍,只是显然不合他的尺寸,穿上身上宽大了许多,袖袍都几乎垂到了地上。 若按他往常的脾性,如此衣冠不整,是断然不肯示人的,但经过方才一节,沈成瑛却无心在意这些小事。 尽管身旁围绕着至亲之人,但他却好像孤身一人行走于重重雾瘴之中,不知道下一刻,雾气消散时,矗立在眼前的到底会是什么。 他不敢扭头去看父亲,也有意无意回避着母亲与妹妹的目光。 他深深地明白,娘亲一定是犯了大错,爹娘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但事到眼前,他却发现自己其实怯懦到不敢睁眼。 他深深看向站在三步之外的朝宁,突然发现,与自己的长袖宽袍不同,宁姑娘新换上的外裳,却那样得合身,不多出一寸,也不少一毫。 沈成瑛呆呆地立在那里,他的心头好像挨了一记闷锤。 这是父亲的房中,连自己都只能穿他的备衣,宁姑娘竟然能寻到正好合身的衣物。 这意味着什么? 人人都说,他是侯府的嫡长子,是祖母与爹爹最看重的子孙,是将来承爵承嗣的继承人,可难道在父亲眼中,他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孤女吗? 时间或许过去一瞬,又或许过了许久。 宁儿忽然听见外头一片嘈杂,香茗急匆匆掀开帘子进来:“侯爷,尧老爷,葛大夫到了。” 沈崇尧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快请进来。” 宁儿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葛大夫了,他仍背着那药箱,还是当初那副和善模样,身后跟着个年轻护卫。 宁儿目光一顿,燕翎。 还没等葛庆行礼,沈崇彦便低声道:“从现在起,你等听崇尧之令行事。”葛庆与燕翎跟随侯爷多年,知道他此举必有其用意,干脆地一抱拳:“请二老爷吩咐。” 沈崇尧亲自引葛大夫到了榻前,指着那泼洒满地的药碗,耳语道:“请您一试此药。” 葛庆闻言神色一变,言下之意,就是这药有问题。 他谨慎地打量了一圈,将残留在床榻、地毯及衣袍上的药痕一一看过,方从药箱中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的肠膜手套,小心戴上:“我需验药,请姑娘备两盆清水,用纯银盆盛放,不沾染任何香料,再要两盏铜灯,其余炊药之器皿各一。” 葛庆一拱手道:“侯爷,二老爷,验药或有风险,还请主子小主子们暂且回避才是。” 侯爷并没答话,听凭沈崇尧决定,他犹豫片刻,终究摇了摇头,又道:“香茗,你领着姑娘少爷们去侧间。叶姨娘,也请过去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下毒 檐下的錾花宫灯照亮了廊庑,投下烛影微微摇晃,不知过了多久,屋门自内打开,香茗一脸凝重地指挥着丫头,小心翼翼地捧出几瓯水。 她刻意收低了声量:“去寻小臂长的河鲤、刚打鸣的公鸡、六个月大的豚猪和一匹病马来。” 院中听命的仆役惊讶道:“姑娘,都带到院子里头来吗?” 香茗道:“别进院门,只在东边那块地上候着,寻得了马上来报我。” 那小厮颇为得用,不消半刻钟,就寻齐了香茗所要之物,她转身去请了葛庆出来:“葛大夫,您吩咐的牲畜都齐备了。” 葛庆一捋胡须:“还请侯爷、二老爷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香茗轻手轻脚地跟在后头,眼看着葛医师亲手将水分别喂给那几只牲畜,目中流露出不忍。 葛庆一边计时,一边劝她:“香茗姑娘何必看这个,您在门边等着结果就是。” 香茗勉强道:“万一侯爷的药里真混入了什么烈性毒药,便是我这个贴身婢女的失职。就算侯爷不怪罪,自己也得长长记性,好记住以后凡入口之物,都不能离了眼睛。” 葛庆见她态度坚决,叹息了一声,随她去了。 沈崇尧不住扭头,焦急地等着葛大夫的消息,杯中茶尚温,便见香茗踉跄着走进屋,他忙问道:“结果如何?” 香茗下意识地扶住身前的桌案,脸色灰白地吐出几个字:“都死了!” 她眼前浮现出恐惧:“河鲤与公鸡,几乎十几息的功夫就没了,那匹老马也只多喘了片刻,不一会儿就死透了。” 沈崇尧几乎不敢转头去看自家兄长的眼睛,他震惊道:“葛大夫不是稀释过么?” 香茗恐惧道:“葛医师也吃了一惊,寻常毒药,绝不会有这等药力!何况,他说那毒多半无色无味,尝之则死,这叫人如何防范?” 沈崇尧上前一步:“这到底是什么剧毒,竟这样猛烈!” “他也没有把握。”香茗摇了摇头:“葛大夫说可能得等他查验完尸体后,才能知道。至于剩余的药水,我亲自看着,都锁起来了。” 她低声道:“侯爷,尧老爷,您看该怎么办?” 沈崇尧为难地看了一眼大哥,犹豫道:“这……” 沈崇彦的脸色倒没太大变化,只是更苍白了两分,他闭上眼,疲倦道:“不急于一时,等葛庆回来再说吧。” 香茗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退到了一边。 葛庆回来时,已经除了身上手上的遮蔽,他满头大汗,冲着沈家兄弟嚷道:“为安全起见,侯爷屋中一应食水,尽数废弃!从现在起,到彻底查清前,最好禁绝饮食。” “所幸我已试过,这毒只要不入口,肌肤不破损流血,即使沾染一些也无事。只要防住口鼻,便无大碍。” 沈崇尧听得胆战心惊:“葛大夫,您可能看出这是什么毒,可有药可解?” 葛庆重重摇头:“恕在下才疏学浅,这毒非比寻常,当是禁药一流,但被混入药汤又提取出来,或许损了性状。我一时也分辨不出。至于解药,除非寻配药之人一问,否则……” “思美人。” 月门后蓦然传来一声清亮:“是思美人。” 葛庆先是一呆,而后一拍脑袋,顿悟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不出!” 几个往出声处一看,却见宁儿不知何时从后头转了出来,她走到沈崇尧身侧站定。 只见葛庆激动道:“应当不错!思美人无色无味、状如清水,可惜味道苦涩,所以才要混入汤药之中。而我拿来试药的都是些牲畜,自然看不出它的特性!” 沈崇尧不由问:“什么特性?” “入喉必死,死则无痛,面如春桃而唇眼含笑,故名思美人。” 答复他的却是沈崇彦,信远侯面沉如冰:“这是前朝禁毒,民间早已绝迹。到底是看得起沈某人,费尽心机要让我无声无息地死去。” 葛庆叹息:“既然是此药,便不必寻解药了,定然无药可解。只是它见效极快,侯爷如今无恙,便可安心了。真是菩萨保佑,祖宗显灵。” “葛医师说得不对,”沈崇彦柔和地看向宁儿,“并不是祖宗,是宁儿拼命救了我。” 他勉强支撑起身子:“多谢你,也多谢崇尧。” 沈崇尧摆手道:“大哥莫说这话,您是侯府的顶梁柱,若您有个闪失,沈家的天也塌了。何况这事,全是宁姑娘之功,我不仅没出力,还险些误了事。” 宁儿微微侧过头,专注地看向侯爷,鬓间流苏轻曳,她的面上未解忧愁:“可如今这事,还得您做主才是。” 沈崇彦听了,却迟迟没开口。 沈崇尧恼道:“大哥,难道您还不忍心不成?如此行径,直如蛇蝎,沈家待她无一处亏欠,她竟能做出这种心狠手辣之事。如此毒妇,焉能不……” 宁儿从身后猛然拉了他一记,沈崇尧这才勉强住嘴。罗妙芸为何铤而走险,他们心知肚明,但这件事,侯爷还不知道啊! 难道沈崇尧准备自己告诉他,大哥,你养了十几年的儿女不是亲生的,头顶的草原,已经绿得能跑马了? 沈崇彦不知为何,抬头看了宁儿一眼,方轻声道:“去叫罗氏过来。” ----- 罗妙芸独坐在屏前,身边围着两个面生的婆子,她一动步,婆子便贴着围上来:“请夫人稍坐。” 时间一点一滴,过得无比漫长,她越坐,越觉得惶恐心虚,浑似坐在铡刀之下,顶上悬着的细绳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砰然坠落。 她心中懊悔不已,自己为何一时魔怔,鬼使神差之下竟当真做出这等事,又隐隐存了一丝侥幸,或许,那药实在罕见,葛庆也查不出来,便是查出了,也未必就钉死在自己头上。 可万一……那她该如何向瑛儿他们交代? “笃笃”两声,门外传来一个陌生丫鬟的声音,那声音冰冷、漠然,好像不带一丝感情:“侯爷有令,请夫人移步一叙。” 罗妙芸浑身猛然一颤,喉咙收紧,竟一时难以动弹,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左一右,夹着她起来,闷声道:“夫人,请吧!” 罗妙芸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你们,你们放开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说不说? “哗啦——” 满满一盆混杂着碎冰的冷水,兜头泼下,激得原本横卧榻上一动不动的老妇浑身哆嗦,从咽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鹿奎双手抱胸,冷冷盯着眼前的老妇:“别装晕了,我知道你清醒着。再不睁眼,下一盆泼上来,就不是冷水了。” 身旁灵醒的手下,早已烧好了满满一锅沸汤,滚滚冒着热气,殷勤帮腔道:“鹿爷,您瞧,水正滚着呢。” 鹿奎半分没犹豫:“倒!” “饶命,饶命啊!”刘葵吓得顾不得装晕,忙扭动身子,从榻上直接滚了下去,她忍着痛求饶道:“这位大人,老婆子从未与您结仇,还求您饶了老奴一条命。” 鹿奎冷笑道:“怎么不装了?早这样识相,又何必吃这一番苦头。” 刘葵眯着剩下的眼,抬头一瞧,吃了一惊,眼前这位锦衣大人这样俊的样貌,却有这样毒的手段。 她忙俯身哀求道:“老奴实在不知所犯何罪,还求大人明示。” 手下早为他擦净了身后的扶椅,鹿奎往后一靠,翘起一条腿,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你就是刘葵?” 刘葵迟疑道:“正是老奴姓名。” 鹿奎极嫌恶地一摆手:“你也配用这个字?趁早改了才是。” 他贴身的随侍小印凑上前来,低声道:“爷,这老货是葵菜的葵字,重了大人的音。” 鹿奎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我自然知道。如此可恶之人,倒取了个好名字。” 小印笑道:“大人莫恼,左右这老货还能活几日?到时一命归西,自然不犯您忌讳了。” 若按他们此前的定计,由他出手直接拷问刘葵,并非上策,但如今情势瞬息而变,他送走罗芃后,派去侯府的暗探迟迟未归,原停在小院外候着的马车,也莫名没了动静。 鹿奎瞬间意识到,定然是侯府中陡然生变,他当机立断,决定先审刘葵,再亲自带人去信远侯府。 刘葵在下头听得胆战心惊,正惶恐之际,突见那大人低头看她,不耐道:“我只给你一刻钟的功夫交代。小印,计时。” 小印忙应了声好,转头去仆从手上取来一只灌满清水的紫皮葫芦,往墙上一挂,那葫芦肚中钻有一小孔,立时从孔中一滴滴落下水珠。 小印道:“按咱们的规矩,葫芦水尽,则时辰到。交代得好,就一刀劈了这葫芦,若交代得不好,这一刀,可就落到您老脑袋上了。”说罢便笑嘻嘻地退了下去。 嘀嗒,嘀嗒…… 一声声清脆的水滴声响起,刘葵却好像听见催命的钟声一般,慌张地六神无主:“大人,大人!求大人明示,到底要奴婢交代何事?” 鹿奎反倒惊诧地反问她:“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将你主仆二人所做地好事,一五一十向本官交代清楚。” 刘葵心中一窒,下意识地张口就要抵赖求饶,可眼看着那俊美如恶鬼的男子抽出刀,拍了拍挂在墙上的葫芦,笑着说“我劝嬷嬷别说废话,忘了时辰就不好了。” 她顿时丧失了狡辩的勇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颓然道:“我,我说……” ----- “你有什么话说?” 罗妙芸抬起眼,反唇相讥道:“我说什么?侯爷既已定了我的罪,我还有何话好说?” 沈崇彦定定看着她:“为什么要下毒?” 罗妙芸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咬牙:“下毒?侯爷在说什么?” 沈崇彦漠然道:“我问你,为何要下毒?” 罗妙芸嘴硬道:“侯爷在说笑不成,我一个深闺妇人,到哪里去弄毒药,不是我做的。” 沈崇彦点头,吐出了一个“好”字:“那碗药只有夫人与成瑛经手,既然不是你,那便是瑛儿了。” 他转头吩咐沈崇尧:“去领瑛儿上来。” 罗妙芸大惊道:“不要!”她霍然站起身,语气中尽是怨愤:“侯爷,你从小看着瑛儿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沈崇彦的面上满是疏离,他微微一勾唇,讥诮道:“是么,我应当知道么?我与夫人结缡十余载,不也是知面不知心吗?崇尧,还不快去。” “别去!”罗妙芸哀求道:“二弟,别去叫瑛儿!” 沈崇尧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罗氏一眼,最后一次叫她:“大嫂,您还是自己同大哥说吧。” 罗妙芸激动出声:“说什么,到底要我说什么?我都说了,毒不是我下的!” 沈崇尧打断了她,痛心道:“大哥的药汤中验出了沾之即死的剧毒,罪证确凿,无从抵赖。不是你,难道是瑛儿吗?” 罗妙芸瞬间白了嘴唇:“不,不,或许是那药材本身的问题,或者是那煮药的丫头,总之不是我,更不是瑛儿!” 沈崇彦静静看着她狡辩,又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下毒?那毒药从何而来,是否有人授意?” 他说得有些吃力:“你我夫妻一场,若你执意不说,我也只能公事公办,将此事上告天听,届时,自有三司审察,只是沈罗两家的颜面,恐怕就保不住了。” 罗妙芸痴痴望着夫君,他的脸因伤重失血而苍白憔悴,但却遮掩不住那戎马多年驰骋疆场的英锐,他这样冷淡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审视、疲倦与厌烦,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爱意。 她一开口,两行泪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夫君,您真的要对妙芸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沈崇尧差点笑出声:“罗夫人,到底是谁对谁赶尽杀绝?” 他伸手指向兄长:“你看看大哥的样子!那毒药稀释后,都能令牛马瞬间暴毙,若非大哥命大,但凡沾唇一滴,恐怕这会儿,信远侯府已披麻戴孝、升幡挂灵了!” “不会,不会的!”罗妙芸惊悸道:“侯爷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 沈崇尧怒极反笑:“大哥能活,是因为宁儿舍身相救,而不是指望你能心慈手软,顾念夫妻情分。” “崇尧,”沈崇彦叫住他,“何必同她说这些。”多年征战的杀伐之气浮现在眼中,他冷冷看向罗妙芸:“你到底说不说?”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5章 血债 罗妙芸的鬓上还戴着那支她心爱的金累丝红宝石步摇,只是仓惶与惊惧,让那张丰艳美丽的面庞,失去了原本的风姿。 她跌坐在绣墩上,一偏头,忽然在沈崇尧身后,发现一片茶白色的裙摆,她的视线慢慢上移,停留在女孩隽秀娇美的脸上。 罗妙芸神色一变,不由羞恼交加:“怎么是你?”她伸手指向宁儿,质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崇彦面上八风不动,反问道:“她如何不能在这里?” 罗妙芸一看到宁儿,就想到方才要不是她冒然闯进来,打翻瑛儿手中汤碗,又怎会功亏一篑?深恨她坏事,厌憎道:“我同侯爷说话,再如何,也不该是外人该听的。何况是一个黄毛丫头?” 沈崇尧忍了又忍,才没将宁儿的身份脱口,只驳道:“她能坐在这里,外人还是内人,大哥自有论断。还请您答兄长的问话要紧。” 罗妙芸气结,她负气扭过头去:“让她走,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呵呵呵,”帘外忽然传来一阵笑,一个柔媚的女音笑着说:“夫人怎么还弄不清形势,她可不会走。” 一听这声音,罗妙芸的脸上就浮出怒气,她怒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叶珍却没理会,掩唇笑道:“妾身有没有资格说话,自然要听侯爷的。” 说罢她怡怡然朝沈崇彦施了一礼:“侯爷,既然夫人不愿开口,做婢妾的自当代劳。” 宁儿心中暗暗警惕,她看着横插一脚的叶珍,她这时候站出来,打得又是什么主意?她可不曾忘记楚寰与鹿奎的告诫,还有刘葵那里…… 沈崇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说便是。” 叶姨娘得了应允,竟双膝跪地,冲着罗妙芸道:“奴婢蒙罗府教养,又得您抬举,才有叶珍今日。” 说着,她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伏地道:“这个头磕给罗家大小姐的,谢您与罗家昔年的恩典。” 这一番举动,不说宁儿等人,便是罗妙芸都惊在原地:“你干什么?” 叶珍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她膝行数步向前,冲着沈崇彦泣道:“求侯爷为妾身做主!” 沈崇彦见其情态,面上更添了一层凝重,他沉声道:“你有何冤屈,直说便是。” 叶珍回头凝视罗妙芸一眼,一抬手,拔下了发间那支金镶玉嵌的宝石蝴蝶簪,那蝴蝶停在指间,双翅微颤、栩栩如生,真如活物一般。 她眷恋地抚摸着蝶翅,柔声道:“侯爷还记得么?这是我怀安儿那年,您送我的生辰礼。您说蝴蝶虽柔弱,却外柔内刚,有破茧之勇,一如我的性情。” “但侯爷,您错了,我不仅没有破茧之勇,更不能化蝶,只能在暗地里当一只扭曲的蠕虫,日夜窥探、日夜期盼,只盼着苍天开眼,能为我母子报仇!” 她狠狠一掷,将那枚精美异常的发簪扔在地上,紧跟着站起身,将其一脚踏碎。叶珍指着罗妙芸,尖声道:“侯爷,妾身要告罗氏女为主不仁,虐仆杀婢;为母不慈,残害庶子!为妇不忠……” “你胡说!”罗妙芸尖叫道,她愤怒地一巴掌挥过去:“贱人,但敢诬蔑主母!” “啪!”叶珍不躲不避,生生受了她一个耳光,长长的指甲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三道鲜红的痕迹。 宁儿捂着嘴,差点惊呼出声。叶珍却若无其事地笑道:“若有半字虚言,便叫我五雷轰顶而死。只是夫人,”她上前一步,紧盯着罗妙芸,“您敢不敢发誓?若您曾指使刘葵,调换了安儿的脉案,使他错药误服,病重难返以致身亡,便叫您那一双儿女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罗妙芸后退一步:“你住口!” 叶姨娘冷笑道:“怎么样?你不敢。”她转头看向沈崇彦:“妾敢以性命担保,安儿之死,与罗刘二人有直接干系!” “稚子何辜啊!夫人,我曾亲口问过刘葵,您亲手抬举了我做姨娘,又为什么容不下安儿?只要夫人抬抬手,我与安儿都只会对您千恭百顺,绝不会妨碍了您半分。” “今天,同样的问题,我要再问一遍夫人。”叶姨娘眼中含着泪,却冲着罗夫人笑道:“您不妨猜一猜,刘妈妈当时是如何回答我的?” 罗妙芸原本满心想着怎样应付下毒一事,却不意冷不丁,她竟将这一桩前尘旧案给翻了出来。 刘妈妈……叶珍竟然问过她这件事,罗妙芸不由骨颤肉惊。 沈崇尧听到此节,都不由呆在原地,他都没想到,叶珍一开口,竟然说破了这样一桩大事。 安儿竟然也是罗氏害死的!他顿时不敢去看兄长的眼睛。 沈崇彦不顾身上的创口,猛然坐直了身子,双目锐利地逼视着罗妙芸,厉声喝问:“她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罗妙芸被那双杀气腾腾的凤目锁住,心头一片冰冷,她张口就想否认,可叶珍恶狠狠的诅咒,却让她怎么也不敢开口。 “好,好,好!”沈崇彦气恨之下,双目一片血斥:“只怪我无眼无识,竟放任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当了十余年的信远侯府夫人!” 沈崇彦的愤怒,让叶珍浑身说不出的畅快,她咬着牙问:“夫人,到底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您不敢答吗?” 石火电光之间,沈崇尧悟到了答案,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安儿小时候还不显,可越大,就生得与侯爷越相似…… “哈哈,好一个金童玉女,龙凤祥瑞!”叶珍凄厉地笑了两声,那声音犹如杜鹃泣血:“有一个正品在眼前日夜看着,难免叫人担心,那两个赝品终有一日被看出端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安儿,侯爷也就没了别的儿子,也就只能指望她罗妙芸生的那两个东西。” “你血口喷人!”听到“赝品”二字,罗妙芸犹如从大梦中惊醒,她猛然往前一扑,一把将叶珍推倒在地,伸手在地上一抓。 “当心!”宁儿惊叫道,只见罗妙芸抓起那支扭曲变形的金簪,就对着叶姨娘的脖子捅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6章 父亲 千钧一发之际,沈崇尧顾不得男女有别,猛然扑上前去,将罗妙芸掀开! 求生的本能让叶珍下意识地偏过头,但仍被锋锐的金簪自下巴至锁骨处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啊——”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忙用手捂住创口,爬了起来,鲜红的血瞬间从指缝中涌出,将她的前襟染透。 罗妙芸被甩在地上,双腿跪伏,手中紧紧握住金簪,恶狠狠地盯着叶珍,口中恨骂:“该死,该死,你这背主的贱人!” 宁儿唯恐她再暴起伤人,她提起裙摆,飞快支起窗,习惯性地去摸怀中的铜哨,却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铜哨被她给了春草,一时顾不上其他,高声冲窗外叫道:“含光!含光——” 屋中人一愣,还没回过神时,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灵巧得如同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跃窗而入。 沈崇尧眼前一花,便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少年武者护卫在宁儿身前,正是含光。 他忙一指罗妙芸:“快,快制住她!” 含光两三眼,就将屋中的情势看了个分明,不待沈崇尧发话,他便纵身一跃,再回首时,就已将那枚染血的金簪握在了手上。 罗妙芸眼前一花,便发现那少年已夺走了自己手中之物,不由惊怒道:“小贼尔敢……” 但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尽数被堵在喉中,因为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正冷冰冰地横在她颈项之间! 一时之间,无人开口,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响起一声赞叹:“湛如秋水,冽如冰雪,果然是一柄绝世好剑。”宁儿蓦然回头,说话的竟是侯爷,他仍靠在床上,静静看着那柄宝剑,目露赞赏,问道:“只是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谁也没有料到,此情此景之下,沈崇彦开口问出的竟是这样一句。 “含光。”他注视着这一柄重逾性命的宝剑,眸光中蕴着一丝温柔,“它的名字是含光。” 宁儿不由睁大了眼睛,以剑为名……含光的名字,竟然是含光的宝剑! 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含光手腕轻抖,便露出剑柄上游云惊龙的铭文,果然镌有“含光”二字! 沈崇彦点头道:“含光,好名字。果然是人如其剑,剑如其名。”他看向含光:“只看你使剑,便知必有师承,敢问尊师何人?” 含光颔首道:“沈侯果然好眼光。好叫侯爷知道,我师名为萧定。” 语毕,他收回宝剑,双手抱拳:“事出紧急,还请侯爷勿怪。” 听到萧定二字,含光的背后是谁,沈崇彦已不必再问下去,普天之下,能随意差遣萧定弟子者,也唯有那一人! 颈间那刺骨的寒冷移开,罗妙芸仍像被冻住了舌头一般,不言不动,沉默不安。 而跪在一旁的叶珍,已经失血到两颊惨白,还是宁儿跑到她身边,忙掏出怀中的巾帕,一层层往她伤口上缠去,她的手不停地颤抖,忍着害怕,扭头去问含光:“你快来看看,她还在流血。” 含光收剑入鞘,蹲在叶珍身边,查看了她的伤口,又按住她几个大穴,安慰宁儿:“别担心,没伤及主脉,死不了。”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撒在伤口中,往下点了点,递给宁儿一条素色柔软的长巾,“扎住这里止血。” 宁儿抖着手,在含光的指挥下勉强包扎好叶姨娘的伤口,望着小姑娘满手的血,叶珍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强忍着颈间的剧痛,断断续续地说:“多谢……多谢你。” 宁儿轻轻摇了摇头,不论如何,她并不想看着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叶珍拉住她起身欲走的裙摆,艰难道:“你,你娘亲……” 宁儿的眼睫一颤,低头去看叶珍,轻声道:“我娘亲,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叶珍浑身一震,却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她短促地“嗬嗬”两声:“不……你还不知道,你爹是谁?” 沈崇彦与沈崇尧的心同时往下一坠,可只能眼看着宁儿的神色霍然一僵。 叶珍颤巍巍地伸出手,往着床的方向指去,她一手捂着脖子,甚至忍不住笑了一笑:“侯爷,宁,宁姑娘……你的爹爹,是侯爷!” 一道惊雷明晃晃在她耳边炸开,那一瞬间,火星迸射,天旋地转,几乎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侯爷……侯爷? 侯爷! 宁儿的心头好像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回声,在她的脑中回荡。 侯爷竟然是她的父亲! 耳中响起尖锐的蜂鸣,她忍不住捂着耳朵,不受控制地弯腰蹲下身去。 “姑娘,姑娘……要不要紧?”沈崇尧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哭出声来,含光早已过去扶起宁儿,向来镇定的脸上写满惊慌失措。 宁儿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什么也看不见,她紧紧握住支撑着自己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掐出血印。 她狠狠喘了几口气,几乎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逼出话来:“是不是?”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崇彦恨不能跳起身来搂住宁儿,但巨大的痛楚狠狠拉扯着他的神经,又迫使他重新摔回床上。 完全的猝不及防之下,宁儿的身世就这样被揭开,这彻底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他的准备。看到宁儿这副模样,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只冷酷的巨手揪住,又狠狠往下拽去。 沈崇彦狼狈地看着她,怔怔道:“是……我是你的……父亲。” 这重逾泰山的两个字,在脱口的瞬间,就耗尽了沈崇彦所有的勇气。 自重生回来的那一日,就日夜压在他心头的千斤重担,就这么轻飘飘地砸在地上。 砸得固如金汤的地面裂出一道深隙,让置身其上的宁儿不住往深渊坠去。 “怪不得,怪不得……我真傻,”宁儿喃喃自语:“这么多,这么明显,我却一叶障目,不识泰山。” 她怔怔看向前方,眼中已不觉滴下数行清泪,痴痴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7章 母亲 沈崇彦心中大恸,不由鼻尖一酸,眼中滚下泪来,张口,就说不出一个字。 宁儿的眼泪簌簌而落,再也不愿在此地多停留半刻,什么叶珍,什么刘葵,什么罗妙芸,又干她何事? 都是沈崇彦自己的冤债,随他自己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拉住含光使劲,哽咽道:“走,我们走。” “宁儿,别走!”沈崇彦急得一用力,竟掀开了衾盖,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脱力狠狠摔在了地上! 为防患处感染,他身上除了包扎用的棉纱外,本就只穿了一层极薄的里衣和罩袍,这猝然一摔之下,浑身伤口迸裂,不消片刻,就从纱棉底下透出血印来。 沈崇尧看得心惊肉跳,他快步跑过去扶起兄长,使他半靠在自己怀中,急道:“天爷,您这是干什么?怎能拿身子如此玩笑?” 他一边朝含光使眼色,一边哀求地看着宁儿:“含光,我一人抬不起侯爷,还请你助我。” 沈崇彦惨白着脸,仍固执地摇头,不肯呼一声痛,只牢牢盯着宁儿:“别走,别走。” 这副可怜的样子,哪里还见半分昔日马上侯的威风。 沈崇尧不忍地别过眼,含光为难地看向自家小姐:“姑娘……”宁儿却浑似没看见一般,双眼垂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放肆的狂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怒不可遏,“沈崇彦!”罗妙芸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宁儿,尖叫道:“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儿?” “你说这个野丫头,是你的女儿!”罗妙芸状似疯魔:“你怎么能有女儿,你什么时候有了女儿?” 她突然咯咯长笑起来,“可看起来,你女儿并不想认你,当面就要跟着别的男人弃您而去!哈哈哈哈,沈崇彦,我们的侯爷,你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也不知您从哪个勾栏瓦舍,养出这么个孩子?” “不,夫人,侯爷能有这个孩子……”叶珍声如游丝,但却仍拼命站直了身子,她的声音里带着恶毒的畅意:“还要多亏了您啊!” 罗妙芸一下子收住笑,她猛转过身,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她伸手就要去抓她:“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叶珍却捂着脖子,不紧不慢地后退半步,声音喑哑犹如鬼哭:“您不记得了?那奴婢再提醒您一句,这孩子,是昭元六年二月末生人。” 罗妙芸的心头涌起极不好的预感,可叶珍却躲到了沈崇彦身后的榻上,隔着数人,幽幽道:“姑娘记不得了,不妨去问问您的好妈妈。昭元五年,刘妈妈和您是怎么谋划着借腹取子,又是怎么在发现自己有孕后,翻脸无情,下了极重的堕药,要将那可怜的女子连母带子,一股脑送上西天!” 宁儿倏然站起身:“什么?” 罗妙芸又要往前扑去,却被含光牢牢挡在五步之外,她歇斯底里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罗裙之下,她的腿止不住地颤抖,不可能,不可能……那个孩子,刘妈妈不是说,她亲眼看他从娘胎里出来咽了气,十几年了,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还突然成了个姑娘! 叶珍不顾颈间撕心裂肺的痛楚,放声笑道:“怎么,小姐不承认了?您敢说,您从没使过这样注定断子绝孙的恶毒手段?没想着阴夺人子,没白白祸害一个清白姑娘,没在意外有孕之后,为掩人耳目,痛下杀手,连还在肚子里未见天日的孩子也不放过!” 霎时间,宁儿的眼中一片血红。 罗妙芸尖叫道:“如此诬言,你有何证据,不过是空口白牙,含血喷人!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 轰然一声,外门被人重重踹开:“证据,就在这里!” 说着,一个乌青的身影被重重扔了过来,重击之下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停止。 诸人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老妇面有燎泡,眼缠白纱,浑身潦倒不堪,脸色青白,口中呼痛不止,不是刘葵是谁! 沈崇尧呆滞地看着神兵天降的鹿奎,被一连串的变故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只能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屋内,满面煞气,冷厉如阎罗恶鬼,他厌恶地看了屋中人一眼,喝道:“说!” 看到刘葵的那一瞬间,罗妙芸如遭雷击,脑中清晰地意识到:她完了! 叶珍一见此人,顿时喜形于色,好似天降甘霖,周身病痛沉疴尽去,她狂喜道:“好,好!老天有眼,我本以为被这蠢妇所困,见不到刘妈妈了,没曾想,您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好好,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一出大戏,又怎能少得了您?” 只见此时屋内,叶珍项间缠着巾布,襟前满是血污,沈崇彦摔在榻前浑身是血,罗妙芸行止失态、状似疯癫,也唯有沈崇尧勉强还能持己。 鹿奎一眼就看见宁儿,浑身的凶煞不禁为之一敛。只见她急怒交加之下,两眼通红,如同失了魂一般,不由心中一痛。 可他深知如今不该贸然搅扰,重要的,是替宁儿将真相分辨清楚。 他上前一步,漠然看向刘葵:“还想活命,就一五一十,当着沈侯与姑娘的面,将你先前交代的老老实实都给我说出来。” 刘葵像是极恐惧鹿奎的身影,下意识地抖成一团,她忍痛讨好道:“大人,老奴交代,老奴全都交代。” 鹿奎见她这一副谄谀之态,想到宁儿所受苦楚,心中腾地燃起一簇无名业火,忍不住抽出刀,冷冷盯着罗妙芸:“从此刻起,谁敢打断刘葵呈供,便如此桌!” 说罢抽刀狠狠劈在身前的桌案之上,霎时间,硬木高桌应声碎成两截。 刘葵狠狠打了个哆嗦,再不敢拖延半句,她半掩着面,低声道:“那是十三年前。姑娘出阁,嫁到信远侯府数年,身子迟迟没有动静。就算侯爷不急,娘家的老夫人,早已急得求神告佛,背地里不知请了多少京中有名的妇科圣手,几次三番请姑娘回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8章 当年事 刘葵早被鹿奎从头到脚、细针密缕地盘问过一遍,此时讲来格外清楚分明:“可姑娘身子素习强健,更自小善加保养,疾病甚少,大夫瞧了,也只不过说小姐内热偶炽,并看不出什么大症候。按娘家夫人的意思,最好是姑娘主动替侯爷收拢一方妾室。既可全了贤名,又……” 刘葵抬头瞄了沈崇彦一眼,言语间有些心虚:“又能分辨到底是谁的身子有碍。可那时侯爷年轻,一年里总有数月宿在军中,回府的日子本就不多,小姐年青心高,再平白添一个姨娘,岂非横添一刺,她如何心甘?更何况,侯爷也无意纳妾。” 罗妙芸的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几次张口欲言,可触及鹿奎森然的目光,到底没敢说出话来,只能用吃人的眼光怨愤地盯着刘葵。 刘葵缩了缩脖子:“可这样拖下去,到底又不是办法。老侯爷早早去了,沈家上下只靠侯爷一个人支应门庭,说句难听的,迟迟没有子嗣,战场上刀剑无眼,真有个好歹,岂非绝了侯府宗嗣?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屋中已是闻针可见,死寂一片,鹿奎不耐地敲了敲刀柄:“继续。” 刘葵咽了口唾沫,索性一梗脖子,闭着眼说了出来:“所以,所以姑娘就私下同我商量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眼下燃眉之急。姑娘是不出二门的大家小姐,这等市井手段,只能奴婢背着人去打听。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就让我在外寻到了一个老妈妈,从她手上买到了一副据说极灵验的方子。” “这是一剂对方,分阴阳两合,使阳合,可令女子有娠,使阴合,则,则可使妇人绝产落胎!十次里总有八次得用,正是凭此阴阳两方,那老娘做了一辈子妇人生意,从未失过手。我得了此方报于小姐,可姑娘却说,民间偏方,未能尽信,要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寻人过来一试……” 宁儿的身子一晃,死死咬住了嘴唇,话到这里,她如何还不明白,一定是这一次试药,她们才找上了娘亲! 鹿奎不叫停,刘葵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按我心中的计较,这等私密事,最好是在府里寻个知根知底的忠心丫鬟,事后不论成否,再给笔银子打发了,两厢太平。但姑娘却觉得,若寻来个心大的婢女,万一当真怀了身孕,挟子自重,又知根知底将事闹开,岂不是自寻苦头?” 众目睽睽,当着夫人爷们的面,刘葵的老脸都有些发红:“所以得寻一个与沈罗两家都无甚瓜葛的女子,人要老实本分,方便拿捏,最好连小姐姑爷的面都没见过。最重要的,一不能貌丑,二得身子清白干净,三、三则最好无亲无靠,真出了事,没、没人能会她出头。” 如此不堪的龌龊心肠,被赤裸暴露于通彻明灯之下,宁儿通体如坠寒冰,一阵冷过一阵。 被火焰灼烧过的刘葵面貌狰狞,可说出的话,却比她满是燎泡的脸可怖万分: “可这样的女子,哪是一时三刻能寻到的?可偏偏这档口传来消息,侯爷最多一月后就要离京,再一来一去地折腾,不知到猴年马月才能成事。情急之下,只能寻了几个昔年的老姐妹胡乱探听,想着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 “谁曾想,还真让我寻到一个可用的女子。”她悄悄看了眼宁儿,声音越说越轻: “罗府的老姊姊说,那姑娘年岁与我们小姐仿佛,家世败落不堪,父母俱亡。虽说算是罗家族亲,可也不过是几辈子以前连的宗,到她们身上,早已无甚相干了。不过日子实在艰难,才托到罗氏族中求个庇护。” “我私下瞧了两次,却如她所说,模样行止都没得说,只是长得太好了些。但那时时间紧急,实在容不得耽搁,我只得法子说服了那女子,先将她带进侯府,等顺服了再行后事……” “说谎!”宁儿忍无可忍地高喝一声,倒唬了众人一跳:“你说谎,她怎么可能同意跟你进侯府,又怎么会顺服同意!” 娘亲的性情,宁可自己生生病死在榻上,也不肯同自己诉说半分委屈,刚烈如此,又怎可能轻易屈从刘葵?更何况,她当时并非孤身一人,家中还有舅舅! 她气红了眼,直直站在刘葵面前:“你说清楚,你在其中到底做了什么?” 骤然见宁儿出声,刘葵的嘴大张,惊愕不已:“白,白姑娘……” 自己老眼昏花,一时不察,都没发现这小丫头竟在这里,这当着苦主的面,叫她还怎么往后说下去。 宁儿见她叫出一个“白”字,愈发确信刘葵与娘亲生前相识,怒火如潮如浪,在她心头熊熊燃起:“看来我问你,你不说。” 她冷声叫道:“鹿奎,你来!” 鹿奎本正心疼宁儿,突然听她唤自己,不由来了精神。 他看了眼刘葵,冷笑道:“她既不老实,便也不必多问,我拖回营中一刀砍了,省得她碍了宁姑娘的眼。反正先前的供词,我那里明明白白抄了一份,若说不出新的来,索性别说了。” 刘葵听了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顿时失魂丧胆,不住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老奴并不敢有一丝隐瞒,只是这话出口,担心污了姑娘的清耳。” 宁儿哂道:“倒不必替我担心。娘亲命都丧了,难道还怕我听不得吗?” 刘葵再不敢避重就轻,她瑟缩道:“是,是。是我欺瞒了那位姑娘,我只告诉她,我们小姐要寻一位识文断字的女教,年纪不能太小,又要没成婚的,还要生得白净,免叫主子看了生厌。故而千挑万选挑了上她,若她愿意,酬劳必叫她满意。” “那位姑娘听了,却是毫不犹豫地拒了我。我当时心都凉了半截,可谁知又过了几日,她却辗转托了人告诉我,她又肯来,只是须得答应她一个条件。”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9章 无尽恨 “那几日,我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小姐又一日催得比一日急,我正焦头烂额之际,一听她肯,当天便赶去见面。那姑娘别的什么也没问,只说入府可以,但她须得提前支取半年的例银,且得供她这半年之内的食宿。” “我一听,自然无有不肯,实则不论成事与否,一旦入府,我们必不可能任她随意出入,这要求正中下怀。那姑娘样貌柔软,行事却果决,她确认了我的身份,确为罗家大小姐的乳娘无疑,当日就带上随身之物,随我一同入了府……” 听到此节,宁儿终于泪落如雨,再也不忍听下去。 可她盼了这么多年,多少个日日夜夜,真相近在眼前了,她又怎么能临阵做一个逃兵? 她蜷屈的手中,紧紧握住当日楚寰相赠的麒麟玉佩,似乎要藉此,给自己一点支撑下去的勇气。 娘亲,不要,不要去那里……泪水模糊了视线,宁儿好像又回到了娘亲离开那一日,她倒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可无论怎么哭,也唤不回娘亲渐次微弱的呼吸。 不要走,娘亲……她宁可自己的存在消失,宁愿自己从来不曾来到这世界上,来还回娘亲,仍平平安安地活在世上。 然而,不能……时光不能倒流,既成的事实更无法倒转,她的娘亲早早去了,再也不能活过来。而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存在,或许于娘亲,便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但她却仍那样、那样温柔地爱着自己。 沈崇彦的脸色已沉到了湖底,越往下听,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就越炽热,他从没有想到,在那样早的时候,他的妻子、自己敬重的夫人就敢背着自己,做出这等丧行败德之事! 那边,刘葵的呈供仍在继续:“那姑娘入府后,我便想送人去见小姐。但小姐却说为防万一,她不便露面,只是隔着纱屏,远远望了人。那姑娘是五月初入的侯府,没几日便是端阳节,我便按那老妈妈所言,在她的饮食中添了三日阳合之药。可,可到此时,却有一件极难办的事……” 她说着似有些极难启齿,忍不住抬头求助地看向鹿奎,鹿奎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刘嬷嬷只得忍着羞耻开口:“按小姐的意思,是要在神鬼不觉中,使那女子替她与侯爷相合。可那位姑娘虽年近双十,却仍是完璧之身,这也不得其用,无奈之下,只得在端阳节那日,在雄黄酒中下了暖情之药,先灌醉了那姑娘,再、再……使法子,破了她的身子。” “啪——!” 宁儿身如筛糠,颤抖不能到自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了一记耳光,她哆嗦着骂道:“无耻,贱人!” 刘葵躲也不敢躲,她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鹿奎见宁儿脸色白如金纸,心急如焚,他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刘葵会说出这等话,就不该直愣愣教宁儿听。这样生气,她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 含光急得额汗直流,他年纪小,并无许多顾忌,只顾得上搀住他家小主子,急声道:“姑娘,别动大怒,身子当心!” 宁儿自说了那一句,齿关紧扣,扶着含光的胳膊上下不住颤抖,鹿奎瑟缩着走到她身前,正想开口问一句,却见她脸色一变,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直洒在他的襟前! 鹿奎被这一口鲜血,骇得三魂离体、七魄失位,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用了两息,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心跳。 襟前那点点绽开如红梅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他踉跄着半跪在地上,忍不住用手去拢住宁儿衣袖,开口时喉中已带了哭音:“宁儿!”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头脑中那根理智的弦行将崩裂的声音。 但在此时,宁儿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像寒冰一样冷,却唤回了他炽如熔岩、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听见宁儿几不可闻的声音:“鹿奎,把刀收回去。”像轻云飘渺,又如磐石坚定。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抽出腰间的雁翎刀,正横劈在刘葵的额顶,只差一毫,就要入骨! 而刀下的刘葵早面无人色、惊骇欲死,若非今日她未进水米,恐怕此时就已吓得失禁。 宁儿的唇边还遗着两滴血痕,她微微一用力,就带着鹿奎将刀缓缓移开。 “哐当”一声,鹿奎松开手,手中的宝刀应声而落,他怔忡地望着宁儿,眼中浮起雾气,酸涩道:“你要不要紧?” 宁儿慢慢低头,看向刘葵,只说了两个字:“继续。” 她背对着沈崇彦,因而叫他看不见她的情状,可沈崇彦目力极好,一眼就看见鹿奎襟前的血痕,又见他如此失态,焉能不知是宁儿急怒攻心之下,骤然吐血。 五内俱焚,情急万分之下,沈崇彦唯恐她再受一点刺激,只能哀声拦道:“宁儿!不要,求你!你的身子,不能再受刺激。去,去叫葛庆,去叫柳莺来!” “不许。”宁儿忍过那一阵晕眩,她将身体的重量尽压在扶着鹿奎的手上,借着那支撑,坚决地摇了摇头,用最大的气力说:“不许他们过来。鹿奎,你让她继续。” 鹿奎泪凝于睫,却点了点头,他命含光抬了一把椅子,又将身上的氅衣解下铺上,轻之又轻地将宁儿送到座上。 他深深凝视了罗妙芸与沈崇彦一眼,转向刘葵时,面上的温情顿时消失不见,若是眼神能杀人,眼前的刘葵恐怕早已被他凌迟成碎片。 鹿奎只咬着牙,吐出一个字:“说!” 刘葵尚未从先前的惊慌中回过神,乍然听见这一声,真真像听见阎罗恶鬼一般,她的嘴角一动,就感到一阵撕痛。 那样弱不禁风像纸糊般一吹就倒的小娘子,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将自己打成这样。 她张开口,恐惧之下,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旁的鹿奎见了,只淡淡道:“这是被吓失了神,一时不会说话了。含光,你去叫她醒醒神。” 含光是宫里头出来的,自然知道怎么叫她醒神,他沉默地走到刘葵面前,抡起胳膊,狠狠抽了她一记耳光。 轰然一声,刘葵竟被打得飞出去三尺远,好容易爬起身,张嘴一吐,从口中吐出三颗带血的碎牙来! 鹿奎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会儿,妈妈想必清醒了,那就继续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0章 试药 这醒神的办法,果然十分得用,刘葵挨了这一记,口中颅内似火烧般疼痛,可再开口时却极流利了。 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再不敢有半分隐瞒,也顾不上罗妙芸就在眼前,倒豆子般一气说出,生怕哪里又惹怒鹿奎,平白做了刀下鬼:“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小姐同我商议,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在端阳这一日成事。” 昭元五年的五月初五,端阳节。 “那一日京中府中皆热闹非凡,连宫里都赐下节赏,老夫人摆席筵请诸多亲朋赏午,侯爷应酬完了外头,回侯府时天都快黑了。原本按侯爷的海量,是万难喝醉的,可偏巧那次侯爷在外就已过饮,回府后小姐又着意灌了不少。百般周全之下,终于请人回了正房休息……” 罗妙芸身上衣冠齐整,却好像被扒光了一般,简直羞愤欲死,心中只恨自己没能早听罗芃所言,平白留了这老货一条性命,以致于今日之辱。 只可惜,这时候后悔,已经迟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葵,将她心底最不愿示人的闺阁阴私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姑娘一意体贴,同侯爷入了内房,又共饮了数杯雄黄酒。本就离别在即,自然是一番温存。而那酒中,早下了重剂量的暖情之药,能令人失神忘智,不知今夕几何,只晓得行那等神仙乐事……” “小姐见药效渐起,便令我将藏在隔扇之后的白姑娘……送,送到了侯爷榻上,而令两人成事……小姐,就眼睁睁在帐外看着,守了整整一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崇彦的脸上火辣辣一片,难怪他在前世对她的存在毫无所觉,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对宁儿娘亲的印象,难怪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宁儿到底是谁与自己的孩子。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被枕边人摆弄戏耍的糊涂虫! 昭元五年,昭元五年,那时候他与罗妙芸才成婚三年,因久在军中,纵使一时无子,他也从没想过纳妾之事,更不曾因此苛责妻子。 从祖父那一代起,就曾有高僧言及,沈家世代行伍,杀伐过重,后世难免在子嗣上艰难。 儿女之事,本随缘分,不能强求,可罗妙芸怎能如此行事,而造下这等血债冤孽! 沈崇彦的心中汩汩流出血泪,痛悔万分。 如果早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宁儿出生的真相竟如此惨烈、如此不堪,他宁可永远永远不叫她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是那个害得她娘亲罹遭飞来之祸、平白葬送一生的信远侯的女儿! 他也绝不会在重生后,还自作聪明,去做那些自以为是的可笑的弥补,仗着宁儿的懵懂,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她的感激与亲近。 可怜宁儿蒙在鼓中,还自以为受他恩惠,却不知他亏欠她们母女的,就算倾尽一身,永生永世也无法弥补。 倘若可以,他真恨不得即刻从世界上消失……然而他却不能,他必须在这里,在宁儿眼前,一字一句听着那令人锥心噬骨的惨事。 刘葵被打掉牙齿,口中满是血泡,每说一句,都含混着血泪:“到了天明时,我将那女子移居早收拾好的偏室。我本已做好了准备,她醒来时必会寻死觅活一番,到时该如何弹压说服。可谁知那姑娘体质太弱,待清醒时已经是第三日,她是极聪敏的女子,发觉身子有异,便不肯再进水米,见了我,只说了四个字。” 或许是绝望的痛疼与死亡的阴影,沉甸甸压在头顶,让她多了一份惶恐与畏惧,这四个字,却像四个千斤重的石头,搁在刘葵口中,半晌吐不出去。 宁儿的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天边飘落,她问她:“她说了什么?” 刘葵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颤抖道:“但求一死。” 如同早春时分,封冻河水的冰面,被镐锥轻轻一凿,就哗啦破成粉碎。 宁儿的心如同碎冰,被湍急的水流洗刷冲撞,而后消失于无形。她一动也没动,只低声说:“继续。” “可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怎么可能任她死去。我同她说了许久,才终于得了她一句话,她要我拿出先前十倍的酬劳,并一封信送到她家中,她便认命,听凭我们处置。” 说到这里,连刘葵难免有几分心虚:“这是小事,我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谁知老妈妈的药方当真极灵验,过了一旬,那姑娘信期迟迟未至,又到了次月,请了大夫来一瞧,却已然有了身孕。” “哪里来的大夫?”鹿奎突然问:“这等事,必得掩人耳目慎之又慎,你们从哪里寻来的大夫?” 刘葵被这冷不丁一问,吓得一激灵:“不敢欺瞒大人,是罗府寻来的大夫。” 沈崇彦的眼神在一瞬间沉了下来,鹿奎冷笑道:“罗府?所以你等行事,是罗尚书默许的?”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吓得刘葵忙开口分辩:“千真万确,罗大人老夫人都不知情。”她额上涔涔冒着冷汗,“帮忙送大夫入府的,是罗大人……” 鹿奎点了点头:“先送大夫入府,待事毕再灭口,这事到底是罗居芮做来更顺手。” 刘葵正想反驳,可又不敢作声,等挨了一脚,才期期艾艾道:“那姑娘算是罗氏族中人,但却推说自己姓白,只称呼她白姑娘。白姑娘身子羸弱,可怀像却极稳当,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接受了现状,反倒一心一意地养起胎来。白姑娘以为,咱们小姐是想借腹生子,可是……” 宁儿的眼神一凝:“可是什么?” 刘葵抬头偷偷看一眼罗妙芸:“可那时,我们小姐也有了身子……” 宁儿的心往下直坠,叶姨娘说得不对,从一开始,罗妙芸打得主意就不是借腹生子的主意。否则,光凭月份的差距,她根本没办法解释,从哪里凭空冒出来一个孩子。 从头到底……她就从没想过给娘亲活路,她要她,只是试药而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1章 求活 宁儿所料分毫不错。 眼看着白姑娘胎相稳固,母体康健,罗妙芸怀上身孕之后,立刻就要刘葵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消除掉这个“隐患”。 “小姐的意思,正好趁这时,可以试一试那药方中的另一剂阴合……” 药分阴阳两合,阳合可令女子有娠,阴合,则可使妇人绝产,落胎。可女子堕胎,从来都是九死一生之事,便有奇药在手,谁也不敢保证就能不伤母体,可显然,在这对主仆眼中,丝毫没将娘亲的性命放在眼中! “既然小姐已有身孕,老奴便想着,为免胎神冲撞,先将白姑娘移出府去,最好等小姐三个月坐稳怀像,再将她的胎落去。最为稳妥。” 罗妙芸一朝有孕,沈罗两家简直喜之不胜,数不尽的金银珠玉、海陆山珍,流水般地花了出去。谁也不知道,就在这盈天的欢喜中,白姑娘怀着宁儿,孤独地被困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只要稍往深处一想,宁儿的心中,就升起无尽的恨意。 罗妙芸,你出身高贵,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美貌过人,从小金尊玉贵、极尽宠爱地长大,又得嫁贵婿,年纪轻轻,就成了京中赫赫有名的信远侯夫人。 罗妙芸,你什么都有了,而我的娘亲,就只有一条命而已。 为什么,连她仅有的,你也要夺去? 就为了你那一点可笑的私心与权欲,那样轻描淡写,毁了她的尊严,伤了她的清白,就连她最后的性命,你也要夺去。 你凭什么?就凭你高贵的出身,凭你做尚书的父亲,凭你做侯爷的夫君,凭你的一品诰命吗?就凭你是人上人,而她是人下人吗? 在你眼里,她出身寒微卑贱,所以就连人都不是,活该被你们算计、侮辱与践踏,是不是? 她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了这间屋子,就是这座富丽堂皇、金玉满堂的侯府,如同一口吃人的深井,从头到脚吞噬了她的娘亲。 宁儿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隔着火光,刘葵、罗妙芸、沈崇彦、叶珍的脸全都扭曲变形,令她恶心。 而那火光中,甚至闪烁着自己的脸:“可你们没有得逞,没有杀死她。” 她的娘亲,是那样的坚韧聪颖,她逃了出去,她带着自己,从这鬼窟中逃了出去! 宁儿低下头,看着自己细白的双手,那上面还沾着点点干涸的血渍,可她的身体里,却流淌着带给娘无尽痛苦的血液。 她自己,就是她的耻辱,是疮疤,是日日夜夜、提醒她从未逃出过那黑夜的存在! 刘葵身体颤抖着:“我真的灌了药,怕剂量不够,我用了双份,我看着她流血、挣扎……” 罗妙芸再也忍耐不住,她几乎要扑到刘葵身上,面孔扭曲声嘶力竭道:“你在说什么!你明明告诉我,她死了,那个孩子死了!你亲口说,你看着她咽气的!” 她手指着宁儿,“这丫头是谁,现在你告诉我,她又是谁?” 激动之下,她状如疯魔,极尽癫狂。 “你闭嘴。” 沈崇彦的额角跃起青筋,他强自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在我亲自动手让你闭嘴之前,你最好,一声也别出。” 罗妙芸如同被冰水淋泼的沸汤,一下子偃旗息鼓,只听见刘葵的声音颠三倒四地响起:“姑娘,小姐,我真的给她灌了药。她血流了一地,叫得惨极了,那分明就是落胎的样子。等她不叫了,我才去找人要抬她出去。” “可就不见了,才过了半个时辰,她就不见了!那样的寒冬腊月里,她一个半条命的孕妇,逃出去又能活多久?” 她怎么能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不仅叫她逃出生天,竟然还把那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而十三年后,那孩子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她们跟前! “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帮她,有人救走了她。” “是谁?”沈崇尧的眼睛一亮,听了这么多令人窒息的阴私,桩桩件件都让人觉得信远侯府活该一死,他心中早已欲哭无泪,直听到这一句,才感觉是不是还有一点挽救的机会? 能在这时候,出手帮了白姑娘,救了她的性命,还给了她金银,只能是侯府中的知情人。 那会是谁? 叶珍站起身,她的眼神十分古怪地看向罗夫人,轻声道:“是玉壶。” 玉壶! 鹿奎、沈崇尧与宁儿都吃了一惊,这个名字,他们不久前还专程讨论起这位姑娘。 沈崇尧忙不迭问:“怎么会是她?” “这只是我的猜测,”叶姨娘幽幽地说:“因为玉壶好好的,第二年就去了。我心中一直有个猜想,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夫人,才使得夫人对自己最心爱的陪嫁丫头,也能痛下杀手?” 如果罗妙芸,到今日才知道白姑娘逃出生天之事,那玉壶的事,定然另有蹊跷。 “偷窃……”刘葵突然嚷道:“那妮子是因为盗窃,被夫人发现,羞愧之下才郁郁而死。” 宁儿一下子站起来,她眼前闪过,娘亲临终前留给她过活的金银细软,还有那块缠裹在她腹部的玉玦! 但心中莫名升起一道念头,让她没选择这时开口询问此事。 宁儿往前走了一步:“刘葵,我只问你一件事。” 她逼迫她抬起头,与那双笼着雾霭的眼眸对峙:“娘亲让你送归家中的那封信,你送到了哪里?” 一个恍惚,刘葵竟好像看到了白姑娘那双长而秀媚的眼睛,隔着沉沉的生死与岁月,那张清艳而倔强的脸,就这样复现在她眼前。 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实话:“我们连哄带骗,才骗来了她入府,又怎么会再生事端,将那信送出去。万一她家人得了消息要闹事,岂不是自找苦吃。” “现在那封信在哪里?” 她害怕得塌下肩,想与宁儿拉开距离,嗫嚅道:“我,我烧了。” 宁儿平地里忽然打了个趔趄,那张漂亮的脸顿时变得极为可怖,从宁儿稚嫩的面孔中,刘葵竟看到了森然的鬼气。 她极认真地审视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该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2章 处置 随着宁儿的动作,鹿奎的心弦高高提起。 突然之间,宁儿转向他,那张脸白得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张开,只对他说了一个名字,就好似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旋即两眼一闭,仰面软倒下去。 “宁姑娘!”鹿奎下意识的动作远比大脑更快,他箭步上前,险之又险地伸手将宁儿托住,但无论怎么叫,她都没一点反应,好像陷入了极深极沉的昏迷里。 灵微,鹿奎的脑中嗡嗡作响,是谁?这名字极陌生,可看宁儿的意思,又分明他应当认识。 她在晕倒前告诉自己这个名字,是要去找他吗? 刹那间,鹿奎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但一双手却极稳又极收敛,牢牢托住宁儿的腰背,并不唐突她半分。 沈崇彦眼睁睁看着宁儿倒下,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下意识地站起身,但刚直起腰,立刻狠狠地摔倒在地。 他目眦欲裂,恨恼地用手砸向地面,急道:“宁儿!” 沈崇尧本已飞跑到宁儿身边,一看这样,又不得不折回去先顾兄长,他急得抹汗:“大哥,您担心宁儿,更不该作践自己。不先养好身子,要怎么照顾她?” 这句话触动了沈崇彦的心思,他停下手,默默无语。 沈崇尧又忙劝鹿奎:“大人,府医就在次间,赶紧带姑娘去看一看。若不放心,宫中来的柳大夫亦在府中,我去找她过来。” 可鹿奎却不买账,他讥嘲道:“信远侯府这一地的烂摊子,先劳烦沈大人与沈侯爷收拾吧,这里又是毒又是血,把宁姑娘害成了什么样子?在这里治病,你放心我还不放心。” 他吩咐含光:“去寻个姑娘贴身的丫鬟带上,我们走。” 沈崇尧急道:“走,怎么走?去哪里?宁儿是大哥的女儿,本就是侯府人。大人这样带她走,女儿家的名节怎么办?” 鹿奎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名节?呵呵,难道这信远侯府还有什么名节可言?”他冷冷扫视一圈屋内:“难道是靠这位毒夫鸩子、虐婢杀仆的一品夫人?” 行至月门边,他似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我奉劝沈侯,若还能做一家之主,便将这几个人收拿好了,可别轻易闹出什么失踪暴病的把戏!她们的性命,是姑娘的。” 他敛眉叫道:“含光,还愣着做什么?走。” 说罢一振袖,带着人扬长而去。 还没等他们走出院子,迎面便撞上一行人。 “这,这是怎么了?”朱老夫人一头雾水,看着被鹿奎抱在怀中的人事不醒的宁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迷迷糊糊在梦中听见异响,从榻上惊醒,不知为何,心中异常不安。这才唤了岫玉,连头发也没梳匆匆赶来这里。 鹿奎一见是她,不由冷笑了一声,多一句话也没说,只加快了脚步,从她身侧掠过。 沈家的污糟事,先让沈家人自己折腾去吧,他顾不得这些破事,得赶紧带着宁儿去见他的陛下。 至于灵微是谁,他实在认不得,只能交给圣上操心了。 ---- 朱老夫人的心扑通乱跳,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拽着岫玉:“快,我们进去。” “老太太,”内室门前,香茗殷勤迎上来,隐隐拦在二人身前,“您老怎么过来了?”仔细看来,不难发现她笑容中有几丝勉强, 岫玉道:“老太太要见侯爷。” 香茗强笑道:“时日晚了,侯爷已歇下了,若有什么,老夫人明日再来就是。” 朱老夫人长眉倒竖,喝道:“让开!”说着便绕过香茗,亲自推门进去。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岫玉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撑住老夫人:“老太太当心!”第二眼,她才看见里头的满室狼藉。 床上榻上地面上,四处可见斑驳的血迹,侯爷浑身创口崩裂,失魂落魄跌坐在榻前,叶姨娘面色惨白得像个纸人,脖颈上缠着厚厚的巾布,襟前满是血污。 罗夫人钗乱鬓歪,神色癫狂,正冲着地上一个婆子念叨着什么,而再看那老妇,一张脸惨不忍睹,满是燎泡,一只眼被蒙住,左脸高高肿起,嘴角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再定睛一看,竟是刘葵! 满屋子,竟只剩下二老爷一个囫囵人。 这样惨烈的场景,叫朱老夫人如何承受得住,她一个跄踉,差点晕了过去,还是对儿子的担忧叫她强撑了下来。 她心急如焚:“这是怎么了?崇尧,这是怎么回事?”朱老夫人满心都是儿子,就要亲手去扶崇彦,但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 沈崇尧头都大了,正一团乱麻的时候,老太太过来掺和什么,这让他怎么回答? 但沈崇彦却记住了鹿奎临走前的话,他抬头看向母亲,慢慢地说:“母亲,您来了。来了也好,好叫您知道,我伤愈以前,府中一切事宜,均由二弟处置。” 朱老夫人还来不及生气,急声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崇彦未答话,反而交代崇尧:“你记住,将罗妙芸幽闭于内室,去除所有利器,屋中桌椅绢绸一应不许留,安排人十二个时辰不错眼地盯着,除饭食供应,不许她见人,不许她说话。” “若罗家来人,一应不见,”他的声调中有着浓浓的厌恶:“刘葵,绑起来,着人严加看管,别让她轻易死了,更不许再丢。” “彦儿!”朱老夫人惊得坐都坐不稳,“这是怎么了?妙芸是你的妻子,是信远侯府的夫人,她犯了什么大错?这样罚她,让她如何做人呐!” 沈崇彦却压根没理会老夫人的话,自顾自往下交代:“沈成瑛,沈如瑶二人,禁足于各自院中,衣食如常,无令不得出府。” “什么?”朱老夫人大吃一惊,急得拉住沈崇尧:“尧儿,你快劝劝你大哥!” “侯爷,您的处置似乎不妥。”但出声的不是沈崇尧,却是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叶珍。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朱老夫人面前,虚弱地一福身:“老夫人,您来得迟,好多事不清楚。” 叶珍冲着她微微一笑:“侯爷有疾在身,二老爷忙于差事,不如由妾身为您解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3章 抚我顶 宁儿醒来时,只觉得身下分外松软,如卧云端,随风轻漾,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香,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她挣扎着睁开眼,一阵模糊过后,却见一个漂亮得如同神仙般的青年,正含笑看着自己。 宁儿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不知怎么,竟脱口而出:“难道我在天上吗?” 那漂亮的神仙一听,露出好笑又忧心的神情,他轻轻碰了碰宁儿的额头:“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他的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就,带着淡淡的清凉,宁儿这才从昏沉中清醒过来,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不由问:“你怎么在这里?” 楚寰的眼睛一刻不错地注视着她,闻言淡淡笑道:“你不是,要找灵微吗?” 鹿奎那时吓得六神无主,带着昏迷的宁儿,见到自己就问:“姑娘晕倒前叫着‘灵微’的名字,陛下可知道是谁?” 一句话,便叫楚寰坚如铁石的一颗心,霎时化作一泓春水。 听了这一句,先时的百头千绪才如乱麻般涌入她的脑海,尖锐的疼痛让宁儿忍不住重新闭上眼睛,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她低声问:“这是在哪里?” 楚寰亲手从背后扶着她坐起,声音放得轻之又轻,唯恐惊扰了她:“如今在我的马车上,你先缓一缓,鹿奎在外面赶车,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听见楚寰的声音,宁儿莫名有些鼻酸,她眨了眨眼:“我们要去哪里?” 楚寰轻声道:“你不想待在侯府,我们去一处别苑小憩,好不好?” 宁儿半天没有答话,她睁开眼,眸中却有几分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到底在侯府住了这些时日,虽没正经受教,但也被耳提面命,大致知晓一些时下男女的规矩。 楚寰低声哄她:“只是今夜过去落脚,你受了太大的刺激,不找个大夫好好看过,我实在放不下心。若你不喜欢,待你安顿好了,我不在那里住下就是。” 宁儿听了,又有些不忍心,她摇了摇头:“哪有半夜将主人家赶走,我鸠占鹊巢的道理。再说,我又哪里用得着纠结这些?”她苦笑道:“灵微,你知不知道……” 她喉头哽咽,一句话没说完,便眼中酸涩,流下两行清泪来。 楚寰心中顿时酸痛难言,他强自压抑着激烈的情绪,只用最柔软的丝帕轻轻覆在她面上,一滴一滴拭去她的眼泪。 他轻声道:“宁儿,我都知道。伤心事,先别去想它。”那一种楚寰独有的沉静而冷冽的淡香萦绕在她的呼吸间,极大地抚慰了她紧绷到断裂的心弦,让她不由沉浸其中。 “你只要安心休息,等看过大夫,我们再说这些,好不好?”透过薄如鲛绡的丝帕,宁儿的泪映在他指尖,一滴滴泪,如同一粒粒星火,灼烧在他的心上。 楚寰心如刀绞,但却什么也没做,只静静擦拭着她的泪,等待她慢慢缓过神来。 不知过去多久,楚寰听见她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从车厢里的屉中取了一把玉骨梳出来,低笑道:“我给你梳头好不好?上一回,没给你弄好发钗,这次我专程同梳头娘子学过,你来看看是不是长进了一些。” 宁儿伸手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鬟,虽知灵微有意在哄自己,她仍有些害羞,又有些惊异:“哪有叫男人家做这个的,你果真会吗?” 楚寰却轻轻卸了她的钗环,又打开一套镜匣:“会不会,试过就知道了。”他蹙眉打量着她的发饰,点评道:“只是东西不太好,工艺太糙了些,配不上宁儿。日后我寻些好的给你。” “这还不好?”宁儿摇了摇头,接过那柄玉兔菱花的铜镜,朝镜中看去,楚寰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纤细又修长,灵巧地如同一尾游鱼,熟练地将她鬓间的珠饰一一卸下,却又不牵扯到一丝头发。 她赞道:“果真极好,这么短的功夫,竟能有这么好的手艺。”宁儿不禁奇怪:“灵微怎么练出来的,难道在府中给你的婢女梳头?” 楚寰自镜中看了宁儿一眼,慢条斯理道:“除了宁儿,我怎会给别的女子梳头?”他随机想到玉宸殿中,被他屡次梳成少女发式的吴实禄,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确实为难了我的一个随侍。” 宁儿的长发自两颊垂下,头上再无一点装饰,车厢中并未点灯,而照旧在顶上镶嵌夜明宝珠,莹莹珠光之下,她青丝如瀑,美得令人心折。 楚寰看得痴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宁儿,你怎么生得这么好?” 宁儿去瞧镜中的灵微,只觉得在他容色映衬下,旁人只如萤火之光,又何堪与皓月争辉? 她微笑道:“那如今就是‘仙人抚我顶’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灵微轻轻捧起她的长发,极小心地替她挽了一个百合分心髻,复又簪上两朵珠花,低声问她:“你看好不好?” 宁儿左右看了看,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极好。” 楚寰笑道:“这是我们在花朝那日初见时,你梳的发髻。”他用手轻轻一点她鬓边的珠饰,“你看,一模一样。” 宁儿轻声道:“我都不记得了。”那一日的情景,她仍历历在眼前,她登高望远,是为了祭奠亡母,却不曾想,遇见了楚寰。可不意他连自己的发式,都记得这样清楚。 灵微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还有些几分得意,他问宁儿:“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请她来陪你?” 宁儿忽然想起林若旃来,紧跟着又想起她们相约之事,忽地生出几分别扭来。那边灵微还在说:“我听鹿奎说,你与林御史家的长女交好,要不要去找她来?” 宁儿忙否定道:“不要。”她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过生硬,又描补了一句,“她议亲在即,不好打扰。”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楚寰却好脾气地哄她:“好,你不喜欢,我们不见就是。” 宁儿轻轻“嗯”了一声,但楚寰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待你看过大夫,等天气好时,我带你去一趟承国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4章 别苑 “承国寺?”宁儿心里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该不会,他也要我替他相看吧? 楚寰却解释道:“嗯,我有一位老友,常年在此修持。你小小年纪,又连番受惊,魂魄不固,让他为你加持一二。” 原来为的是这事,她悄悄松了口气,却好奇道:“灵微的老友,是和尚吗?” 楚寰笑道:“正是。” 宁儿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那定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楚寰替她披上了一件斗篷:“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和尚。他见了你,会很喜欢宁儿的。” 宁儿不禁有些向往:“我还没见过庙里的真和尚呢。” “没见过真的,那就是曾经见过假和尚?” 她点头道:“是,井水坊里曾有人家办丧,请了几个道士和尚做法师,我那时年纪小,爱看热闹,就跟在后头看了几次。” 楚寰问她:“那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假和尚?” 宁儿小声说:“我亲眼见过,那和尚脱了僧袍,就搂着一个妇人亲热呢。” 楚寰一下子笑起来:“要命,竟让小姑娘家看到这些腌臜。虽说在有些外邦的风俗,僧侣亦可以娶妻生子。不过你看见的,定是个假和尚了。” 宁儿看了眼身上的海棠色织孔雀纹斗篷:“好好的怎么穿起这个?” 楚寰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我们快到了。仔细穿着,你今日身子不适,别再受了夜风。” 宁儿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马车已行了这样久。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功夫,她听见厢门前被人轻轻叩了两记,是鹿奎的声音:“主子,姑娘,到了。” 楚寰转头打量了宁儿一番,见她穿戴妥帖,点了点头:“我先下车,再扶你下来。” 车帘掀起,鹿奎见是圣上,忙殷勤地替他打起帘子,车下早放了轿凳,他的语气担忧中又有着几分期待,小声问:“主子,姑娘醒了?” 楚寰点点头,转身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亲自搀着她下了车。 户外清冷的夜风扑在面上,顿时让人清醒过来,宁儿双脚触地的一瞬间,微微有些晕眩,刚回过神来,便听见一道激动的声音:“姑娘!” 宁儿定睛一看,竟然是春草。 她几乎扑了过来,拉着宁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喜极而泣道:“姑娘,总算见到您了!姑娘怎么样了,伤着没有,还头晕么?奴婢真真要吓死了!”说话间就带了哭腔出来。 宁儿忙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没事,没事。你瞧,我一切都好着呢。” 楚寰侧过身,替宁儿挡住风,提醒道:“别叫你们姑娘在风口处久站,有什么话,进去再说。”他含笑看向宁儿:“瞧一瞧,这地方可还称你心意?” 宁儿举目一望,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车驾已驶过数重门,在一处极雅致的院落前停下。 跨过屏门,迎面便是满架的春花,架下凿了一泓清池,池边柳丝低垂,拂过数峰山石,因暮色深沉,并不能见分明,便于花间石上绿荫丛中,遍置玲珑花灯,灯火如星、高低错落,交映于碧池水面。 微风过时,花动柳飞,星烛摇荡,真如瑶台仙境一般。 楚寰引着宁儿往内行,穿过一道八角月门,便是三面游廊,廊庑下垂着十数盏半人高的玻璃八角宫灯,光华夺目,彻照通明, 宁儿见了,不由叹道:“这也太富丽了,只这一处灯烛,便是信远侯府非年非节,也不止如此靡费。” 楚寰笑道:“此苑极大,我们如今所在不过其中一处小院,不亮一些,岂不是叫你害怕?区区灯烛,我还供应得起。” 宁儿随楚寰绕过一面玉石屏风,左右是三间厢房,朝南坐着五间正房,正门垂下一道绛色银丝的软帘,门左右各立着两个清秀的侍女。 见他们来了,忙半跪下身打起帘子,楚寰一边走一边同宁儿交代:“我不在时,此处只有你一位主人,想住哪处,怎么布置,都随你的心意。若不喜欢这处院子,待你身子好些,白日有暇时,我让人带你去苑中别处看看。” “只是今日我们来得匆忙,只能暂在我挑好的地方先住着,这里头的丫头仆役都是调教好了的,你只管使唤就是。有你中意的,就提上来,有不喜欢的,便打发了出去。千万别因怕麻烦别人,就委屈了自己。记住没有?” 楚寰一句句交代得极细碎,唯恐她初来乍到,反委屈了自己。 宁儿入得厅中,只见紫檀长案上所供铜瓶鼎彝宝镜等物,俱极臻造物之巧,奢华雅致,更在沈、林两家之上,抿嘴笑道:“灵微,我都记住了。这里还有什么可挑的,再挑难倒要住到天宫里去?” 楚寰不由笑道:“你若欢喜,便是天宫瑶台,也住得。”几人入了左边小室,早有两个长须老者在旁恭立,一个圆脸童儿迎上来,笑着对宁儿一礼,极熟稔道:“姑娘来了。” 他生得白净可爱,看着不过九、十岁的样子,笑起来还有些腼腆,可行事却颇老成。 宁儿迟疑道:“你是?” 楚寰牵着她坐下,笑道:“说来,他爹你还见过。” 宁儿惊讶道:“我见过?” “嗯,”楚寰笑着说:“三月三,在定国公府那日。他是吴实禄的儿子,你管他叫尽心就是。” “啊,是吴大人?”宁儿自然是记得那位极面善的大人,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这样看来,倒真与他父亲颇为相似。” 楚寰淡淡一笑,吴实禄是阉宦,自然不是尽心的生父,但太监选养子,总会下意识挑选与自己相似的孩子:“你住在这里时,就让他服侍你,他出入方便,有什么事你交代他就行。” 宁儿有些为难道:“他还这么小,再说,吴大人的儿子给我作使唤,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楚寰笑道,“能服侍你,是他的福气。正是要年纪小,相处久了使起来才顺手,不会欺你。吴实禄是我的家奴,听说我要给你选个小子使唤,求着我带他儿子给你,你就收下他这片孝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宁儿也不好再推拒,她尝试着叫了一声:“尽心?”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5章 尽心如露 尽心一听便笑开了花,他明白姑娘这是收下自己的意思,忙欢天喜地上前来,实实在在给她磕了个头:“尽心见过姑娘,多谢姑娘恩典!” 宁儿见了忙叫他起来:“你才几岁,没事不必动不动就跪。” 楚寰笑起来,又指着身侧一个二十左右的丫鬟道:“贴身婢女里,我看你与春草处得很好,暂不必动。另给你挑了八个房里服侍的丫鬟,分管你衣裙食水妆发钗环等贴身物事,我知你不耐烦管人,先统一由如露替你管着。她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有事你只需吩咐就是。” 宁儿一看,却是个十分清秀的侍女,举止间端正得体,若不说是丫鬟,恐怕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一位官家淑女。 如露垂首一笑,忙上前来给宁儿与楚寰行了大礼,恭声道:“奴婢见过姑娘。姑娘万福金安。”说毕便站到了宁儿身后。 宁儿同楚寰咬耳朵:“怎么一下子差派了这许多人给我,叫我怎么顾得过来?” 楚寰笑道:“别怕,这才几个人。日后你要使的人多了,住在这院子里,总不能事事都叫你自己动手。你也得慢慢学着管起下人来,否则太心软了,天长日久的,难保底下人生出糊弄轻视之心。” 说着他严肃了神色,对如露、尽心等人道:“跪下。” 几人忙跪倒在地,躬身听训,只听楚寰沉声道:“你们记住,能服侍宁主子,是你们三生的福气。从今日起,不独尔等,所有院中仆婢,你们的荣辱生死,唯系宁姑娘一身。是赏是罚,是留是走,只要姑娘开口了,便不许再有异议,不许与主人论理,更不许不忿不服。若伺候得不好,有任何轻忽欺瞒之举,便是宁儿容忍,吾也不会轻饶。” 如露、尽心等惶恐道:“奴婢听命,绝不敢违拗欺瞒姑娘。” 楚寰点头道:“鹿奎过来。” 鹿奎忙上前,单膝跪地道:“主子吩咐。” 楚寰转头看向宁儿:“这是我年少时燕居的一处别苑,我那时爱武,曾在此地豢养了许多武者,只是如今都散出去了。你既然在此暂住,身边只有含光,恐怕不够。我让鹿奎亲自替你挑一队亲卫,供苑中守备护卫。等你身子好了,也慢慢学一些骑射功夫才好。” 宁儿笑道:“灵微的口气,就好像我要天长地久地留在这里似的。” 鹿奎惊诧地抬头,原来灵微,是陛下啊!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我可真笨,能叫姑娘在昏迷前念念不忘的,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难怪陛下听了,不急也不恼,只枉费自己还平白吃了这“灵微”一顿飞醋…… 楚寰低声道:“便是你只住上三五日,也不该叫你轻易被怠慢。若日后理顺了,你想去别处常住,这里便封起来给你留着,偶尔来玩赏一二日也好。” 宁儿听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说:“这样,岂不是辜负了灵微一片苦心?” 楚寰笑起来:“能叫你舒心称意,又如何谈得上辜负?我只怕再让你受了委屈。” 他招手让两位老者上来:“宁儿身子弱,今日又受惊动怒,以至于吐血昏迷,还请二位大夫先替她看看。” 他向宁儿解释:“他们是国中有名的杏林圣手,原都是太医院中的供奉,只因年迈苦于案牍,这才告老退隐。梁大夫专精女科,秋大夫极擅温养,由他们为你调理,想来不会太错。” 凡是病患,就没有不怕医师,宁儿一听眼前两人竟是宫中太医,不由大为敬畏,忙问候道:“有劳梁大夫,秋大夫了。” 梁、秋二人对视一眼,用尽了生平演技,这才堪堪在宁儿面前维持住了平和,眼看着在这位小姑娘面前,陛下如此事必躬亲、温言细语,简直一针一线都恨不得为她打算尽,他们哪敢再摆任何架子? 忙不迭拱手道:“姑娘万勿客气,能为姑娘调理身子,是我等之幸。” 梁柊抚了抚胡须,笑道:“还请姑娘莫嫌弃我等老迈不敢驱遣才是。” 楚寰并没告诉宁儿,梁柊乃是上一任太医院正院使,而秋其霜则是他的副手,如今太医院中一多半的御医,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二人自致仕以来,京中不知多少公侯卿贵延以重礼,希望能请他们入府供奉,但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若让这些人知道,梁秋两位国手如今甘心在这别苑中,为一小女子驱策,恐怕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柊请了脉枕,细细为宁儿切过左右双脉,又问:“姑娘先前的案方可在?” 春草忙道:“姑娘的案方就收在我随身行囊中,奴婢这就去取。” 宁儿惊讶道:“春草竟有这样仔细的时候?” 春草笑道:“当时您久久不归,我早就急昏了头,哪里还记得这个?多亏含光提醒,我才一股脑带上了。” 梁柊的神色尚且能保持从容,他对楚寰解释:“姑娘今日吐血,乃是急怒攻心,肝气横逆犯胃,气郁化火所致,此乃急症,并不难治。只要用三帖药,再佐以药膳,尽心调养几日,就能痊愈。” “只是,姑娘身上更有一个娘胎里带来的寒弱之症,若不趁年轻时断了根,恐怕日后会成大症候。” 他看了楚寰一眼,十分为难地说:“有句话,论理不该老夫来问姑娘。只是医者眼中无男女,我也只能冒昧一问。还请先屏退左右。” 楚寰的脸色从梁柊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阴沉下去,闻言他冷冷瞪了鹿奎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从你开始,都滚下去。” 鹿奎委屈地看了主子一眼,怎么又是用完就扔啊!梁大夫的意思明摆着要室中男子退出,陛下自己不动,却要他带人走。 但谁叫他是陛下,圣上开了金口,他们也只得从命,鹿奎依依不舍地看了宁儿一眼,一口气将屋中的“闲杂人等”全都带到外头。 梁柊见圣上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问宁儿:“敢问姑娘,是否至今癸水未至?” “癸水?那是什么?”宁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楚寰。 却发现楚寰的右耳已染上了一层薄粉,他没想到梁大夫屏退左右,要问的竟是这等女儿家的私密事。 饶是以他的定力,也只得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道:“那是,女子月信。” 轰——宁儿感到一瞬间,自己的脸红了个彻底。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6章 问诊 到底还是梁柊经多见广,忙找了个话头,将陛下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姑娘莫羞,我行医几十载,凡查女疾,必问信期,这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宁儿脸上的赤红半晌不退,但仍轻声道:“是,您说得不错。” 这几息的功夫,楚寰已经平复好了心绪,转而关心起宁儿的身体,他见宁儿害羞,不由替她问道:“姑娘年纪尚小,如今不过刚十三岁,此时癸水未至,难道也是寒弱之症的缘故?” 梁大夫轻一捋须,侃侃道:“大人不知,寻常庸医,只知以年岁断信期。但据梁某察观所得,凡京畿富庶之地、玉食锦衣之家,家中所养之女,迟则十三四,早则十一二,便有月信;而至贫馁之家,寒弱之门,女子癸水则往往迟来,十四五便算早了。再困苦些的地方,到女子及笄出阁时仍未有月信,也不算罕见事。” “身体健强,饮食丰沛,气血两全,癸水自然时准而量足,也不会叫人受太大的罪;但若是气血亏损,体虚寒弱,等到信期来时,便往往下腹痛如肠绞,经脉痉挛,冷汗淋漓,有吃不尽的苦头。” 楚寰两世为人,也是头一遭闻听这等闺阁秘事,不觉紧张起来:“按大夫的说法,岂不是待宁儿信期来时,要受大罪了?” “如今调理,悉心保养,应当能有转圜之机。只是,”梁柊又细细切了一回脉,凝神问:“咦?我观姑娘脉象,却有幼时常受饥寒,乃至天寒浸冷水之症。这又从何而来?” 楚寰呼吸一滞,顿时哑然,还是宁儿开口解释:“大夫真乃国手。我幼时困窘,迫于生计,做过几年浣衣浆洗的活计,想来是那时留下的病根。” 楚寰的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宁儿幼时的遭遇,他早就一清二楚,可那些困苦的过往在她身体中留下的烙印,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抹除? 不论他再想弥补,却也弥补不了业已发生的过去。 梁柊心中悚然,他原以为,端看陛下待这位小娘子的态度,她便不是王侯贵女、公卿巨流,也定然是呼奴唤婢、甘食丽服养大的小姐,谁知竟然有这样困窘潦倒的少时。 他正色道:“这样说来,便不足为怪了。” “姑娘,大夫,案方都取来了!”正在这时,春草风一样跑了进来,双手抱着一个木箱,“咚”一声搁在了桌案上。 她左右一瞧,惊讶道:“姑娘,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宁儿对她比了个手势:“嘘,轻声些。没看见大夫正忙么?” 梁柊与秋其霜得了脉案,双人告了罪,立时埋头翻阅起来。 春草忙捂着嘴点头,宁儿轻轻拉了拉楚寰,小声问:“时辰这么晚了,可耽误你回去?” 宁儿如今渐渐知道,凡世家大族,对家中未成婚的子弟,多少总有些约束,就算楚寰出身王府,想来也不例外。 楚寰轻笑道:“不急,我明日无事,总要等你安顿好才能放心。” 宁儿叮嘱道:“你处处安排得这样妥帖,实在不必担心我,这里头这么多人,若迟了,你只管家去。” 楚寰含笑听她说话,极配合地点头应下:“只等大夫看完,你收拾好歇下,我就走。” 梁秋两位太医越看,越是心惊,等看完最开始的脉案时,梁柊的脊背上几乎透出汗来,他看了宁儿一眼,拱手低声道:“老夫斗胆问一句,姑娘生母可还在世?” 宁儿眼神一顿:“梁大夫为何有此一问?” 梁柊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因为姑娘体中所带寒弱之症,恐怕并非先天秉具,而是在母腹之中药物所致。而且恐怕还是一味药性极寒烈的虎狼之药,若是等闲产妇受了,恐怕十个里有八个都会血崩滑胎,母子俱亡!” “所幸姑娘所承父母辈,当有一脉先天血壮、生机极强,这才使姑娘得以降生,以至长大。” 楚寰的脸色可以用冷峻来形容,宁儿昏迷时,鹿奎就已将信远侯府中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向他禀告过一遍。梁柊所言,毋庸置疑就是当年罗妙芸所用那一剂“阴合”之药! 宁儿沉默良久,方道:“我娘亲在我六岁那年,就已离世,生前缠绵病榻,积病而亡。” 梁柊忙道:“老夫唐突,还望姑娘莫要怪罪。”说实话,那位母亲能支持到孩子六岁,已经让他小小吃了一惊。 他对楚寰说:“一般来说,最难根治的乃是先天之疾,娘胎中所外邪所侵之病则次之。想要根除姑娘的寒弱之症,除了长久调养外,最好能找到当年所用之方,对症而治,更为妥当。” 楚寰按捺着心中的怒恼,颔首道:“便是梁太医不说,也当查此事。只是事隔久远,恐怕得耗费些时日。” 梁柊道:“这倒不急,左右得先治眼前的急症,待肺腑调理顺了,才能谈其他。” 楚寰抬眼,目光沉沉地盯着梁、秋二人,郑重道:“如此,我便将宁儿的身体,托付给二位大夫,有劳了。” 梁柊与秋其霜差点要跳起来谢恩,忙不迭辞让道:“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为姑娘医治,这是我二人应尽的本分,本分而已。” “只是有一事,还需病患及亲属务必放在心上。”秋其霜揖道:“请姑娘万勿再操劳身苦,切勿忧虑动怒、郁结伤心。” 此话说来容易,但真正要做到,何其难也。 而偏偏宁儿突闻惊变,一夜之间,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其中又有许多沟壑幽微处,仍未分明。要她此时全然不操心动怒,又谈何容易。 楚寰听了,沉吟许久:“梁太医,为宁儿先开一剂安神固魂之药,保她今夜能安稳要睡,不知可否?” 梁柊道:“便是您不交代,老朽也当开此方。只是姑娘体弱,不能用猛药,我已令药僮在炉房煎了一贴性情极温的安神温胆汤,待姑娘睡前服下,应能无碍。” 楚寰又问了几句,方令两个老大夫退下,宁儿看着他微笑:“这会儿可要走了?” 楚寰轻声道:“就走了。”说着他叫如露带人上来服侍,陪着宁儿行至内室前,就留了步。 他仍放不下心,低声问:“你会不会害怕?”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7章 私语时 宁儿没点头,也没急着摇头,她低眉细想了一想:“怕的话,能不能在屋内点一盏灯?” 她垂首时,鬓边的流苏几乎要垂到肩上,楚寰看着那细细的蕊珠:“别苑上下,所有的灯都给你留着。” 宁儿一笑,那珠穗跟着齐齐摇曳:“院子里的灯点了再多有什么用?我在屋中睡觉,又看不见。” 灵微的声音温柔得好像理所当然:“看不见也无妨。你知道外头亮着,心里自然就不害怕了。就算真的害怕,也不要紧。” 如露带着两个小丫头,细细熏好了衾盖,又点上了凝神的香脂,正要请宁儿入寝房收拾洗漱,就看见今日新跟的主子转头吩咐了她一句:“如露先退下。” 如露极快地掩饰了内心的诧异,丝毫没露出质疑,低眉顺眼地领着人出去。 宁儿叹了口气,举目看向楚寰,十分认真地问他:“灵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待他回答,她就转身进了内室,寻了寝房外临窗的木榻坐下。 这是间极尽精巧的绣房,四壁穿凿镂空,又嵌入各色螺钿珠石,镶成锦绣祥云异草奇花的式样,每一隔扇门处,都垂下银纱珠帘,落在寸厚的五彩蝶穿花缠枝莲纹漳绒毯上,望之光彩焕然,说不尽的富贵气象。 楚寰略迟疑了一会,便也跟着举步入内,与宁儿相对而坐:“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 宁儿捧着脸:“我想起那一日雪夜惊马,侯爷奋不顾身从马蹄下救了我,又为我治病,更带我进了侯府。他待我当真极好,认识了侯爷,我才知道什么是戏本子里说的世代簪缨、钟鸣鼎食之家,我的一食一饭、一衣一袜,都是侯爷为我所筹。叫我过上了原先想也不敢想的千金小姐的生活。” 她无奈地笑了一笑:“他为我周全身世,甚至,侯爷还愿意为我去查娘亲的下落。他待我的好,并不用说,一点一滴,我感受得真真切切。宁儿这一生也难忘怀。” “但是,”她长长地从心底里叹出一口气来,“现在偏偏却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 宁儿稚气未脱的脸上交织着迷惘与痛楚:“罗妙芸是他的妻子,他几乎,间接害死了我的娘亲……” “我明白,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但为什么,他待我的好,背后却那么血淋淋,那么残忍?” “宁儿,”楚寰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那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我不会叫你伤心的。”像是承诺,又像是保证。 宁儿双眸含泪,委屈地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楚寰收回手,盯着指尖那一滴泪出神,他并不想骗宁儿,如实道:“他遇见你时,就应当知道了,但出于顾虑,并不敢告诉你。可时间越久,顾虑越多,便越不敢开口,世事迁延,便到了今日。只可惜那时许多事,我也不清楚,否则从一开始,就不该叫你跟着进了侯府。” 他考虑再三,到底为沈崇彦说了一句好话:“但与你娘亲之事,他恐怕从头到尾,也被蒙在鼓里。否则以他的为人,倒不至行此下作之事。” 宁儿执拗地看着他:“若我不是他的女儿,他还会待我好吗?” 她眼前忽然闪过,那一日在浣洗处晕倒时,梦魇中见到的那个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侯爷。 她突然大声道:“一定不会!他可能会出于善心,给我一点施舍,又或许看我可怜,找个大夫给我治一治。”她说着声音又渐次低落下去,那模样实在是可怜极了:“但肯定不会,对我像之前那样好。” 楚寰的眉心一动,又在心中痛骂了一番沈崇彦,他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平白得来这样一个好姑娘,却愚鲁糊涂,惹得宁儿如此伤心。 他慢慢地哄她:“若他不是你生父,或许你对他,也不会这样在意。是不是?不过在我眼里,不论你的身份,你都是天底下最值得怜惜的姑娘。” 宁儿到底没再哭,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楚寰问她:“你是不是见到沈侯时,也莫名感到亲近?对他的话,下意识想要相信?” 当真如此,宁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楚寰:“灵微,你怎么晓得?” 楚寰轻声道:“或许因为你们到底,还有一份父女缘分在。” 若非如此,前世宁儿与沈崇彦都不知彼此的身份,宁儿不会甘愿以身赴死,也要救沈崇彦一命。个中因由,恐怕并不是一句“报昔日相救之恩”就能带过的。 “感情一事,最是做不得假,假的也做不了真。” 宁儿听了若有所思,又过了几息,她小声道:“可灵微,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楚寰道:“做什么要原谅他?” 宁儿惊讶地抬头:“你不劝我认他吗?” 这会儿轮到楚寰惊讶了:“我为什么要劝你?” 宁儿盯着他俊美无俦的脸看了半晌,只能委婉道:“你不是与侯爷关系颇近?”晴娘是侯爷的义妹,算起来,楚寰也该叫他一声舅舅。只是看起来,他对这个舅舅好像没什么敬重之情。 楚寰重复了一遍:“关系颇近?”他想起这辈子,他与宁儿在花朝节初逢,那一日沈府并没请外人,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以为自己与沈崇彦交好吧。 他解释道:“我与他之间,不过平平而已。认真论起来,别说与你相提并论,便是沈二,我也看着顺眼一些。怎会为了他,来违拗你的心意?若按我的私心,你不愿认他,我只有高兴。” 宁儿迟疑道:“可国朝素来重孝,我这样行事,会不会犯了律令?” 楚寰笑道:“你全可放心,若你真的决心与他一刀两断,我自有办法让风声,不透出一点去。再说了,这等阴私之事,便是官府也不会多管的。” “只是,”他严肃起来:“罗妙芸之行,事涉人命,罪无可赦,却绝不能以宅门阴私做搪塞。” 宁儿听了,却忽然问他:“可灵微,你还没告诉我,你又是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8章 戏言梦 屋角处立着两只铜鹤,一只振翅欲飞,另一只则敛羽垂翼,栩栩如生,鹤喙处溢出丝丝缕缕的香雾,悠扬升浮,又沉沉垂落。 沉檀的馥郁中夹杂着浅淡的花叶清芬,烛光被笼在暖杏色的纱绢里,散落出柔和的光线,让人的心也不由沉静下来。 楚寰深邃的眉眼,在灯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他静静注视着宁儿,忽而莞然一笑:“因为上辈子我们就认识。” 宁儿等了许久,却等来这样一句玩笑,顿时泄气,她恼道:“不许说笑,我是认真的。” 楚寰却说:“谁同你说笑了,是真的。你左掌心有一道断纹,若不信,你伸出来看看。” 宁儿将信将疑地摊开手掌,惊讶道:“是真的。你怎么知道?” 楚寰笑得有些神秘:“我说了,上辈子我们就相识。” 宁儿狐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会相信这等鬼话,灵微莫要诓我。再说了,人死后都要过奈何桥,饮孟婆汤,尽忘前尘,又凭什么你能记得?” 楚寰心中酸涩,面上却故作轻松:“因为那是我在梦中所见。”他生性谨慎,不愿逆转生死之事为她知晓,唯恐泄露天机,会误伤宁儿。但又不愿虚言以告,故而寻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见他这样说,宁儿果然以为他在哄她,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假言托梦,可见不是实话了。” 楚寰笑了笑,自顾自道:“梦中我们关系极好,时时相伴,一刻也不分离。春则登高踏青、赏花折柳,夏则潜山入林、夜游观星,秋则赏月治猎、品蟹咏菊,冬则嬉冰观梅,弄灯赏雪……” 他这样一字一句,慢慢吟来,真好像一卷卷图景,在宁儿眼前缓缓展开。她不由听得痴了,悠然神往道:“那岂不是人间美极、乐极之事?可恨,怎么我就一点也记不得了?” 楚寰定定看着她,轻声喟叹:“那又有什么要紧,我们再做一次,你就记得了。” 灯光下,宁儿的眼眸剔透如琉璃一般,转动时流露出狡黠的天真,她问:“那上辈子,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副稚气未脱的神气,叫楚寰突然生出逗弄之心:“我是你的长兄。” 宁儿喃喃道:“长兄,那我就是你的妹妹?” 楚寰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非也,你是我的幼弟。” 宁儿瞪大了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难道上辈子,我是男孩子?” 楚寰忍俊不禁道:“做男孩子不好么?我教你骑射弓马,制艺时文,我们一起凫水打猎。”他说着,倒生出几分真心来,“我倒情愿你今生仍是男子。” 这世道做女儿,总免不了受制于夫于父,楚寰想,若宁儿是男子,便再没什么可烦恼的。 若你喜欢,朕便一道谕旨削了沈崇彦的爵,令你承位信远侯,若你不喜欢,来日便封个国公,出将入相,为官作宰,俯仰天地,何其潇洒痛快。 一时又想,这样却也不好,便是位封王侯,也到底有君臣上下之分,天长日久,难免叫宁儿生出隔阂拘束。何况,万一日后宁儿娶妻生子,转眼便将我抛诸脑后,那又该如何是好? 倒不如做个女子,与朕内外一体同心,共享太平,来得长远,且有我看护,便不必担心有旁人欺她、辱她。就这么越想越远,竟一时怔在那里。 宁儿问:“做姑娘,就不能学这些吗?” 楚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一般的姑娘,或许有些难。但你可以。” 时下风气渐开,虽仍重礼教,但比起前朝严苛的男女大防,已好了许多。只是不论京城地方,高门大族之间,为显矜贵,往往对女儿家多有约束,以彰门庭。 但宁儿却不同,她生于郊野民间,幼年失恃,无亲无靠,全凭自己挣扎着长大。既没享受过侯门贵女自小炊金馔玉、呼奴唤婢的训育,又哪有道理现在来苛求她去守那些千金小姐的规矩? 更何况,做了两辈子的圣主明君,也唯有眼前这一个小姑娘,叫他拢在怀中,放在心上。莫说这些小事,便她真行了什么出格之举,只要于己身无碍,朕难道不纵着她? 楚寰用尽了心思,终于哄得宁儿渐渐松开眉头,略畅襟怀。 她这才想起来时辰,起身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忙嗔道:“怎么这样晚了?”她匆匆站起,就要推着楚寰出去,又道:“都怪你。我忘了,你怎么也不记得?” 楚寰忍笑道:“都是我的错,误了姑娘休息的时辰,给宁儿赔罪。” 宁儿扶着门唤如露,又扭头道:“灵微,怎么还不出来?” 楚寰乖乖出了内室,如露却捧了一盅浅褐色的汤药过来,乍见宁儿待陛下如此不恭敬,吓得她差点晃洒了手中的安神汤。 她有些惶恐地将药捧至宁儿身前,低声道:“姑娘的安神药好了。” 宁儿正欲接,楚寰却突然伸手将药端了过去,取茶匙轻轻搅了搅,先尝了一口。 如露用尽生平忍耐,才堪堪止住已到了舌尖的惊呼,陛下千金之躯,怎能屈尊为姑娘尝药?虽说是安神汤剂,但万一药性冲突,损伤了龙体,她死几百次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边楚寰却细细品了品药味,若无其事地对宁儿说:“确实是温补的方子,你趁热吃了,今夜必能好睡。” 他另取了一把茶匙,并不让她动手,亲自盛了药送到她唇边,宁儿还未及反应,就被哄着喂了一碗药下去。 待她用蜜水漱了口,他才问:“苦不苦?” 宁儿摇摇头:“一点儿也不苦。” 楚寰将药碗搁在如露手中的茶盘上,吩咐道:“往后凡姑娘入口汤药,都得令人先试,试药无碍,才能请姑娘用。记住了么?” 如露诚惶诚恐地应下,陛下亲身试药,这一条规矩,她狠狠记下了。 楚寰轻声道:“我走了,你别送。今夜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明日我来看你。” 宁儿倚着内室与寝房的隔门,冲他挥了挥手,低声说:“更深夜重,你路上小心。” ---- 转过门扇重重,楚寰出了屋门,行至廊下,院中人乌压压已跪了满地,俱寂然无声。 鹿奎捧着大氅,亲手服侍陛下穿戴,萧定早已牵了无相过来,肃立在旁。见主人过来,无相兴奋地打了个响鼻,楚寰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耳朵,低声道:“轻些,别扰了她休息。” 无相甩了甩尾巴,示意自己知道了,楚寰翻身上马,这才对地上众人道:“服侍好你们主子。把灯都点起来,今夜苑中,不许熄灯。” 他轻轻一抖缰绳,无相便纵身一跃,轻巧地奔驰在夜色中,萧定鹿奎等随行护卫慢一步上马,亦齐齐跟了上去。 马蹄声中,偌大的皇家别苑,一盏接一盏灯亮起,映亮了半壁夜空。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9章 楼歧 层层帷幔放下,床帐中陷入一片昏黄,宁儿掀起一角,果然如楚寰所言,榻前架上,都留着数盏小灯,荧荧如豆,玲珑可爱。 今夜守在她床前的仍是春草,见她动作,春草轻声问:“姑娘还没睡?” 宁儿应了一声,放下床帐:“就睡了。” 春草小心为宁儿理好床幔,出了寝房,见如露等人守在内间的榻上,便转身歇在了宁儿榻前。 昏暗中一片静谧,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回荡在幔帐之中,许是此时安神汤的药力尚未起,宁儿闭上眼,只感到心口闷闷地发胀,今日侯府中事,一桩一件在眼前浮现。 她一时想起娘亲,一时想起舅舅,再一时,又想起侯爷。想到侯爷,免不了跟着想到罗妙芸,想到叶珍与刘葵,又想到自己受尽了苦头的娘亲,心中的恼恨怨憎、痛悔伤怜,不由百感交集、七情齐发。 宁儿翻了个身,小声叫:“春草。” 春草似乎也醒着,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就应了:“姑娘,怎么了?” 宁儿道:“你把床帐撩开,我想见见灯。” 春草忙起身,捧起左右的帐幔,层层挂在玉钩之上,又轻手轻脚地取了盏琉璃灯,搁在宁儿一眼就能瞧见的台几上。 她心中同样惴惴,今夜骤然被含光带出侯府,既不知前情,也不明后路,就这么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身边熟识的,唯有姑娘一人。算起来,她比宁儿还更小,又怎么可能不惊慌害怕。 春草忍不住坐到了宁儿身边,伸手挽着她的姑娘,低声道:“姑娘是不是一个人夜里害怕?” 精巧的烛灯倒映在宁儿眼中,她摇了摇头:“怕?并不怕。我与楚公子相识已久,他行事周密,既是他安排的地方,必无不妥,无需害怕。” 她望着春草犹带愁容的小脸,轻声说:“只是我心里头乱糟糟的,一时睡不踏实,找你说说话。” 她问春草:“你怕不怕?” 春草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又凑得近了些,几乎要贴在她耳边:“姑娘,咱们以后都不回侯府了吗?” 她听见宁儿的呼吸一顿,而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久到春草都疑心姑娘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才传来宁儿低低的声音:“罗妙芸在侯府一日,我便不会回去。” ---- 玉宸殿。 深寂的夜色里,陛下不在,恢廓的宫室没有自己的主人,显露出十二分的寂寥。 吴实禄看着不住向外张望的楼歧,一张笑脸上写满了无奈,他叹道:“国公爷,您就安心候着吧。” 这些日子,他早就从惶恐到习以为常了,为了那位了不得的小祖宗,陛下隔三岔五就要出宫,五回里有三回,都赶在夜里头。今夜好歹还无风无雨呢,他们做奴婢的,除了守在宫里求盼着陛下一路安然,还能怎么办? “谁教您不早不晚,偏赶在今夜求见陛下?” 楼歧苦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陛下夤夜未归,吴总管都不着急?” 吴实禄嘿然一笑:“我的公爷,瞧您说的。圣上的事,还轮得到我做主不成?再说了,陛下急也是急不来的,左右您就等着吧。” 话音未落,殿外忽地传来一阵喧闹,而后是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声音,吴实禄一下子跳了起来,忙正了衣冠,先前嬉笑的神色一扫而空,弓着身就往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念叨着:“陛下,我的陛下,您总算回来了。叫奴婢好生惦记!” 楚寰解下氅衣,往他怀里一掷,笑骂道:“你这油嘴滑舌的东西。” 楼歧稍慢了一步,此时也跟着跑了出来,一见圣上,忙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楼歧拜见陛下,陛下万圣。” 楚寰眼皮一掠,看也没看,径自从他身侧走过,扔下一句:“起来吧。” 楼歧看着吴实禄的眼色,战战兢兢地跟着进了西暖阁的内室,殿内宫人正捧了衣裳伺候皇帝换上。 昭元帝斜睨了他一眼,见楼歧缩手缩脚地不知将自己往哪里放,轻笑一声:“吴实禄,怎么不给英国公看座?” 吴实禄飞快地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抬了椅子上来,呵腰笑道:“国公爷,陛下赐座,您请吧。” 楼歧忙推辞不迭,拱手道:“陛下面前,岂有下臣的座位?” 昭元帝净了手,施施然坐下:“哦?论起亲来,我还要叫英国公一声姐夫呢。” 楼歧吓得冷汗直流,扑通跪倒在地:“求陛下明鉴,微臣万不敢有冒犯不敬之心!” 身后梳头的宫人,极小心地拆掉圣上的发冠,取了梳篦细细通发。 昭元帝闭着眼,披散着长发,任楼歧在地上跪了许久,方开口道:“起来,坐吧。” 楼歧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沾身坐下。 “不知楼卿有何事要禀朕?” 先前圣上召石骏升、张辅议事时,楼歧就已候在偏殿,算到如今,已等近三四个时辰,才终于等来昭元帝这一问。 他不由激动道:“回禀陛下。近日天晴日好,微臣有幸得了一个好园子,想着借这暮春胜景,办一游宴,”他觑着昭元帝的神色,大着胆问,“只是不知是否合时,特来求教陛下。” “这倒奇了。”昭元帝明知故问:“楼卿要办游园会,却来问朕是否合宜。这又是什么道理?” 楼歧旁敲侧击,早明白今夜陛下出宫,为的就是那一位沈姑娘,不由对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又高看了几分。 他赔笑道:“论理这是下臣家事,不应叨扰陛下。只因小女无状,无意间唐突了贵人,微臣便想借此机会,代为向姑娘赔罪……可相告无门,只好到陛下面前求个恩典。” 听了这话,吴实禄倒真高看楼歧一眼,看出了陛下的心意不说,还敢当着陛下的面,把话直通通地说了出来。这样机敏又大胆,难怪先帝爷一眼就被看中,招来做了女婿。 果然陛下抬起眼,仔细打量了楼歧一番,笑道:“看来上回魏德喜替朕送了佛经给你,楼卿学得不错。” 楼歧心中大定,情知这一步险棋没走错,他老老实实垂下头,等待着陛下的后话。 昭元帝思量片刻,对吴实禄道:“鹿奎出宫没有?叫他立刻过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0章 顺心 忽闻陛下传召,鹿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口冷茶还含在口中,就风风火火赶到了玉宸殿。 一进门,他脚步一顿,怎么英国公也在陛下这里? 昭元帝见了他,指了指楼歧身后的座位:“去坐着,朕有话问你。” 鹿奎并没和陛下客气,谢恩后起身,对英国公一抱拳:“楼公爷,好久不见。” 楼歧笑道:“许久不见,鹿大人风采依旧。” 鹿奎撩袍坐定,便听见陛下说:“先时朕忘了问你,罗妙芸那两个孩子的事,如今沈崇彦清楚吗?” 这劈头一句,倒把鹿奎问懵了,他下意识看了楼歧一眼,仍一五一十答道:“趁乱我曾问过两句,那叶氏本欲抖露此事,却被罗妙芸急怒之下伤了脖颈,之后便爆出了姑娘的身世。沈侯的关注便只停留在姑娘身上,没留心之前的含沙射影,而直到我们离开前,那叶氏不知为何,也没有再提。” 这一番话听在不明前情的楼歧耳中,真如云山雾罩一般,但以他的敏锐,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姑娘”“身世”与沈崇彦这几个字眼。 能叫桀骜不驯的鹿奎都敬称一句“姑娘”,想来除了那一位,再没有旁人了。 昭元帝点点头:“所以,据你推断,他此时还不知道?” 鹿奎道:“起码在我离开前,他应当不知。但是沈家老二与那叶姨娘俱是知情人,姑娘走后,他们会不会告知沈侯,臣就没有把握了。但便不算这一桩,罗妙芸投毒、杀子、逼奸民女等事,都是确凿无疑的。” 罗妙芸,楼歧一阵晕眩,这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嫁到信远侯府做了侯夫人的罗家大小姐吗? 在京城贵妇圈中,她向来是以貌美有福称着,当年诞下一对龙凤儿,不知惹得多少妇人歆羡眼红。便是他家殿下,也同他提起过此女几句。 怎么如今在鹿奎口中,竟活脱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妇? 陛下沉吟道:“沈崇尧胆小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提起此事。至于叶珍,怕是别有心思。”他呵呵笑了两声,“看来沈侯暂时还不清楚此事。不知道,才好呢。若是这样轻易知道了,还有什么趣味?” “楼卿。” “微臣在。” 楚寰微笑道:“你方才的主意,朕允了。明日一早,你亲自去信远侯府上下拜帖,务必送到朱老夫人的手上。就说英国公府开游园宴,长公主亲自点名相邀,请信远侯府老夫人与两位夫人务必赏脸,携府上六位小姐同来。” 楼歧一脸愕然,一时不知该不该应是,鹿奎却在旁拍手笑道:“这个主意极好。楼公爷,烦请您届时也往我家递一道请帖,若得空,我必去凑个热闹才是。” 楼歧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拱手道:“臣领命。” ---- 梁柊开的安神汤剂果然有效,本以为自己会彻夜辗转的宁儿,不知不觉就沉沉睡了过去。 无梦无魇,端的是一夜好眠。 如露等人都得了吩咐,不许吵醒姑娘,谁也没来搅扰。等宁儿迷迷糊糊醒转时,天光大亮,竟已过了晌午时分。 半梦半醒之间,恍惚还以为身在侯府,她闭着眼叫:“春草。” 春草忙打起帘子,快步走了过来:“姑娘醒了。” 宁儿睁开眼,便望见一架极陌生又极精巧的销金绫花床帐,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离开侯府,来到了这一处别苑。 宁儿倚着床架怔怔出身,那边如露已捧了茶来,服侍着她漱口过,又取来一双样式颇特别的落花靸鞋,弯下身就要伺候宁儿穿上。 倒叫宁儿推辞道:“这等差事,怎么好劳烦姐姐。” 如露心道,陛下都替您试药了,她服侍姑娘穿鞋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她看下来,倒觉得这位受尽宠爱的宁姑娘,好像还不清楚陛下的身份。 她笑道:“奴婢不敢当姑娘一声‘姐姐’,您叫我的名字就是。” 她手中动作不停,又觑着宁儿的神色,小心道:“我们初来乍到,许多事还不熟悉姑娘的喜好习惯。奴婢从主子挑的人里,又选了两个灵醒的出来,若姑娘允,还望春草能带着指点一二。” 说着,她叫了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上来:“请姑娘先瞧一瞧人。” 宁儿本就好奇,楚寰会给她挑中什么样的丫头,这一看之下,却发觉是两个生得十分讨喜的姑娘。两人一般高,俱是面白唇红、气血丰盈、神完气足的模样。 宁儿一见就笑了:“灵微这是嫌我瘦骨嶙峋、气血两亏,变着法来提醒我呢。” 如露忙道:“怎么会?主子对姑娘的心,那是再真不过了。选的这些丫头,或通些医理,或识文断字,或有点拳脚在身上。为的就是在闺阁中,万一遇到些什么,姑娘身边也不至于无人使唤。” 宁儿颔首道:“你不必说,我也明白他的用心。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如露道:“她们之前俱没跟过主子,还要求个恩典,请姑娘赐名呢。”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宁儿点头道:“我身边原只有一个春草,可巧后头的紫杉灵芝两个,也俱是草木之属。他既让你们跟着我,便叫松叶、苍耳。可好?” 至于剩下的六个怎么办,先来后到,只能等到认熟脸再说了。 及至用过午膳,梁柊与秋其霜两位大夫便度时过来,为宁儿请平安脉。 秋其霜笑道:“看来昨夜姑娘睡得好觉。” 宁儿点点头:“都是大夫的方子好。” 梁柊诊过她的脉,斟酌道:“姑娘需知,人之情志感于外、而生于内,情志不协,则难免伤及肺腑。姑娘想养好身子,除药食之功外,还得舒放胸襟、略展怀抱才是。” 宁儿微微笑道:“梁大人所言不错,只是事发于外、情生于内,我又该如何左右呢?” 梁柊一愣,纠结了半天:“这说到底,还得在‘顺心’二字。” “顺心?” 梁柊道:“正是。说得直白些,想做什么便去做,切勿郁结忍耐。有气便生、有怒便发,喜则笑,痛则哭,顺从本心,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如是而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1章 相邀 英国公楼歧登门的消息,朱老夫人是躺在床上得知的。 任平日里保养得再好,也支撑不住这惊雷般一连串的打击。要不是昨夜里岫玉眼疾手快,硬给老太太塞了两粒保心丸,恐怕她当场就已晕厥过去。 斜枕在床头,她面如死灰,老泪纵横:“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彦儿九死一生,好容易挣了这条命回来,竟遇上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岫玉陪在床前,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又听老太太痛惜伤怀了几句,方婉转提醒道:“楼公爷到底是皇家贵婿,正经的皇亲国戚,如今还是莫要怠慢得好。” 朱老夫人眨一眨眼,滚去了几滴浊泪,这才发狠挣扎着爬了起来。崇彦还在病中,满府上够资接待楼歧的,只剩下自己,她叹道:“你说的是,这节骨眼上,绝不能再节外生枝,叫旁人拿住侯府的把柄。” 因要招待贵客,岫玉帮着选了一套水头极好的金丝祖母绿头面,翡翠小心伺候着老太太梳头,试图将顶心的白发略作遮。 见她动作,朱老夫人苦笑道:“还费这功夫作甚?” 这一夜过去,她鬓间又不知添了多少白发,在光可鉴人的银镜中雪亮得刺眼。 按捺下心酸,朱老夫人问岫玉:“楼公爷登门,可说了有何贵干?” 岫玉低头道:“外头来报的并不曾说,只说楼公爷说了,必要亲自拜会老夫人。” 朱氏默然,英国公府的门第自不必说,先帝朝时便是一等一的贵重,楼歧本人的身份更不一般,临平长公主的驸马,当今圣上的亲姐夫。 并非她志短,信远侯府虽显赫,但在楼家这样真正的高门勋戚面前,却还是要矮上一头。 思来想去,上一回同英国公府交道,还是在珠儿的宴会上,那一日临平长公主突然驾临定国公府,还带了两位小姐同往。 她心中一动,若她没记错,正是在那一次的宴会上,长公主很是同宁儿说了几句话,像是对她颇为喜欢。事后,还特意赐下山参到侯府,指名道姓给宁儿补身用。 宁儿…… 朱老夫人拈着耳坠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惹人疼的可怜孩子,竟然是崇彦的女儿,自己的亲孙女! ---- 英国公既是外男,又是贵客,会客的地方被放在宣乐堂的正厅,昔日老侯爷与侯爷正经待客的处所,以示郑重。 一见楼歧,朱老夫人忙道:“楼公爷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公爷见谅。” 楼歧亦起身还礼道:“老夫人客气了。楼某不请自来,已是失礼之至,还望老夫人莫怪才是。” 两边叙阔一番,各自安座。 岫玉刚奉上新沏的茶,便听英国公笑道:“沈侯抱恙,我早有意探望,只是家中琐事缠身,一来二去便耽搁下了。实在是惭愧,不知如今沈侯可安好?” 这不过是些场面话,朱老夫人亦笑道:“多谢长公主与公爷关怀,托赖圣上鸿福,两位太医圣手,崇彦如今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 楼歧接过仆从手中的拜匣,轻轻推至朱老夫人面前,开门见山道:“不瞒您说,今日楼某贸然登门,是受长公主所托,特来给老夫人送拜帖的。上次匆匆一别后,长公主十分惦念沈老夫人,正巧近日偶得了一园,便想趁日好春深之时,办一游园雅宴。特特叮嘱我,务必邀请老夫人及两位夫人携府上小姐们同来。” 朱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眼下侯府的情势,她哪有心思去什么游园宴?更别提指名道姓,还要她带两个媳妇过去。 罗妙芸如今还被软禁在自己房中,到底如何处置发落,她都全没拿定主意。 纵然长公主相邀,也只能推辞了,朱老夫人打定主意,正要开口婉拒时,楼歧却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抢在她前面开口:“长公主还说,上一回在定国公府上,似乎侯夫人便抱病没来,憾未相见,还盼着这一次罗夫人务必赏脸才是。” 他呵呵笑着:“方才我去定国公府时,丁夫人倒是一口就应下来,想来丁大奶奶也盼着同老夫人母女相见呢。” 朱老夫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存珠在定国公府,上头有两层婆婆在,她如今正怀着身孕,若自己推辞不去,难免会叫丁家多想。 她迟疑道:“长公主抬爱看重,老身实在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府上,不怕叫楼公爷笑话,实在是离不开人。恐怕要叫公爷失望了。” 楼歧听了,却没半分气馁,反自顾自说:“对了,殿下还曾与楼某提起,上次女儿宴上,曾遇见府上一位极出色的姑娘,听说是老太太的甥外孙女儿。还请老夫人务必带着,同府上的几位姑娘同往。” 宁儿?朱老夫人心中呕血,她刚发现自己多了个孙女儿,可转眼人就被带出了侯府,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如今连身在何处她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人,又谈何赴宴? 还没等她想好说辞,楼歧便起身告辞道:“那长公主与楼某,便等着那一日侯府诸位夫人小姐大驾光临了。” 语毕不待朱老夫人开口,便一振袖,翩然离去了。只留下朱氏与岫玉看着那桌上精美的拜匣干瞪眼。 “老太太,这,您看这可怎么办啊?”岫玉为难道:“向来只听过强买强卖的,还从没见过这等强请人的。” 朱老夫人叹了口气,打开了那枚紫檀拜匣,入目竟是九张金灿灿的金箔笺。 她颤着手,一张张翻过去,暗红的泥印落在赤金的花笺上,光彩耀目,夺人心神。 岫玉惊讶地张开嘴,她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拜帖,一式九张,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信远侯府长幼两房两位夫人与六位小姐的闺名,落款处珍而重之地盖着临平长公主的私印。 朱老夫人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最后一张拜帖上,那字迹龙飞凤舞,与其余八张迥异,写着: 沈朝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2章 赔罪 转过一道胭脂碧花屏门,便是好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间用一般大小的水磨鹅卵石砌出两人宽的小径,供人行游。 如露正陪着宁儿熟悉园子,忽然听见身后春草的声音:“姑娘,姑娘。” 宁儿一回头,春草手中捧了个匣子,快步走到她跟前:“姑娘原来转到这儿来了,这地方忒大,七曲八折的,倒叫奴婢一番好找。” 宁儿笑道:“先时不就说了,我同如露逛逛就回屋去,怎么还巴巴地跑来找我?” 春草将手中之物送到宁儿面前,晃了晃:“前头递了一封拜帖进来,似乎有人急着求见姑娘。” “见我?”宁儿疑惑道:“是谁?”她昨夜才到了这里,论理都没几个人知晓才是,又有谁会将帖子送到这儿来。 如露替她接过匣子,取了帖子出来一瞧,略有些诧异:“姑娘看看,是英国公府。” “英国公?”宁儿更糊涂了三分,她几乎忘了这是何方神圣,不由问春草:“难道我认识这位国公?” 还是如露委婉道:“英国公是长公主殿下的驸马,想来姑娘曾有过交道。” 长公主?宁儿恍然大悟,当日在定国公府一见,她就对这位高贵威严的皇家公主印象深刻,后来她与林姐姐同两位楼小姐有了摩擦,闹得不大愉快,但殿下却十分宽宏地没与她们计较。 对于这位……楚寰的“堂姑”,她的观感还算不错。 宁儿奇道:“英国公怎么会来找我,他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如露忙展开拜帖,细细为她读了:“这上头写着,谨再拜庆元苑主人。” “庆元苑主人,那是谁?” 如露低声道:“这座别苑,就是庆元苑。” 宁儿恍然道:“如此说,那庆元苑主人便是楚公子了。只是误送到了我手上。” 如露神色复杂,她轻轻摇了摇头:“恐怕国公爷真正要找的,便是小姐。主子昨夜临走时,就已吩咐下来,别苑上下,唯奉姑娘一人是主。恐怕这会儿,苑中奴仆牲畜连带着屋舍,都已转到了姑娘名下。” 她的睫毛微颤:“所谓的庆元苑主人,便是宁姑娘了。” 庆元苑,这可是陛下登基后,所兴造的第一座别苑,意义非凡。陛下每年都会抽几日小住,等闲宗室王孙,连进来一趟都难。 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姑娘,只说怕她感觉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屋子里,总归不自在”。 宁儿错愕道:“不是说过了,我只是临时落脚而已。” 如露苦笑道:“哪怕姑娘就住几天呢,也改不了您是苑主人的事实。”这么大的手笔,饶她只是一介奴婢,都不由有几分肉疼。 宁儿与春草对视一眼,那能怎么办?她一个没成年的姑娘,要怎么招待素昧平生的国公爷? 宁儿头疼道:“先回去换身见客的衣裳。如露,收拾一处灵微原先待客的花厅出来,要轩敞开阔一些的。吩咐尽心先去请人进来。” ---- 楼歧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在花厅内,并没摆一点国公爷的架子,心中感慨,这一处别苑,先前陛下驾幸时,他也只沾临平的光来过一回,却没想到再来时,却已是这一番天地。 招待他的那小子虽年幼,可行止却极伶俐,一见便知是宫里调教出来的,只是不知师承何人。 他笑眯眯道:“楼公爷,劳您久候,我们主人来了。” 楼歧一回头,才看见转角回廊处,数个婢女簇拥着一个姑娘走来,行动间,隐隐可闻环佩叮当之声。 他立刻站起身回望,那是位极娇弱的姑娘,许是匆匆而来,她的装扮并不华丽,只不过挽了一道流云髻,鬓间簪两枚钗花而已,但眉宇间那一份风流蕴藉,却十分惹眼。 这就是陛下爱逾睛目,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楼歧不敢怠慢,先一步作揖问候道:“宁姑娘,楼歧有礼了。” 宁儿倒被他的谦恭吓了一跳,在她心里,临平长公主是那样高高在上、威不可攀,没想到她的夫君竟然是这样一个谦逊客气之人。 她忙福身道:“公爷折煞宁儿了,劳您久候,望您勿要见怪才是。” 楼歧笑道:“姑娘身子不好,别劳累久站,我们坐下慢慢说。” 宁儿见楼歧生得温文尔雅,并不因自己年幼而轻慢,比起沈二老爷,又更稳重了三分,不由便添了几分好感。 二人分左右坐下,宁儿冲着如露点点头,示意她上茶。 楼歧刚平复了心情,正想开口说明来意,便猝不及防地看见玉宸殿里的大宫女笑吟吟奉了茶过来:“楼公爷,您请用。” 楼歧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陛下身边的如露么? 见如露冲他使了个眼色,楼歧强自镇定下来,便听宁儿问:“公爷当真是寻我吗?” 楼歧笑道:“我欲拜会庆元苑主人,自然便是姑娘了。” 宁儿眨了眨眼睛,颔首道:“却不知公爷有什么急事,累您亲自到了这里?” 楼歧轻抿了一口茶,却立刻尝出来,这是今春新贡的蒙顶仙茶,一叶千金、世所罕有,除了玉宸殿与慈庆宫中,恐怕再找不到第三处。 就连长公主府上,也是太后心疼女儿,才特意赐下半瓶。如此珍品,到了宁姑娘手上,却成了随意待客之用。 楼歧心绪复杂,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他柔声道:“好叫姑娘知道,楼某是特地来向您赔罪的。” “赔罪?”宁儿惊讶道:“我与公爷初次相见,又何来罪赔?” 楼歧苦笑道:“姑娘有容人之雅量,我却不能因此托大。小女无知,大大冒犯于姑娘,本应早登门谢罪。只是前阵子我见罪于陛下,于府中闭门抄经,这才拖延到今日。” 他起身一揖:“子不教,父之过,楼莹之错,皆因我夫妇平日骄纵太过所致。那孩子生性娇蛮,已被我送去了庙里,何时静心思过,何日再放她出来。还求姑娘原谅。” 这一席话,听得宁儿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没罚她们也就罢了,英国公竟然如此……“明事理”,反过来向她认错,这不论怎么说,也太过了吧! 一旁的如露心下一凛,以英国公的家世地位、心机城府,竟然在姑娘面前如此谦卑……她该反省自己的态度才是。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3章 男装 “老夫人,这事,您当真要瞒着侯爷吗?”岫玉忐忑地开口:“这万一……要不咱们还是同侯爷说一声,再或者,您与二夫人同去便是。” 朱老夫人一抬手,止住了岫玉的劝说:“不瞒着怎么行?这事绝不能让崇彦知晓,按他的性子,绝不会答应的。”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憎:“你当我是要保罗妙芸?那贱人敢对崇彦下手,还害得沈家血脉流落在外,这等毒妇,便是崇彦不忍心,我也绝不会饶了!” “只是,打鼠伤了玉瓶儿,我是怕瑛儿与瑶儿,”朱老夫人的眼中隐隐含着水光,“崇彦就这么一个儿子,又那么孝顺成器,我不能让他娘害了他啊!” 岫玉为难道:“可,可老太太,这风险太大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走漏了风声,该怎么办?” 朱老夫人沉声道:“我已考虑过了。上回定国公府的宴会,她便因病不在。这一回长公主折节下邀,咱们府上旁人便算了,罗氏再不现身,开罪长公主不说,恐怕平白更要惹人猜忌,还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 “没有做娘的,不为儿女考虑。她便不考虑自己,也该为孩子们想想。我会亲自去同她说,就当她为孩子们再出一回力。” 她招了招手,示意岫玉附耳过来:“到时在宴会上,你亲自带两个人看着她,别叫她离了你的视线,更别让她胡乱和人说话。我会亲自带着瑶儿。等此次事毕,便不许罗氏再出门,想个妥帖的法子处置了才是。” “对了,切记,给她梳妆时不许用尖利的金银器,换成玉石珍珠一类吧。” 朱老夫人拿定了主意,一意要带上罗妙芸同夫人小姐赴宴,岫玉怎么劝也没能教她改了念头,只得先应下,在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周全。 她掂掇着说:“那老太太,朝宁小姐那边,您看该怎么办?” 提到宁儿,朱氏也犯了难,请帖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宁儿的名字,长公主又是见过本人的,便是她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啊。 她愁得扶额直叹:“实在不行,只能叫崇尧去问问鹿大人,我们家的姑娘,总不能叫她一直待在外头啊!” ---- 就在朱老夫人为赴宴之事发愁时,宁儿正对着眼前一叠锦缎发愣,她伸手上下翻了翻,诧道:“这是给我准备的?” 如露抿着嘴笑:“正是呢,主子亲自派人送过来的,特为方便姑娘赴宴准备的呢。” 昨日英国公楼歧登门拜访,赔罪之后,又诚恳无比地邀请她参加长公主所办的游园宴,还说,帖子已下遍了京中勋贵,便是信远侯府的夫人小姐们,届时也会一个不落地赴宴。 宁儿的第一反应便是推拒,但傍晚楚寰来了,却笑着帮她收下了请帖,又说:“不妨出去散散心,或许还能看些热闹。” 第二日,便连赴宴的衣裳鞋袜都派人送来了。 宁儿惊讶地展开最上头的那件绣金团花圆领袍:“可我瞧着,这是男装呀?” 一旁服侍的尽心忍不住笑出了声:“姑娘瞧得不错,正是男装呢。” 如露忍笑道:“主子说了,若姑娘不耐烦与沈家人女眷交道,便换上男装,也方便带着您一道逛逛。这都是按您的身量制的,姑娘换上,一定好看。” 尽心笑道:“到时宁姑娘成了宁公子,我便是公子的贴身小厮。” 如露又揭开旁边的锦盖,里头放着成套的男子玉饰、头冠等物,无不精致可爱,笑道:“姑娘要不要试试?” 宁儿一边震惊,一边又有些好奇,半推半就地任由着苍耳为自己梳弄起来。 只见她取出个漆黑色两寸高的小钵罐,从里头挑了点透明的脂膏抹在宁儿的耳垂上,过了片刻,方道:“这是禁中特制的香膏,姑娘瞧瞧,是不是看不出了?” 宁儿揽镜自视,果然耳垂上光洁平整,完全看不出原本耳洞的痕迹,她不禁奇道:“真是好手段。” 苍耳笑道:“否则一个公子哥儿,被人瞧见耳洞,就露馅了。”说着,她打散了宁儿原先的女髻,分梳三绺,于顶上归总结发,又戴上一枚嵌金白玉束发冠,耳后鬓发垂下。 宁儿屏息凝神,看着苍耳打开数个脂盒,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她道:“好了。” 春草凑上来一看,惊道:“了不得,好一个矜贵的小少爷!” 宁儿的身量在女子中也是极纤细的,此时作男子打扮,愈显得蜂腰削背。 不过寥寥数笔,那张脸就从原本娇弱袅娜的姑娘,成了俊俏神秀的少年,她眉目间本就有一份冷然,这样装扮起来,更是长眉如鬓、目如悬珠,齿白唇红。 如露亦含笑道:“我们姑娘作公子打扮,更别致了。尽心,你可要看好了,别叫哪家小姐看中了我们少爷。” 宁儿在等身镜前,来回打量着自己,微微有些脸红,苍耳满意地点点头:“姑娘到时行走时,略放开脚步,不作女儿姿态,任谁见了,也只当是哪家年幼的小公子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宁儿问:“我这样出去,一开口,不就露馅了?” 尽心道:“姑娘放心,您本就年纪小,扮成少爷,就更显小了。这年岁的哥儿本就没变嗓,您稍微压着声音说话,想来问题不大。再说了,有主子在呢,您不放心,少同生人说话就是。” 宁儿点了点头,也是,横竖男宾中她谁也不认识,也没必要计较这些。 ---- 信远侯府,心妙斋。 沈崇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什么?母亲要带罗妙芸去赴宴!”这怕不是疯了? 岫玉低声道:“是,老夫人的意思,要奴婢同二老爷说一声,此事还请暂瞒侯爷才是。” 沈崇尧站起身:“这绝对不行!你回去劝劝老太太,赶紧改了主意。罗妙芸行事偏激、手段狠辣,叶姨娘那伤口难道你没瞧见?这样的人,怎么能还能放她去长公主府上?” 岫玉愁眉苦脸道:“二老爷,奴婢是好也说了歹也说了,老太太执意如此,我们能怎么办?她说就算为了孩子,罗夫人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发疯,除非她不顾少爷小姐的前程了。” 沈崇尧差点骂人,少爷小姐的前程?她若知道顾及儿女的前程,也不可能胆大包天,一顶绿帽叫大哥戴了十三年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顾忌她老人家的身体,直接告诉她才是。 等等……沈崇尧突然察觉到不对,他忙道:“你把那天英国公登门的情景,再好好同我说一遍。”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4章 馥园 翌日一早,来接人的马车便停在了庆元苑前,鹿奎好像爱上了赶车这活计,又自告奋勇当了车夫,兴致勃勃地等着宁姑娘出现。 可谁知左等右等,他也没看见姑娘的影子,却远远看见如露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穿戴极精致的小公子出来。 宁儿这什么时候混进来个年轻小子?他忙跳下车,就朝着人走去,离得越近,越瞪大了眼。 直走到近前,鹿奎惊讶得话都说不出,绕着人来回转了三圈,磕磕巴巴地说:“宁……宁姑娘。” 怎么几天不见,宁姑娘突然成了宁公子! 瞧着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宁儿忍俊不禁:“鹿大人,怎么连我也认不出了?” 鹿奎的心神完全被男装的宁儿所牵引,根本移不开眼睛,只愣愣地说:“怎么这样打扮,更漂亮了?” 宁儿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许胡说。” 如露在旁笑:“从这会儿起,应该夸少爷英俊才是。” 尽心忙上前为宁儿打起车帘,扶着她进去,鹿奎仍像做梦似地嘀咕:“陛下可真厉害,还能哄得姑娘扮成了小子。” 他问如露:“这旁人问起来,我怎么说?” 如露笑道:“这还能难倒鹿大人?有您在旁边站着,谁敢乱问?”她小小开了个玩笑,又正色道:“陛下的意思,他到以前,由您先陪着,别让不长眼的冒犯了姑娘。楼公爷是明白人,若有旁人问起,您只说是住在庆元苑的小主人便是。” 鹿奎心下了然:“知道了,我会好好陪着宁姑……不,宁少爷的。” 从庆元苑出发,往楼歧新得的馥园走,一路并不算远。 宁儿想起来自己如今是男孩子,便大大方方掀开车帘,同鹿奎说话:“灵微今日去吗,怎么不见他人呢?” 鹿奎一边控马,一边扭头看宁儿:“主子既答应了姑娘,便定会过来。只是这会儿临时有急事耽搁,只能到时在馥园相见了。” 宁儿听了忙道:“有事便不急,左右我只是过去散心。”她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突然发现了男子装束的好处,既不用带那么多沉甸甸的珠翠,还可以随处倚靠,不怕弄乱了鬟发。 她迟疑地问:“鹿大人,今日信远侯府的人也要去吗?”鹿奎是从头到尾的知情人,在他面前说话,倒没什么顾忌。 鹿奎冷笑一声:“楼歧这么告诉你的?我倒盼着她们都去呢,就不知道沈家人有没有这个胆子,放罗妙芸出来。” 他安慰宁儿:“别怕,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大大方方去看看。她们来了才有热闹看呢,横竖你现在不是劳什子信远侯府的表小姐,而是我们庆元苑的小少爷。” 宁儿低声道:“我才不怕,我是怕见到罗妙芸,控制不住要生气。” 鹿奎嘿然笑道:“梁太医的嘱咐我也知晓,今日就是要让小少爷出气的,姑娘瞧着吧。不会叫您委屈的。” ---- 馥园,园如其名,还没绕进正门,空气中浮动一阵花木藤萝的芬芳,走得越近,那香味便愈发馥郁。连坐在车内的宁儿都闻到了,她掀开帘子:“好香啊。” 鹿奎这会儿已改了口,忙问她:“宁少爷闻着,有没有呼吸不适之感?” 见宁儿摇头,才放心下来,他解释道:“我曾办过一桩离奇案子,那家小儿并没溺水、身上也没有什么勒痕捂印,却好端端地窒息死了。后来好不容易才查出来,原来他天生不能闻花木之香,否则便会喉头肿大、难喘窒息。” 尽心听了便叹道:“得了这个毛病,岂不是轻易把性命便交出去了。”好在他们一行人都没这毛病,只感慨了两句便沿着山路进了馥园。 一下车,她便小小地震撼了,这还是宁儿头一回,没跟着女眷的车马驶入内苑,而是从正门处就下了马。 馥园虽名为园,却是依山而建,入口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石牌楼,四柱三门、飞檐翅角,上书“馥园”两个大字。 越过石牌,便是一道蜿蜒盘旋的石径,两旁是望不尽的奇花异卉,五色斑斓、高低错落,碧天朗日之下,随春风微曳,芬香扑面,令人心神不由一畅。 宁儿正出神之际,早有灵醒的管事认出了鹿奎,在门前待客的是楼家的三老爷,忙上前招呼道:“鹿大人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一抬头,他便瞧见鹿奎身边跟了个极俊秀的小公子,身穿琥珀绣金团花缂丝圆领袍,头戴镶金嵌宝白玉束发冠,脚踏石青缎绣珠刺绣靴,面如敷粉,目如点漆,衣锦悬玉,烨然若神。 一望便是极有来头的王孙公子,只是十分面生,想来在家极得宠爱,养得过分精细,以至于略羸弱些。 楼三老爷看向宁儿,极和善道:“鹿大人,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小公子?” 鹿奎笑道:“这位只称呼宁少爷就是。你家公爷亲自去庆元苑请来的贵客,三老爷只管告诉他去。” 楼三爷一听,更加不敢怠慢,亲自送他们入了园,又差人禀告了公爷,方掉转头回去。 楼歧早早便着人留意女眷的待客处,在心中猜测那位宁姑娘到底会与哪府女眷同来,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来了楼三那里送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他一下子站起身:“庆元苑来人,在男宾处?” 偏偏此时,他贴身的心腹跑了过来:“公爷,公爷。信远侯府的老夫人,同府上女眷数人,四辆马车,已行至内园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5章 楚公子 长公主的排场,远不是昔日沈存珠小打小闹的女儿宴可比的。绕过斜上的山径,便来到一片开阔处,沿着微微起伏的地势,漫山遍野,入目皆是怒放的花丛香木,绚烂如云。 花枝招展间,有婢女宫娥穿梭往来,香风鬟鬓交错。 再往稍远处一望,便是一道浓密的绿屏,错落有致的林木上层层缠挂上乳白色的围幔,近两人高,那是分隔男女宾客的屏障。 过分馥郁的芬芳,冲击着来客的感官,宁儿与鹿奎一面行,一面叹:“这满园的芬芳,看似浑然天成,实则处处匠心,真真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夫。” 鹿奎笑道:“长公主富贵,天下罕有匹敌,又性喜豪奢,这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两人只各带一名仆从,因而说话间并无顾忌,宁儿好奇道:“鹿大人,你与长公主殿下也相熟吗?” 鹿奎摇了摇头,他出声提醒:“小少爷留心脚下。”又答道:“只不过与她有数面之缘,长公主是先帝爱女,生来便是人上人。并不太看得上我们这等打打杀杀的亡命之徒。” 宁儿笑了一声:“听鹿大人的口气,并不太喜欢长公主。” 鹿奎道:“确实不太喜欢,倒谁叫她是陛下的姐姐,表面上的尊敬总不能少。”他随手摘了一朵色白如玉的琼花,递给宁儿把玩。 宁儿接过花朵,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那香气冷冽浓郁,沁人心脾:“好香。”她有些好奇地问:“陛下与长公主是亲姐弟,那陛下的性情,同长公主也相类吗?” 鹿奎一愣,正疑惑间,有两个利落精干的随从上来招引:“两位贵客,您请这边行。” 见有生人过来,宁儿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鹿奎咽下了嘴边的话,对那两人点头道:“前面带路。”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戈折扇,轻轻搭在宁儿肩头,耳语道:“莫怕,任谁见了,也只当你是个文弱的小公子呢。” 言毕,他将折扇一展,乌木柄泥金面,上头画着双姝戏蝶,下垂一枚水晶蝉坠子,手腕一转,就送到了宁儿手中。 她握住扇柄,刚扇了两下,便听见一道温润的男声赞道:“好精巧的聚骨扇,看着不是京中之物,倒像是蜀地的手笔。” 宁儿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头戴金冠的年轻公子,正含笑看着自己,一拱手道:“楚某唐突了,还不知这位小兄台如何称呼?” 原本有些紧张的宁儿,在听到那句“小兄台”时莫名镇定了下来,她指关轻轻一叩,收起折扇,亦拱手笑道:“原来是楚兄,小弟姓宁。” 她四下一看,原来此地已设下一处小宴,十数人围清池而坐,在座俱是二十余年的青年公子,间有一两个半披发的少年,一旁跪坐着两个貌美的侍女,盘膝而琴。 鹿奎抚掌道:“琴音细细,流水潺潺,楚兄可真会消闲。” 那位姓楚的公子引了二人入座,又有婢女奉了茶酒上前,他举杯对左右笑道:“还是姑母的面子大。原来我们怎么请,也请不来鹿大人赏脸,不意今日却在此地相见。” 鹿奎举起杯,一饮而尽,笑道:“非也非也,鹿某今日只是陪客。”说着,他取走了宁儿身前的果酒:“我们小少爷身子弱,经不起这等冷酒,我替他喝了,还望诸位莫怪罪。” 楚钺惊讶地一挑眉,这位面生的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叫鹿奎如此屈尊,亲自为他作陪挡酒。 不过说回来,今日乃是长公主与英国公开宴,想来等闲人物,怕是连门也不得入。 他洒然一笑:“这酒极好,鹿兄既要代饮,应当连饮三杯才是。” 宁儿正开口欲阻,鹿奎却已又满斟一杯,仰头饮尽,笑问:“如此,楚兄可满意了?” 楚钺大笑道:“自然满意。许久不见,鹿大人还是这么爽快。”他笑望向宁儿:“宁公子钟灵毓秀,今日幸得相识,真乃幸事。楚某敬陪三杯。” 说罢便令侍酒的婢女换了大盏上来,斟满后连饮三大杯,方问道:“以往在京中,从未见过宁公子,难道宁弟是蜀中人士?” 鹿奎正欲为宁儿解围,却见她展开扇子,轻轻一摇,微笑道:“非也,我乃京中人,只是少小离家,在外修行日久,如今年满十三,才解禁回到京都。故而未曾见过诸位兄长。” 鹿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定然是陛下教给姑娘的托辞,否则按宁儿的纯良,怎么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只看她坦然自若的模样,若非自己知情,恐怕也要被她瞒过去。 楚钺见这位有些神秘的宁公子口齿伶俐、谈吐大方,更添了几分好感,他点头道:“这便难怪,我看宁公子神采英秀,不同凡俗,只是过分瘦弱,想来也是清修的缘故。” 宁儿笑而不答,却没再接话。鹿奎见她应付自如,不由放下心来,他扬手招来一旁侍立的仆从,随口问:“不知今日正宴几时,在何处开?” 那仆从明明听见了他的问话,却没第一时间回答,反倒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扑通跪倒在地,恭敬道:“公爷来了!” 鹿奎一转头,这才看见楼歧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先是一松气,又忙握住他的手臂,急问道:“鹿大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隐晦地提醒:“那位贵人呢?” 鹿奎先是一怔,而后大笑起来,他的手一推一绕,带着楼歧转了个圈,方指着一袭男装、坐在公子堆里言笑自若的宁儿道:“楼公爷,您好好瞧瞧,这位是谁?” 楼歧定睛一看,险些惊掉了下巴,他不可思议地反复确认了好几次:“这,这,这是……” 此时宁儿却已笑着站起身,对着楼歧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笑道:“楼公爷,您来了。” 楼歧哭笑不得,忙道:“我的宁,宁少爷,您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跑到这里来了?” 英国公话音未落,楚钺忽地眼神一凝,瞳孔微缩。 他没在意宁儿从头到脚那一身极富贵的玉冠锦袍是如何价值千金,却定定地注视着他腰间所系那枚白玉麒麟佩。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6章 “兄弟” 楚钺不动声色地后撤了半步,楔形的叶影投在他的眉骨上,光影交错,掩盖了他眼底的复杂。 这位小宁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叫鹿奎折节,让英国公如此礼待,甚至腰间,还悬着那样一枚玉佩…… 宁儿笑答道:“楚兄在此设小宴,我与鹿大人适逢其会,便顺便来凑凑热闹。” 楼岐轻“咦”了一声,这才看到楚钺等人:“钺儿,原来你也在这里。” 楚钺一晃神,忙拱手道:“姑父。” 姑父?宁儿睁大了眼,她探究地看向鹿奎,楼岐却捋了捋须,主动向她解释:“钺儿出身睿王府,论起来,管长公主殿下叫一声姑姑。” 长公主,睿王府,姑姑…… 他也姓楚,宁儿一下子抬起头,他竟然是楚寰的兄弟! 宁儿立刻认真端详起来,虽然比不上楚寰的姿容绝世,但无论如何,他也算得上一名美男子了。 同鹿奎的阴郁俊美不同,楚钺眉目舒朗,气质温文,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十分阳光。 但……宁儿心中略有些失望,单论相貌,他与楚寰几乎看不出什么相似处,甚至不及临平这位堂姑相像。 只是不知道,他是灵微的兄长还是弟弟呢? 宁儿揖道:“原来是王府公子,宁某初来乍到,着实唐突了。” 楚钺忙一把拦住他的手腕,笑道:“今日只论长幼,不看出身,宁弟万莫拘束。” 看着他的动作,鹿奎与楼岐两人的眉心都狠狠一跳,一个不着痕迹地往前站了一步,另一个状似不经意地格开楚钺的手。 此时陛下未至,宁姑娘又在自己的地盘上,楼岐唯恐生事,忙对众人道:“时辰不早,正宴将至,你们也莫要在此躲闲,随我一道过去。” 楚钺笑道:“好容易寻得一处清静地,又遇见鹿兄宁弟,姑父却不让了。” 楼岐前后带了六个仆婢,不消片刻就将此处收拾停当,又簇拥着众人往正宴处行去。 楼岐道:“前头景致更好,少不了你们玩乐的。萧儿茂儿都在,我让他们兄弟陪你。” 鹿奎与宁儿低语:“楼公爷与长公主共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你都曾见过,楼萧便是殿下唯一的儿子。至于楼茂,则是英国公府长房的长子。” 宁儿小声问:“楼公爷不是长房吗?” 鹿奎道:“楼公爷是嫡长,但上头却有个庶出哥哥。他虽尚了公主、又承了爵,但对长兄十分关照,将那楼茂也视作亲子一般。” 鹿奎正与宁儿讨论东主家事之时,楚钺却走到楼岐身侧,轻声问:“姑父,姑姑也到了吗?” 楼岐心思全放在宁儿身上,漫不经心道:“殿下如今在女宾处,正宴时自会同你们相见。” 楚钺点了点头:“今日盛宴好像非同小可,难道圣驾要驾临吗?” 楼岐闻言吓了一跳,忙看向楚钺:“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钺笑着指了指前头:“几乎从不宴游的鹿指挥都来了,难道不是为着护卫圣驾吗?” 楼岐正色道:“陛下圣踪,岂是我等能轻易窥伺?”他看着这个大胆的侄儿,“你只管安心赏玩是正经。” 楚钺微微笑了一下,却没再说话。 ---- 而此时围幔的另一侧,早已热闹非凡,各府夫人小姐携奴伴婢,处处金妆锦砌,翠绕珠围。 朱老夫人正与定国公太夫人寒暄,丁老夫人眯了眯眼,笑着问陪随左右的沈存珠:“怎么我瞧着,你母亲像是清瘦了两分?” 因几夜没得好睡,朱老夫人的眼窝明显眍了下去,哪怕再悉心遮掩,也掩饰不住那一份倦态。 沈存珠轻抚小腹,神情中有些忧虑:“娘亲,可是近日身体不适?” 女儿正怀着身孕,朱老夫人并不想让她为侯府忧心,忙笑道:“前几日略多吃了些,便存食了,折腾几宿没睡踏实,如今已好了,并不要紧。” 她嘴上说着话,心神却时时留意着罗妙芸与向梦萱那边,临行前,她终归放心不下,特意又嘱咐了二媳妇,暗示她多留心看着罗氏。 经逢大变,几日不见天日的幽闭,让罗妙芸消瘦苍白了几许,但在人前,却仍是昔日那一副体面华贵的模样,顾盼之间,丝毫不见颓唐。 但在一旁与几位小姐谈笑的沈如瑶,神色却不大自然,频频扭头往祖母与娘亲那边看去,这几日,侯府虽一切如常,可不论她去哪里做什么,身后总有五六个婢女跟着。 她一问起娘亲,那些人便总有千百个理由,将话岔开;去见祖母,祖母也只淡淡告诉她,母亲病了,须得静养。 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又不敢深想,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直到今晨见到安然无恙的娘亲,才忍不住在路上哭了一场。 “瞧见没有?”沈如瑶的右手边是位千娇百媚的小姐,正指着不远处一道高挑明艳的身影小声道,“林家大姑娘都快十八了,可还没议亲,我听人背地里议论,她家这是想把她嫁进皇家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不满地撇了撇嘴:“我看就是痴心妄想。” 若换作平时,沈如瑶定会与她好好讨论一番,但此时她却没有这个心思,她敷衍地抬头看了眼,就收回目光。 那位小姐惊讶道:“咦?她怎么过来了,该不会是听见了吧?” 沈如瑶抬头,就看见一袭红衣的林若旃风风火火地走到她们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才问自己:“沈姑娘,今日怎么不见宁姑娘?她没过来吗?” 宁姑娘,听到这个称呼,沈如瑶条件反射般涌起一阵厌恶,她冷笑道:“林姑娘既与她交好,怎么不去问她,反倒来问我?” 林若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比她们年长几岁,身量也高挑得多,居高临下地讥讽道:“若不是要找宁儿,你当我想跟你说话?看你这刁蛮样子就知道,在家没少欺负她。今天是不是你不许她来的?” 从来只有她跋扈任性,欺负旁人,没有旁人欺负她的,沈如瑶哪里受过这等气,当下便急了:“你胡说什么?” 林若旃抱着手臂,目光扫过信远侯府众人,沉声道:“你家五位小姐都来了,偏偏不见宁儿,该不会是你暗地里使坏,把她弄病了?” 沈如瑶简直没见过如此不讲理之人:“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若旃没再与她啰嗦,径直迈开腿,走到沈家夫人们面前屈膝一福,落落大方地行了礼:“若旃见过老夫人、夫人。” 她笑着问候过众人,方恭敬道:“我与朝宁妹妹素来交好,本以为今日定能相聚,却不见她踪影。若旃冒昧一问,今日小沈妹妹竟没来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7章 缺席 朱老夫人、向梦萱与罗妙芸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林若旃身上,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林若旃虽性情爽直,却并非粗心鲁钝之人,一见沈家人的反应,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宁儿没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慌忙问道:“难道她病了?可要紧?” 罗妙芸眼中浮起尖锐的讥嘲,她想到瑛儿瑶儿,垂下眼,拼命才将心中冲天的怨愤恼恨压了下去。 朱老夫人强笑道:“好孩子,宁儿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偶感风寒,不太方便出门。” 林若旃正要多问两句,却忽然听见乐声遥遥传来,人群中先是一阵喧哗,而后迅速安静下来。 “长公主驾到——” 长公主驾临,林若旃只得按捺下忧虑,福身告退,转头往母亲姊妹处去了。 因今日乃是英国公府开宴,长公主作为东主,并未乘舆,亦未摆仪仗,只是略带了十数个宫娥女官随侍,以示亲近待客之礼。 丝竹袅绕中,临平长公主含笑道:“都请起来,不必再多礼。今日我等在这郊野中相聚,一概不论君臣,只游园赏景、畅享自然而已。” 语毕,便令女官一一扶了各家年长夫人起身,与众人又是一番叙阔。 下首一位戴着金丝?髻的严妆妇人凑趣道:“敢不从命?这满园春花,也不及殿下凤仪万一。能得殿下相邀,莫若姑娘们,便是我等深闺妇人,也觉得三生有幸。” 临平顾左右而笑:“瞧瞧石夫人这张嘴,怪不得母后常与我提起,说你针黹女红,不见其长,但论舌灿莲花,未见其短也!”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朱老夫人先前被林若旃当面一问,就已悬起了心,此时见到长公主,便不由想起那日英国公登门时的话,心中更敲起边鼓。 偏这时候,临平长公主对着她微微点头,关切道:“沈老夫人,不知信远侯的身子可大安了?” 朱氏忙上前,恭敬地回话:“多谢殿下挂怀,幸得天恩垂爱,崇彦如今已无大碍。” 临平欣慰道:“既如此,就再好不过了。信远侯父子皆英豪,实乃朝之栋梁。琳若,去请老夫人过来。” 长公主身边名为琳若的女官忙请了她上来,临平携着她的手,亲热地说:“上次匆匆一面,没瞧仔细,今日一见,果然信远侯府的小姐们,各个如花似玉,貌美非常。” “只是,”长公主嘴角噙着笑,“我仿佛记得,上回老夫人身边,曾领着个极标致惹人怜的表姑娘,怎么今日却不曾见?难不成已回江都去了?” 朱老夫人的心狠狠一颤,都怪崇彦当初的主意,让她给宁儿安了个表小姐的名头,还偏在殿下眼前过了明路! 这日后,若宁儿的身世揭开,便是欺君,若不揭开,便是眼看着沈家的骨肉流落在外,不得认祖归宗。 略一想,就叫人头疼不已。但此刻的朱老夫人却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将眼下应付过去,她低眉笑道:“多谢殿下惦念。那孩子没福,这两日偶感风寒,虽心向神往,但也只好留在家中养病。” 临平道:“原来如此,那日见她便很有几分病弱。说来,上回在定国公府上,侯夫人也是抱病未来,今日可好了?” 朱氏的心跟着提到了喉头,唯恐罗妙芸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好在她略微的慌乱过后,很快镇定下来,屈膝道:“回长公主殿下,妾身已无大碍。” 临平锐利的目光从她脸上不着痕迹地滑过,没再说什么。但在众多贵妇中,能得长公主单独问候数语,便已是难得的眷顾。 一时间,众人不免在心中暗叹,信远侯府果然圣眷优渥,连长公主都分外礼待。 临平遥指不远处,笑道:“正宴便设在那里。” 那是一片极精致的亭台水榭,临水而建,跨溪而筑,连环相衔,高低错落,占地极大。 其中主阁三面环水,皆是镂空,处处描金填彩、雕梁画栋,又从飞檐下垂落透明的纱幔,应和着悠扬的弦音,随风轻动,送来阵阵幽香。 琳若浅笑着解释:“亭台水榭楼阁之间,皆以连廊相接,待稍后开宴时,自有侍婢引诸位贵人入座。以主阁为界,水泮向左为男客,以右则为女宾。” “咱们殿下说了,如此一来,大家既守了礼,又不至于彼此隔阂,妨碍亲近。” 这办法十分周全,女眷中有些活泼受宠的姑娘,已举目朝那楼台处望去,见纱幔隐绰之间,隐约可见数个从容来往的身影。 邢月圆小声同自家妹妹嘀咕:“瞧着倒像是几个年轻公子。” 邢月满笑着推她:“这都能看出来?待会儿过去,便可好好辨一辨郎君了。” 邢家姐妹怎么也想不到,二人言笑之间,所见之人中,就有林若旃心心念念的宁儿。 宁儿倚着栏杆,远远望去,底下一片繁花盛锦,她左手旁坐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被他父亲特意叫来陪着宁儿鹿奎说话。 楼萧跟着往外望去,笑问:“宁弟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楚钺笑道:“宁公子久未回京,想来是被京中的如花美眷晃了眼,起了思慕之心。” 宁儿将扇子往前一掷,玩笑道:“楚兄莫要以己度人。小弟年幼,还不知思慕为何事。” 与楚钺交好的岐南郡王世子大笑道:“宁弟所言不错,钺兄议亲在即,想来明年,咱们就能喝上他的喜酒了!” 楚钺伸手接住折扇,顺势就在他肩头一敲,佯怒道:“还没影的事儿,也值得拿出来乱说?咱们之中,到底谁先娶亲,恐怕还不知道呢。” 众人一时哄然大笑起来,在座多是未成婚的公子,其中有一二年长些的,如楼茂之流,房中已有了正经姬妾,但更多的,却还是孤身一人。 宁儿心中一动,看来不止楚寰,睿王府说不得是想同时操办兄弟的婚事。 她正思索间,鹿奎突然凑过来:“少爷,你看那边。”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8章 权势 宁儿顺眼去看,鹿奎所指的花圃前,十余个身着软翠短衫、铜青褶裙的宫婢正簇拥着一个深杏色大袖长衫的女子。 宁儿朝他比了个口型:“是长公主殿下?” 鹿奎轻声道:“并不是叫你看她,长公主再尊贵,也和少爷没什么相干。你细看,长公主左手边第二排最末那个。” 宁儿再瞧,便在罗绮锦绣堆中,一眼辨识出那令她厌憎入骨的身影。 她攥紧了鹿奎的袖袍,压低声音道:“是她。” 罗妙芸! 她一下子气红了眼,信远侯府竟然当真带了她出来! 鹿奎冷笑一声:“莫生气,咱们且看着便是。她若不来,沈家或许还能全最后一丝体面。她既来了,今日过后,沈罗两家再别有一点脸面了。” 宁儿生气,他在心中更是不满,尽管知道今日之事,是陛下有意安排,但这稍加试探,便看出了沈家老夫人的用心。 把鱼目当作珍珠,却把真正的美玉弃之不顾,鹿奎冷冷盯着下头,沈老夫人朱氏,实在是个弃琼拾砾、外强中干的糊涂东西! 此时她明明知晓罗妙芸谋害庶子、私掠民女、妄图毒害夫君,却仍一味惦记着侯府的体统、沈家的颜面。 为了那一对她爱到骨子里的好金孙,所谓“投鼠忌器”,宁可违拗儿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放出罗妙芸,以在皇家与京城勋贵圈中保全侯府主母与嫡孙的体面。 呵呵,只可惜,她尚不知道那一对龙凤儿并非自家骨血,而她越在乎什么,就注定要失去得越彻底。 若她对宁儿能生出几分真心爱护之情,为罗氏之恶行有几许忏悔自责之意,愿与其割袍断腕,尽己所能以偿还无辜受难之人的血泪。 那么,或许陛下还会看在她是宁儿生身祖母的份上,再给她一点机会。 想到这里,鹿奎忙低声提醒宁儿:“日后任那老太太再如何对着您哭天抹泪,心肝儿肉似地疼爱,您千万可别往心里去,别当真。且记着,这人心里头,只惦记着她侯府太君的尊荣体面,为了这个,是什么深仇大恨都能忍下的。” 宁儿凝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还用得着你提醒这个? 她冷笑道:“你哪里知道,朱老夫人心中,她的儿子第一,沈成瑛第二,沈如瑶第三,旁的任谁都得靠边站。我有什么痴心妄想,还敢指望她来疼不成?” 鹿奎忙道:“疼你的人多了,哪里缺她那一个。” 就在这时,两人的肩上同时挨了一记,楚钺笑道:“什么疼不疼的?你们两个怎么姑娘似的,悄悄躲在这里说私房话?也说给我听听。” 宁儿被吓了一跳,鹿奎忙拂开他的手,笑道:“怎么,你们玩得够了?” 楚钺道:“鹿兄不来,总不尽兴,只是姑父刚遣人来说,姑姑就要过来,让我们按正宴的次席,各归其位。” 宁儿看向鹿奎:“我们坐哪里去?” 鹿奎挑了挑眉:“小主人安心坐着,自然有人来请您。” 楚钺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鹿奎连掩饰都不掩饰,就这么明晃晃地管宁公子叫“小主人”! 他的眼中难掩惊异,普天下都知道,鹿奎的主人是谁,他管这位叫“小主人”…… 楚钺一下子想得远了,难道他当真同那一位有什么关系不成? 鹿奎与宁儿都没在意楚钺内心的波澜,她静静思索片刻,突然问鹿奎:“能不能想法子,让我坐的尽量靠近女宾?” 鹿奎心中隐隐知道,待陛下来了,宁儿多半是要同他坐在一起,她虽鲜少露面,但女客中还是有不少相识之人。 “您不担心?” 宁儿摇摇头,不过小半日功夫,她就好像明悟了身份的真谛。 她露出一个平静而狡黠的微笑,就算被她们看见又怎么样? 只要她光明正大地进了园子,在楼岐眼中,在楚钺眼中,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外京来的小宁公子,那么他就是。 就算现在自己站在沈家人面前,恐怕,她们宁可相信突然出现一个与宁姑娘肖似的小少爷,也绝不会当着长公主与众人的面,指认她是侯府的小姐。 因为他是英国公亲自相邀的贵客,是鹿奎贴身随陪的公子,是庆元苑的小主人。 因为他的身份,被他们承认。 这就是权势。 因为权势……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为什么罗妙芸能轻易任意摆弄娘亲的生死?因为她是尚书千金,是侯爵夫人。 又为什么,事败之后,沈崇彦能轻易发落她?因为他是信远侯,是她的夫君。 他们的地位,他们的权势。 宁儿忽然明白了灵微的苦心。 为什么他给自己送来男装,为什么他要鹿奎一路相陪,为什么他要给她独立的一座别苑,为什么他替她接下英国公的邀请,与这么多陌生男女周旋交际…… 灵微想给她的,不仅仅是锦衣华服,金帛珠玉,琼楼碧宇,他要给她…… 地位,权势,和自由。 宁儿突然问鹿奎:“我现在的模样,与灵微像不像?” 鹿奎被她问得愣住,反应过来,才忙看了两眼,宁姑娘,不宁公子,当然极清俊可爱、秀美无双,但与陛下,真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 他低低咳嗽两声,昧着良心夸道:“细看来,眉眼处倒很有几分相似。” 宁儿追问:“真的吗?你仔细看看。” 鹿奎硬着头皮说:“确实有些像,您与主子的眼睫都很长。只是他威仪过盛,您更柔和些。”他自觉说得十分拙劣生硬,但宁儿却有些信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心忖,难道楚寰不是在胡说哄我,上辈子,我当真是他幼弟? 她失笑摇头,连这种话都信,被灵微知道,又该嘲笑她了。 宁儿起身,对着英国公施了一礼:“公爷来了。” 楼岐见他们相处十分融洽,欣慰道:“叫宁公子久等,正宴将开,长公主正要过来,也欲与公子相见。还要劳您移步一叙。” 宁儿点点头,暂时与诸人分别,与鹿奎跟在楼公爷身后。 她忽然意识到,楚寰好像比他的兄弟要厉害许多,同样是王府公子,对待楚钺,楼岐便亲切随意许多。 但触及楚寰,鹿奎含光等人自不必说,好像任谁都有些畏惧。 他好像真的,特别,十分,极其在意自己。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9章 再见长公主 这是宁儿第二次见到长公主,虽然时间相距并不算久,但她的心境却有了地覆天翻的改变。 这段日子,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以至于回想起当初在定国公府拜见皇家公主时的忐忑、紧张与敬畏,宁儿都感到恍如隔世。 此刻的她可以称得上心平如水、毫无波澜,俯身行礼时,宁儿甚至有空胡思乱想:不知这会儿楚寰到了哪里? “拜见长公主。” 楼歧没事先知会她一声,乍见一长一幼两个俊俏公子立于身前,临平倒吃了一惊:“鹿大人?”再仔细一瞧,她不可思议道,“这是宁……” 鹿奎笑着接道:“殿下看得不错,正是我们小宁公子。” 临平惊讶得眼睛都圆了,论起来,她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皇家公主,年少轻狂时,打扮成小子偷溜出宫玩耍,也不是没做过的事。但即使是她,也从未如此出格,在京中亲贵云集、正儿八经的宴会上,公然扮成男子。 甚至连耳洞都隐去了,还特意描摹出少年的骨骼轮廓,任谁看了,都不会以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娇小姐,而是一位略有些病弱女气的小公子。 “宁公子?”临平愕然地问楼歧,“你就让她这样,在爷们堆里待到了此时?” 楼歧苦笑一声,婉转道:“殿下,难道这事是我可以做主的?” 临平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只得吩咐道:“带芮儿先下去。” 楼莹曾大大冒犯了宁儿,到现在还被她爹关在庙里,她本打算让性情温和、年龄也相近的楼芮来作陪,最好能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叫两个小姑娘处出些感情。 弄出这一出,这主意算是泡汤了。 楼芮从娘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有些好奇地盯着眼前两个极清俊的公子,高个的那个虽俊美,但眉宇间阴郁得叫人害怕,而那位精致得不得了的小少爷,虽然身量不高,但却十分可亲。 她伸手拉着母亲的衣袖,娇声问:“娘亲,这位公子是不是比芮儿还小呀?” 鹿奎“扑哧”笑出声,他自来熟道:“楼姑娘,小公子今年刚满十三岁。” 楼芮望了宁儿一眼,高兴地说:“我也快十三了。” 临平长公主头疼地看着女儿:“芮儿,你先下去,找你表姐玩去。”这算怎么回事,难道叫她女儿,来陪这个“宁公子”?那还不如楼萧呢。 楼芮有些不情愿,她转头向爹爹求助:“爹爹,我不想去。” 想到楼莹那跋扈嚣张的模样,宁儿暗自好笑,怎么楼芮的性情,同她姊姊全然不像。难道平日里,她也是被欺负的那个? 当着鹿奎与宁儿的面,临平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本就想借这次机会,弥补下两边的关系,这才打算提前见她一面。 鹿奎看却热闹不嫌事大:“长公主殿下,楼姑娘想留,就让她待着好了。我们又不会吃了她。” 宁儿白了鹿奎一眼,拱了拱手,笑道:“鹿大哥向来心直口快,还望殿下、公爷见谅。” 鹿大哥!鹿奎这下来了精神,他兴高采烈地看着宁儿:“这个称呼好,以后就这样叫。比什么鹿大人顺耳得多。” 楼芮见爹娘默许了自己留下,高兴地与宁儿攀谈:“我姓楼,单名芮,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宁儿鲜有与同龄人打交道的机会,她笑眯眯地回道:“好叫楼姑娘知道,我姓宁,单名一个朝字。” “宁昭?”楼芮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突然抬头看向母亲:“娘亲,这岂不是犯了陛下的讳?”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吓了一跳,临平忙嗔怪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儿:“胡说什么?想来只是同音而已,何况是年号,又不是圣上名讳。” 宁儿这才反应过来,楼芮的意思,是自己的“朝”与今上的“昭元”二字相犯,她忙解释道:“并不敢与圣上相冲,我是朝阳的朝。” 当着长公主的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宁儿都不免有些紧张。 还是鹿奎开口说:“陛下都不介意,楼姑娘更不必介怀了。”他心想,陛下何止不介意,若是可以,他恐怕恨不得宁姑娘改成与自己一样才好呢。 他话头一转,对宁儿道:“少爷不是想坐在尽量靠近女宾处吗,方才来时,我已经看过这处场地,男女宾客相接之地,就在主阁之内。” 宁儿问:“那主阁在何处?” 鹿奎笑道:“就在此地。”他走出几人交谈的隔罩间,来到栏边,轻轻撩开檐下垂落的纱幔。 果然数步之外,便见花衣仆婢穿梭往来,乐姬琴师各安其座,开宴时桌案凳几等各色器具,皆已齐备。 鹿奎遥遥指向主阁正席处:“端坐其上,左右宴次皆能收入眼中。” 宁儿摇了摇头,她很有自知之明:“那是主家的位置,除了长公主,便是各家皇亲贵戚所坐,哪有我的位置?” 鹿奎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铜磬声大起,金石相击,回环激荡,清如凤鸣。 楼歧与临平的神色俱是一变,他们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错愕,这是…… 圣驾出巡的乐音! 临平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将向来的雍容都抛到了脑后:“楼歧!你昏了头了!圣驾将至,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这,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啊!” 英国公楼歧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跳起脚来:“我也不知道啊!陛下只命我好生备好筵席,从头到尾都没同我说过会驾临!” 看着堂堂长公主与国公爷一副天都要塌的样子,宁儿才恍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呆呆地问鹿奎:“他们在说什么?” 鹿奎却也一样呆愣在原地,陛下只说让他先接姑娘,自己稍后再来,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次陛下会同往常一样,不惊动其他人微服出宫。 这谁能想到,陛下竟然会摆了仪驾过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是谁?!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临平长公主与楼公爷风一阵往正门处赶去,只匆匆撂下一句:“送小姐去老夫人那里。” 鹿奎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迎驾,但看到一脸茫然的宁儿,生生刹住了脚步,他斟酌道:“陛下驾临,恐怕不出一刻钟,圣驾就要入馥园了。” 宁儿仍没回过神,一副懵懂的样子:“那我们怎么办?”陛下驾临,连长公主与国公都慌了手脚,她们这时候该做什么? 鹿奎这才意识到,宁儿如今到底还不知道陛下的身份,而圣上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思量,他不清楚,那层窗户纸,也轮不到他来捅破。 纠结片刻,他索性放宽了心:“横竖咱们是来做客的,接驾是主家的事,我们只管自己消闲就是。” 宁儿只能选择听鹿奎的,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楼芮却怯生生地插了一句:“那我该怎么办?” 鹿奎低头一看,见这小姑娘还杵在原地:“你怎么还没走?你娘亲不是让嬷嬷送你去楼太夫人那里吗?” 楼芮撇了撇嘴:“祖母那里既不许说也不许笑,我不想过去。” 鹿奎没什么哄女孩儿的心情,他拉着宁儿就往下走,扔下一句:“那就随便你。” 楼芮见他们当真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不由着了急:“宁公子,你等等我!”提着裙子就跟了上去。 “芮姑娘,您这是去哪儿?”她的嬷嬷忙跟上去招呼,却被楼芮挥手赶了回去:“嬷嬷,你先回去帮我和祖母回禀一声,娘亲不是要我陪着客人吗” 等离开主阁,宁儿才发觉外面已乱成了一锅粥,那些素日轻言慢语、缓步迟行的千金闺秀与少爷公子,都面露惊疑,四处交接议论不休。有些反应敏锐的人家,早循着主家的脚步,跟着往正门处去了。 宁儿惊讶地问:“鹿大人,这是长公主的园邸,陛下驾临也不奇怪吧?怎么大家反应都这么大?” 鹿奎忙道:“哎,怎么不叫鹿大哥了?不比鹿大人好听吗?” 宁儿顿时没好气:“我问你正事儿呢,不许说笑。” 鹿奎笑道:“宁少爷不知道,咱们陛下并不大亲近勋贵,又未立中宫,除了祖宗定例一年三节的宫中大宴,再加上皇上太后的圣寿,平日里这些公侯亲贵们想见陛下一面都寻不到由头。更别提能有什么殷切讨好的机会了。长公主喜热闹繁华,一年总会办一二次宴会,但这些年,可从没见陛下驾临过。” 宁儿喃喃道:“这么稀罕,偏偏就被咱们碰上了。” “可不是,”鹿奎笑着说,“多少人都指望着今日能给圣上留下些好印象呢。少爷看那边。” 宁儿反身往水榭对面看去,只见花圃前站着两位身姿窈窕、国色天香的少女,俱打扮得格外出众,双目莹亮、两颊绯红。 鹿奎在她耳旁笑言:“那两个丫头,都是文家的女儿,自恃貌美,父兄又得圣心,便满心盼着有朝一日能一步登天,进宫做主子娘娘。” 宁儿细看了她们几眼,真心实意道:“这两位小姐我曾见过,确实貌美异常,远超众人,家世又那么好,因此起了攀龙之心,也在常理之中吧。” 鹿奎笑道:“我看她们的如意算盘是成不了的,要知道咱们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不过她们的母亲、文怀琛的继室,与罗妙芸是自幼交好的手帕交,少爷也当留些心。” 宁儿一听,当下便收了轻忽之心,郑重道:“我记下了,多谢鹿兄提醒。” “宁公子。” 两人正交谈间,却看到一柄眼熟的折扇一展,宁儿抬头一看,来人却是楚钺。 他笑得人畜无害:“宁公子走得匆忙,却把扇子落在了我手上,如今物归原主。” 宁儿接过扇子,往鹿奎怀里一塞,拱手道:“多谢楚兄。” 看着他的动作,楚钺一笑,他好奇地问:“小宁公子与鹿兄,不赶去前头接驾吗?” 看在他是楚寰兄弟的份上,宁儿多说了两句:“接驾自有国公与殿下在,我们人微言轻,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她反问道:“怎么楚公子,您也不过去吗?” 楚钺先一顿,旋即笑道:“圣上驾临,是何等大事,我自然心向往之。只是得了家母叮嘱,令我代她去问候沈老夫人一声。我本打算宴后再去,但圣驾将至,还是先去拜会更妥当。” 沈老夫人,宁儿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她急忙问道:“哪一位沈老夫人?” 按他们的交情,这话问得有些唐突,楚钺虽奇怪,却仍回道:“自然是信远侯府沈家的老夫人朱氏。” 宁儿心头涌起一阵极怪异的感觉,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追问道:“楚公子为何要拜会朱老夫人?” 连鹿奎都惊讶地看向宁儿,这在社交闲谈中,不仅不合适,而且有些失礼了。但宁儿想知道,他毫不犹豫地对楚钺道:“我家小主人于山中清修日久,性情纯然,有冒犯之处,还请楚公子海涵。” 顶着鹿奎与宁儿灼灼的目光,虽然感到古怪,楚钺再一次耐着性子回道:“因我母曾与侯府有旧,故令我代为拜见。” “什么?”宁儿忍不住一阵晕眩,信远侯府,睿王公子,母亲,有旧…… 这时候,楼芮正从后面走了过来,见到楚钺,她眨了眨眼,高兴地叫了一声:“二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二表哥! 宁儿踉跄着后退一步,震惊地看向楚钺。 鹿奎一头雾水,却被宁儿的反应吓得不轻,忙上前紧紧扶住宁儿,焦急道:“少爷,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宁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强忍着看向鹿奎:“他是睿王府,第几个公子?” 鹿奎不明就里,小心觑着姑娘的脸色,轻声道:“楚钺,现睿王第二子,非正妃所出。” 那一瞬间,宁儿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苍天啊! 她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回想起燕翎同自己说起的旧事,宁儿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楚钺才是楚二公子,是晴娘的孩子! 那楚寰又是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圣驾 鹿奎见宁儿神色不对,忙对楚钺与楼芮道:“楚兄,楼姑娘,我们先行一步。”半扶半搀着她往一处小亭中坐下。 他亲自问侍茶的婢女要了一盏冷茶,送到宁儿嘴边,她一气饮尽,方觉得清醒了一些。 鹿奎忧心忡忡地看着宁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紧?”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宁儿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一直以为,灵微才是睿王府的楚二公子。” 鹿奎像被这句话打懵了,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您,您怎么会这么以为?” 陛下,楚钺……鹿奎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睿王家那小子,他也配? 宁儿苦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总归是阴差阳错,差点在楚钺跟前闹了笑话。” 鹿奎犹豫再三,还是没主动开口,只是安慰她:“那有什么?莫说他只是睿王不受宠的次子,便是睿王世子,也不是得罪不起。” 宁儿低声道:“本是我无礼在先,哪里有怪罪别人的道理。”她想了想,又咽下了本欲脱口的话,横竖今天能见到灵微,实在不行,到时候自己问他就是。 她忽然想到一事,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要同林姐姐议亲的,原来是楚钺?”难怪方才歧南郡王世子玩笑说他议亲在即,而自己却那么鲁钝。 鹿奎耳尖,听得一清二楚:“议亲?您说的是林仕奇的女儿?”这问题却正好与他最近的差事对上,不待宁儿问,他便主动说:“确实没错,林仕奇有意与睿王府结亲,对象正是他的长女林若旃与王府次子楚钺。” “原来如此。”宁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枉她之前白担心了那么久,搞了半天完全是自己“张冠李戴”了。 鹿奎见她情绪低落,有意引着她多说两句,笑着说:“回想起来,我第一次遇见您就是在林家府上。看上去,您与林小姐关系很好。” 宁儿道:“林姐姐性情直爽,与她相处,倒很轻松。只是林府与睿王府议亲那日,她请我陪她同往,我那时答应了。” 鹿奎的心思捷如闪电,瞬间就捋清了前因后果,他低声笑道:“少爷该不会以为,林若旃要与主子议亲吧?” 这若是叫陛下知道了,恐怕要冤枉得吐血了。 “唰”一声,宁儿展开折扇挡住脸:“别笑话我了,这事你不许同他说。” 鹿奎推着她起身:“这会儿起风了,我们别坐在风口上,寻个地方躲清静去。” 不知何时,园中喧嚣的人群早已寂然无声,只剩下神情肃然的仆僮侍婢,穿梭来回。 而此时馥园入口处的石牌楼外,临平长公主与英国公早已领着人出一里外远迎,因事出突然,时间实在紧急,众人无暇按品梳妆,只能着游宴之服,惴惴不安地迎候圣驾。 先是一阵齐整的马蹄声,肃然清脆,一队队佩刀持弓、红袍锦衣的精干侍卫奔驰而来。 远处云锣龙笛乐笙铜鼓齐奏,清雅庄严之声渐起,蜿蜒的仪仗队列中,最醒目的便是一面面五色金龙纛、双龙黄团扇、黄九龙伞,楼歧悬着心,一对对数过去,直到看见那柄九龙黄缎曲柄华盖伞,才松了口气,轻声对长公主说:“殿下,陛下仁慈,只用了半副行驾仪仗。” 临平微微点头,直到望见那顶明黄色的礼舆缓缓驶来,她屏住呼吸,深深拜了下去。 通体香木而制的辇舆上,处处雕有蟠龙纹饰,明黄缎绣金龙的幨帷垂落,薄纱掩住两侧开窗,叫人不敢窥视端坐于蟠龙宝座上的天子。 十六人所抬的礼舆驶入馥园,平滑地如同一艘船驶入辽阔的水面,舆辇过处,人尽俯首,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珠串摇荡间,彼此触撞,发出低低的脆响,似有人拨开珠帘,自上而下审视着众人。 昭元帝微微一笑:“皇姊何必多礼?请起吧。” 临平如闻纶音,忙再拜曰:“臣谢陛下恩典。”便有一对身着赤红描金蟒袍的太监下来,亲自扶了临平起身。 又拱手道:“长公主殿下、国公爷,陛下有谕,”他拖长了声音道,“诸位不必多礼,游宴照常开,毋因朕而扰众卿之雅兴。” 舆驾行至正位处,方跪请圣上下舆升座,众人一时又拜倒,山呼万岁:“臣等恭迎圣驾,谢主隆恩——” 这番动静实在太大,到了此时,不论是否出园迎驾,园中众人皆面向黄龙大纛矗立之处跪拜叩首,口称万寿。 宁儿扭头朝那边张望,咋舌道:“好大的动静!这就是陛下的仪驾吗?可比当初长公主的排场大得多了。” 鹿奎闻言一笑:“长公主如何能与陛下相比?只是圣上沉毅内敛、不喜张扬,不愿劳民,所以甚少出幸,今日也只动用了半副行驾仪仗而已。可以说是极质朴简素了。” 宁儿笑道:“看来皇家的简朴不是我以为的简朴,可陛下这一来,长公主的宴席还开得成么?” 她轻轻拨弄眼前丛丛盛放的西府海棠,柔嫩的绿叶簇拥着繁花数朵,胭脂般的花蕾点缀在粉如霞光的花瓣之间,愈显得风姿楚楚,妩媚浓艳。 “怎么开不了?”鹿奎伸手折了一支海棠,递给宁儿:“就是得这样,才算盛会呢。” 宁儿嗔道:“你怎么总是辣手摧花?” 鹿奎懒懒笑道:“留着,到时你可以送给主子,”他起身拍了拍袍裙,“好像开席了,你不是想看女宾那边,我们过去瞧瞧。” 宁儿一身男装,手中却拿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莫名有些别扭,她一边走,一边嘀咕道:“陛下都来了,我们还怎么坐主阁?” 正宴那一片楼台水榭处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护卫的亲兵,长公主与楼歧亲自奉昭元帝上了主阁正座,早有宫人将阁内宝座屏扇等物布置停当。 隔着纱屏,楼歧小心地开口:“陛下,您看是否令众人上来觐见?” 圣上今日难得动了仪仗,若按礼数,便应谨守皇家规矩,自长公主往下,凡有爵位诰命者依次拜见。 但圣上的性子,又向来不耐这些繁文缛节,他今日只穿了十分低调的赭黄色圆领常服,两肩团龙,戴金丝龙珠宝冠,乍一看,不像是九五至尊,倒像是这天下间最富贵清闲的公子。 昭远帝低声吩咐了吴实禄两句,他便转出屏风,对长公主与英国公道:“陛下请殿下开宴,宣沈、罗、朱三家觐见。”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宣召 到底是国公府与长公主府的班底,一阵忙乱过后,总算勉强安排了妥当。此时众宾朋均被引至座上,簪花着锦的仆婢各自安盘进箸、持酒奉餐,秩序井然。 一时丝竹齐奏,雅宴俱开,临水当风,阵阵芬芳浮动。这一派安谧祥乐的繁花盛景,使众人渐渐从先前遽然接驾的惶恐中缓过神来,只余下淡淡的兴奋。 朱老夫人邻席坐着武靖侯余家太夫人,她举杯笑道:“谁能想到,长公主兴起而办的游园宴,竟惊动了圣驾,连带着我们这些人都跟着沾光了。” 定国公府丁太夫人笑道:“繁花似锦,碧草如玉,如此景致,谁不倾倒?” 稍远的宴席上,满座青春正好的贵族少女,花枝招展、言笑晏晏,她含笑扫了眼周遭的女孩子们,玩笑道,“更何况席中人比花更娇,咱们陛下英明神武,又是这样好的年纪,说不准就能成就一段佳话。” 说得相邻众位夫人掩唇而笑,姑娘们都垂头红了脸。 朱老夫人心中却沉甸甸的,总不大安宁,饶是亲家老夫人的俏皮话,也不能让她轻松半分。这样的氛围中,她也不好冷场,只能强笑道:“可不是?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圣上有这样好的兴致。” 所幸罗妙芸虽脸色略白,但从入园到现在,也没任何出格的行止,只是沉默了许多,远没有昔日里的活跃。 余太夫人却看了沈家众姝一眼,笑道:“只可惜我们家中,尽是些不成器的丫头。比不得沈老夫人府上,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胚子。” 今日沈家一口气带了五位小姐出门,虽说其中四位皆是庶出的庶出,但时下谁不知道沈家老二骤升官位、极得圣心,他家的庶姑娘,也比那等仕宦落魄之家的嫡女金贵。 长嫂不吭声,向梦萱只能起身举杯,笑着打圆场:“余太夫人说笑了,都是些没长成的小丫头,当不得太夫人谬赞。” 几人正周旋间,却见席间忽然来了一队执拂宫人,为首的是个容长脸蛋的绿袍太监,拱手笑道:“可是信远侯府沈老夫人当面?” 朱氏大感惊疑,忙在二媳妇的搀扶下起身:“正是老身,不知公公有何见教?” 那太监眉目细细,向上抱拳曰:“奉圣上口谕,宣信远侯府沈氏太夫人朱氏携府中其余女眷觐见。” 众人闻得此谕,皆是吃了一惊,俱看向朱老夫人,朱氏怔忡片刻,被向梦萱暗中推了一记,方回神道:“臣妇领圣谕,谢主隆恩。” 那首领太监笑道:“老夫人准备准备,便过去吧,自会有宫婢引路,”他一甩拂尘,“咱家还得去别家宣谕,便先行告退。” 宣谕的宫人一走,席间顿时哗然一片,前脚几人刚开了玩笑,后脚圣上便当真宣了沈家人觐见,丁夫人笑道:“了不得,真真叫余老夫人说准了。说不准回来就能听见好消息了。” 朱老夫人心中却惊疑远大于欣喜,她下意识看了自家姑娘们的位置,六人一席的小桌中间,明晃晃空了一个位置,她苦笑道:“丁夫人切莫说笑了。” 圣上的口谕是令阖家觐见,而除朱老夫人外,沈家其余女眷还从未有过正式面君的机会。便是罗妙芸这个一品诰命夫人,也只是隔着重重玉宇金陛,远远朝御座磕过几次头,更不可能得见龙颜。 连向来胆小的沈家三姑娘也忍不住兴奋,紧张地问向夫人:“太太,我们当真要见陛下吗?” 沈如瑶最看不上隔房庶妹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不由讥嘲道:“圣上金尊玉贵,何等人物,三妹妹这副德性,不是诚心在圣上面前丢咱们侯府脸吗?” “如瑶,闭嘴!”开口的竟是朱老夫人,她厉声斥责道:“陛下面前,你若再敢胡说一个字,我饶不了你!” 沈如瑶被吓得脸色一白,讪讪住了嘴。 ---- 引路的宫娥提着一对金云夔纹提炉,炉中悠悠焚着御香,三步之外,罗淑奕跟在娘亲身后,激动地涨红了脸,沉浸在即将面圣的欣喜中。 转过一条小径,迎面却同样走来一队熟人,为首的亦是四名盛装提炉宫婢,而后头跟着的却是朱家人。 她一眼就从队列中看到朱纪瑾、朱纪瑜等人,顿时就像热炭上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先前的兴奋戛然而止。难道她们也要拜见陛下,陛下召见的并不止她们一家人? 可紧接着沈家女眷的出现,彻底叫罗淑奕沉下了脸,沈如瑶……怎么她也来了,凭什么?为何什么好事都叫她撞上了,处处她都要插上一脚? 从小到大,仗着有个孪生哥哥,便真把自己当成了凤凰儿,在侯府唯我独尊、受尽宠爱还不够,还要三天两头来罗家,抢尽她祖父祖母的关注与疼爱……而娘亲,只因沈如瑶是侯府千金,便一味要自己懂事退让,爹爹更是疼爱她这个外甥女,胜过疼自己这个亲女儿。 从小到大,她永远被那个光芒四射的表妹衬托得黯然无光。好不容易,她以为这一回圣上召见的殊荣,是独独她有的,可偏偏在这里,又叫她看见了她! 她移开目光,将内心的愤懑与不甘强行压抑在眼底,面上仍作出一副乖巧模样。 而罗淑奕不知道的是,她这刹那间的心念流转,却已被人一览无遗地收入眼底。 斜后方一处石阶之上,宁儿正静静端详着下方的队伍,她的眼中闪过玩味,对身后的鹿奎道:“这一对表姐妹看上去形影不离,要好得不得了,没想到背地里,罗淑奕对沈如瑶却有这么大的敌意。”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石阶穿凿的石壁上,满攀着薜荔藤萝,垂沿荡漾,自生出阵阵芬馥异香,宁儿听了这一句话,细细在心中品味揣摩,不由大为认同。 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对,一回头,却惊喜地呼出声:“怎么是你?”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3章 见圣 只见满壁藤芜之下,立着一位皎如明月的锦服男子,浓郁冷翠的苍绿间,愈显得他目如寒星、面若冷玉,头上一顶明珠宝冠,着一身极精绣的赭黄束腰长袍,漂亮得简直像是隐没在山间的精怪。 他定定地瞧着眼前束冠悬玉精致非常的宁儿,忽地灿然一笑:“好俊秀的小少爷,不知竟是谁家公子?” 宁儿一时被楚寰容色所迷,竟乖乖答道:“小弟姓宁……”话音未落,她猛然回过神来,赧然道:“灵微,你怎么来了?” 楚寰笑着走到她身边:“我若不来,见不到宁弟这副装扮,岂不是太吃亏了?” 宁儿听了这话,莫名两颊泛红,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她展开折扇,掩耳盗铃地挡住自己:“方才我身后明明跟着鹿奎,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换人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楚寰先赞了她一句:“这身琥珀绣金团花袍极衬你,回头同样制式我换其他颜色再给你裁两身。”方解释道,“另有一人,我差鹿奎去接了,我能陪着你,自然不用他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但宁儿却没太在意,她踏着一块石阶往下看去,接引沈家、朱家、罗家的队伍恰恰在此处汇集。 她奇怪道:“难道这三家人商量好了?怎么齐齐聚到了这里?” 楚寰看了底下一眼,领着宁儿往侧面走去,随口道:“她们身前有引路宫人,自然是等着领她们去见圣驾。”他笑吟吟地看着宁儿:“想不想跟着去瞧瞧热闹?” 宁儿疑惑道:“有那么多人在,我们怎么跟着?” 楚寰笑道:“自然是光明正大地跟着。” ---- 三队接引宫婢汇合后,便将沈、罗、朱三家女眷移交,站到了两位彩衣女官身后,居左的那位神情肃然,一丝不苟地向众人传教了面圣时应如何跪、如何起、如何谢恩答话等规矩。 右手边的女官却和煦许多,微笑着说:“还请诸位夫人、小姐谨记,觐见陛下时,若非圣上相询,一律不许开口,无谕不得随意坐、起,更不能有任何不雅之举。” 这一番软硬兼施下来,年长的太夫人们尚可,略年轻面嫩些的媳妇皆不由自主生出三分怯意,更别提年幼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紧绷着脸如临大敌,唯恐自己御前失仪。 骄纵如沈如瑶,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下,也不敢造次,乖乖跟在娘亲身后,一行人往圣驾所驻处行去。 宁儿没想到,楚寰所说的光明正大,竟然就是字面含义。眼看着下头训话完毕,自己就被楚寰拉着穿石阶而上,又折入一条小径,就这么绕到了整支队伍前头。 她惊讶地看向楚寰:“真绕到前面来了,灵微,你怎么知道有这么条路?” 楚寰一手护着宁儿从石阶上下来:“小心些,”一遍解释道,“方才我就是沿着这条路来寻你的。” 他似乎有意放缓了脚步,宁儿屏住了呼吸,眼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几乎与自己擦肩而过。 而队中的朱氏、罗氏等人,只要略一抬头,就能看见路旁石径之上,与她们不过一步之遥的宁儿。 可或许是出于敬畏,又抑或是恭顺,无论是引路女官、还是朱老夫人,都没有抬头往旁边看上一眼。 宁儿就这样静静看着簪珠佩玉的罗妙芸,从她的身前缓步走过。 而就在这瞬间,沈如瑶的心头忽有所感,鬼使神差之下,悄悄抬起眼一看,谁知这一看之下,她几乎魂飞天外! 沈朝宁?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怎么会扮成了男子? 这张脸就算化成灰,她也绝不会错认,极度的震惊之下,沈如瑶几乎惊叫出声,不由停下脚步,连走路都忘了。 就在此时,一旁提炉的宫人猛然伸手推了她一记,轻声道:“请姑娘朝前走。” 这么一打岔,到嘴边的惊呼被她吞了下去,身后的人已跟了上来,夹在队伍中,沈如瑶来不及回头再多看一眼,就被裹挟着往前去了。 她的心跳激越如擂鼓,她不会看错,绝不会看认错,那一定就是沈朝宁! 沈如瑶伸出手,抓住娘亲的袖摆,急促道:“娘,我看到她了!” 罗妙芸本就惴惴难安,冷不丁听见女儿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唬了一跳,她正要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宫人低声道:“请姑娘噤声。” ---- 那段路似乎极短,又好像极漫长,等沈如瑶回过神的时候,她已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在太监的唱礼声中,对着一扇金丝雕龙纱屏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身前有她的祖母、娘亲、外祖母与舅母,跟在至亲的身后,让沈如瑶因惊惧而冰冷的心感到了一丝丝暖意。 她们都不知道,谁都没看见,只有我看见了! 她满脑子都盘踞着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是沈朝宁,尽管只有一眼,但她仍将宁儿从头到脚过分奢丽的装扮尽收眼底。一个接着一个疑问充斥着她的心。 她不是破落户么,又怎么可以穿戴得如此奢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沈如瑶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她的发现大声告诉祖母与娘亲,可此时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四下站满了宫娥护卫,威严无匹的临平长公主正恭敬地欠身:“回禀圣上,沈家、罗家、朱家已到。” 纱屏后人影晃动,昭元帝的贴身太监吴实禄转出屏风:“请信远侯沈崇彦之妻,前工部尚书罗远贞之女罗妙芸上前。”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在朱老夫人耳边炸响,一瞬间,她面上血色尽褪。 吴实禄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请罗夫人上前。” 传过两遍,仍不见罗妙芸动弹,罗老夫人忍不住焦急地看向女儿,这才发现妙芸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吴实禄却好像早已预料到眼前这一幕,他一挥拂尘,便有两个内侍一左一右,将罗妙芸“请”出了队列。 而她此时却好像仍没回过神来,一把挥开左右的宫人,惊声道:“你们放开我!” 在一旁侍驾的临平却已忍无可忍,训斥道:“圣上面前,岂容你等拖延放肆!还不快‘请’上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4章 崩溃 丝竹袅袅,悠扬宛转,一派升平之乐,赤金绣龙团扇轻飏,带起暗暗的浮香。 日暖春深的楼台之中,气氛却萧肃得令人难以喘息。 吴实禄的声音仍是那么温和,亲切地像在问候眼前人昨夜睡得是否安稳:“沈夫人,莫让老夫人与姑娘们久等才是。” 就连沈如瑶,也察觉到此刻的诡异,饶是她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圣上此次召见,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 娘亲的背影就在咫尺之外,隔着透薄的春衫,微微发发抖,她似乎听见一声极低的呜咽,一晃神,又分明不在了。 上头那位衣着华贵的大总管,问过三次,仍等不到娘亲的回话,并不着恼,反笑眯眯地叫了外祖母的名字。 罗老夫人惊恐地抬起头,她身边围绕着自己的儿媳与孙女,与女儿隔了数个人,但吴实禄却绕过了离罗妙芸更近的朱老夫人,径直转向她:“罗老夫人,沈夫人不肯就答,还请您帮忙问一问。” 面对天子近侍的垂询,罗母却没有抗拒不言的勇气,她颤抖着嘴唇,那张保养极得宜的脸上写满惊惧:“吴总管,到底问、问什么,还请您明示。” 吴实禄点点头,好似颇为满意,他一挥手,就有个小内侍递上了一幅卷轴:“就照着这上头来问。” 罗老夫人哆嗦着接过,展开一看,就像活见鬼一般:“这,这……” 心神俱震之下,她竟一个不稳,失手将御赐之物砸落。 “砰——”一声脆响,杏黄色的卷轴往前滚动着一散而开,凌乱地铺折在地。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受控制地往卷轴上看去,想看清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竟让罗老夫人如此失态。 可就在此时,一道绀青色的袖袍垂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只瘦削苍白的手极轻巧地将那卷轴拾起。 众人不由抬头望去,却望见一位陌生的男子,素服银簪,浑身几无装饰,他细细看过那卷轴,又慢条斯理地将它收起。 谁也不知道,这个穿戴过分简素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可对他的动作,吴实禄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临平长公主犹豫片刻,方蹙眉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他抬手朝长公主一揖,露出一张文弱却昳丽的脸,他微笑道:“贱名不足道,微臣蒙圣上恩泽,如今忝为武英殿西房舍人。” 听到这个声音,一直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罗妙芸猛然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舅舅!” 尽管隔着秋香色的幔帐,藏身于隔罩间的宁儿,仍一眼就认出了主阁中那道清瘦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愿出声,冲灵微比划着口型。 楚寰忙伸手按着她坐下,在宁儿耳边道:“放心,他自有分寸。” 宁儿的心神完全被突然出现的罗芃牢牢牵制住,根本没听进楚寰说的话,忧心忡忡地往厅中看去。 武英殿舍人? 临平长公主心中一凛,论品秩,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从七品,司职也不过奉旨篆写册宝册页等事,但御前之人从来都是有跟脚的,陛下也不会无缘无故允一个中书舍人伴驾随行。 甚至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仍许他素服银簪,御前带孝。 他答了一句,便将卷轴塞进了罗母怀中,轻声道:“老夫人,这回可别再落了。” 罗老夫人却好像怀中被塞了一块滚烫的爆炭,恐惧地没勇气接住,罗芃见状却一笑:“老夫人,您怎么不继续问呢?” 他侧过头,认真看了罗妙芸一眼,微笑道:“若您不想开口,某愿为代劳。” 朱老夫人看到现在,一颗心已灰了大半,她哪里还看不出来,那素袍男子,分明与罗家有旧,且看起来是怨非恩! 而端看吴实禄的态度,就知道早得了圣上授意,将三家人齐召于此,为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至亲眷属之前,就罗妙芸先前所作罪孽一一曝露。 若她猜得没错,那令罗老夫人骤然色变的卷轴上,写的恐怕就是桩桩件件令人齿冷心寒的恶行! 只是不知,这事到底从何上达天听,而一向独坐高台的陛下,又为何起兴管起了后宅阴私之事。 不中用了……她眼中含着浊泪,一张脸似在油锅冰鉴里翻滚,一时滚烫、一时冰冷。 朱老夫人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便拼着得罪了长公主,她也该坚辞不出。 这下子,她苦心孤诣周全了一辈子的脸面,信远侯府几代的英名,都注定要在亲家、在娘家、在满京人面前,丢个一干二净! 不管是杀子、还是下毒,抑或是宁儿娘亲的那桩丑事,一旦爆出来……她沉痛地看了卷轴一眼,绝望地闭上了眼。 瑶儿,祖母本想保住你娘亲的一丝名声,也是保全你们兄妹的体面,可现在,注定是做不到了。 这位武英殿舍人见罗老夫人已颤抖地说不出话,也没继续为难她,反而缓缓展开卷轴,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却十分悦耳:“信远侯沈崇彦之妻罗氏妙芸,癸酉年七月,生子沈成……” “别说了!”始终一声不吭的罗妙芸突然像疯了一样打断了他,尖叫道:“别说了!” 罗芃含笑看了她一眼,仍往下念道:“生子沈成瑛、女沈如瑶……” 罗妙芸膝行数步,猛然扑到他脚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手去遮挡那卷轴,她死死盯着罗芃,目露哀求:“求你,别说了。求您了!” 沈如瑶目瞪口呆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娘亲,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她会不顾场合、不顾体面做出这等行径。 但罗芃却好像铁石心肠一般,面对罗妙芸梨花带雨的哀求,丝毫不为所动,他低头看着她,抓住她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了卷轴。 眼泪成串从她脸上滚落,罗妙芸一面摇头,一面含混不清地哭喊道:“别说,求你,芃三哥,求你别往下说了!” 她好像完全崩溃了,浑然忘了此刻的处境,她死死抱着罗芃的衣袖:“至少,别当着瑶儿的面,三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5章 震骇 不知为何,如此不成体统的一幕,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吴实禄都开口制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此时任谁都能看出来,罗妙芸分明同这位中书舍人是旧相识。 听见她慌乱中口不择言,管这位叫三哥,罗家从老夫人起到最年幼的姑娘辈,都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罗老夫人心疼女儿,可罗家夫人陈氏却不会心疼姑子,她唯恐事不可控、牵累儿女,忙低声向婆母确认:“那位大人难道真是罗家人?” 见女儿如疯若癫,罗老夫人心中又痛又惧,勉强摇头道:“若是罗家人,我又怎么会不认识?” 绀青色衣袍的罗芃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求我?”他俯下身,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逼视着她:“你凭什么求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罗芃的指间,罗妙芸忍痛乞求道:“看在我叫你一声三哥的份上,求你,别在这里。” 这一句话不知哪里勾动了罗芃的思绪,他厌恶地甩开手,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那笑声让在场中人无不毛骨悚然,他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在那样对姐姐之后,还在我面前摆出那一副楚楚可怜、摇尾乞怜的姿态?” 他一字一顿道:“我恨不得剥了你皮,剖出你的心肝看一看,这副好皮囊底下,到底藏着怎么样的脏心烂肺?” 罗芃的神色狠厉如恶鬼,阴森地注视着她,罗妙芸惊恐地辩解:“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姐姐?我根本不认识你姐姐!” “你不认识,呵呵,你当然不认识。我们的罗大小姐冰清玉洁、纤尘不染,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弱质女流,别人为你生,为你死,到头来,你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罗芃的姐姐是谁,为什么她会认识,她害了她,又从何说出起?罗妙芸浑身剧烈地颤抖,一种极不妙的预感浮上了她的心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你当真不认识吗?你看一看我,再说这句话。” 罗妙芸与罗芃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两人俱是一震,眼前赫然一位俊丽英秀、烨然若神的锦衣公子,细看其面貌,不是宁儿是谁? 罗妙芸脑中轰然一声巨响,顷刻间,她似乎见到了世间至大的恐惧,如果宁儿的娘亲是罗芃口中的姐姐…… 这时候,她已经无暇顾及追究,宁儿怎么会突然男装出现在此地,她歇斯底里地摇头,好像要借此消除内心的恐惧:“不可能,不会,不可能的!” 宁儿的出现,却将罗芃的理智从震怒边缘拉了回来,他看着眼前容光摄人的小公子,眼中是遏制不住的担忧:“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家、朱家、罗家的女眷都在,今日之事,就是要借这些人的眼与口宣扬出去,但他的计划里,却绝不能把姐姐的宝贝牵扯进去。 宁儿怔怔看着他头上素白的银簪,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她本可端坐于隔罩之中,冷眼看着罗妙芸所造之罪一件件被披露出来,但刚才那一幕,让她心如火烧,再也无法忍耐,顾不得其他,掀开幔帐就往圣驾处行来。 纱屏后的御座宁儿不敢搅扰,她对一旁目瞪口呆的长公主夫妇拱了拱手,歉声道:“宁某一时冲动,还请殿下见谅。” 楼歧抢在长公主开口前干笑两声:“宁公子,无碍,无妨。” 而比罗芃与罗妙芸更震惊百倍的,却是朱老夫人与沈家众人,她们不比外人或许被宁儿的男装所迷惑,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俊秀的小少爷,就是她们府中那位娇弱堪怜的表姑娘宁儿! 朱老夫人更在惊上多了一层难言之喜,崇彦的女儿、她的亲孙女,那孩子竟在这里,而且看上去,似与殿下与公爷都十分相熟。 宁儿的突然出现,让罗妙芸彻底濒临崩溃,她死死抓住罗芃的胳膊摇晃:“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 罗芃好不容易收敛起的怒意一下子又被点燃,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冷声道:“骗你什么?你活到如今,还当自己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孩子吗?” 他俯在罗妙芸耳边,残忍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她才是沈侯唯一的孩子,是姐姐的孩子,我唯一的亲人,而你的那两个,永远注定只能是野种!” “不是的!”罗妙芸捂住耳,尖叫道:“我从没想过要害你的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是么?”罗芃转过头,怜悯地看了一眼一脸呆滞、不可置信的沈如瑶,轻轻笑了一下,他突然抬高声音:“可沈侯一生戎马,几代荣勋,他又做错了什么?” 越过人群,他精准地找到了朱老夫人,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他又是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罗家,要蒙此奇耻大辱?” 罗芃阴冷的眼神转过来的瞬间,朱老夫人忽然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她本以为,世上的事再糟糕,也糟糕不过那个令她心神俱裂的夜晚,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能经受得起最残酷的一切,直到此刻…… 罗芃的声音并不算高,但却压倒了满室的乐音,生怕大家听不清楚似的,他一字一顿地问:“信远侯做错了什么,要因你一己之私覆宗绝嗣、烟断火绝?你杀了他的亲生孩子,却鸠占鹊巢,哄着沈家满门为你养那两个奸生子!” 嗡——一片刺目的白光中,朱晋媛的耳中响起尖锐的蜂鸣,她瞪大了眼睛,悚然地望着罗芃开合的双唇: “罗妙芸,沈家待你不薄啊?若我没记错,沈崇彦如今已三十有四,换作一般勋贵人家,恐怕再过几岁都能抱孙了。而他却膝下空空,一滴血脉也无……” “罗妙芸,你于心何忍呐?” 沉默,沉默,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与寂静过后,猛然爆发出极大的哗然! 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震骇。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奸生子 此刻,哪怕是平日里再端庄的夫人,再矜持的小姐,再驯顺得力的宫婢,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惊,不约而同朝沈家看去。 就连素来在人前威仪端庄、不苟言笑的长公主,在听到罗芃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后,也不禁瞪圆了眼睛。 赤裸的、几乎不加任何掩饰的目光,在那瞬间投向的,甚至不是罗妙芸,而是半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沈如瑶。 震惊,好奇,探究,难以置信……的视线,瞬间将她淹没。 他在说什么? 他们在看什么? 沈如瑶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是断宗绝祠?什么是鸠占鹊巢?什么又是……奸生子? 她完全无法理解那行止怪异的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而其他人,又做什么要看向自己? 她像个受惊的动物,下意识地朝最疼爱自己的祖母看去,试图从最亲近的长辈那里获得安慰和庇护。 可祖母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打量着自己,那眼神中有惊骇,有畏惧,有怀疑,甚至还有浓浓的厌恶与嫌憎! 就好像她是什么极可怖、极恶心的东西。 朱晋媛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狠狠打了个寒战,好像冬日里玻璃上蒙蒙的水雾,突然被人用力地抹去,一切不堪就这么清清楚楚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喉中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突然发觉自己浑身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并不只是自己,整个世界都在不受控制地旋转、摇晃、崩裂! 瑛儿,瑶儿……福慧双全的双生子,誉满京城的龙凤胎,信远侯府嫡出的继承人,崇彦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们,她放在心尖上如宝似玉疼爱了一十三年的心肝宝贝! 纵使罗妙芸犯了再大的错误,她也顾念着一对乖孙,一忍再忍,甚至宁可违拗儿子、对不起宁儿,也要保全他们娘亲的体面。 可现在那人却告诉她,他们是奸生子!根本不是她沈家的骨血! 这是什么荒唐的笑话? 她的大脑迟钝得好像一把沉在塘底的弯刀,怎么用力也拔不开锈迹斑驳的刀鞘。 一声短促的尖叫响起,就像一支箭遽然射破冰面,是罗妙芸。 她疯狂地跑到沈如瑶身边,歇斯底里地喊:“胡说,胡说!不是真的!”她用尽全力搂住自己的孩子,“瑶儿别怕,都是假的,是假的!” 惊惶恐惧交织,沈如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她挣脱开娘亲的怀抱,朝着朱老夫人伸出手:“祖母,祖母!” 罗芃冷冷看着眼前的闹剧:“死到临头,又何必狡辩?难道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证据拿出来你才甘心吗?” 朱晋媛缓缓站起身,不过短短功夫,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她颤抖着问:“罗妙芸,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瑛儿瑶儿,到底是不是崇彦的孩子?” 不待罗妙芸开口,沈如瑶惊恐地叫喊:“祖母,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孩子?” 她双目通红,眼中泪水涟涟:“你不要我们了吗?您最疼瑶儿瑛儿了啊!” 朱晋媛犹如万箭穿心,四肢百骸都痛不堪忍,她用尽全身的气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只紧紧盯着罗妙芸:“到底是不是!” “如果你再敢有半字虚言,就叫瑛儿瑶儿同安儿一样,不治而亡!” 听到这一句,罗妙芸如遭雷击,她不可思议地倒退一步:“母亲,你怎么能诅咒瑛儿和瑶儿!” 朱老夫人愤怒地喊道:“不要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是你下手杀了安儿,你杀了我唯一的孙儿!” “你到底敢不敢回答?” 场内响起倒吸气的声音。 在座诸人多是沈家的姻亲至交,自然都知道沈崇彦曾有过一个庶子,甚至稍年长一辈,多是见过那孩子的,但他们只晓得那孩子长到五岁,便一病去了,谁也没想到,那竟然也是罗妙芸的手笔! 朱老夫人死死盯着罗妙芸,誓要从她口中索要出一个答案。 阁中莫名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对曾以亲厚无间闻名的婆媳,等待着罗妙芸的回应。 罗老夫人此时心中已如油煎一般,她了解自己的女儿,若妙芸当真是被冤枉的,按她的性情恐怕早已破口大骂,又怎么还会容忍他人苦苦相逼。 打破僵局的却是一声尖亮的啼哭。 沈如瑶哭得撕心裂肺,她哭叫道:“娘亲,祖母,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我要回家,我要家去!” 她慌乱地挣开罗妙芸的胳膊,慌不择路地就要朝外跑去,可一道清瘦的身影却牢牢挡在了她身前。 沈如瑶仇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就是这个人,害得她被祖母厌恶,害得自己成了众人的笑柄,她尖声道:“快滚开!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她握紧拳头,将满腔的恐惧与愤怒倾泻到罗芃身上:“让开,不然我让人打死你!” 罗芃怜悯地打量着这个注定要从云端跌落的姑娘,真好啊,罗妙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果你做了母亲,当真藏起了自己的恶毒与残忍,将他们教养得纯善天真,那我恐怕还会犹豫片刻,到底该怎么对待这两个无辜的孩子。 可看起来,你的女儿就是你年少的缩影,再好的皮囊,再尊贵的出身,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傲慢愚蠢。 他低低笑了起来,姐姐,你看到没有?就是这样一个人,就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她们就轻而易举夺走了你的命。 姐姐,你在天上看见,会不会笑我? 罗芃莫名的笑,彻底激怒了沈如瑶,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对她都是千娇百宠、百依百顺,她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屈辱与怠慢? 挣扎间,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沈朝宁,她忽然意识到,就是这个人,就从这个人进侯府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抢走了爹爹的关注与宠爱,害得自己一次次受罚出丑,而现在,还要伙同这个男人抢走她的身份! 沈如瑶忽然感到自己找到了答案,她扑过去指着沈朝宁道:“是她对不对?是她指使你污蔑我,是她指使你的对不对?” “明明她才是骗子,你们都被她骗了!祖母,”她冲着长公主嚷道,“殿下,陛下!这个人是骗子,她女扮男装,犯了欺君之罪!” 可话音未落,厅中忽然陷入一片寂静,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望向自己身后,齐刷刷跪了下去。 紧接着,她听见一道世间最动听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不耐与疏离:“吴实禄,你当的什么差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陛下! 沈如瑶眼睁睁看着先前那个衣饰华丽、气定神闲的大总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万死!” 她错愕地回过头,却看见一位貌若仙神的绝世公子信步而入,其容止之美,简直难以形容,所过之处,众人皆俯身叩首,不敢出一言。 陛下。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她们的天子,九五至尊的陛下! 她们的陛下,竟如此貌及天人,似仙若神。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几乎忘了下跪,但陛下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从众人身边掠过,而回到御座之上。 昭元帝摆了摆手,便有四个宫人上前,撤去纱屏。 临平长公主瞬间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任众人如何喧闹,纱屏后的御座都一言不发,原来陛下,根本就不在上头。 她忙来到人前,居首带领众人盈盈拜下:“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却没叫起,反看向吴实禄:“听任宵小御前无状,口出狂悖之言,冲撞了公子,你该当何罪?” 吴实禄磕头如捣蒜一般,就差没哭出声来:“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降罚!”火光电石间,他突然福至心灵,忙调了个方向,冲着仍呆立在一旁的宁儿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公子开恩,饶奴婢一命!” 而宁儿,却早被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剧变惊呆了,她整个人犹如梦游一般,眼睁睁看着灵微越过众人,闲庭信步地走到那扇金丝雕龙纱屏之前,坐到御座之上。 天啊…… 她晕乎乎地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涟涟的吴实禄,自己先前只顾着罗妙芸,怎么浑没认出来,上头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太监竟然就是当初她曾打过交道的吴实禄? 他的儿子尽心今天还跟在自己后头服侍呢! 等等,他一个太监,又从哪里会有儿子? 宁儿彻底晕眩了,灵微…… 那个陪她拜祭亡母的灵微,陪她躲在树上偷听、翻墙越舍,藏在屋顶盯人的灵微,与她骑马共乘的灵微,冒着瓢泼大雨深夜里潜入侯府来看自己的灵微,费尽心思为她庆生、送来狐裘玉笺、琉璃宝灯的灵微,为自己的事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为她安排的灵微…… 那个永远,永远在她遇到危险时,彷徨无助时,茫然失措时,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陪着自己,一次次救了自己的灵微…… 那个从一开始,就细细密密地填满了她生活的人,竟然是皇帝! 她忍不住盯着御座上那个一身赭黄色长袍的人,对啊……她怎么这么笨? 她竟然完全忽略了,他肩上的花纹虽低调,可分明是团龙的纹饰! 他说自己叫楚寰。 他是萧定、鹿奎、柳莺的主子,他让二老爷待自己毕恭毕敬,他手下的吴实禄就连长公主也不敢怠慢,他随手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含光,有一身就连侯爷都惊叹的武艺,而请来给自己看病的大夫,也都是宫中资格最老的御医…… 她忽然想到那顿大费周折的御膳,想到无数次与她擦肩而过的明示暗示,还能有谁,能让位高权重的英国公折节下士,待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丫头如此尊重? 又有谁,能出手就送出庆元苑那样,比公门侯府都精致豪奢十倍的府邸给自己? 楚寰……灵微……昭元帝! 宁儿摸到了自己腰间的麒麟玉佩,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她眼昏到这个地步? 她突然手足无措,他是皇帝,她是不是应该跪下磕头? 就在这个时候,宁儿听见一声熟悉的低笑,灵微朝她招了招手,极亲昵地问:“傻孩子,怎么还不过来?” 宁儿一时忘了自己的手脚该放在哪里,晕头晕脑间,她看到仍在地上磕头的吴实禄,鬼使神差之下说了一句:“你先起来。” 吴实禄顿时止住了哭声,眉开眼笑道:“谢宁主子开恩!”言罢竟不等陛下开口,提着手脚躬身站到了一边。 宁儿这才抬起头,看向御座上神采英拔的楚寰,他的眉目再看一百遍,也还是那样好看,可四周满目刺眼的明黄,却衬得他威仪如山、渊深如海,令人不敢逼视。 楚寰既有耐心地等待着宁儿缓过神来,既不开口催促,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注视着他视若珍宝的姑娘。 还好,看上去,她并不会因为身份而讨厌自己。 宁儿几乎忘了该怎么走路,等她回过神时,竟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楚寰跟前,还正大逆不道地直视龙颜。 幸好,皇帝看上去好像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而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忐忑地开口,嗫嚅地叫了一声:“陛下。” 楚寰忽如春风一笑:“怎么,如今倒不认识我了?” 绚烂的朝霞一下子烧到了宁儿的颊边,若不是这满堂的人俱在,她恐怕要忍不住将脑袋埋到地里去。 她小声说:“好多人都在。”言外之意是,您是圣上,当着众人的面,怎么能随意同我说笑? 楚寰轻轻“嗯”了一声,却曲解了她的意思:“你不喜欢,处理完罗家的事,我便让旁人都离开。” 昭元帝睨了吴实禄一眼,后者便乖觉地在御座下首安置了一把圈椅,谄媚地对宁儿笑道:“宁公子,陛下赐座,您请。” 宁儿头都大了,又不能拂圣上的好意,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临平长公主面前,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事实上,宁儿多虑了,除了极少几个人,无论是宫人还是女眷,根本没人敢在这时候朝陛下这边看。 到了这时,昭元帝才随口道:“起罢。” 御前诸人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地跪谢圣恩,只是抬头时,不可避免地望见陛下身前赫然坐着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此时再看到宁儿,朱老夫人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问题的答案根本无须罗妙芸开口,已是昭然若揭。 这个曾在她房里讨生活的小姑娘,那个自己曾出于怜悯与儿子的嘱托才稍加善待的孩子,到头来,竟然是她唯一的儿子崇彦膝下,唯一的一点骨血! 离开宁儿,昭元帝的视线变得极冷,他微微颔首:“罗氏……”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认罪 罗妙芸惊慌地抬起头,却发现昭元帝压根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简简单单地问:“罗芃所言,是否属实?” 她的喉头一阵阵地发紧,正欲否认,便听见陛下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的语气中尽是漠然,轻描淡写,却吐出了令她恐惧万分的话:“楼萧正陪着沈成瑛,与歧南王世子同席,罗夫人,朕是否应召来一见?” 瑛儿! 罗妙芸瞳孔骤缩,情感的冲动快于理智,让她脱口而出:“不要!” 可话音未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 朱老夫人的脸瞬间灰败了下去,只要这两个字,一切都已无需多言,如果她不是心知肚明,又怎会下意识阻拦陛下召瑛儿相见? 十数年的心血,十数年的舐犊情深,一朝如流水东去。 一切都完了,完了! 她颓然地跪倒在地,似被人抽去了最后一根筋骨,再也难以支撑,喃喃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圣驾当前,长公主席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么多只耳朵听着,大半个京城的勋贵都聚在馥园,任她再想遮掩,也注定只是有心无力。 恐怕用不了半天,这个天大的丑闻,就会如星火燎原般,传遍全城! 她再恨煞了罗妙芸,也挽回不了信远侯府轰然倒塌的声誉。 而守在一旁的罗家上下,好像此时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罗夫人恐惧地看了婆母一眼,沈家或许还能辩称自己是受害者,可她们罗家,可结结实实逃不过这泼天的大罪。 一个弄不好,往后十年,罗家的女儿都别想再嫁人了! 陛下却好像只凭这两个字,就已断了罗氏的罪,他没再多问一句,反而看向地上的朱老夫人,冷淡道:“朱氏,沈侯不在,便由你替他决定。” 昭元帝的话却如金石击玉,一字一句敲进她的心里:“罗氏之事,信远侯府欲如何处置?” 朱晋媛茫然地抬眸,处置,还要处置什么?还用得着处置什么? 这时,向梦萱终于从震骇中回过神来,她顾不上身边吓傻了的女儿,忙惶恐地伏在婆母身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拼命提醒:“母亲,向陛下求情啊!” 朱老夫人一激灵,总算唤回了一点神智,她重重磕头,抬脸时,两行浑浊的老泪便流了下来:“老身全凭陛下处置,求陛下开恩,求陛下为我沈家做主!” 她哀泣道:“望陛下怜惜老妇,先夫去后,我膝下唯有崇彦一个儿子,那孩子一心效忠,为了陛下朝廷,便是身死也心甘情愿!可怜他如今伤重未愈,若知道了他痛惜多年的孩子竟非自己的骨肉,这叫他,该如何自处啊?” 泣泪声声,真如杜鹃啼血,刺骨锥心,便是铁石心肠之人听了也不免动容。 宁儿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愿再看朱老夫人涕泗横流的凄楚,侯爷……她忍不住叹了一声,又回想初见时他的风发意气,以及最后相见时他的憔悴支离。 楚寰离她最近,自然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禁扼腕叹息。 宁儿的心思,他泰半能明白。儿时曾经历过那样的坎坷、娘亲昔日的经历又那样惨烈,对父亲,她不是单纯的憎恨或渴望,而是无望的期望之后、混杂着痛苦的逃避。 离开,就当他不存在一样,没有他,就没有那样令人神伤的过往;没有他,就不会再为父亲的缺位、为从小孤儿般挣扎求生而伤心。 而孩子生来对父亲的崇敬与孺慕,很大一部分,都被宁儿移情到沈崇彦身上。 在她心里,父亲就该像侯爷那样,沉稳、威仪,待自己却又极尽关怀,她小心地观察着他,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善意与温暖,一点点释放着自己的信赖与依恋。 从雪地里、于绝境中救了她的侯爷,把她带回家的侯爷,早就比那从未出现过的生父,更重要得多。 可偏偏造化弄人,在宁儿完全没准备好的时候,却骤然从外人口中得知了那个真相。与之同来的,是她娘亲生前因罗妙芸而遭遇的一切! 这让她一时之间要如何接受? 沈崇彦困于前世的心结,害怕重蹈昔日宁儿遇刺的覆辙,迟迟不敢相认,可在这宁儿眼中,就是父亲明知自己的存在却不闻不问,认出了自己却若即若离。 所以那天夜里,她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找自己,也不肯再多呆在沈崇彦身边一刻。 若她只是恨沈崇彦,那倒好办,自己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从她眼前消失,再也不出来碍眼;可偏偏她心里,早将沈崇彦看作父亲,而这份仰慕与亲近,到现在依然存在,只是被她埋在了心底。 楚寰看向痛哭流涕的朱老夫人,宁儿血缘上的祖母,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老夫人,你欲如何,尽可直言相告。能允的,朕自会当允你。” 朱晋媛的哭声一顿,陛下的语气虽温和,却莫名令人胆寒,止住泪,她低声道:“罗氏丧德败行,心狠手辣,这等妇人,沈家不敢再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随着她的话一句句说出,罗老夫人的面色便一分分苍白起来。昭元帝点点头:“这倒在情理之中。楼卿。” 楼歧忙上前一步:“臣在。” “楼卿曾司职光禄寺,长于礼制,依卿之言,沈罗两家之亲,该如何处置?” 楼歧心中叫苦,面上却只得老老实实回道:“陛下,沈夫人罗氏受封朝廷正一品诰命,依我朝常例,受封诰者,夫家无故不得休弃。” “不过,若因罪而除封,自然就不在此列了。” 罗老夫人刚亮起的眼睛瞬间灰败下去,因罪除封,因罪除封…… 昭元帝又问:“罗氏之罪该如何论处?” 楼歧躬身一拜:“按律令,若事涉刑名,自当移交刑部论处,若案情繁难一时难决,则交由三法司会审。” 这三法司,指的便是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三司。 可律制归律制,向来高门勋贵内宅阴私事,从来都是关起门来处置,从来没听过谁家夫人姬妾,被送到府衙去审案,这案子审出什么结果倒也罢了,脸面谁家丢得起? 听到此节,沈家尚没急,罗家先急了,罗老夫人顾不得其他,向前叩首道:“陛下,罗家忠孝传家,五代未有过犯法之男、再嫁之女。”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妙芸既为出嫁女,归嫁沈家,福祸生死,自然全由夫家决断。如何处置,我罗家概不过问!” “娘!”罗妙芸凄厉的声音响起,她不可置信道,“您说什么?” 台阁之上,日光煦煦,春暖融融,罗妙芸却好像掉进了隆冬的冰窟里,冷得上下牙不住颤抖。 罗老夫人的眼睫一颤,不敢抬头看女儿一眼,她嗫嚅道:“为了你父兄,为了罗家世代书香的体面……妙芸,你就当没我这个娘吧!” 罗妙芸的胸口像被重锤猛敲一记,为了体面……为了体面,娘亲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是眼睁睁要看着自己去死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水逐花去 “沈公子,沈公子?”沈成瑛猛然回过神来,楼萧正冲着他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成瑛摸了摸胸口,方才心中猛然一阵悸动,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摇了摇头,冲着英国公府的嫡出少爷笑道:“并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桩故事罢了。” 楼萧越席同他碰了一杯:“如此良辰美景,又难得与兄弟相聚,你们却一个个漫不经心的。” 沈成瑛歉意地笑了笑,楼萧比自己年长,身份更高出众人,原本两人不过是偶有数面之缘,今日却难为他想起自己,特意派了车从府中接他过来。 这一份看重,令他十分感念。不过几杯酒的功夫,两人就迅速亲厚起来。 同样心不在焉的却是睿王府二公子楚钺,他虽举着酒杯,眼睛却总不自觉地往四周逡巡,就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歧南郡王世子楚钰拍了拍他的肩:“钺哥,从开宴起你就魂不守舍的,到底是怎么了?” 楚钺看了楼萧等人一眼,却也没瞒着:“我在找鹿兄与小宁公子。之前去拜会沈老夫人时,还碰见了他们,反倒正宴开始,两个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鹿,宁?这两个姓氏沈成瑛都有些陌生。 见他露出好奇的神色,楼萧主动向他解释:“鹿大人今日陪着个极尊贵标致的小公子来了园子,只知那公子姓宁,说起来,年岁倒与沈公子相仿。” 讲到这里,他低头闷笑了两声:“只是身量,要矮上不少,”他伸出手比了比,“恐怕只到你这里。” 楚钺随手掷了个荷包过去,笑骂道:“背后编排,非君子也。回头我告诉宁弟去!” 一时席上众人都笑起来,气氛十分快活。 沈成瑛却没能笑出声,他目露迟疑,斟酌着问道:“不知这位宁公子是哪家高弟?我却好像从没听过,难道是京外人士?” 这一问却问倒了楼萧,还是楚钺开口解了围,他笑道:“非也,宁弟乃是京中人士,只因幼时体弱,所以送至观中寄养,如今年满十三,才回了京中。所以我们都不认识。” 听了这话,沈成瑛却愈发疑惑,不知为何,听到这位宁公子时,他心中总感到说不出的古怪。 楼茂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副十分精致的象牙令签,又唤来两位婢子做酒令官,笑道:“他们两个恐怕这会儿不知在何处消闲,我们又何必管他们,此时长辈们不在,不如我们摇个令签取乐。” 楚钰向来极好热闹,见此喜不自胜,无有不可,他数了席上众人,笑道:“楼兄的主意极好。正巧我们桌上有八人,不如就按四方就座。” 说着一把取过签筒,又将那象牙骰子往盒中一掷,摇开一看,竟是个六点。 楼茂顺着四方一数,不偏不倚,却落到西北方乾位上,他一看就笑了:“真真叫长幼有序,上来就轮到了我们当中最小的。” 沈成瑛再无心玩乐,此刻也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只能笑道:“小弟多谢兄长们相让,先摇一支出来瞧瞧。”摇过签筒,掣了一根出来。 楼萧凑上去一看,登时便变了脸色,取了往地上一掷:“这个不好,再抽一支才是。” 楚钰心中好奇,却弯腰捡了起来,只见签上画着数点桃花落在溪水中,上题“水逐花去”四字,底下却镌刻一句“别时容易见时难”。 他顿时后悔拾起,见沈成瑛脸色不好,料想他也看到了,忙将签子折成两段,往外扔了。 他忙宽慰道:“这是无意中混进来的,酒令本为行乐,沈弟万勿放在心上。” 可自看到那支签后,沈成瑛心中便咯噔一声,“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那是昔日南唐李后主所作春词《浪淘沙令》,签面所应正是“落花流水春去也”一句。 文辞之隽美华耀千古,但却是亡国悲音,不祥之言。 他心中蓦然涌起无尽悲凉,再也无法强颜欢笑,魂不守舍地站起身,勉强道:“多谢世兄,小弟扰了兄长们意兴,自罚一杯。” 说罢饮尽了杯中酒,而后魂不守舍地离了席。 桌上楼萧楚钰几人面面相觑,抽了一支坏签固然扫兴,但沈成瑛的反应,却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但经此一事,众人都歇了行酒令的心思,埋头喝起闷酒。 正在此时,却忽然从上头下来了两个青衣太监,绕开前面数桌,直奔他们席上而来。 为首的那太监还有两分面善,他利落地同两位王孙行了礼,又见过楼萧楼茂兄弟,方拱手道:“小人来寻信远侯府的沈成瑛,不知他人在何处?” 楚钺一挑眉,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人言语间淡淡的不屑,反笑道:“二位公公不知是哪位贵人相召,寻沈弟又有何事?” 说着他从袖囊中摸出个不起眼的荷包,塞到那太监手中。 那太监不着痕迹地掂了掂手中的份量,顿时多了点真切的笑意。他心道这事必然瞒不住,不如早些说与楚公子,也算卖了个人情。 于是便望了望左右,低声道:“御前事发,有人指证沈家那一对龙凤儿乃是信远侯夫人与人通奸所出,如今那罗氏已认了罪。众人闹做一团,惹得龙颜大怒,正要召沈公子觐见。” 这个突如其来的爆炸消息,将众人狠狠震在原地。 楼萧满脸的不可思议,楚钰的嘴张得能有鸡蛋大,就连向来沉稳的楚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忍不住扭头去看正枯坐在一旁的沈成瑛,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这个片刻之前还与他们同席而坐的少爷公子,信远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竟然不是沈侯的亲生儿子! 京城多少年,都没出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丑事! 沈崇彦,可是一等侯啊!那是沈家父子几代人,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杀下来的功勋。半分做不得假。 便在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勋贵子弟眼中,沈侯爷也是一等一的大丈夫、真英雄。 这样一个人,竟然被自己的原配夫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的绿帽子,替别人整整养了十三年的孩子!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手段 沈成瑛正心乱如麻,怔怔看着水面出神,忽然眼前一晃,只见两个青衣宫人站到自己跟前。 他站起身,礼道:“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那太监笑道:“烦请沈公子移步,令堂正在候着您呢。” 不知怎么,到了此时,沈成瑛反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就好像之前的心神不宁,都是在焦虑地等待着什么结局。 而现在,这个结局终于要来了。 他一句话也没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我去辞了主人就随两位过去。” 可一抬头,沈成瑛却发现,楼萧楚钺等人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他们什么也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片刻之前,贵族公子饮酒嬉笑、行令取乐时的亲密无间,就如同叶上朝露、天边流云,消散无踪。 隔着青衣的背影,沈成瑛忽然生出一种预感,自己与他们,或许从此,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钺哥,”楼萧的语气有些低落,“你说,他会怎么样?” 楚钺沉默片刻,拍了拍楼萧的臂膀,身为长公主爱子、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他生来就注定会拥有一切,养到如今,仍还有一分少年天真的心性。 这等闻所未闻之事,到底如何处置,谁又能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不论如何,这对从出生就受尽宠爱的龙凤胎,注定会从云端跌落深渊。 他低声道:“若沈侯心软,留他一命,遣人远远送出京城,说不得还会有条活路。” ---- 而此时的主阁内,被母亲亲口放弃的罗妙芸,心防彻底被击溃。她仰首笑道:“呵呵,呵呵!什么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什么体面尊贵的大姑奶奶?原来都是假的!” “风光时,恨不能把你捧到天上,说什么只有做娘的最疼着女儿。如今见我落魄了,便翻脸不认人,嫌我丢了罗家的脸,巴不得我无声无息地死在沈家!” 罗妙芸含着满眼泪,发狠地看着罗老夫人:“是!我对不起沈家,我对不起侯爷,可我从来没对不起过你们!什么金的银的,绫罗绸缎,不要钱地往府上送了多少?兄弟姊妹的嫁娶、升迁,哪一件我不是尽心打点?你和爹凡有个风吹草动,我不都是扔下侯府,跑回来周全?” “还有这些丫头,”她尖细的手指从罗家一位位姑娘身上点过去,“数数妆奁衣柜里,有多少我送的好东西?” “反到了这时候,沈家还没打杀我,我的亲娘却指着鼻子要我去死!” 那厢罗老夫人早已满面是泪,她撑着那口气道:“芸儿,娘疼你,爱你,可娘从没教过你做过这些事啊!” 她原本以为,女儿再大胆,也就是使手段阴害了庶子,收拾几个婢女,这事虽损阴德,但在高门大宅里并不算多罕见。 可在她这个一辈子以夫为天的女子看来,背叛夫君还生养野种,那才是真正天塌地陷的大事。 她哭得泣不成声:“娘还得为你哥哥、你几个姊妹,和罗家下一辈的姑娘小子们考虑啊!” 罗妙芸忽地止住笑,她神情微妙地看向一旁揽着女儿、神色紧张的罗夫人陈氏,恶意如蔓藤滋生,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轻声道:“娘,你真的好天真。你以为哥哥能逃得掉吗?你以为哥哥就清白吗?你以为我做的那些事,背后是谁在帮我?你以为哥哥真的一无所知吗?” 看着表情越来越惊恐的陈氏与母亲,罗妙芸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她畅快道:“当年的大夫是他寻来的,善后的事也是哥哥做的,如今下毒的药,也是哥哥着人送进来的。否则我一个深闺弱质女流,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侯爷?” 她轻蔑地看着陈氏:“只不过瞒着你这等无知妇人罢了。” 陈夫人浑身发冷:“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难道是疯了?夫君是她的亲兄长,把罗居芮拖下水,对她有什么好处? 罗妙芸嗤之以鼻:“胡说?你问问这位罗大人,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说了。” 她冷笑地看向罗芃:“我不知你是怎么瞒天过海,摇身一变倒成了御前的人。但这些年,你为哥哥做了多少事,这些事,你以为都能撇得干净吗?” 罗芃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极慢地摇头:“罗妙芸,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说罢他撩起衣袍,冲着御座伏地叩首,心悦诚服道:“罗芃之罪,实难相赎,全凭陛下圣裁,纵死亦无怨。” 宁儿听得这一句,顿时紧张起来,正要开口时,却忽然感到有人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宁儿扭过头去,只见楚寰冲她一笑,比了个口型:“别担心。” 不知怎的,她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昭元帝既没理会罗妙芸,也没管罗芃,反而点了朱老夫人的名字,问出了一个众人有意无意都在回避的问题: “老夫人,沈成瑛与沈如瑶,侯府打算如何处置?”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守在一旁看戏的楼歧差点就给圣上跪下了,他恨不得把儿子薅过来,告诉他好好看一看,什么是帝王心术,什么又是雷霆手段。 他到这一刻,才明白圣上为何要同时宣召这三家。 三言两语之间,令沈家伏乞天恩,罗氏母女反目,罗妙芸亲手卖了自己的长兄,又在不动声色中,拿捏住沈罗两家的命脉,将自己心肝宝贝的宁姑娘彻底从这一滩浑水中摘出。 不过,他捋了捋胡须,要不是宁姑娘,圣上估计压根不会多看这些破事一眼。 朱晋媛的内心天人交战,对罗妙芸,她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对那两个令侯府蒙受奇耻大辱的孩子…… 那也是她放在心上,从娘胎中就百般期待,如珠似宝般疼惜了十三年的孩子啊。 她心中蓬乱如麻,胡乱一抬眼,却正觑见了那凝视着自己冰冷的目光。 那是陛下! 朱老夫人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脊,她满心都想着瑛儿瑶儿,却忘了……眼前还有一个宁儿。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报应 “回,回禀陛下……”朱老夫人汗流如瀑、背若芒刺,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字。 谁来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难道杀了这两个孩子吗?她下不了这个手;可出了这种事,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 阁中这么多双眼睛赤裸裸地盯着,身后,是她的子孙与母族。 若不处置了那两个孽种,岂不是要叫天下人都耻笑她沈家? 一声快似一声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向梦萱焦急地拉着她,小声催促:“母亲!” 朱老夫人一咬牙,她以头抢地,痛心疾首:“既然不是沈家的血脉……求陛下允我等,夺其姓氏,除其宗籍,迁出族谱,从此生死祸福,悉听天命,皆与沈家无关!” 堂中轰然一静,一时竟谁也没有说话。 这一句话脱口,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朱老夫人浑身脱力,颓然地倒在地上。 向梦萱反身搂住婆母,却蓦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朝她身后望去。 她嘴唇微微颤抖:“瑛,瑛哥儿……” 朱老夫人难以置信地转头去看,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阁柱之前。 来人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一身浅青底翠竹纹缎袍,戴一顶赤金红缨冠,腰间别着一把折扇,端的是风发意气的少年装扮。 本该昂扬如三月的新竹,可此时,却好像经受了狂风暴雨的摧折,透露出灰败的死气。 正是沈成瑛。 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他茫然地抬头,满目都是令人晕眩的金织翠缕,大片绚烂的明黄,彩凤绣龙,那是帝王尊贵的仪驾。 许多张雪白的脸转向他,无数双闪烁着异样目光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鲜红的嘴唇一开一合。 “不是沈家的血脉……” “夺其姓氏,除其宗籍,迁出族谱。” “生死祸福,皆与沈家无关!” 在人群中,他看到向来讲究体面的娘亲蓬头乱发、双目赤红,外祖母在一旁泣不成声,妹妹泪痕满面,而他雍容华贵的祖母,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额头一片通红。 他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引路的两个太监低声斥道:“圣上当面,还不快跪?” 圣上…… 沈成瑛举目望去,没看见那身赭黄色的龙袍,却看见一个极俊俏的小公子,雪肤玉肌,穿着绣金团花缂丝袍,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纯净得好像枝头那一抹新雪,这世间一切的污秽与丑恶,一切的混乱不堪,都与她无关。 他自嘲地笑了,原来是你,原来那个宁小公子,就是你。 他木然地跪倒在地,呆呆地行过礼。 朱老夫人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也没想到,偏偏在这时候,瑛儿出现在了这里! 可更没想到的,却是罗妙芸,看到沈成瑛的那一刹那,她就猛然摔在了地上。 羞愧,耻辱,难堪……似乎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这孩子而言,有多么残忍。 从懂事起,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长子,是注定要承继信远侯父祖百年荣光的传人。 不擅武艺,他便刻苦读书,发奋勤谨,连官学的师傅都说,从没见过勋贵家有这样好学用功的子弟。 父亲征战在外,少在家中,他便一力孝亲敬长,友悌弟妹,就连对待府中下人,也从不随意打骂折辱。 他真正把自己当成信远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在要求自己。 但一切的一切,却在这一刻,镜花水月,转眼成空。只会让他显得更像是一个笑话。 她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沈成瑛恍若未觉,仍依次向她们见礼:“祖母,外祖母,娘亲。” “哥哥!”沈如瑶飞跑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像看到了主心骨,还没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哥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祖母,祖母不要我们了,他们说我们是野种!” 沈成瑛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慢慢推开了妹妹,他望向罗妙芸,定定地说:“我是爹爹的孩子。” 罗妙芸颤抖地用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尖叫了一声:“瑛儿,不——” 苍天啊,她做的错事,为什么要报应在她孩子的身上! 沈成瑛却没再看她,他一步步走到老夫人面前,半跪下身,如同往常一样,伸手搀扶起祖母。 可朱老夫人却猛地往后一撤,躲开了孙儿伸出来的双手。 沈成瑛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他抬起脸,疑惑地叫了一声:“祖母?” 朱晋媛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她狠下心,喝道:“你别叫我祖母,我不是你祖母!” 沈成瑛竟然笑了一下,他低声道:“您是父亲的母亲,怎么会不是瑛儿的祖母?” 朱老夫人狠狠推开他,哭道:“去问问你娘干了什么好事!从今天起,我们信远侯府,再没这样寡廉鲜耻的儿孙!” “从今往后,你也再不姓沈!” 沈成瑛浑身一震,喃喃道:“不,我姓沈,我是信远侯的儿子。” 直到这时,他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慌忙扭头去找母亲:“娘亲,你告诉祖母,我和瑶儿,是父亲的孩子!” 看着儿子执拗的眉眼,罗妙芸心如刀割,可竟一句话也不敢开口。 沈成瑛的脸一寸一寸地灰下去,那眼睛里的光亮全熄灭了:“为什么?” 他痴痴地问生母:“为什么?” 罗妙芸恨不能呕血,她哆嗦着去抱孩子:“瑛儿,我对不起,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们……” 沈成瑛猛然挥开了她的手臂:“你别碰我。” 看着眼前的一幕,罗芃终于痛快地笑出声音:“真好,真好啊!” 他戏谑地看向罗妙芸,“你高兴了吗,满意了吗?这就是你费尽心机,谋夺人命,换来的下场。” 他大笑着,宛如地狱恶鬼发出诅咒,指向沈成瑛:“你的儿子,注定要背负着父亲的耻辱、母亲的罪孽,悲哀地活下去!” “你的女儿,就像当年的你一样,用不着别人做什么,虚荣与傲慢,就能使她永生遭受折磨!” 楚寰如同看戏一般,愉快地欣赏着眼前的闹剧,他伏在宁儿耳边,蛊惑般地低语:“宁儿,这就是他们的报应。你开不开心?”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共骑 那一刻,宁儿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她应该像舅舅一样,享受复仇的畅快与欣悦。 看着这个毁了她母亲一生,害了自己前半辈子的女人,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连同她的家族、子女,彻彻底底堕入绝望的深渊。 不,甚至这样还不够,不够偿还那双手沾染的血腥,与那颗歹毒的心肠所犯下的罪孽!她还应该为之付出血的代价…… 但看着如癫似狂、亦哭亦笑的罗妙芸,宁儿的心中却泛起无尽的悲哀。就因为这样一个恶毒浅薄的女子,她的娘亲,就如同被雨水打落的浮花,白白丢失了性命! 罗氏再死一百次,也换不回她那么好那么好的娘亲。 宁儿的眼睫一抖,终于忍不住眶中的泪水,她豁然站起身,掩饰般地朝外走去。 罗妙芸,刘葵,沈成瑛,沈如瑶,还有她的“祖母”朱氏…… 她再也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 临平与楼歧就眼睁睁看着,那位“宁小公子”突然起身朝外走了,而紧随其后,他们的陛下就这么扔下一屋子人,不管不顾地抬脚追了出去。 只剩下吴实禄与他们夫妻面面相觑,圣上一走,这一摊子事儿,谁来给拿个主意? 好在楼歧突然想起来,自己先前的提议并未被圣上否决,既然圣上不反对从公,那么先移交刑部,总不会错。 趁众人都没注意,他忙对妻子耳语了两句,长公主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公爷的意思,是让人从我们这儿,把她们带走?这是不是太难看了?” 英国公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的殿下。您就听我一回吧,难道您想掺和进这趟浑水?别忘了,这里头可不止牵扯到后宅,还有罗家那个户部右侍郎兼左佥都御史!” 临平长公主仍犹豫间,一个穿着大红纻丝罗纱官袍、腰挎长刀的俊美男子疾行至阁中,朝着她一拱手:“殿下。” 临平一见是他,倒松了口气:“鹿大人。” 鹿奎似乎对陛下不在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明黄色的手卷,恭敬呈上:“陛下的意思,尽在此中了,还请殿下一阅。” 临平忙屈膝接过,展开一阅,她幽幽叹了口气:“也罢,这样也好。” ---- 果然不出楚钺所料,这个爆炸性的传闻,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馥园的每一个角落。 要不是长公主殿下勉强出来维持住局面,恐怕众人都撑不到宴会散席,便要一个个请辞告退了。 直到最后,朱老夫人那一席,也空荡荡的再没见人回来,就连沈家的四辆马车,也停在入口处再无人问津。 有好事者传言,是英国公亲自安排了青篷车,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将她们送回了侯府。 而另外一些人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也不知是为了震慑谁,那一队被甲持锐的精兵刻意押解着罗妙芸等人,绕着馥园几乎走了大半圈,才上了马,浩浩荡荡朝着皇城的方向奔去。 罗老夫人虽无嫌疑,却也逃不过好一通盘查询问的折磨,连带着罗家众位女眷,都不免遭人非议,丢尽了脸面。 而此时的楚寰,却与宁儿一去不返,与奔赴法司的鹿奎等人不同,他们骑着无相一路向北。 目的地正是,四菰山。 ---- 直到出了城北,一直不吭声的宁儿才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们这是去哪里?” 楚寰在她身后轻轻控了下缰绳,使马速放缓些许,他轻声道:“仔细呛了风。” 见宁儿无事,才微笑道:“陪你去看看娘亲。” 宁儿转头看了他一眼,闷闷地趴下身子,伏在无相的背上,又过了半晌,才有些别扭地说:“你,你怎么能去那里。” 楚寰一听这话就想笑,又唯恐此时一笑会惹了她恼,只得忍笑道:“不是之前就去过了?怎么现在就不能去了?” 宁儿犹豫了片刻:“可,那不一样。” 楚寰又让马儿跑慢了一些,他轻声哄她:“哪里不一样了?” 宁儿悄悄瞪了他一眼,心里又觉得太大逆不道了,只得小声说:“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你是陛下……” 陛下那两个她说得极轻,要不是楚寰就在她身后,几乎都听不见。 他轻笑道:“陛下又如何?难道知道了我是皇帝,宁儿就要装作不认识我了?” 宁儿纠结了一会儿,闷闷地说:“陛下君临天下,又怎么能陪我去荒郊野外?” 楚寰低低地笑起来,两人离得太近,以至于宁儿都能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 他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不,现在是小少爷,真心实意地说:“难道是皇帝,就不是你的灵微了吗?” 这一句,叫宁儿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头顶是碧日晴空,耳边是无相跑动时带起呼呼的微风,身后是灵微…… 她心中左右为难,踯躅间,竟不由问出了一句傻话:“你真的是皇帝吗?” 直到这时,她都没办法相信,她相熟许久的灵微,竟然是当今圣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执政年岁比自己年龄还大的昭元帝! 话音未落,她就懊恼地捂住了脸,深觉自己问了一句蠢话。但楚寰却一点没笑话她,反而认真地回答:“若我真的是,宁儿会嫌弃我吗?” 宁儿倏然放下手,提高了音调:“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嫌弃你?”说到一半,她的气势又弱了下去,“你是皇帝,我能嫌弃你什么?” 楚寰就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低笑道:“我登基已有一十八年,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宁儿却正豆蔻年少,如何不惹人嫌呢?” 宁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伸出手认真数着:“陛下八岁登基,十六岁亲政,执政一十八载,海清河晏,八方宾服,自开国以来,天下从未有如此升平之治世。” “你不知道,林姐姐提到陛下时,有多推崇。陛下是少年英杰,雄略圣主,天下万民的君父。” 她一口气说完,总结道:“做了这么多事,如今才二十余岁,你又怎么能议论他的年纪呢?” 在宁儿眼里,灵微与圣上好像成了两个人,以至于她一本正经地同楚寰论起圣上的功绩。 楚寰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那笑音清朗,声振林木,响遏流云。 二世为帝,他不知见过多少相公宰辅、文坛大宗的祥瑞之表、颂圣之辞,可从来没有一句,比得上今天宁儿的寥寥数语,让他从心底生出满足与畅快。 得卿一语,那吾这两世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脉脉 如今已至春暮,扑面的天风中夹杂着鲜明的暖意,便连四菰山这等萧瑟荒凉之地,也从石缝地皮间冒出茸茸的绿意。 二人直行至不能行马处,楚寰方扶着宁儿下马,又拍了拍无相:“你就留在此处,不许乱跑。知道吗?” 无相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转动着那双葡萄般亮晶晶的大眼睛,用前蹄轻轻刨了刨地,示意主人“我明白了”。 宁儿看着新奇,不由问他:“无相真听得懂吗?” 楚寰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爱马:“它很聪明呢。俗言道,马通人性,这话可不是说说的。有些老兵的战马,就是自己最亲密忠诚的战友,主人负伤了,它知道救主,若有主人不幸身亡,甚至有爱马哀泣绝食以殉主的故事。” “无相刚出生,就是我亲手喂养大的,不是我自吹,它天生比起别的马儿就更聪明三分。” 无相似乎听懂了主人正在夸自己,有些得意地打了个响鼻,惹得宁儿都笑起来。 楚寰抚摸着它的鬃毛,鼓励宁儿:“见过你几次,它已经认得你了。你叫它的名字试试看?” 宁儿学着楚寰的样子,轻轻将手放在无相的肩上,小声叫道:“无相?” 无相识别出她的声音,转过脸轻轻蹭了蹭宁儿的手掌,它的皮毛比最好的绸缎还要水滑油亮,力道拿捏得极轻柔,好像知道不能伤害眼前这娇弱的小姑娘。 “它蹭我了!”宁儿顿时受宠若惊,惊喜道:“真的。我还记得,上回来四菰山的时候,它脾气可大呢。” 楚寰满意地笑了,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黄澄澄的冰糖,放在宁儿手上:“你喂给它吃,它就会喜欢你了。” 宁儿有些紧张地摊开手掌,将冰糖放在无相嘴前,果然,它极高兴地晃了晃脑袋,伸出舌头小心地舔舐起来。 楚寰夸赞道:“好乖。”不枉费他事前调教了无相这么久。 喂过糖块,宁儿有些依依不舍地同马儿分开,再三向楚寰确认:“留它一个人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灵微笑道:“放心吧,真有什么,它跑起来可比我们两个利索。更何况,一眼望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想来出不了什么事情。” 宁儿与他一边谈话,一边向着娘亲的墓碑处行去。 楚寰的心情似极好,他看着走在身前的小姑娘,不动声色地问她:“你原来把我当成谁呢?” 宁儿的背影一僵,她干笑了两声,忙转移了话题:“这倒没什么,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您是陛下。更何况,我才认得几个人?猜也没地方猜去。” 楚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笑得有些深意,“我还以为,你曾经管我叫楚二哥,是将我认作了哪家宗室的二公子呢?” 宁儿“哈哈”了两声:“怎么会呢?” 楚寰笑眯眯的,却故意逗她:“比方说,今日你在宴会上曾见到的那个睿王府的二公子,叫楚钺的。对了,据说他与信远侯府,还有几分渊源。” 宁儿轻巧地转过身看他,鼓着腮帮子:“好啊,你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楚寰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说,宁儿果然把我当成了楚钺那小子?怪不得曾好端端地提到我要议亲,言之凿凿,原来是把我当成了林若旃的未婚夫!” 宁儿吓了一跳,灵微的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她忙否认道:“我可从没说过这个。” 灵微笑着睨了她一眼:“是没说过,还是没想过?” 宁儿实在是个老实的乖孩子,听楚寰这样说,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几乎承认道:“可谁让事情偏这样巧?你姓楚,他也姓楚,你行二,他也行二,我头一次遇见你,又是在花朝宴上,你说你同侯爷有旧……” 这样多巧合赶在一起,又怎么能怪她弄错了,宁儿这样一数,又理直气壮起来:“说起来,又怎么能怪我?谁让你不同我明说。害得我还为你担心了好久。” 楚寰含笑听着她说话,一面听一面点头,百依百顺的模样:“是,都是我的不是。不过,那又是为什么为我担心呢?难道,那林家大姑娘的婚事,有什么不妥?” 宁儿惊诧道:“你怎么猜到的?”她突然反应过来,忙捂住嘴,警惕地看着楚寰,“不许套我的话。这是女儿家的私事,我是绝不会跟你说的。” 情急之间,宁儿只顾着说话,几乎连脚下都忘了看,猛地踩上一块松动的石块,忽然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楚寰被她吓得到嘴边的话都忘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忙伸手一把捞住她:“当心!” 他反应十分快,但宁儿却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撞上了他的胸膛,只觉得眼前一黑,痛呼道:“啊!” 楚寰惊魂未定,忙稳住身形扶住她,焦急道:“怎么了?” 只见宁儿双手紧紧捂着脸,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好痛啊……” 这半是撒娇半呼痛的语气,让楚寰的心一下子软得不知怎么才好,他竟罕见地方寸大乱,只顾得上追问:“快松开,让我看看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流血了吗?” 宁儿痛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她一手捂着鼻尖,一手就习惯性地去掏手帕,瓮声瓮气道:“正撞到了鼻子,快,我要流鼻血了!” 可偏偏她忘了自己今日换了男装,平日惯常放手绢的地方摸了空。 “什么?”楚寰听了大惊,忙伸手扶住宁儿的后脖颈,“先仰起脸来。” 那一阵酸痛过去,宁儿才慢慢放下手,果然那小巧的鼻尖撞得一片通红,但好在没立时见血。 楚寰心疼得要命,忙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巾帕,轻轻覆在宁儿鼻间,自责道:“是不是很痛?都是我不好。” 宁儿捂着鼻子,闷声道:“当然是你不好。你胸前放了什么东西,那么硬?就跟撞到了一堵墙似的,好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鼻梁都塌了?” 楚寰又是忧心又是好笑,他哄着她把手放下来,细细地检查过一遍,才勉强放下心:“好在没伤到骨头,鼻梁也好好的。只是撞到鼻子,一定痛极了。” 他心中十分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说那句话,害得宁儿受了伤。 宁儿缓过了那阵痛,却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巾帕,她震惊地对楚寰道:“这帕子上绣着金龙,该不会,是龙帕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郡王 龙帕?楚寰不由啼笑皆非:“这是什么称呼?” 宁儿仰着头道:“皇帝穿的衣服叫龙袍,那皇帝的手帕自然是龙帕了,”她作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我用了这帕子,岂不是僭越了?” 楚寰见她还有心思说笑,可见是好些了,他摇头笑道:“朕的东西你用了多少,这时候才想起来担心,是不是太晚了?” 宁儿呆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楚寰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为“朕”。她喃喃道:“真的是皇帝哎。” “嗯,”楚寰耐心地应了她一声,“没骗你。”他哄着她拿开帕子,又仔细看过一遍:“好像还是有些血丝,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宁儿却挥了挥手:“已经好了,这有什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她调整了个坐姿,问出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陛下在宫里是什么样子的?也是先前摆驾时那么大的排场吗?那么多人伺候着你一个,会不会有些别扭?”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好像要把积攒了这么久的疑惑一口气全问出来:“皇宫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三宫六院,住满了妃嫔娘娘?还有,长公主是陛下的姐姐,怎么看上去比你大那么多?陛下还有其他兄弟吗?” 楚寰笑着说:“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叫我从哪个开始答起呢?” 他又观察了一阵子,确认宁儿不会再流血,才牵着她起身,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山路上。 拨开横斜的枝桠,暖风拂面,楚寰时刻替宁儿留心着脚下,望着眼前熟悉的山路,莫名有些怔忡。 他忽然回忆起,曾经就是在这里,他遇见了那个坚强的小姑娘,那时的她,比现在还大上两三岁,但比如今的宁儿还瘦削好多。不过笑起来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同现在如出一辙。 楚寰心中钝钝地痛起来,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如果,他上辈子能早些遇见她,如果,他遇见她时,就毫不犹豫地将她带走,如果,这辈子他能回来得更早一些…… 那宁儿会不会少吃一些苦,少伤一些心?能不能活得更痛快、更潇洒一些?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亭亭的身影,突然叫住她:“宁儿,我发现,你好像长高了。” “真的吗?”宁儿一下子高兴起来,她活泼地跑到他跟前转了一圈:“你看看,真的长高了吗?” 楚寰肯定地回答:“真的,那时候你到我这里。”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到这里了。” 纯粹的喜悦绽放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宁儿的笑靥,压倒了长公主满园盛放的春花。 她开心道:“待会儿娘亲见了,一定会高兴。我小时候,她最担心的,就是我吃得太少太瘦,‘吃得一点猫食,将来要长不高了’。” 一阵涩意冲上了楚寰的眼眶,他努力笑着点了点头:“是,待会儿,你好好给娘亲看看。” 上一世,倒在他怀中的宁儿,小小的身子,轻得就像一只猫咪。 ---- 宁儿并没告诉他回答的顺序,楚寰想了想,还是从自己最在意的事说起。 “我没立后,也没纳妃,宫里头三宫六院倒有人住着,不过都是先帝的老太妃。” 宁儿惊讶地看着灵微,没想到自己一句顽话,他竟这样认真:“那你,岂不是宫里只有你一个人?” 楚寰微微笑道:“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皇城里满宫都是人,伺候主子的奴婢,伺候大奴婢的小奴婢。满殿的宫人内侍,护卫禁军。十二监四司八局二十四个衙门,这还只是内官监,再算上六尚局二十四司的宫女女官,太后太妃们私养的仆婢,零零总总加起来,你想想有多少?” 宁儿听呆了:“我的天爷,竟有这么多人!那怎么住得过来,怎么养得过来?” 楚寰听她说孩子话,笑道:“这还不算多呢,毕竟后妃的编配都还空置着的,这随便算一算,又是一大笔账。不过宫中宽敞,不愁没地方住。” 宁儿又问:“可你也不小了,为什么迟迟没娶亲?” 楚寰听她问得这样直白,无奈地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我本打算以后再慢慢同你说。亲政前,我一心只想着收权揽政,从没考虑过男女之事。那时,母后曾打算为我迎娶明家女,以换取当时权相明太傅的支持。” “但我不愿为人掣肘,不得已只得用了点激烈的手段。没想到,那手段好像过于激烈了些,倒让我耳根子清静了好些年。及至边塞靖平,国朝稳固之时,朝中文武又一个个拼了命想把他们那些女儿、妹妹塞进宫里。” 楚寰摇了摇头:“可他们不知,我早就拿定了主意,此生只会娶自己真心爱护之人。那些高门贵女,我也实在没有兴趣。父皇生前不知有多少嫔妃御女,就盼着能为皇室开枝散叶,可天不遂人愿,一生也只留下我与临平一双儿女。可见子嗣缘分乃是天定,并不是拼命纳妃妾,就能补足的。” 宁儿在民间时,只见那些穷得无片瓦遮身的汉子做梦都想着娶妻,稍微殷实点的人家都惦记着纳妾,还以为三妻四妾原是男人本性。却没想到,在富有四海的堂堂天子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不由大感惊异:“你这话,真应该说给那些妻妾成群的老爷们听听。” 楚寰笑道:“夏虫不可语冰。说给他们听?这些人,你莫看他们表面上恭顺,背地里不知怎么编排我呢。” 说着,他倒真正打算起另一桩事来:“宁儿,你若想知道宫里头是什么样子,亲自来看看不好吗?” 宁儿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进宫?” 楚寰却提起了另一件事:“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安排你读书进学这事吗?” 宁儿点了点头:“这自然记得。” 楚寰道:“我那时的打算,是想托临平的名头,安排你随几位亲王之女郡主之流进女学,再弄几个你喜欢的姑娘陪你。但如今看来,却有更好的法子。” 越细想,他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楚寰笑吟吟地看着一身男装的宁儿:“既然如今,众人都知晓有位宁小公子归京,又何必叫你进女学?封你一个正式身份,你入宫来进官学不更好?” “只是这身份,不能过低,否则难免遭人排挤。太高又恐遭人妒忌……” 宁儿听着,竟也觉得这办法不错:“陛下说得极是,不高不低,方是中道……” 楚寰却一拊掌,自觉有了个绝妙的主意:“那就且封为临清郡王如何?” “嗯……嗯?什么?”宁儿的头点到一半,蓦然顿住,她错愕地抬头,“郡王?!” 陛下,你疯了吗?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祭母 宁儿一路嘴上翻来覆去地念叨,企图打消楚寰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陛下,这不合规矩!简直是儿戏。” “哦?”楚寰头也没抬,“既然我是陛下,自然是我说了算。朕心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了。” 宁儿急得都出汗了:“灵微!” 楚寰这才停下脚步,笑看向她:“怎么了?” 宁儿气呼呼地说:“这万万不可!” 楚寰反问她:“有何不可?” 见他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宁儿又好气又好笑:“您是皇帝,怎么能如此冲动,全凭心意做事?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封郡王?亏你想得出来。” 楚寰含笑问:“那依宁儿的意思,我应该听你的才对?” 宁儿忙点头道:“正是!” 楚寰慢悠悠地说:“我是皇帝,皇帝都听宁儿的,只封你一个郡王,岂不是低封了?” 宁儿愣在原地,被他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嘛,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楚寰笑着正了正她的肩:“看路,当心又摔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安心受着就是。” 他这才耐心地向她解释:“你细想想,这主意看似荒唐,其实极合适。若给你安排个世袭的勋爵,旁人难免要打听你的父祖、出身,入宫进学时,若遇见亲王郡王世子,明面上还要矮他们一头。宫中最看重身份,你身份比他们低,又是假充男儿,万一有人刻意为难,我又一时看顾不到,岂不是叫你平白受了委屈?” “但封郡王就不同了。一则,你是王爵,除了皇帝,见谁都不必多礼。那些骄纵惯了的龙子凤孙,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二则,又能暗合你此前的身份,自幼送去观中教养,长成后回京封王。宁儿,你知道吗?这在前代就有先例。” 宁儿犹犹豫豫地问:“什么先例?” 楚寰的笑容有点微妙:“前朝英宗年长无嗣,便于宗室中择了一幼子,于京外筑道观,分离其父母,养到十岁后才奉还宫中,初封宜恩郡王……” 宁儿越听越觉得不对:“那后来呢?” “后来?”楚寰笑看了她一眼:“后来过了几年,又册为东宫,英宗大行后,登基为帝,庙号光宗皇帝。” “咳咳,咳咳!”宁儿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顺过那口气:“什么?做了皇帝!” 她大惊失色:“这样,岂不是故意惹别人误会吗?” 楚寰忙轻轻拍着她的背,忍笑说:“越是误会,越是乱猜,就越让人摸不清你的底细,你就越安稳。旁人也不会想到你真实的身份。” 他徐徐道:“而且,你随时还可以开开心心地做回女孩子。当郡王时接触的那些人,做姑娘时多半是见不到的。朕是男子,深知这世道女子远比男子要艰难。做郡王,可比做郡主要痛快多了!” 他含笑看向宁儿:“我总不能封你为公主吧?我虽比你年长,但恐怕还养不出这样大的女儿。” 宁儿的脸“唰”一下红了,什么啊,楚寰二十六,她都十三了! ---- 楚寰最后还是告诉了宁儿自己内心真实的打算:“其实,你是女儿身,若只是给你安排个高贵出身,寻个公卿世家的养父母,那都是极容易的事。甚至不用我出面,托给皇姐就能办成。” “但改个出身容易,却不得不叫你从此更名改姓,认旁人作祖宗,我总觉得,是不是太委屈了你。” 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那凌乱潦草的木牌上:“宁儿就是宁儿。自有你的来处,你的娘亲,又何必附他人之宗祠?你说,是不是?” 春风徐徐,吹弯墓前一片青青。 宁儿跪在坟前,一点点用手摘去碑前的小草,她低声道:“是,其实我并不喜欢,也不想认别人做娘亲。但当初侯爷的好意,我也不忍拂了。” 她爱惜地摩挲着“慈母之墓”这四个字:“上回匆匆一别,我都没来得及告诉舅舅,娘亲葬在这里。” 楚寰俯下身:“等罗家的事了了,便叫他陪你过来。”他的语气中有些许歉意,“只是他曾为罗居芮办事多年,如今也得一同接受审问,一时脱不了身。” 宁儿点了点头:“我明白,舅舅会为罗家做事,定然有他的原因。” 楚寰静静待在一旁,没有打扰宁儿与娘亲的独处,她的音量极轻,却字字清晰地落进他耳朵里:“娘亲,你知道吗?我遇见了舅舅,他长得很漂亮,他很想你。他说,我同您生得极像。” 宁儿说着笑了起来:“只是比不上娘亲那么好看。您看看,是不是呢?” 她的语气渐渐沉郁了下去:“欺负你的坏人,我也找到了,他们自会有他们的报应。但是娘,怎么不告诉宁儿,您曾经受了那么多苦头?” 眼泪落在墓前的土石上,转眼就渗下去,只留下一个个圆褐色的印记。 “娘,”她似乎下了某种很大的决心,才颤抖着开口,“我,我也找到他了。” “您能不能告诉女儿,你到底恨不恨他?”宁儿望着她的娘亲,迷惘中带着痛苦,“我到底,该怎么对他?” 低低的呜咽,拨动着楚寰的心弦。 他十分清楚,宁儿问的那个人,正是她的生父,沈崇彦。 ---- 因长时间跪地,宁儿起身时还不能立刻站稳,楚寰让她扶住他的手,半靠在自己身上,等着麻木的腿脚恢复。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她:“当初你娘亲安葬时,你实在年幼,力有不逮。等你舅舅事毕,你有没有想过为娘亲重新迁茔落葬?” 宁儿扭头看他,言语间竟有些紧张:“我,可以吗?” 当初娘亲下葬时,那钱老三连哄带骗,不知说了多少禁忌,其中最重要一条,就说宁儿既是女儿身、又没成人,想要她娘亲魂魄安宁、入土为安,就必须得将钱交由他们来安排丧事。 可到头来,连墓碑,他们都没给娘亲立。 他的声音是那样可靠而沉稳,宁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半晌,她突然对楚寰说:“其实,我在想,当初的事,好像仍有说不通的地方。”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心结 马蹄声哒哒,却是往山下而去。 楚寰牵着马走在前面,宁儿端坐在马背上:“……那一日刘葵曾提过一句,第一次她打着替罗妙芸寻女教的名头,去问娘亲时被她断然拒绝,反而过了几日,她却改了主意,辗转托人来带话,又说肯来。” 楚寰道:“所以你才疑心,这里头有些不对?” “嗯,”宁儿点头道,“虽然娘亲在时,我年纪尚小,但也能感觉到,娘亲待人虽温和,但性情却有些执拗,做了决定的事断不会轻易更改。见了舅舅,这感觉却更强烈了。” 说着她抱着无相的脖子,探头道:“你想,娘亲当时那样困难,但明明知道有一个弟弟就在京城,但直到最后,也没想到去找他。难道娘会不知道,这些年舅舅都在找她吗?” 楚寰牵着无相,灵活地绕过一堆乱石:“所以,你觉得当年的事或许另有些隐情?” 宁儿调整了个坐姿:“嗯,起码并不像刘葵说得那样简单。” 楚寰笑了笑:“那你有没有怀疑过,罗芃可能也有些问题。你怎么就能认定他是你舅舅呢?” 宁儿想了想,却慢慢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但具体怎么认定,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就是感觉吧?那天夜里我遇见他时,那种感觉骗不了人。” 若这样都是假的,那她也不敢相信什么会是真的了。 楚寰倒点了点头:“宁儿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他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 宁儿奇道:“咦,这又从何说起?” 楚寰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只说:“难道不是吗?亲疏善恶,你总是分辨得清楚。” 血亲之间,或许冥冥中会有感应,要不然,当初宁儿遇见沈崇彦之后,也不会只听了三言两语,就愿意随他回到侯府去。 山高日小,两人一马,就这样行走在天地间,暮春的晚风骀荡,叫人的心都跟着柔软下来。 宁儿这会儿已经对楚寰是皇帝的事实适应良好:“我以前听戏文里说,皇帝出行总是前呼后拥、仆婢成群,难怪以前见你,身边明里暗里总是有不少人在。” 楚寰笑道:“是吗?看来是我不小心,我还以为他们都藏得很好呢。” 宁儿忙道:“是很好的。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总能很快传到你耳朵里,久而久之,猜也能猜到你的人不少了。” 楚寰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确保宁儿没有生气或不快,他轻声道:“是我不好,那时我总患得患失,总担心一时眼睛没看到,就让你出了什么问题。就在你身边,陆陆续续放了些人,却没顾及你的感受。还盼着你别同我太生气。” 宁儿的两只小靴在马镫上晃荡,她笑说:“生气么,倒也不会。谁让你是皇帝呢?再则,不论是含光还是柳莺,他们的分寸都把握地很好,我也挺喜欢他们。” “不过,”她横一眼楚寰,“往后要做什么,你应该提前同我说一声才是。” 他歉疚道:“我那时刚找到你,但又同你不太熟悉,做事急躁,却有些失了分寸。甚至……总之很做了些幼稚的事情。” 话到口边,他还是咽了下去,在楚寰心中,若说有什么比宁儿的心情更重要的,那就是宁儿的安危了。 “甚至什么?”宁儿好奇追问,“快说。我保证不生你的气。” 楚寰但笑不语:“还是不说了,说了,你嘴上不气,心里也定然要生的。” 说着他忽然翻身上马,将宁儿拢在臂间,一夹马腹,无相与主人心意相通,顿时撒开马蹄飞跑起来。 宁儿低低惊呼一声,埋怨道:“你怎么说上来就上来了?” 楚寰一抖挽绳,笑道:“我们说话说得全忘了时间,你看看,这都到哪儿了?” 宁儿这才四下一看,原来不觉之中,他们已下了四菰山,一路朝着内城方向奔去。 无相一旦提速,奔驰间迅疾如风,却跑得十分平稳。 可奔声渐渐如雷,宁儿凝神细听一阵,惊讶道:“你听听,怎么声音越来越大了?” 楚寰笑道:“别怕,你回头看看。” 她回头一看,却见逆着夕照,隐隐可见无相身后,缀着数十道纵马狂奔的黑影。 她忙问:“这是什么?” “这是守在山下的护卫,见我们回城,便远远围拢上来了。” 宁儿小声腹诽道:“陛下自己开小差溜了出来,他们也不能休息么?” 楚寰玩笑道:“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咱们不必理会。毕竟国无储君,朕暂且不能有事。” 宁儿忍了忍,终归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陛下金口玉言,不许胡乱说话。” ---- 不知跑了多久,楚寰与宁儿一路连过数道城门,畅通无阻。 她往日出入城中,总是在马车或轿里,隔着帘子向往张望,但今日却能坐在马背上一览无余。 宁儿新奇地四处张望,瞧着瞧着,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这不是回去的方向?我们是要去哪儿?” 楚寰在心中挣扎了一番,还是轻声问她:“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信远侯?” 宁儿下意识就要否认,却听楚寰说:“这会儿沈成瑛与沈如瑶的消息传到,他恐怕正伤心。” 她顿时蔫了,不禁抱怨道:“你不是不喜欢侯爷么?怎么这会儿却为他说起情来了?” 楚寰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当时走得匆忙,这几日难道没想过回去看看?我不喜欢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宁儿的心意。如今侯府勉强算是清净。你心里既然放不下信远侯,又何必害怕去见他一面?” 宁儿低下头默默不语,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楚寰轻声哄她:“若你仍旧不喜欢,我们打马就回去。若你不反对,就继续往前走,好不好?” 无相极通人性地缓下脚步,似乎要给小主人留足思考的空间,可直到它往前走了数十步,宁儿却也没再出言反对。 楚寰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叹道,自己所料不错,宁儿根本就放不下沈崇彦。 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欢沈崇彦,却不知道他实实在在对沈动过杀心。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先斩后奏 信远侯府的气氛,从未像今日一样,阴沉中透露着肃杀。 明明早晨,是一行人车马齐整、光鲜亮丽地出了府,但回来时却凭空少了好几位主子,随行的丫头们无论大小,俱是神色凄惶,噤若寒蝉。 朱老夫人几乎被人抬着进了内房,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宣布要挪回她的松寿堂去住。 府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紧要关头,多亏向夫人站出来挑起大梁。她先将受了大惊吓的姑娘们送回二房,命姨娘们各自带下去安置,又请府医开了安神的汤药分发下去,再命心腹的小厮忙去寻二老爷归府。 草草布置好这些,她才抽空换了衣裳,赶到朱老夫人的跟前去服侍。 向梦萱接过岫玉手中的汤药,对她使了眼色,便迎了上去,她低声劝道:“老太太,多少总归喝一口,这节骨眼上,您若是撑不住,咱们沈家可靠着谁呢?” “便是您不疼媳妇,也得疼一疼儿子。侯爷可还病着呢。”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朱老夫人气得翻身坐起,流泪道:“崇彦,要是叫崇彦知道了,他非气出个好歹不可!” 她一时心灰气丧:“还有什么可说的?经此一事,我们沈家还有何脸面见人?将来到了地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和老侯爷交代?” 一时又咬牙切齿,咒骂罗妙芸:“都怪那下作的毒妇!真不知她那皮囊底下是什么脏心烂肺黑肠肚!是铁了心不害死我们全家不罢休啊?” 一时又半魔怔起来,向梦萱嚷叫着:“你快使人,将那母子三人的院子都砸了,一应所有都扔出去!我见不得那些脏东西!” 向夫人无法,情知这老人发作起来,是同顽童一般,没法子讲什么道理来的。 她只得口头上先应下,屏退了房中服侍的小丫头们,只留下老太太最贴身的岫玉。 向梦萱苦口婆心道:“正因侯爷、我们崇彦和底下那些丫头小子们,都托赖着您,您才更得保养好身子,重头来收拾局面。再说,圣上当前,是非清白,法司自有共论。将来任谁看,咱们都是受害人,无非就是被人背后嚼一嚼舌根罢了,真论面子里子都丢了的,那得是罗家呢!” 好容易才哄得老夫人肯张嘴喝一口药。 向夫人心神俱疲地将药盅递给岫玉,暗地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上头顶梁的兄嫂塌天了,眼看着长大的侄子竟然是外人,自己本来在侯府清清闲闲当着二房夫人,却不得不来处理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糟心事。 如今,罗妙芸是不可能再做正牌的侯夫人了,而大哥房中更绝了子嗣,可偏偏,他们二房却有两个嫡子,这越是细想,就越让人心惊。 翡翠掀开帘子就冲里头喊道:“二老爷来了!” 老夫人一摆手,向梦萱便赶忙迎了出去,见到夫君,她不由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沈崇尧苦笑一声:“没什么,下马时太过匆忙,不小心跌了一跤,并没伤到筋骨。” 向梦萱忙上来看:“让我瞧瞧伤到哪里了没有?老爷也太不小心了,下人怎么伺候的?这时候您要有个什么,可让我怎么办?” 沈崇尧忙携了她的手进去,忙道:“一点儿事也没有,就是擦破了些油皮。弄脏了衣袍罢了。” 当时他一听府中来人,说家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心中便顿觉不好,骑上马就往回赶。 好容易到了家门前,下马时却因心神不宁,一只脚挂在马镫上没抽出来,就这么倒栽葱摔了一跤。好在那时候马已停了,底下又围了一圈人伺候,这才没酿成大祸。 一见老夫人,他什么也没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她床前,叩首道:“请母亲责罚。” 朱老夫人立时睁开眼:“责罚你什么?” 沈崇尧脱了冠,苦笑道:“回来时经过大哥房中,未经母亲允准,我已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兄长了!” 说着俯身顿首,长跪不起。 向梦萱与朱老夫人俱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向来温和驯顺的沈崇尧竟然不声不响做出这么一件大事! 先斩后奏。 老夫人气得手直哆嗦:“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她抓起一旁的茶盅就往二儿子身上砸去,“崇彦如今的身子,他怎么受得起!” 沈崇尧不退不避,生生受了这一击,茶水挂在他眉毛上,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老太太,”他又磕了个头,“请您听儿一言。” 朱老夫人强自忍耐下怒气,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你说!” 沈崇尧沉声道:“母亲为大哥考虑,不忍心叫他知道此事。可纸包不住火,大哥的身子一天天见好,总有康复出府的那一日。在府中,我们可以瞒着不许人告诉他,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到那时,大哥若从外人口中得知此事,岂不是恼上加恼,恨上添恨?” “可那时起码他已经好了!”朱老夫人哽咽道,“他现在还病着,宁儿也走了,他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可是,”沈崇尧跟着抬高调门,“那两个孩子都叫他一声父亲!这种事我们知道了,天下人知道了,再瞒着他,他到时候得多伤心?”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说得朱老夫人都没了言语。 沈崇尧趁热打铁地劝道:“更何况,自从那天晚上,大哥知道了宁儿的身世,他的身子便一日比一日见好,连太医都啧啧称奇。母亲,大哥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将军!不是什么没经过风雨的公子哥,他比您比我们,都坚强得多!” 这番话显然触动了朱老夫人,沈崇尧度着她的神色,又加了一把火:“大哥才是侯府的定海神针,只有他拿了主意,我们才能知道后面该如何做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唉……”朱晋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态度彻底软了下来,她颓然道,“我老了,不中用了,这等事竟还不如你们看得通透。” “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说了,便同我一道,去看看崇彦吧。” 见说服了老夫人,沈崇尧夫妻对视一眼,俱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沈崇尧房中一个名叫纤云的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急声道:“老爷,夫人,侯府外突然来了一队高头大马的官人,为首的是个锦衣玉貌的小公子,指名道姓要见您!”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别扭 “小公子?”沈崇尧一愣,“可曾通报了姓名?” 不待纤云回答,朱老夫人便激动地直起身:“快,快请进来!是宁儿!” 沈崇尧一惊:“宁儿?” 朱老夫人扶着岫玉就要下床:“是。不,我还是和你一道过去。” 如今沈成瑛与沈如瑶事发,宁儿俨然成了沈崇彦唯一的血脉,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何止重要了百倍。 而在此时,纤云却为难地看了二老爷一眼,期期艾艾地说:“老爷,那小公子说,他说,只要您一人相见。” 刚迈出一步的腿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原地,朱老夫人仿佛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消了声音。 沈崇尧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朝老夫人一礼,又交待妻子:“照看好母亲,我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便匆匆随纤云出门去了。 及至出了二门,远远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沈崇尧不由双腿一软,当着众人的面就要跪下去。 还是萧定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后领,压低声音嘱咐道:“陛下不欲惊动外人,二老爷如常待客便是。” 沈崇尧忙抻着脖子作揖,恨不得将腰弯到地上去:“给…请安。不意主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楚寰冷哼了一声:“倒平白长了两只眼睛。’ 沈崇尧这才敢抬起头左右环顾一圈,只见靠墙的那张黄花梨六方扶手椅上,倚着一个身量清瘦的公子哥儿,正背对着众人,像在同谁赌气似的。 他“哎呦”了一声,忙绕到了那一位跟前,忙笑道:“让我瞧瞧这是谁来了?” 眼前赫然一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头戴一顶镶金嵌宝宝玉冠,满身富贵打扮,细细看其眉眼,果然就是宁儿。 宁儿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作声。 沈崇尧心思急转如电, 暗道一声不妙,宁姑娘似乎心情不好。他忙拱手笑道:“原来是我们宁公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宁儿到底不是什么跋扈的性子,见沈崇尧如此礼待,她只得站起身,也行了个抱拳礼:“见过二老爷。” 沈崇尧见陛下眼珠子不错地黏在宁姑娘身上,宁儿却十分刻意地避了过去,不由大感头疼。 难道这两位祖宗闹了别扭? 只能佯作不知,呵呵笑道:“二位莅临寒舍,真令蓬荜生辉也。只是这里总归不方便说话,不如请各位移步,咱们入内一叙?”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宁儿生硬地点了点头:“客随主便,我听二老爷的就是。” 沈崇尧背过身抹了抹汗,又扬起笑脸,趋奉着楚寰与宁姑娘入府,谁知宁儿却停下脚步,冲着空气问道:“怎么你也要进去?” 沈二正一头雾水呢,就听见他的陛下好脾气地应了一声:“你要不高兴,我就在外头等你。” 沈崇尧吓了个半死,忙道:“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啊!” 宁儿扭过头,轻轻“哼”了一声,别扭地说:“随你便。” ----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沈崇尧提心吊胆地引着众人来到宣乐堂。 见楚寰与宁儿都没主动说话的意思,沈崇尧只得随便扯开个话题:“想来今日游宴,公子玩得尽兴?” 话一出口,他就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只看看老太太那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就知道长公主的宴会上准没什么好事儿。 楚寰惊诧地看了沈二一眼,他平时还算有几分机灵,怎么这会儿倒犯傻了? 沈崇尧自知失言,他尴尬地笑了两声,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今天我不小心,下马时被镫脚绊住,倒摔了个仰倒。” 哦,这就难怪了,原来是摔坏了脑子。 宁儿闻言倒抬头问了一句:“二老爷可小心些,仔细摔出个好歹。” 沈崇尧笑着点点头:“多谢宁公子关心,托赖圣上洪恩,只蹭破些油皮,其他一概无碍。” 宁儿却道:“这倒奇了,却又关圣上什么事?” 一句话说得沈崇尧险些被噎住,他忙绞尽脑汁打圆场:“这……此言差矣。今上圣明济世,万民恩泽同沐,崇尧亦在其中,又怎能说与之无关呢?” 宁儿瞪了他一眼,小声道:“马屁精。” 楚寰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他低低咳了一声,暗示道:“翼善,却不知沈侯如何了?” 沈崇尧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回府,为的却是这事!那日事发,她似乎对大哥颇有心结,想来今日登门亦是陛下劝的,故才万般不痛快。 他心中有了计较,忙开口道:“回主子的话,前几日,侯爷的病情似有反复,高热两昼夜不退,人也昏迷不醒,薛院判使了金针后,翌日一早,人倒是醒了,却是一睁眼,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宁儿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紧,不自觉地紧握住扶手。 沈崇尧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不觉放下了一半的心,又徐徐说道:“但说来也是侯爷福大命大,自吐血之后,侯爷眼见得好了许多,恢复得倒比之前更快。连两位太医也啧啧称奇,说这就是古书上写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这番话说完,宁儿不动声色地轻轻出了口气,楚寰笑道:“如此,也是沈侯的福运。吾身份不便,去了恐怕惊扰病人,便请翼善陪着宁少爷去看一看吧。” 宁儿立刻直起腰,横了楚寰一眼,但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沈崇尧喜得忙站起身,礼道:“如此甚好!只是来回一趟怕要耽搁些时辰,难免怠慢了主子。” 楚寰道:“无妨,你家不是有两位公子,左右今日无事,叫来吾见一见。” 听见这一句,沈崇尧咧到耳根的嘴角陡然僵硬了,他磕磕绊绊道:“这,犬子无知,怕冲撞了贵人呐……” 楚寰一挥手,慷慨道:“无妨。不必多言了,你陪好宁公子才是正事。” 沈崇尧欲哭无泪,只得吩咐飞星速去领两个小子来见陛下,只恨满肚子的叮嘱没法当面交代。这才行了礼,满心忐忑地领着宁儿往信远侯养病处行去。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再见时 沈崇尧一路小心伺候着宁儿,进了信远侯养病的园子,若正经从礼仪上论,日已近暮,是不该再去探望病人的。但宁儿肯来,已令他喜出望外了,哪里还会去扫兴提起这个。 及至进了主院,大大小小的丫鬟们正在廊下穿梭忙碌,许是被府内紧张的氛围波及,各个神情端肃,屏息敛气,不敢出一言。 这样的肃静中,便格外显出那一处争论声的刺耳。 双交四椀的菱花隔扇前,香茗紧紧绷着嘴角,忍不住略提高声量,冲一位年轻妇人道:“……况且侯爷也说了,这会儿并不见外人,还请您回吧!” 那妇人却冷笑了一声:“姑娘好大的威风,倒在我们面前论起内人外人来了!且不论侯爷如今病着,我们做姬妾的理当在床前侍奉,便是不病,姑娘横竖拦着不许我们见人,又是个什么道理?那不成我是外人,姑娘便是内人了?” 那香茗何曾听过这一等讥讽言语,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恼了三分,但又想到主人的病需静养,若真吵起来难免又生事端,免不了忍气吞声,好言道:“姨娘这话,怕不是要冤死香茗了?好叫姨娘知晓,奴婢一言一行,悉听侯爷之命,绝不敢擅专分毫。” 可那姨娘却浑不理会,只一味说:“姑娘原在侯爷跟前服侍得久,故不把我们这些后来的放在眼里,若是叶姨娘来了,你也是这个话给她?” 宁儿一行冷不丁听见这两句,不由大感惊异,便是罗妙芸在时,府中女眷也没有这样公然吵嚷的道理。 沈崇尧登时怒不可遏,他好容易哄着宁儿过来,却一来就撞见了这一幕,简直叫人颜面扫地。 他忙上前几步,怒道:“大哥病着,老太太一时顾不到,你们就这样放肆起来?” 香茗与那姨娘转头一看,见是如今府里统管中馈的二老爷,俱息了火气,忙低眉敛衽:“见过二老爷。” 宁儿远远看见,不由低低惊呼一声,原来那与香茗争吵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十分熟悉的姨娘宋秋昕!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日与宋姨娘相处时,她是何等的娴静温婉,平和从容,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她竟生出这一副模样? 宁儿的脑中不禁浮现了初见时,那个穿着象牙色袄裙、洋红对襟比甲的宋姑娘,微微一笑,友善地看向自己。 再看眼前这个牙尖齿利、胡搅蛮缠的盛装妇人,真叫人恍如隔世。 那边沈崇尧仍压着声音训斥香茗:“怎么伺候的?难道不知侯爷病中听不得吵闹?难道没瞧见贵人来了?竟不管不顾,守在门前吵嚷起来,还嫌咱们府上的笑话闹得不够!” 他虽恼宋秋昕不守规则,但她到底名义上是兄长的妾室,论情论理,也不该他来教训。 香茗知道二老爷这是在给自己台阶,忙跪下道:“尧老爷教训得是!是奴婢糊涂了,既惊扰侯爷,又怠慢了贵客,还请老爷责罚。” 沈崇尧冷声道:“罚你一个月例银,现在过来伺候。待下值后,再好好思过!”说着提步回到宁儿身边,一句话也没同宋秋昕说。 宋姨娘讪讪地闭嘴,退到一旁,她本就是向夫人的亲戚,对沈崇尧这个表姨父天然有几分畏惧。 香茗谢了恩,从地上起来一瞧,当下就被惊得三魂离了六魄,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人。 那站在尧老爷身边,十足气派尊贵的小公子,竟然是她们宁姑娘! 她一下子打了磕巴,吞吞吐吐不知怎么称呼人,还是沈崇尧提醒道:“还不快见过宁公子?” 香茗深深一蹲福:“奴婢见过宁公子。” 宁儿随意点了点头,沈崇尧又道:“侯爷现如何了?我们要进去瞧一瞧。” 还没等香茗答话,本垂首立于一旁的宋姨娘忽然道:“好叫二老爷知道,香茗姑娘说了,侯爷如今病着,并不见外人呢。” 说着,她有些得意地抬头看了香茗一眼:“姑娘说说,是也不是?” 看到一半,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宁儿那张脸发怔:“宁姑娘……” 沈崇尧闻言大怒道:“说得都是什么浑话?还不快退下!” 倘若他和宁儿都成了大哥的外人,天底下还有谁配作他的内人? 他心中恼怒不已,又唯恐扫了宁儿的兴,忙转头柔声道:“别理会这等糊涂人,我们只管自己进去就是。” 宁儿却停住了脚步,自顾自地问香茗:“侯爷当真说了,如今不见外人?” 香茗一时语塞,她凝视着宁儿,再开口时已带了哽咽:“侯爷自…去后,心灰意冷,侯府中人一概不愿相见。” “姑娘”二字,她说得极轻,只在舌尖一滚就吞了下去,可字字句句,都叫宁儿听得一清二楚。 香茗看了沈崇尧一眼,小声道:“今日二老爷来过后,侯爷愈发不肯见人,连太医都请了出去,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肯用膳、不肯进药,连奴婢想进去劝一句,也被赶了出来。” “这才有了二老爷看到的那一幕。实在不是奴婢敢对主子不敬。” 宁儿呆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转头对沈崇尧说:“姐姐说得明白,侯爷如今不愿见人,我又何必做那恶客。” 话音未落,香茗却急了,她挡在宁儿的去路前,哀求道:“求您行行好。都到了门前,不进去看一眼,叫侯爷知道了得多伤心。”当着宋秋昕的面,有些话她不便明说,只能含混道,“日里夜里,只盼着能再见一面!” 宋姨娘瞪圆了眼睛,自己想见侯爷一面,她就千推万阻,换成了宁姑娘,却上赶着求着她去见,这是什么道理? 宁儿一腔勇气鼓到如今,临门一脚,却已生出了退缩之意,她摇了摇头,犹豫道:“还是算了,改日吧。” 沈崇尧还欲再劝,可又没想好如何开口,香茗想拦,又不敢动作。正在此时候,却蓦然有人自隔扇后开口,那声音沙哑中带着虚弱,极低地恳求道:“别走!” 那个名字就含在他唇齿间,却似个千斤重的铁橄榄,说不出口。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父女 门外诸人顿时噤声不语,沈崇尧顾不得其他,忙示意香茗将那宋氏硬拖拽走,自己无声地施了一礼,退至廊庑之外。 宁儿听得那两个字,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站在原地。 那屋中人见门外半晌无人言语,恐人已离去,心下便急了,竟强行支撑着走到门旁。 只听得“吱呀”一声,隔扇门自内而外,悠悠开启。 光影交错间,却露出里头一张极苍白又伤心的面孔。 门完全打开的瞬间,那双凌厉的凤眼似乎太久未得见天日,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而紧接着,便忍不住张大了眼。 宁儿…… 沈崇彦近乎贪婪地看着与自己一步之遥的女儿,不舍得眨一下眼,不知为何,她打扮成了小子的模样,却愈发显得生气勃勃。 四目相对,一时竟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陷入了凝滞,就连西坠的金乌,也被牵绊住日脚,不忍离去。 宁儿直直地看着沈崇彦那张瘦削的脸,那本就深邃的眼窝因卧病而更加深陷。 他瘦了好多。 她心中蓦然浮起一个念头:原来,我是有些像他的。 只是这一份似有若无的相像,总被她的怯弱与沈崇彦的精悍威严所掩盖。 但在两面相对的这一刻,宁儿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生身的父亲。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打破了此时价值千金的宁静。 “侯爷,当心!” 可宁儿到底说得迟了,沈崇彦重病未愈,又强自支撑了这许久,早已精疲力竭,终于撑不住摔跪在地上。 她来不及反应,伸手就要去拉,但纵是沈崇彦再病着,也不是宁儿一个娇弱少女能扶得住的。 她只得一边勉力支撑着沈崇彦的肩膀,不让他倒下,一边转头寻人帮忙。 说来也怪,先前人来人往的院子这会儿安静得见不到一个人,她脖子几乎扭到了背后,余光才瞥见院子西角落上背身扶手而立的沈崇尧。 宁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扯开嗓子喊道:“二老爷!快来,快来帮忙啊!” 沈崇尧本是自觉避在一旁,以免打扰父女二人相会,可冷不防听见宁儿高声叫他。 一回头,差点吓飞了。 他忙拔腿飞跑到宁儿身侧,扑通一下跪在兄长身边,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 这才战战兢兢地问:“大哥怎么摔了?可要紧?” 沈崇彦将大半个身子压在他肩上,唯恐压到宁儿,费力地摇了摇头:“没事。” 宁儿见了这两兄弟的做派,不由无语:“二老爷,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还不快同我一道,将侯爷送进去。” 沈崇尧回过神来,忙讪讪道:“是,是。您说得是。” 说着三人合力,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将侯爷送回了榻上。 看着曲折的路线,沈崇尧都不由叹道:“大哥还没好,怎么就能一气走到门边去?” 宁儿瞅了他一眼,却没作声,反而去桌上取了一只茶盅,提壶斟了一盏。 举至面前轻嗅,一阵浓浓的参香扑鼻而来,她放下心,亲手端着来到沈崇彦榻前,却将茶递给了二老爷:“喏,好像是五福茶,劳您伺候侯爷用了。” “我?”沈崇尧傻眼了,可宁儿没再理他,转身挨着一张黄花梨藤心方杌坐下。 沈崇尧惹不起宁儿,也惹不起自家兄长,只得恭敬地将茶送至沈崇彦口边,低声道:“大哥,这是宁儿亲手斟的茶,您多少喝一些。” 沈二这才看见,自打得知今日之事起便水米未进的兄长,乖乖接过茶盏,用一种顺服的姿态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他似乎丝毫没因为宁儿将茶递给沈崇尧而不满,反倒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态。 沈崇尧看了看手中的空杯,又望了一眼坐在杌凳上出神的宁儿,在心中又写出了一个“服”字。 不服不行啊…… 宁儿却没管他们那边打的什么机锋,自顾自望着床尾摆着的那一张黑漆嵌螺钿翘头条案。 案上并无甚稀罕物,只放了一只甜白釉玉壶春瓶,瓶中却横逸出数根枯枝,上头的花朵早已凋零,只剩下零星的花苞未及绽放,就萎顿在枝头。 这却是极不合理的一桩事,时人最重吉凶,侯爷又在病中,伺候的人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放任这等枯枝败叶,留在侯爷房中? 还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这何其不祥。 她刚想告诉二老爷提醒香茗将花换去,却突然瞧着那花瓶莫名有些眼熟。 这是……宁儿心中忽然灵光一现,这是当日侯爷重伤归府时,自己亲自送来的海棠! 宁儿心中顿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时侯爷将那枚濒死之际仍紧握在掌的明珠送给了自己,她无以为报,只能听了灵芝的建议,亲手插了一瓶海棠花作为回礼。 却没想到,他一直留到如今。 宁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好像要把满腹的忧愁与烦恼都叹出来。 偏这时候,侯爷虚弱的声音响起:“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呢?不高兴,该把脾气发出来才是。” 沈崇彦说了这句话,并没承想得到宁儿的回答,可没料到她就起身,坐到了自己的榻前。 沈崇彦立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受宠若惊地叫了一声:“宁儿……” 可除了这两个字,便再说不出别的。 宁儿垂下眼睫,低声道:“侯爷瘦了好多。” 沈崇彦有些难以置信,宁儿竟然这样轻易地原谅了自己,他忐忑地开口:“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但凡他如今好好的,宁儿听见这一句,一定扭头就走,可看着他这一副病骨支离、憔悴伤心的模样,却怎么也狠不下心。 她眼前闪过那张浸满鲜血的手掌上,那枚染血的明珠。又想到当时沈崇彦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生死不知的样子。 到底他还活着。 好歹他还活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至少此时,她希望他好好的。 宁儿抬头瞥了一眼,叹息道:“等你好了再说吧。”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相对 听说侯爷肯吃药了,香茗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她感激地冲宁儿道,“要不是今日有您在,奴婢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了。” 宁儿蹙着眉:“侯爷难道平日里也这样,吃不吃药都看心情不成?” 香茗苦笑道:“这久病之人,可不就像孩子似的?”她打量着宁儿的神情,方小心翼翼道,“原来,您在的时候还好。自打您离了府,侯爷的性子就愈发古怪了。有时能听两句劝,有时我们也不敢多嘴,只能干着急罢了。” 宁儿低声道:“真是胡闹。这样下去,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好?亏得二老爷还说,侯爷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这不是哄我么?” “你们不敢管,难道老夫人也不管?” 香茗忙道:“按两位御医的说法,‘不破不立’,侯爷那一吐血,倒是去了体内的瘀滞,再善加调理保养,恢复指日可待。” “至于老夫人,”她小声道,“侯爷不知怎么,也总推脱着不肯相见。也就二老爷,还时不时能过来。” 两人说话间,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小心捧着药过来:“二姊姊。” 宁儿一眼就认出这是香茗的亲姐妹,那天夜里曾服侍自己更衣的小丫头,不由笑道:“你这妹子,倒很能干。” 香茗从她手中接过药盒,低声道:“自打上次出了那事,侯爷用药我实在不敢再托给旁人。除了几个信得过的,是宁可自己多费些功夫看着,也不敢随便让人经手。” 她笑看一眼那小丫头:“这是我的五妹妹,年纪虽小,但胜在机灵懂事,名字还是侯爷取的,叫春茗。” “春茗,还不快见过宁公子。” 春茗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宁公子万福。” “春茗?”宁儿点头笑道,“这取得好,一听就知是你妹子。和春草倒像是一对儿。” 香茗一笑:“就盼着能叫这丫头沾一沾春草妹妹的好福气了。 走在宁儿身后,香茗亲手捧着药进了房,绕过那扇紫檀大屏,便来到侯爷休养的内寝,刚放下药盒,便见宁儿指着那黑漆嵌螺钿条案道:“待会儿,劳烦香茗姐姐把这个带出去。” 香茗一瞧,却见是那瓶侯爷宝贝得不得了的海棠,等闲丫鬟碰一碰他都不许,更别提扔了。 她不由目露难色:“这……” 宁儿道:“侯爷本就在病中,哪有日日叫他对着这枯枝败叶的道理?” 香茗正欲解释,便听见自己侯爷的声音:“宁儿开口了,你照办就是。” 她忙蹲福道:“是,知道了。” 宁儿拧着眉:“侯爷先吃药吧,”她犹豫片刻,又叮嘱了香茗一句,“处理完了,你把那瓶子仍带回来,回头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仍插在里头。” 一句话,让沈崇彦主仆二人都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 香茗顿时有了精神,大声道:“是!奴婢遵命。” 病榻前,捧着药盅喂药的仍是沈崇尧,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喝一口药,便转头瞧一眼宁儿,就像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似的。 沈崇尧有心活跃气氛,屋内又没外人,便笑道:“宁公子这副打扮,倒比做姑娘时更俊俏些,大哥您说,是也不是?” 沈崇彦的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嘴上却斥责弟弟:“不许拿她说笑。” 他心中清楚,宁儿并不是离经叛道之人,打扮成公子模样去赴长公主的宴席,恐怕不全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一位……这样做,定然有其用意。 宁儿仍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闻言倒转头对沈二道:”是么?我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男装确实方便了不少,最起码不用戴那许多沉甸甸的珠翠首饰。” 沈崇尧笑道:“宁公子说得不错。只是姑娘多爱俏,那些珠玉沉重归沉重,却叫人爱不释手。您年纪尚小,再长两岁,自然就喜欢上了。” 宁儿忽然想到,沈崇尧可是实打实脂粉钗裙堆里过来的,房中娇妾美姬如云,且歌舞音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有所长。 而他性情温和,又十分怜香惜玉,最讲究你情我愿,从无凌迫胁逼之举。除正房娘子外,待谁都一视同仁,故而房中姬妾虽多,但却难得和睦。 是以这一番话从他口中说出,便格外叫人信服。 “二老爷,”宁儿突然问,“今日山花遍野、群芳争妍,如此盛景,您怎么缺席了?” 沈崇尧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笑道:“长公主遍邀京中女客,又请来各家芝兰少年,但偏偏没给我们这些老大不小的庸碌之徒下帖。想来,也是怕我等浊物唐突了佳园盛景。” 刚喝完药,沈崇彦漱过口,却说:“英国公长女,将至及笄之年,想来长公主此举,也有为女儿相看的打算在。” 宁儿听了,若有所思:“楼莹?”她这才想起来,今日在馥园,她只见到了楼芮,却没见到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楼莹。 “今日她却不在,难道是为了避嫌?” 沈崇尧看了宁儿一眼,小心道:“您不知道?听说楼大小姐做了错事,被英国公送去庙中思过,至今都没接回去。” “还有这种事?”宁儿吃了一惊,“那日我在定国公府,亲眼见到长公主待她是何等宠溺,英国公怎么下得了这狠心?” “是因为陛下。” 宁儿猛地转头看向侯爷:“陛下?” 沈崇彦轻声道:“只可能是陛下开了口,否则,以长公主的地位权势,她的女儿再骄纵十倍,也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骄纵?”宁儿喃喃道,“难道就因为上次在定国公府,我们与她起了冲突……” 但按楚寰的性子,这事倒像是他做得出的。 “宁儿,你过来。” 沈崇尧忙往后撤了,将位置让给宁儿。 沈崇彦柔声道:“若我没猜错,陛下的性情,你应该更熟悉才是。” 若这话早一天说给她听,宁儿恐怕都会一头雾水,但此时,她只是淡淡地点头:“陛下待我很好。” 沈崇尧在一旁如坐针毡,生怕他兄长一时不慎,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他自然心知肚明,今日是陛下一力主张,亲身相陪,才劝得宁姑娘入府,但这事儿,侯爷却不清楚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帮我 幸而,沈崇尧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的长兄只是微微笑了笑:“宁儿,你身边能有陛下看顾,是我的幸运。” 他平静的神色中带着些许惆怅:“真论起来,最没有资格对你的事说三道四的人,是我。过去发生的事,说到底,都是我的失职与过错。” 做了再久的心理准备,但亲眼面对宁儿开口时,他仍感到止不住的痛苦:“所有你、你和你母亲需要我的时刻,我都浑浑噩噩,一无所知,。你们母女一生悲剧的根源,是我……” 他抬起头,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可纵使如此,她却没有怪我,甚至没有教你恨我。即使那么艰难,她却一个人将你养得那么,那么好……” 宁儿安静地注视着沈崇彦,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历经风雨后的通透,矛盾地交织在这张脸上。 她听见她的父亲痛苦地忏悔:“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带你进侯府的时候,我曾以为,是上天给了我的机会,让我来弥补你。可那时我才知道……我连弥补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 她的挣扎、哭泣,她的悲哀,死亡,都因我而起,而我却一无所知。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她死后去祈求一个轻飘飘的原谅? 忽然,沈崇彦冰凉的脸上感到了一点点温热,恍惚间,他抬起眸,却发觉宁儿的手指轻轻从他的腮上划过。 她举起手,指尖仍凝着两滴颤巍巍的泪珠,轻声道:“大夫说,你不应该伤心,不要动气。” “侯爷,别哭了。” 沈崇彦怔怔地看着她的指尖出神,这才觉察,自己竟当着宁儿的面,落下泪来。 他是血里土里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武人。还没会走路,就被父亲提着鞭子赶上了马,从小耳提面命的是,挨再多刀流再多血,也不允许掉一滴眼泪。 他的父亲曾告诉他,敌人的刀刃,从来不会因为你的哭泣而柔软半分。 而现在,这个柔弱得不堪一折的小姑娘,却站在他面前,平静地告诉他,“别哭”。 这一刹那,所有的话,都堵在他哽咽的喉间。 “侯爷,”宁儿重新坐下,甚至离得更近了。 一句话,就让他丢盔卸甲,方寸大乱:“娘亲生前,从没同我提起过父亲,是真的,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 宁儿的平静中有一种不可摧折的坚定,似乎她尝试用这种坚不可摧的姿态,来抵抗她命运中巨大的荒谬与无常。 “在后来的很多日子,我都在想,为什么娘亲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不告诉我,谁是我的父亲,不告诉我,我是谁,甚至都不告诉我,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我还有一个舅舅……” “她为什么,不向你们求救?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郁郁而终。”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娘亲她,从来没有想再活下去。她死里逃生,挣扎着生下我,一个人拉扯着我长大,不是因为她放下了,而是因为,她放不下!” “她从来没有释怀,从来没有原谅,从来没有放下……” 宁儿极力压抑着声线的颤抖,那双眼睛亮得瘆人,好像着燃烧起两簇烛火:“你明白吗?她没有原谅你,也没有原谅我!” “只是,哪怕这样,她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我未见天日就离她而去,舍不得看着我死掉。但她自己却多一天,也不想再活了……” 宁儿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在梦中呓语:“娘亲生前,待我很好很好,好到她离开后,我几乎想随她而去……可娘亲,却要我好好活着。” “侯爷,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他呆呆地看着宁儿,失去了声音,也失去了动作。一具被冰封的石像,被人拿着斧凿,一点点粉碎。 沈崇彦心想,百刃加身,万箭穿心之痛,莫过于此。 但就在此时,一只温柔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将沈崇彦业已成灰的心,从摇摇欲坠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侯爷,”她轻声地叫他,“你要帮我。” 沈崇彦想,他怎么可能不帮她,无论宁儿想做什么,他都会倾尽全力,付出一切代价,不计后果地去帮她。 情绪剧烈的起伏中,沈崇彦没有察觉,此时,宁儿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今日,罗妙芸及罗家其余人等,均被移交给刑部,后续或许可能移交三法司会审。” “到底会如何查,又会查出什么结果,之后又如何判。这些我都不懂,可我知道,您了解。”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又一次坚决地重复:“您要帮我。” 沈崇彦没有丝毫犹豫:“我会帮你。” 宁儿点了点头,她相信,在楚寰的授意下,此案,三法司一定会秉公而办。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秉公上! 认真追究起来,所有事,罗妙芸,并没有真的下手,她不仅没有亲自杀人,甚至……连她教唆杀人的证据都未必有。 别忘了一切,都还有一个刘葵定在前头,万一,万一审到最后,只审出她一个“胁从”之罪,这让她如何甘心?让娘亲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自然,有灵微在,她明白他宁愿背上擅杀的名声,也要还她一个公道。 但她不愿意。 陛下是圣君,他待她这样好,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因为罗妙芸这种龌龊之人,而脏了自己的手? 她定定注视着沈崇彦,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我是娘亲的女儿,而你是我的父亲。 我要罗妙芸,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宁儿垂下眼,将心思掩藏在如云烟渺渺的睫羽之下。她轻声道:“我们都知道,到底谁才是害死娘亲的罪魁祸首。” “侯爷,如果只有刘葵伏法,娘亲在地下,是不会安息的。” 在那一瞬间,沈崇彦什么都明白了。 她是要自己,想办法让三司定罪,诛杀罗妙芸! 可她的手那么小,那么轻地放在他的手背上。她只是求自己,帮忙满足一个女儿最朴素的心愿而已。 他怎么能开口拒绝? 沈崇彦忍不住反握住女儿的手:“我知道了。” 可宁儿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垂眸间,她的神情似乎隐有一丝悲悯,可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 “快点好起来。” 父亲……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稀罕事 直到最后,香茗也不知那一日,侯爷与宁儿究竟谈了些什么。 只知在宁姑娘离去后,侯爷沉默良久,却破天荒地找来两位御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配合姿态,主动投入到治疗与恢复当中。 他有如此转变,侯府中人的态度自不必说。 见儿子终于振作起来,老太太喜得直念佛,开宗祠祭拜完天地祖宗,还特意将自己叫去,和颜悦色道:“好孩子,难为你一直服侍侯爷如此勤谨用心。你放心,待崇彦大好,我一定为你做主,到时自有你的好时候。” 吓得香茗当即磕头明愿,再三表示自己只严守奴婢本分,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觊觎僭越之心。 朱老夫人闻言,却一点没恼,反而细细地向她问起,侯爷与宁儿相处时的情景。 香茗无法,只得将自己所见一一禀了,又羞惭道:“是婢子无能,一时情急,冲撞了姨娘,才在宁姑娘面前出乖露丑。” 朱氏听了,却不甚在意:“到底是小门户出身,倒也无怪乎会做出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来,”她无所谓道,“只要能得崇彦喜欢,能为沈家开枝散叶,便是愚笨些,又有什么要紧?” “眼下要紧的事,是侯爷的身子和宁儿的心思……” 她又一次确认:“所以,哪怕是在你面前,宁儿也仍旧称呼崇彦为‘侯爷’?” 香茗叩首道:“绝不敢欺瞒老夫人。” 老太太的面上浮现一点忧色,但很快又消退下去,不知是说予自己还是说给香茗,她喃喃道:“不要紧,血浓于水,至亲骨肉,还能生疏一辈子不成?” “你千万记得,”她看向香茗,神色肃然,“宁儿不在侯府之事,对谁也不许透了口风。上上下下,都只当原来的表小姐偶感风寒,后又回了江都探母。” “知道了么?” “奴婢明白。” ------ 而此时,被朱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宁儿,却正坐在马车中打着呵欠:“林姐姐,怎么还没到?” 林若旃摇着团扇笑道:“还好意思说?这一路走,你就一路瞌睡,怎么,难道这几日还没躺够?” 与往常的张扬艳丽相比,今日的林若旃打扮得格外精致,她穿了一身浅粉色折枝海棠的交领长袄,配着月白暗纹绣莲褶裙,项间坠着一枚宝彩璎珞,温婉中又不失俏丽。 宁儿心中涌起几分无奈,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将曾答应过林若旃同去承国寺之事浑忘了个干净。 还是昨日如露捧着个拜匣来寻她,道:“那边侯府的二老爷差人专程送来的,说是有人寻姑娘,他恐误了您的事,便忙遣了心腹暗里送了过来。姑娘瞧瞧,可有什么要紧的?” 宁儿拆开一看,才发现是林若旃的来信,问明日去承国寺之事,是她上门接了宁儿同去,还是宁儿往林府与她同行? 宁儿这才惊觉,一眨眼的功夫,竟已到了昔日她与林若旃相约之时,可自己如今不在侯府,此事又不好宣扬,自然不能叫林若旃过来。 便忙拟了回帖,翌日一早,套了辆简朴些的马车便往林府去了。 可庆元苑本是皇家御苑,自然在那等山水极佳、清静远人之处,从这里出发去林府,却比信远侯府要远上许多。 宁儿为了不露破绽,也只能起了个大早,没睡够觉,故而弄得一路精神不济,呵欠连连。 她笑道:“昨夜里我贪杯,沏得极好的蒙顶茶,忍不住多喝了一盏,便睁着眼到了天亮。要不是丫头死活摇醒了,这会儿恐怕还躺着呢,便只能梦里见林姐夫了。” 林若旃笑得拧她:“你这小促狭鬼,竟取笑起我来了!” 宁儿忙笑着躲开:“姐姐快别动,仔细弄乱了这么漂亮的钗发,那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说得车厢里林若旃的两个贴身婢女都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别看宁姑娘年纪小,却真真诙谐。难得有人能制住咱们家大小姐的。” 林若旃竖起眉毛,佯怒道:“你们这两个丫头,真是平日里惯坏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话没说完,自己倒露了笑音。 话虽如此说,她却没再动作,反而侧身坐好,摆出一副端庄的淑女姿态,可见是将宁儿的话听了进去。 她仔细打量着宁儿的脸色,道: “那日长公主宴上,我去寻你,沈老太太却说你病了。害我记挂了好几日,好在今日一见,却是大好了。” “不过那天你不在也好,” 林若旃唏嘘道,“你不知道,当时我还同沈如瑶拌了几句嘴,没想到转眼间,沈家竟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大事!恐怕那沈如瑶,也再嚣张不起来了。” 她问宁儿:“这些时日,侯府里是不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 宁儿微笑道:“多谢姐姐挂怀,我不过是偶感风寒,转日就见好了。” 如今罗妙芸双生子的传闻闹得京中人尽皆知,她也没法装糊涂,只得婉转地告诉林若旃:“侯府有老夫人、侯爷坐镇,大家虽一时吃惊,倒也很快镇定下来。不过关起门来,照常过日子罢了,横竖有圣上决断,个中曲折是非,想来届时自有公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林若旃点头道:“这话说得极是,这事出了,谁不同情沈家?便是我爹爹在家中,也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感慨侯爷英雄一世,却被妇人所欺。真真是……” 她笑道:“他知道我原就约了你,怕我担心风言风语,不肯与侯府相接失约于你,还特意把我叫过去训话,要我待你得一如从前。” 宁儿感叹道:“林伯父真乃磊落君子。” “他呀,就是这个性子,”林若旃抱怨道,“从不愿因人得势而俯就,更不肯因人落魄而疏远。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叫娘亲为他担了多少心。” 她嘴里虽是埋怨,可神色中却满是亲昵:“若非如此,今日我也不必被他硬逼着非得来了。” 宁儿回忆起那日席上见到的楚钺,凭心而论,他的品貌谈吐,便在勋贵子弟中亦属上乘,便笑道:“林伯父看中的,定不会错。不见一面,姐姐又怎么知道中不中意呢?” 林若旃睨了她一眼,轻轻一叹:“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道?”因在车中,她很快振奋了精神,见宁儿仍面有倦色,脑子一转,便想起一桩时兴的逸闻说与她解闷。 她刻意压低声音,对宁儿说:“你甚少出门走动,又不大交际,恐怕还不知道,这两天暗地里流传着一件稀罕事呢。” 宁儿见她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果然有了兴致,她忙问:“到底是什么事,这样神秘?” “也就是你问,若换作旁人,我准不告诉她,” 林若旃得意一笑,兴奋道,“你知道吗?听说咱们陛下,暗里从京外接回了一位了不得的小公子!” “据个别见过的人,那小公子身份极尊贵,行止极体面,人又生得天上仙童一般。陛下重视得不得了,甚至暗暗有人风传,这一位小公子,将来或许有大造化的!” “什么?!”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承国寺 见宁儿大惊失色,林若旃忙拉住她:“嘘——轻声些。被我娘知道了,又要训爹爹了。” 宁儿恍恍惚惚地问:“是,是林伯父告诉你的?” “嗯!”林若旃的神色有些骄傲,“爹爹常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女儿也该晓得朝野风议、京中动向,将来才不至于困在后宅,稀里糊涂便做了冤死鬼。” 她掀起帘子前后望了望,见没引起围随护卫的注意,方小声道:“这听上去荒唐,但爹爹却告诉我,是从极可靠的地方传来的消息,有大半概率是真的呢!” 宁儿整个人呆若木鸡,讷讷道:“可这事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林若旃笑道:“宁妹妹,平日里见你洒脱,怎么这种事上却这样胆小?今上风华正茂,还远远没到要考虑储君的时候。只是圣上性情清冷,于六宫之事都浑不在意,便是待长公主这个亲姊,也没几分亲近,更遑论旁人了。” “任谁也猜不出到底是哪里冒出这么一位活宝贝,让陛下这样上心?而这位公子究竟姓甚名谁,是何方神圣,又与陛下是什么关系,如此众人皆一概不知,便只能往奇谲处胡乱揣测去了。” 宁儿道:“那按林姐姐的说法,这事儿如今已在京中传开了?” 林若旃点头:“可不是?略有些门路的人家,多少都有些耳闻。另有一道更夸张的说法,说那日馥园的雅宴,便是长公主专为这位公子接风所设。听说当日,他随圣驾同出同入,还有人远远看见,他在陛下面前谈笑无忌,形影相随,极得宠爱。” 林若旃一副艳羡的口气,说着她忽然笑起来,对着宁儿挤眉弄眼:“你不知道,还有人说,长公主那么殷勤,便是看上了他得陛下青眼,想招来做女婿呢!” 宁儿这下彻底傻眼了,消息怎么会传成这离谱模样? “咳咳咳咳!”她刚想说话,冷不防吃了一口风,激烈地咳嗽起来,林若旃忙抽出手顺着她的背,一面说:“哎呦,这是怎么了?” 她笑道:“你且放心,那楼莹是个什么作派,什么德性?若陛下当真疼爱那一位,就绝不会挑中她的。” 宁儿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什么啊,我哪里是担心这个? 她啼笑皆非,再传几天,恐怕到时连我小老婆是谁,都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这时,车外传来一阵阵长吁,少顷又有一位女子叩门道:“大小姐,咱们到了,太太说让您先陪着沈小姐下来呢。” 林若旃闻言一振,忙提声道:“知道了,去回娘亲,我们这就下来。” 她笑嘻嘻地望着宁儿:“这会儿可精神些了?” 宁儿扶着一个丫头的手下了马车,心道,这何止是精神,简直就是惊吓。 ----- 承国寺既是国寺,也是京郊香火最盛的寺庙,据传求姻与求子十分灵验,故而极受京中女眷的青睐。 寺庙依山势而建,坐北而面南,马车行至山腰处,便有一道四人宽的石阶盘旋而上,山门就掩映在苍翠的郁林中。 石阶双侧满是葱茏的草木山花,可阶梯上却一点青苔也无,可见有人日日在此拂拭打理,方能如此齐整。 众人俱下了车,这一段路却非步行不可,虽有步舆可供长者使用,但为显礼佛诚心,一般人多不愿用。 为了给大姑娘相看,今日不仅林夫人坐镇,便连林老夫人也亲自来了。 她系着一件藏蓝色如意团纹的对襟披风,额上勒着翡翠抹额,愈显得慈眉善目,她还记得这个惹人怜爱的腼腆姑娘,见了她,便笑说:“难为你,肯陪我们家这个姐儿来。” 宁儿乖巧地同两位夫人见礼,笑道:“要多谢林姐姐疼我,肯带我出来玩才是。” 林老夫人和善地点点头:“姑娘家就该多出来散散心,”她含笑看了一眼长孙女,大有深意道,“日后成了家,嫁作妇人,想玩也没那个心思了。” 一席话,说得林若旃的双颊飞起红云,她娇嗔地叫了一声:“祖母,我才不嫁人呢!” 林夫人与众人皆笑起来,她忙道:“好了,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怎么成天把‘嫁不嫁’的挂在嘴边?也不臊呢。” 一行人说说笑笑间,便来到了承国寺的山门。 宁儿还是头一次正经来寺庙,一抬眼,便为其声势所夺。 只见眼前赫然一座五间六柱的宏伟殿宇,朱瓦黄墙,重檐庑殿,壮丽难言,正中悬一重匾,上书“承国寺”三个大字,铁画银钩、气势非凡。 林若旃小声道:“此乃咱们开国太祖皇帝亲笔御书的墨宝。” 宁儿听了咋舌不已,心中暗道,那就是灵微的祖宗留下的。 入得山门殿,便见两尊巨大的怒目金刚力士像,高高在上、辟杀诛邪。 众人行过钟楼鼓楼,出了天王殿,又往大雄宝殿处参拜进香,一路皆是说不尽的雕章缛彩、锦天绣地。 宁儿瞧着,竟无一块砖石一寸粱栋上不描金绘彩,金碧辉煌。 众人礼佛毕,便有两位着浅红袈裟的僧人上来行礼,笑道:“还请诸位施主随小僧往法堂一会,同聆佛法。” 宁儿顿时心知肚明,到这会儿,重头戏才算开始了。 果然,林老夫人便对林若旃笑道:“我们这些老婆子听经,年轻姑娘们耐不住性子,你便领着沈小姐四处转转,过会儿再来寻我们就是。” 林若旃纵使豪爽,此时也难免羞赧,她小声道:“是,孙女省的。”说毕,便紧紧拉着宁儿的手,一溜烟往后头去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莲池 承国寺虽藏于山中,但内里却极开阔宽敞,除却殿宇重重,威严瑰丽,随处可见花木参差,一草一石,都打理得十分妥当。 缓步行来,入目皆是好景,精制铜铸的宝鼎香炉缭绕着青烟,檀香清雅,不时可闻僧侣持诵之声,令人油然心静。 林若旃挽着披帛,与宁儿盘旋着登上石径,又来到一处小亭,翼角飞翘,檐牙下垂着铜铃,微风拂动时叮然而响,鸣声清澄婉转,极是动听。 因今日两家相议,寺内早已闭门清场,并无闲杂,林若旃便只带了两个丫头随行,见宁儿看得入神,她笑道:“你倒悠闲,真上这儿赏景来了。” 宁儿笑道:“咦?这倒奇了?这会儿你都不急,难道还要我急?” 林若旃牵着她坐下,正欲开口,却见宁儿含笑朝看了一眼立在身侧的婢女,又微微摇了头。 林若旃见状笑道:“无妨,归云和松萝都是打小服侍我长大的,论情分,与亲姊妹也差不了什么。” 虽嘴上如此说,她仍让二人退至亭外守着。 宁儿方道:“这是自然,只是有人看着,总归自在些。”她笑着打量林若旃的神色,“当日你求我陪你来,差点急成个乌眼鸡,怎么今日倒如此心平气和?” 话没说完,林若旃便笑了:“果然瞒不过妹妹。”她附在宁儿耳边轻声道,“我辗转托人打听到,下个月初四,施家有艘船要沿水路下江都,他们家的三女儿是我堂嫂未过门的妯娌。任这边如何,再快也不会下月初就把事敲定,到时候,我便去央父亲,只要他让我随施家姑娘回一趟江都,待回京我就老老实实待嫁,任他们安排。” 宁儿被吓了一跳:“你要去江都?这法子是不是太冒险了。难道你还想自己去找他?” 林若旃有些害羞,但却打定了主意:“这机会何其难得,我是万万不会错过的。若这次还不成,那就是我与他有缘无份,从此我就死了这条心;若是成了……” 宁儿听得心惊:“若是寻到人你要怎么样?难不成要悔婚?” 林若旃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腔孤勇,她低声道:“若他肯,我会说服爹爹,许我嫁到江都!” “你疯了?”宁儿压低声音:“如今林家已在同睿王府议亲,今日一过,恐怕连窗户纸都捅破了。到那时你骤然要退婚,还要远嫁江都,林伯父要怎么和睿王交代?他根本不会同意的!” 林若旃的声音有些执拗:“若爹爹不允,我便……我便不回京城了!” 宁儿苦苦劝她:“林伯父伯母待你这样好,你怎么舍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子抛家弃舍?京都天下繁华,姐姐自小生长于斯,难道就真的舍得离开?” “更何况,你们一别经年,那位公子说不得早已娶妻生子,他现今品行如何,门第如何,姐姐都一概不知。怎么能如此轻率托以终身?” “那怎么办?”林若旃声音颤抖,“让我就这样嫁给睿王公子,我真的不甘心啊!” 宁儿真是不明白,林姐姐如此爽朗潇洒的性子,怎么偏偏就在这事儿上钻了牛角尖?那时她满打满算才十二岁,不过就是少女情窦初开时一段意外故事,却日里夜里惦念到如今。 她管不了林若旃心里的想法,只能绞尽脑汁劝她打消这念头,可她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怎么也说不通。 宁儿只得叹道:“好姐姐,今日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把流程走完。要不然这样,我们也别在这闲消磨了,横竖去瞧一眼那楚二,看看到底可否入得了你的眼。若实在瞧不上,再说别的。” 林若旃听了默默不语,只拿眼睛瞅着那檐铃出神,过了许久,才说:“好,我听你的。” 宁儿心累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同情她,还是同情楚钺。她身子一僵,忽然想到,待会儿自己绝不能露面——那楚钺可是认得“小宁公子”的! 沿着山路往回走,两人心中俱装着心事,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倒是林若旃贴身的丫头归云问了一句:“这会儿时辰还早,姑娘们不再逛逛么?太太特意嘱咐过,今日没有外人在,小姐们只要不出寺园,随意玩逛都不必拘束。” 林若旃的脚步迟了下来,她转头问:“我娘真这么说过?” 松萝亦笑道:“这还能有假?方才姑娘先走了一步,夫人便特特叮嘱了这一句。” 宁儿见她神色若有所思,便问道:“林姐姐,难道有什么不对?” 林若旃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觉得这话不像我娘会说的。平日里,她千叮万嘱的,就是唯恐我玩得心野,怎么今日倒换了个口气?” 宁儿下了几阶石梯,笑道:“这也不怪。左不过做娘亲的,心疼女儿罢了。我们从后头走,慢慢地绕过去。” 一行人于是换了条路,穿过一丛花圃,便隐隐可闻水流淙淙之声,顺着小径逐水声而去,不多时,便可见一泓清泉自石间而泻,渐渐汇成清溪。 流泉绕阶,溪水顺势而下,又被引入一方莲池之中。此时仍在暮春,尚未到莲花盛放的时节,只见满池的莲叶浮萍,兼有零星几朵粉蕾,数十条锦鲤在莲间嬉戏穿梭,或有金红、或是粉白,生动可爱。 宁儿见了不由心喜,正欲走近细观,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流泉鸣石竹,花木谛禅音。往日来得匆忙,倒没察觉寺中倒有如此幽静之所。” 她忙收回了脚,与林若旃对视一眼,两位姑娘默契地往后倒走了数步,闪身避入一面假山石壁后。 另一个男子笑着调侃他:“二弟,恐怕是你好事将近,心中欢喜,自然看什么都觉得喜欢。” 这两个男子的声音听来都极年轻,宁儿正要说话,便见林姐姐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自己先不要出声。 她便又听先前说话的男子道:“大哥,莫要笑我。这桩亲事乃是父王属意,一力促成,我们做儿子的,唯有从命而已。” 听到这一句,宁儿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说话者是何人。 她忙转头去看林若旃,却见她正冲自己比口型道:“是楚二公子。”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背后听 林若旃不由紧紧拉住了宁儿的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宁儿感到她温热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情知她这是紧张了。 她只能安抚地回握住她的手,一大一小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躲在山石后听起了壁脚。 另一个男子笑道:“听闻林家大小姐不仅美貌过人,更兼聪慧机敏,满腹诗书,胜过寻常闺秀十倍。若能得她相配,也不算辱没了你。” 楚钺笑道:“都说林大姑娘乃是林大人的掌珠,自小爱逾珍宝,舍不得发嫁,这才留到了今日。人家不嫌我是个不成器的宗室就罢了,我怎么还敢挑拣她呢。” 宁儿心中了然,能被楚钺称为大哥,又陪他来到这里,另一位定然就是睿王嫡出的长子,如今王府的世子楚铮。 楚铮摇了摇头:“二弟何必妄自菲薄?再如何,你也是正经的亲王公子。满京城的贵女,认真论起来,又有几人你配不得?只是林总宪耿介磊落,又念旧情,乃是朝臣中难得人品贵重之人,他的长女,自然与别家不同。” 他拍了拍庶弟的肩头:“父王是疼你,才为你选了这门亲事。你要能体味他老人家的苦心才是。将来晴娘娘见了,也必定高兴。” 楚钺低头应是,只是神情总有些恹恹,对这位大哥,他倒真心有几分亲近:“多谢大哥开解。母妃身子不好,今年开春又添了喘疾,多亏有王妃娘娘照拂,才慢慢见好。” 他有些唏嘘:“为了母妃,我也应该振作些让她安心才是。” 楚铮听他的声气,倒似隐有幽怨之意,不禁蹙眉道:“到了这时候,你该不会还惦记着那女子吧?” 一句话,说得石壁后的宁儿与林若旃登时都睁圆了眼! 他苦口婆心地开解弟弟:“虽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但也得看清时机与身份。如今你与林家议亲在即,万万可别这时候昏了头!” 此时,睿王府的女眷正与林家人同在法堂听经,放眼望去,四处又无旁人。 他的声音严厉起来:“若是一般清白人家的女儿,纵使门第低些,等过几年你娶妻生子,纳回府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那赵氏,说得好听些,是带发修行的女冠,可说得难听点那就是……” 楚钺忍不住驳道:“大哥,雨儿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楚铮冷笑道:“哪种人?自幼我们兄弟被父王严加管束,不太清楚这些风月场上的事。你随意去寻几个纨绔打听打听,背后谁不知道那清云观的根底?便那赵若雨再是个三贞九烈的烈女,在这等地方混迹久了,你还指望她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楚钺被他一席话说得抬不起头来。 楚铮见状,到底缓和了口气,对二弟道:“你向来聪明,没想到却偏偏在这上头犯了糊涂。须知‘情’之一字,最令人耳聋目盲。但不论你心里怎么想,在面上,万不可做出有损两家颜面的事。” “否则,便是父王不说,我也轻易饶不了你。” 楚钺的那双风流的桃花眼中蒙上了淡淡的阴翳,但他到底知道好歹,只是闷声道:“长兄,我明白。” 楚铮半搂着他的肩,安抚地拍了拍:“好,你还年轻,又没经过男女之事,一时自然堪不破。慢慢来就好了。” 说着他又笑道:“今日母妃还特意向我交代,要我带着你多在寺中转转,说不定在哪里,就碰见你未来的夫人。走,我们这就逛逛去。” 直到二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早已被这一出好戏惊呆的宁儿才敢出声,她愣愣地看向林若旃:“这……这……” 林若旃的嘴唇发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天下竟然就有这么巧的事,她喃喃道:“这可好了,爹爹这乱点的什么鸳鸯谱?人家是郎情妾意,到了我们这,却成了郎无情、妾无意。这还结什么亲?” 一旁的松萝气得脸都红了:“小姐!睿王府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那公子有个相好不说,还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她忿忿不平道:“我回去就告诉老爷夫人去,让他们为您做主!” “不许去!”林若旃断然喝道,那副疾言厉色的样子,倒把松萝、归云两个唬了一跳。 她严肃道:“你们两个,方才听到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句话一个字也不许对外人说,哪怕是我爹娘,记住了吗?如果被我知道你们传了出去,以后便别跟着我了。” 这番话说得两个丫鬟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保证绝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林若旃这才转头看向宁儿,苦笑道:“我,我该怎么办?” 宁儿打发了那两个丫头去远处守着,又拉着她往石凳上坐下,沉吟道:“林姐姐,你心里怎么想?当真不预备叫林大人知道么?他那样疼你,若是知道,必然不舍得将你嫁过去,这样你岂不是就能得偿所愿。” 林若旃犹豫道:“可背后偷听,已非君子所为,何况这又是他人私事,我怎么好宣扬出去?”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与我又有什么两样?只是心里头有了喜欢的人罢了,求而不得,我自己深受其苦,难道还不知这是什么滋味么?” 宁儿听得此言,却不由对她高看了两分,心道林姐姐虽为情所迷,但到底自有一份骄傲,家风如此,难怪连睿王世子都盛赞林大人的品格。 她想了想,又道:“姐姐,你先前的打算,还是免了吧。你如此聪慧,不会不知,这世道待女子,向来比对男子要苛刻得多。若有朝一日,楚二公子事发,不过就是被王爷狠罚一番,至多打骂几句,过了风头,谁也不会真当回事。可……” 今日听楚家兄弟交谈,便知对这桩亲事,不光林父,便是睿王也十分重视。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林若旃南下寻人的意图被人所察,一旦宣扬开来,便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委婉地提醒她:“别忘了,睿王如今再低调,也到底是与先帝血脉亲近的皇室……”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睿王妃 “若旃?若旃?” 林若旃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娘亲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嗔怪道:“马上就要见人了,怎么这会儿还心不在焉的? 林若旃一激灵,忙强行打起精神:“娘亲……” 林夫人怜爱地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道:“方才我们闲谈时,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睿王爷十分看重这门亲事,对咱们家很是满意。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知道么?” 偏偏此时林若旃心乱如麻:“娘,可是……我……” 林夫人笑道:“什么你啊我的?”她挽着女儿的手,慢慢同她说,“楚二公子虽是庶出,但却很得王爷王妃喜爱,连带着他生母在府中也有几分体面。本来王妃特给了恩典,今日许她一起来的,只不巧她近日身子不爽,不耐车马,便只将一切托给王妃做主。平日里那副疯丫头的做派,可千万给我收敛收敛。” 林若旃扭着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娘亲口口声声说,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在看今日一举了,可自己和楚钺都各怀心思,又怎么可能过到一块儿去? 她不自觉地绞着手帕,问伺候在一旁的松萝:“沈姑娘呢,怎么还不见她人?” 松萝忙道:“回小姐的话,归云服侍沈姑娘更衣去了,两人去了有一阵子,想来就快回来了。” 林若旃点了点头:“好,”她旋即冲母亲撒娇道,“娘,我想等宁儿回来再进去。您陪我再等等嘛。” 林夫人无奈道:“沈姑娘比你小那么多,怎么你还指着人家一个小姑娘壮胆?这得幸里头全是女眷,要是未来姑爷也在,你也让人家陪你相看?” 林若旃皱眉道:“娘,怎么就未来姑爷了?这不是头一回看看,八字还没一撇么?” 林夫人笑道:“光长了这么高个子,说起来话竟还是个小孩子呢!难不成我们辛苦折腾这么久,是给你们两个过家家不成?既到了两家见面的时候,除非真有什么大毛病,要不然谁会轻易悔婚?你爹爹的名声要不要,人家王府的颜面还要不要?” 一番话说得林若旃浑身寒毛倒竖,她忍不住捂着耳朵:“娘,快别说了……” 林夫人忍不住笑:“你啊,平时看着胆子比天大,真遇到事了,倒怕成这样。” 就在这时,归云陪着宁儿回来了,林若旃见了她,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下子扑过去贴在宁儿身上:“好妹妹,求你陪我一道进去吧!” 宁儿在心中掂量着,此时楚铮楚钺二人还在外头,禅堂内只有沈家与睿王府两家女眷,倒不必太过担心。 她笑着拉下林若旃的手,向林夫人行礼道:“还要请教夫人,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林夫人仔细打量着宁儿,越来越是心惊,她到底是出身世家的官夫人,很是见过些世面。自然不难看出,这位小沈姑娘虽打扮得颇为低调,但周身穿戴,几乎无一凡品。 她鬓间斜插一枚润如羊脂、莹如新荔的孔雀衔珠白玉簪,单看成色,就已是罕见的珍品,更何况雕工极精,纤毫毕现。只此一物,就能抵得寻常贵女一身的行头。 她暗忖,难道沈家竟如此富贵,以至于一个表小姐出手,都如此奢阔。 林夫人自然不会知道,自从宁儿去了庆元苑,一衣一食的供给都由楚寰亲自过目,几与御用无异。 便是这枚小小的玉簪,也是楚寰亲自开库选的玉料,又亲笔画出花样,交由手艺最精湛的大匠赶制而成。 她忙笑道:“自然无妨,”她又叮嘱女儿,“沈姑娘年纪小,你多照顾一些。场面上有我与你祖母在呢,你们不必紧张,不过问什么答什么罢了。” 此时主持讲经已毕,众女眷已移步至一间极精巧的内室,临窗的几案上,置着一樽错金莲花香炉,磬音袅袅,檀香幽幽,好一处人间清静所在。 上首端坐着一位衣饰华贵的白面妇人,望之已有四十余岁,头戴一对七彩镶宝金凤簪,镂双凤传花掩鬓,一身赤红大衫,披珠缀欲、辉煌耀眼,脸上挂着笑意,又不失亲和。 一见林夫人携了一双殊丽少女款款而入,便含笑赞道:“好一对天仙似的美人儿。” 她的目光移到林若旃面上,微颔首道:“想来这就是林大姑娘。” 林若旃忙深福道:“小女见过王妃娘娘。” 睿王妃微微一笑:“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 宁儿跟在林若旃身后行了礼,心中却无甚波澜。 自从见过几回长公主,又发现与自己那样要好的灵微竟是当今天子后,任她再见到什么高高在上王公贵族、龙子凤孙,也很难再有什么紧张感。 宁儿自嘲道,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她自己就莫名成了郡王呢。 林若旃谢过王妃,便小心翼翼地坐下,便听她祖母笑着对王妃道:“这孩子向来腼腆,甚少出门,叫王妃娘娘见笑了。” 睿王妃柔柔地笑道:“女儿家自然以贞静为美,我看大姑娘这样的性情就很好。” 宁儿听了这话,便不由替她悬心,林姐姐的性子就和“腼腆安静”沾不上边,王妃这话出口,恐怕隐隐就有敲打之意。 果然,她余光瞥见林夫人的脸色微微发白,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初,她笑道:“娘娘谬赞了。这孩子自幼得他父亲疼爱,却养成了个粗粗笨笨的性子。虽有百般不是,但有一条是好的,就是极孝顺心诚。” 睿王妃右手旁坐着一位三十余岁的美妇,闻言便轻笑:“我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灵巧的人没有?最难得的,偏就是这诚心知恩的人。姐姐,你说是不是?” 睿王妃看着她,笑容便真切了几分,她摇了摇头:“我这小妹,自小就被宠坏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林夫人别介意才是。” 林夫人忙道无妨,那美妇却娇声道:“当着女孩子们的面,姐姐也该给我几分面子才是。” 她眼波流转,却从林若旃渐渐看到了宁儿脸上,赞道:“一个艳若桃李,一个皎如明月,林夫人可真真是好福气。”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8章 敲打 她容貌虽美,但那眼神却看得宁儿不太舒服。但今日自己乃是陪客,而这女子又是睿王妃的妹妹,她微微垂下眼,并未理会。 只听林夫人笑着含混了一句:“好叫周夫人知道,我还没有这样的福气,这位是小沈姑娘,乃是信远侯府出身。” 信远侯府? 周夫人一挑眉,这几日谁不知道信远侯府闹出一件天大的丑闻,这当口,还能若无其事地出门交际…… 如今沈家嫡支没了大小姐,恐怕这位小姑娘,便是沈家老二的女儿。 可别看沈崇尧是侯府庶出,但此人跃升之快,世所罕见,据说极得圣心,是个有造化的。 甚至她夫君也特意叮嘱过自己,在外交际时若遇见他家女眷,莫因其位卑而小视于人。 她笑道:“原来是小沈姑娘,果然人品出众,与俗人不同。” 宁儿微笑着欠身,还了一礼:“周夫人好。” 睿王妃诧异地看了妹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关注起了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但在林家人面前,倒也没说什么,仍将心思放回了正事上,只温和地问林若旃:“如今多大了?” 林若旃轻声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如今十七了,到年底就满十八岁。” 睿王妃点了点头:“真真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看着这些女孩子,才真真感觉自己老了。” 林夫人忙道:“王妃娘娘春秋正盛,正是风华绝代的时候,又岂是她们这些小丫头可比的?” 睿王妃笑道:“这种哄人的话,夫人便不必说与我了。铮儿去年刚娶亲,恐怕再过两年,我就到该抱孙子的年龄了。” 林老夫人笑道:“满京谁不知道,世子爷明睿英武、风姿绰然,如今既已成家,想来建功立业之日,就在眼前了。” 提到楚铮,睿王妃笑得眼尾绽出淡淡的细纹,这个儿子既是王府长子,又是嫡子。 虽说碍于睿王府旧事,平日里十分低调,但论起文武才干,俱是一等一的。 她笑道:“旁的倒罢了,那孩子最难得是孝顺友悌。”说着她看了林若旃一眼,“今日他弟弟的大事,不待王爷开口,他便主动请缨作陪。” “说起来,钺儿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此话一出,林家夫人们都打起了精神,心知重点来了。 睿王妃含笑道:“钺儿自幼便在王爷与我膝下长大,在我看来,同铮儿也没什么两样。他从小就聪明,性情温柔谦和,又生得极好。不瞒老夫人说,曾有数位大人求到我这里,欲结两姓之好,可都被我们家王爷给否了。一心一意,就认准了林大人的千金。” 这话说得有些过于直白了,林老夫人只能起身谢道:“多谢王爷王妃如此厚爱,林家寒门草户,实在惶恐。” 周夫人帮腔道:“太夫人快快坐下,都是一家人,何必拘束。” 睿王妃亦遣了身边婢女亲自扶着林老夫人坐下,她爽朗道:“今日两家相见,咱们心里都有数,我便不论那些虚礼,有话直说了。” 林若旃的睫毛微微一颤,饶是她再胆大,再不想嫁给楚钺,在这样关乎终身的场合面前,难免总有些紧张。 睿王妃徐徐道:“铮儿与钺儿兄友弟恭,他们的夫人,自然要更相和睦才好。铮儿的婚事,是他爹爹厚着老脸,求了长公主殿下做保,才聘下石尚书家的次女。虽是长嫂,可细论年齿,也还不到十六岁。” 她的弦外之音,林夫人听得十分清楚,若这桩婚事成了。论长幼,石小姐便为长嫂,若旃是弟妹;论嫡庶,楚铮是嫡兄,楚钺是庶弟…… 可偏偏,林若旃却比石姑娘大两岁,而显然睿王妃事先打听过旃儿,知道她性子刚强,不是那等软弱木讷之人。担心旃儿过门后,反而委屈了她的亲儿媳。 林夫人目光微冷,看来睿王妃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十分满意,只是拗不过王爷的一意孤行罢了……可女人嫁进去,活得好不好,一半看男人,一半得看婆婆。她如今就摆出这一副姿态,叫她怎么放心让女儿嫁过去? 她微笑道:“林家虽非高门,但也是诗书传礼之家,明白长幼有序,乃是人伦大本。那是一丝也错不得的。” 双方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一触即分。 睿王妃微微颔首,又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话题,她笑着看向宁儿:“方才就想问,一打岔倒给忘了,不知小沈姑娘如今几岁?” 宁儿没想到话题这么突兀地转到自己身上,她一愣,仍答道:“回王妃娘娘,我今年十三。” 睿王妃目光和煦:“倒比一般十三岁的姑娘看着更清瘦些。” 宁儿只得解释道:“我年幼时身子弱,吃了几年药,便耽搁了些。如今方渐渐好了。” 睿王妃听了,正欲关心两句,却不经意间瞥见宁儿腰间系着一枚并蒂海棠垂丝佩。 不知为何,她忽然神色一变,忙问道:“不知沈姑娘这枚玉佩从何而来?” 宁儿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不由低头去看自己腰间的玉佩。 今早她出门匆忙,随手从楚寰派人送来的玉匣中选了一块海棠花样式的玉佩,为的不过是配自己褶裙上暗绣的海棠。 既不打眼,也不僭越,却不知睿王妃惊讶什么? 她只得犹豫着答道:“这玉佩不过是我自家之物,敢问王妃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睿王妃自悔失言,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惊疑,搪塞道:“并没什么,不过瞧着有些眼熟。” 区区一枚垂丝海棠玉佩,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哪怕是用的是极好的和田羊脂。 但偏偏,睿王妃周氏记得清清楚楚,这枚玉佩乃是昭元十二年,陛下及冠那一年,睿王府所敬献的十余件寿礼之一! 之所以珍贵,盖因它乃是先头老太后,先帝与老睿王爷之母,当今圣上的皇祖母所遗爱物。 这样的皇室珍宝,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丫头身上?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9章 久别 饶是睿王妃极力掩饰,林夫人仍敏锐地察觉到,打她瞧见沈丫头那枚玉佩起,她的注意力便始终若有若无地系在宁儿身上,连先前那一份王妃婆母的架子都顾不上端了。 这事儿却十分蹊跷。 那位沈姑娘的来历林夫人很清楚,她与旃儿相识在定国公府的宴会上,虽差了好几岁,但两个女孩儿却难得投契。 女儿同自己提起过,她虽姓沈,但却只是寄住在信远侯府的表小姐,原籍在江都,门庭不显。 这样的一位小姐,怎么会随身带着让睿王妃频频侧目之物? 她的目光一顿,细论起来,她周身穿戴之精细,连自家娇养的嫡长女也比不上,难道非是因信远侯府豪奢,而且这姑娘本身便另有来历? 两边都各怀心事,室内的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 宁儿正隐隐感到场面有些尴尬,便见一到彩衣婢女躬身而入,满面笑容道:“王妃娘娘,两位公子到了。” 一句话,便叫几位夫人的面上都挂起笑容,林若旃忙求助地看向母亲。 林夫人反应过来,忙笑道:“王妃,您看是不是让两个丫头先避一避?” 若只有林若旃一人在此,与楚钺见面倒也不算失礼。但此处另有一位外家小姐,贸然相见就不太合适了。 王妃想了想,便道:“这会儿出去也怕冲撞。也罢,将里头的罩间收拾了,先请两位小姐移步暂坐。” 林若旃与宁儿俱起身行礼,谢过王妃,便有丫头服侍着二人进了内罩间。紫檀硬木的隔扇上雕着西番莲的纹饰,上槛垂下数层杏色纱幔,顿时朦胧了人的视线。 内置一张矮榻,榻上放着数个蒲团,宁儿刚坐定,便听见外头传来两道年轻的笑音:“儿子拜见母妃。” 瞧见两个英姿勃勃的儿子,睿王妃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她拿手虚虚一拂,示意左右婢女:“好,好,快扶起来。还不见过林家老夫人、夫人?” 楚铮与楚钺忙恭敬一礼:“晚辈见过老夫人,见过夫人。” 林若旃的眼睛忍不住往外瞟去,隔着层层纱幔,却只能瞧见两道模糊的轮廓,身量都十分高挑,其中一人更强壮,另一个略清瘦些。 她小声同宁儿抱怨道:“几乎看不清模样,我怎么知道满不满意?” 宁儿忍着笑,轻声道:“你娘和祖母看得清楚呢。” 林老夫人满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一听便知她对这孩子十分满意:“快快起来,不必多礼。好俊秀的两位公子,果然是王子皇孙,这通身的气派与品格,便是寻常人家再富贵,也养不出的。” 林夫人亦含笑道:“果然是玉树芝兰,百闻不如一见。” 人就在眼前,就看不清楚,林若旃心中像有只猫儿抓挠,好奇得紧。 宁儿见她如此,倒附耳笑道:“早知道姐姐如此想见,我便一个人进来了,倒误了姐姐的好事。” 林若旃与她咬耳朵:“坏宁儿,不许取笑我,不是你说的,横竖也该见上一面,便是死也该做个明白鬼。” 宁儿轻笑道:“你见不着他,他也见不着你,岂不是扯平了?” 林若旃翻了个白眼:“就冲着方才咱们听到的那些,恐怕人家更是满腹委屈,压根不想来呢。” 宁儿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我的好姐姐,这些话可不敢在这儿胡说。” 外头,几位夫人正围着两个王府公子,极热络地说话。楚铮性情沉稳,说话十分妥帖,而楚钺则阳光风趣,生了一张最讨长辈喜欢的脸,又极擅长交际,几句话下来,就叫林老夫人欢喜地合不拢嘴。 林若旃黑亮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狡黠,她伸手招来松萝,低声吩咐道:“你去隔扇处守着,待会儿看我眼色,悄悄从最边上牵起纱幔一角,数三息便放下,记住了?” 松萝紧张地舌头都打结了,她结结巴巴道:“小姐,这这不合规矩。” 林若旃“嘘”了一声:“没事,听我的,娘亲她们背对着我们在说话,只要你动作轻一些,没人会发现的。快去。” 宁儿也觉得这法子有点冒险,她轻声劝道:“姐姐,这万一叫王妃看见了,可不好收拾。” 林若旃在她耳边说:“放心吧,如今王妃眼里只看得见世子,不会留意到这边的。再说,不看一眼,我也不甘心。” 她生性里有一股子执拗,犯犟起来,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宁儿无奈,只得看了看纱幔外,默默往深处挪了个位置,保证就算纱幔被揭开,外头人第一眼也看不见自己。 松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过去,战战兢兢背对隔扇站着,只敢用小指勾住纱幔的一角,连眼都不敢眨,唯恐错过了自家小姐的暗示。 隔着朦胧的纱幔,林若旃努力分辨着外头诸人的动静,楚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惹得众人都掩唇笑了起来,外间一片笑语欢声。 就是现在! 她忙朝松萝使了个眼色,松萝忙屏息凝神,轻轻将纱幔扯开了一道口子。 林若旃顾不得其他,忙透过缝隙往外看去,可偏偏就在此时,原本斜对着罩间而坐的男子忽然抬起眸子,不偏不倚正朝着林若旃的方向望了过来。 三息功夫转瞬即逝,就在松萝松开手的瞬间,隔着缓缓坠落的纱幔,林若旃与那男子四目相对,那一刻,她甚至清清楚楚看见了映在他瞳孔中的惊愕。 只一眼,她的全部心神就离体而出,遽然魂飞天外! 宁儿看见林如旃猛地用手捂住嘴唇,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是他!” 她像丢了魂似的,下意识站起身就往外走,宁儿忙一把拉住她:“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若旃紧紧握住了宁儿的肩膀,用力摇了几下,她面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低喃道:“是他!是他!” 她激动地搂住宁儿,在她耳边不停地重复:“是他,是他!” 宁儿顿时回过神来……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不会吧?”天地间,竟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姻缘? 她忙贴在她耳边问:“难道,他就是那个……江都的少侠……” “嗯!”林若旃甚至等不及她说完,便大力点头:“不会错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认出我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0章 女儿心 宁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拉住了林若旃,没让她就这么冲出去:“林姐姐,你冷静一点!” 可她显然完全冷静不下来,林若旃抓着宁儿的双手,激动地说:“他一点儿也没变!那双眼睛,我绝不会认错的。” 宁儿只能先尽力安抚着她:“那不是更好,缘分天定,林姐姐再不用为难了。”她直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但这会儿两家夫人俱在,你现在贸然出去,若被发现你之前就和楚公子相识,她们会怎么想?” “难道你要没过门,就惹了未来婆母不喜?” 这句话,终于刹住了林若旃激动到有些迷颠的狂喜,她一下子握紧宁儿,紧张道:“我方才……是不是表现得很糟?已经惹了王妃娘娘不喜?” 宁儿哭笑不得,没想到她思维跳跃得如此之快,忙劝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姐姐这样明艳大方,谁见了会不喜欢?” 林若旃怔怔地坐在榻上,喃喃道:“天啊,简直像做梦一样。他姓楚,他竟然是睿王府公子……” 不知为何,她的情绪忽然又从云巅跌落下来,她突然问宁儿:“他既然就在京城,为什么要骗我?” 宁儿都被这一句话问懵了:“骗你?” 林若旃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伏在宁儿耳边说:“他明明是京中人士,为什么骗我说是江都人?” “还有,我明明告诉过他,我姓林,是京城人士,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看着一脸泫然欲泣的林若旃,宁儿头都疼了,还能因为什么?你当年才十二岁,那位楚公子扶危济难出手相助之时,恐怕根本没想到会引得一个小姑娘会对自己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到如今。 二人既无定契,又未盟约,林若旃自然等不来她的心上人寻人了。 要不是如今突然峰回路转,那这段浪漫故事多半只能是单相思了。 她只得慢慢劝道:“或许当时他另有苦衷,不便透露姓名。楚公子既是宗室子,想来家中约束更甚你我,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在京中找人呢?这岂不是平白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这话说的,像是被林若旃听了进去,她红着眼圈,一副可怜模样:“当真吗?” 宁儿点头道:“这道理你我都明白,何况楚公子?” 林若旃睫毛一颤,泪水又盈上眼眶,她颤声道:“可,可他现在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赵若雨!” 赵若雨又是谁? 宁儿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楚钺心心念念着的清云观那个“雨儿”。 她不由苦笑,之前林姐姐一心只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听闻楚钺另有所爱,不仅毫不在意,甚至颇为同情,还说出“求而不得,其情甚苦”这样的话来。 但如今一得知楚公子就是她苦苦寻觅的少年英雄,便顿时吃味起来。 这一来一去之间,真叫人啼笑皆非,不知说什么好。 宁儿年纪尚小,又兼身世坎坷,幼时丧母,无人教养,于男女两情之事,可谓一窍不通。故而见林若旃此时之情态,惊讶之余更是不解。 她只得绞尽脑汁劝解:“楚公子少年英雄,怜贫惜弱,偶有气盛之举,也是人之常情。日后你们朝夕相处,不愁解不开这个误会。” 林若旃听了,仍蛾眉微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而此时罩间外的众人已暂告一段落,二位楚公子正起身告退。 林若旃在心中掂量了几个来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低声问:“有没有什么法子?我今天就想单独见他一面。” 不知为何,宁儿听了并不惊讶,和林若旃先前南下寻人的疯狂计划比起来,她会有这个念头,可以说再正常不过了。 宁儿叹了口气:“想见面并不难,难得是单独。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世子在呢。” 两人正窃窃私语之间,忽然外头传来一个大丫鬟的声音,倒吓了她们一跳:“林姑娘,沈姑娘,王妃请二位小姐出来呢。” 林若旃惊得直接站起身,扭头问松萝:“快来看看,我身上可还妥当?” 松萝眼疾手快地抿了抿她的鬓角,又将有些凌乱的裙摆收拾整齐:“小姐放心,齐整着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面上的神色,这才挽着宁儿的手,款款走了出去。 再拜见王妃,林若旃的心境却已迥然不同。 先前的敷衍塞责一扫而空,低头行礼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一举一动之间,比之前恭顺了十倍都不止。 连林夫人都诧异地看了女儿两眼,心道这丫头怎么突然这样知礼起来? 而此时的睿王妃周氏,也已重新调整好了心态,她含笑看着眼前两位少女,柔声道:“方才法能长老遣人来请我等移步斋堂,你们便随我们同去。” ---- 此时日已至中天,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宁儿与林若旃跟在林夫人等身后,刻意落了几步下来。 “你说,有什么法子没?”林若旃与宁儿咬耳朵,“待会儿进了斋堂,定然是男女分座别屋,恐怕没什么机会。” 宁儿轻声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想出什么法子?要么碰碰运气,要么只能找个信得过的递话过去?” 林若旃道:“这叫人怎么说?”她突发奇想,“要么我写个帕子,扔给他。” 宁儿扶额:“你这是看的什么话本子?且不说我们该从哪儿寻笔墨,就说那帕子又轻又软又显眼,你就是扔了,也飞不到他手上。” “要我说,还不如你直接去求林夫人,让她想法子安排你和楚公子单独见一面。依着爹娘对你的宠爱,我看多半她会同意。” 林若旃却摇头:“不行,我先前死活不同意这桩亲事,被我娘不知道数落了几回。这会儿去求她,肯定不成。说不定她会以为我故意要捣乱去。” 两人商量了一通,依旧是一筹莫展,可不过转眼的功夫,她们就已穿过东配殿的夹道,来到了斋堂前。 前头的林夫人扭头一看,见女儿和那位沈姑娘已落后了十余步,不由扬声道:“旃儿,还不快上来?” 林若旃忙携了宁儿的手,快步往前去。 就在这数步之间,她忽然福至心灵:“有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 重逢 承国寺的素斋在京中素有盛名,可寻常香客却难得有幸一尝。 但因老睿王妃笃信佛教,几十年下来,光是灯油香火便不知布施了多少,更不用提其他功德,情分自与旁人不同。今日睿王妃亲至,自然格外有一份体面。 宁儿等女客果然被请入斋堂内一间独立辟出的小室中,室中仅设了八张案几,几上安置着碗箸杯盏等物,俱是黄木所制。 待众人落座净手毕,便有一队小沙弥鱼贯而入,捧了各色斋饭上来。 宁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素斋,每张案上均有四大四小八只碗碟,份量并不大,但每一道都做得极为精美。 主菜大略相同,只是按各人长幼脾性更换了个别膳羹。譬如林老夫人面前的一道红菇老参炖盅,到了宁儿桌上,便被替成了秋栗姜瓜煨鸡油菌。 待斋菜陆续上毕,一个满面是笑的小和尚朝她合掌一礼,又额外送上了一个绿釉圆盅,曼声道:“施主,这一例是雪藏杏仁绿乳酪,请您慢用。” 宁儿好奇地看了一眼,见唯独自己与林若旃桌上有这一道,不由问道:“怎么就我们有?” 那小和尚笑说:“我们主持说,这一道点心虽好,可其味过甜,多为长者不喜。故而只给姑娘们进了。” 宁儿闻言倒笑了,待用膳时,她却先尝了尝这道据说过甜的乳酪,入口时淡淡的杏仁香气,夹着一缕龙井的茶芬,微凉的口感极好地调和了乳酪的甜腻,丝滑绵密,口齿回味间又涌起一阵极悠长的奶香。 宁儿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忍不住在心中喟叹,果然好甜,但,真的好好吃啊…… 单为这一道点心,今日的承国寺便不算白来。 她原以为,凡是庙里的斋饭,定都是白菜豆腐等极清淡的,却没想到,这里的素斋竟做得远比寻常大荤大肉的宴席更精致可口。 她吃得十分认真投入,几乎险些忘了正事,直到骤然响起那“咚”的一声闷响。 宁儿忙一扭头,便看见归云、松萝两个丫头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林若旃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面上露出一片慌乱。 她肉眼可见地羞赧起来:“娘亲,王妃娘娘,我,我不小心,打翻了汤盅……” 宁儿的视线紧跟着移到她身上,那身十分淡雅的浅粉交领长袄与月白褶裙上,此时斑斑点点,溅满了浅褐菌汤的印迹。 林若旃脸都红透了,羞愧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连睿王妃见了都于心不忍,宽慰道:“这有什么要紧,丫鬟们没服侍好,回厢房收拾收拾就是了。” 林若旃抬起头,一双漾着水光的眼瞳感激不已地看着王妃:“多谢娘娘,是小女失仪。” 那副激动孺慕的样子,叫宁儿都不由感慨,林姐姐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林夫人早跟着起身谢罪:“这毛躁孩子,粗手笨脚的,实在叫王妃见笑。” 睿王妃摆了摆手:“不过一些小事,让林姑娘收拾齐整才是。” 林若旃忙感激涕零地起身告退,一边趁机向宁儿使了个眼色,宁儿会意地起身,向着周王妃与林夫人一一行礼,柔声道:“我陪林姐姐一道。” 睿王妃颔首道:“也好,你们两个同去就是。”林夫人又点了两个丫头跟着。 大户人家的女眷凡出门,便会从头到脚一应贴身衣物器皿皆携带齐全,等闲都不碰外头的东西。 至于见客的大衣裳,更是会备上两三套,以供不时之需,故而林若旃洒了汤,是丢了女儿家的矜持脸面,但处理起来,却很方便。 松萝简单擦拭一番,又往小姐身上围了一件及地的披风,数人簇拥着便往西面客居的禅房行去。 那边,早有林家仆从提前收拾清整过的数间上房,林若旃进了门,刚解开披风,便忍羞笑道:“姐姐们服侍母亲去吧,我这里有归云、松萝两个就好。” 那几个大丫鬟本是奉林夫人之命送小姐过来,此时见她含羞,皆会心道:“好,我们去回太太,姑娘这边安心收拾整齐就是。” 等那几人走了,林若旃关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来帮我赶紧换好衣裳。” 归云与松萝又是忧心又是紧张,她们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自打隔着纱幔见了那公子一眼,姑娘就跟魔怔了似的。 可自家小姐的性子她们自己清楚,决心要做的事任谁说都是不听,劝也无用,只得端来盥盆巾帕,服侍着小姐换了衣裙。 林若旃的心怦怦直跳,她忍不住问宁儿:“你觉得我能不能找到他?” 宁儿叹道:“这就只能看天意了。” 林若旃的眼中如梦似幻,荡漾着绮丽的光景:“一定会碰上的。我等了五年,老天爷一定不忍心叫我再等下去。” 换好衣裳,她激动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不放心地叮嘱:“待会儿你可别忘了。” 宁儿被她弄得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放心吧。不会叫旁人看见的。” 两人又小声商量了几句,林若旃便吩咐两个丫头:“你们仍在这里守着,若我们回来前娘亲遣人来问,你就说我与宁儿同去更衣,很快便回去。” 松萝听了正要开口,便被归云轻轻拉住,又摇了摇头,眼看着两位大胆的小姐,一人手持一面团扇,就这么溜了出去。 林若旃兴奋之下,险些连南北都辨不清了,还是宁儿拉了她一把:“这边。” 等到了斋堂前,两人这才慢下步子,作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此时果然已换了一批守门的僧弥,林若旃合十双手正要进入,突然门帘一动,从里头跨出一个身量高挑、窄腰阔肩的英武郎君。 林若旃顿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在原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宁儿正侧对着替她观察周围,并没看到这一幕,见林若旃忽然没了声音,还催促道:“姐姐,抓紧时间……” 林若旃就好像突然从大梦中惊醒般,脸瞬间从脖颈红到了头顶,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连话也没说,一把拉住那公子的袖腕,飞一般拽着他往夹道中跑去。 宁儿一扭头,正看到两人一前一后飞速离开的身影,她目瞪口呆道:等等,不是,怎么突然就这么跑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2章 痴 七佛殿后,矗立着一株遮云蔽日的古菩提树,森郁浓翠、拔地参天。 正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林若旃眼前一亮, 忙拉着人往树后绕去。 直到停下脚步,她才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手一松:“对,对不起……” 树荫下。 她的脸因紧张和害羞而涨得通红,那双明媚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目光轻轻拂过眼前的这张剑眉星目的脸。 五年过去了……但他几乎一点儿也没变,只是较之记忆中的当年,更英俊了一些。 他的眸中满是惊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姑娘怎么会这样大胆。 林若旃抬起头,当年印象中,他就比年幼的自己高出许多,怎么过去这么多年,自己也长高了,但在他面前,却仍显得像个孩子般娇小?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感到自己的心跳剧烈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浪漫如传奇的初遇,乍然的分离,一个深闺少女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思念,被苦苦压抑的情愫,在幻想中发酵,终于在今日戏剧般的重逢中轰然爆发。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靠在菩提树上,痴痴地望着她心中的少年英雄:“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目光在霎那间变得极为复杂,看着眼前娇艳娉婷的少女,迟疑道:“你是……林姑娘?” 林若旃的脸一瞬间被点亮了,她高兴道:“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是不是!” 她腮上飞起两朵红云,兴奋地握紧双手:“我也一直记得你!当年在江都时我还小,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你救了我。”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但对面的人却没见怪。 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低声道:“没关系。” 他的眼中也浮现起对往事的回忆,那年他隐姓埋名去了江都,眼看着就要回京,却因临时有事耽搁了数日…… 那一日,他正乘船湖上,他突然听见一阵喧闹求救声,原来不知谁家女眷意外落水,三四个身影在湖面挣扎浮沉,但救人的艄公却只有两个,只顾得上就近去捞人。 但其中一个最先落水的女孩子,却已被湖水冲得远了,眼看着就要往湖心沉去,他当时估算了距离,见她离自己的船更近,必定等不及艄公来救,解了披风亲身下了水。 纵使他谙熟水性,但仍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姑娘救回了自己船上……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只齐他胸口高的孩子,如今竟然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但当年那张落水后惊魂未定、却难掩殊丽的面孔,却几乎没有大的改变,仍那样生气勃勃、一如从前。 她仰起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向他展示她的明艳与美丽,她期期艾艾地开口:“当年,您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只是这些年,再也无缘相见,一直没能好好向您道谢。” 说着,她袅袅一福身:“多谢您昔日相救之情,楚,楚公子。” 楚公子忙侧身避了她的礼,轻声道:“都是陈年旧事,林姑娘又何必挂怀。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林若旃此时好像喝了几海碗的醉仙酿,整个人晕晕乎乎,犹在梦中,她忍不住问:“楚公子,今日您是不是来……” 话没说完,林若旃懊恼地咬住嘴唇,这也太不矜持了,她忙生硬地转了个弯:“是陪王妃娘娘过来的吗?” 但对面的楚公子却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神色中有感慨、有不忍,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怜惜。 他似乎很是斟酌了一番,才终于垂下眼,低声道:“我,是陪我二弟来的。” 二弟? 还没等林若旃兴奋过度的头脑想明白这其中的意外,她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女音:“林姐姐!” “宁儿?”林若旃一扭头,便看见宁儿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她不禁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 宁儿却没多说什么,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要走,林若旃心中一急,忙反手拖住她:“宁儿,你干什么?我不走!” 宁儿急得跺脚,她转过身,又望了他们一眼,恳求道:“林姐姐,我们回去吧,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林若旃急道:“可,我还没问清楚……” “不用问了!”宁儿突然大声地打断了她,“我们快回去!” 她完全懵了:“为什么?”她忙挣开宁儿的手,“我不走。” 宁儿终于忍无可忍地走上前,指着菩提树下那英姿洒然的青年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楚铮,是睿王府世子,是楚钺的长兄!” 轰然一声巨响……宁儿的话,就像晴空中忽然降下一道惊雷。 林若旃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直直地瞪着眼睛:“不,这不可能!” 她扭头去看楚公子,那分明就是自己痴恋五年心上人的模样,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猛然去拉他的衣袖:“告诉我,你是谁?她说得不对,你是楚钺是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楚铮低下头,静静注视着她扣在自己腕上素白的手,轻声道:“那位姑娘说得不错。” “我是楚铮,是睿王府世子,是楚钺的大哥……” 他每多说一个字,林若旃面上的血色便少一分,直到他这一句话说完,林若旃早已满面惨白,摇摇欲坠。 她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宁儿吓得忙从后面扶住林姐姐:“小心!” 楚铮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拉住她,却被林若旃硬生生往旁边一避。两人一个踉跄,险之又险地没摔倒在地。 宁儿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赶紧托住她:“林姐姐。” 林若旃一闭眼,瞬间便泪流满面,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哭出一声。 宁儿急道:“还不松开,咬破了可怎么是好?” 衣裳头发都好收拾,便是花了妆面,也不过重新梳妆就是了。可若真咬破了嘴唇,就没法向夫人们交代了! 可林若旃此时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她浑身颤抖,双眼紧闭,不停打着哆嗦,眼泪如泉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整个人像因一时刺激过度而陷入了惊厥。 宁儿光是扶住她就已经使出了浑身力气,她急道:“楚公子,帮帮忙啊!” 楚铮这时如梦方醒,只看了一眼,便道:“不好,别叫她咬破了舌头。” 他一咬牙:“林姑娘,冒犯了。”说着便用手强行分开了她的双唇,另一只手极轻巧地取出一方巾帕塞进了她口齿之间。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但宁儿却分明看见了,楚铮的食指间被咬出一道极深的齿痕,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肉来。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3章 天下至贵 没惊动任何人,法净禅师独自一人出了方丈室,披着正午的阳光,穿过重重殿宇,孤身来至山门外迎候。 遥遥窥见上山的人影,他垂首合掌,上前恭敬一礼:“许久未见吾主,敢问圣上可大安?” 望着眼前清癯的老和尚,楚寰微微一笑:“朕亦许久未见法师了。”此世重生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身上承国寺,再见这位昔年的老友。 法净诧异地抬头瞧了瞧昭元帝,轻声道:“陛下似乎同先前有了不小的变化。” 楚寰抬腿便往寺中行去,听闻此言,他轻“咦”一声:“这又从何说来?” 法净微笑道:“原本我观陛下锋锐如绝世名剑,勇猛精进、一往无前,但今日所见陛下,却浑似华光内蕴、不怒自威,更有圣主之风。想来这段时日,陛下或许自有奇遇?” 楚寰低低地笑起来,他斜睨了一眼法净:“看来你这老和尚,倒真有两分本事。” 此时日在中天,万里碧空如洗,崇林翠幕环绕的承国寺内,处处玉楼金殿、碧瓦朱甍,真如藏于深山中一处辉煌天宫。 “不知上一回,朕托法师之事,办得如何了?” 法净诵了声佛号:“回禀圣上,那位小施主的八字生辰已按您的吩咐,同入崇年殿内供奉。只是……” 楚寰眼神一凝:“只是什么?” 法净低声道:“只是依贫僧谬见,观这位施主的八字,倒像是有命无运、福薄而早夭之格。陛下若有心,还当早做打算。” 有命无运,福薄早夭……正应了宁儿前世的命运。 这八个字,就像刺骨的冰锥,直直扎入他的心口,楚寰停下脚步,眼中如淬寒冰。 他冷声道:“好一个有命无运,福薄早夭!大师佛法精深,难道看不出,她的命格已改了么?” 法净垂首道:“若欲改这位施主的命格,则须得一天下至贵之主相持,终生不能离其左右,或可保此生无虞。” “天下至贵之主?” 楚寰傲然看了法净一眼:“天下至贵之主,莫过于朕。有朕护佑,必能保她一世平安。” “阿弥陀佛,”法净低眉道,“小施主至洁至清,故不见容于浊世,而为小人所趁。若能得真龙天子相佑,自能转危为安,更有直上九天之幸。” 这几句话,终于让楚寰面色稍缓,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宁儿,他勉强按捺下心底的波澜,慢声问:“今日之事又如何?” 法净一边引路,一边道:“睿王府诸人与林府女眷两边各自相看过,此时正在斋堂内用膳,据说彼此都颇满意。” 楚寰闻言笑道:“哦?这样看起来,这桩婚事多半要成了?” 法净点头道:“此时若能玉成,倒也是一桩美事。陛下来得匆忙,想来亦未用膳,小僧处略备了斋饭,陛下若不嫌简薄,愿请同去。” 楚寰点了点头:“承国寺的素斋闻名天下,既然来了,自当一尝。” 说罢便随法净绕过七佛殿,往东行去,正望见那株菩提树时,他心中忽有所感,不由脚下一顿:“法师,可听见了?” 不待法净回答,他耳尖一动,蹙眉道:“是宁儿的声音!”说着便如风一般往菩提树后掠去。 法净看着陛下瞬间远去的身影,先是一愣,而后苦笑着摇头。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耳聋眼花,怎么什么也没听见? ---- “林姐姐,林姐姐,醒醒!”可无论她怎么叫,林若旃都双眼紧闭,全然不知人事。 宁儿的额上泛起细密的汗珠,她本就年幼体弱,能支撑林若旃到此时,已经是使出了浑身气力。 楚铮用指尖轻轻按住她的脉,目露担忧:“不行,她这是厥过去了,得立刻医治。” 宁儿惊道:“那怎么办?”她们可是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这会儿要是大张旗鼓去找人,又该怎么交代? 楚铮面色挣扎:“你守着林姑娘,我去找人过来。” “不行!”宁儿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的语气中甚至带了点哭腔,“我,我没力气了……实在撑不住了。你来扶着她,我去找人。” 楚铮为难道:“可,可男女有别……” 宁儿狠狠瞪了他一眼,急道:“当初救人的时候都知道人命关天,这会儿倒迂腐起来?” 她指挥着楚铮:“你扶着她,慢慢靠在地上,记得托着她的脑袋,别呛着了……” 宁儿自己就曾发病惊厥,深知其凶险,又柳莺等人灌输了一脑袋自救的法子进去。 忽然她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顿时因脱力一个踉跄,但又被一双温柔的手稳稳扶住。 宁儿一愣,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中还带着罕见的愠怒:“胡闹!” 是灵微! 宁儿回头一看,顿时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灵微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他紧张地上上下下把宁儿检查过一遍,仍余怒未消,心疼道:“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脸都白了!你的身子,自己难道不清楚?能这样使劲用力吗?身边一个人都不带,万一发病了可怎么办?” 宁儿心虚地低下头,他说一句,她就应一声,看着乖巧,可楚寰哪能看不出她的敷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宁儿下意识地冲他撒娇:“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没事嘛。”她仍惦记着林若旃,忙道:“快看看林姐姐。” 楚寰见她一点儿也不怕自己,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叹息道:“我就是太纵容你,才纵得你这样不爱惜身子。” 他简直不想多看林若旃一眼,可架不住宁儿一个劲地磨他,只得吩咐道:“法师精通医理,让他来替林氏看看。” 那杵在一旁的楚铮,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怀中扶着林若旃,简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他喃喃道:“陛下……” 论起来,他父王是昭元帝的堂兄,自己该称呼陛下一声皇叔父,但论及年齿,这位皇叔却比他大不了几岁。 只是陛下御极日久,恩威深重,莫说自己,便是连他父王等闲也难得一见。 谁能想到,今日竟会在承国寺中如此突兀地见到陛下,又偏偏赶上这样狼狈尴尬的场景! 而那位同为陪客的小姑娘,看上去同陛下却那样亲近……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4章 明鉴 正在楚铮为难纠结之际,一个清癯神秀的老僧上前一礼:“睿世子,请容贫僧一观。” 他忙将怀中的林姑娘调转了方向,方便这位禅师动作:“多谢大师。” 法净微笑道:“无妨,既在我寺之中,便是贫僧分内之事。” 他是方外之人,自然无有尘世男女之间许多顾忌,法净细细把过林若旃的脉息,又翻开眼皮看过:“这位女施主,乃是一时受了绝大刺激,气机逆乱,血涌迷窍所至。并无大碍,缓过这一时就好了。” 他看到林若旃口中塞着巾帕,赞道:“世子处理得妥当,这等病患,虽本无性命之忧,但极易在惊厥中咬舌呛血、窒息而亡。” 说话间,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土白色的嗅瓶,旋开瓶塞,里头嵌着一根寸长的金针,依次在林若旃的水沟、内关、太冲等穴位上扎过。 宁儿瞧他行止间丝毫不乱、气定神闲,也不由跟着放松下来,她小声问楚寰:“却不知这位大师是谁?好生厉害。” 楚寰笑道:“这是承国寺的主持法净禅师,亦是我多年相知的老友。” 宁儿轻呼道:“原来他就是方丈大师。” “嗯,”楚寰低声向她解释,“我之前想带你来承国寺,就是来见他的。” 随着灵微的到来,不知不觉之间,宁儿好像将先前的焦虑紧张一并忘却了,看着面色渐渐有了血色的林若旃,她却问楚寰:“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楚寰微笑道:“知道你来了,我自然要来。原本早一个时辰就能到,早朝后临时有事耽搁了功夫,这才来晚了。” 他心中有些后悔,这么一耽搁,就差点叫宁儿陷入了麻烦,他歉疚道:“下次不会了,我应该提前安排好的。” 宁儿想不明白,灵微为什么好好地又同自己道歉,她关切的却是:“那你岂不是还没用午膳?这怎么行,是不是饿坏了?” “你用过没有?”楚寰反问她,“这会儿正是午膳的时辰,你却跟着林家那丫头在外面乱跑。” 宁儿顿时想到了那道极出彩的乳酪,可惜只来得及吃了一半:“吃了,只是没吃完。” 她悄悄瞥了一眼心神不宁的睿王世子,与楚寰咬着耳朵:“你这样出来,岂不是被他看到了?” 楚寰有些哭笑不得:“怎么,难道朕这么见不得人?” 宁儿嗔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被他看见了该怎么办?传出去总不好吧。” “原来你担心这个,”楚寰笑着摸了摸宁儿的脑袋,“难道他还敢在外头乱嚼朕的闲话不成?更何况,眼下的情景,似乎是他更怕人知道呢。” 不得不说,楚寰的目光极准,一眼就看出楚铮待林若旃的态度尴尬得有些不对劲。 宁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灵微这里头的内情。 论理,这是女儿家的私密事,不该告诉旁人,可偏偏她们被楚寰撞了个正着,又得他相助,纵然想瞒也未必瞒得住。 她纠结道:“灵微,你不知道,这事儿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 “不知该怎么说,就不说了。”楚寰何等聪明,既明白她的心思,又怎么舍得叫她为难。 他轻声道:“这事本就与你无干,又何必平白为这些糊涂人担忧悬心?” 鹿奎的线报早就呈到了他的案头,他知道左都御史林仕奇要同睿王府议亲,更知道议亲的对象是林府长女与楚家次子。 而绝不是眼前这个,去年方迎娶了石骏升次女的睿王世子楚铮。 这底下的暗潮汹涌,用不着宁儿开口,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可宁儿却轻叹一声:“无论如何,今日是我答应了林姐姐陪她来的。”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林若旃的“不情之请”,其实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她误把楚寰当成了睿王府次子。 但谁知道兜兜转转,她的误会解开了,到头来,命运却同林若旃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楚寰怜惜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没有丝毫避讳,直言道,“若不是有你在,我不会多看她一眼,也不会让法净禅师掺和到这些凡尘俗事中了。” 宁儿又看了一眼楚铮:“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拦着不让她出来的。” 楚寰却难得说了一句有些刻薄的俏皮话:“人要作死,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何况是宁儿呢。不信你且看着。” 说着他吩咐身后伺候的太监:“去,替世子扶着那姑娘,叫楚铮过来。” 吴实禄忙不迭奉命接过了林若旃,又敦促着楚铮:“世子爷,还不快过去?陛下等着您呢。” 楚铮的心一下子高高悬起,这种独自面君的场面,在他有限的二十余年生命中,还是第一次。 他极力掩藏着内心的忐忑,尽可能从容恭敬地朝圣上行了礼:“楚铮拜见圣上,圣上万寿。” “起来吧。”昭元帝不甚在意地说,“你抬起头来。” 楚铮只得照做,他尽力垂下眼,避免自己的视线无意间冒犯天颜,但这种姿态却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被皇帝看透的错觉。 昭元帝直截了当地询问:“你与林氏长女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简白如一柄尖刀,明晃晃地直插进他的软肋。 楚铮愕然地呆滞了数息,方艰难道:“我,臣,数年以前,曾与她有旧。” 皇帝继续问:“那为何你二人今日会在承国寺中相见?” 楚铮低声道:“回禀圣上,今日母妃做主,邀了林府夫人进香,微臣来此地,是为陪家中二弟。” 昭元帝点了点头:“两家相见,必有缘故。想来男大当婚,睿王妃为的也是楚钺的婚事。” 楚铮躬身道:“正是如此,陛下圣明。” 但此时,楚寰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出了一个尖锐到令人难堪的问题:“既是为楚钺相看,又为什么你二人会私下相见?” “难道,你与她另有私情?” 楚铮闻言,犹如五雷轰顶,他轰然跪倒在地,叩首道:“楚铮不敢!绝无此事,望陛下明鉴!”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5章 梦碎 在昭元帝的沉默中,冷汗顺着楚铮的眉骨流下,一点点蜿蜒流进他的眼睛,带来轻微的蛰痛。 但他不敢动作,亦不敢眨眼。 终于,他又听见了陛下的声音:“这么说,你并不喜林氏女?” 楚铮垂首道:“回禀圣上。女子清誉,何其珍贵,铮绝不敢轻易毁谤。臣与林姑娘昔年曾有一面之缘,至此后一别经年,彼此从未再见。今日得见,实是巧合。楚铮早有妻室,林姑娘又与臣二弟有议。喜与不喜,根本无从谈起。” 昭元帝轻笑道:“好一个喜与不喜,无从谈起。林氏,你却以为如何?” 宁儿一惊,忙扭头去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林若旃竟已睁开眼,清醒过来。 她忙俯下身,关切地问:“林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林若旃慢慢摇了摇头,从唇中吐出几个字:“我没事。”她面色一片煞白,满眼噙着泪,定定地望着楚铮。 直到听见圣上问话,才好像如梦方醒,她挣扎着爬起身,艰难地向昭元帝行礼:“臣女参见圣上,圣上万寿。” 宁儿见她站都站不稳,伸出手就要扶,林若旃却轻轻制止了她,坚持行完了礼。 她的目光从宁儿、法净禅师等人身上划过,最终停留在陛下的袍角上。 她不明白,为何陛下会突然驾临承国寺?又不早不晚,偏偏出现在这里。可方才昏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已记不清楚,陛下究竟知道了多少,她也无从知晓。 惊动了圣上,又在楚铮面前失态,大喜大悲过后,林若旃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与愧悔。 她听见陛下问自己:“林氏,你却以为如何?” 可刚一张开嘴,还没说话,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自从昔年湖上惊鸿一瞥,她的一颗芳心,就全然倾注在他的身上,五年,一千八百余日夜,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他,盼着他,等着他。 天知道,在寺中相遇的那一刻,她有多高兴。她以为他就是自己谈婚论嫁的未婚夫婿,他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话本里都写不出的浪漫传奇。 可谁能知道,不过转眼间,她的美梦就被打得粉碎,命运却同她开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玩笑! 毫无准备、猝不及防地将她从飘飘然的云端推向绝地的深渊。 他可以是任何人,是谁都好,可为什么,他偏偏是楚铮? 是睿王府的世子,是楚钺的长兄……是离她最近,却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林若旃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止住眼泪,“回陛下的话。” “一切,正如,世子所言……”她沙哑着声音答道,“昔年救命之恩,却未及言谢。今日相见,全因臣女欲拜谢世子之故。” 她面向楚铮,颤抖着一福身:“多谢,世子……若旃,没齿难忘。” 她的声音中蕴含着巨大的痛苦与挣扎,便是楚铮,也难以全不动容。 宁儿不忍地别过头,林若旃对那人的一片痴心,之前有多炽热,如今就多叫人伤心。 她缓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姐姐,我陪你回去吧。” 林若旃看了宁儿一眼,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去,回哪里去?” 宁儿挽上她的手:“如今还不算太晚,林夫人在等我们。” 她看了一眼楚寰,冲他比了个口型:“等等我”,便半扶半搀着林若旃离去了。 直到宁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夹道间,楚寰才收回了目光,笑着摇摇头,问一旁的法净:“法师,看她如何?” 法净念了一声佛,笑道:“想来,这就是陛下心上那位小施主了。” 楚寰颔首,温柔地应道:“嗯,正是宁儿。” 法净合掌于胸前:“皎皎若云间月,皑皑如山上雪。如此至真至清之人,若无陛下,则恐寿难过十五。但若得陛下时时看顾,则可安度百年,享天上人间之极乐。” 又听见这样刺耳的断语,楚寰的心,却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安焦虑,翻涌着暴戾。 他心平气和地看着法净,笃定道:“大师且看着,有朕在,她会长命百岁,过得让天下人艳羡。” 法净笑道:“所能使陛下如此,想来亦是天下人之幸。” ----- 看着失魂落魄的小姐,归云与松萝险些哭了出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可林若旃理也没理,只呆呆地望着铜镜发呆,还是宁儿开口吩咐:“去打水过来,重新帮姐姐净面匀妆,还是照先前那样收拾,动作要快。” 松萝忍着泪打开了妆屉,又取了梳篦出来,所幸姑娘的衣裙未污,不需再换。 林若旃木然坐着,一言不发,像个瓷偶般任凭丫鬟们摆弄。 归云与松萝的手脚都极伶俐,眼看就快收拾妥当,宁儿看着就叹了口气,她捧了面小镜放在林若旃眼前,柔声道:“林姐姐,你看看,这个样子可怎么去夫人们面前呢?” 林若旃眼珠子直直地动了动,瞧了眼镜中人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模样,终于动了动嘴唇:“可宁儿,我,我笑不出来。” 宁儿屈膝,半握住她的手,恳切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里是承国寺,除了林家老夫人夫人,还有睿王妃与周夫人在,若她们瞧出什么不妥,岂不是后患无穷?” 她凝视着林若旃的眼睛:“姐姐心里再不好过,也得把这个场子撑完了,再说。难道,”她握紧了她的手,“你甘心在王妃面前丢脸吗?” 这句话,终于鼓舞了林若旃,她再三咽了几口气,勉强将盈在眼眶上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抬起头,带着哭腔:“宁儿你说得对,世子面前我颜面尽失,我不能,不能再被王妃看不起。” 宁儿拉着她站了起来,轻轻搂了搂她:“是,林姐姐,你还有硬仗要打。你要打起精神来。” 身形交错间,她伏在她耳边低语,:“别忘了,还有楚二公子的事。” 林若旃浑身轻轻一震,宁儿的话就如惊雷在她脑中炸开:“林姐姐,你得好好想想,睿王府的亲事,到底该怎么办?”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6章 凤镯 用膳毕,侍女们便依次上来撤了席,伺候着夫人们净手漱口。待诸人移步至茶室,便有数个伶俐小童奉了罗汉茶上来。 林夫人见茶汤酽如琥珀,澄澈明艳,色亮不浑,入口醇而不涩,回味甘甜,不由赞道:“我原以为寺中素斋已是极品,没成想,这罗汉茶却更胜一筹。真不愧国寺之名。” 她笑着奉承了睿王妃一句:“若不是托娘娘的福,臣妇恐怕喝不到这样的好茶。” 周夫人闻言笑道:“姐姐可听见了?喝了承国寺的好茶,想来今日的好事便成了!” 她谈笑间眼波流转,说得睿王妃都笑起来,佯嗔道:“多大的人了,还一味把自己当姑娘看,说起话来也没个忌讳!叫林家太太见了,还打量我们家不知是哪儿出来的破落户。” 周夫人掩唇而笑,却拿眼睛瞥向林夫人:“这话说得可不对。咱们铮哥儿、钺哥儿都是何等的品貌,我就不信,太太见了还有不喜欢的?” 林夫人跟着亦笑了起来,午后的空气中洋溢着慵懒与倦怠,贵族夫人们谈笑间,便默契地敲定了这一桩亲事。 正在这时,林夫人遣去接人的婢女回话道:“太太,姑娘们过来了。” 她忙看向王妃,只见王妃浅笑道:“还不快请小姐们进来。” 她轻呷了一口茶,端坐着受了林若旃的礼,看着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少女,睿王妃满意地点头:“这身衣裳,倒与林姑娘更相宜。” 说着她招了招手:“林丫头过来。” 林若旃迟疑地看了娘亲一眼,见她默许地颔首,便小心地走到睿王妃身侧,福身道:“娘娘。” 睿王妃笑着牵起她的手,握在掌中细细看了看,又同林老夫人赞道:“老夫人养得好孙女儿,我瞧着,比我们家的丫头强多了。” 林老夫人忙谦道:“王妃谬赞了,旃儿何德何能,能与郡主相较?只盼着能得王妃娘娘多看两眼,便是这孩子的福气了。” 睿王妃亲热地拍了拍林若旃的手背,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对金质嵌宝鸾凤镯来,亲手就要往她手腕上戴去。 唬得林若旃忙推辞道:“娘娘,使不得。这样贵重,若旃消受不起。” 睿王妃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不过是我未出阁时戴的小玩意儿,如今我的年岁,戴着也不合适。倒该配你们这样花朵儿似的姑娘才是。” 可林若旃哪里敢接,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无法推辞太过,只得红着脸道:“王妃娘娘错爱,若旃愧不敢受。” 睿王妃还以为她是害羞了,便强拉着她的手,对林夫人笑道:“今日来得匆忙,并没准备什么,这一对镯子,便予大姑娘做个见面礼吧。” 林夫人心领神会,忙起身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旃儿,还不快谢过王妃娘娘的厚爱。” 娘亲这句话出口,林若旃便连推辞的余地都没有了。 睿王妃那双养尊处优的手,雪白丰润,可轻轻握住她手腕时,却叫林若旃的背脊一阵一阵地发冷。 她眼睁睁看着,那对极精巧的累丝鸾凤镯被套在自己的腕上,不大不小,恰如其分,就好像一对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金枷。 饶是再三克制,林若旃仍忍不住白了脸,好在之前松萝刻意替她多敷了些胭脂,一时不会叫人看出不对。 她太清楚,这对镯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被推到台前的人偶,一举一动都操于他人之手。 而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偏偏这时,茶室外一个人影闪过,睿王妃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远远瞧见,忙躬身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又神色凝重地回到王妃身边,她低声道:“娘娘,出大事儿了……” 睿王妃正拉着林若旃与周夫人说话,骤然被婢女打断,眉宇间浮现不满:“今日能出什么大事?” 那婢女伏在王妃耳边含糊说了两句,林若旃便看见睿王妃神色剧变,顾不得自己就在身侧,大惊道:“当真?” 那婢女恨不能赌咒发誓:“这等事,奴婢怎敢胡言?千真万确,这会儿两位爷已去了。” 睿王妃忙起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也该过去才是。” 那婢女却为难道:“可未得传召……” 睿王妃一挥手,怒道:“糊涂!若圣上有心隐瞒踪迹,这消息就不会传到我等耳中,现在连你都知道了,我们再佯作不知,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吓得那婢女忙跪下道:“娘娘教训得是!” 这一番动静,闹得林老夫人和周夫人都惊得站起身,胆战心惊地问:“怎么好好的,提到了圣上?” 王妃再没了先前的闲情逸致,她苦笑道:“竟叫咱们遇上了这等天大的福分。今日不知缘何,圣上驾临承国寺,听闻我等正在寺中,便召了铮儿、钺儿前去。” 林老夫人浑身一颤:“这……” 周夫人急道:“姐姐,那我们可不能再等了,应当尽早去拜见才是!” 默默坐在下首,为林若旃忧心的宁儿,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 也省得她动脑筋,再发愁到底用什么理由去找楚寰了。 看着众位夫人花容失色、措手不及的慌张模样,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林若旃趁乱走到了她身边,拉着宁儿低声道:“怎么办?陛下定然是知道了,万一他告诉了王妃和娘亲,我该怎么办?” 宁儿惊讶地看向她:“你怎么会这么想?陛下何等心胸,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小人行径?他若有心计较,姐姐也不会好好地回来了。” 她知道林若旃这是重压之下,慌得六神无主,忙宽慰道:“林姐姐素来敬仰陛下,你该相信他才是。” 林若旃一低头,便看见手腕上那一对明晃晃的金镯,差点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嗡声道:“好妹妹,多谢你。是我糊涂了。” 她紧紧地拉着宁儿,呢喃道:“我当真,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7章 崇年殿 最终还是王妃拿定了主意,睿王府与林府凡有封诰的女眷,不必分开,依诰命齿序上前叩请圣安,至于两个未出阁的女孩子,缀在后头远远磕个头便罢了。 此时的周夫人,全然没了之前谈笑无忌的自如,她忐忑道:“我,姐姐,我还从未当面拜见过陛下,这,”她低头打量着自身装束,懊悔道,“早知如此,万不该穿戴如此简慢才是。” 睿王妃看了她一眼,嗔道:“那有什么要紧?陛下难道会正眼瞧你穿了什么不成?那日错过长公主的宴会,事后你可惜得不得了,深憾错过了面君的机会。如今天随人愿,机会来了,你怎么偏又不争气起来?” 周夫人挽着长姐的手臂撒娇:“可谁都说今上威严无匹,百官莫不敬服。我只是区区一闺阁妇人,乍见天颜,焉得不惶恐?” 睿王妃道:“今上是个恭肃少言的性子,莫说你我了,便是宫里的老娘娘们,也同陛下说不上几句。众位夫人里,你年纪最幼,到时跟在林夫人后面,见了陛下,只管磕头问安,圣上没问,一声也别出就是了。” 说着她的神情严肃起来:“可千万别卖乖讨巧,想着在陛下面前出什么风头。” 吓得周夫人忙正色道:“再不敢如此。” 宁儿听她们这样议论灵微,不知怎么,心中却有些不自在。 这时,第二波去打听消息的婢女回来复命:“王妃娘娘,圣上刚去了崇年殿,两位公子左右随侍。” 睿王妃与林老夫人的眼睛俱是一亮:“好,既如此,我们自当去崇年殿外恭候,待得了圣命,再行拜见。” 议定,一行人便逶迤着往崇年殿方向去了。 崇年殿依山势而造,本就立在一处高台之上,一路行去,行得越深,便越见古木苍翠。行道两侧遍载油松、圆柏、银杏、楸、椴等木,皆有百年之寿,几可参天,又间以海棠金栀、丁香玉兰等芳卉,参差交错,葳蕤生光。 只可惜如此佳景,却无人有心赏玩。 守在殿外月台上的吴实禄,本兀自出神,忽然远远瞧见一片罗绮珠翠往崇年殿而来,顿时来了精神。 忙招了两个随侍的宫人过来,他呵呵一笑,得意道:“怎么说,可被我猜着了。依睿王妃的性子,定是等不及陛下召见,便巴巴儿赶过来了。” 他左手边一个小太监忙奉承道:“果然吴爷爷看得准,睿王妃过来,可要向圣上通禀?” 吴实禄一摆拂尘:“不急,且让她等上一等。你们两个,赶紧去后殿挑一间最好的收拾出来,待会儿有大用呢。” 两个小太监忙应声过去,吴实禄这才理了理衣冠,往前迎去。 一见睿王妃,他忙笑着一躬身:“原是王妃娘娘来了,有失远迎,还望您莫怪。” 在吴实禄这个实打实的帝王心腹跟前,睿王妃并没摆出什么架子,她十分和气地开口:“公公说的哪里话,有劳您费心了。欣闻陛下亲至,我等理当拜见,只是不知陛下……” 吴实禄只分出一半的心神应付王妃,余光瞥见人群末尾的宁儿,顿时心中有了计较,他笑道:“陛下这会儿正在殿内,有主持方丈与王府两个公子相陪。此时也不便搅扰,不如王妃在偏殿稍作歇息,待小人向陛下通禀,再来相告。” 说着便有数个宫人前来引诸位夫人过去,吴实禄陪在一侧,眼睛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宁主子身上。 他不由暗叹,这些人,办的都叫什么事儿? 把宁姑娘放在最后不说,身后连个贴身服侍的丫头也没有,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人放在眼中。 难道是自己太久没出宫,已不知道如今外头的行事?打量着宁姑娘周身的穿戴,吴实禄疑惑道,陛下就差明晃晃把内宫御制贴在姑娘身上了,这些人怎么还心盲眼拙至此,把他小主子看成无亲无靠的小丫头? 怪不得陛下在宫中一刻也坐不住,连午膳都顾不上吃就赶过来,生怕宁姑娘在寺中受人委屈呢。 吴实禄做了个手势:“王妃,林老夫人,往这边请。”待林夫人等人紧随其后入了殿门。他方绕到宁儿身边,轻咳了一声,极恭敬道:“沈大小姐,您请随我来。” 宁儿正在心中想着楚钺的事,冷不丁听见这一声,倒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看,见是吴实禄,不自觉便放松下来:“我不和她们一起?” 吴实禄亲自引着她往内行,一面笑说:“若您喜欢,奴婢便让林姑娘过来?” 宁儿想了想:“算了,方才我见林家太太似有话要同林姐姐说,我一个人倒清静些。” 吴实禄笑道:“正是,奴婢已派人告诉陛下姑娘来了。今日您怎么不带个人就出来了?可是如露她们服侍得不好?” 宁儿见他说话间自然熟稔,好像自己生来就是她们的主子,忙摆手笑道:“如露她们是宫里来的,又怎么会不好?只是今日我是陪客,总不好喧宾夺主。便索性没带旁人。” 吴实禄亲手替她打起门帘,又提醒道:“姑娘仔细脚下。” 宁儿进屋一瞧,倒比王妃诸人所下榻之偏殿,更为明亮舒适。南窗下设有一木榻,榻上放着一小几,上头搁着两卷经。 宁儿走过去一看,墨迹犹润,仿佛片刻前方抄录而成,不由好奇道:“这写的什么?” 身后人温声答道:“抄的却是《无量寿经》,只是尚未抄完。” 宁儿一愣,忙回头一看,却见身前立着一位极瘦削的男子,半披头发,头戴银簪,身着素服,正含笑望着自己。 她顿时又惊又喜:“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芃道:“我的事暂了,本就想寻一处清静地,为姐姐安心抄经拜忏,斋戒祈福,正巧陛下告诉我,你今日要会来承国寺,便许我暂居此地安置。” 宁儿听了却问:“那一日,陛下还同我说起,因你要接受审讯,一时不能抽身。如今你出入自由,难道是罗妙芸之事,已有眉目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8章 舅甥 甥舅二人相对而坐,自是一番契阔。 罗芃细细与宁儿说道:“罗妙芸之案,其实没什么好说了。她从御前直接被押至刑部,法司上下,谁不知道她见罪于陛下?尽管罗家在朝中也颇有经营,门生故旧不少,但事涉外嫁女,案情又已通天,任谁想为她脱罪也不可能。” “只是大理寺中却有长官以为,此案积年已久,一应物证几已缺失,虽有人证,但失之确凿,想要凭此审断裁夺,恐难服人。再加上罗妙芸初受审时,反口否认了所有指控,说自己对杀子、下毒、杀婢等事一无所知,将一切罪愆,都推到了刘葵头上,只承认自己有失察、包庇之过。” 宁儿眼中泛起冷冷的寒光:“可笑,我们心知肚明,这些事到底谁才是主谋。若真以此定罪,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罗芃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罗妙芸多年作恶,绝非她一人之力,若说刘葵是她杀人的刀,罗居芮便是她的后盾。要将她定罪容易,但要除掉罗妙芸,却不那么简单。” 宁儿看向舅舅,言辞之间,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罗妙芸的杀心。她蹙眉问:“那后来呢?” “后来,”罗芃说着,却抬眸看了她一眼,“褫夺罗妙芸封诰的旨意便下来了。说来也巧,前脚她刚被夺了诰命,紧跟着信远侯便亲自一封休书进来!” “休书?”宁儿一怔,“你是说,沈崇彦?” 罗芃道:“自然是他,还能有谁?原本按我朝律,不得随意休弃有诰命的妇人,但沈崇彦却好像算准了时机,第一时间便将休书递到了罗妙芸手上。” “据监禁处的女吏说,一看到那休书,她便急火攻心,当即昏死过去。醒来后神思恍惚,几次要求见信远侯。但沈家隔日又送了一封信进来,说的却是,罗氏自出嫁以来,所有嫁妆兼金银财帛,所用一衣一物,皆已封存,一并送至罗尚书府上。从此便福祸生死,罗、沈两家再无瓜葛。” 宁儿听了,只垂下眼睫,望着那佛经出神,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事,倒算他做得干脆。” 罗芃叹道:“可见男子薄情。于你我,罗妙芸有杀亲之仇,自然不共戴天;但于沈崇彦,两人到底有十余年的夫妻情分。我本以为,纵使恼恨罗妙芸的恶行,但真下手时,他或许也会于心不忍。却没想到沈侯的金刀铁马,在内宅里也是一样的杀伐决断。” 宁儿闻言却讥诮道:“舅舅此言差矣。你别忘了,罗妙芸可是杀了侯爷唯一的儿子,又叫他替别人白养了十余年的孩子,这样断亲绝嗣的羞辱,他若能忍才有鬼呢!” 罗芃一呆,他自己心心念念唯有一个姐姐,双眼看见的也只有姐姐所受天大的冤屈,自然将沈崇彦的恩怨情仇,忽略得一干二净。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的宁儿,不仅是姐姐的遗孤、自己的外甥,也同样是信远侯的女儿……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宁儿早与沈崇彦有过一番私谈,而交谈的核心,就是要他想办法让三司定罪,合法合情地诛杀罗妙芸! 而那封休书,就是他的第一步。 意识到了这一点,罗芃忽然有些局促,他无措看着宁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宁儿反问道:“我什么?” “你是他的孩子,”罗芃竟然一点弯都没拐,直通通地问,“你要不要认这个父亲?” 宁儿霍然起身,她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那不是害羞,而是生气。 她大声道:“你说什么啊?” 说罢不待罗芃回答,扭头就往外走去。 谁料一转身,她便撞到了一片熟悉的冷香里,入目是细密金线交织浮动的龙纹,一双手温柔地扶住她的肩,含笑问道:“是谁不好,惹得我们宁儿不高兴了?” 楚寰的话是笑着问的,但看向罗芃的眼神却有些冷,罗芃顿时清醒过来,他忙起身赔罪道:“宁儿别恼,是我不好。信口胡说,你别往心里去。” 宁儿轻轻“哼”了一声,仍别过身去不肯看他,连带着楚寰也不愿搭理。 还是皇帝牵着她在榻上坐下,柔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舅舅,怎么见面了却恼了?” 宁儿斜斜白了罗芃一眼,却埋怨起楚寰:“你过来也不说一声,倒吓了我一跳。” 楚寰笑道:“我过来有一会儿了,吴实禄说你们在里头说话,我便没来打扰。” 听了这话,宁儿并不觉得如何,罗芃却悚然一惊。 这些日子过去,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家外甥女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但知道归知道,如今亲眼目睹二人相处的情状,仍难免让他生出受宠若惊的惶恐。 圣上待宁儿,未免也太好了…… 不,那甚至不是好,对于一位御极四海、大权独揽的帝王而言,那几乎是毫无底线的纵容与宠爱。 令人心折,更令人心惊……可偏偏宁儿对此毫无所觉。 她甚至习惯了九五至尊的皇帝在她面前自称“我”,她极自然地问:“不是说你在崇年殿祭祀,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罗芃心一紧,明晃晃这是窥伺帝踪啊。 可昭元帝却十分和气地同她解释:“先前替你念了一卷功德经,耽搁了点功夫。否则也不会让你在这等我了。” “我听说,你叫楚钺与楚铮陪着,”宁儿想了想,面上有些犹疑,“你看他们,怎么样?” 这话问得却莫名,但楚寰却心有灵犀地明白了她的意图:“楚钺只有面君的不安与紧张,而楚铮却十分惶恐,他心中有事,并且没告诉他弟弟。”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宁儿,这件事,你想管吗?” 宁儿的小脸苦恼地皱成一团:“你都知道了?” 明明在说正事,楚寰却觉得她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忍笑道:“知道什么?难道是林家那姑娘,和二哥议亲,却喜欢上大哥的事?” 宁儿“啊”了一声,她忙道:“你果然知道了!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 楚寰道:“自然不是。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所以,”他温和地看着宁儿,“你想怎么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9章 争命 提起这件事,宁儿的注意力便从先前罗芃的话里转移了出去,她很是发了一会儿呆,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自觉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忽然道:“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比戏里唱的还离奇。” “你想,那个人,林姐姐心心念念了好多年。为了他,连父母之命都能违抗……可偏偏,今日竟然在相看时遇见了!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发现那人竟是她未婚夫婿的大哥!” 宁儿叹道:“你说说,是不是天下间,也再找不到这样的巧事?” 楚寰见她绘声绘色,忍俊不禁道:“不错,实在是稀罕事。” 随着她的动作,他的目光移到了宁儿腰间所系那枚并蒂垂丝海棠玉佩上:“咦?没想到今日你戴了这个。” 楚寰微笑起来:“这倒真真是巧了。” 宁儿低头一看,这才想起先前之事,忙问:“这玉佩到底有什么蹊跷?先前睿王妃也盯着问了一句。” 楚寰笑道:“也难怪她盯着。这东西原是我二十及冠之年,睿王府献上来恭贺圣寿的寿礼。” 宁儿惊讶道:“啊,那怎么送到我那里去了?也没人告诉我一声,早上过来得匆忙,随手从玉奁里翻了这个出来就戴上了。” 她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摘,楚寰却按住了她的手,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看着样子好看,才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他回忆道:“这玉佩原是我皇祖母所有,后来给了老睿王妃,老王妃又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才辗转又回到了宫里。” 宁儿见他语气轻描淡写,可寥寥数语之间,却有说不出的惊心动魄之处。 她隐约有些明白,可更多的却是懵懂,她对楚寰道:“这它既有这样的来历,被我胡乱系了,岂不是辜负?还是陛下带回去来得好。” 楚寰却温声道:“说的什么傻话,既予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东西。凭它是什么来历,难道你还戴不得不成?” 宁儿却有些奇怪:“陛下是男子,可这枚玉佩的形制分明是女儿家的。睿王府又怎么会把它作为寿礼敬献给您?” 楚寰闻言,倒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若非借着寿礼,这东西也送不到我手上。那时,我已亲政数年,朝野诸事,也算理清了头绪。只唯独一件事没做。” 宁儿忙问:“什么?” 楚寰的神色有些微妙:“自然是大婚一事。” “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二十加冠,也到了娶妻成家之时,何况天子?朕迟迟未娶,那些喷看在眼中,焉能不急?” 宁儿似懂非懂:“难道睿王妃送来这枚玉佩,是催您立后?” 楚寰略正坐姿,眼中倾泻出一缕笑意:“自然不是。她这是在投诚。” 投诚?宁儿目露不解。 楚寰点了点头:“睿王府是在告诉朕,他们认输了。” 吴实禄见状,忙乖觉地拽上罗芃,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罗芃一头雾水地被他拉着出来,不由疑道:“吴总管,怎么了这是?难道就让陛下与宁儿待在里头?” 吴实禄“哎呦”一声:“我的罗大人,那些话陛下敢说,奴婢可不敢听。听我一句劝,咱们不是宁主子,这时候还是回避些好。” 不得不说,吴公公之所以能力压群侪,稳坐乾明宫第一总管的位置,是有道理的。 楚寰含笑看着宁儿,将话说得更直白了些:“父皇与老睿王乃是同胞兄弟,一母所出的至亲血脉。当年父皇骤然病重,又值朝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而我年纪尚幼,能否长成都在两可之间,更难担社稷。朝中便有人以为,应另择贤德宗室,以承宗庙,而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睿王一脉。” “那时老瑞王虽只比父皇小三岁,但却身壮体健,膝下嫡长更已有十八岁,无论怎么看,都比一个懵懂稚子可靠得多。” 这一段往事,宁儿曾听林若旃说过,但她是臣下,提及这等皇家秘辛,言语间自然多有顾忌。 但在楚寰口中说来,却冰冷残酷得多:“当时朝中一派以为应当过继宗室子弟为储君,一派则提出因效法前朝,行兄终弟及之事。可笑的是,两派互相攻讦,吵得不可开交,但无论哪一派,所看中的都是睿王一脉,区别只在立父还是立子罢了。” 惊愕之下,宁儿脱口而出:“怎么能这样?” 楚寰笑了笑:“如何不能?满朝文武又有谁是傻瓜,眼看着父皇病重不治,自然一个个要为自家富贵前途打算。何况有大义的名分在,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江山社稷寄托在一个五岁小儿之手?” 宁儿忍不住跟着悬起了心:“那该怎么办?” 楚寰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感喟道:“全靠父皇……” 他的语气满是沉沉的回忆:“那一夜,父皇几次吐血,谁都以为他熬不过去了。服侍我的宫人嬷嬷,哭着将我送到了父皇的寝宫。言外之意,就是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父皇见我时,刚从数度昏迷中醒来,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勉强睁开眼,望着我流泪。一整夜,他都紧紧抓着我的手,未曾松开一刻,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吾儿,当为天子!” 一句话,浇灭了所有臣子企盼天庆皇帝临终传位的念头,也熄灭了睿王府以弟代兄的野望。 后来,就是他奇迹般地在病榻上支撑了三年,直到最后将楚寰送上帝位。 他长叹道:“世人皆说,先帝福泽深厚,方能延寿三载。可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三年里,父皇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许多时候我都在想,或许早点离开,对爹爹才是解脱。可父皇,却从未生出一丝一毫退缩懈怠的念头,就这么硬生生,撑到了我八岁。” 宁儿听得说不出话来,只道:“先帝,真是一片爱子情深……” “爱子情深,是啊,”楚寰叹道,“父皇一定坚持让我继位,不是为了什么宗庙社稷,而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 宁儿悚然而惊,只觉得手脚一阵阵发冷:“难道,难道睿王他曾经……” 楚寰的眸中浮现出一阵冰冷,转瞬间,又被看向宁儿的温柔取代。 他低声道:“宁儿,你要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父皇当真禅位睿王,那朕作为先帝遗孤,又怎么可能安然活下去?” “所以,争得不仅仅是帝位,而是身家性命。” 信远侯府之事,亦是如此。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0章 长女 “所以,”宁儿喃喃道,“就像罗妙芸一定会杀了安儿那样,她也要杀了我……” 楚寰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定定凝视着她:“无论你喜不喜欢,在他们眼里,你都是如今信远侯唯一的血脉。” “所以,宁儿,”他几乎是叹息般地说道,“你不可以心软。” 她沉默良久,怔然道:“心软?我为什么要心软?” 罗妙芸罪无可恕,死有余辜,对她,她根本不会心软。 楚寰却亲手捻起了她裙边的那枚玉佩,轻声道:“罗芃有没有告诉你,沈崇彦已然休弃了罗妙芸?” 宁儿点了点头。 楚寰又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当日除休书外,沈侯另有一信函,直接递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语气柔和淡然,却隐含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 宁儿讶然道:“侯爷送信给我舅舅?” 楚寰颔首:“是。” 她犹豫地问:“那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楚寰看了宁儿一眼,难得有些迟疑:“沈崇彦他,他想求娶你的母亲……” “砰!” 一声巨响,宁儿失手将案上的紫铜香炉打翻在地,霎时间,满溢出浓郁的香气。 她却恍若未觉,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宁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疯了吗?”说着跌跌撞撞地迈到榻下。 楚寰忙跟着下榻,唯恐她失神间伤了自己,宁儿难以置信地拽着他的袖口,再三追问:“这是真的吗?” 楚寰只得伸手扶住她,无奈道:“我何时骗过你?” 宁儿忍无可忍:“娘亲走了快七年了!沈崇彦这好端端的,发的什么疯!” 极度的震惊之下,她甚至脱口而出信远侯的名讳。 “等等!”她一把拉住楚寰,惊恐地问,“罗芃,他该不会答应了吧?” 楚寰忙安抚道:“这种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同你商量就做决断?” “商量?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宁儿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怄得不轻,“我不知沈侯爷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个荒唐念头,但死生有别,还请他行行好,别扰了我娘的清静!” 楚寰情知,宁儿得知这消息后必定恼怒,却也没料到她一时气成这样,他有些懊悔:“是我不好,原不该拿这话告诉你。” 宁儿却瞪圆了眼睛,嗔道:“怎么不好了?我只怪你告诉得迟了。” 楚寰道:“我原想着,毕竟是你的家事,待你和罗芃见面,他或许会知会一声。” 宁儿扶着椅背生气:“难怪刚才他冷不丁就问我,要不要认沈崇彦。我当时听了便奇怪,原来背后却有这么个因由在!” 说着她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该不会,他真有这个想头?” 楚寰听了却摇头道:“罗芃此人,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心性之偏激拘执,远超常人。他厌极沈家,恐怕并无此意。之所以没有断然拒绝,依我看,或许是因为你的缘故。” 宁儿一怔:“因为我?”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这又从何说起?” 楚寰拉着她临窗而坐,低声道:“罗芃幼时失恃,少而失怙,唯与你母亲相依为命,彼此濡沫之情,无需言表。他无妻无子,孑然一生,世上唯一的血亲,也只有你而已。” “若他一人之身,又与沈崇彦何干?只是不得不多为你打算。” 楚寰觑她神情渐缓,方婉转劝道:“罗芃虽任情放诞,但到底是读书人出身,骨子里忘不了那伦理纲常。思量着你是女儿身,自与男子不同,少不得须寻个父兄作依靠。他既深知无父母可依之苦痛,又见沈崇彦是你生父,待你百般看重,心中难免想着,若你与沈侯相认,那么无论日后他的好歹,至少你能有个归宿……” 宁儿听到这里,却忽地心中一紧,忙问:“什么叫‘日后他的好歹’?难不成,舅舅倒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心思如电,转得极快,立刻便想到罗芃受审一事,不禁白了脸:“是不是罗居芮的事,牵扯到他了?” 楚寰忙道:“他的事未有定论,一时不会有事的。” 宁儿急道:“未有定论,就是或许定罪;如今无事,就是将来可能有事,是不是?” 她恳切地拉住楚寰,想要替舅舅辩白:“他是有苦衷的。”可她到底不清楚内情,不知罗芃究竟为罗居芮做过哪些事,不敢以情废公;一时又想到自己要侯爷着意重判罗氏,会不会因此牵连罗芃,不禁心乱如麻。 只得急切道:“舅舅他,到底会怎么样?” 楚寰见她如此,心中怜爱交加,不由安抚道:“宁儿,别担心,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宁儿却道:“可若是,他当真做了错事,难道还叫你徇私枉法吗?” 楚寰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吗?” 宁儿听他如此说,却忍不住蹙眉,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可这,是不是让陛下为难了?” 楚寰微微笑起来,那张明如金玉的面庞上绽出莹莹的光彩,他轻声道:“宁儿以为,我是圣君吗?便是圣君,亦有人情,有偏私。你又没做过什么剜心剖腹、罪大恶极之事,这么一点小事,朕还担当得起。” 他心道,圣人无私,可他虽为天子,可却做不了圣人。莫说罗芃之过,本在两可之间,便是他当真有罪,就凭宁儿如此看重,也至多小惩大戒罢了。 宁儿这才略放下心,她想起楚寰先时之言,又道:“可难道就因如此,舅舅便会同意沈侯那等荒谬念头吗?” “宁儿,”楚寰忽然叫了她一声,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沈崇彦会想要在休弃罗妙芸之后,求娶你娘亲?” 宁儿紧紧拧起眉,不待她回应,便听他说:“蜚语流言,最能穿墙过隙。你的身世,如今已有不少人知晓,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沈崇彦的意思,是想迎你母亲入宗祠、享香火,名正言顺,让你归宗沈氏……” “如此一来,纵有流言,你也不再是信远侯年少时流落民间的遗珠,而是沈家嫡支名副其实的长女。”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1章 不见 直到林夫人问她:“怎么许久不见小沈姑娘?”,林若旃才恍然惊觉,似乎从她随着母亲踏入殿中那刻起,自己就没再见到宁儿了。 她勉强将注意力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逡巡了四周一圈,又叫来归云:“沈姑娘呢?是谁跟着的,怎么好端端的人不见了?” 归云同松萝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忙有些为难地回道:“小姐,沈姑娘那里并没安排人跟着……” 林若旃一下子瞪大眼睛,轻声斥道:“如此怠慢!你们怎么服侍的?” 归云忙道:“因沈姑娘一直与您同进同出,便想着奴婢们一道服侍两位姑娘,这才没专门安排……” 林夫人低声道:“糊涂!小姐心中有事,一时想不到,你们做奴婢的也想不到不成?这样待客,别人回去还不知怎么议论我林家。” 林若旃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四处找找,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可别把人给丢了。” 林夫人蹙眉:“咱们在寺中,一时倒不怕人丢了,”她委婉道,“只怕沈姑娘年轻不晓事,万一一着不慎,冲撞了贵人,那可就了不得了。” 她们与睿王妃等人守在此偏殿中,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陛下的传召。 因畏惧天威,谁也不敢胡乱打探,任凭心里如何七上八下,也只得老老实实按捺着枯坐在殿中。 此时见林家母女正低声议论着什么,睿王妃还没说话,周夫人便搭腔道:“林夫人,可出了什么事?” 林夫人忙收住口,低眉道:“并没什么,不过是下人们不仔细,稍误了些事。” 睿王妃的目光跟着转了过来,等待的时间越久,她的心中便越是忐忑,先前得知儿子伴驾时那种欣悦与得意,早消磨在这漫长的守候里。 出于排遣,她倒跟着多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可要紧?林夫人不妨说来听听。” 王妃这一问,林夫人便不得不起身答道:“多谢王妃娘娘垂爱,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敢扰了王妃清静。只是与旃儿交好的那位小沈姑娘,独自出去了,下人们粗心倒没问清楚因由,妾身这才多问了两句。” 小沈姑娘……睿王妃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指的是谁,不禁眉心一跳,顿时想到她身上带着的那枚海棠佩。 原本她都怀疑那不过是块形制极相类的玉佩,自己一时眼花认错了,但此时骤然听得林夫人这一句,心中莫名突突起来。 她忙问:“好好儿的,怎么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难道竟是她一个人不成?” 林家母女面面相觑,俱答不上话来,她们没想到王妃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小姑娘,还问得如此详细,偏偏都是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 正当二人发愁如何应付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响动,众人精神皆是一振。可不料帘栊轻动,却转出两位华冠丽服的锦衣公子。 众人先是一怔,而后喜道:“世子,二公子来了。” 睿王妃一伸手免了他们的礼,急忙忙问道:“如何了?陛下那边可有何吩咐?” 楚铮凝眉道:“母妃,圣上原召了我等伴驾,话刚问了一半,忽然匆匆去了。我与二弟不敢动作,便一直守在殿中等候,直到片刻前,才得了吴公公的提点。说陛下有要事,无暇再见,让我等不必再等,并转请母妃也不必再候着了。” 睿王妃闻言心中一颤,忙问:“可是你等答对不当,惹得陛下不豫?” 楚铮一皱眉,楚钺便忙答道:“母妃安心。圣上离开时,眉目间隐有笑意,看着倒像龙心正悦,想来是另有它事的缘故。” 他说话间,不自觉地便留意到下首坐着一乌发云鬓的明艳少女,年不过十七八岁,一身樱桃红缠枝莲花对襟衫裙,腕间一对嵌宝鸾凤金镯,翠眉修目,肤白如雪。 他不由一愣,旋即意识到这一定就是王妃替自己相看的那位林家大姑娘。 这一愣神的功夫,便叫旁人察觉了,周夫人先笑道:“了不得,姐姐你瞧,咱们钺哥儿看呆了。” 睿王妃听了楚钺的话,心中略宽,又见妹妹如此玩笑,便微笑道:“自己哥儿耐摔打,说笑两句便罢了,当着人家小姐的面,你还这般不沉稳,仔细背后遭人笑话。” 得了这一番打趣,林若旃脸上早红了个彻底,她本就心中有事,正为宁儿的去向操心,冷不防却突然来了楚铮与楚钺。 回想起先前发生的种种,她一想起这兄弟二人便如坐针毡,更别提同时见到两个了。 林若旃下意识地就想逃走,她慌忙对睿王妃行礼道:“娘娘,若旃欲寻沈姑娘过来,先行告退。” 王妃听她如此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莫名觉得此事干系甚大,便吩咐儿子:“铮儿,你带人去问问寺中住持,可有人曾遇见沈小姑娘?或许她流连山寺盛景,盘桓忘返……” 楚铮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陛下为何中途不告而别。他不像昏迷不醒的林若旃,可是清清楚楚看见了陛下与那位姑娘相处的情态,此时自然明白这位沈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楚铮苦笑,她不在殿中,自然是与圣上在一起,可这话分明又不能叫旁人知晓。 他只得无奈道:“还请母妃与夫人小姐们安坐,儿子问清楚便向您回禀。” 楚铮的眼神从林若旃的面上一划而过,他离开了,想来林姑娘也不会这样别扭。 睿王妃点了点头:“你去吧。”却没开口允林若旃出去。 林若旃只得又坐回母亲身边,低头乖乖扮演着一位满面娇羞的大家闺秀。 楚铮出了偏殿,直奔正殿而去,绕了几个圈,他终于眼前一亮,寻到吴实禄跟前,抱拳便拜:“大总管。” 吴实禄眯眼一笑:“呦,世子爷怎么又过来了?” 楚铮苦笑道:“叫总管见笑了。林家夫人小姐见同来的沈姑娘不在了,这会儿正着急找人呢。” 吴实禄仰首看了眼日头,冷笑道:“都过去多久了,这终于想起来寻人了?若真叫宁主子孤身一人到现在,恐怕一个个连死字都不知怎么写了。” 楚铮额上冷汗汩汩而出,他不住告罪道:“臣等无识无状,冒犯了姑娘,还请公公见谅。” 吴实禄一挥拂尘,阴阳道:“哎呦,您是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做奴婢的可当不得您这一礼。” “您还是回去带话给她们,咱们姑娘有事,已被人接回府中了。也不劳夫人们惦记。”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2章 离魂 鎏金龙凤纹紫铜熏炉,逸出袅袅轻烟,沉郁绵长的香气,弥散在这间异常富丽的寝殿里。 眼看着日影西斜,就要越窗而入,便有机敏的宫人上前,将槅窗上垂着的金丝藤漆竹帘放下。 此时的慈庆宫中,一等掌事嬷嬷乐竹轻手轻脚地来到明黄色的帐幔前,低声唤道:“娘娘。” 又过了十余息,帐中人方有了动静,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乐竹忙跪下打起床幔,躬身禀道:“娘娘,该喝药了。” 太后这一觉,睡得有些迟了,这会儿仍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她半阖着眼,问了一声:“几时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 乐竹柔声道:“已过了申正。” 太后闻言,慢慢伸出手,乐竹忙半跪扶着主子坐起,便有数个宫人捧来金盂盥器等物,服侍着太后起身。 她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慢声问:“竟一觉睡到了这时候,怎么也不早些来叫我?” 乐竹小心奉来刚熬好的汤药,笑道:“能多睡一些不是好事?若不是太医特特嘱咐,这药汤不可误了时辰,奴婢怎么敢打扰娘娘清眠?” 太后嫌弃地看了眼黑沉沉的药汁,摇头道:“太医院那些老滑头,左不过开一些太平方子,哄着人日日吃,月月吃。总也见不到什么起效,不过就是图个心安。” 说着,她漫不经心地问:“皇帝那边如何了?” 乐竹脸上盈盈的笑意一僵,她亲手服侍着太后进了汤药,将金碗交给旁边的宫女,方轻声道:“禀娘娘,看玉宸殿的动静,陛下如今还没回宫呢。” 太后的手一顿,她微微眯起眼睛:“哦?过了申时还没回宫。我仿佛记得,今日圣上没用午膳,就带着人匆匆出宫了。竟到了这会儿还没回呢。” 隔着镜子,她打量了一下头上戴着的抹额,吩咐道:“去把吴实禄叫来,我有话要问。” 乐竹一面应是,一面小心观察着太后的神情:“是,不过娘娘,今儿陛下出宫,是带着吴公公同去的,如今留在玉宸殿里领头的,是吴总管的大徒弟魏德喜。您看,是不是召他过来……” 太后摆了摆手:“底下那些人,能问出个什么一二?恐怕在陛下跟前,连句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她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平日里那张慈祥平和的脸上立刻显露出主人冷峻的威仪。 她叹道:“我老了,皇帝又一日长过一日。外头不知道的,还当我这太后在宫中如何享尽清福,殊不知如今这做娘亲的,便想见自己儿子一面也难。” 这一句话压下来,殿内所有的宫女内侍都齐刷刷跪下了。 乐竹不敢议论皇帝,只得跪劝道:“娘娘说得哪里话?满宫里谁不知道,咱们陛下乃是至孝之人。任什么海陆奇珍,凡有好的,宁可自己不用,也先孝敬慈庆宫。论精致,便是玉宸殿、乾明宫,也不及娘娘宫中。但凡您说一句什么,陛下哪有不照做的?只是太后体谅陛下操劳国事,不肯轻易开口罢了。” 太后闻言笑了笑:“你们就会说这些话来哄我。皇帝的性子,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清楚?” 她沉吟片刻:“罢了,去寻个皇帝跟前得用的宫女过来,我随便问两句也就是了。” ---- 而此时,承国寺中,被太后惦记着的皇帝,正鼓励地看着身后的少女:“别怕,过去就是。” 宁儿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那位松形鹤骨、高逸出尘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恭敬行了一礼:“小女拜见方丈大师。” 法净清瘦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亦合掌道:“小施主,不必多礼。”说罢,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在蒲团上坐下。 宁儿扭头看了楚寰一眼,见他含笑点了点头,方定心坐到了法净跟前。 法净细细端详着宁儿的眉眼,从隔屉中取出一个金漆黑底的圆盘,又道:“请小施主伸出左手,掌心朝上。” 宁儿依言照做,那圆盘看上去像是瓷器所制,冰凉凉的,可手搁上去,那触感依旧像石头,可手心却隐隐传来一股暖意。 法净见她好奇,便主动解释道:“这是南罗国进贡的暖玉,颇为罕见,色如青石,触手即温,有净心安神之效。有它相助,则能事半功倍。” 宁儿点了点头:“有劳大师。” 法净依次看过宁儿左右掌心,又仔细探了她的脉象,那双浓密的长眉微微蹙起,他沉声道:“施主,难道曾有过离魂之症?” 法净话音未落,楚寰便顿时变了神色:“法师,这是什么意思?” 法净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陛下曾对贫僧有言,担心宁施主年幼受惊,神魂不固,希望能为她加持一二。可依贫僧方才所见,宁施主分明已曾有神魂离体之症……故有此一问。” 宁儿被法净禅师的一番话弄糊涂了,她疑惑道:“什么是神魂离体,我又怎么会有过?” 法净道:“这就要问宁施主了,一般来说,小儿离魂多是受了惊吓刺激,魂魄不固,于睡梦昏迷之中飘然离体。施主不妨想想,可曾发生过类似的事?” 宁儿下意识地便要否认:“当然没有。”但话一出口,她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道,“等等,大师,敢问离魂……就是梦魇吗?” 法净先是摇头,而后又道:“与梦魇不尽相同,梦魇者往往被阴秽之物纠缠,须以雷霆手段辟邪益阳。而离魂者则出于自身羸弱,须以水磨功夫细细温养神魂。但皆极伤元气,有些症状,确实十分相似。” 说到这里,楚寰的心猛然往下一沉,他回想起自己彻底重生之前,频繁在梦境中穿梭于前世今生,那时梦中所见,几乎宛然如真…… 难道这样的经历,宁儿她,也曾有过? 他忍不住胆战心惊,忙看向宁儿:“你所说的梦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儿皱起眉,迟疑道:“若不是大师提起,我几乎都忘了。那一次,我去了侯府中的浣洗处,可没想到一跨进门,便觉神晕目眩,喘不过气来……” “后来不知不觉,整个人就晕过去,而在昏迷之后,我只感觉自己飘飘荡荡,好像去了另一处地界。我当时以为在做梦,可那里一草一木,一言一行,都逼真得不像是在梦里……” 回忆起当时的经历,宁儿仍不由白了脸,她下意识地握住双手:“在那里,我,我还见到了……侯爷!”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3章 落泪 侯爷?沈崇彦…… 楚寰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下意识追问道:“看见他什么了?”他的声音犹如夹杂着风雷的阴云,沉沉扑面而来。 宁儿睁大了眼睛,直愣愣望着疾言厉色的楚寰,那惊惶的神情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委屈:“ 怎,怎么了?” 楚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吓到了宁儿,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长而浓密的睫羽不住颤抖,在眼底投下一片阴霾。 再睁眼时,他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俊美如仙神的帝王屈下膝,直视着宁儿的眼睛,郑重道:“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他垂下脑袋,流露出一种与其身份截然不同的谦卑与脆弱:“我,我担心你出事情。” 宁儿几乎立刻“原谅”了他:“你先起来,”她看了看半阖眼的法净,脸都红了,小声道,“可我不是好好的吗?” “宁儿,抱歉,”楚寰低声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那时到底见到了什么?” 宁儿硬拽着他起身,埋怨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倒先急了。” 她侧过脑袋,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轻声说:“我梦见我好像成了信远侯府最低等的浣洗婢女……我还是我,却好像又是另一个人。我能看见、能听见,却不能开口,能动作,但也不受我控制。” “在梦里,我好像比现在还大两岁,她们说我弄坏了‘大小姐’的衣服,可是,”她急急抬起头,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有弄坏!” “可她们谁也不信,我被罚跪在青石板上反省,”宁儿说着,又好像回到那寒冬腊月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时真的好冷,好冷啊……我没有……” 她忽然身子一轻,旋即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我知道你没有!别怕,别怕……”听到这里,楚寰肝心若裂,痛彻肺腑,他再也忍耐不住,将宁儿揽在怀中。 不必再听了,宁儿她……真的在昏迷中回到了前世! 那张向来从容镇定、波澜不惊的面孔甚至在微微颤抖,楚寰心中满是难言的恐惧与痛惜。 “曾任信远侯府浣衣粗使……”上辈子,这一切就被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可是,宁儿……他却不知道,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都是宁儿曾遭受的、细碎痛楚的折磨。那甚至是连再世为人,也逃不掉、忘不记的梦魇与回忆! 楚寰蓦然生出了极大的恐惧,她还会不会再回到那过去? 她会不会记起那一切? 她还会不会,像前世那样……离开自己? 楚寰不敢再想下去。 他失态地将宁儿搂在怀里,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的举止如此反常,以至于让静静伏在他怀中的宁儿都忍不住道:“我没事,陛下,陛下?” 可楚寰却一反常态没有理会,而自顾自道:“别怕,别怕。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灵微,灵微?你怎么了?”宁儿挣扎着就要抬起头,可楚寰的动作虽轻柔,力气却大得惊人,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她一侧头,只感到一滴冷冷的水珠擦着她的耳沿划过。 宁儿一愣,紧跟着也着急起来,她执拗地伸出手往上摸去,楚寰别过脸,似乎想躲开,可又怕动作太大伤了她,就这么刹那间的犹豫,那柔软的小手便在覆到了他面上。 宁儿一下子凝固了,她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甚至一时忘了该收回手来。 在楚寰如玉的脸庞上,她竟然触碰到数行清泪! 灵微,他哭了…… 这个认知,让宁儿的心像被蜂蚁啃噬般,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胀痛,她顿时哽咽了:“你,你怎么了?” 宁儿的手迟疑了片刻,缓缓将泪从他颊边拭去,她的声音比天边蜜色的浮云还要轻柔:“别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好好的,一点儿事也没有……” 她轻声哄他:“你看看我,我好端端的,就在你面前,好不好?” 不知不觉之间,那犹如金石之固的臂弯悄悄松开了,宁儿立刻攀着他的手臂,仰起头去看灵微。 此时他面上,已看不出曾流泪的痕迹,唯有那双黑曜石一般迷人的眼睛,莹如晶玉,还残留着些许润泽的湿意。 楚寰果然定定地注视着宁儿,丝毫没有回避,从头发丝细细看到了脚尖,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复又将宁儿拥入怀中。 他一十二分不情愿地问:“你还有没有过其他那样的梦见过?” 宁儿摇了摇头,闷声道:“没有了,也只有那一次。” 楚寰轻轻点了点头,又将她抱紧了一点。 宁儿不乐意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小声抗议道:“佛门清静地,动不动搂搂抱抱的,像个什么样子?法师还看着呢!” 说着她扭头一看,果然! 显然还半阖着眼,佯装闭目养神的法净不知何时早已睁开眼,挂着一丝了然的微笑,望向自己。 楚寰却走到法净身前,躬身道:“大师慧眼如炬。宁儿果然曾有离魂之症,可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永绝后患?” 法净起身还了一礼,郑重道:“阿弥陀佛。宁施主之症,想来陛下比贫僧更清楚根由。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方有因。人力再强,也有力不能及之处,贫僧只能尽己之能,为小施主稳固神魂,增强体魄,以减其所伤。” “但究竟会不会再犯,谁也不敢保证。贫僧有一言相赠,还请陛下一听。” 楚寰正色道:“望法师赐教。” 法净含笑看了宁儿一眼,方叹道:“神通敌不过业力。陛下与宁施主是累世的因缘,若无昔日诸般苦,也不会有今日种种因。过去不可回转,也不能回转啊。” 宁儿被这云山雾罩的一番话说得不明就里,她扭头去看灵微,却见他紧紧抿着唇,显然是听明白了。 他面色不愉道:“可从头到尾,她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平白受这样的苦?” 法净低头唱了一声佛号:“可陛下,谁说无辜者就不必受难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4章 归来 “老娘娘,玉宸殿的人带来了,”平安呵着腰问,“您看,要不要见?” 乐竹正取了一支水晶玉柄五珠太平车,小心翼翼地在太后颊边按摩,闻言轻横了平安一眼,细声道:“好没眼色,没见娘娘不得空么?” 太后却一抬手,示意乐竹停下,她蹙眉问道:“怎么,皇帝还没回宫?” 平安本就弯折的腰跟着往下一塌,就势跪倒在地,声音越说越低下去:“回娘娘的话,陛下御驾,尚未回转……” “胡闹!”太后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斥道,“晚膳的时辰都要过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的?就眼看着皇帝受饥!” 这下子,从乐竹往下,满殿的宫人又齐齐跪了下来。虽明知是太后迁怒,可任谁也不敢分辩一句。 长久的沉默过后,上首方传来一声冷哼,太后抬手捏了捏眉心,恹恹道:“还不宣人进来。” “是。”平安闻言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方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扫了眼身侧的乐竹:“还跪着做什么?起吧。” 乐竹觑着太后的神色,方笑道:“娘娘不开金口,奴婢便是跪死了也不敢起来。” 说得太后倒一笑:“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这样的糊涂话。叫你底下人听了,谁还服你。” 乐竹起身搀着老娘娘上了座,笑道:“我管那起子人怎么想,只要娘娘不恼我,奴婢便总有口饭吃。” 她亲手服侍着太后落座,又捧来一旁早晾好的参茶:“娘娘可先用一些点心?” 太后浅呷了一口,她摇了摇头:“罢了,再等等。” 主奴言语间,平安正领了一个大宫女上来磕头:“奴婢拜见太后。” 那宫人不过二十出头,身量不高,皮肤细白,瞧着却很沉稳,观其服制,是内宫中有品阶的女官。 太后冷眼打量了一会,却没叫起,她慢慢用了半盏茶,方道:“倒是个面生的,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叩首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如电。” “如电?”太后微微笑起来,“昔日里往来两宫的多是如露,今日怎么不见?” 如电忙低眉道:“圣上另有要事交办,如露忙于差事,便遣了奴婢过来。” 太后闻言不置可否:“既是陛下身前如字辈的大宫女,哀家也不好慢待了,起来吧。” 如电又磕了个头:“谢太后娘娘恩典。”方慢慢起身,垂首肃立在前。 “圣上今日出宫,可交待了何时回来?” 如电轻轻摇头:“回太后的话,陛下走得匆忙,奴婢等并未得到吩咐。” 这倒在太后的意料之中,她垂下眼,又问:“陛下午膳都没用就出了宫,这是急着往哪里去呢?” 如电额角的鬓发中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低声道:“圣驾御踪,奴婢微贱之躯,不敢窥探。” 这一句话说出,乐竹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好大胆的丫头! 果然,只见太后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怒道:“没规矩的东西!你们是近身伺候陛下的,却连陛下的行踪都弄不清楚,要你们有何用?” “皇帝万金之躯,天下万民所望,岂容你如此轻慢?” 如电伏地叩首再三,只道:“奴婢惶恐。” 太后冷笑道:“那就是打量着我这老婆子老眼昏花,不配问你们的话了。” 如电颤声道:“奴婢万万不敢!”她抬起头,“好叫娘娘知道,玉宸殿宫规森严,陛下威严深重,一行一止,皆不许奴婢等多闻多言。” 太后面色冷峻,冷声道:“皇帝万乘之君,君威不容冒犯。可君臣之外,哀家更是他的母亲。做娘的,难道问一句儿子的行踪也犯了规矩?普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电重重磕了三个头,再抬首时,额上已有了血痕,她恳切道:“太后相询,奴婢怎敢欺瞒?若存心如此,便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奴实在是,不知啊……” “好一个不知!”太后傲然起身,拂袖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可见你伺候得不好。既然这样无用,便莫回玉宸殿了,就留在慈庆宫吧!” 一言既出,底下的内侍宫婢尽皆变了神色。乐竹犹豫再三,仍壮着胆劝道:“娘娘……” 太后倏然转身看着她:“怎么,难道我这太后连个宫婢都处置不了?还要听你们摆布?” 乐竹吓得忙收声:“奴婢万万不敢。” “哼!”太后步履未停,径直朝殿外行去,只撂下一句,“传吾口谕,摆驾玉宸殿!” 乐竹愕然抬头,与平安对视一眼,这下事可大了! ------ 魏德喜原听见外头动静,还以为是圣驾回銮,喜滋滋地迎出去一看,瞧见的却是慈庆宫的仪仗。 他心头一突突,来不及细想,忙跪迎道:“奴婢请太后娘娘圣安。” 太后的目光沉沉落在他肩头,她略一摆手,乐竹便在一旁轻声道:“魏公公,请起吧。” 魏德喜磕了个头,方从地上爬起来,腆着脸笑道:“不知太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老娘娘宽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罢便亲奉了太后下舆,殷勤小心无比。他眼神一扫,便发觉随驾的人中不见如电的身影,心知必有缘故,暗中提起了精神。 太后得了他的侍奉,心头的不快勉强散了些去,待入得后殿,又往南面的榻上坐了,方沉声问:“圣上呢?” 魏德喜正着人进来奉茶点香,闻言陪笑道:“太后娘娘,圣上御驾尚未回呢。” 太后道:“都到了掌灯时分,向来宫门也已落钥,陛下迟迟未归,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德喜恭声说:“圣上临行前,奴婢得了师傅吩咐,让宫中按例传膳。想来用不着多久,陛下就会回宫了。” 太后的脸色又和缓了些许:“既然如此,吾便候着圣上一同用膳。”说着她看向魏德喜,“我恍惚听见,圣上这阵子时常往宫外去,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啊?” 魏德喜心中苦笑,面上却仍是一派恭顺,他再三柔下身段,细声道:“老娘娘,若说常去,却是没有。不过先前长公主殿下开游园宴,圣上幸驾过一回;再就是今日这一遭了。” 太后深深瞧了他一眼:“哦,是么?” 魏德喜只得硬着头皮道:“实是如此。” 太后没再与他多说什么,只一心等着昭元帝回宫,可谁知这一等,便是近一个半时辰。 越往后,太后的面色便愈沉,合宫人无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魏德喜早乖觉地跪在一旁,低眉顺眼,一声不吭,生怕触了太后的霉头。 乐竹却苦劝了两三回:“娘娘,便是不传膳,您也多少进些点心。这样挨着,您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太后怫然道:“皇帝都受得住,我又有什么受不住的?” 她眉间凝着深深的阴影:“哀家便坐在这里等着,看陛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沉重的寂静压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忽然,阁外传来一阵响动,而后是太监们欢天喜地的声音:“圣上,圣上回宫了!”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5章 小惩 太后浮在面上的笑意还未及散去,就诧异地凝在唇角,她目光冷然地看向皇帝身后那眼熟的身影,不快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昭元帝的嗓音柔和中带着一丝清冷,他略转过头,顺着母亲的视线望了一眼,含笑道:“怎么,难道这宫人惹了母后不快不成?” 太后抿起唇,没再接话,她先头刚罚了如电在慈庆宫思过,转眼人就被皇帝带回了玉宸殿,这不是明摆着下她的脸吗? 她不肯开口,皇帝却丝毫不以为意,他任由吴实禄为自己解下外氅,更衣卸冠,待慢条斯理地擦净双手,方问:“乐嬷嬷,你来说说,是谁不懂事,冒犯了太后娘娘?” 乐竹的神色一变,忙跪答道:“回圣上,如电对答不谨,老娘娘看她年轻不晓事,怕服侍不好圣上,便赏了她在慈庆宫思过……” “对答不谨,”昭元帝玩味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吩咐吴实禄,“既惹了母后不快,便革其三月月俸,降职一等,端午以前都不许在御前伺候。” 吴实禄一躬身:“奴婢遵旨。” 一旁的如电闻言如蒙大赦,若真被太后留在慈庆宫,她往后纵能活命,怕也再没有出头之日。 她难抑死里逃生的激动,紧跟着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感激道:“奴婢多谢陛下、太后恩典。”言罢便乖乖退出殿,领罚去了。 天子金口玉言,一言既出,纵使贵为太后,也难以扭转。 昭元帝坐到了太后左手边的榻上,温声道:“母后,可用了晚膳?”他亲手奉上一盏茶,“若为这些奴婢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了。” 做皇帝的儿子递了台阶过来,太后也只能顺势下了,她接过茶,悠悠叹了口气:“我难道是为那婢女生气?哀家气的是皇帝不惜己身,误了午膳又误晚膳。身边这些人不知规箴,只一味顺从,万一怠慢了龙体,他们有几个脑袋能担得起?” 昭元帝笑道:“母后多虑了,儿子早不是垂髫小儿,难道还不知饥寒?何况,并没误了用膳。午间在承国寺用了法净大师的好斋,晚膳便请母后陪儿子同进。” 吴实禄轻轻击掌,早候在殿外的司膳宫人鱼贯而入,按次摆膳布桌,安箸进碗。 太后眉心微动,她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摆脸子,她缓下神色:“原来陛下去了承国寺。” 楚寰颔首道:“正是,法净托朕代为问候太后凤体安健。” 太后微笑道:“多谢大师记挂。吾在这宫中静坐,能有什么不好?只是陛下既去礼佛,应当起仪驾,清道跸驻才是。这么不声不响地过去,万一叫旁人惊扰了圣驾,岂非不美?” 昭元帝似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眼中漾起一丝真切的笑意,他摇了摇头:“今日倒巧,赶上睿王府来承国寺,却是提前清了场地。” “睿王府?”太后心头一跳,“他们过去干什么?” 昭元帝笑道:“睿王妃有意为二公子议亲,看中了林仕奇家的姑娘,便约了林夫人同来寺中进香。” 太后不由追问道:“这么说,陛下今日召见了他们?” 昭元帝笑说:“不过见了睿王世子兄弟一面。”顺便,看了一出好戏。 太后张口正欲再问,皇帝却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御膳:“时辰不早,辛苦母后久候,还请先用膳吧。” ------ “姑娘可回来了,赶紧先用膳吧!” 眼看着金日西坠、皓月东升,一早离府的姑娘却迟迟未归,春草盼得脖子都抻长了。 好容易盼回了姑娘,她忙迎了上去,埋怨道:“林府也太使派人了,先头不是说日落前就回来,怎么将姑娘耽搁到了这时候?” 宁儿一面配合着她的动作更衣,一面笑说:“这倒冤枉她们了。没成想今日在寺中遇见了陛下,这才多盘桓了些辰光。他送我回了苑中,马都没停,便赶回宫去了。” 陛下!春草听了倒唬了一跳,虽然过了这些日子,但细想起来仍觉得在做梦一样。 庇护她们姑娘的人,竟然是当今天子,虽说姑娘身世可怜,可谁料福祸相依,转眼竟能有这样一番天大的际遇。 如露早带着小丫头上来服侍宁儿盥洗,笑道:“既然是陛下送了姑娘回来,想必已用过晚膳,春草不必忧心。” 宁儿点了点头:“如露姐姐猜得不错。”她接过小丫头捧着的巾帕覆在脸上,“就是来来回回车坐得腰疼。” 如露轻手轻脚地拆下她的头发:“姑娘年幼体弱,今日又这样劳累,该好好歇一歇。不过今日,从信远侯府递了封帖子进来,姑娘是明日看,还是现在看呢?” 宁儿原本困乏的双眼瞬间睁开了,她忙道:“现在就拿过来。” 如露笑着点头道:“好。待您喝过药,我便拿给姑娘。” 想到那一盅苦汤药,她叹了口气:“好吧。” 洗漱毕,宁儿卸了满头钗环、散开头发,只松松梳了一根睡辫垂在脑后,又换上一身轻巧的衣裳,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 如露捧来一个极精巧的黄花梨嵌宝函匣,宁儿正打开时,随口问了一句:“又是二老爷送来的帖子?” 如露却摇了摇头:“不是,落款却是信远侯沈大人。” 宁儿的手一顿:“怎么是他?”她抬眸看向如露,“沈侯爷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如露咬着唇:“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罢了,想来是二老爷告诉的。”宁儿拧起眉头,开了匣盒一看,果然上面龙飞凤舞,却是沈崇彦的亲笔。 春草悄悄凑到了宁儿身边,轻声问:“姑娘,侯爷在里头写了什么?” 与封面的字迹不同,内里却是一笔齐整方正的小楷,就好像写信人生怕她看不懂一般,一笔一画,极合规式。 宁儿匆匆看过,“啪”地一声合起帖子,丢进拜匣里,她轻轻“哼”了一声,警惕地看向春草:“你可别想着给他说话,就算说了,我也万万不听的。”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6章 新居 春草耷拉下眉毛,委屈道:“侯爷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从此就是您的人,”说着她撇过脸去,“姑娘难道还不清楚,春草眼里只认您一个主子?” 帐中甜香浮动,柔和的暖光倒映在宁儿琥珀色的瞳仁中,乌黑的鬓发柔顺地贴在雪白脸颊上,更衬托出主人十二分的可怜可爱。 她伸手拉着春草坐在榻上,笑说:“好姑娘,你向着我,我心里明白。是我失言了,还请春草多担待。” 如露唯恐春草一时犯倔,冲撞了姑娘,忙飞快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不料春草得了这一句,旋即又活泼起来,亲亲热热地宁儿携手坐在榻上,小声问:“姑娘,到底侯爷在信里写了什么,惹得您这样生气?” 宁儿叹息道:“我哪里是生气,只是头疼这事儿该如何处置罢了。” 她抬眸看向侍立在侧的如露:“如露姐姐,您是宫里出来的,比我们年岁长,见识多。还请帮我参详参详。” 如露全没料到事涉信远侯,宁儿竟会问起自己的意见,不由受宠若惊道:“姑娘请讲,奴婢虽愚笨,但愿尽全力为姑娘分忧。” 宁儿柔柔一笑,细声道:“沈侯爷邀我等回侯府暂住,我心中着实犹豫,还请姐姐教我。” 如露万没想到竟是这一桩事,顿时愣在了原地。这……让她可怎么说? 她心知肚明,陛下将自己分派到庆元苑服侍,又将此处护得如此滴水不漏,为的就是宁姑娘能有个自在顺心的处所。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该与主子同心同气,让宁姑娘安心留在苑中,住得自在舒心。 可宁姑娘既有此一问,正说明她心中亦有所想,到底是该劝她留,还是劝她走,饶是以如露的机敏细致,也一时难以决断。 宁儿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并没催促,也没再说其他,如露心一横,大着胆子道:“还请姑娘允奴婢一阅。” 宁儿没什么犹豫,连匣带帖送到了如露怀里,春草在一旁看得眼热,小声道:“姑娘好偏心,不告诉我,却给如露姐姐看。” 宁儿笑着哄她:“你瞧是瞧热闹,她看是办差事,怎么能一样?” 如露默然阅毕,心中长叹一声,沈崇彦并未在这封信中诉苦乞怜,打感情牌叫宁儿心软。 只是零零总总,详尽交待了近日侯府内外诸事,及至信末,方转出一笔: “府中新居落成,建于东南角,三进两跨,上房五间,院中玉兰海棠,花枝正茂,另有数株枇杷,已累然枝头,可惜无人得赏……卿若不弃,或可携伴小住。” 如露放下信匣,为难地看着宁儿,低声道:“不知姑娘以为如何?姑娘若定了主意,不论去何处,还请允奴婢随侍左右。” 宁儿略有些诧异,她将脑袋枕在春草肩上,怅然道:“我初入侯府时,侯爷曾说替我看好了一处院子,待修葺毕,便叫我从松寿堂里搬过去……” 说着她摇了摇头:“现想来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谁能知道,却生了这么多事。” 春草垂下头,犹豫着说:“我说一句话,姑娘别恼。其实,侯爷,侯爷他一直,很关心您……” 宁儿笑了笑:“我明白的。” 只是,只是……她心里,终究还放不下。 “罢了,许多事还没清定,”她仰躺在迎枕上,拿帕子盖住了眼睛,轻声道,“如露,替我拟信回去。就说多谢他的好意,只是他尚病着,我也身子不好,两个病人凑到一处,到底谁该照顾谁呢?”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还请沈侯善自珍重,养好了身子,不愁没有相见的时候……” ------ 过了这一日,天气便一天暖似一天,如此过了月余,无云的午后便有了几分溽热的暑气。 梁柊笑眯眯地收起脉枕:“这方子姑娘再吃过三日,便可以换一剂药方。” 春草的眼睛一亮:“大夫是说,我们姑娘好了?” 梁柊得意地捋了捋须,又摇头道:“非也非也。姑娘此前急症已去,但先天的寒弱之症,仍需长久调理,切不可以为好了,便掉以轻心。” 如露与春草闻言,俱是欢喜,忙道:“多谢大夫,还请您放心,我们必定小心伺候。” 尽心在一旁笑说:“圣上若知晓,龙颜必定大悦。” 梁柊拱了拱手,笑言道:“陛下虽忙于国事,却为日夜姑娘的身子悬心,我等每次脉案,当日便要抄录一份,亲呈御前。待陛下得知,说不得我等俱能一沾姑娘的喜气。” 宁儿抿嘴笑道:“不必等陛下,我也该好好谢一谢二位大人。”她招了招手,“苍耳,去我屋里将东西取来。” 梁柊与秋其霜忙起身谢道:“姑娘实在客气,我等不过奉命行事,已取了俸禄,当不得您赏。” 苍耳与松叶捧来两个乌木托盘,盘上置有两只葫芦缠枝锦盒,宁儿笑道:“二位大人为了我的病,日日操劳费心,陛下归陛下,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二位收下。” 言罢便令丫鬟将锦盒交予两位大夫随侍的药僮,梁、秋二人无法,只得领受了宁儿的礼。 一时事毕,尽心便恭送了二人出去。待离开院子,秋其霜见四下无人,不由踯躅道:“大人,宁姑娘这礼……” 梁柊问:“怎么了?” 秋其霜道:“我们就这样收下了?” 梁柊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怎么,姑娘赏的,你还敢驳回不成?” 秋其霜忙道:“不敢,只是宁姑娘到底孤身一弱女子,小小年纪,便离了父母。我等行医治病,本是份内事,收了她的东西,是否……不妥?” 梁柊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老搭档:“老弟,何必自寻烦恼?在庆元苑这么久,陛下如何待宁姑娘,你我都看在眼中。姑娘想做的事,陛下可有驳回一件?怎么今日倒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起来?” 秋其霜转身取过那锦盒,又命两个小僮远远散开,他目中略有犹疑,但仍低声道:“梁大人,昨日我收到消息,却说皇太后近日凤体违和,欲召杏林妇科圣手一看……” 梁柊闻言,神色一肃:“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怎么能传到了你耳朵里?”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7章 楼萧 翌日,长公主府。 “什么,母后病了?” 今天原是萧儿入宫的日子,临平正叮嘱儿子面圣须留神的事宜,却冷不防听见这一桩消息。 她面色一沉,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琳若忙上前扶住长公主,低声道:“殿下息怒。慈庆宫乐姑姑的消息,只说太后娘娘近日心悸少眠、体热盗汗,似是年长妇人之症……” 临平竖起眉,不愉道:“既是这等症候,必有些时日了,怎么不早来报我?” 她来回踱了两步,不待琳若回话,便道:“不行,如今中宫空悬,母后在宫中连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我得入宫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琳若小心问道:“殿下预备何时入宫?奴婢好为殿下递牌子进去。” 临平长公主凝神片刻,并未回答,却转身招了招手:“萧儿过来。” 楼萧今春刚过了十五,正是少年人最意气飞扬的年纪,眉宇神似其母,但行止间又活脱脱是楼歧年轻时的翻版。 今日他穿了一身赤珠色盘领窄袖袍,头上发辫尽皆束起,拢结于顶,盘结挽髻,横插一枚碧玉金簪,愈显得英气勃勃。 他一拱手道:“娘亲。” 长公主怜爱地拂了拂爱子的肩头,柔声道:“萧儿,你千万记得,此番再入宗学,切莫与人争驰,咱们为的不是争胜出头,而是为圣上分忧。” 楼萧笑道:“娘亲放心,爹爹昨日已细细教导过孩儿,此番入宫,诸事勿理,只安心看顾宁小公子为重。” 临平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只是,”她眉眼中浮起淡淡的忧愁,“到底委屈了吾儿。” 楼萧虽不姓楚,可论起尊荣富贵,却是等闲宗室子弟难以企及的。 作为长公主与定国公唯一的嫡子,打出生起,他便受尽万千宠爱,认真算起来,今上并无兄弟子女,论血脉,他便是太后与皇帝最近的子孙。金尊玉贵四个字,竟已不足形容了。 这么个金凤凰似的宝贝,从小哪受过一丁点儿委屈,如今自己却不得不主动请缨,把他送去陪那位“宁小公子”进学,而那所学之事,他早在十余岁时便早已烂熟于心。 念及此处,任长公主再如何“深明大义”,也难免心疼唏嘘。 楼萧却反过来安慰母亲,他洒然道:“娘亲言重,哪里就委屈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书读得再好,也用不着去考状元,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替陛下效力。正是陛下信赖,才肯将这差事交给孩儿。您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说着他展颜一笑:“再说了,子曰,温故而知新。儿子幼时虽曾念过宗学,可此一时彼一时,现今不仅换了师傅,所设课程也大不相同,能陪着宁弟再学一遍,又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宁公子性情纯善温和,待人赤诚,与他相处,并不叫儿子为难。” “好,好。”临平见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欣慰地握着儿子的手,“萧儿真是长大了,叫为娘刮目相看。” 她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琳若,你去安排,今日吾要同萧儿一道入宫。待拜见了陛下,我再去瞧一瞧母后。” 楼萧闻言,关切地问:“也不知皇外祖母的身子可有碍,不如让孩儿陪您一道去?” 临平想了想,摇头道:“不妥,你既领了皇命,哪有第一日便开脱的道理?母后那边有我在,你只安心守在陛下跟前。” ------ 宫人殷切地领着楼萧去了文粹殿,对着空空如也的御座磕过头,方引他去了偏殿歇息。 楼萧亲自往那小太监手底塞了个绣金荷包,方笑问:“有劳您了,我如今不常出入宫中,见了公公竟不相识,敢问公公高姓?” 那面生的小太监笑道:“小人当不得楼小爷抬举,敝姓常,您只唤小人多寿就是了。” 常多寿,这名字倒取得喜庆,一听便知是御前有名有姓的人物。楼萧忙道:“原来是常公公当面。” 常多寿拱手笑道:“小公爷客气了,我师傅特特嘱咐小人要好生伺候小公爷,圣上还在乾明宫,您安心候着就是。” 楼萧见他举止舒展、言语从容,又提起他师傅,不由问道:“不知常公公的师傅是……?” 常多寿的笑容中隐有一丝自得,他恭敬道:“小人得幸,我师傅姓吴,在乾明宫伺候。” 楼萧肃然起敬:“竟是吴大总管的高弟,小子眼拙,失敬失敬。” 常多寿笑道:“我是师傅手下最不成器的徒弟,只盼着不给他老人家丢脸罢了。师傅让我给小公爷带一句话……” 楼萧神色一肃:“还请赐教。” “师傅说,小主人身娇体弱,又生性腼腆,还请小公爷多加看护。若在学中有吃力处,或有浑人冒犯,”常多寿说着便是一礼,“纵使宁公子不愿张扬,也烦您及时递一句话来,咱们师徒感激不尽。” 楼萧正色道:“我记下了,绝不会让人冲撞了宁小公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常多寿点头笑道:“有小公爷在,师傅也可放心了。” 楼萧被这一字一句的机锋,敲打得浑身都紧绷起来。 他纵使聪慧,到底是个娇生惯养到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儿,对那个从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舅舅,是敬畏远远大过亲近。 他在心中暗忖,那位清俊过人的小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爹娘这般重视,叫统管内宫的吴实禄都如此勤谨小心。 楼萧端起茶,浅浅呷了一口,才发觉茶已凉了,他正要放下,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紧跟着是一道清亮的童声:“宁主子,宁主子,您慢点儿,仔细跌着。” 楼萧还未及反应,便突觉肩头一重,“楼兄!” 他扭头一看,眼前赫然一个唇红齿白的富贵小公子,正笑吟吟望着自己。 “宁兄弟!”他忙站起身,下意识便往宁朝身后望去,见他身后只跟着个白净可喜的小童,并无旁人。 圣上不在。 他松了口气,笑道:“许久不见,宁弟可好?” 宁儿就势在他身侧坐下,小小打了个呵欠:“为着今日进学,昨夜整晚都没睡好。” 话音未落,常多寿便亲自捧了茶果上来,他笑得灿烂:“宁公子,师傅让奴婢一早沏好的人参八宝茶,最是益气安神,您尝尝可能入口?” 宁儿笑了笑:“替我多谢吴实禄的好意。尽心,你去斟一盏给楼公子。” 琥珀色的茶汤,衬在莹润如雪的瓷盏,升腾起丝丝缕缕泛着甜香的热气。 楼萧望了眼自己手边冷了的杯盏,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同龄人面前感觉到局促与拘谨。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8章 侍疾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正候在门前听宣的常多寿眼珠子一亮,喜滋滋地迎上去:“师傅,您老怎么亲自过来了?” 吴实禄气喘吁吁地一摆手:“别啰嗦。”撩着袍角便急匆匆进了殿,行动间,那一身赤红绣金蟒袍粼光浮动,鲜亮得刺眼。 一进隔间,他便倏然换了副笑脸,又亲切又知礼地一鞠身:“宁主子,叫您久等了。” 宁儿口中正含了半块绿蜜千丝糕,骤然见他进来,下意识一口咽了下去就要说话,吴实禄眼明手快地端起茶碗递到她嘴边,忙道:“呦,您慢些用,仔细噎着,不急。” 宁儿就着他的手连饮了数口茶,方平顺了气,笑道:“多谢公公。” 吴实禄仍举着茶杯站着,笑道:“不敢不敢。” 这时,他才好像刚发现坐在一旁的楼萧,笑着问候了一句:“楼小公爷安。” 楼萧堪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回礼道:“多谢总管,您一切可好?” 吴实禄笑道:“多谢您挂念,小人一切都好。方才过来时,恍惚见到长公主的仪仗去了慈庆宫。” 楼萧道:“正是,娘亲听闻太后娘娘抱恙,忧心不已,这才入宫求见。” 吴实禄点了点头,又殷切地同宁儿说道:“陛下让奴婢转告小主子,宫外方来的信报,突然没了个先帝朝的老臣,处理起来得稍耗费辰光。陛下让您不必等他,若嫌闷,只管同楼家哥儿一道去学里看看,今日不用急着入学,先去熟悉熟悉环境就好。” 宁儿一面吃茶,一面含笑听着:“好,我明白了。也请公公转告陛下,让他不必着急,安心处理朝政是正经。” 楼萧听一句,心中便讶异一分,待宁公子的回话说完,他已震惊到几乎呆滞。饶是先前楼公爷再如何叮嘱,不亲眼目睹,他也无法想象陛下与宁小公子相处间的情状,竟是这样的随意松弛。 难怪吴实禄都待他这样殷勤,楼萧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还好,还好,自己从没因为他身世不明,而生出任何敷衍怠慢之心。 “楼兄,楼兄?” 楼萧猛然回过神来,才发觉宁朝已起身,笑着问自己:“那咱们就不等他了,先过去看看?” “哦,好。”待跨出偏殿,他才忽然意识到,等等……这个“他”,指的该不会是圣上吧! 他一下子慌乱了手脚:“宁弟,我们不等圣上了吗?” 四名青衣乌冠的宫人在前头引路,尽心与常多寿则近身侍奉左右。 宁儿仰头遥望殿前翠绿的琉璃瓦顶,笑道:“那不然呢?陛下不是说了不必等他。晨光不等人,再耽搁下去,岂不是要误了堂?” 楼萧迟疑道:“可是……”这是不是太不恭敬了? “有什么可是的?走吧,陛下不会怪罪的。” ------ 而此时,慈庆宫中。 临平长公主从司药嬷嬷手中接过药膳,小心捧到太后榻前:“母后,听乐竹姑姑说,您早膳都没用,这怎么行?多少用一些吧。” 太后头上勒着一条凤穿牡丹缀珠抹额,目下是一抹乌青,懒懒道:“先放着吧,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临平侧身坐下,笑着劝道:“总是不吃,又怎么能好?看在女儿的面上,母后赏脸进些。” 太后歪着身子靠在临窗的大迎枕上,闻言看了眼嫡亲的女儿,哂道:“若吃点这苦不苦、甜不甜的药汤子就能好,天底下也没病症了。” 话虽如此,临平将药膳递到了口边,太后蹙着眉,仍勉强吃了两口。 乐竹在一旁笑着奉承:“阿弥陀佛,看来还是得殿下出马,我们这些为奴作婢,磨破了嘴皮子,也劝不动老娘娘半分。” 临平命人撤了食具,又笑说:“这可不成,凡是大症候,多从饮食不调上起来,哪怕没胃口,为了身子也得按时吃才是。” “若是母后吃腻歪了这宫中御膳,女儿新得了几个南方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改日给您送进来。” 太后摇了摇头,她慢慢叹了口气:“罢了,何必费这些功夫?我这毛病,我自己有数,不在这药食上头。” “为娘这病,是心病啊。” 长公主的神色不可觉察地微微一僵,她冲着乐竹点点头,示意她将殿中伺候的小宫婢们领出去,方佯笑问:“母后倒说说,这话从何论起?论尊荣,满天下再也没人胜过您的;论福寿,纵然女儿不孝,不能侍奉膝下,也有圣上……” 太后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旁人不知,难道临平也不知?都说女儿亲娘,只是如今你做了娘,眼里便只有自己的儿女,看不到我这老婆子了。” 临平脸色一白,她佯装害怕般伏在太后膝上,撒娇道:“娘——,叫您这样说,若传出去,女儿真真无立锥之地了!” 太后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长公主的后背,笑道:“不过是咱们娘俩的私房话,这里是慈庆宫,谁敢传话出去?倒是你,过几年就能做祖母的人了,撒起娇来还这样不成体统。” 临平长公主不肯起身,掩唇笑道:“左右是在母后的慈庆宫,如何不成体统,也没旁人看见。说起来,今日萧儿入宫时还为母后的病忧心忡忡,再三托儿臣代他好生宽慰皇祖母。” 太后细细摩挲着女儿乌黑的发髻,微笑道:“萧儿是个好孩子,既随你入了宫,怎么不同宣进来?” 临平有些迟疑地起身:“这……萧儿此番入内,倒是另有差事。” “差事?”太后讶然道,“萧儿才多大,有什么差事能轮到他头上去?” 临平心中的念头转了一圈,出口时却说:“圣上昔日驾临馥园时,曾见了萧儿一面,倒看中了他年轻活泼,勉强有点灵气。故召来宫中,囫囵做个陪读。” 太后勾了勾唇,淡声道:“陪读?不知是何方人物,能叫哀家的亲外孙,临平长公主的嫡子作陪?” 她掀起眼皮,乌沉沉的眸光在女儿身上一转而收,不知是提醒亦或敲打:“临平,你如今自己儿女双全,可别忘了你的亲弟弟,至今还孑然一身呢。”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9章 闻人奚 照旧例,宫中官学常设于文粹殿东庑,上至皇太子,下至诸宗亲勋贵之子,皆可往习之。 先帝朝时因皇嗣凋零,朝中又累经风波,先皇疼惜爱子,便亲自抚育在侧,口传身教,一时不离左右,故文粹学宫名存而实废。 “……及至本朝,圣上体恤恩下,德披朝野,大力兴学,宫中官学复又渐渐兴盛起来。” 常多寿的声音清亮中又带着一丝柔婉,一字一句落在人耳中十分动听。 眼见到了学堂,他稍退后一步,躬身道:“奴婢不便入内,只能送两位公子到此处了,”他笑容可掬地冲楼萧抬了抬手,“宁小公子年幼,又是初入宫禁,接下来便要劳烦楼小公爷多费心了。” 楼萧心领神会:“有劳常公公,楼某省的。” 宁儿举目望去,只见满目苍翠郁郁森森,古树环绕间,便露出一片开阔的中庭,庭间矗立数幢朱墙翠瓦的书阁,阁前檐下居中设了一张威严阔大的乌木桌案,案边垂下朱红翠绸的锦布,正是讲官授业训话之所。 此时讲师未至,阶下三五成群聚着约莫十来个少年人,小的恐怕不到十岁,大的倒比楼萧更年长些。 楼萧一面看,一面附在宁儿耳边说:“最前头那个系着金冠的,是荣王府的世孙楚宗,家中行三,老荣王如今年近八旬,依旧精神矍铄,乃是宗室中最德高望重之人。你别看他年岁与咱们相当,论辈分,却同我母亲一辈呢。” “楚宗身边那个圆脸招风耳的小子,乃端王府出身,因他是端王爷年近半百忽得的老来子,虽是庶出,但极受宠爱,人倒聪明,性子却顽劣骄纵,我们不必理他。” “再往左那绿衣裳的,是你曾见过的歧南王世子的胞弟楚锴,他哥哥楚钰何等玲珑,弟弟却是个一等一的老实人,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后头那个一脸清高的,是庆康王世子,他虽年纪小,但却很会念书,也得师傅们喜欢,只是过于自傲。时常憾恨自己出身宗室,不能科考,平白辜负了才华……” 楼萧说一句,宁儿的眼睛便紧跟着去看一个,尝试着将人脸与名字对上,一连听了六七个姓楚的,便连耳朵也晕了:“等一等,该不会来这里的,都是他们楚家人吧?” 楼萧听了,不由扑哧一笑:“谁说的,我不就不姓楚。” 宁儿怔怔点头道:“也是。” 不觉中,楼萧已领着她行至阶下,指着个箭袖束腰、肌肤微黑的高大少年笑道:“这个也不姓楚。” 那少年一愣,顷刻便双眼一亮:“萧哥儿!”他高兴地一把揽住楼萧的肩旁,言语间十分亲昵:“今日你怎会过来这里?” 楼萧险些一个趔趄,他忙稳住身子,笑道:“别急,没见我陪着贵客吗?” 那少年这才一低头,瞧见楼萧身侧立着一个极俊秀的小公子,身量纤弱,面白如雪,那腰身细瘦得像个姑娘,怕还当不得自己合掌一握。 他笑道:“这是哪家的娇少爷?生得比陈家小子还俊俏,只是太弱不禁风了些。” 楼萧一拍他的胳膊,佯嗔道:“不许胡说,宁公子不是你可随意取笑之人。” 那少年并不挂怀,反倒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抱拳道:“我叫闻人奚,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宁儿见他举止洒脱舒展,双目炯炯有神,不由心生好感,还笑道:“原来是闻人兄,我姓宁,单名一个朝字。” 闻人奚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对楼萧道:“能让你纡尊亲陪的,果然不同凡俗。” 楼萧亦笑道:“宁弟,这是昌国公府的六公子,也是我的表兄弟。” “表弟?”宁儿听了,若有所思。 楼萧点头道:“他父亲是我母亲的亲表哥,他母亲又是我爹爹嫡亲的妹妹。” 宁儿在脑子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堪堪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姑姑是他娘亲,你娘亲又是他的表姑?” “等等,”楼萧的娘亲是临平长公主殿下,宁儿一拍脑袋,肃然起敬,“那岂不是说,闻人兄是太后娘娘家的?” 闻人奚抚掌笑道:“好聪明的宁兄弟!你别听萧哥儿云山雾罩说了一通,其实简单,我祖父与太后娘娘是嫡亲的兄妹,我父亲与长公主殿下是姑舅表亲,又亲上加亲娶了楼公爷的亲妹子,也就是我娘。” 他毫不避忌地自报了家门,总结道:“你就记着,不管论父论母,我同萧哥儿都是表兄弟就成了。” 宁儿哎呦了一声,这不解释,一时半会谁能想得清?她咋舌道:“你们这表兄弟,倒比等闲的亲兄弟还难得呢。” 她看了看跟前的一对表兄弟,叹道:“虽是表弟,但瞧着却比表哥高大不少。” 闻人奚闻言大笑:“正是如此!”他年纪虽小,却生的宽肩阔背,体格矫健,倒比楼萧高出数寸。 楼萧挑了挑眉毛,对宁儿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他可不算楚家人。” 宁儿无奈笑道:“确实不错。”闻人奚虽不姓楚,可恐怕比一般姓楚的宗室还厉害,谁让他家是当今太后的母族呢! 楼萧又道:“闻人家累世书香、家学渊源,本来何须来此读书。只偏偏奚哥儿却是个喜武不喜文的性子,一味地舞刀弄枪,不知让姑父姑母多发愁。实在无法这才送进了宫里,不指望他日后蟾宫折桂,只盼着好歹把六经学完。” 一席话说得闻人奚耳尖泛红,他轻捶了一记表兄:“我又不考状元,学不学这些有什么打紧?” 他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咳咳,早知今日萧哥儿也来文粹宫,我便不送二姐姐,直接同你过来了。” 楼萧随口问了一句:“难道二表姊也进宫了?” “嗯,”闻人奚大大咧咧地说,“太后娘娘昨儿派人来家里说病中寂寞,宫里头又没个能说话的贴心人,父亲便送二姐姐去了慈庆宫。据说太后还要留她在宫中住上一阵子呢。” 楼萧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只当自己多心:“原来如此,今日我娘亲入宫,也是为了探望太后娘娘的病。恐怕这会儿已见到二表姊哩。”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00章 临清 珠帘轻摇,珠玉相击之下,发出一阵清越的碎响。 一个耳侧别着绒花的宫婢躬身进来,在乐竹耳侧低声禀告:“姑姑,闻人小姐到了。” 乐竹会意地点头:“带进来吧。” 说罢便堆叠起笑,款款走到太后与长公主身前:“老娘娘,殿下,闻人家二小姐到了。” 临平眸光一亮,扭头看向母亲:“萱丫头进宫了?” 太后含笑道:“是你舅舅恐我病中寂寞,身边纵仆婢成群,到底是下人,比不得自家人贴心。萱儿又向来孝顺体贴,便遣了她来陪我这老婆子。” 言语间,那宫婢已引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上前,只见她挽着小髻,头上一朵精丽的珍珠莲花冠,目含秋水,颊生红晕,衣裙端秀,腰间垂着玉禁步,行动间却不闻一丝响动,十分娴雅。 行至堂中,她忙跪倒在拜垫上,叩首道:“小女闻人萱拜见太后娘娘,拜见长公主殿下。愿娘娘万寿,殿下金安。” 太后连叫了两声好,待结结实实受了她的礼,忙命起身,又令乐竹看座:“好孩子,起来吧。” 闻人萱这才起身,又辞让一番,方在下首座下。 临平笑着问了一句:“不知舅舅身子可康健,大哥哥一切可好?” 闻人萱忙起身回道:“多谢殿下垂念,祖父近来身安体健,父亲一切都好,只是十分挂念太后与殿下,令萱儿代问太后、殿下安。” 临平笑道:“好了,坐下,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见外。”她偏过头,似笑似嗔地冲着太后说,“原来有了这样如花似玉的侄孙女陪着,难怪母后用不着女儿陪了。” 太后笑骂了一句:“听听,好歹是一国长公主,倒和个小丫头置气起来。乐竹,给二丫头看茶。” 闻人萱顿时受宠若惊起来:“不敢劳动乐嬷嬷。” 太后瞧着她的神色,笑道:“安心受用就是,不必拘谨,”她和善地注视着萱儿,与她闲话,“有些时日不见,竟长了好些,俨然是个大姑娘了。如今几岁了?” 闻人萱微红着脸答道:“回太后,萱儿今年已十六了。” “十六岁,真真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太后一时感慨起来,眼神中满是追忆,“吾十六岁时才刚入宫禁,也是与你如今一样含苞待放的年纪。可一转眼,就已垂垂老矣,连孙辈都这么大了这后半辈子,也不过是睁眼等死罢了。” 临平忙截住她的话,佯嗔道:“母后莫要胡说!母后风华正盛,又哪里谈得上垂垂老矣?瞧瞧您镜子里的模样,若叫外人见了,谁不以为我们是姐妹?” 太后笑道:“这样哄我,我可不信,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怎么与你们相较。” 她的目光转向闻人萱,叹道:“看着这些鲜活水灵的孩子,才知道什么叫青春豆蔻啊。” 闻人萱闻言心中一紧,还不待她想好如何回话,便听见太后又慢吞吞接了一句:“只可惜,闻人家的孙女都这么大了,哀家的孙儿还不知在哪呢?” 完了。 临平的心狠狠往下一沉,母后当着萱丫头的面提起这事,又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当真突发奇想,要把娘家姑娘嫁到宫里来吧? 一想到她那个越发难以捉摸的皇弟,临平顿时头晕目眩起来。 ------ “圣上,宁姑,不,宁小公子已经由楼萧少爷陪着到了学中,这会儿估摸着快要开堂了。” 楚寰刚圈定了人选,定下老臣的丧仪该如何操办,便召了吴实禄过来,听罢便问道:“宁儿那里怎么说,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吴实禄笑答:“圣上放心,再妥当没有了。宁公子让奴婢向圣上传话,让您不必为她分心。楼萧与小主子处得极融洽,又知道分寸,想来是楼公爷在家中早有叮嘱。初入学堂,楼少爷便宁主子细细介绍了同窗,又重点引见了闻人家的六公子相识。” “闻人家六公子,是那个黑皮肤的小子?” “正是,名叫闻人奚。因着父母的缘故,楼少爷似与闻人公子极为要好。” 楚寰正翻开一道奏折,闻言敛眉问了一句:“那小子品性如何?贸然引见,也过于轻率了些。” 吴实禄觑着昭元帝的神色,陪笑道:“陛下勿恼,以奴婢拙见,那六公子倒是闻人家难得的实在人。” 他委婉劝圣上:“楼少爷恐怕只当宁主子是位娇弱的小公子,闻人公子又生得高大矫健,便想请他代为关照一二。” 楚寰不快地蹙起眉头,训斥道:“什么叫当作小公子?不是告诉过你,宁儿束发在宫中内外活动时,就是宁公子。再说漏嘴,朕便好好罚你。” 吴实禄吃了这一记,也只嘿嘿笑着:“奴婢谢陛下教训。” 昭元帝从案前抽出一道早已拟好的旨意,放到了吴实禄手中,吩咐道:“宁儿既入了学,旨意便传下去。文粹宫中多娇童,她在宫中行走,总不好叫她没个足可倚仗的身份。” 楚寰漂亮到近乎凌厉的眉眼中含着说不出的温情,他微微笑了一下:“顺便带话给宁儿,待她课休,朕便瞧她去。” ------ 文粹宫中。 庭前忽而一片喧哗,三五聚首的学子们猛然散开,又整整齐齐分列左右:“讲官来了。” 楼萧忙轻轻拉着宁儿一道站好,低声道:“如今理事的学官姓崔,乃是昭元六年二甲榜首的进士,学问极好,人又和善,只是要求亦是严苛。” 宁儿生平头一遭,感受到见师傅的紧张,她忍不住攥起手,小声问:“可我,还没正经学过什么。” 楼萧安慰道:“别怕,崔讲官训话,点过名册,自会按诸人学力分班授业,因材施教,断不会行那拔苗助长之事。” 宁儿心中略平,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位仪容俊伟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簇拥下行至堂前,身穿大红圆领白鹇方补袍,头戴一顶乌纱官帽,神色肃然。 众生一时寂然,待崔讲官落座,方齐声道:“弟子见过恩师。” 崔讲官受了诸人学礼,照例训导过后,便有侍从在案前展开名册,方便讲师点卯。 他闲闲看过一眼,便清了清嗓子,就要循旧例从头唱名时,却忽然眼神一凝,震惊地瞪圆了眼。 在写满了王子皇孙、勋爵贵戚的花名册上,为首处赫然出现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道: “宁朝,年十三,临清郡王!” 喜欢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