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游戏改造修真界》 1、穿成秘境 “哥哥、哥哥……” 【是谁在耳边不停叫他？他有弟弟吗？】 “快醒来啊，哥哥，我们出生了！” 【出生？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都成年许久了。】 “你怎么还不醒，哥哥，你不饿吗？” 【还知道关心，倒是个懂事的弟弟。】 “可是我好饿啊，哥哥，既然你一直不醒，我……我能吃掉你么？” 【……】 刺目的白光驱散了黑暗，陆垣一个激灵，从昏沉中挣扎着醒来。 “啊！”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着一丝遗憾，“哥哥，你怎么醒了？” 陆垣：“……” 能不醒吗？再睡下去，他怕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陆垣的视线向身旁投去，想要看看这不孝弟弟的模样，却不防视野中撞入一个白色光球。 皮球大小，圆圆乎乎，光心如火般一闪一闪，表面则有许多因白光翻涌而卷曲的绒毛。 “哥哥？你看着我做什么？哪里不对吗？” 熟悉的声音从光球发出。 陆垣：“你是……我弟弟？” “你在说什么啊，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不好，难道哥哥你先天不足，生来就傻？”白色光球跳动着，“呜呜呜，我可怜的哥哥啊，傻秘境是活不下去的，看来我只能忍痛吃掉你了。” 陆垣：“……” 说这话时，能先把你那口水一样倾泻的白光收一收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这一言不合就想“含泪”灭亲的糟心弟弟相信他没傻，同时陆垣也发现人家没认错，他们确是兄弟，因为此时的他不知为何不再是人了。 通体纯黑、表面光滑、弧度完美…… 他变成了一只黑色光球。 当然，黑球是表象，隐藏在灵体深处的传承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只秘境。 秘境，一种未知生命体，藏身虚空，以灵气为食，却又无法自主固化游离在外的灵气，故常用灵药、法宝、传承等做诱饵，吸引修真者，再以毒物、异兽、幻境等做手段，剿杀修真者并吞噬其体内固化好的灵力。 种种说明不难理解，但陆垣不能理解的是，他是怎么变成秘境的？ 记忆中，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他分明是一个生活在现代化城市里的人类。 从懵懂幼儿，到青春少年，再到步入社会…… 一场场、一幕幕，从小到大的记忆片段走马灯似的闪过陆垣脑海，直到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间杂乱的书房里。 时值深夜，房内一片漆黑，唯有书桌上的电脑屏幕正发出明灭不定的幽光，陆垣对着记忆中的画面定睛细瞧，发现电脑上显示的，竟是他作为主策、新上的一款游戏的评论区。 留言刷屏而过，一条叠着一条，几乎快出残影，一一辨识有些困难，但有三个字符出镜率极高，几乎每条评论都会出现多次。 莫非与他穿越有关？ 陆垣精神一振，连忙重点去认那三个字符。 “狗……策……划。” 陆垣：“……” 所以他是被玩家怨念诅咒到了这里？ “狗策划是什么？”这时，一旁的白色光球听见陆垣的自语声，好奇地凑上前来。 “咳，这个，狗策划啊，”陆策划毫不心虚地骗小孩，“是一种比‘好’更‘好’的夸奖。” “哇，所以哥哥是狗策划！” 陆垣：“…………” “不，你哥哥我可当不起这种美誉。” “为什么当不起？哥哥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就是狗策划！而我说你是狗策划，你就是狗——” “可以了、可以了，”陆垣叫住无心中插了自己数刀的弟弟，“别说这个了，还是说要紧事吧，你不是饿了吗？” “对哦，哥哥，我好饿。” 初生秘境都很脆弱，必须尽快进食以补充灵力，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夭折。 “我们要开吃修真者了吗？”白色光球的口水又流了下来。 陆垣：“……” 他指着空荡荡的秘境空间：“你看这里像有修真者的样子吗？” “好吧。” “而且，”陆垣又道，“即便有修真者，也不能给你吃。” “啊？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太暴殄天物了。 陆垣接受的传承中，有不少秘境捕食修真者的方法，什么伪造大能古墓啊，什么假装高人残魂啊，什么扮演修真者挑拨离间啊…… 总结起来，大概足够编出一整套“坑害修真者两三法”、“挑拨修真者内讧之我见”、“陷阱伪装三百问”的秘境快速成长“教材”。 但在陆垣看来，这些“教材”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在预设关系上，秘境和修真者太对立了。 秘境绞尽脑汁坑害修真者，表面看回报颇高，但对修真者来说，重重陷阱拉高了探索秘境成本，为回本他们也要雁过拔毛。结果就是，秘境或许吃了不少修士，但每个活着离开的人也同样带走大量灵力催生打造的灵草灵器，不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一再不幸遇上气运冲天的狠人，更有可能遭遇整个秘境被搜刮一空的危机。 这种极不稳定且注定毁灭的方式，陆垣是不会用的。 秘境以灵气为食，却又不能自主吸收灵气，必须借助修真者，可见修真者之于秘境，就好比植物之于动物。 采个果子连根刨是傻子行为，韭菜就得一茬一茬地割。 “可是，哥哥，我们不吃修真者吃什么啊？”白球弟弟问。 “灵石。” “灵石？” 灵石是一种蕴含灵力的石头，自然也在秘境食谱上。 不过，灵石既能用来修炼，也是修真界的流通货币，相当于修真者们的钱财。与简单粗暴的杀人相比，骗钱的难度可大多了，因此秘境们从不把灵石当作主粮。 只是这些对陆策划来讲都不是问题。 因为割韭菜嘛，他最擅长了。 …… 虽说脑海里已然有一万种割韭菜方式，但在带着白球弟弟巡视一圈后，陆策划还是沉默了。 只因他们这个秘境的“初始配置”实在是太差了。 灵植、灵兽、法宝、武器……一概没有，几百亩的秘境空间空空荡荡，全是一种暗灰色的坚硬石头。 传承方面，白球弟弟仅知道一些常识，陆垣倒是额外有本功法，但名为《基础阵法》，一听就是不值钱的地摊货。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两项秘境通用技能：掌控秘境和建造幻境。 但也都是最低级别，他们能自如控制秘境空间的一切，却仅限死物；能建造幻境，却只能影响五感中的两感，“形”和“声”，即只能蒙蔽修真者的视觉和听觉。 而这些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他们的“锚地”。 秘境这种生物有点像一个个不完备的小世界，本体寄居于虚空，以特殊通道链接至修真界，这个通道即叫做“锚”，其开在修真界的出入口即是“锚地”。修真者必须身处锚地范围内，才能被秘境拉入空间。 简单来说，“锚地”就是秘境开在修真界的大门，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陆垣秘境的锚地是个直径十几公里的圆形，正位于一片平坦广阔的平原上。 “哇，好好啊……” 白色光球一下扑进草地中，开心地滚来滚去，陆垣却只觉得心塞。 锚地不是越开阔越好，因为修真者找寻秘境的目的是为宝物，也为修炼，他们或许会去悬崖、去深涧、去洞窟、去密林……去任何看着就好像潜藏隐秘的地方，可平原？ 谁找奇遇会来这种一切尽收眼底、毫无神秘可言的平原？ 就算来，也是路过，而与广袤无际的平原相比，路过他们这一小片圆形锚地的概率实在太小、太小了。 开局不利，看来必须谨慎谋划一下。 凝望漫无人烟的平原，半晌，陆垣计上心头，向着还在撒欢儿的白色光球道：“那个……”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白球弟弟的名字。 “哥哥你叫我？”白色光球欢快飘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啊。”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好啊，哥哥要叫我什么？” “就叫……”陆垣的视线落在小白球表面卷起的毛毛上，又想到刚刚白色毛球像一只小羊一样，在绿草间打滚的画面，“就叫‘羊小球’如何？” 白色光球周身白光闪了闪。 “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白色光球跳道，“我太喜欢了，这名字一听就和狗策划很像，太好了，以后哥哥是狗策划，我是羊小球，哥哥是狗策划，我是羊小球……” 陆垣：“……” 他……算了……反正这儿又没有前世的人，被骂就被骂吧。 再说他也早被骂习惯了。 咳。 “小球弟弟，”陆垣叫住还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小白球，“该做正事了，我们得为修真者到来做些准备。” 羊小球：“什么准备？” 首先是“揽客”准备。 陆垣带羊小球回到秘境空间，先是挖出一大块石头，做出两个半球，接着又自灵体探出两根细长触手，在半球上一番雕刻，最后将两个半球合起，组成一个完成的大石球。 羊小球绕着那石球转了一圈：“这是什么啊，哥哥？” “是传送球。”陆垣道。 那本《基础阵法》里记载有一种能短距离传送的子母传送阵，向子阵输入灵力，即能被传送到母阵所在。 他准备在锚地内布下母阵，在石球内刻下子阵，再将石球扔到锚地外的地界，作为秘境“种子”。 一来变相扩大了锚地范围，二来模样古怪的石球总比普通草地更引人探究。 简单指导过羊小球后，他们一起很快做出一百个石球，带到锚地。 陆垣挑选了三个隐约能看见山峰的方向，催动灵力抛出石球，注视着它们飞出锚地、飞过草原、飞向远方……直到飞出视野。 羊小球：“会有人发现它们吗？” “不知道。”陆垣只能这么说，他们已尽最大努力，有没有客人上门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不过，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便有人，想必也不会很多，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他必须抓住。 他必须在可用材料只有一堆石头、一本《基础阵法》和初级幻境的基础上，在无法发放任何实物奖励的前提下，做出一个让人欲罢不能、氪金不断，来了不想走，走了想再来，甚至还要拉朋友来的游戏。 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陆垣已然想到一个很符合这种要求的目标。 他回到秘境空间，悬停半空。 意念控制下，大地震颤，无数暗灰色石头涌起、堆叠、交融、变形…… 当烟尘散去，原地赫然出现一个足有十数丈高的光滑石壁。 羊小球好奇打量这庞然大物：“这是什么？” “棋盘。” 陆垣又捏出一个个磨盘大小的圆形石头：“这些是棋子。” 羊小球：“棋盘、棋子？” “嗯，你过来，我再教你几句台词。” “台、台词？” 羊小球有点懵，而等他听完陆垣的介绍后更懵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陆策划一笑。 一点也不简单，毕竟这可是一款风靡他的前世、征服过数十亿人的神奇游戏。 2、玩家上门 六合域，六合城。 天色将亮，城门口却没什么人，只有一高一矮两个守卫各据城门一边。 瞧了瞧天色，又看了看城内，高个儿那位打了个哈欠：“今儿人怎么这么少，最近不是秘境潮吗？” “就是秘境潮人才少，全域各地，秘境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出，除了你我这样有公事的，谁还搁城里待着，早跑去找秘境了，”矮个儿守卫解释说，“再者，你没听说吗，昨晚上又一批秘境降临域东。” “听说了，所以他们都去域东了？”高个儿守卫羡慕得直咂嘴，“真好啊，一大批无人踏足过的新秘境，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呵，什么好东西，也就那样吧，”矮个儿守卫却有些不屑，“咱们六合域是繁盛过，也是修真界要地，不然不会有六宗一同驻守，但……一年不如一年啦，十二年一次秘境潮，你看哪次出现高品级秘境了？” “还真是——诶？对了，我听说……”高个儿守卫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小声道，“我听说六合域败落与两百多年前，域北禁地出的那事儿有关，是真的吗？” “我也听过，都这么传，但谁知道呢，两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咱们都还没出生呢。” “倒也是。” “总之六合域衰败已成定局，就我知道的，不少人都准备去七隐域了，那边秘境多，又有七隐盟大能镇守，安全。不像这边，说是六宗驻守，但派来的都是小弟子，也就能收点异兽、卖卖丹药符箓，别说进秘境救援了，连约束散修、平息争端都做不来。” “怎么着？”高个儿守卫揶揄地瞧着同伴，“听这意思，你也……别了吧，往好处想想，万一这次秘境潮出现一个大秘境，六合域不就又起来了？” “你当大秘境是路边石头，说出现就能出现啊，”矮个儿守卫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能让一个域恢复繁荣的秘境，那得是什么品级，怕不是只有苍云秘境那样的才能做到！” “苍云秘境啊……”光听名字，高个儿守卫已经心驰神往。 秘境苍云，六十年现身一次，是修真界品级最高的秘境，听说里面满山灵物、遍地法宝，随便一棵草拿出来都是珍品。 “算一算，明年就是苍云秘境现身的日子了。” “是倒是，但那和你我有什么关系？”矮个儿守卫道，“有资格去六宗大会吗？去了能赢吗？一次就那么点进秘境名额，六大宗门、各路散修都盯着，你靠啥和他们争？” “……唉，也是，”高个儿守卫长叹口气，“所以说啊，要是咱六合域也出个大秘境就好——” “什么人？” 却这时，一道人影御剑掠过两人头顶，自城内飞出。 剑上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红衣似火，于晨风中猎猎翻飞，风姿端是飒然。 当然，前提是忽略其脚下灵剑歪歪扭扭、三摇两晃的窘境。 两守卫：“……” “那小子，”高个儿守卫先回过神来，扬声喝道，“哪宗哪门的？不知道六合城内禁飞吗？” 说着便要去追。 “算了算了，”矮个儿守卫却懒得多事，拉住同伴劝道，“索性也没什么人，他又已经飞出城了，就放他走吧，估计是起晚了，急着去秘境的。” “这都什么人啊，就他这样，剑都不会御，也敢下秘境？” “那有什么？你看他衣着配饰，无一凡品，显是不差灵石，到了域东那边，雇几个修士跟着一起不就行了？” “可是……” 高个儿守卫遥望那几乎已经快要飞出视野的少年：“可是他好像没往域东去啊。” “什么？”矮个儿守卫随之望去，也是一愣。 因为那少年御剑所飞方向赫然竟是北方。 “他、他去北方做什么？” 六合域北，常年无人踏足，那边不仅两百多年未曾出过新秘境，极深处更有六大宗门颁下禁令的陵山荒原。 一个擅入者概不管生死的危险之地。 …… 灵剑划破长空，一路歪歪扭扭着向北飞行。 剑上少年却丝毫不觉窘迫，他挺胸昂首，时而甩一甩衣袖，时而抚一抚墨发，完全沉浸在自己潇洒轻狂的“英姿”中。 “纪师姐真讨厌，出去探索秘境也不带上我，”他边飞边嘀咕，“说什么新秘境一切未知，太过危险，说什么我没有经验，不能历练——胡说！都是胡说！” “是，剑法上我是差点，但修为上，我好歹也是练气期大圆满、差一步就能筑基的修真者啊！” “最讨厌的是，整天让我待在城里，不许我出去。六合城这种偏僻小城有什么好逛的？就算好逛，我辛辛苦苦偷跑出宗门可不是为逛街，我是来闯荡天下、扬名万里的！” “哼哼，”他说着说着，又得意起来，“你们不带我，可以啊，我难道不会自己去吗？以为收了我的储物袋就能让我寸步难行，想不到吧，我还有存货！” “等会儿到了地方，我才不找纪师姐他们，我要自己偷偷下秘境寻宝贝。” “神兵利器、仙草灵丹、上古传承……” “嘿嘿，眼馋死他们，让他们不带我！” 越想越激动，少年催动体内灵力，灵剑随之飞得更快，仿若一支燃火的利箭，越过高山，路过清涧、飞过森林…… 直到飞进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中。 “奇怪。” 少年踩在剑上，茫然四顾。 “之前听蒋师兄说，他们去的地方是六合域东一处长得像牛头的山，还说那山又高又险，十分显眼，离老远都能看见，可这、这……” 这哪有牛头形状的山啊！ 此时天色大亮，日光穿透云层照在草原上，视线所及尽是野草乱石，偶有几个荒凉矗立的山包，也又低又矮，根本不像牛头。 少年迟疑着，又往前飞了数十里，山包却越发矮小，土地也越发荒芜。 终于意识到可能走错路，少年环顾无人的四下，咽了咽口水。 “哈、哈哈……要不我还是——” 正准备打道回府，却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一下顿住了。 “那是什么？” 极远处，长草丛中零星躺着几颗圆球，暗灰色，石头质地，圆润光滑，如同精心磨制，一看就绝非天然之物。 精心制作的石球出现在荒凉无人的草原上，怎么想怎么突兀，怎么想怎么古怪。 压不住好奇，少年调转剑尖，御剑飞上前去。 而离得近了才发现，那石球不仅表面异常光滑，环腰处还有一道寸许深的凹槽，槽内刻着繁复花纹，古朴且精美。 这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法器？” 可从未听说过这般法器啊。 少年忍不住跳下飞剑，走得更近些，然后便发现那环绕球身的凹槽竟另有玄机：一道极其细微、不细看非常容易忽略的黏合缝隙就藏在花纹内。 原来这不是一个圆球，是黏起来的两个半球！ “里头有东西！”少年为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而沾沾自喜。 只是里面有什么呢？又该如何打开呢？ 练气期的修士还不能外放神识用以探查，少年绕着那圆球打量半天，想了想，最后试探着放出一丝灵力。 那灵力一接触石球，便好似泥牛入海，直没入球内，消失无影。 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白光自石球发出，将不及反应的少年吞没。 待白光散去，微风吹拂长草，原地又哪里还有红衣少年的影子。 …… “这里……是哪里？” 顾姚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亮又一黑，再睁开眼时，他已置身一处陌生之地。 四周尽是重重迷雾，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中间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之前还大放豪言，说敢独自探索秘境，但当真的孤身一人来到这陌生地界，心中也难免恐慌。 “有、有人吗？这儿是哪儿啊？”他一边挥动灵剑，一边颤巍巍地小步往前挪蹭。 迷雾却铺天盖地，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呜……有人没有？这到底是哪儿？救命！救命啊！” 恐慌愈重，叫声中都带上了哭音。 “小友莫怕。” 一道浑厚又慈祥的声音突然传来。 “谁？谁在那？”顾姚心头一跳，更加握紧灵剑。 却见前方浓雾涌动，逐渐向两侧散开，一座庞大建筑出现在顾姚面前。 那是一座直上直下的暗红巨塔，塔身粗广，塔高入云，周身环绕着白雾，如梦又似幻。 塔底有两扇漆红大门，正紧闭着，大门正中高低不平，仔细看去，竟浮刻着一张人脸！ “小友，你好。” 高额长须、老人模样的人脸开口道，声音正是顾姚方才听见的那个。 “你、你是谁？这儿是哪儿？” “此处是擎天秘境，我是通天塔的塔灵。” 什么？擎天秘境？这里是秘境？他竟然误打误撞，进到一处秘境中了？ “小友能来此处，想必是拿到了主人飞升前留下的、寻找有缘人的缘石。” “缘石？”顾姚恍然，“是那个暗灰色的，中间有一条花纹的石球吗？” 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更重要的是—— “前辈刚刚说飞升？” 因灵气渐微，天劫以来，修真界已数千年没有飞升之人，所以这通天塔的主人竟是上古大能吗？ 他竟成了上古大能的有缘人？ 一时间，平日看过的各种话本桥段纷至沓来，顾小少爷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他就知道，他是天选之子，他不是普通人！ “塔灵前辈！” 顾姚强稳住心神，整理好衣冠，上前一步，亮晶晶着眼睛，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道：“守一宗剑修顾姚拜见前辈。” “守一宗？没听说过。” 连有万年传承的修真界第一宗门都没听过，果然是天劫前的—— “看来老夫沉睡太久了，如今是何年月啊？” “是一五七癸亥年。”顾姚忙回答，又不等塔灵询问，主动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万年前天降大劫，生灵涂炭、传承断绝。是天劫结束的数百年后，修真界才借助苍云秘境再兴，六宗于是决定更改年法，以天劫结束次年为起点，以苍云秘境现身的六十年为一轮回计年，如今即是天劫后第一百五十七个六十年后的癸亥年。” “原来如此，那你说的六宗……” “六宗是威望最大的六个宗门，共同决定修真界诸事，分别是守一宗、天剑门、万法门、千机谷、鼎香谷、万火谷，因此也被称作一宗二门三谷。”顾姚答道。 “那守一宗是六宗之首？”塔灵忽然叹说，“小友方才说过自己是守一宗弟子？那就难怪了。” 顾姚一愣：“怎么说？” “难怪我一见小友就觉神资仙容、面貌不凡，十分特别，恍然之下，差点以为见到了年轻时的主人呢。” “前、前辈说笑了，”顾姚脸都差点被夸成一朵花，强忍着矜持道，“晚辈不才，怕是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前辈的主人啊。” “小友不必妄自菲薄，老夫认为小友天赋卓绝，又与我通天塔有缘，看来主人留下的传承和宝物即将有主了！” “传承、宝物？” 听得此处，顾姚眼睛霎时一亮：“是什么？” …… “是啊，是什么？” 顾姚看不见的虚空之上，白色光球也在纳闷着同样的问题：“哥哥，咱们有给修真者的传承和宝物吗？” “有啊。” 羊小球：“哪里？” “编出来不就都有了？” 羊小球：“……” “那不是骗人么？”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啊，弟弟，”陆垣淡定道，“这叫背景设定。” 羊小球：“…………” “所以你说他什么有缘，什么仙容不凡，什么特别，也都是骗他的咯？” “那叫身份设定，都说了，策划的事，怎么能说‘骗’呢？” 陆垣语重心长，为弟弟上制作游戏的第一课道：“记住了，弟弟，游戏都要给玩家一个身份，这身份可以强大，也可以弱小，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一定得足够特别，好让玩家们以为自己是命运的主角、是世界的中心、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羊小球：“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呵呵……”陆策划轻笑出声。 实际上玩家千千万万，哪有那么多特别，真要说哪个比较特别，也是被策划坑得特别惨的“特别”罢了。 不过…… 陆策划移动视线，落在下方的少年身上。 毕竟是第一个上门的玩家，又为他们带来不少修真界信息，倒也能称得上有缘。 那么，作为回报，就让他把坑挖的更大些，让这位小友体验一下什么是“特别”好了。 …… 丝毫不知那通天塔背后隐藏着何等黑暗，顾姚还沉浸在有缘获得传承的惊喜中。 “前辈方才说，想获得传承就要参与试炼？不知是什么样的试炼？” 问是这么问，但不等塔灵回答，他已经不自觉挺起胸膛，握紧手中本名灵剑。 ——秘境试炼嘛，不用说都知道，不是战就是战。 所以来吧，不管是单打还是群殴，他这个天选剑修都完全不带怵的！ 谁知，那塔灵哈哈一笑：“看出来小友颇有实力，但通天塔试炼与别处不同，这进门的第一道试炼是‘棋’。” 顾姚：“棋？” “吱呀”声响，漆红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来。 顾姚带着疑惑步入大门，发现塔内有一间巨大石室。 室呈圆形，高十数丈，居中立着一个顶天立地的石壁。 不，那不是普通石壁，其上有刻纹交错横纵——那分明是一个棋盘！ 可是什么棋的棋盘呢？ 顾姚盯着盘面，越发困惑，因为那些整齐排列的棋盘格内，每一格都已然放好了一个圆形棋子。 没见过还没下棋，棋子就已经放好的，若说是解残局吧，棋盘被占得满满当当，也无处再落子啊。再说了，也没听过都是同一个颜色棋子的棋。 “此乃五行棋。” 这时，塔灵声音响起：“顾小友可知五行？” 顾姚：“您是说金、木、水、火、土的五行？” “没错，正是此五行。小友应知，五行灵素乃天地万物之基，相生亦相克，五行棋即是以五行变换为映照的一种灵棋。此棋千变万化，好似星辰之繁，可启智、能炼心，常下起来，对修为大有裨益。” 这么神奇吗？ 顾姚听得心驰神往，但转头看那森然的巨型棋盘，又有些忧虑道：“前辈，晚辈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五行棋，不知在和前辈比试前，能否先学一下。” “哈哈，”塔灵笑了起来，“小友误会了，不是与我比试，这五行棋是一个人下的。” 啊？一个人下？还有一个人下的棋吗？ “小友请看。” 轰隆声响，石室一角土地翻涌，一座圆形石台拔地而起。 那石台半人高，站在后面，刚好能将手放上台顶。 “顾小友，看见那石台上的凹槽了吗？” “看见了。” “五行棋须以灵力开启，你且在凹槽内放一块灵石。” “上品灵石吗？”顾姚有点发愁，他的储物袋被师姐没收，如今带着的是偷偷存的小储物袋，里面灵石最多只到中品。 “下品即可。”谁知塔灵如此说。 这么好？一颗下品灵石就能开启？不愧是飞升大能做的法器！ 顾姚立即探手入怀，掏出一块下品灵石嵌入凹槽内。 霎时间，灵光显现，灰扑扑的石台迸发出赤、蓝、金、绿、棕五道光芒，溢彩流光，夺目非凡。 顾姚看呆了一般张大嘴，目视那流光如水波一样，顺着石台倾泻而下，涌入对面棋盘内。 五色彩光在棋盘上不停游弋，一颗接一颗的棋子也随之闪起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眼看整个棋盘即将都被点亮。 却忽然，像时间被暂停，五色彩光猛地一滞。 顾姚屏住的一口气好悬没上来，怎么回事？哪里不对吗？ 只见光芒中，一行大字缓缓浮出： 【请试炼者录入名称】 录入名称？这是……问他名字的意思？ “不是的，”塔灵如同知道他心中所想，从旁道，“不是问你的名字，是问你想在通天塔内使用的名字。” “这……” 顾姚不解：“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塔灵颇有深意道，“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3、五行棋 “起昵称”，常常是玩家进入游戏时遇见的第一个任务。 有的玩家珍而重之，花大心思构想好听的昵称，也有的玩家满不在乎，认为代号而已，没得所谓，游戏好玩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顶着一串随手敲出来的字符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游戏。 殊不知，这小小的“起昵称”任务里藏着的，才是游戏策划们最深也最沉的心机： 从独一无二的名字开始，玩家与游戏间的联系便初步建立起来，而紧随其后，策划们将会不遗余力地使用各种方式不断加深这份联系。 在系统发来的信件里、在与npc交流的对话中、在辛苦找到的线索上、也在和队友连线语音时…… 明示、暗示、潜移、默化。 渐渐地，或许玩家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们早已默默认同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昵称就是他们的化身，就代表着他们自己！ 从此，“昵称”的荣辱即是玩家自身的荣辱。 也因此，不过是“昵称”被心仪角色表白、不过是“昵称”出现在排行榜前列、不过是“昵称”后面加了特效爆炸的绝版称号…… 不过是一切作用在“昵称”之上的虚幻好处，玩家们却都能与有荣焉、通体舒爽，甚至愿意为了它们又肝又氪到废寝忘食。 当然，种种真相自不能对玩家明说。 对于“起昵称”任务的目的，他们只需要知道—— “一切都是为你们好。” 塔灵庄严又不乏慈祥的声音在顾姚耳边响起，诉说着隐藏在通天塔名称背后的良苦用心。 “顾小友应知，通天塔游离于天地，自成一方小世界，是一个最秉公、最无私，纯然只为帮助入塔者修炼提升而存在的地方。” “因此，主人不希望试炼者们被外界影响，他希望在塔内，入塔者们能抛开身份、修为上的束缚，放下一切凡尘羁绊，如婴儿落地般，以新生面貌参与试炼。” “不论是呼风唤雨的大能，还是初入仙门的小辈，都从无开始、从头出发，靠双手努力试炼出一个新的自己！” “原来是这样！”顾姚听得心驰神往，眼睛都在放光。 “那么小友，你要为自己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塔灵又说：“起名方式没有要求，可以是对未来的期许，对自身的评价，也可以化用山川草木之名，都行。” “对来来期许、对自身评价……” 顾姚琢磨着塔灵的话，觉得这通天塔名称倒是与“道号”颇为相似，而在修真界，“道号”的意义与地位可不一般，不仅是元婴期以上大能才有资格，更得沐浴焚香、卜卦占星才能取！ 如此一想，对这昵称，顾姚更重视起来。 “必须起一个又好听、又寓意好，还要特别适合我的……” 他脑汁绞尽，脸都纠结得皱成一团。 自幼时以来学过的各种知识、看过的无数书籍都在脑海过了一遍，直到目光划过手中灵剑。 “我想到了！” “塔灵前辈，我想到最适合我的名字了！” 塔灵：“哦？是什么？” “嘿嘿，我一直想做最厉害的剑修，如今又被通天塔选中，说明我果非凡人，注定要成为一代剑尊，所以——” “傲、世、剑、尊！” 红衣少年单手持剑，摇指向天，澎湃大喊：“从此以后，‘傲世剑尊’就是我在通天塔的名字！” “噗……哈哈、哈哈哈……” 虚空之上，白色光球笑得滚来滚去：“剑都握不稳，还‘傲世剑尊’，他也真好意思，不怕以后被同塔玩家笑话。” “那不是更好？” “啊？”羊小球不解地望向陆垣，被笑话怎么还好了？ “我是说对咱们好，”陆垣道，“出个规则，通天塔名字起完后不能随便改。” 羊小球：“为什么？改名字又不麻烦。” 陆垣：“因为可以高价卖改名机会。” 羊小球：“！！！” 不是，还能这样？ “另外还有一个好处。”陆垣又说，起名风格体现一个人的性格，而给自己起叫“傲世剑尊”—— 这种中二属性的玩家是最好忽悠……咳，他是说服务的了。 “那么至此，性格分析也做完了，”陆策划望向下方跃跃欲试的少年，声音幽幽，“是时候为我们的‘剑尊’小友，正式开启五行棋。” …… 【您好，试炼者“傲世剑尊”！】 名称录入，棋盘骤亮起五色光芒，将诺大的石室映得恍如白昼。 顾姚下意识闭眼，等再睁开眼，目光落向棋盘时，表情则难以自抑地化作惊愕。 他看见了什么，那些五颜六色的是…… 是头吗？ 只见棋盘整体呈白色，居中被黑色粗线围出一个长方形区域，又有数道线条将那区域分成三行八列，共二十四个格子。每一个格子内都放着一颗棋子，而那些棋盘点亮之前还呈暗灰色、平平无奇的石质棋子，如今却变成一个个颜色各异的动物头了！ 那赤色的，尖耳朵、眯眯眼，显是一只狐狸；棕色的，圆头圆脑圆鼻子，是一头棕熊； 绿色的青蛙头顶两只大眼；金色的鸡仔长得像个三角形； 蓝色的……蓝色的那个大胖头顾姚不怎么认识，但看那小耳朵、小眼睛的，想来也是一种动物。 “呃……” 望着那些乍看风格怪异，细看又意外顺眼的画像，顾姚纳闷发问，“塔灵前辈，不是说要我下五行棋，这些……” “这些就是五行棋的棋子，”塔灵说，“你没见它们有五种颜色吗？那正分别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五种灵素。” 听起来有些道理，顾姚若有所思，但当视线落回那些小动物头上时，还是有些头大：“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没听说用动物头下棋的。 “小友请先看这边。” 棋盘右侧，一个边缘隐隐发光的透明长条正静静伫立。 那长条非常古怪，上面嵌着两颗空心星星，由此被分割成三块。 “那是收集条，用以记录你收集的五行灵素数。”塔灵声音适时响起，解释道，“五行棋与普通棋不同，它没有输赢，是闯关式的。” 顾姚：“闯关？” “嗯，一关对应通天塔的一层，而每一关又有不同的过关要求，比如这第一关，要求试炼者收集灵素填充收集条，集到第一颗星痕位置即算过关，不过我建议你多收集些，因为那些星痕另有大用处。” “此外——” 收集条下，一个黑色数字“10”缓缓浮现出来。 顾姚：“十？这又是？” “是这一关，你能够下的最大步数。” 陆垣并不意外顾姚能看懂“10”，因为早在翻看那本《基础阵法》时，陆垣便发现这个修真界的文字、文明都与他前世古代极其相似，具体原因不清楚，但如此一来，他行事倒是方便许多。 比如现在，他不需要多讲字符意义，专注解释游戏规则就行。 “请小友外放你的灵力，试着触碰那颗棋子。” 棋盘中，一颗金色的小鸡头忽闪起来。 顾姚依塔灵所言，探出一丝灵力，向那小鸡戳去。 “卟！” 轻轻一声脆响，小鸡晃了晃，眨巴着豆大的眼睛，冲顾姚吐了吐舌头。 “啊！它动了、它动了！” 惊呼之下，灵力缩回，小鸡也“吧嗒”一声，落了回去。 顾姚想了想，探出灵力，又戳上去，小鸡再次晃头、眨眼、吐舌头。 放灵力、吐舌头、收灵力、缩回去、放灵力、吐舌头、收灵力、缩…… “哈、哈哈，有意思，好有意思！” 从没见过这般能互动的物件，顾姚棋还正式没下，倒先戳得不亦乐乎。 塔灵声音这时传来：“五行灵素是天地之灵，十分害羞敏感，是以当三个同种灵素聚在一起，就会化为最原始的灵沙状态——来，‘剑尊’小友，用你的灵力按住它，不要放松……对，稍抬手……向上抬，再向上……让它与上面的狐狸互换。” “砰——！” 金灿灿的特效画面中，三只被凑在一处的小鸡凝聚成一团，随即散作点点金沙，拖着溢彩流光，飞入右侧透明长条内，让那收集条猛窜了一大截。 “这、这就算收集成功了？” 顾姚又惊又喜，动一下手而已，这五行棋也太简单了吧。 紧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向棋盘上方，刚刚因为三只小鸡消失的空缺，有一些新的动物头像落下，恰好形成两只小青蛙与另一只青蛙相隔的局面。 如果把下面的青蛙移上去，就能凑成四只了。 “三个灵素凑在一起会变灵沙……”顾姚若有所思地问，“那四个呢？也一样吗？” “小友不妨试试看。” 哦？听塔灵前辈的语气，结果似乎会不一样啊。 顾姚好奇心起，立刻催动灵力，触碰青蛙，上移、交换。 “砰——！” 绿色灵沙带着流光汇入收集条内，涨势也比之前三个的还要更多一些。 不过，相比收集条的变化，顾姚更在意的是棋盘，却见灵沙飞走后，四只青蛙并未全部消失，竟还在原地留下一只。 只是那青蛙相当古怪，周身笼罩着一层绿光，并不时左右转头，像在看什么一样。 “这又是什么？”他忍不住询问塔灵。 “是更高品级的灵素，你可叫它四灵素。”塔灵回答说。 顾姚：“那它与普通灵素有什么不同吗？” 塔灵：“小友可以试试将它与另外两个普通灵素凑在一起。” 刚好新的棋子落下，上方又有两个相隔的绿色青蛙，顾姚探出灵力，将那四灵素换去上面一行，与那两只凑在一块。 “砰——！” “唰——！” 一阵叮咚声响，不光三只青蛙，连带着整个一行的棋子都化作灵沙，飞入收集条内。 顾姚：“哇！！！” 而没等他惊喜完： 【鹅美净！】 欢快童音突然响起。 “谁？谁在说话？”顾姚吓了一跳。 塔灵：“是来自五行灵素的夸奖，小友果然天赋卓绝，有剑尊资质。” 原来是五行灵素的语言啊，难怪音调听起来怪怪的，也难怪听起来那么的……那么的让人开心。 “嘿嘿，一般一般，我还没用全力呢。”顾姚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 “哥哥，他是不是傻？” 半空中，羊小球打量着下方嘿嘿傻笑的剑修：“不就是一个最简单的幻境，不就是在棋盘上比划两下，至于这么开心吗？” 黑色光球微微一闪，不答反问道：“弟弟，你每喊一句台词，我给你一块灵石如何？” “什么？” 白色光球一蹦三尺高：“真的吗？那我可以喊三天三夜，不，十天十夜！” 陆垣：“当然是假的。” 羊小球：“……” “但你刚刚的开心不会假，你不是还想喊十天十夜？”陆垣道，“这就是反馈的力量。” 羊小球：“反……馈？” “针对目标的某一行为给予的回应，如果这回应是正向的，目标的投入就会变得更积极。游戏之所以吸引人，靠的就是反馈，更准确地说，是‘投入立刻就能得到回报’的即时反馈。” “尤其是这‘五行棋’，”陆垣道，“你别看它表面简单，内中门道却一点也不简单，它可以说是将即时反馈做到极致的一款游戏。” 在这个游戏中，玩家的任何操作都立竿见影地获得反馈：触碰“棋子”会看见动画效果、交换消除能得到分数，就连玩家不动的时候，游戏都会主动给出提示。 更不用说，这游戏里还存在着大量的投入“一”、但收获“一百”的“超额反馈”了。 ——交换一次，结果阴差阳错满屏皆消，眼花缭乱的视觉特效，再配上叮叮咚咚的分数进账声，巨大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山呼海啸般袭来，这种情况下，哪个玩家又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前世那些见惯各种游戏的玩家都不行，更别说修真界这些经常修炼一年半载都没个提高、对即时反馈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修真者了。 结果必然是不知不觉间就玩了一局又一局，一局又一局…… “那又怎么样？” 羊小球却更关注实际的：“他玩得再开心又有什么用？哥哥你是说过，一块灵石一次闯关机会，只要不失败，就能一直往下闯对吧？” 陆垣：“没错。” “所以啊，哥哥你看，这么一会儿，他轻轻松松就闯到第七关了，他是开心了，咱们呢？费这半天劲，咱们才赚一块灵石，还是下品的！” “别急啊，弟弟。”陆垣淡定道，“任何游戏一开始都要给玩家一点甜头。” 毕竟图穷才能匕见，玩家进坑才好收割不是？ 羊小球听罢一喜：“这么说，接下来哥哥你要让棋局变难，逼他花更多灵石买闯关机会了？” “棋局是会变难，但弟弟，你误会了一件事——” 陆策划周身黑光闪动：“这个游戏最赚钱的可远远不是闯关机会。” …… 【帮讷寺抬木！】 巨大棋盘上，五色光芒轮番闪动，绚烂特效如烟花般一个接一个炸开，伴随着密集的“叮咚”结算声，收集条像吃了仙丹灵药，嗖嗖嗖直往上涨。 “嘿嘿、嘿嘿嘿……” 顾姚冲着棋盘傻乐，笑得牙不见眼，合都合不拢嘴，每一关末尾的奖励时刻是他最喜欢的环节。 他难以找到一个词来准确形容此时感受，有点像是炎炎烈日下练了一天剑，突然喝到一口冰饮，又像是闭关半年引气入体的瞬间，那种感觉啊……如同有什么从脚心直冲天灵盖儿，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舒爽、透着畅快！ 【恭喜试炼者“傲世剑尊”闯过五行棋第十关，获得三颗星！】 三颗星！ 又是三颗星！ 哈哈，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三颗星，他果然天赋卓绝，是通天塔的有缘人。 顾姚眼睛亮晶晶地，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点向下一关。 他要一鼓作气，继续闯下去。 却棋盘并未如期变化，反是一滞。 顾姚：“怎么回事？” “恭喜小友通过十关。”塔灵声音响起，道。 “谢谢塔灵前辈，可是前辈，第十一关为何没有出现，”顾姚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大变，“难道五行棋只有十关？” “怎么会呢，五行棋变化万千，恰如星辰之繁，试炼关卡无穷无尽，怎么会只有十关？” 变化万千、无穷无尽？ 好啊，无穷无尽好啊，他正没闯够呢，顾姚激动地想。 “我此时出现是为告诉你，”却听塔灵又说，“像修真者修为越高修炼越艰难，五行棋也会越来越难，并且每十关为一小坎，每百关为一大劫。” 顾姚：“塔灵前辈的意思是，接下来十关会比刚刚的十关更难些？” “是的，会出现一些新的变化。” “变化？”有前十关满星的自信，顾姚不怕反喜，“没问题，来吧！” “不愧是‘剑尊’小友，就是有气魄！但是，请再先等等，听老夫说完。”塔灵说，“每十关、百关除棋局有变化外，还能领取一份来自通天塔传承宝库的奖励。” “传承？” 顾姚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袋，对啊，传承！ 这五行棋太过有意思，他差点忘了自己进塔下棋的初衷是拿传承来着。 不过，闯过十关就可以从传承宝库拿到一份奖励，连这么简单的前十关居然也算？ 这和布施白送有什么区别？ 顾姚忍不住感叹：“前辈主人真是心善啊。” “小友说得不错，主人一向‘心善’，那么——” 白光亮起，棋盘画面转换，显现出一汪碧水来。 水波流转间，三道金光渐次从湖心飞出，化作三个金灿灿的、上绣祥纹的储物袋。 三个储物袋悬空而立，一字排开，周身还闪着神秘的白光。 顾姚：“这些是……” “每次奖励都有三种，择其一而得，至于袋中都有什么……塔内好东西很多，能拿到什么全看缘分。” “来，小友——” 塔灵声音似带着蛊惑：“请选一个。” 4、太划算了 六合域东，牛头形状的高山一角，空间一阵波动，接着凭空落下一个年轻女修。 那女修约莫二十出头，身穿灰色布衣，手持一柄淡蓝长剑，气质冰寒、神情肃杀，半边脸上还沾着点点飞溅的血迹。 “纪师姐！” “纪师姐！” “恭喜纪师姐又探成一个秘境！” 几个同样身穿灰衣的弟子迎上前来。 纪青点了下头，做为对师弟妹们的招呼，一边将灵剑收入丹田，一边问道：“其他人呢？我不在时，没出什么事吧？” 她只是例行询问，却不料几个小弟子表情竟迟疑起来。 “怎么了？”纪青眉头一下皱起，“出事了？是谁陷进秘境了？谁？哪个秘境？”说着拔剑便要去救。 “不、不是的，纪师姐。” “其他人虽然还没出来，但命牌无碍，应该没受伤，也没遇见大问题。” “那你们这副表情是为什么？” 几个小弟子：“……” 他们对视一眼：“不是咱们天剑门的弟子出事，是六合城传信过来，说……” “呦，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回驻地，在这儿就围上了？” 轻笑声中，一个白衣青年缓步走来。 此人眉目清俊、墨发高挽，手中轻摇一把折扇，温文尔雅，全然不像剑修的样子：“纪师妹出秘境了啊，我也刚出来，正准备回守一宗那边。” “蒋师兄，”纪青点头招呼，接着道，“出事了，六合城留守弟子传信来说，顾师弟骗过看着他的小弟子，私自出了城。” 摇着的扇子一滞，蒋泊文先是一愣，随即眯起眼：“好啊，我早说过顾师弟不会甘心独留城内。” 纪青：“蒋师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临来六合城前，姚前辈托我照看顾师弟，我也向她保证绝不让顾师弟遇险，如今——” “纪师妹不用担心，”蒋泊文依然淡定地摇着扇子，“顾师弟命牌在我这儿，他若真出了大事，命牌早示警给我了。你也别把他当小孩子，他虽年纪尚轻，剑法也不精，手里却有不少师父、师祖给的符箓法器，倘真遇到恶人加害，打赢是难，逃跑脱身却也很是容易。” 纪青眉头并未放松：“遇到明面上的恶人还好，顾师弟涉世未深，我是担心他遇见那擅伪装的，被人诓骗。” “这个嘛……” 蒋泊文自储物袋中掏出一只纸鹤，又从顾姚命牌取下一缕气息喂给它。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 他边施法放飞寻人纸鹤，边说：“我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早给他讲过许多修真界诓人骗宝的手段——纪师妹你是知道的，师兄我剑法不如你，经商却最擅长，铺面遍及修真界各域，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手段我没见过，所以……” 目送纸鹤拍打翅膀，渐飞渐远，蒋泊文笑道：“所以相信我，有我的经验帮助，绝对没人可以骗到顾师弟。” …… “我选中间……不，右边……不，左边……不，中间……” 擎天秘境，通天塔，面对三个储物袋择其一的选择，顾姚纠结万分，眉头都像是打了结。 要是能先看一下就好了，这什么都看不见的，也不知哪个储物袋装的宝贝最好，万一选错了，岂不是后悔死？ 哎呀，选哪个呢？好难决定啊。 “小友，须知机缘天定，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不用过于执着，老夫建议你凭心而行。”塔灵都有些看不过眼地劝他说。 【机缘天定，属于你的终究会属于你……】 顾姚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也对，他再纠结也得选一个不是？ 于是，他眼一闭、心一横：“我选右……不，左边！” “左边？确定吗？” “我……对！确定！” “好，这才是‘剑尊’小友该有的气魄！” 塔灵话落，“哗啦”声起，却是未被顾姚选中的那两个储物袋一下亮起金光，袋口放松，依次飞出两样东西。 居中那个储物袋中飞出的是一块宝石，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如梦似幻，上面还注有两个小字： 【晶钻】 什么东西？某种天地灵材吗？ 顾姚没听说过，也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最右侧储物袋中飞出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本书，封面淡蓝，颜色略暗沉，边缘处有许多磨损，仿佛被人一遍遍翻阅过一般，一看就承载着岁月、饱经了沧桑。 而那封皮上墨色飞舞的，正是四个大字： 【混沌剑诀】 “混沌剑诀？！” 顾姚声音都变了调。 他其实并未听说过“混沌剑诀”，但什么是“混沌”？天地初开才叫“混沌”，所以能用这般霸气词语做名字的剑诀，听起来就厉害坏了好吗？ 那剑诀出现后，于画面中停了一瞬，接着便与粉色晶钻一道，化成两股流光，飞回了下方碧汪汪的湖水里。 “没了？这就没了？” 顾姚恨不能跟着钻进那湖水中。 偏塔灵还在一旁感叹：“哎呀，可惜，真可惜！混沌剑诀，那可是通天塔宝物库中最强的一本剑法，是万人难得一见的宝物，看一眼都是缘分，小友怎么就没选中！” 是啊，他怎么就没选中！他本来都想选右边来着，一个“右”字都说出口了，却脑袋欠抽地改成了左边。 一念之差，失之交臂。 混沌剑诀啊，最强功法啊…… 顾姚捂着胸口，心痛到简直难以呼吸。 “哈哈、哈哈哈……” 相比顾姚的心痛，半空中则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羊小球兴高采烈：“幸好啊哥哥，幸好他选了左边，要是选了右边，就该轮到咱们发愁了，咱们上哪儿给他找混沌剑诀去？” 陆垣用怜爱的眼光看着傻弟弟：“他选右边也无所谓的。” 羊小球：“啊？为什么？莫非哥哥你真会‘混沌剑诀’？” “我会混沌剑诀？”陆垣一声嗤笑，“这世上有没有‘混沌剑诀’都不一定，那不过是我随口编的一个名字罢了。” “那、那哥哥你为什么说他选右边也无所谓，他要是选中剑诀，咱们可怎么办啊？” “他选不中的。” “他选左边，剑诀就出现在中间或右边；选中间，剑诀就会出现在右边或左边；选右边呢，剑诀又会出现在左边或中间。幻境是我布的，画面是我放的，他选中什么，选不中什么，还不都是任我摆布？” 只有最天真的玩家才会相信抽卡是一个全凭运气、公开又透明的游戏。 实则，出货概率、保底设置、连抽让利、身份优待…… 卡池是被策划玩弄掌心的暗箱，玩家口中所谓的“运气”，全不过是参数操控下的表象而已。 “唉……唉……唉……” 下方，全然不知内中黑暗的顾姚还在捶胸顿足，后悔于自己的选择，好一番自我开解，才将错失“混沌剑诀”归结到缘分未到上。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每闯过十关就能选一次储物袋。 没见塔灵都说了，“混沌剑诀”如此稀有，能出现在他面前已说明他运气不错。 所以他相信，待他二十关、三十关、四十关……地闯下去，总有一天是能拿到“混沌剑诀”的！ 眼下更重要的，是看看他选中了什么，说不定是比混沌剑诀更好的宝贝呢！ 带着希望，顾姚重新望向棋盘。 最后剩下的储物袋也放出金光，袋口渐松，并从中吐出一个物件来。 圆头、细身、木纹…… 那是一个…… 一个木锤？ 【建木锤】 三个大字出现在木锤上方。 塔灵的解释声也同时响起：“建木是传说中的神树，‘建木锤’即是取建木枝干炼制而成的神器木锤。” 神树？神器？那么说—— “小友莫要高兴太早，建木锤乃传说之物，通天塔未曾收入，所以小友拿到的不是真的神器，是仿品，一个主人仿建木锤而制的道具。” 顾姚：“道、道具？” “道具，顾名思义，是助力小友成就大道的器具，简单来说，就是在试炼中帮助小友闯关。” 顾姚一下来了兴趣：“怎么帮？” 塔灵：“小友请看……” 碧水湖荡漾着消失，画面又来到五行棋盘，左上角数字显示这一盘是第十一关。 顾姚眼尖，一下发现这一关出现了新东西：不少棋子所在的格子呈现出淡蓝色，还带着细微纹路，看起来就好像那些动物棋子被冻在了一层冰中。 “第十一关开始出现冰层关卡。”塔灵如是说道，“过关要求在收集足够灵沙的同时，还必须打破棋盘上的每一块坚冰，至于打破方式……” 一块坚冰上方的棋子闪动着，示意顾姚移动它，凑出一个三灵素。 下一刻： “哗啦啦——” 三灵素化为灵沙，同时与之比邻的冰块也轻轻碎裂。 “好像也不是很难嘛！”顾姚哈哈一笑，又注意到棋盘下方的木锤图案，“那建木锤呢？它怎么用？” “它可以敲掉任意一块坚冰。” “这样？”顾姚没多想，就探出灵力，将棋盘下方的木锤挪到一块冰上。 木锤高高举起，又重重锤下，冰块应锤而碎，但木锤也随之化为飞灰。 塔灵：“啊，忘了和小友说，因为是仿品，每一个木锤仅能使用一次。” 顾姚：“……” 一次也就敲掉一个冰块，这能有什么用啊？ 感叹自己果然没选中宝贝，顾姚更期待着早点闯过二十关，再选一次宝。 只是随着“冰块”出现，这五行棋的难度当真提高不少。 顾姚先是轻松过了十一关，又险险三星通过十二关，二星过十三、十四关，一星低过十五、十六关。 第十七关开始，冰块加成双层，棋盘各种变形，难度大大增加，顾姚也开始磕磕绊绊着失败。 第十七关失败两次，十八关三次，十九关五次…… 到了第二十关，棋盘被分成上下两个不连通的部分，上一部分仅一行，无法直接凑灵素消除，必须在下一部分棋盘制造四灵素，远程除冰。 可四灵素何其难得？是说制就能制的？ 于是，失败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失败四次…… 明明还差一关就能再次选宝，却一次一次又一次，如何也过不去，顾姚别提多心急了。 “哈哈哈，”看着一块接一块的灵石入账，小球弟弟却是笑得欢快，“哥哥，我看咱们也别搞别的了，就加大难度，让他一直在这一关失败，咱们也就能一直赚灵石！” “那可不行，”陆垣道，“游戏是忌讳简单，却也不能没道理的难，不然玩家退坑怎么办？” “要把握玩家情绪，难得恰到好处，要做水中的月亮，而非天上的星星。” 羊小球：“水中的月亮？” “水中的月亮嘛，在你身边不远处，似乎伸伸手就能够到，却不过都是错觉，因为真去够时，就会发现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陆策划轻声笑说：“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让玩家被那一点点吊住，我们就能趁机——” “啊啊啊！差一点！就差一点！” 顾姚揪着头发，痛苦地望着棋盘。 这一次尝试，他绞尽脑汁、百般盘算，将坚冰打掉了一块又一块、一层又一层…… 好不容易只剩最后一块，通关在即！ 然而转头一看，可下棋数也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以棋局现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一步打破这最后一块冰的。 可是怎么办啊？ “又要再来一次吗？不要啊，我想过关，我想过关！” 视线扫过下方灰掉的木锤图案，此时此刻的顾姚终于想到了“建木锤”的好。 “要是刚才没用掉那锤子就好了。” 现在不就能直接敲掉这最后一块冰了吗？ “小友可是想用建木锤？”忽然，塔灵出声问说。 想啊，他当然想，做梦都想，可这不是没有了吗？ “小友可知，建木锤还有别的获取办法？” 如同黑暗中照进一道亮光，顾姚眼睛瞬亮：“是什么？” “滴答”声响，棋局被暂时停滞，画面如水波般荡漾，化出一汪碧水。 相比之前十关奖励时的那片湖水，这一次的水更少些，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水池。 “此乃‘道具祷祝池’，与每十关的宝物奖励池不同，此池随唤随来，只要诚心请求，此池就能提供道具给你。” 顾姚一喜，却听塔灵又道：“不过，与开启五行棋一样，祷祝池也需要灵力才能启用。” “灵力？是需要灵石的意思吗？” “不，是晶钻。” 晶……钻？ 顾姚总觉得这名称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块淡粉色石头浮现在水池上方，棱角分明，晶莹剔透。 “啊！是那个！” 他想起来了，这什么晶钻不正是之前选储物袋时，与“混沌剑诀”一样未被他选中的宝物吗？ 所以那到底是啥？ “晶钻不是实物，是对至纯灵力的衡量。”塔灵说道，“小友应知灵石蕴藏灵力，并以此分上、中、下品，但小友可知，不仅不同品级灵石所含灵力相差巨大，同一品级灵石内的灵力也有差别呢？” 这一点顾姚还真知道，灵石是从灵脉矿开采而来，本质是石头，就必然大小不一、良莠不齐，最多按灵力多寡大概分出个上、中、下品，块与块间不同是一定的，哪可能做到每一块都一模一样那般精确？ 塔灵：“那小友是否想过，如此一来，使用灵石交易时的找零就会非常麻烦？” “还、还好吧。” 顾姚摸了摸脑袋，修真者大多不拘小节，交易时大概确定灵石量即可，尤其像他这般大宗弟子，还真没想过哪块灵石多一点灵力，哪块少一点的问题。 “小友啊！”塔灵痛心疾首，“你看看，这正是主人忧心的！” 顾姚吓了一跳：“忧、忧心什么？” “忧心亏待了你们啊！” 塔灵道：“这祷祝池开启一次耗费灵力有定额，若是以灵石投入，多的也无法返还给你们。” 顾姚：“那就不返了？” “这如何可以呢？主人最是为试炼者着想，是一丝一毫也不愿意亏待你们的，是以他闭关数年，苦思出一个提炼并测量灵力的阵法——小友请看石台。” “轰隆”轻响，石台上方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小友投一块灵石看看。” 顾姚依言照做。 “叮！”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画面中那颗粉色晶钻倏然闪亮，并后方出现了一个数字：“30”。 【试炼者“傲世剑尊”获得30晶钻！】 顾姚想了想，又投入一块。 “叮！” 又一声脆响，晶钻后的数字变成了“61”。 原来是这样，把灵石换成晶钻再用吗？顾姚若有所思，确实这样一来就更准确了。 同时他又想，本来直接让他们使用灵石即可，却偏要劳心劳力给自己找麻烦，只为不让试炼者吃亏。 这…… 这神塔主人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 “哥哥，干嘛对他这么好？” 半空中，羊小球不开心地耷拉着卷毛：“就让他用灵石呗，搞的这个什么晶钻，麻烦还赚得少。” “对他好？赚得少？呵、呵呵……” 陆策划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低声笑了起来：“弟弟啊，看事情呢，不要光看表面。” 晶钻，说白了，即是他在游戏里发行的代币，而引入一个代币的好处多着呢。 “一个陌生的货币名称可以降低玩家在金钱方面的敏感度，让他们消费起来更不手软；一比三十的超高汇率又能进一步混淆他们的价值感，在潜意识中埋下代币不是钱更不值钱，花用无需心疼的印象。” 当然，更重要的是：“晶钻是虚拟的，我们想发给玩家多少就能发多少。” “发给玩家？” 这羊小球可就又不明白了，赚玩家的灵石还嫌不够，为什么要发灵石给他们：“不行、不行，到我兜里的灵石就是我的，死也不给别人。” “没让你给，”陆垣笑道，“只要咱们不开通兑换通道，玩家手里的晶钻再多又能如何？不还是一个数字？” 羊小球：“所以……” 陆垣：“所以我们可以这样——” “叮！” “叮！” “叮、叮、叮！” 连绵不绝的提示声自下方传来，羊小球向下望去，发现是顾小少爷正在投灵石换晶钻，起初是一块一块地来，后面嫌弃太慢，干脆将储物袋倒转，悬在黑洞上方，直接倾倒。 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换这么多灵石？ 羊小球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凝神一听： “嘿嘿，前百关特别帮扶，充晶钻送晶钻，满一千送一百，满两千送三百……满一万还能额外抽取宝物奖励一次！” “划算、太划算了！” 看他这副明明被掏空身家，却自以为赚到的模样，羊小球：“……” “这就是发行代币的好处，”陆策划声音幽幽响起，“你看，现在的他还能记得，自己最初只是想要一个建木锤吗？” 羊小球：“！！！” 羊小球想要说些什么，但他飞到陆垣面前，周身光芒闪了闪，又闪了闪，千言万语、万语千言，终是全凝成一句由衷赞叹： “哥哥！” “你、你可真是太狗策划了！” 陆垣：“…………” 5、新的玩家 日影西斜、时近黄昏，广袤无际的大草原上只有风声一片，寂荡无人。 忽然，一道白光自极北之地飞来，流星坠地一般落进草丛内。 光芒闪了两下，逐渐散去，显露出一块石牌。 那石牌巴掌大小，通体暗灰，一面光滑，一面则刻着繁复的花纹，在草丛里躺了片刻，周身倏然发出刺眼的白光，紧接着竟有一道人影从光中跌了出来。 “哎呦！” 身穿红衣的少年跌坐地上，转头望了望四周，表情呆滞着呢喃：“结束了？这就结束了？才过了多久，怎么就结束了呢？” 说着说着，他双手猛揪身边野草，语气也逐渐狰狞起来： “啊啊啊！都到第九十九关，差一点就能过一百关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都怪那个雪块，比冰块还难打，完全不合理好吗？雪凭什么比冰更难打？” “还有那什么黑色的异变灵素，更讨厌，和能影响异兽的魔气似的，一不小心就把周围的灵素都给感染了。” “最讨厌的，是为什么每关最多只能用三次道具？虽然塔灵前辈说的‘不能过于依赖外物’也有道理吧，但我真想一次用个够啊！” “唉，听说闯过一百关后有惊喜，好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惊喜。” “灵石怎么这么快就用没了呢？我的灵石怎么就这么少呢？” “早知道死也要从纪师姐那里偷回我的大储物袋……” “扑棱棱、扑棱棱——” 就在红衣少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胡乱念叨时，远方有细微响声传来。很快，一只纸鹤扑扇着翅膀飞出草丛，停在了少年肩头。 “顾——姚——！” 渗着冰碴儿的女声自纸鹤传出，给顾姚吓得差点一跃而起。 “纪、纪师姐？”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有个纪师姐，那想必也记得瞒着你纪师姐偷跑出城的后果吧？” 顾姚缩了缩脖子：“我、我……” 女声愈冷：“说！你跑哪儿去了？” 一听这个问题，顾姚可来了精神，胆子也壮了起来：“纪师姐，你先别急着训我，我出城是有原因的，我感应到了机缘！真的，天大的机缘！而果然出城这一趟也没白跑，我发现一个秘境！” “顾师弟都敢一个人探索秘境了？”一道温润男声从纸鹤那头传出。 顾姚：“蒋师兄你也在？” “顾师弟你可以啊，闷声不响办大事，”与发怒的纪青不同，蒋泊文还是笑着问的，“和师兄说说，什么样的秘境？” “这秘境可不一般！”顾姚冲那纸鹤滔滔不绝道，“这秘境是一个飞升仙界的仙人前辈留下，里面极品丹药、高阶法器、珍贵灵植、上古秘籍……那是数也数不尽，看都看不完啊。混沌剑诀，师兄你听过没？上古大能才会的、一顶一厉害的极品剑法——” 蒋泊文：“给顾师弟你拿到了？” “呃……”顾姚羞赧一瞬，“没、没拿到，差一点。” 蒋泊文：“那你拿的是极品丹药？” 顾姚：“也、也差一点。” 蒋泊文：“高阶法器、珍贵灵植？” 顾姚：“还、还是差一点。” 蒋泊文：“……” 纪青：“……” 蒋泊文：“顾师弟啊，不是极品丹药、不是高阶法器、也不是珍贵灵植、上古秘籍，那你拿到的是啥？” “是满星通关！” 顾姚精神抖擞：“整整九十九关，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全部满星！差一步我就闯过一百关了！可惜灵石没带够——对了，纪师姐，等回去，你快把收走的储物袋还我，我小储物袋的灵石还是太少了，太不禁花，一百关都不到就没了，等下次进秘境，我一定带够灵石，一气儿打通一千关！” 顾姚兴致勃勃地说着未来计划，纸鹤那头却只有一片沉默。 好半晌，蒋泊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所以顾师弟，你发现一个藏宝无数的秘境，但进去一趟，一件宝物都没拿到手不说，反而倒搭一储物袋灵石，回来后还想再拿更多灵石进秘境，再倒搭一次？” 顾姚：“对啊。” 蒋泊文：“…………” 对什么对啊，这是什么假秘境，怎么听着比邪修都更有手段？ …… “哈哈哈，赚大了、赚大了！” 羊小球扑到小山高的灵石堆里，尽情打着滚：“赚了好多灵石啊，我要先吃哪一块好呢？这块个头更大，这块灵力更多，这块……哥哥，你说先吃哪一块？”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答，却见陆垣还飘在那巨大的棋盘面前：“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嗯？”陆垣回过神来，“没什么。” 其实他是在想自己，他总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怪异。 五行棋是以幻境为基础，搭配刻在巨型棋盘内的阵法，最后由他的黑色光球身体充作服务器做运算支持。 虽说他穿成秘境，有了新的身体，“脑容量”属于非人类，运算轻松是正常的，但实际做起来也太轻松，甚至轻松过头了。 他似乎对于一部分灵魂保持人类思想，另一部分化身冰冷机器、计算数据的方式非常熟悉。这也太奇怪了，他前世是策划，又不是程序员。 不，就算是程序员，习惯的也应该是打造服务器，而不是自己做服务器吧。 而从人类到穿成秘境，这期间陆垣有一整段记忆都是空白的，莫非他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事？ 陆垣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当然更不能对羊小球说了。 因此，当羊小球飞过来询问他在想什么时，他也只能含混敷衍道：“没什么。” “没什么就过来看看啊，”羊小球开心地指向那堆灵石，“看咱们赚了多少，要是每天来一个这样的玩家，咱们就不愁吃了！” “不要得意忘形，”陆垣提醒弟弟道，“今天是咱们运气不错，碰到的第一个玩家就出身大宗，不差灵石。” 换做身上本来就没几块灵石的，任他再多手段又有什么用？ “那、那怎么办？”羊小球也冷静下来。 “没办法，人家没有灵石，我们总不能——” 说话间，陆垣的视线扫过前方棋盘，一下顿住：“那是什么？” 只见巨大的棋盘表面分布着许多针尖大小的白点，像是从石头中长出的白斑。 这棋盘是陆垣亲手打造，所以没人比他更清楚，不久前，棋盘还是均匀的暗灰，绝对没有这些白色。 陆垣飘近一些，细细观瞧那些白点，片刻后，又从光球身体里分出一丝，轻触向棋盘表面。 羊小球担忧道：“哥哥，该不会是棋盘坏了吧？” “不，不是坏了，”陆垣的声音带着兴奋，“是好了！” 羊小球：“好了？” “这下好了，以后都不用愁了！”陆垣轻抚棋盘，几个萤火般的光点飞出，闪着微光，轻盈飘入羊小球体内。 “这是……是灵力！”羊小球咂巴着嘴，“石头里居然有灵力！” “不是石头里有灵力，假如我没猜错的话……” 陆垣扫视整个棋盘，那些白色斑点分布颇有规律，主要集中在棋盘中心一大片，再有棋盘下方一小片，而这两处刚好分别对应五行棋的主游戏区域和道具区域。 “这些灵力是那位顾小友的，”陆垣分析道，“是他外放灵力触碰棋盘、操纵棋子时，被灰色石头吸收的。” 羊小球：“我们的灰色石头还能吸收灵力吗？” 陆垣也没想到，这些毫不起眼的、曾被他判定为废物的灰色石头竟还有此等妙用。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赚灵力思路。 陆垣想了想，飞到秘境一角，挖掘暗灰色石头，削削砍砍，很快做出一个圆柱形。 “这是什么？”羊小球跟着飞过来，问。 “剑胚。”陆垣答。 “剑胚？” 羊小球先是一愣，随即兴奋起来：“哥哥你是要做新游戏吗？与炼剑有关？可是咱们没有炼器方面的传承啊。” 陆垣：“不是炼器，也不是新游戏，还是五行棋，但是另一个模式的五行棋。” 羊小球：“另一个模式？” “嗯，”陆策划挥动剑胚，试验手感道，“有了这个模式，就算来的玩家身上一块灵石没有，咱们也能有的赚。” …… 古木参天，遮云蔽日，地上落满厚重腐叶，林间弥漫着浓重雾气。此处正是六合域有名的异兽出没之地——迷瘴林。 此时，两名修士正在林内与一只异豹周旋。 那异豹一人多高，面目狰狞，双眼赤红，呲着一口锋利的獠牙，咆哮间不断有涎水落下。 战斗显然已持续了一段时间，异豹本就腐烂的身体变得更加破烂，流着黑血的伤口散发出股股恶臭，更有丝丝缕缕黑气缠绕不散。 “再加把劲儿，它快不行了，”一名灰衣修士手抓一把灵符，兜头往异豹扔去，“我吸引它注意，小齐你上剑，砍腿！” “轰——！” 符箓炸开，没有理智的异豹果然被引住，扑向那名灰衣符修。 与此同时，斜刺里跳出一个年轻剑修，挥剑往异豹右腿斩去。 “吼——！” 惨叫声中，异豹身受重伤，坠落在地。 灰衣符修大喜：“成了！它动不了了！小齐你先别动啊，让我试试新创的那张灵……符……” 话未说完，却异变陡生，只见腐叶间钻出一缕缕黑气，缠向异豹那腐烂的身体，每缠一丝，异豹身上的气势就暴涨一分，不过眨眼间，其实力便从筑基初期暴涨到筑基后期，且还有继续提升的趋势。 “不好，魔气！居然这个时候出现，”灰衣符修面露惊恐，向那剑修叫道，“小齐，快，我们快——” 却哪里还来得及逃，魔气加持下的异豹早已跃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两人面门。 “救命！” “啊！” 便在这生死瞬间，一道黑影倏然自林中出现，几个起落便来到异豹身后面。 那是一个黑衣修士，身形高大、肌肉虬结，双手持一柄比人还高的重剑，对着异豹重重一挥。 “噗！” 那与两人缠斗半天不分胜负的异豹立时被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 被带着尸体腐臭的黑血溅了满脸满身，目睹异豹死在自己面前的灰衣符修迟迟回不过神来，直到同伴过来搀扶。 “孟兄，你没事吧？” “我、我没、没……” “按规矩，一半尸体归我。”使重剑的黑衣剑修说。 “好……不，”孟单青赶忙起身，“道友，你救了我们，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哪敢再要一半尸体。” 黑衣剑修一言不发，将一半尸体收入储物袋内，然后伸出手：“报酬。” 孟单青、齐明：“啊？” 黑衣剑修：“救人的报酬。” “对对对，报酬，应该的，应该给的。” 孟单青点头如捣蒜，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把灵石，却见那剑修并不伸手来拿，只是凝眉盯着。 孟单青顿时有些心虚，用这点灵石报恩是有点少，可他刚买了一批试验做符的灵材，手头实在不剩几块灵石了。 “道友若是不急，可以等我去六合城卖几张灵符——” 话未说完，黑衣剑修动了。 只见他伸出手，从那一捧下品灵石中一颗接一颗，小心翼翼地挑了十颗收起，边挑嘴里还边嘀咕：“看半天，应该不会错，这十颗最大、最饱满。” 孟单青：“…………” …… 六合域，迷瘴林外十几里的小溪边，石山脱下外袍，就着溪水清理血迹。 净尘符虽然不贵，但省一块灵石是一块灵石。 上午杀了一只异猪、两只异兔……大概能换二十七块中品，刚刚救人额外赚十块下品，一半异豹尸体应该能值三块中品——他可是特地选了比较大的一半。 “若都像今天这样，再过一百天，就能攒够一块剑胚，熔炼灵剑了！”石山振奋地想，同时决定今晚也不回城住客栈了，连夜赶路，直接去域东下秘境。 又能再省一笔灵石！ 日头西斜，残阳如火，石山拧干外袍，正准备出发，却余光瞥见天边御剑飞过来一个人。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红衣似火，衣服样式简单，但光华内敛、暗藏阵纹，显是件价值不菲的高阶法衣。 就是衣服主人的御剑水平不怎么样，歪歪扭扭、东拐西绕，前方引路的纸鹤还要不时停下等待。 那少年也不在意，乐呵呵地，边飞边和纸鹤说话，声音隐隐传来： “师兄、师姐，你们不懂，前辈人可好了……我还拿到了专属身份牌呢……对，就我能用，有它下次就不用缘石了……” 身份牌？缘石？ 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的石山一顿，心头莫名腾起一股微妙的、玄而又玄的感觉。 没有缘由，却异常坚定。 他感觉那少年来时方向，似乎有他的机缘。 6、新的模式 机缘，是机会，也是缘分，更是修真者感应天地时的灵光一闪。 它珍贵难得，可一旦抓住，往往能给修真者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对此，剑修石山的感触比任何人都深刻。 因为他原本不是剑修，甚至连修士都不是，他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出身于一个无名小域。 修真界共有一百个域，大大小小，有的贫瘠，有的广袤，彼此间被深不见底的云堑隔开，往来要不乘坐云舟一类的法宝，要不就得使用昂贵的跨域传送阵。此外，修真界的土地还常滋生一种黑色雾气，被唤做魔气，这些雾气于人类无碍，但能影响野兽，将之变成腐肉行尸一般、见人就吃的异兽，十分危险。 因此，对普通人来说，域内行走都是难事，跨域更是传说。 也因此，若无意外，石山也会如所有普通人一样，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地方，将几十里外的小城当作世界尽头，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然而有一天，不知缘由地，石山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想离开村子，去无人涉足的群山深处看一看。 明知那里远离人群，明知那里曾出没异兽，离开的念头却像在心中扎了根，如何也挥不去、拔不除。 于是，某天清晨，石山上路了。 他循着那丝微妙预感一路走入山中，翻过高山、趟过河流，直到真的撞见一头异兽。 那是一只异化的兔子，不足半人高，实力以如今的石山看来，是一根手指都能捏死的程度，但对当时的石山来说，却是拼了命都逃不脱的。 他被逼上一处峭壁，眼看前有异兔、后有悬崖，小命便要交代，却绝处逢生，恰好一位修士路过，不仅出手相救，还收了石山为徒。 原来那修士是万火谷长老，万火谷是修真界六大宗之一，谷内全是器修，石山又恰好身具金火双灵根，极适合修行炼器之道。 去到万火谷后，石山从外门弟子做起，引灵火、锤材料、雕花纹……脏活、累活抢着干。天赋不差，又勤奋刻苦，石山不久便引气入体，晋升成为内门子弟，正式开始学习炼器。 日复一日，他的修为不断提升，手艺也逐渐精湛，一直修炼下去，未尝不能成为一代炼器大师。 然而，命运又在第二次机缘出现时改变了。 石山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天上午，师父叫他前去观摩锻剑。 赤红熔浆中，灰扑扑的剑胚历经灼烧炼化，在炼器师与灵剑主人的双重捶打下，一点点拉长、变形，最终成型为一柄巨剑。 那剑比人还高，小半臂宽，寒光凛凛，威风无比。 看见它的第一眼，石山就被震住了，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他不想再待在谷中炼器了，他也要使这威风凛凛的巨剑，他想改做剑修！ 与年少时那次一样，这一次的想法也全无预兆，但又无法抵抗。 石山拜别师父，离开山门，从此成了一名重剑修士，开始孤身闯荡四方。 没了宗门庇护，修行之路自是艰难百倍，石山却如鱼得水。他仿佛生来不喜安逸，越是艰难、越是险恶，他越欣喜、越有战意。 而短短十年过去，他就靠自己晋级成筑基期剑修，甚至因为实战经验丰富，经常能跨级斩杀异兽。 纵观自己一路，石山认为那两次机缘的作用极为关键。 第一次给了他进入修真界的机会，第二次则指引他踏上合适的修行之路。 如今，时隔多年，第三次机缘悄然降临。 这一次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 石山既期待又兴奋。 是以，哪怕天色已经不早，哪怕机缘所指是荒凉又危险的六合域北方，他仍旧义无反顾地御剑飞去，又在发现一颗扎眼又可疑的灰色石球后，想也不想地就用灵力探入…… …… “欢迎来到擎天秘境，我是通天塔塔灵。” 传送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消散，石山就听见一道苍老但浑厚的声音。 循声望去，迷雾翻腾间，一座巨塔映入眼帘，说话者正是塔底那两扇漆红大门上雕刻的人脸。 秘境？塔灵？ 与第一次出门的顾姚不同，石山在外闯荡多年，所探秘境不知凡几，自是颇有经验。 许多秘境都有藏宝之地，如石窟、如古墓、如崖底，且一般还会有“灵”看守，那些“灵”可能是珍宝主人死后执念，也可能是开智的宝器之灵，而若想活着拿到秘境宝物，便一定不能开罪它们。 于是，石山上前一步，恭施一礼：“剑修石山，拜见塔灵前辈。敢问前辈，通天塔是……” “是主人飞升前打造的试炼塔。” 塔灵声音徐徐，再一次讲起那个大能飞升前“尽搜天下至宝、遍集毕生所学”，“炼通天塔、等有缘人”的传说故事。 石山专注地听着，听到塔内藏宝无数时没有太大表情，听见试炼数目成百上千时也无太大反应，直到听见那些试炼可“磨练意志、砥砺修行”时，他的眼睛一下亮起。 “前辈，不知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获准进塔？”他颇有些等不及地问道。 “石小友请安心，你能来到擎天秘境，即是与此地有缘，与通天塔有缘，尽可随意入塔。” 塔灵话落，“吱呀”声响，沉重的漆红大门向外打开。 “石小友，请进！” 宽广的圆形大厅、十数丈高的巨大石壁、黑洞洞的泛着神秘的天顶…… 眼前是塔内场景一一展开，耳边听着塔灵讲解，石山更是心潮澎湃，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试炼，却直到—— “什么？想开启试炼，必须先在石台凹槽内放一块……一块灵石？” 石剑修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储物袋。 …… “哥哥，这人成不成啊？”半空中，羊小球看着割肉一样往外掏灵石的石山，“一块下品灵石都心疼成这样，咱们还能从他身上赚到灵石吗？” 陆垣：“灵石嘛，瞧他这样子，必然是赚不成了。” 羊小球：“我就知道！” “先别急，”陆垣淡定说道，“记得我和你说过吗？遇见没灵石的玩家也不怕，咱们可以用另一种模式改赚灵力。 “对哦，还有另一种模式！” 羊小球瞬间又高兴起来，但同时仍有些担忧道，“不过，哥哥，另一种模式能赚多少灵力？会比灵石多吗？” “不好说，得分人，有的玩家没多少赚头，但有的，”陆垣顿了下，“有的可能一个人就会让咱们赚到海量灵力。” “什么？海量？”羊小球不可置信，“真的假的？那得是什么样的玩家？” “一类极其稀有的玩家。” 注意到说这话时，陆垣视线竟落向下方，羊小球一喜：“莫非他就是那类玩家？” “从进塔表现来看很像，但还不能完全确定，”陆垣想了想，道，“我还要再试他一试。” …… 赤、蓝、金、绿、棕，五道光芒自石台迸发，巨大棋盘继而亮起。 溢彩流光中，一行大字缓缓浮出： 【请试炼者录入名称】 “请小友为自己取一个在通天塔内使用的名字。”塔灵随即解释了一番“名称蕴含希冀”、“塔内再启新生”的良苦用心。 “希冀吗？” 石山摸了摸头，他性格中带着点刻板，不似顾小少爷那般爱想东想西，一听见这个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苦练多年的灵剑，于是脱口便道：“叫‘不沉’吧。” 塔灵：“不沉？” 石山：“重剑不沉，这是晚辈修炼追求的一大境界。” “原来如此，好名字，好心愿！” 塔灵的感叹似带着某种深意，仔细一听又仿佛是石山的错觉。 “那么，请‘不沉’小友快开始五行棋的试炼吧。” 催促声中，棋盘骤亮，一颗颗不同颜色的动物棋子也跟着亮起，石山无暇细想，赶忙集中精神投入到试炼中。 外放灵力、移动棋子、凑齐灵素、收集灵沙…… 依着棋盘提示和塔灵解说的双重指引，石山迅速上手，顺风顺水地闯过一关又一关、一关又一关…… 只是，随着闯关顺利，石山的表情未见欣喜，反而越发凝重。 “不沉小友，老夫见你眉头紧锁，可是对试炼有疑虑？” 终于，在第七关开始前，塔灵叫停试炼，出声询问道。 石山：“我……” 塔灵：“有疑便问，能回答老夫都会回答，小友但说无妨。” “我……” 石山眉头仍是紧紧皱着，迟疑半晌，才道：“晚辈是有个疑问，百思不解，听前辈之前说通天塔是一位飞升的大能前辈所造，塔内试炼个个无比精妙，但是这——” 他望向巨型棋盘：“这五行棋虽然确实颇为奇特，晚辈从未见过，却也仅是奇特，试炼起来似乎……” “似乎有些太过容易了？” “是。” “哈哈、哈哈哈……” 四周忽然响起塔灵爽朗的大笑声，石山一时都给这笑声弄懵了，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质疑通天塔试炼，塔灵不生气也罢了，怎么还能笑呢？ “小友是不是想说，不知道这般简单的试炼意义何在？” “这……” “我说过，有什么但说无妨。” “晚辈是有这个想法。” “嗯，不愧是‘不沉’小友，老夫没看错，你合该是我通天塔的有缘人，短短六关，已经察觉到通天塔试炼的本质了。” 石山：“通天塔试炼的……本质？” 石山感觉自己越发懵了。 “通天塔试炼，名为试炼，本质却是‘训练’。” 塔灵开始解释道：“试炼、训练，别看仅有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大不相同。” “试炼重‘考’，更重在通过后的奖励；训练重‘教’，虽也有奖励，但更重要的是‘教’的过程。” “拿这五行棋来说吧，有些人只顾盯着过关后的奖励，却忽略了隐藏在棋局中的玄机——这‘五行棋’，其实是在教你们‘灵力掌控’啊。” 石山：“前辈此话怎讲？” “下五行棋时，试炼者身在棋盘远处，外放灵力、隔空点触棋盘，再选中、交换棋子，一步接一步、一关接一关，坚持下来，怎么不是在练习掌控灵力呢？”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只是…… 石山看了看那十数丈高的棋盘，又望了望那一个个比磨盘还大的棋子。 只是目标如此之大，难度如此之低，再练，作用又能大到哪儿去？ “那是因为小友你实力强，”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塔灵又道，“想想看，如果你是一个练气期，甚至刚引气入体的修士，还会觉得这试炼简单、无用吗？” 那肯定不会，石山想，引气入体是修真入道第一步，从此感应天地灵气、吐纳化为己用，而这一阶段，如何释放并掌控灵力的确是困扰许多修士的难题。 “但前辈，我不是练气期，我已经筑基中期了。” “嗯，是我考虑不周，早该注意到小友修为，先让小友选好模式再下棋的。” “模式？”石山一愣，“那又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试炼方式，五行棋其实有三种模式，你方才体验的是最简单的一种，此外还有中等模式与困难——” “困难！” 都不等塔灵说完，石山眼睛亮起，立刻抢着回答：“我要选困难！” “哈哈，好！到底是‘不沉’小友，有眼光！是啊，你是该选困难，就冲你起的名字，这困难模式也最适合你。” “我的名字？”石山又是一愣，“前辈什么意思？什么叫冲我的名字，困难模式也最适合我？” “不沉、不沉，”塔灵念着他的名字，不答反问，“小友的本命灵剑是一柄重剑，那么小友可知，与寻常灵剑相比，重剑有何不同之处？” 石山是器修出身，半路才改修剑，没有师父指导，用的是通用剑法，走的是悍不畏死、敢打敢拼的路子。 他不知正统剑修会如何回答塔灵的这个问题，但在他看来，答案就一个：“重剑、重剑，当然不同在一个‘重’字！” “答得好！”塔灵又是朗声一笑，“重剑之重，万夫莫挡，常能一剑毙敌，厉害非常。” 一通夸赞，石山与有荣焉，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却听塔灵话锋一转： “但相对的，重剑的问题也在一个‘重’字。剑身沉重，挥动起来便不够顺畅，别人挥十剑的功夫，你才挥出一剑——” “没关系，我一剑顶十剑！” “当然，小友一剑是能抵十剑，可如果我说，我能让小友也挥十剑呢？” “怎么可能？那岂不是把重剑当普通剑用，那得多大的力——” 石山话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他想到塔灵说‘不沉’名字很好，又说困难模式对他再适合不过，于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前辈的意思莫非是……五行棋能帮我提高气力？” 但怎么可能呢？他回忆前六关的试炼过程，半点也和“气力”扯不上关系啊。 “那是因为你还没拿到它。” 塔灵话落，破空声响，有什么东西自天顶疾射下来。 石山下意识纵身一跃着避开。 “轰隆！” 巨响声中，一样东西重重坠地，溅起尘埃一片。 待尘埃散去，露出那东西的真容后，石山瞳孔瞬间缩紧：“这东西是、是……” “是五行棋困难模式专用法器——剑胚” 7、稍加引导 由于众口难调，许多游戏都会提供简单、普通、困难等模式，以满足不同玩家对不同难度的要求，但实际上，游戏模式却不等同于游戏难度。 单人双人，竞技故事，甚至另一种交互、另一个平台，也都属于模式的范畴。 这些门道，剑修石山自然是不知晓的，是以当烟尘散去，面对着眼前之物，他难免困惑地瞪大了眼： “剑、胚？” 塔灵前辈说什么？这玩意儿是剑胚？ 只见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根大圆石柱，暗灰色，一人高，两只手合抱粗。 虽说在修真界，“剑胚”一词的其中一个含义的确是指“用来炼制灵剑的原始灵材”，但前提和重点也是在“炼制灵剑”上，没听说随便一块石头也能充数叫“剑胚”。 莫非…… 莫非这不起眼的石头是什么他不认得的天材地宝不成？ 有可能，毕竟瞧这石头的暗灰色质地，与五行棋盘还蛮像的。 “剑胚”出现不过短短瞬间，石山的思绪却已千回百转，各种疑惑、猜测想了个遍，兜兜转转，最后却是停在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上： 别管这圆柱为何被叫“剑胚”，重点是：“它和五行棋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炼器相关的试炼，五行棋哪一个地方能用到“剑胚”？ “哈哈……”塔灵爽朗的笑声响起，“我方才不是说了吗？这剑胚是五行棋困难模式的专用法器，小友莫急——” 见石山眉头紧蹙，困惑愈浓，塔灵又道：“让我帮你将五行棋的困难模式开启，你亲自闯上一关，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话音落下，巨型棋盘变化起来，画面如水波荡漾一般，从石山刚刚完成的第六关结尾，跳到了第七关开场。 【五行棋困难模式已开启。】 随着一行大字出现又散去，困难模式下的第七关正式开始。 石山表情一凛，忙凝神望向棋盘，倒是让他看看，这困难模式到底有何玄机？ 然而，当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放过棋盘任何一个角落地扫视一番过后—— “这……” 中心的主棋盘、右测的收集条、五种颜色的动物棋子、黑色数字的步数提示…… 这一切，难道不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这就是困难模式？”石山凝眉，“前辈，开错了吧？” “没错，小友别光看着，不妨像之前六关一般，选中一颗棋子试试看。” 石山不明所以，只好遵循塔灵指示，找了一只狐狸头棋子，抬手对准、外放灵力、选—— 火红狐狸纹丝不动。 嗯？没选中？不应该啊。 再次抬手、重新对准、外放—— 狐狸头棋子依旧纹丝不动。 “这……” 石山突然有些惶恐起来：“这棋盘该不会是坏了吧？” “不沉小友莫怕，”塔灵宽慰他说，“不是棋盘坏了，是这些棋子还未被激活。” 石山：“未被……激活？” “没错，”塔灵解释说，“小友面前所见的五行棋盘并不一般，它其实是一个融合了符、阵、器三种秘法，再经由特殊功法炼制而成的法宝。内中细情、原理因为涉及通天塔传承，我就不与你多说了，小友只需知道，这五行棋盘之上的每一颗棋子背后，都有一整套极为高深的符纹阵法，因此想移动棋子，第一步必须先用灵力激活。” 石山：“我刚刚不就是在——” “你刚刚是用了灵力，但用错了方式。”塔灵又说，“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五行棋有三种模式，其中，困难模式与简单模式间最重要的一个区别，就是激活棋子。” “简单模式下，棋子是由石台阵法汲取灵石灵力激活的，试炼者外放的灵力全用于交换棋子位置，负担最小，所以才叫简单模式。” “困难模式则不然，石台将不再提供灵力给棋子——” “等一下！” 石山再忍不住出声打断塔灵：“石台不再提供灵力……岂不是说，我不用每失败一次就投入一块灵石了？” 塔灵：“……” “是这样，困难模式下，只需在最初投入一块灵石，用来启动棋盘。但小友先别急着高兴，”塔灵叫住激动到差点高喊的石山，“没了石台协助，试炼者就必须用另一件类似的法器疏导灵力，那便是……” 石山：“剑胚！” “不错，困难模式之所以叫困难模式，就是因为‘剑胚’这件法器，它可不像石台一样，是轻轻松松就能驾驭的。” 石山扭头望向那平平无奇的大圆柱，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表情也多少显出一些。 “看来小友不信，”塔灵幽幽一笑，“那就先试试能否举起它。” 举块石头能有何难？ 石山走向圆柱，双手合抱，马步下扎，向上一拔—— 圆柱一动不动。 石山：“……” 他尴尬一笑，索性用上灵力，双臂使力，再次一拔—— “唔……唔！” 举是举了起来，但怎么感觉手中抱了座小山似的，且还越来越重呢？ “老夫早说了，这不是普通石柱，是一件法器，内有数道阵法，其中一道的作用就是随试炼者气力大小变化轻重，使重量永远保持在试炼者的承受极点，好让锻体成效达到最佳。小友，它在试探你的极限，是不是更沉了？你还行吗？能撑住吗？” 石山：“……” 事已至此，他有脸说不？ “行，我能撑住！”石山咬着牙，却双股颤颤，脸都白了。 “好！撑住就好！”塔灵继续指挥，“现在，向‘剑胚’灌注灵力。” 灵力经双手，汩汩流入“剑胚”，在那大圆柱两侧激荡出两道五彩印记。 像是深入土地的蚁穴通道，又如同渗入白纸的墨水迹痕，随着石山的灵力越注越多，两道印记开始向着“剑胚”顶端，艰难爬行起来。 “坚持住！再多灌注一些灵力……对，多一些，再多一些……” 在塔灵的鼓劲儿声中，石剑修是双目圆睁、青筋暴起，调动体内灵力，源源不停地送入“剑胚”之内。 终于，那有如蜗牛慢爬的印记抵达了圆柱顶端。 “呵——啊！” 随着石剑修送出最后一波灵力的爆喝，圆柱顶端射出一条极细的五彩光线，并笔直射向五行棋盘。 “卟——！” 被光线照到的小鸡棋子激活成功，轻轻晃了晃。 却才晃到一半，光线忽然中断，棋子也立即落了回去，重归沉寂了。 “不能断啊！小友，”塔灵恨铁不成钢般，“怎么断了呢？你得一直灌注灵力才行！” 石山：“一、一直灌注？” 塔灵：“对啊，一直灌注，如此法器才能保持启用，一旦灵力中断，就必须从头再来。” 石山：“……”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旦中断就从头再来？ 这困难模式也太、太…… “唉，要不，小友还是换一个模式？这困难模式确实太难了，更适合有毅力、能吃苦的修士，一般人是不太——” “我行！” 石剑修摇摇晃晃着站起，说他没毅力，说他不能吃苦，说他是一般人？ 是个剑修都受不了这种话。 “不就是一个个小小的困难模式吗？” 有什么不行的？ “你瞧好了！” …… “呵！” “哈！” “啊！” “哈！” 擎天秘境，通天塔，巨型棋盘前方空地，黑衣剑修一边大声呼喝，一边抡动圆柱比划。 那圆柱顶端有一缕五彩光线，随圆柱所指而笔直射出，又随圆柱移动而移动，进而带动棋子完成每一步交换。 听起来容易，但每当光线开始带棋子移动时，圆柱都会发出“嗡”鸣，同时还有巨大阻力产生。 此时，托举圆柱的石剑修必须也跟着加大气力与灵力，一点一点再一点地移动圆柱，不能太慢，又不能过快，其中艰难，便仿佛他真是在用一柄巨剑撬动那些黏死在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再一点、一点……好！” 终于，再一次交换成功之后，灵素消除，灵沙集齐，棋盘发出一片绚烂光芒。 【恭喜试炼者“不沉”闯过五行棋第七关！】 “成功了！我成功了！” 成功来的是如此不易，连一向沉稳话少的石剑修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然后，就再支撑不住，“咚”的一声扔下圆柱，人也气喘如牛，差点跟着一起栽倒在地。 累，实在是太累了。 这困难模式，既需要托举的体力，又需要灌注的灵力，还需要观察棋局的脑力，三力同时消耗之下，短短一局棋的劳累程度就堪比一场大战！ 但总算，“大战”胜利了。 他也证明了自己。 “恭喜小友，成功用困难模式下完一局五行棋！”塔灵的贺喜声传来，“不知小友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察到成效啊？” 石山正喘匀气息，闻言一愣：“成效？一局就能看到成效吗？” “一局成效不会持续太久，但也足以感受下，”塔灵说，“小友可以用灵剑一试，看你的力气是不是变大了些。” 石山将信将疑，取出本命灵剑。 入手瞬间，眼睛就是一睁，疲惫都一扫而空：“轻了！真的变轻了！” 他简直不可置信，这五行棋的困难模式竟然这么灵验？ “是哥哥你施了法术吗？”羊小球也觉得好神奇，“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他力气就真变大了？” “力气变大？哪有那么快，”陆垣呵呵一笑，“不过是对比产生的错觉罢了。” “就像先握冰块、再摸冷水，会感觉水是温热的一样，刚举完死沉的石柱，能不觉得灵剑轻吗？” 羊小球：“……” “那……”他望着下方深受震撼与鼓舞的剑修，不无担忧道，“那等他离开秘境，发现力气其实没变大，咱们怎么办？” “不用办，首先，我刚才也和他说了，一局成效不会持续太久，其次嘛，”陆垣微微一笑，“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离开咱们秘境的。” 羊小球：“为什么？” “你看他进塔以来的表现，听见‘磨练’、‘修行’就双眼放光，发现五行棋简单反而不喜，选模式时毫不犹豫要最难的那个……在我获得的传承中，具备以上这些特质的玩家有一个共同的名称：‘硬核’。” 羊小球：“硬核……啊！哥哥你之前说他能让咱们赚到海量灵力，是不是就因为他是这什么硬——” “不，他能让咱们赚到海量灵力，不是因为他是硬核玩家，而是因为只要用上一点‘小技巧’，稍加引导，这类玩家就能化身成为传说中的另一类玩家……” 陆策划浑身黑光一闪，幽幽吐出两个字来： “肝、帝。” …… “看来小友对五行棋困难模式很满意。” 石山正在兴奋地感受着灵剑，便听塔灵又出声问道：“那不知小友对法器‘剑胚’的感受如何？” 石山：“当然是好的，确实如前辈所言，能帮我锤炼气魄。” “我问的不是这个，”塔灵强调道，“我是问，对这法器本身，小友可感受到什么了吗？” 法器本身？ 石山一愣：“能感受到什么？” “小友似乎没发现啊，”塔灵长叹口气，“也是，一局而已，变化太小，是难以发现。” 变化？发现？ 有什么划过石山脑海：“前辈的意思是，这‘剑胚’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玄机？” “玄机？算是吧，”塔灵笑了笑，接着又问道，“小友可知，这法器为何名为‘剑胚’？” 石山当然不知，因为这个问题从见到“剑胚”以来他就没想明白过。 剑胚，这个词在修真界有两种含义，一是指半成型的灵剑，二，也是更广泛的用法，是指一些潜质不凡、能用来造剑的灵材。 这圆柱显然不是一，但二，恕他眼拙，他是真没看出，这种暗灰色石头哪儿适合打造灵剑了。 “剑胚，是原初之剑，就好像未经雕琢的璞玉，看似平凡，但只要稍加打磨，就可一飞冲天，”塔灵解释说，“而由‘剑胚’到‘成剑’，最重要的便是打磨，这法器之所以名为‘剑胚’，也是因为‘打磨’，它打磨小友体魄，也打磨它自身——小友请看！” 圆柱前方忽然亮起一个米粒大小的白色光点，一闪一闪地，吸引着石山目光。 “小友可看出变化？” 变化？ 石山又凑近些，细细端详，好半晌，倏然睁大眼。 他看出来了，就在白色光点闪烁位置处，那圆柱法器的外皮掉了一小块！ 其实说一小块有点夸张，真正掉的就一点点石屑，若非光点指引，一般人真注意不到。 “那即是小友你一局打磨的成果，”塔灵说，“正如我方才所言，这法器不仅打磨小友你的体魄，也打磨它本身——灌注灵力、挥动法器、对准棋子……下五行棋如使剑，一招一式都蕴含着小友你的用剑偏好与习惯，而这些又都被阵法记录下来，用以打磨法器。随你闯过一关又一关，法器也将被打磨一点又一点，直到最终成型，变成独一无二的、最适合小友你的灵剑。” “现在，你明白它为何叫‘剑胚’了吧？” 石山明白了，石山太明白了！ 他是器修改剑修，是以相比单纯的器修或剑修，他更明白炼剑的不易之处。一柄本命灵剑从来不是一次就能炼成的，初出炼器坊的灵剑不过是半成品，需要剑修在实战中感受，再二次、三次、四次……改造调整、不断返炉，整个过程相当漫长，以至于有的剑修终其一生都磨不出一柄适合自己的灵剑。 因此，尽管塔灵很快补充说“剑胚”的打磨仅在外形，石山心头仍旧无比火热。 他的重剑也在调整中，哪怕只是一个剑型上的参考，也足够省去不少弯路了。 “第八关！” 不休息了，既能锻炼体魄，又能打磨灵剑，这么多好处，他还休息什么？他要加紧试炼！ 然而，他下定决心，棋盘却并未如期进入下一关，反而跳出一行文字来。 准确地说，是一行五彩的数字，不停跳动着： 【78……235……496……1026……】 每跳一下，数字变大一些，下方的一个五色长条也跟着长高一截。 直到转眼间，数字跳到了【2801】后停下，长条也停止生长，不动了。 石山：“这个是……” 塔灵：“是小友你第七关的评分，综合棋步好坏、用时长短、移动棋子的灵力断续等方面表现，五行棋每关都会给试炼者评定一个表现分。” “每关？”石山一愣，“可是前六关怎么没——” 一条红色横线忽然出现在五色长条上方，横线闪了闪，长条也闪了闪。 再然后，那五色长条与五彩数字便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瞬间从亮变暗，由光转灰了。 “哎呀，可惜啊可惜，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塔灵先是叹息数声，后才对石山道：“小友方才不是问为何前六关没有吗？因为每一关有两条线，一条为及格线，不足此线，评分没资格显出；二为绩优线，也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条线，超过即为表现优异。可惜啊，第七关三千分绩优，小友两千，差一点，就差一点！” 石山：“！！！” 评分不足就没资格显示，敢情他忙活半天，其实一直没及格过？ “小友不必介怀，这两条线是主人所定，是有些高，达不到也正常。” 石山心头一动：“莫非这两条线是前辈主人试炼时的评分？” 仙人之姿，他比不上倒也—— “不是啊，绩优线来自主人的一个弟子，及格线则来自主人洞府内一个洒扫小童。” 石山：“……” “啊，”塔灵像是才发现失言，“小友别把老夫刚刚的话放在心上，虽说那小童试炼五行棋时方入道一年，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许是他格外擅长五行棋，也许是他力气格外大呢，那样的话，小友比不上一个小童也……唉，好像是有点……要不还是别想了，咱们进塔试炼是为修行，实力精进最重要，不用与他人攀比，比得上、比不上的，糟那个心干什么？” 石山：“…………” 石山简直更扎心了。 比不上一个小童已经够丢脸，再假装不知道地混过去，那才真是人都丢回师门！ 他还怎么做剑修？他还怎么闯荡修真界？ 想到此处，石剑修身上迸发出无限力量，双目也燃起熊熊烈火，一下就将那沉重圆柱举起：“第八关，不，第一关！” 他要从第一关开始，从头闯过！ …… “看到没，肝帝就是这样诞生的。” 半空中，黑色光球扮演完塔灵，回到观战位，悠悠教导弟弟道：“一份量身的游戏难度、一个长期的成就目标、再加一些戳中心坎的阶段性‘刺激’，不愁不让玩家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爆肝奋战。” “哦！” 羊小球听得浑身放光，但同时也有些疑惑：“可是哥哥，你说的成就目标，那个剑胚，总有一天是会被打磨完的，到时咱们该怎么办？” “多简单啊，给他一个新目标不就行了？”陆策划说。 玩家嘛，爬出旧坑是总有一天的事，但掉进新坑也是必然。 “待‘剑胚’磨成那天，我们早不止一个五行棋游戏，总有一款新的适合他。” “弟弟你记住，一个游戏一个坑，玩家进哪个坑不重要，因为爬旧坑也好、掉新坑也罢，终归不都是跑不出坑外，在咱们策划的坑里打转么？” “有道理，嘿嘿，有道理！” 羊小球深感受教地望着下方剑修：“他有一个接一个的目标，咱们也就有一波接一波的灵力！” “不止呢，”陆垣轻笑一声，又道，“你可知道，肝帝除了自己肝外，还能给咱们策划带来什么更大的好处吗？” 一个光屏应声幻化而出。 光屏上，红墙红瓦，一层压着一层，画的正是一座微缩的通天宝塔。 羊小球仔细打量，发现那塔上每层还有字。 其中一层倏然放大，充满屏幕，字也随之清晰： 左上角是三个大字：【第七层】 中间是四个大字：【傲世剑尊】 这四个字写的尤其大，且金光闪闪、气派辉煌，映得整个第七层都跟着生光。 忽然，一阵乐声响起，有什么从光屏右下角飞来。 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却竟然是两个大字：【不沉】。 只见那“不沉”二字飞上第七层后，“沉”字的一撇一钩化作两只大脚，对着“傲世剑尊”就是一记飞踹。 紧接着，“不”字迅速欺身上前，一撇一点化成两个巴掌，对着那被踹倒在地的“傲世剑尊”就是好一通左右开弓。 乐声愈响，鼓点愈紧。 “傲世剑尊”被打得笔画零散、碎成数节，捺不是捺、撇不是撇，才最后被那“不”字的大掌拢成一堆，扔废物一样，丢出塔外。 “不沉”浑身冒出金光，端站上第七层中央；“傲世剑尊”则带着一地零落的笔画，凄凉爬行着化成灰烬。 羊小球：“……” “有分数就有比较，有比较就有高低，但你说……” 陆策划漫不经心般轻声开口：“等咱们的顾小友下次进塔，看见这一幕时，该会是什么反应？” 羊小球：“！！！” 8、玩家天性 “储物袋、储物袋！” 顾姚一阵风似的刮进会客厅中，冲着那坐在上首之人，火急火燎就伸出手：“蒋师兄，快，储物袋！” 见此，蒋泊文只是轻摇折扇，眼都不眨一下：“什么储物袋？” “我的储物袋啊！” 顾姚急了：“不是说，只要我乖乖跟纸鹤回城，就把储物袋还我吗？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我告诉你休想！说话不算话，小心我上告到——” “上告到哪儿？” 带着冰碴儿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一下将顾姚后面的话吓回了肚子。 “纪、纪师姐？”他转头回望，怒容顿时化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你、你还在这儿呢啊，不是说回天剑门了吗？” 纪青：“谁让我说话不算话。” 顾姚：“……” 纪青其实并不是顾姚的同门师姐，她是天剑门剑修，化神期大能银霜剑君的关门弟子，也是顾姚偷跑出守一宗后，被其母重金聘请来教子的严师。 天剑门是修真界六宗之一，门中弟子全是剑修，个个意志心性远超常人，而在这样一群人里，纪青竟然还能得个“冷面师姐”的称号，足见其威压之大。 往常她一沉脸，顾姚哪怕心中不服，面上也必然什么都答应下来，不敢再多言。 然而今天，想到五行棋，想到仅有半步之遥的一百关，顾小少爷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是，我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纪师姐，即便是你，也得讲道理不是？说好回来就给我储物袋，让我再去通天塔，凭什么说话不算话？”说着说着竟差点落下泪来，“我好苦的命，大老远偷来到六合域，好不容易有机缘，找到一个秘境，竟就落得这般下场，我的五行棋，我的一百关，我的灵石……” 纪青：“……” 蒋泊文：“……” 谁能想到这哭的不是花光了灵石，而是花不光灵石？进去一趟，人就成了这样，那秘境果然可怕！ “行了，顾师弟，”蒋泊文头疼道，“我们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你知道你今天去的是哪儿吗？” 假哭的顾姚一愣：“哪儿？” 他出城时原打算往六合域东走，后来虽然意识到走错路，却至今仍不知错走到了哪儿。 “你到了六合域北！” 蒋泊文恨不能用扇子狠敲他的头：“你来六合域第一天我就嘱咐过，千万别去六合域北，那边的陵山荒原可是——” “禁地……” 顾姚想起来了，自己是被这么提醒过，可随即又有些不以为然：“说什么禁地，我今天不也进了又出了？也没见什么禁制和危险？” “你不懂，”蒋泊文道，“‘陵山荒原’本不叫陵山，也不是荒原，那里曾有一座大山，名为剑崖山，二百多年前，此山一夜之间凭空消失，自此高山变平原，才被改名做‘陵山’——‘陵墓之山’” 顾姚打了个激灵，却还是死撑：“两百多年前，那都多久前的事了？” “不可大意，小心为妙，”蒋泊文又道，“所以你回来前，我和你纪师姐商量过了，那个出现在陵山荒原的秘境有些蹊跷，虽然可以再去——你先别急着乐——但我们要一起去。” 一起去更好啊！ 顾姚坚信，等师兄师姐进了擎天秘境，一定就能理解自己，发现通天塔的好！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是不是有点迟？今天晚上咋样？要不现在？马上？” 蒋泊文：“……” 纪青：“……” 第一次见送灵石这么积极的，真是开了眼了。 两人于是好一番承诺，答应准备好后第一时间叫他出发，这才把依依不舍的顾姚送走。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蒋泊文收起扇子，正了神色：“纪师妹，你真要带他一起？” “不带，他也会偷偷去。总不能派人时刻看着他。” 倒也是，蒋泊文点点头，又忽然道：“那个秘境恐怕不一般。” 何止不一般，两人都知道，刚刚说起陵山荒原时，有一点其实是没对顾姚说明的： 陵山荒原是在二百多年前出事，并被六宗列为禁地不错，但这是明面上，实际上，那里不是“人禁”，是“天禁”——自剑崖山消失，那片地界已经二百多年没有出现过新秘境了。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擎天秘境……” 蒋泊文摸着下巴，沉思：“我看，还是要从长计议，多准备准备……” …… 蒋泊文等人这一准备便是数天，顾小少爷被迫失约，陆策划精心准备的“好戏”也没演成，索性这期间，擎天秘境又添了不少新玩家： 一片平坦空地上，蜂窝一般，被白雾隔出数十个圆形格子，每一格中都配有一座半人高的灰色石台，以及一块十数丈高的巨大石壁。 在那一块块石壁前站着的是一个个修士，他们目不斜视地紧盯石壁，手中或什么也不拿，或托举一截石柱，手舞足蹈，对着空气比比划划，脸上表情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懊恼，简直像在练什么邪功似的。 殊不知，由于幻境作用，他们眼中所见不是简陋到连围墙与天花板都没有的荒野，而是雕梁画栋的通天宝塔；不是做工粗陋的石头墙壁，而是神秘莫测的五行棋盘。 绚烂多彩的画面在棋盘上不停绽放，“叮当”悦耳的音效在耳边不断奏响。 他们才不是在对着空气瞎比划，是沉浸于神奇的试炼。 ——对这群习惯了进秘境就打杀逃命的修士来说，擎天秘境的试炼可不是非常神奇吗？明明又平和又安全，但不知为什么，体验起来反而比“打杀”更心惊，比“逃命”更动魄： “找一找、再找一找……一定有哪个地方能让我找到四灵素。” “困住灵素的牢笼？还有冰块一起？这一关有点难打……” “啊啊啊，别过来，你这黑色灵素，我现在就消灭你，不给你死灰复燃的机会！” “收集指定颜色灵沙？行啊，但你倒是多出点那种颜色的灵素给我！” 很显然，凡是进了这个秘境的，再沉默的也会傻乐两下，再好脾气的也得怒吼两声。 尤其是争“上墙”的时候。 五行棋一关对应通天塔一层，每一层又有一面红墙，墙上刻着无数玩家的名字，却都被藏在白雾之中，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唯有其中最强的一个才有资格“杀出重围”、突破白雾、被金光闪闪地挂上墙顶！ 而想登上墙顶可不简单，单纯通关是不行的，拿到三颗星也不够，因为名字想在墙上爬的高，表现分就得高，而更高的表现分往往意味着更快的过关速度、更少的浪费棋步、更多的四灵素五灵素…… 自然也就意味着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闯关，没有休止更没有尽头。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对玩家来说，对陆策划嘛，那就是不用急着做新关卡，也能收灵力收到手软，正应了游戏圈的那句名言：有竞争才有进“簿”。 ——玩家竞争，策划进“簿”。 只是…… 短短数天过去，不知为何，玩家间的竞争开始变缓，进账簿的灵力也有些减慢。 陆策划巡视在秘境上空，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因为—— “这一颗棋子向上……这一颗向下……凑成四灵素……嘿嘿，成了，再凑一个……” 忽然，一道耳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循声望去，一颗白色光球正飘在一块巨型棋盘前，整个光球都还没一颗棋子大，却用光丝触手捆着一截又沉又重的圆柱，抡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陆垣：“……”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啊？是哥哥啊。” 见黑色光球飘来，羊小球一边继续猛抡圆柱，一边回答：“我在下五行棋啊。哥哥你不是说那个什么石的太厉害，其他玩家谁也比不过，都不想比了，他自己也变懒了吗？所以我就想，没人比得过没关系，我来啊，我能比得过！” 陆垣：“…………” 好家伙！ 陆垣简直震惊。 不知是否降生时被他这个变数挤占“养分”、分走一半秘境的原因，从“一境之灵”变成“一境两灵之一”的白球弟弟总一副先天不足的样子，所得传承是最基础的，身负能力是最普通的，就连智力似乎也…… 但陆垣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人家这哪儿是智力不行，分明是大智晚成！ 瞧瞧，才学几天，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都举一反三，知道给游戏做“托”了！ “但这样不行。”陆垣拦住弟弟。 羊小球：“为什么？你不是说——” “没错，石小友占据前七十关头名，碾压式的成绩是让不少人却步，想挑战他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渐渐默认他是五行棋中不可撼动的、传说一样的存在，”陆垣道，“这对咱们、对其他玩家、甚至对他自己都不好。我们是该给他找一个对手，让通天塔这盘大棋重新活跃起来，但这个对手不该是咱们。” 游戏托不是这么做的。 “我们是策划，为了做引导，可以做他一时的对手，但不能做一直的对手，玩家的事最终还是要交给玩家自己解决。” 羊小球：“哥哥你的意思是……在玩家间给他找一个对手？怎么可能找的到啊？” 那石剑修不愧“肝帝”之名，自进入擎天秘境以来是一刻也未离开，饿了啃辟谷丹，累了打坐调息，没日没夜下五行棋锻炼体魄。 别看至今才通到第七十关，远少于顾姚一天九十九关的成绩，但石剑修玩得可是困难模式，又从来不买道具，过关全靠硬莽，更别提还要为了“表现分”一遍又一遍刷关了！ 因此，想再找一个肝得过他的玩家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在秘境现有玩家间不可能。 “今天不是来了一个可能的吗？”陆垣却道。 “今天？”羊小球顺着陆垣所指望去，顿时就是一愣，“你说他？哥哥你在开玩笑吧，他怎么可能行？” 那个起名为“阵甚高”的蓝衣少年羊小球记得，笨手笨脚，又沉不住气，都不说石剑修了，随便拎出一个玩家都比他强。 陆垣：“你别光看人家缺点，要看优点。” 羊小球：“他能有什么优点？” 陆垣：“灵石多啊。” 羊小球：“……” 这倒是真的，这位“阵甚高”是继顾姚之后，秘境迎来的第二位氪金大户。或者说是第一氪金大户，因为让顾小少爷掏灵石还得忽悠一下，这位好，都不用费口舌，花灵石极痛快，就跟扔石头似的。 “可是哥哥，灵石再多也买不了胜利吧？我知道灵石能买道具，但你不是设了限制，每关最多允许玩家用三次吗？” “对，道具使用是有次数限制，”陆垣道，“但你别忘了，有一样东西，不仅能左右表现分数，还没有购买限制。” “啊？” 羊小球都懵了，他想半天：“不对吧，除了道具，咱们有其他能让玩家买的东西吗？” “有啊，前提是意识到。” 陆垣说着轻声笑了笑：“弟弟，你能想到做游戏托很好，但咱们做策划呢，是没必要把游戏玩到最好的，因为策划需要玩的，从来都不是游戏。” 羊小球一愣：“那是什么？” “当然是……玩游戏的人啊。” 陆策划周身黑光闪动：“所以好好瞧着吧——” 所谓游戏托，究竟应该怎么做…… …… “换到上面……上面……上面……” 巨型棋盘前，蓝衣少年抬动手臂，遥遥控制着棋子上移，但由于对外放灵力不太熟练，他不仅全身紧绷，整张脸都跟着呲牙咧嘴地用力。 如此这般较劲儿半晌，才艰难地凑齐棋子，完成任务。 【恭喜试炼者“阵甚高”闯过五行棋第十二关！】 三颗星星出现在画面中，少年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忍不住皱起眉。 “塔灵、塔灵！”他向半空叫道，“你出来，这就是你说的简单模式吗？哪里简单了啊？真累死我了，你不能想个办法让我闯关轻松点吗？” “很抱歉。” 塔灵应声出现，出言劝道：“小友，太过依赖外物于试炼不利。” “什么利不利，我管那个？你看我像是爱做试炼的人吗？”苏以泽冷哼一声，“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听说这五行棋很有意思，不像一般试炼才来的。” “是吗？”塔灵惊叹，“小友竟不是为试炼而来？可小友的试炼成效比那些专为试炼而来的人好百倍呢！” 揉着胳膊的苏小少爷一怔：“哦？怎么说？” “记得第一关时，小友灵力虚浅，连棋子都对不准，但短短十二关过去，就能一气儿不停地下至通关，进步如此迅猛……恕我直言，老夫守在通天塔多年，天赋卓绝者见过不知凡几，但像小友这么天才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咳……”苏小少爷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来，却仍故作淡定，“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友请看——” 画面转换，棋盘上出现一行不停跳动的五彩数字： 【117……264……572……1035……】 一直跳到【2134】为止。 苏以泽：“这是？” “是小友第十二关的表现分，此分综合闯关情况评定，仅在试炼者表现极佳时出现。” 表现极佳？是说他吗？ 苏小少爷的嘴角又往上扬了扬，却未等他笑出声来，画面突然又是一变，一面红墙出现在他眼前。 那墙上似乎刻着许多字，但都被一片白雾遮蔽住，隐隐约约看不太清，除了最下方的三个大字——【阵甚高】。 “是我的名字！” “这是第十二关的‘留名墙’，”塔灵对苏以泽解释说，“凡闯过此关者，名字都有资格留在墙上。” 原来是这样，苏以泽正欲点头，忽然瞥见墙最上方露出一点金芒来：“那又是什么？” 塔灵吞吞吐吐：“是、是……” 苏以泽眉头皱起：“往上，我要看！” “唉，好吧。” 画面上移，露出红墙最上方、浓雾遮蔽之外的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不沉？” 苏小少爷打量那两个大字，颇为不服地哼了哼：“那也是一个名字吧？他是谁？凭什么我的名字在底下，他的名字是金色的，还在最上面？” “因为他的表现分比你高。” “呵，高能高多少？” “一万两千八百五十四。” 苏以泽：“……” 两千分已然废了他九牛二虎之力，一万两千八……那个“不沉”还是人么？ “咳……那什么，是不错，”面对过于悬殊的差距，苏小少爷打起退堂鼓，“行了，我看我还是先去第十三——” 然而话未说完，棋盘变化再起，白雾翻涌之中，一道影子突然逼向他的名字。 那也是三个大字：“路不平”，游鱼一般跳跃出浓雾，正好落在“阵甚高”三个字身边。 下一刻，只见那“路”字猛地跳起，踩向“阵”字，反复碾压；“不平”则伸长两竖，像刺出两根长矛一样，直将“甚高”戳了个对穿。 苏以泽：“……” 苏以泽：“！！！” “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这位小友刚刚拿到二千一百三十五分，高于你，所以排到了你前边。” 什么玩意儿？ 苏以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千一百三十五，那不就比他高一分吗？ “岂有此理！” 一万多分压在头上他认了，但一分…… “你让他等着，一分而已，我还不信了！” 第十二关棋局再开，外放灵力、操控棋子、使用道具…… 一套流程走完： 【恭喜试炼者“阵甚高”在五行棋第十二关取得更高表现分！】 【2736】的新数字浮现在棋盘上，接着画面转换，再次来到“留名墙”。 这一回，轮到“阵甚高”三个大字踩着“路不平”的头向上跳去，一路接连踢飞数个名字，最后停在墙壁中间偏下的一个地方。 虽说仍然远比不上第一名，但也算报了一踩之仇，苏小少爷长出一口恶气。 可惜气未喘允，浓雾就又涌动起来，三个眼熟的大字再次破雾而出，向上方窜去，路过“阵甚高”时甚至停都没停，仅鄙视般地踢了一脚。 苏以泽：“……” 又什么情况？ “小友刚刚不是让我传话吗？说让‘路不平’等着，”塔灵声音响起，“我传了，那位小友于是也重来了第十二关，还拿到了2812的高分。他让我给你带话，说……” 苏以泽：“说、什、么！” “说以为你特意放话再来一次能拿多高分呢，结果就这点能耐，害他白等了。” 塔灵学话惟妙惟肖，苏小少爷却气得冷笑连连：“他以为自己那二千八百多的分就很高了？” 行啊，不服是吧，故意跟他较劲儿是吧？ “告诉他，我还真不怵！我苏以泽今天跟他别上了，他有胆就待在第十二关，看到底谁更高！” 于是，重启、再来、重启、又再来…… “阵甚高”与“路不平”的较量就此拉开序幕，且越演越烈，分数也一路越走越高。 两千八……三千一……三千五……四千二…… 不知多少次超与反超、踩与被踩之后，棋盘终于浮现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分数： “九千一百二！九千一百二！” 苏以泽的手都在颤抖：“哈哈，九千一百二！他再超过我试试？他再试试？” “他不试了，”塔灵笑着恭喜说，“那位‘路不平’托我带话，说不比了，算他输了。” “算？”苏以泽挑了挑眉，“什么叫算？说的我好像不该赢似的。” 塔灵：“他好像是有这个意思，因为他还说……” 苏以泽：“还说什么？” “说……” 塔灵犹豫了一下，终是如实学话道：“他说小友你别得意，你也就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和他较劲儿算不得本事，真有能耐，与‘不沉’抢第一去，那样他才真的服你，敬你有气魄。但与‘不沉’道友那样的高手比，你行吗？你敢么？” “我有什么不、不……” 苏以泽气血上涌，很想说有什么不敢，但想到“不沉”那一万两千多的分数，如何也接不下口。 他是得了九千多的高分没错，但仅是最后这一次侥幸，棋局非常—— 等一下！ 有什么猛地划过脑海，真的是侥幸吗？ “我问你，”苏以泽抬头直视半空，逼问塔灵道，“那第十二关，我刚刚下了很多次，前边那么多次难易都差不太多，唯独最后一次，也是我得九千多分的那次，尤为简单，这里边是不是有内情？” 塔灵：“……” “你怎么不回答？是不是被我猜中了？真的有内情？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唉……” 好半晌，塔灵一声长叹：“好吧，与小友实话实说吧，的确有内情，那其实是主人暗中留给试炼者的一个帮助。” 苏以泽：“帮助？” “主人担心五行棋太难，若屡次不过，于道心有损，便暗中做了安排，每当有试炼者连闯同一关十次，下一次棋局就会变简单。” “果然是这样，但既然是帮助，不就是好事吗？你为何支支吾吾，不敢与我说明？” “这……”塔灵再次支吾起来。 “呵呵，我替你回答这个问题吧，”苏以泽的脸上扬起一抹堪破真相的得意之笑，“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怕我发现一件事——每重复十次，简单一次，那我完全可以连开十次，也连弃十次，只挑最简单的一次试炼！这是获得五行棋高分的捷径，是你不想让我们发现的捷径，对不对？” 塔灵：“……” “唉，小友当真聪明绝顶，但是，”塔灵似乎还想挣扎，劝道，“小友有没有想过，每弃局一次，你可就要白用掉一块下品灵石。” “一块下品灵石？哈、哈哈，你瞧不起谁呢？” 苏小少爷自袖中掏出储物袋，一扬手就拿出一块灵石来。 那灵石与普通灵石稍显暗淡的质地不同，灵力充盈，白到发光。 “看到没，极品灵石。” 在修真界，一百块下品灵石蕴含的灵力相当于一块中品，一百块中品灵石的灵力相当于一块上品，至于极品灵石，因其灵力至纯，一般不在市面流通，但非要比较，一块极品灵石的灵力最低也不会少于十块上品。 因此，苏小少爷这一出手相当于直接掏出十万下品灵石。 “够了吗？” 塔灵：“这……” 一探手，苏小少爷又掏出一颗：“够不够？” 塔灵：“这……” 再一颗：“还不够？” 塔灵：“这个……” 哗啦啦，直接倒出十颗：“我就问你，够不够？” “这不是灵石的事！” 塔灵正义凛然：“主人建造通天塔是为让你们试炼，帮你们提高实力，小友怎能取巧呢？” “那能怪我吗？” 不知为何，塔灵越是阻拦，苏小少爷越想这么干，因为一想到连通天塔的空子都能被他钻到…… 他就兴奋，他就自豪，他想他果然是一个天才！ 于是，在塔灵的劝阻声中，苏小少爷一股脑儿，将十数颗极品灵石全投入石台中，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哈哈笑道： “塔灵啊塔灵，你别怪我机智聪明、下手无情，要怪只怪你主人自己做试炼时考虑不周！” …… “他怎么这么高兴？”半空中，羊小球纳闷问道。 “因为抓游戏漏洞是玩家天性。”陆垣笑着说，玩家总把抓漏洞当作战胜策划的证明，却哪里知道，多数“漏洞”都不过是策划故意卖的破绽，是哄玩家开心，至于目的嘛—— 陆策划用满意的目光扫过那十几颗白到发光的极品灵石：“方法透露给他了，能不能夺第一，就看他自己的了。接下来，我们来忙我们的。” 羊小球：“我们还忙什么？” 陆垣：“多着呢。” 秘境玩家逐渐变多，巨型棋盘占地太大是个问题；尽管有玩家竞争拖延时间，后续关卡补充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该准备新内容了。”陆垣道。 而事实上，他也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五行棋有三种模式：简单、中等、困难，之前我一直和那些想选中等模式的玩家说‘时机未到、尚未解锁’，如今——” “如今可以解锁了？”羊小球一喜，“那中等模式是什么？是像困难模式一样，用另一种新法器玩五行棋吗？” “不，”陆垣道，“这回不是新的法器，是新的游戏系统。” 羊小球：“游戏……系统？那是什么？” “怎么说呢？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先不和你说太多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接下来要上的这个游戏系统不一般，它不仅是一个赚灵力的利器，还能……” 陆策划轻笑着压低声音：“还能让玩家更长、更久地留在咱们的秘境空间。” …… “符箓、丹药、法器……该带的都带够了吧？” 一颗暗灰色石球边，蒋泊文边检查储物袋，边对纪青说：“纪师妹，此去秘境主要是给你拿身份牌，留待日后再探，所以最多一个时辰，不要在那个秘境多待。” “啊？一个时辰？那哪儿够？”顾姚苦着脸抗议，却被纪青用眼神镇压。 “我在这里等你们，”蒋泊文继续嘱咐，“千万小心，发现不对立刻——” “蒋师兄，”纪青打断他，“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知道，只是我总感觉那秘境蹊跷，担心此行会有变故。” “那又如何？” 纪青冷肃着面容，这段时间她听顾姚讲过那名为“五行棋”的试炼，在她看来是比寻常试炼有意思，但也不过尔尔，顾姚是年少无知，她不一样—— 她抽出灵剑，挥手一扬，自信说道：“蒋师兄放心，我道心坚定，无惧任何变故。” 道心……坚定……吗？ 冷风拂过，蒋泊文心头一抖。 不知为何，听纪青说完这句话后，他反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9、全塔通告 “我回来了！” 等进秘境的传送结束，重新站在通天塔后，顾姚环顾四周，差一点热泪盈眶。 灰色石台、巨型棋盘、磨盘大的棋子……甚至墙壁与地面的花纹，这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是那样的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已经八天零五个时辰零三刻没来通天塔了；熟悉，则是因为离塔的每一天他都不曾忘记通天塔，日也思、夜也想，塔内景象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如今，美梦成真，他终于不用再在梦里试炼了！ 想到此处，顾姚雀跃着，几乎是小跑向石台，边跑还边掏出一个储物袋——虽说仍未从纪师姐手里拿回他的大储物袋，但狡兔三窟，他这次带了另一个偷偷攒的小储物袋来。 【叮！】 【试炼者“傲世剑尊”获得30晶钻……获得32晶钻……29晶钻……】 随着灵石倾泻进石台，“叮叮”声响不绝于耳，顾姚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买道具、闯关卡，他今天一定要玩够了再回去！ 然而，当充值结束，五行棋盘正式开启后，急着试炼的顾姚却一下愣住了。因为那棋盘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浮现出新的关卡，而是另一个他没见过的画面： 红砖红瓦，一层交叠着一层，那是一座微缩的通天宝塔。 顾姚：“这是……” “是、是‘爬名塔’……”塔灵不知为何有些懊恼似的。 顾姚没太注意塔灵的异样，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画面上：“爬名塔？是做什么的？” 塔灵：“……展示各层头名。” 顾姚还不知道他离塔这些天来，通天塔内发生的种种变化，尤其是最近几天，自苏天才抓到通天塔“漏洞”，领悟出“实力不够、灵石来凑”的通关真谛后，一鼓作气抢了数层榜首位置，很是大出风头了一把。 可惜，石剑修也不是吃素的，他在接到榜首被夺的通知后，第一时间回头重刷旧关，一层接着一层地夺回了头名荣誉。 辛辛苦苦抢来的头名又被夺回，正欣喜于计策奏效的苏天才肯定不干，当即加大灵石投入，重新刷高分数。 于是，苏天才抢，石剑修夺，苏天才再抢，石剑修再夺…… 各层“留名墙”的金色名字一会儿“阵甚高”、一会儿“不沉”的，好好一消消乐，愣是被两人玩成了抢地盘游戏。 一开始，战火还只在两人之间，但随着战况越演越烈，其他修士玩家也逐渐注意到了这场抢名大战。 “什么情况？” “‘不沉’不是原来每一层的头名吗？” “‘阵甚高’是谁？什么时候出现的？居然这样厉害？” “看来这位‘不沉’道友也不是不可战胜。” 在娱乐几近于无的修真界，一众修真者第一次体会到了看热闹吃瓜的趣味，他们在各层间窜来窜去，追逐着每一次换名变动，简直比自己提升还激动——也就是陆垣尚未推出聊天功能，玩家间还不能直接交流，否则就凭这阵仗，头条都得至少连挂三天。 由于修士玩家看热闹时，也需要滑动画面浏览，即也会向棋盘注入灵力，陆策划于是没阻止，甚至为了让热闹更激烈些，还把五行棋开启页换成了展示头名的宝塔画面。 那宝塔一层叠着一层，争夺每一层的署名就好像用名字爬塔一样，所以就被修士玩家们叫成了“爬名塔”。 此时此刻，顾姚滑动“爬名塔”，从第一层开始，一层层向上翻阅着，却是越翻心情越往下沉： “不沉、阵甚高、不沉、不沉、阵甚高……” 从第一层到第九十九层，几乎每一层都是这两人的名字。 这两人谁啊？听都没听说过，他进塔时这两人还不知道在哪呢，结果几天过去，竟然就捷足先登？ “不行！”顾姚撸胳膊挽袖子，“我才是头名！我要抢——” “我看难抢。”塔灵声音闲闲响起。 “塔灵前辈！”顾姚向半空抗议，“你是觉得我不如他们吗？” “我是实话实说，傲世小友，这两位小友可不一般，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是日夜修炼，于五行棋一道的实力早已臻至化境，小友却多日不曾进塔，疏于试炼，怎么可能抢得过他们两人？” 这道理顾姚也清楚，但他不甘心啊，明明他一天连通九十九关，是塔灵前辈都夸过天赋不凡的修士。 “不过——” 却这时，塔灵话锋一转：“各层头名目前是有些难抢，但小友到底是有‘一日连通九十九关’的天赋在……罢了，老夫也偏心一把，且给你指一条明路，抢不到头名，你可以抢另一样东西啊。” 顾姚猛地抬头：“另一样东西？什么东西？” 塔灵压低声音，诱惑般幽幽吐出两个字来：“首、通。” …… “呼，太惊险了，还好最后搞定了！” 擎天秘境上空，一颗白色光球边欢呼着，边往另一颗黑色光球漂浮的方向飞去。 不久前，由于顾姚和纪青两人同时传送进秘境，陆垣于是安排羊小球扮演塔灵接待老熟人顾姚，自己则亲自迎接新来的客人纪青。 “开始时忘了哥哥你的吩咐，把‘爬名塔’画面放出来了，吓我一跳，但幸好我稳住了，后面按哥哥你教我的那样，三两下忽悠成功，让他暂时放弃争夺头名，先挑战一百关！” 羊小球叽叽喳喳向陆垣汇报着：“我可真机智啊！哥哥你这边呢？咋样？顺利吗？不顺利的话让我来，我最会演了！” “还行，比较顺利。”陆垣道。 “是吗？这人咋样，有没有——诶？”羊小球话至一半，视线扫到下方的巨型棋盘，差点惊呼出声来，“不是吧？我没看错吧？” 只见那巨型棋盘上显示的是一汪碧水，碧水上方则高悬着三个金灿灿的储物袋。 每十关都有抽储物袋的奖励，前十关也的确不算很难，但这人才进塔多久？就连通十关了？ 羊小球：“有点厉害啊。” “此人观察细致、注意力强、灵力充盈，是个非常优秀的玩家，”陆策划点评道，“而且她进塔也是有目的的，她和顾姚认识，早打听过五行棋相关的事，不仅对我展示的一切都不为所动，还多次反过来向我打探通天塔信息，目标相当坚定明确——说明她意志力也很强悍。” 羊小球：“……” “不是，我说哥哥，你都知道她有目的了，怎么还夸她？这种玩家岂不是很不好骗？” 陆垣：“注意用词啊，我什么时候骗过玩家，那叫‘服务’好吗？” 羊小球：“…………” “哦，‘服、务’，所以这个玩家岂不是很不好‘服务’？” 陆垣淡定道：“世上就没有不好‘服务’的玩家，只有摸不准玩家动机的策划。” 羊小球：“动机？” “玩家愿意为游戏花费时间与金……与灵力的原因，”陆垣解释道，“高分、荣耀、成就、社交……每一种动机都反映着玩家心理上最迫切的需求。” 没有玩家是无欲无求的，而只要有欲、有求，就能被策划利用，被游戏的某一样元素牢牢抓住。 “那……”羊小球望向下方那位面容严肃的女修，“她的动机是什么？” 陆垣轻声一笑：“她呀——” 却忽然“哗啦”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原来是纪青斟酌半晌，终于选好了储物袋。 被选中的是中间那个，一左一右未被选中的储物袋率先打开，一只黑色的日晷道具和一块粉色晶钻同时飞出，在画面中停留一会儿后，化作两道流光飞回湖水。 接着是被选中的储物袋打开，从中飞出的是一道五彩光芒，以及塔灵的贺喜声： “小友运气真是极佳，竟选中了千中无一的天品功法《扶摇剑诀》！” “剑诀？我一次就选中了剑诀？” 纪青愣在原地，顾师弟不是说剑诀极其难得，百选都未必中吗？她一次就选中……莫非真如塔灵所说，运气极佳？ “哈哈，她运气可真差。”半空中，已经看过多次类似抽选结果的羊小球却笑了起来，他早不像第一次那样大惊失色，还以为陆垣真的编出一套功法，又被运气好的玩家抽去。 实际上，抽到道具、晶钻还能使用，但抽到功法就只有…… 画面中，随着塔灵的贺喜声，封皮写着“扶摇剑诀”四个大字的古书倏然爆发出一道金光。 待金光消散，古书已“哗啦啦”着自动翻开。 奇怪的是，那些快速翻过的书页上竟没有半点文字，全是一片空白，直到翻动停止，暂停的那一张空白页上才显现出一幅画像来。 那是一幅人物像：参天古树下，一位白衣女修脚踩祥云，左手施诀，右手举剑，遥刺向天。 这画色彩丰富，形象逼真，右上方还标注着一个数字：【94】。 “此乃《扶摇剑诀》第九十四片残页，也即小友方才选中获得的残页，”塔灵声音响起，解释说，“《扶摇剑诀》是珍藏于通天塔的天品剑法，获得方法自然不简单，试炼者必须集齐百张不重复残页，方能取得真正剑诀。” “百页虽多，但小友第一次奖励便能选中，定是与此剑诀有缘，相信集齐百页指日可待啊！” 塔灵的台词一如既往真诚可靠，却听得知悉内幕的羊小球嘿嘿直笑：“哪有什么待不待，集卡水最深了，我说的对吧，哥哥？“ 陆策划轻声笑了笑：“对。” “集卡”确实是比单纯抽卡更坑的存在，先用卡面好看但实则一点用没有的普通卡吸引玩家入坑，给他们一种“我很幸运、这套卡非常好集”的错觉；再偶尔给一张低爆率的中等卡吊着玩家情绪，让他们欲罢不能，在沮丧与兴奋中不断切换；等玩家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概率陷阱，集齐一套卡的真正难度不在于早抽到无数次的前九十九张，而在于就是抽不到的最后一张时，巨大的沉没成本早已将他们牢牢困在坑底，只能被不甘与侥幸支配下，继续收集着下一张、下一张、再下一张…… “可是哥哥，”羊小球忽然感觉有点不对，“第十关的这个抽奖，你一向不都是安排玩家抽到道具吗？才好接着介绍道具使用，这次怎么直接给剑诀了？” 陆垣：“因为我在试探。” 羊小球：“试探？” 陆垣：“你不是问这个玩家的游戏动机是什么吗？前十关时，我观察到她有一个特点，所以才用抽中剑诀的方式做试探。” 羊小球听得云里雾里：“抽中剑诀能试探出什么？” 陆垣提示说：“你看她抽中剑诀后的表情。” “那还用看，抽中这种好东西，表情当然是——” 不对，羊小球愣了愣，纪青的表情不是开心，她没有笑，反而在皱眉。 “你再看她的视线，”陆垣继续提示道，“你看她盯的是哪里？” “盯的不是剑诀吗？” 也不对，羊小球仔细打量，发现纪青眼睛紧盯的地方与其说是剑诀，不如说是剑诀下方的那行小字： 【1/100】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行数字，眉头紧锁，双手反复握拳又松开，仿佛遇见什么极难忍受的事情一样。 陆垣：“明白了吧？” 羊小球：“明、明白什么？” “她最在意的东西，以及最适合她的游戏动机——正好，顾小友那边的也有了结果，”陆策划感受了一下另一块棋盘的进度，低声轻语，“该进行下一步了，相信以这位纪小友的特点，我们的新内容一定会让她非、常满意。”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 通天塔内，忙着试炼的修真者们都是一愣，因为同一时间，所有棋盘画面都陷入停滞，一行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文字出现在棋盘最上方，从右至左缓缓滑过，同时塔灵威严庄重的声音响起，响彻在每一个修士玩家耳边： 【各位试炼者请注意，现在发布全塔通告： 试炼者“傲世剑尊”率先闯过一百关，“洞天福地”正式开启！】 …… “全塔通告？还有这玩意吗？” “洞天福地开启？什么是洞天福地？” “傲世剑尊？这人又是谁？好张狂的名字啊。” “不会是天剑门的人吧？” “一百关？厉害啊，我才刚通过第四十关而已。” 在强行刷屏的通告声中，被迫暂停游戏的修真者们俱是表情困惑，震惊于通告内容。 而在这其中，有人的关注点则格外不同。 “率先闯过一百关就有全塔都能听见的通告？”蓝衣少年满面怒容，冲着天空大喊，“你怎么没告诉我？” “老夫曾说过，”陆垣提前设置好的自动客服版塔灵回答道，“闯过一百关有惊喜。”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 “但具体什么惊喜，你倒是和我说清楚啊！” 苏小少爷悔得直拍大腿，他以为所谓的惊喜和抽储物袋时那些一样，无外乎秘籍、法器、灵石一类，他不缺这些，自然也不感兴趣，可谁知，竟然是开启新东西，还有全塔通告！ “一百关而已，要不是为跟那什么‘不沉’较劲儿，我早通过了，全塔通告也应该是我的！” 结果现在，倒让一个无名小辈抢了风头！ “还‘傲世剑尊’？我呸，哪来的小剑修，也敢自称剑尊？气死我了！” 他骂骂咧咧，却忽听塔灵又出声了，语气不经意般提醒道：“小友，一百关的奖励是没了，二百关的奖励可还在呢。” 苏以泽一愣，接着眼睛瞬亮：“二百关也有全塔通告？” 塔灵：“当然有。” “好、好、非常好！” 塔灵一句话下，苏小少爷立时有了新目标，他抚掌大笑着，几步走到石台边，一扬手又是十数颗极品灵石：“二百关的通告我要定了，谁也别想和我争！” 悦耳的充值到账声响起，他终于长出一口气来，也才有心情关心另一个重要问题： “对了，通告里说开启‘洞天福地’是吧？这‘洞天福地’又是什么？” …… “‘洞天福地’是什么？” 一百关通告的主角、“洞天福地”的开启者顾姚其实也在纳闷这个问题。 “正所谓‘洞室达天，福贯诸地’，‘洞天福地’是主人在擎天秘境内开辟出的一片宝地，其内灵气充裕，是修炼的绝佳所在。主人用此宝地建出无数大小洞府，供所有进通天塔的试炼者使用，并命名为‘洞天福地’。“ “洞府！” 说“洞天福地”，顾姚还要猜一下，说“洞府”，顾姚可就一下全明白了。 在修真界，“洞府”相当于修真者的家，可以让他们安全地修炼、会客、培植灵草、炼制灵丹…… 然而，不是每一个修真者都有实力拥有洞府的，因为安全又灵气充裕的地方何其难得，哪怕是他们守一宗，也有不少修士分不到洞府。 而现在，通天塔竟给每一位试炼者都准备了洞府？ 这、这……这通天塔的主人果然是个大善人啊！ 顾姚第不知多少次由衷感叹。 “小友可要看看洞府模样？” 什么模样都好，那可是珍贵的洞府，就算给他个山洞他也知足！ 想是这么想，但塔灵如此一提，顾姚难免对通天塔内洞府的样子升起几分期待。 “洞府依人而变，比如……” 塔灵话落，顾姚周身腾起一片白雾，闯关石室逐渐消隐不见。又过片刻，雾气翻腾中，他的身前浮现出一片悬于半空的微缩景象： 层峦叠嶂的山峰上，一座高阁依山而建，那阁雕梁画栋、水榭飞流，其间更有祥云环绕、仙鹤舞动，真真仿如仙境一般。 这是洞府？这是通天塔的洞府？ 却这时，画面如水镜般猝然碎裂，白雾涌动，又凝聚出一片新的景色： 这一次是在繁花锦簇的草地上，一座小楼静静矗立，红瓦白墙、青砖灰石，又有碧竹环拥、清水萦绕，一幅避世而居的雅然之象。 紧接着，画面再度变化，倏尔是湖畔水阁、倏尔是临崖石堡、倏尔又是山中古寨…… 不同风格的洞府轮番出现，看得顾姚那叫一个目眩神迷、心潮澎湃。 要知道，此方修真界的修士们生活极其简单，对居住环境方面的要求也都不高，大多人的洞府就是个灵气充裕的山洞，极少数讲究的也不过建的和普通房屋一样。 因此，就算出身大宗的顾姚也没见过如此花样繁多的洞府，他心尖都在发颤。 这么好的洞府，通天塔愿意给他用？ 具体给哪一个呢？ 他比较喜欢湖畔水阁，但高山楼台也不错，临崖石堡也挺好……哎呀，可纠结死他了！ 便在这纠结的心情中，顾姚按照塔灵指挥，掏出专属身份牌，闭上眼睛，默念法诀激活洞府。 传送的失重感袭来，顾姚身体一轻，又一沉。 当脚下重新踩上坚实的土地后，他缓缓地、同时也饱含期待地睁开了眼睛。 水阁、石堡、楼台…… 他抽到的洞府到底是……是…… 顾姚：“……” 期待的表情一滞，顾姚僵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这就是他的洞府？ 只见眼前被白雾环绕的是一块方圆不足数丈的空地，地上到处都是枯草、腐木与乱石。 一个又小又旧的木屋矗立在空地最边上，蛛网遍布，木板歪歪扭扭，好像风一吹就要散架一般。 顾姚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不愿相信这是他抽到的洞府，还以为是塔灵前辈传送错了。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木屋那破了洞的小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其上书的七个大字戳破了他的幻想： 【傲世剑尊的洞府】 顾姚：“…………” 湖畔水阁、临崖石堡、高山楼宇…… 那么多好地方，却一个都没抽到手里，他怎么这般倒霉？ 其实，如果顾姚能看见其他人那边的情况，就会知道，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倒霉。 “哥哥，怎么每个人的洞府都这样？”羊小球也有些傻眼，“不是什么水阁、高楼吗？” “那些是展示场景，吊玩家胃口而已，哪可能一开局就让他们满级。” “可会不会太破了？” “破就对了！”陆垣老神在在。 “越破越好，我们上线‘洞天福地’的其中一个目的，是延长修真者停留在秘境的时间，为此，我们必须让他们产生归属感，而玩家就是这样，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珍惜，一个从无开始、一砖一瓦亲手建起的小破屋反而宝贝得不得了。” 再说了，什么是家园系统？ “家”是给玩家画的大饼，“园”才饱含着策划的一片真心： “‘家园’、‘家元’，不破一点，哪能让玩家体会到‘园’通‘元’的真谛？” “‘园’通‘元’？” 羊小球懵懵地：“那又是什么？” 10、洞天福地 “小友不必沮丧，洞府简陋并非小友运气不佳所致，每一个试炼者的初始洞府都是如此，这是主人故意设计的。” 塔灵的话传来，正对着一地乱石枯叶发呆的顾姚回过了神。 “故意？” “没错，洞府是独属于个人的居所，而每个人的偏爱喜好各不相同，是以我的主人认为，相比直接提供一个完善的洞府，不如提供一个机会，一个打造心中最完美洞府的机会。” “正所谓最了解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那湖畔水阁再清幽、高山楼台再雅致、临崖石堡再雄伟，也是按他人想法所建，未必样样都合小友心意，自己建的就不一样了。” “想想看，一座一砖一瓦都由小友自选，一草一木都由小友亲定，外观、内里、样式、颜色……一切全随小友心意的洞府，住起来该是何等惬意、舒适，小友难道不想要吗？” 想！ 他可太想了！ 虽说一开始还想着只要是洞府，山洞也知足，但当经历了从“奢华幻影”到“破败现实”的大起大落，又被塔灵用如此动人的愿景一番忽悠，顾姚哪儿还能忍得住。 他心潮澎湃，他热血沸腾！ 塔灵前辈说得太对了，破一点有什么值得丧气的，洞府都给他了，想要什么样的房子，自己建不就行了？ 顾姚于是看了看遍布蛛网的木屋，又望了望到处都是枯草、腐木与乱石的土地，精神振奋地探手入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把符箓来。 灵力一催，符箓无风自燃；手腕再一抖，燃着火的灵符便急射而出，落向脚下土地。数道白光以那些灵符为中心爆发，灵力波动向四周荡漾。 不消片刻，符箓燃尽、白光消散，顾姚眼神期待地望了过去。 却眼前土地依然堆满枯草乱石，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奇怪，”他傻眼了，“净尘符怎么没有用呢？” “小友动作好快，老夫都来不及和你说，”塔灵解释道，“建造‘洞天福地’也是试炼的一部分，所以此处被主人下过禁制，是不能用灵符清理杂草乱石的。” 建造也是试炼的一部分……不能用灵符…… 想到什么，顾姚瞪大眼睛：“前辈的意思是，莫非我得用手清？” “小友不用担心，又不是试炼打扫，自不会如此麻烦，所谓试炼的一部分是指——” 周边倏然亮起无数横纵交错的白光，将土地划分成一块紧挨一块的小方格子，每个格子内的枯枝、腐木、乱石等杂物都漂浮起来，一闪一闪地，像在等待触碰。 顾姚迟疑着伸出手，触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方格。 一行黑字立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是否使用两颗“灵素星痕”清理这块土地？】 “灵素星痕……啊！” 顾姚明白了：“是我在五行棋闯关时得到的那些星星，对吧？” 难怪说“建造‘洞天福地’也是试炼的一部分”，竟是这么个“一部分”法儿，还有那些星星，原来不仅用来计分，还能这么用吗？ “小友是否选择使用？”黑字仍悬在眼前，塔灵也跟着问道。 “用！” 当然用，两颗而已，他星星多着呢。 话音落下，两颗泛着五彩光芒的星星便从顾姚掌心飞出，一边旋转着往天空中飞，一边散作点点光沙，翩然向着下方落去。 无论枯枝腐木，还是碎屑乱石，光沙到处，一切杂物都如积雪消融一般，簌簌消散至无影。 整个过程其实和使用净尘符差不多，没什么稀奇的，但有之前用符失败、差点以为需要靠手清理的惊吓做对比，顾姚顿时觉得这方式便利极了，也有趣极了。 通天塔主人还是大好人啊，建造洞府都怕他们累着！ 于是，望向身周那些待清理的脏乱地块，顾姚快乐地伸出手： 触碰地块、确认使用、清理成功……再触碰、再确认、再成功…… 顾姚玩得不亦乐乎，星星一个接一个地散作光尘，土地也一块接一块地恢复干净。 眼见大半土地露出原貌，洞府即将焕然一新之际，塔灵却突然又说话了：“傲世小友，你就光清理土地？不进屋看看吗？” “屋？” 顾姚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塔灵指的是旁边那栋快散架的小木屋。 太过沉浸于清理土地，差点忘了木屋才是洞府的主体来着。 塔灵：“清理土地何须急于一时，木屋内可还有更多好东西呢。” “好东西？”最期待从秘境拿到好东西的顾姚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 “小友何不亲自进去看看？” 木屋从远处瞧着破烂，走近后感觉更破了，屋檐挂满蛛网，屋门摇摇欲坠，真担心用力大一点，门都能直接散架。 这么破的木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但既然塔灵前辈都放话了，一定就不会差。 带着无限期待，顾姚伸出手，轻轻一拉屋门。 “吱呀——” 又破又旧的木门向外打开，屋内景象随之显露出来，顾姚探头望去，顿时震惊地睁大眼： “这不是……不是……”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却见那最多容纳十人的狭小木屋内空空如也，除了门、墙就是地板，甚至都没有一扇窗！ “塔灵前辈，这不对吧，你不是说——” “有好东西是吧？” 塔灵毫不心虚地笑道：“好东西当然有，但依然别忘了，建造洞府也是试炼的一部分，所以……” “簌簌”声响，进门右手边的木屋墙壁突然像是融化了一样，木纹一点点褪去，石纹一点点生出，直到彻底长出一块两臂长宽的石壁来。 白光闪过，石壁自动亮起。 它表面先是出现一座微缩的暗红宝塔，紧接着宝塔消失，浮现出顾姚眼熟的画面：“五行棋？这……这也是一个五行棋盘？” 可为何如此光滑，而且也没见到棋子啊。 “这不是五行棋盘，是一样名叫‘石屏’的法器，”塔灵说道，“虽不是棋盘，但也能用来下五行棋——请小友外放灵力一试。” 依塔灵指示，顾姚外放灵力、点触石屏，果然能下棋，但下棋时的感觉却与巨型棋盘大为不同。 棋子更小，瞄准起来比大棋盘稍难一些；屏面有些微阻力，这让他必须时刻保持灵力释放，才能完成棋子交换。 “这即是五行棋的‘中等模式’。” 塔灵介绍道：“五行棋棋局需以灵力支撑，简单模式下，灵力大多来自灵石；困难模式下，大多来自试炼者本身；而中等模式情况在两者之间，默认半数取自灵石，半数由试炼者提供。” “为什么说默认？因为小友也可以使用晶钻调整石屏阻力，也就是调整灵石分担的份额，选择最适合自己的……” “不用担心调低阻力会影响试炼成效，因为中等模式不光锻炼灵力量，更侧重锻炼的，是你们对于灵力的精细控制，毕竟石屏变小，点选起来也会变难……” “以上就是如何用‘石屏’下五行棋，下面我再和小友说一说，如何用‘石屏’获取好东西……” 正认真倾听讲解、连连点头的顾姚忽然顿住：“啊？等一下，塔灵前辈，这‘石屏’难道不是前辈说的好东西吗？” “自然不是，”塔灵笑道，“‘石屏’不过是小友日后试炼的法器，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儿——” 演示用的棋局暂时封存，画面转换，数行文字出现在石屏上。顾姚定睛看去，只见那写的是： 【墙壁、地板、摆件、桌具……】 他愣了下，在塔灵建议下，随手点开“摆件”一栏。无数方格猛地跳出，每一格内都画着一幅小画，并写着一行小字。 【紫玉葫】 顾姚望着第一格内的紫色小葫芦，移动手指，隔空点选，瞬间一个葫芦幻影浮现在他眼前。 那葫芦半透明，泛着紫玉光泽，精巧又别致，就是下方标着意义不明的一行数字： 【30】 顾姚：“这是……” 塔灵：“换宝价格。” 顾姚：“什么？” “小友眼前所见是通天塔的‘多宝阁’，内有珍宝无数，试炼者可用试炼积攒的材料兑换，譬如这紫玉葫芦，天品灵宝，换价三十星痕。” 什么？三十颗星就能换天品灵宝，开什么玩笑！ 塔灵：“当然了，换价如此低廉，所得必不可能是灵宝真身，这三十星痕换的其实是一个仿品，不能带出通天塔，仅供装饰洞府用。” 他就说没这种捡便宜的好事嘛，不过三十颗星换一个天品灵宝做装饰，纵然不是真品也算值了。 顾姚动了动手指，有点想换，但余光瞥到旁边那些格子，又强自按捺下来。 不急，先让他看看还有什么宝贝。 然而这一看，却是眼花缭乱，口水都差点止不住了。 祥纹锦样的瓷瓶、雕花刻草的铜镜、丈高的挂画、斗大的明珠…… 何止是好东西多，简直是太多了。 顾姚滑动页面看了半天，是这也想换，那也想要，却转头一盘算自己的星星，顿时崩溃：“早知道不清理那么多地块了！” 可悔死他了，谁知道星星这么有用啊。 “小友何须挂怀，星痕不够，再攒不就是？”塔灵从旁开解道，“以小友的天赋资质，还愁攒不够星痕吗？别忘了，不是闯新关卡才能攒星，旧关卡也可以。” 真的吗？ 这顾姚还真没注意，毕竟以前不知道星星有用，也没在意总数变化。 不过如此一说，他岂不是不用死磕新关卡，反复重下那些比较简单的旧关卡就能快速…… 塔灵：“当然，每关每天最多可得的星痕数目有上限，不能无限获取。” 那也足够了啊，这么条简单的路子摆在眼前，不用白不用，他立刻就去赚星！ 顾姚眼睛都亮起来，可随即又暗了下去。 不行，蒋师兄再三叮嘱他只能在通天塔待一个时辰，从进塔到现在，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半，他虽然有心多待，但更担心失约后被纪师姐打—— “小友是暂时不打算换宝吗？”这时，塔灵忽然又问道，“那要不要先领宝？” 顾姚一愣：“领宝？” “对，刚刚小友在木屋外，一口气清理了三十二块土地，由此获得三次领宝奖励。” 塔灵话落，石屏画面如水波般荡漾，浮现出顾姚眼熟的碧水湖景来，不过这一次，湖中并未有储物袋飞出。 只见湖水晃了晃，吐出一个白色光团。 那光团发着莹莹白光，一点点飘出石屏，向顾姚飘来。 光芒凝实，顾姚手心一沉，掌中已多了一物：形状纯圆、质地温润、时刻散发着柔和白光。 【恭喜试炼者“傲世剑尊”获得夜明珠一枚。】 原来是这个领宝啊！ 顾姚盯着手里的宝贝，笑得嘴都合不拢，换价十星的夜明珠，虽说算不得贵，也不在他最想换的宝贝范围内，但白得的东西就是开心，土地也没有白清理！ “下一个是什么？”他期待问道，“前辈是说我能领宝三次吧？” 是能领三次，却可惜第二次就运气不佳。 【恭喜试炼者“傲世剑尊”获得免星清理土地一次。】 免星清理土地……说白了，不就值两颗星吗？ 不知不觉间，顾姚已经习惯以星数作为价值衡量了，见到星数少的奖励立刻丧气一瞬，但随即又给自己打着气振作起来。 还有一次机会，要相信自己的运气，一定能出一个大宝贝！ 抽奖上头的顾姚搓着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石屏，嘴里还不停默念着：“大宝贝、大宝贝……” 又一个光团从石屏飞出，依然是白色的，但比第一次更大，顾姚眼睛一亮。 个头这么大，是大宝贝没跑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光团飘出石屏，飘向相对石屏的木屋墙壁。 【恭喜试炼者“傲世剑尊”获得“团椅”一时辰体验一次。】 “团椅……一时辰……体验？” 顾姚望向那已经凝实结束、靠在墙边的东西，它通体纯白、材质不明，看起来就像一朵滚圆而蓬松的白云，可通知说的是“椅”，是用来坐的那个“椅”吗？这玩意儿也能坐？ 塔灵：“团椅是一种收藏于塔内的神器，兑换星数是……无。” 顾姚：“无？” 那不就是无价，他运气这么好，竟然抽到无价之宝？ “小友先别激动，”塔灵说，“看好通知，你获得的只是一个时辰的团椅体验机会。” 话落，那云朵般的团椅身上就浮现出一行文字： 【1时】 瞬间一跳，又变成： 【7刻9分89息】 顾姚眨了下眼，那文字又跳成：【7刻9分88息】 再眨眼：【7刻9分87息】 数字不停跳动，每跳一下都更小一些，像无声的催促。 顾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从未感觉时间是如此紧迫，也如此珍贵。 快，不能再傻站着了，无价的神器宝物啊，他得快坐上去体验一把，不然时间都浪费了。 然而这一坐不得了，顾姚差点没叫出声。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团椅”实在是太舒服了！ 它模样像朵白云，坐上去也仿佛坐进了白云，软绵绵、轻飘飘，整个人都被蓬松的云朵包裹住，别提多轻松、多惬意。 更舒服的是，这椅子摆放的角度刚刚好，顾姚半躺着，稍一抬眼就能纵览石屏画面，略一抬手，就能晃动手指下五行棋。 不愧是神器啊，那些神仙也太会享受了吧！ “接下来，小友要做什么？”这时，塔灵问道。 “做、做什么？” 顾姚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更深地陷入云朵中。 做什么都好，只要不让他离开通天塔，至于和蒋师兄的约定…… 神器如此珍贵，想来蒋师兄也是能理解的吧。 再说了，就一个时辰，等体验时间用尽，再出塔也不迟！ …… “你说体验时间用尽怎么办？” 擎天秘境上空，面对小球弟弟的疑问，陆垣随口答道：“那有什么，在时间用尽前，随便找个理由发布奖励，给玩家再续点时不就行了？” 羊小球：“啊？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陆策划漫不经心道，“限时”就是一种心理暗示手段，对玩家来说，限时物品是宝贵的，对策划来说，什么是宝贵？还不是动动手指、改个数字的事儿？ “这个‘限时’只在推广初期，等玩家习惯被培养起来后，我们就正式推出团椅，用星星和灵力出租，到时更不用担心时间问题。” “明白了，”羊小球点头似的晃了晃球身，“不过哥哥，不止团椅，那个什么‘多宝阁’也好神奇哦，你说那里面卖的又不是真宝贝，那些修士怎么就这么有干劲儿，都跑去旧关赚星星了呢？” “这就是回收机制。”陆垣说道。 当玩家在游戏中获得的奖励能用于购买物品，也就等同于被赋予了货币价值，这将给予玩家赚钱般的获得感和成就感，自然也更有游戏动力。 只不过嘛，羊毛出在羊身上，被眼花缭乱的机制蒙蔽，玩家只能看见他们赚到的，却忘了他们付出的。 “家园”、“家元”，不用“元”，哪有“园”？ 说到底，奖励都从玩家的“元”中得来。 在陆垣前世，“元”是玩家们的时间与金钱，而在修真界，“元”自然就是修士们的灵石与灵力。 羊小球：“那等玩家赚够了怎么办？这什么回收不就不好使了吗？” “赚够？”陆策划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低声笑了起来。 玩家的欲望如深渊，哪会有够的一天？再说了—— “知道吗，弟弟？游戏里的商店与现实中的可不一样。” 羊小球：“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一个卖一个买吗？” 陆垣：“是一个卖一个买不错，但你没发现吗，那些修士面对‘多宝阁’时的反应？” 他曾对那些修士玩家说过，洞天福地是试炼的一部分，这一次他没说假话，因为…… 陆策划幽幽说道：“游戏里的商店可不光是买卖，它本身也是一种‘游戏’。” …… 纪青站在属于自己的木屋洞府前，双拳紧握、两眼发直。 她或许是整个通天塔最后一个开启洞天福地的，因为开启洞府最低要求拥有四十颗星，而全塔通告发出时，她才刚闯过第十关，有三十颗星，因此不得不又留在巨型棋盘面前，多下了几局。 而等终于攒够星星，开启并传送进洞府后，对着满地的乱石枯叶，她又傻眼了。 因为许是受到冰灵根影响，纪青从小不是一般的喜洁，简直是对“整洁”二字有着远超常人的偏执。 她会将物品分门别类保存；把剑谱按年份名称码放；就连灵石，她都专门准备了三种储物袋，分别存放上、中、下三品…… 因此可以想见，当满眼都是杂草乱石时，纪青是何种心情，更何况这不是别的地方，是她自己的洞府！ 也因此，当塔灵说能使用星星清理土地后，纪青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攒的全部四十一颗星星花光四十颗，一口气清理出二十块土地来。 然后…… 然后她就更受不了了。 一半干净一半凌乱，这种半掺杂的画面比混乱更混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清理呢。 要是再有一些星星就好了，让她把剩余土地都清理干净，纪青忍不住想。 只是又一想到和蒋泊文那最多待一个时辰的约定，她终是凭着剑修坚韧的意志力，把那股返回棋盘下棋攒星的冲动压了下去。 时间紧迫，打探消息要紧。 还得看洞府，再拿身份牌呢。 纪青心中默念着提醒自己，反复握拳数次后，目不斜视地越过一地狼藉，推门进了木屋。 “这木屋洞府供小友随意使用，但需注意，毕竟是为试炼者准备的地方，所以凡是住在这里的人必须是试炼者，即每日必须试炼够一定时间，时间不足将扣取灵石做惩罚，连续十日既不试炼也不缴纳灵石的，洞府就将被通天塔收回。” “……小友右手边看到的是法器‘石屏’，虽不是五行棋盘，但也能用来下五行棋，这即是五行棋的‘中等模式’……中等模式锻炼灵力控制，也锻炼心神专注……” 纪青认真听塔灵讲解木屋洞府的规则与陈设，并逐一记在心中，而当听见“多宝阁内有无数珍宝”，又看见琳琅满目的物品时，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像顾姚，纪青出师门历练多年，进出过无数秘境，见过不少宝物，也更知道利令智昏的道理，再好的宝物也不可太过贪念，因为越珍贵越危险。 况且塔灵也说了，眼前宝物都是仿品，不能拿出通天塔，只能给洞府做装饰用。 她一个生活简单的剑修，哪里又需要什么装饰呢？ 是以当讲解听得差不多时，纪青暗自点点头，便准备再问下身份牌的事就离开。 却这时，忽听塔灵问道：“小友是否要领宝？你方才在门外一次清理够二十块土地，可领宝两次。” 领宝吗？ 索性也不需要额外再做什么，不耽误功夫，那就看看这秘境里的宝物究竟都是什么样。 纪青于是点了点头。 画面变换、碧水荡漾，一个白色光团自石屏飞出，飘然落在了墙上。 【恭喜试炼者“青”获得墙砖一块。】 什么玩意儿？ 纪青愣了一下，墙砖……也算宝物吗？ 而且还就一块？ 11、阴谋之下 “小友这一次的运气不太好啊，墙砖是‘多宝阁’内最便宜的宝物了。” 正如塔灵所说，纪青也觉得自己这次的运气糟糕透了，倒不是因为宝物价值太低，而是因为那宝物本身： 玉白色的墙砖，方方正正一小块，晶莹剔透，泛着美玉般的光芒，看起来是那样赏心悦目。 前提是没有夹杂在一大片木墙内！ 木屋洞府的内墙和它的外墙一样破烂，木板腐朽暗沉又斑驳，看着十分糟心，但至少风格还算统一。 而如今，一堆烂木头里突然长出一块美玉，这要新不新，说旧不旧的，恍惚间，纪青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启“洞天福地”，土地清理到一半就没了星星时。 真难受啊，对她这种连灵石都要分类存放的人来说，见一次半掺杂的乱地已经够难受，再来一次简直是诛心。 哪怕再给她一块墙砖，对称一下呢…… 等等，对啊，再来一块！ 纪青望向半空：“前辈，我是还能再领一次宝对吧？” 她也不求什么稀世珍宝：“能再给我一块这个最便宜的玉砖吗？” “这个……” 塔灵沉吟片刻：“抱歉，小友，老夫也很想帮你，但不行，因为领宝阵法是主人亲手布下，老夫也无法干涉。不过，主人布阵时也考虑过宝物给不需要的试炼者是一种浪费的情况，或许小友试试对阵法许下心愿，一定程度上，阵法可能会按你的许愿来。” 碧波荡漾，石屏第二次浮现出领宝画面。 受塔灵影响，纪青下意识轻念起来：“请再给我一块玉砖……请再给我一块玉砖……” 水纹轻晃，有光团飞出湖水： 【叮！】 【恭喜试炼者“青”获得墙砖一块。】 许愿竟然真的有用……个头啊！ 纪青表情呆滞地望着那光团凝成的墙砖，暗绿色，六边形，且比第一块足足大了两圈！ 这不是更乱了吗？ “呵、呵呵，老夫说了，是‘一定程度’上，‘可能’满足。”塔灵干笑道。 纪青：“……” “若是实在不喜欢，小友也可以买墙砖替换掉啊，”塔灵又说，“左右墙砖是‘多宝阁’内最便宜的宝物，一颗星就能买两块。” 什么？一颗星能买两块？ 纪青回过神来，之前清理完土地，她刚好还剩下一颗星，于是想也不想就买下两块玉砖，替换掉了绿色的。 去掉一种颜色后，墙面果然好看一些，三块连在一起的美玉也比单独一块漂亮多了。 当然，前提仍是不要让目光扫向一旁的烂木头。 但那怎么可能呢，有些事，越提醒自己别去做，反而越忍不住做。 纪青的视线难以自抑地落在烂木头上，落在木头与美玉的接缝上，久久、久久…… 一颗星换两块砖，一局五行棋又有三颗星，那么下一局五行棋就能得到六块砖…… 这面墙既不高、也不宽，想来铺满一整面也用不了多少砖…… 而距离与蒋师兄约定的时间还有一阵儿，完全够她再来几局…… 几局而已，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一个有分寸的剑修，想收手时就能收手…… …… “记得我前两天给你讲的‘首冲优惠’吗？”擎天秘境上空，陆策划声音幽幽，“零氪是一道坎，是最难突破的，因为那需要玩家打破原则、跨过心理鸿沟，可一旦他们被诱惑着迈出第一步，那就——” 羊小球抢答：“那就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五六七八九步！” 陆垣：“没错，收集游戏也是一样，心一旦开始动了，就别想着再轻易收回去。” “收集游戏？”羊小球闪了闪，“不是卖东西的商店吗？” 陆垣：“是商店，但是一切都能被拆成零碎卖的商店本身也是一种收集游戏。” 而这种收集可比一般的抽卡、集卡坑多了。 可以说，如果“抽卡”是一个水坑，“集卡”就是一口水井，收集商店物品则就是一整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知道为什么吗？”陆垣轻声道，“因为它没有尽头。” 一套卡，十张也好、百张也罢，总有个目标摆在那儿，而有目标就有结束，但收集商店物品呢？ 墙砖、地板、家具、摆件、挂饰、衣物……品类多种多样不说，关键是物品与物品之间还有搭配！ 换了一款墙砖，是不是得搭一下地板；搭好了地板，不买点家具是不是说不过去；买了一张桌子，是不是就要配几把椅子？椅子有了，书架呢？茶几呢？花瓶、摆件呢？ 卧室呢？厨房呢？房子外观呢？ 房子都装一半了，总不好半途而废吧？ 于是，每一件东西都是收获，每一样东西又也是成本，一件件、一样样，沉没成一座座大山，压着玩家不得不一直收集下去。 更要命的是，这收集搭配还是不固定的，当玩家辛辛苦苦地氪肝氪金，好不容易收集出半屋子物品，眼看就能达成心目中的最完美套装、守得云开见月明时，经常一不小心就遇见另一样风格的、更漂亮也更令人心动的物品。 这时，你是选择换呢？还是不换呢？ 换吧，半屋子白收集了；不换吧，这个抓心抓肺、百爪挠心…… “玩收集的玩家总爱发誓说：‘等拿到最喜欢的一件东西就立刻退坑，绝无二话！’，但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羊小球想了想：“因为他们最喜欢的都太难拿，他们拿不到？” “不是难度的问题，而是因为——” 陆策划微微笑道：“那些玩家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下一件东西。” …… …… 六合域极北，陵山荒原一角。 草丛中，一块灰色石牌忽然亮起白光，紧接着一个人影掉了出来。 “啊——！团椅时间又到了，就差一点，要是再多带几块灵石，我就能再多过一关，说不定就能再拿一次给团椅续时的奖励！” “还有我的黑玉方几，我的雕花软塌，也就差几十颗星星而已了！” “好不甘心啊，好想再带些灵石回去……” 这时，另一道声音突然从旁传来，语气颇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还想再回去？” “蒋、蒋师兄？”自言自语的顾姚吓了一跳，讪讪笑道，“你还在这儿呢啊？” “废话，我不在这儿，我到哪儿去？” 蒋泊文简直要被他气死，说好不要在那秘境多待，最多一个时辰，一定得出来，却他从白天守到傍晚、从日升等到日落，吃了一肚子冷风，才终于等回这个糟心师弟！ “也就是我手里拿着你的命牌，不然还以为顾师弟你出了什么大事呢！”蒋泊文语带奚落。 “呵、呵呵，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通天塔又出新东西了——”眼见自己越说，蒋泊文的脸色越难看，顾姚下意识抱头，“我错了，我知错了，蒋师兄你别生气，纪师姐你别打……诶？” 不对啊！ 顾姚往蒋泊文身后望了眼，大草原一片空荡：“纪师姐人呢？” 蒋泊文：“她还没从秘境出来。” 顾姚：“……” 好哇！师姐也没从秘境出来，没遵守约定，师兄凭什么只数落他！ “你当你纪师姐和你一样？”蒋泊文一眼看穿顾姚的小心思，扇子敲在他头上，“她没按约定出秘境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因为正事。” 说话间，被蒋泊文拿在手中的玉符亮起白光，并闪烁着指向某个方向。 “瞧，她这不就出来了吗？” 蒋泊文长舒口气，拎起顾姚后颈，就循着玉符指引去与纪青汇合。 两人在一个小山包附近找到纪青时，她正站在一片乱石间，呆呆地盯着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 “纪师姐！纪师姐！” 顾姚离老远就喊，完全没注意听见他的声音后，纪青神色微变，下意识背过手，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你们来了。” “纪师妹，怎么出来得这样晚，是遇见什么事了吗？”蒋泊文问。 “事？没……啊，是有点，我在探查洞天福地，对，我在探查洞天福地！” 蒋泊文：“洞天福地？” “就是我刚才没说完的新东西啊！”顾姚插话道，“没想到啊，纪师姐你也开启了？” “啊？嗯……开、开启了。” “也是，开启要求不难，纪师姐你虽然是第一次进塔，但随便下几局棋也足够了，真正难的是后续修建。” 说到这儿，顾姚不无得意地嘿嘿笑道：“当然，后续修建对我这样的老试炼者来说也不难，我已经清理出四十块土地，又买到一个博物架、两个花瓶了！纪师姐不是我说啊，你剑法是比我好，修为也比我高，但通天塔试炼这方面肯定是不如我的，要不要我教教你？我可是有不少赚星星的窍——那是什么？” 因说到兴头，伸手去拉纪青胳膊的顾姚一顿，目光落到纪青手里的东西上。 “那是通天塔给你的身份牌吗？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为什么你的牌子上还刻着花纹？” 纪青：“……” “这是、是……”瞒不过去的纪青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是我‘二装洞府’的奖励。” “什么？” 这一刻，顾姚体会到了每一个被家长约束着不能尽情游戏，一回头却发现家长不仅也在偷偷玩，还等级比自己都高的小孩的心情，气得手都在颤抖：“你、你都二装洞府了？” 他初装都还没有呢！ 蒋泊文也诧异地看过来：“纪师妹，你……” 纪青以手捂脸，她也不想的，但实在是—— 一开始，她只想着再来几局，给那面墙都换上玉砖就好。然而目标很快达成，时间仍然充裕，她又觉得再多换一面也没关系。于是等回过神时，她已经换完了四周加天花板的全部五面。 而每换一整面墙，通天塔都会额外赠送一个玉砖同色的玉杯，换完地板则会赠送一个玉壶，五个杯子都有了，她哪忍心就差一个壶？ 杯有了、壶也有了，如此精美的一套茶具，总不能就这么摆在地上吧，换一个茶几又用不了多少星。 然后，买完茶几发现还剩一些星星没花完，那要不要再顺手买两把椅子？ 再然后…… “再然后，你就发现一套桌椅，不仅是冰蓝色的，与你的本命灵剑更配，也更便宜，一套才抵原本一个椅子钱，”蒋泊文总结着纪青交代的话，“所以你忍不住买下了那套桌椅，可如此一来，玉砖又变得不搭了，于是你只好敲掉玉砖，又挨块换成了一套新的、冰蓝纹路的墙砖？” 纪青：“……对、对不起啊，蒋师兄。”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蒋泊文震撼难言地半张着嘴。 他不该让纪青进秘境的，这哪是给剑修的秘境啊，分明是给他们奸商的！ 好一个通天塔，好一个擎天秘境，他真该进去学习学习！ …… 已然被视作奸商榜样的陆垣正在盘点收获。 降生成秘境之初，陆垣的秘境空间极度贫瘠，布置幻境的能力也一样，仅能构建最基本的“声”和“形”；随着五行棋推出，依靠玩家“贡献”的灵石灵力，空间稍有扩大，幻境能力也提升到构建“触觉”与“嗅觉”；至如今“洞天福地”上线，入账灵力猛增，不仅幻境能影响修士的全部五感，秘境空间也翻了足足两倍。 就是翻倍后的空间仍只有一堆暗灰色石头，幻境也仅能作用于筑基期及以下的修士。 “所以下一步，我们还是要继续赚取更多灵力。”陆垣规划说。 羊小球：“那多卖点东西？” 陆垣：“不，光卖东西是不够的。” 现有玩家的“潜力”已经激发得差不多了，再说羊毛也不能可着一群薅。 “我们需要更多玩家。” 秘境建设之初，陆垣制造了一百个传送石球，用于吸引玩家，如今陆续收回九十三个，也带来了九十三个玩家，转化率是够高，但终究还是人数太少了。 “我明白了，”羊小球若有所思道，“哥哥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再多做点石球！” “不，”谁知陆垣再次否定，“我们不能再做石球了。” 羊小球：“为什么？” 陆垣：“因为在通天塔的背景设定中，石球是飞升大能炼制的缘石，不知何故流落到修真界。缘石、缘石，讲究的便是‘机缘’二字，一百个石球数量不多，捡到者自然能算有缘，但一千个、一万个……” 那就不是见者有缘了，是明摆着有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陆垣没和羊小球说，那就是他觉得这些玩家的“机缘”也有问题。 刚穿成秘境时，陆垣仅有秘境相关传承，不太清楚修真界现状，后来旁敲侧击那些修士玩家，才发现他们秘境的锚地不止荒芜那样简单。 他们锚地的所在之处名为“陵山荒原”，似乎曾发生过什么恐怖事件，连续两百多年都未曾有新秘境出现，因此平日鲜有人踏足。 然而，在进入擎天秘境的玩家中，排除朋友告知与引荐的那些，自己发现石球的竟然高达六十人！ 而据这六十人透露，他们都是由着莫名的“机缘”指引，不知不觉走来六合域北，走到陵山荒原深处，发现石球，进入秘境的。 一个两个或许是巧合，但六十个…… 不知是否错觉，在听完这些修士的话后，陆垣总感觉不太安稳，就好像有一个存在正暗中注视着他、观察着他。 应该不算是敌，不然也不会给他送来这么多玩家，帮他壮大；但也不像是友，毕竟这种不顾逻辑、暴力塞人的方式，要不就是那幕后存在太愚蠢，要不就是太自大，把他当成一只填鸭，不想精养，只求速肥。 但不论怎样，陆垣都不会再用石球吸引玩家了。 因为他们做策划的都有一个习惯：一切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才安稳。 “我们得主动招揽新玩家。” “主动？”羊小球愣了下，“可是哥哥，咱们现在还不能离开秘境啊。” “谁说我要离开秘境了？” “不离开秘境怎么招揽新玩家？” 怕是连新玩家的影子都见不到吧？ “不用担心。” 视线扫过下方试炼得热火朝天的老玩家们，陆策划黑光闪烁：“我有一个方法，或者说一个游戏。” 只要使用这个“游戏”，自会有人主动帮忙，排着队地给他们送来新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