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强占男主的母夜叉》 1、都是美色惹的祸 “大人,您怎么都不看人家啊?” 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传来,甜腻到了骨子里,尾音还微微上翘,听的骨头都要酥了。让人不禁想象,发出这声音的人是何等尤物。 但、但是,这声音是男人的啊! 阮娴猛地睁开眼睛,刚睁开眼,入目就是一个广阔的山洞,山洞上方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就在她还有些呆滞,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下一刻,一张脸就凑了过来,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那是一张青年男性的脸,男生女相,长得非常的······妖媚。眼尾上翘,睫毛又长又密,嘴唇嫣红,此时有些颠怪地嘟起,像是在撒着娇,表达着自己被忽视的不满。 “大人,您怎么不说话呀,是珧之哪里做的不好吗?” 阮娴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远处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哼,自从那个什么寒什么芝的来了之后,大人的心就全部被那个人给勾去了,哪里还记得我们啊。” 阮娴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也是一个相貌十分出色的青年,他长相颇为清秀,看着就像是一个俊秀书生。此刻眉毛正微微蹙起,接收到阮娴的目光,还有些赌气地移开了眼神。 “大人,子秋说的可是真的,您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听了他的话之后,珧之的声音越发委屈了,委屈着还动起了手来,就要伸出手去触摸阮娴。 阮娴就看着这个妖媚的男人的爪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是想要搭在自己的肩上。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她像一只兔子一样向旁边一滚,顺势坐起来后,就拿起旁边的枕头放在胸前,大声说了一句:“别动!” 被她这样呵斥了一声,珧之和子秋都愣在了原地,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而经这一遭,阮娴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一个非常大的山洞,山洞中放了一些柜子桌子等器具。但那些桌子椅子之类的看起来都十分怪异,相比人类的身形,这些家具似乎每一样都大了许多,而且外表看起来与平常不同。 而她现在似乎是在一个石头刻成的床上,床上铺了一层兽皮。没有床帘,抬头就是山洞顶壁。 而方才说话的两个男人······ 阮娴看着他们两个人出色的脸孔,视线因为他们相貌的出色而停顿了一瞬。然而,在视线往下,看清楚他们的衣着之后,阮娴的脸瞬间爆红。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脸热的要烧了起来,想来肯定是红透了的。 只因为那两个男人,穿的实在是相当的······放|荡! 身上只披了一层薄纱,什么也遮不住,露出一大片胸膛,浑身都透露着一种媚意。好在他们的下半身大部分被隐藏在了被子下,否则阮娴此时肯定就不止是脸红了,而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这不会是变成了一个女山大王了吧,这些人都是她抓来的压寨相公? 想到这里,她脸都白了。 虽然还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让他们把衣服穿起来! 阮娴凭他们方才称呼自己时候的语气,试探着吩咐:“你们两个,先把衣服穿起来,然后下床,到桌子那边的位置站着。” “这······”珧之眼看着眼睛就要起了水雾,看着十分委屈。 这人长的实在是好,怪不得会被抢上山。一个男的,做出这副表情,楚楚可怜样,虽然在阮娴看来依然十分违和,却不会让人有头皮发麻恨不得揍他一顿的冲动。 “还不快去。” 阮娴就像是一只纸老虎一样,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成功地震慑了他们两。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穿好了衣服,退到了桌子边。 眼见他们离自己的距离远了一点儿,阮娴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打量自己,在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阮娴整个人都沉默着,珧之和子秋见她半天都不说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大人?” “啊······嗯。”阮娴从呆愣中醒过来,她看着被自己抱在胸前的枕头,将它甩了出去。 “你们······”阮娴现在整个人的声音都是抖的,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双手上,半晌后才抬了起来,看向忐忑着站在一边的珧之和子秋。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人,什么寒什么芝的,全名是什么?” 珧之一愣,像是没有想到为什么阮娴会问这种问题,随即他担忧地看向阮娴,说:“大人,您究竟怎么了,自从您今日醒来后,就一直怪怪的。” 就在他忍不住想走上前的时候,子秋却拉住了他,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阮娴道:“他叫宿寒芝,是大人您三天前从山下绑来的。因为他······不识好歹,冲撞了您,所以您下令把他关到水牢里,说是要磨磨他的性子,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听到宿寒芝这个名字的时候,阮娴的脑中就像是有一条一直绷紧的弦突然断了一样,整个人差点没晕了过去。 她整个人脸都白了,欲哭无泪的样子吓到了珧之,珧之立刻就走到了床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大人,您不舒服吗?” 阮娴闭了闭眼睛,她整个人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伸手指向门口,说:“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这次的命令说的丝毫不心虚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珧之还想说什么,却被子秋给拉走了。 等那两个人都消失在了这个房间后,阮娴整个人都卸了力,她整个人一歪,就侧躺在了床上。 “完了。”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焉了的花儿一样,颓丧极了。 她最后的记忆,是一辆超速驶来的车。红色的血光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再次醒来,就到了这里。 原本以为是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结果这一来就面临着一个死局。 阮娴看着自己的手,那甚至都不能说是手,而是两只爪子。爪尖锋利,反射着烛光,一看就不属于人类。 颓靡了一会儿后,阮娴才下了床,在山洞中找到了一面镜子,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猛地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阮娴差点心梗发作,她被自己给丑到了。 镜中的她面目狰狞,牙齿尖利,像野兽一样。头顶是乱糟糟的像枯草一样的头发,整个人浑身漆黑,皮肤坚硬的像石头一样,黝黑的皮肤十分光滑,还反射着烛光。 阮娴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牙齿一开一合的,森白的牙齿泛着冷光。看着自己如今的这幅模样,阮娴咬牙切齿,她对自己身体的力量还把控不当,拿着镜子的爪子稍稍一用力,“咔嚓”一声,镜子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捏成了碎片。 一直都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干不了重活的阮娴,看着手中碎了的铜镜,眨了眨眼睛,然后生无可恋地转身,坐到了椅子上。 她身材高大,估摸着那两个男的应该也只是到自己胸膛的高度,所以这洞中的各种家具才比常人用的都要大了许多。 她没想到,她还能睁开眼睛。更没想到的是,她现在竟然连人都不是了,最最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穿进了一本书里! 一本她前两天才熬夜追完的书里! 那本书的名字叫《芝兰盛放:夜叉族的覆灭》,书名是男女主名字的合体,女主叫盛萱兰,男主就叫宿寒芝。 就是那个被她绑来,又关到了水牢里三天三夜的宿寒芝! 这本书是一个有些玄幻的世界,除了人族,还存在着一些其他的种族。有生活在高山之巅的羽族,广袤草原的狼族,海洋深处的鲛人族,喜欢融入人世的狐族等等。然而因为各种族上千年的争斗,在持续长久的战争之中,埋葬了太多生命,如今只有人族壮大,而其余各族人数接连减少,有的种族甚至已经灭族。 在千年的争斗中仅存世间的几个种族开始休养生息,避世不出。久而久之,关于羽族、鲛人族等的存在,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几乎变成了一个传说,因为已经很少有人能见到真正的异族。 然而,或许是因为上千年的战争中埋葬了太多的生灵,怨念四起,在各族相继灭族,数量减少避世不出而人族独大的时候,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生的种族。 他们身材高大,双目赤红,牙齿尖利,浑身漆黑,刀枪不入。面目狰狞如同恶鬼,常常在夜间活动。他们就像是生于尸山火海,怨念丛生之地,天生成为了人类的敌人。 这个种族,叫夜叉族。 夜叉时常袭击人类,他们以人类血肉为食,有堪比猛兽的强大力量。身手敏捷,可以在夜间视物。在夜叉族刚刚大规模出现的时候,人类为了抵抗而流下的鲜血,足以染红一片土地。 好在后来,人族中的奇人异士为了对付夜叉族,相继建立门派,广收弟子。在一次又一次和夜叉族的战争中,人类逐渐掌握到了夜叉族的弱点。两百年后,人族已经成功地击溃了夜叉族,至此,夜叉不再成群地攻击人类城市,而是躲进了深山之中。 躲入深山的夜叉族会袭击过路的人类和邻近的村子,偶尔也会跑出深山。为了解决这些威胁,人类各大门派都有规定,门派内的弟子学成之后,都必须下山游历,帮助世人,剿灭夜叉。 书中的男主就来自人族最大的修行门派无恨山,他名叫宿寒芝,出身名门,十二岁那年就被送上了无恨山,被无恨山的掌门收为了大弟子,可谓是风光无限。 他人如其名,容貌出色,风光霁月,如芝兰毓秀。且他常常一身白衣,犹如九天仙人下凡,年纪轻轻便登上了各大门派最想嫁榜的榜首,还未下山游历便闻名江湖了。 然而,就是因为长的太好了,才让他命中注定有了一劫。 劫难就是,经过琼槐山的男主被一个好色的母夜叉给看上了,然后给抓上了山。 作死的夜叉山大王,死状极惨,喜提文中第一炮灰。 而要问那个母夜叉是谁,阮娴软了身子,非常怂地颤抖着。 那必然是现在的她了。 2、追逐战 如果阮娴没猜错的话,她现在的身份应该就是书中那种活不过一章的炮灰,为男女主制造见面机会的工具人。 一般来说,夜叉一族是看不上人类的,因为他们有审美隔离。在夜叉眼中,无论人类长的是美是丑,都长的一个样,他们觉得自己族人才是最好看的,人类则像一根棍子一样丑陋无比。 因此,就算是一个绝世美人遇上了夜叉族,也不会得到半分柔情对待,在夜叉族眼中不过是食物而已。 然而,这样的夜叉族中,却出现了一个异类。 这个异类,就是阮娴,或者说,是阮娴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 她现在是一个母夜叉,这个母夜叉的审美和别的夜叉不同,她自幼不喜欢自己的族人,反而喜欢人类男子。 这个母夜叉实力强悍,自己就占了一座山头当山老大,从此就做起了掳掠良家妇男的勾当。但凡长的好些的被她看上的男子,都免不了被这个母夜叉抓上山来,然后一顿糟|蹋。 有些性情刚烈的,不愿意忍受母夜叉的折辱,直接就自尽了。还有一些性子软弱一些的,反抗也反抗过了,哭也哭过了,最后也只能哭哭啼啼地从了。 还别说,这母夜叉还挺好的,也算得上一个温柔情人。对她那些男子还挺好的,哭了她就哄哄,生活上也没亏待他们,除了丑一点,也没别的不好了。 好在人族和夜叉族有生殖隔离,而且这体型差也做不了什么实际的,这母夜叉并不亲身上阵,她就是有一个癖好,喜欢看那些美男子被她各种工具折腾的哭晕过去的样子。 甚至啊,遇到一些性子烈的,她还更喜欢一些,带劲儿! 阮娴此时逐渐恢复了一些母夜叉原本的记忆,她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作为一个经常看小说且自认为思想上也没有那么纯洁的女生,她都不得不承认这母夜叉的各种玩法简直是超乎她的想象,太超前了。 这夜叉山大王常常在附近的城镇村落一带强抢良家妇男,弄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说附近的山上藏匿了一群夜叉,特别喜食青壮年。一时间,附近城镇的人都收拾了东西,能走的就走,不走的也常年大门紧闭,非必要不外出,就怕遇上了那群夜叉,丧了命。 实在是耐这群夜叉不得,镇上的人就开始寻找修行门派的帮助,正好下山历练的男主经过此地,察觉到这里有夜叉作乱,就来到了这座山头调查。 阮娴所占据的身体,虽然好色,但并不是满脑子颜色的废物。相反她实力强悍,所以才能稳坐这座山头的首领位置。 男主宿寒芝,是一个如清风朗月仙人般的存在,他相貌出尘,气质不俗,方一进入这座山头,就被这个喜好男色的母夜叉给盯上了。 阮娴还记得书里的情节,男主之所以会被母夜叉抓住,是因为男主在幼时受过重伤,落下旧疾,每逢满月之夜必然如去肉碎骨般疼痛,而且将虚弱无比,直到满月之夜过去,休整一番,才能恢复正常。 而男主宿寒芝被母夜叉抓住的时候,正好是满月之夜。 想到这里,阮娴站了起来,两只手捂着头,有些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 她搜寻着书中所写,还有母夜叉本身的记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男主被她给掳到了山上后,由于男主性子实在是刚烈,甚至在被牢牢束缚住的时候还有反抗的余地,竟然伤害到了欲行不轨之事的母夜叉。 于是这个小山头的夜叉首领被惹怒了,她直接下令将宿寒芝关到了阴森寒冷的水牢里,扬言要管他个三天三夜,磨磨他的性子,势必要他出来后跪着求她。 水牢之中环境恶劣,就连皮糙肉厚的夜叉族进去呆上个三天三夜,都会去掉半条命,更别提身为人类的男主了。 还要跪着求她······ 跪着求是没有,反过来倒是有。 母夜叉没有等来男主的跪地求饶,反而等来了自己的死期。 书中男主在水牢中呆了三天,水牢中阴森寒冷充满爬虫毒物的环境不仅没有夺去他的性命,甚至促使男主神功大成,让他成功地从水牢中逃了出来。 男主从水牢中逃出来后就开始复仇,做的第一件事将抓他的母夜叉首领手起刀落削成了人彘,然后扔进了水牢里,折磨而死。 三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那叫珧之和子秋的男人有说,距她将宿寒芝关进水牢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所以,今天很有可能就是男主从水牢之中出来,大开杀戒之时。 想到书中母夜叉首领的悲惨结局,阮娴腿都软了,两条腿像面条似的不听使唤。 今天便是男主将从水牢中逃出来的日子,她就算想补救就来不及了,为什么不早三天穿过来!那样的话她一定离男主远远的。 阮娴欲哭无泪,不是所有主角都是正大光明圣光普照人间的,这本书中的主角可是一个比反派还要反派的男主角。 她可太了解男主的人设了,书中男主宿寒芝用了当下流行的反派人设。因为幼时受到的创伤,让宿寒芝的心理产生了扭曲,他擅于伪装,表面上看起来如清风朗月,实际上却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城府极深,只有在面对女主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几分温柔。 这种人设戳人就在于这种双标,这种特别,这种你是唯一特例,这种可以被救赎的感觉。 然而,这种人设在小说里是很香,但是当阮娴自己成了其中一个炮灰的时候,就不香了! 此刻的阮娴知道,无论她接下来做什么,她都一定会被男主杀死的! 而且,为了报复她,男主一定会让她死的很惨。 为了避免这个悲惨结局,阮娴咬了咬牙,逼着自己站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没事的,只要不和他遇见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阮娴看了看四周,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打包行李,这夜叉族虽然不需要钱财,但是因为常年掳掠袭击人类,所以也得到了不少宝物。 打包好行李后,阮娴先是支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夜叉,然后就顺着脑海中的路线,朝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偷偷离开了这个巨大的山洞。 在她离开的路上,还看到了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房间。 那个房间里竟然全是各色美男,各种款式风格应有尽有。高冷的活泼的成熟的冷峻的,阮娴脸一红,被色吸引,视线在那里留了较长的一段时间,还险些被他们发现。 等阮娴离开那个房间后,她忍不住没节操地想着,如果不是有男主这个定时炸弹在,其实······当这个母夜叉小首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怀揣着这种羞耻的想法,阮娴终于离开了那个巨大的隐匿在林间的一个峡谷般的洞穴。 见到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透过斑驳的树叶筛下的阳光,阮娴心一轻,那种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要她离开这里,不要被男主找到,就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至少不会面临书中所写的悲惨结局。 怀揣着这样希望的阮娴顺着小路一路走出了深山,只是这座隐藏了一个小夜叉部落的深山实在是大的出奇。阮娴走了接近三个时辰,还在一片树林里打转。 好在夜叉族身体强悍,即使奔波了三个时辰,她也依然不觉得劳累。 而且,她看着此时的天色,已经快要到暮时,或许这个时候的男主已经从水牢之中逃出来了。 想到这里,阮娴就不敢有半点停顿,她依然不停脚步地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外走,只要她走的够远,男主就追不上她! 然而,就在阮娴又走了两个时辰,天上的太阳也到了西方的山上,她正要放松下来,打算靠坐在一棵树旁休息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一阵战栗,四周的温度似乎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就好像突然从夏日步入了凛冽寒冬。 大脑接收到的危机信号让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暗处的死神盯上了。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下,阮娴的大脑竟然反常地冷静了下来。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缓慢,她似乎可以看见一只无形的箭正对准了她的心脏。 在那支箭被射出,即将要穿透她的心脏的时候,阮娴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灵活地躲过了那一道攻击。 这是她身为夜叉族的本能。 在躲过那一击后,阮娴没有去找攻击她的人是谁,而是毫不犹豫地非常识相地跑路。 身为隐藏在林间生活的夜叉族,阮娴的身体可以灵活地在崎岖的山路中穿梭。 她之所以专挑这种路走,就是因为在这样的地形上,夜叉族比人类有很大的优势。 这样就算男主追来,也给了她更多的机会可以逃离。 男主追来了。 阮娴没有想到,男主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这么大一座山头,阮娴还早出发了几个时辰,却还是被男主追上了。 鬼知道他是怎么追上的!主角光环的优待吗。 阮娴咬咬牙,方才那种即将被杀死的危机感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被冻成了冰块,她知道自己可能逃不掉了,但是她却依然固执地往前跑,不肯停下脚步。 然而,下一刻,一只箭就穿过了她的衣服下摆,擦过了她的小腿,直接插到了地上。 阮娴感觉小腿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脸色一白,整个人也不受控地摔倒在地上。 她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整个人面色煞白,腿间传来的剧痛和死亡的危机逐渐接近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阮娴咬紧了牙,眼眶发热,一瞬间委屈就涌上心头。 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老天既然要给她一次新的生命,又要这么残忍地夺走? 阮娴低着头,她的听力似乎变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能听见一个脚步声,不急不缓地由远处向他走来。 和阮娴的惊恐颤栗不同,那人的脚步缓慢,如同闲庭信步,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庭院里漫步。 就好像阮娴已经注定是他手中的一个小小猎物,他任由这只猎物苟延残喘,任由她惊恐地四处逃窜。然后在她绝望之际无法逃脱之际,不急不缓地走出来,以最残忍的方法收割了她的性命。 一瞬间,阮娴咬紧了牙,原本已经丧失了的求生意志突然在此刻爆发。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一个自救的办法! 她该怎么办,她逃不掉的。 但如果,能有一个办法,让宿寒芝认不出来她就好了。 3、人形 就在阮娴的脑袋像陀螺一样快速转动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骨骼似乎在碰撞收缩,头上乱糟糟的毛发也开始生长,逐渐变得柔顺。 夜叉族漆黑的皮肤逐渐变得白皙光滑,她的脸也开始变了模样。锋利的牙齿收了回去,变得整整齐齐,嵌在粉色柔软的牙龈上。 身上的衣服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太大了,黑色的衣服滑下,露出了她修长的脖颈,和一点白色的肩背。 察觉到衣服顺滑地滑落,阮娴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手的变化。 那不是一只可以轻易挖出人类心脏的利爪,而是一只细长白皙的,属于少女的手。 阮娴一愣,就在她大脑有些断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听到了耳边传来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一个人逐渐向他靠近,夕阳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的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阮娴惨白着脸,缓缓抬起了头。 首先入目的是纯白的衣摆,和狼狈的阮娴不同,他似乎一点尘埃也不沾染。视线逐渐往上,是一抹垂下的黑发。 阮娴心跳如擂鼓,理智不断地告诉她,不要看,她最好低下她的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想看看这本让她熬夜追了三天的书里,那个在恐惧之前,也曾让她喜欢过的男主角是什么模样,她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支撑着她倔强地抬起了头,看见了他的脸。 宿寒芝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气质清冷,如天上的弦月一般让人触不可及。夕阳的光辉勾勒了他的轮廓,为他增添了一些凡世气息。阮娴看着他如画的眉目,精致的面容,一时间呆在了原地,无法将他和那个要追杀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 漫步走在林间的宿寒芝,身着一丝不然尘埃的白衣。没人知道他刚刚才经历过了一场报复的弑杀,夜叉的血染红了山脉,此时的他,依然是那个如清风朗月的无恨山大弟子。 阮娴几乎也要迷失在了这样的假相中,被书中作者各种词语堆砌出来的外貌,给了她很大的冲击感。 然而,毕竟她不是那个色胆包天的母夜叉,很快她就从一时失神中回过了意识。 意识清醒后,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因为她分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股血腥味让她有些犯恶心,而那股血腥味的源头,就是面前如仙人般的宿寒芝。 阮娴微微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宿寒芝的脸,也就错过了宿寒芝神色的变化。 她的大脑不停地转动着,尝试着自救的方法。 她能感受到头顶宿寒芝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让她浑身发寒。阮娴忍不住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衣服,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尝试着开口。 她的声音有些没出息地颤抖,逼着自己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公子,我、我迷路了。” 正当她还想将这个楚楚可怜的人设进行到底的时候,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推,顺势就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阮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用力地扒着宿寒芝的手。 为什么?难道宿寒芝认出她来了?认出她就是那个害他被关了三天水牢的夜叉首领? 就在这时,阮娴终于再次看清了宿寒芝的脸。然而,此时的宿寒芝和方才完全不同。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一片,看起来十分恐怖,就像是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一瞬间,阮娴有些被吓着了。而此时此刻,她终于想起来,男主在水牢中神功大成之后,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他刚从水牢中出来的时候,变得十分残忍暴戾,时常丧失理智,状态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随着脖颈上不断收紧的手,阮娴的眼中漫上了一点绝望。 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她逐渐感到呼吸困难。在用力地拉着宿寒芝手的同时,她一个没忍住,情绪上了头,眼泪就掉了出来。 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地往下掉,阮娴委屈极了,也害怕极了。 虽然已经死过了一次,但好歹那次的死亡是一瞬间的事,都没有什么真实感,可这次的死亡绝对是一种折磨。 她的眼泪不停地掉着,滑过脸颊掉到了宿寒芝的手上。 宿寒芝此时有些丧失意识,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嗜血的冲动,整个人都变得暴戾了起来,有着强烈的毁灭欲。 他不知道他手下的人是谁,好像是一个女人,可是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出现在有夜叉族居住的深山里。而且她身上的衣物,有着一股让他很不舒服的气息,那气息和那只将他关进水牢的母夜叉一模一样。 一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的眼前没有什么女人,而是一个伪装的夜叉。 所以宿寒芝遵循着此时内心嗜血的本能,用力伸出手掐住了那个夜叉的脖颈,就要了结了她的性命。 然而,下一刻,一点湿润的,温暖的触感落到了他的手指上。宿寒芝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他眼中的猩红似乎有些退却。 眼前那个夜叉突然又变换了形象,变成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的眼泪正划过脸颊,落在他的手指上,带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他的手立刻一松,整个人有些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捂住头,血红的眼睛中充斥着挣扎,他艰难地发出了一点声音:“走······” 阮娴的脖子骤然一松,她整个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等到视线逐渐清明,她才开始听清宿寒芝的声音。 “快走······” 宿寒芝捂住头,似乎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抗。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穿好衣服,趁着男主恢复了一些意识,似乎不会再想杀她了之后,她就捂着自己还有些刺痛的脖子,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 眼见宿寒芝没有追上来,她咬咬牙,扭过头就跑进了树林里。 直到男主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阮娴才停了脚步。她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红的眼眶,喉咙处传来的刺痒还在不停地告诉她,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她有些后怕,有些难过,还腿软。 她看着快要入夜的森林,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别难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样想着的她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支撑着自己继续往山下走。 然而,才刚走了几步,她就在不远处的泥土坑中看见了一个脚印。 那是夜叉族的脚印。 这座山里的夜叉,白日大多都聚集在母夜叉的山洞里。然而,也有许多不在那里。 这里面,有不归母夜叉管的散装夜叉,还有白日出去觅食的夜叉,以及在山间巡逻的夜叉。 而这些没有在山洞中而逃过一劫的夜叉,成群结队,夜晚,也该出来活动了。 想到这里,阮娴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向了她来时的方向,好像能看到丛丛树木之后,神功大成,却留下了后遗症,理智丧失的宿寒芝。 夕阳终于消散了最后一丝光芒,黑暗铺满了整个山林。 阮娴感受着林间伴随着黑夜而来的危险气息,她还有些红通通的眼睛,看着男主所在的方向。 宿寒芝,或许会有危险。 阮娴咬咬牙,脖子上的刺痛和腿上的伤都在提醒她,她才不要管他。 反正他是男主,他不会死。 他都杀了那么多夜叉了,晚上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些夜叉,还有山里的野兽,对他造不成威胁的。 她绝对不会去管他! 4、不要被吃掉 阮娴坐在山洞里,她点了一个小火堆,晕黄的火光闪烁着,照亮了一小片视野。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旁边的男主,半晌后,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真是不争气。” 喉咙上还疼着呢,腿上的伤也还没好。可阮娴还是没控制住往回走,她走到宿寒芝所在的位置,就看见他已经晕倒在地,没有了意识。 如果任留他在那里,可能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被夜叉吃掉。 阮娴做不到放任他不管,只好扛着他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然后才将他放了下来。 她看着宿寒芝在朦胧火光中的脸,那张似乎不属于凡人的面孔让她有些恍惚。也许只有在这样的书中世界,才能存在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吧。 她之所以会回去救宿寒芝,是因为她想到了书中的剧情。 原书的宿寒芝在逃出水牢之后,就血洗了山洞中的夜叉族,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将他掳来的母夜叉。在杀光了夜叉之后,他就意识不甚清醒地下了山,神功大成后留下的后遗症让他在入夜之后就晕倒在了山脚下,然后被真正的女主所救。 可是,因为阮娴穿了过来,导致剧情发生了变化。 她早早地就跑了路,她不辩方向,只是沿着最为崎岖和偏僻的山路走,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位置。 而宿寒芝一路追杀她,早就已经偏离了原书所写的路线。 现在,他们还在半山腰处,也不知是在哪个位置,又是什么时候才能下山,更不知道女主会出现在哪里。如果女主没有出现,那失去意识的宿寒芝又该怎么办呢? 如今宿寒芝虽然让阮娴吃了一些苦头,但他最终也没有杀阮娴,而是趁着意识还有些清醒的时候放走了她。所以,尽管脖子上受的伤还隐隐作痛,但是说她圣母心泛滥也好,怎么也好,她现在无法说服自己的心,放着他不管。 所以,就算心里还残留着些恐惧,她还是回了头,然后带着失去意识的宿寒芝来到了这个山洞躲避。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是夜叉族,所以伤口恢复的很快。小腿上擦过的箭伤虽然还有些疼痛,但已经不再流血,甚至有些结痂了。 阮娴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后,就靠着墙坐在地上。她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轻轻地放在上面。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烛光下的宿寒芝。 在没有了死亡威胁后,在这样难得的静谧氛围里,她心里莫名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就是书中描写的宿寒芝么,一个只存在于文字中的纸片人,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长得真好看······ 长长的睫毛像一个小扇子,一个男人的睫毛也可以那么长么,还有他挺直的鼻梁,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 阮娴就这么观察着,火光的热气照的她的脸微微泛红。然而,下一刻她就想起了先前宿寒芝凶神恶煞的样子,以及书中对他的描写,顿时那点沉于美色的旖旎情怀就消失不见了。 醒醒吧,再好看他也不正常!阮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只对女主特别的疯子,就算他的脸看上去多么无害,那也只是他的伪装。 这样一个看起来似清风似朗月的人,一旦得罪了他,肯定会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一想到这里,阮娴就打了个寒颤。她摇了摇头,决定等明天男主恢复意识后就和他分道扬镳! 远离男主保平安。 就这样想着想着,阮娴就感觉一阵困意袭来,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阮娴是被身体感应到的危机感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此时依然是在夜里,可能已经有三更了。火苗早已经熄灭,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夜叉族提供给她的能力中就包含了夜视,所以即使是一片漆黑,她也能看清楚东西。 她的感知似乎变得特别敏锐,男主追杀她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她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整个人都彻底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后,她就下意识地看向了宿寒芝所在的方向。 然而,下一刻阮娴的眼睛就微微睁大。在看清了那处的情况之后,她就立刻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山洞。 宿寒芝不见了。 而她在洞穴里看到了属于成年夜叉的足迹! 阮娴心跳如擂鼓,紧张的连呼吸都重了几分。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些夜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何时抓走了宿寒芝,宿寒芝现在······还活着么。 阮娴不敢去细想,她只能立刻冲了出去,顺着脚印一路跑进了山林里。 但是很快,那些脚印就消失在了一个灌木丛中。阮娴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焦急的就差叫宿寒芝的名字了。 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了,那些夜叉究竟去了哪儿?宿寒芝被他们带走多久了? 不会已经······不会已经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想到这里,阮娴就心一酸,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猜想。她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那可是男主啊,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呢。 可是·····可是书中写的,男主确确实实是真的虚弱了一段时间。这导致他在山脚被女主所救,这个情节可是他们情感推进的一个大契机。 但是现在男主没能和他的女主角卿卿我我推进感情,而是呆在这夜幕中危险四伏的深山里。而这样一个可以算得上惊艳传奇的人物,甚至有可能已经成了那些低级夜叉的食物。 一想到这里,阮娴就感觉心里酸酸的,钝钝的疼。 她觉得不可以,宿寒芝怎么可能是这种结局呢,他不该是这种结局的。一个这样出色优秀的人,怎么可以那么悲惨地死在那些他平时可以轻易解决的夜叉手里。 那可是她熬夜花了三天时间看完的男主角,长得好看的人绝对不能被炮灰。 这样想着的阮娴克服了心中的胆怯,她咬了咬牙,决定继续往深处走。万一,万一宿寒芝还活着呢。 然而,她才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似乎传出了一点声音。 5、不正常的他 一瞬间,阮娴头脑中的弦彻底紧绷住了。她终于意识到,她正独自面临着危险。 她站在原地,睁大双眼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草丛窸窸窣窣,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好像下一刻就会有某个野兽冲出来。 阮娴的喉咙动了动,她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 夜叉族的本能让她警觉,就在这时,那个灌木丛中猛地蹿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瞬间就冲着她而来。 阮娴睁大眼睛,那黑影明明速度很快,可是在此刻阮娴无比专注的瞳孔中,黑影的速度仿佛被人按下了慢速键。眼前的画面就好像开了0.5倍速,一帧一帧地显露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清晰地看清楚了黑影的样貌。 皮肤漆黑,双目猩红,牙齿尖利,手上的利爪反射着寒光,身形高大达到了两米,那是一只成年夜叉。 夜叉族之间也有食物链,他们是一种另类的残忍的野兽,也会互相袭击,甚至食物不足,饿极了的时候还会出现同类相食的场面。除非有一个力量绝对强大者彻底压制他们,才能迫使他们服从。 阮娴穿来之前,母夜叉就扮演着这样的一个强大的角色。 然而,现在的阮娴显然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力量。 在看清楚那夜叉的全貌后,阮娴第一反应就是逃。 虽然她现在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甚至原身的母夜叉实力非常强悍,但是,但是她自己可是一个从来没有和人打过架的人啊,更别提对付这样一个夜叉! 不过,虽然心里十分害怕,阮娴也知道她现在不能逃,更不能转身。 她的速度不会比这只夜叉更快,背过身的一瞬间,就足以让她死在这只夜叉的手下。 她咬了咬牙,逼着自己站在原地。在那只夜叉的利爪快要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双目开始变得赤红,整齐的牙齿也开始变得尖锐,整个人隐隐要化为夜叉的形态。 然而,还没有等她气势腾腾地化出原型,就看见那只夜叉还凌在空中时,脖子和身体突然分离,在一瞬间就没了性命。 他的脑袋和身体同时掉在了地上,凶神恶煞的头颅在地上滚了滚,滚到了阮娴的脚边。 阮娴看着眼前尸首分离的惨烈场面,整个人僵了一瞬。她之前的气势彻底消失不见,瞳孔颜色恢复了黑色,牙齿也变的整整齐齐,嵌在粉色的牙龈上。 眼见那颗脑袋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自己的脚边,阮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刚后退一步,她就感觉后背撞在了一个有些冰凉的胸膛上。 也许是她现在太紧张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背靠的那个胸膛之内,传来了稳定的心跳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寂静了。 耳边传来了另一个,不属于她的呼吸声。那呼吸声离她很近很近,就好像随着风吹到了她的耳边。 阮娴沉默了。 她已经知道身后那道呼吸声是属于谁的了。 她低着头,凭借着夜视能力,看着脚边被她踩踏过的小草。 果然嘛,果然嘛,男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呢,你在瞎担心什么呢。 阮娴似乎想通过胡思乱想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逃避眼前的局面。然而,想着想着她的心态就要崩了。 完了完了,方才她的样子,男主不会看见了吧。虽然男主在她身后,虽然她也只是眼睛和牙齿变了一下,这里这么黑,男主的夜视能力完全不能和夜叉比······ 可是,就算男主没有看见她方才的变化,那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又是怎么会这么晚出现在深林里。而且在面对一个夜叉时还丝毫没有退却,这让她要怎么解释? 最重要的是,在山洞里,夜叉单独抓走了宿寒芝,而放过了她。 她该如何解释,说自己太久没洗澡了夜叉不喜欢吃吗。 就在阮娴因为紧张而大脑思绪混乱成一团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脏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回头去看。然而,她没能看清方才落于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就先一步撞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眸色深沉,漆黑的无光的深夜。阮娴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就感觉好像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扒下,整个人毫无秘密地站在了他面前。 宿寒芝······ 书中的男主,无恨山的大弟子,门中的天才,所有弟子心中的高岭之花。 虽然因为格外出色的样貌,让他在形象上多了几分疏离感,可实际上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宿寒芝风光霁月,待人和善,就算只是一个低微的无恨山仆役,他也不会有丝毫轻视,是一个易相处的、可靠的、值得人仰望和崇拜的人。好像无恨山的弟子们,就没有见过他们的大师兄生过气,没有见过他罚过任何人。宿寒芝就像是一个完美到了有些不真实的人,这便是所有人对宿寒芝的印象。 当然,如果不是阮娴熬夜花了三天时间看了这本小说,她差点也要被欺骗了。 那些所有世人对宿寒芝的看法,统统都是误解,都是宿寒芝做出来的完美伪装。 阮娴骤一接触到那双眼睛,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半晌后,她听到了宿寒芝的声音。 宿寒芝似乎发出了一点笑声,他道:“看够了么?” 那声音近在耳边,还带着些邪性。阮娴耳朵动了动,她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她立刻转身后退了一步,朝着宿寒芝摇了摇头的同时还摆了摆手。 “不······” 她想说我没有看你,但是这话说出来又感觉有些怪怪的。 最后纠结半晌,阮娴还是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阮娴终于能正面看着宿寒芝,一个恢复了意识的,真正的宿寒芝。 他的模样一如往常一般闲适,一点也不显狼狈,如果不是脚下有一句夜叉尸首分离的尸体,阮娴还以为这里只是他家的后花园。 宿寒芝的嘴角还擒着一点笑意,这样的他本来应该是很容易能让人放下心房,忍不住让人想接近他,相信他的。可是阮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对男主带上了人设的偏见,她看着这个时候的宿寒芝,怎么看怎么怪异。 阮娴觉得有些不对劲。 书中写男主在女主的照料下醒过来后,明明虚弱了一段时间,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正常的。 可是现在,看他轻轻松松就将一只夜叉身首分离来看,这怎么也不像是虚弱的样子啊。而且,阮娴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宿寒芝有些不正常,看着有些怪异,还有些邪气。 阮娴压抑下心中的不安,她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尝试着想要跑路,所以开口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还不等他说话,阮娴就快速接着开口:“是我救了你!” “但是你不用谢我,真的。你醒了的话,我们就在此分开吧。我······我先走了。” 阮娴说话的同时捏了捏自己的衣服,她试探性地朝后退了几步。而宿寒芝依然站在原地,带着一点让阮娴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看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连朦胧的星光都要吸进去一般,直到世界彻底归于黑暗,他直直地看着阮娴。 阮娴咬着牙,慢慢地转过了身体背对着宿寒芝。 她缓慢地向前走了几步,见宿寒芝没有追上来,她立刻抬起腿,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只想着跑的越远越好。 宿寒芝现在绝对不正常,说不定正在发病中。 6、试探 宿寒芝现在绝对不正常,说不定正在发病中。 而所谓的不正常,发病,乃原书中的女主盛萱兰一旦和倾慕她的男二男三男n走的略近之时,擅长伪装的宿寒芝就会压抑不住真实的自己。具体体现在脸上戴着面具一般的假笑、性格多疑、说话阴阳怪气像宿公公(阮娴自认为),还有喜欢无声无息中下套坑人上。 阮娴一路上不停地跑,等她跑的远远的再也看不见宿寒芝的身影时,才停了下来,倚靠在一棵大上喘着气。 这次说什么,她也要跑的远远的。绝对不要再看见男主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这样想着的阮娴拍了拍胸口,转了个身要继续往前走。 然而,她才刚转过身,眼前就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还有一张凑的极近的白花花的脸。 那张脸雪白雪白的,瞳孔却十分漆黑,在夜色里显得阴森森的,像极了传统恐怖片。 阮娴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忍了忍,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声刺耳的尖叫穿过了森林,划破了天际。强烈的女高音让栖息在树间的鸟儿都一股脑地冲了出来,哗啦啦地一片飞出了山林。 没······没说这个世界,还有鬼啊。 一片混乱之后,阮娴咬牙切齿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也许是愤怒充大了她的胆子,她竟然敢瞪着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白色身影。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她凭什么,凭什么要被宿寒芝这么欺负。 然而,最令她气愤的是,宿寒芝却神色如常地看着她。表□□不关己,十分无辜,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你追我干什么!”阮娴像一只忍辱负重的兔子似的,现在被逼急了。 “你受了伤。”宿寒芝道。 见阮娴没有说话,一副不相信的警惕模样,他带上了一抹笑意,看上去平易近人。 “夜里危险,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走,所以跟了上来。却没想到吓到了你,是我的过错。” 说的话很正常,听起来也很合理,而且彬彬有礼似乎一片好心,但阮娴信不过他,觉得他不怀好意。 宿寒芝之怎么会那么好心,而且······关于自己身上的疑点,她不信聪明如宿寒芝,没有一点怀疑。 但是,她不知道宿寒芝现在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没有对她提出质疑,又为什么要伪装出现在这般和善的样子。 就在阮娴思考着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宿寒芝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半蹲下了身体。 “你想做什么?”阮娴下意识身体往后伸,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谁知,宿寒芝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解开了她小腿处受伤的地方,被她简单绕上的布条。 等到伤口完全暴露出来,阮娴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丝丝疼痛。 原本已经有些愈合的箭伤,因为她的一段奔跑,又有些裂开了,血已经染红了小腿上的布条。 阮娴看着宿寒芝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似乎是伤药。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蹲在她身前,准备为她上药的男人。 为什么? 就在这时,宿寒芝却突然抬起了头。他看着阮娴,嘴角似有若无地带了一丝笑意,然后手中像是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果子。 “甜的。” 阮娴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她不知道男主在演哪一出戏剧,又要她陪着上演哪一出戏剧,只能看着宿寒芝将那个红果子放入她的手中。 眼见阮娴看着果子不说话,宿寒芝轻声道:“上药可能会有些疼。” 他是怕我疼,所以才给我这个甜果子? 阮娴的视线落在了宿寒芝的脸上,然而下一刻宿寒芝就说了一句让她脸色爆红的话。 “嘴里甜着,上药的时候,应该就不会疼的叫出来了。” 虽然他已经说的很委婉,但阮娴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打趣。她的脸有些红,因为宿寒芝分明指的是方才她错将他当成鬼,吓得尖叫出声一事。 声音之凄厉,让那张含着一抹笑意,将阮娴吓到了的脸都僵硬了一瞬。 “谁让你突然出现的,天那么黑,你还穿着白衣服,是谁都会被吓着了。” 阮娴小声地抱怨着,抱怨的同时,她缓慢地将那个漂亮的红果放进了嘴里。 红果刚放进嘴中,牙齿轻合之间,香甜的汁液就溢了出来。顿时,一股甜蜜蜜的感觉就盈满了味蕾。 阮娴顿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水果。而且,最让人感动的是,这个水果没有核! 这是她一整天的波折中,仅剩的一点儿甜了。 宿寒芝可真是好心啊。 好心······啊呸。 阮娴低下头看着静静地为她上药的宿寒芝,想着,果子是很甜,但男主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看过书的她,当然知道那甜的诡异的果子是什么。 那红果名叫赤珠果,香甜可口,最是受女性的喜爱。只是这果子只生长在丛林深山之中,夜叉流连之处,所以寻常人几乎无法见到。 赤珠果晶莹剔透,就像是最为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外形精致的同时,味道也十分的甜美。 有人说,赤珠果是夜叉族为了捕猎而设下的诱饵,为的就是吸引人类前来采摘,然后吃掉他们。 赤珠果对于人类来说味道甜美,而对于夜叉来说则没有半分吸引力,甚至是闻之变色,难以下咽。只有人类的血肉,会成为吸引他们的饵粮。 男主是怀疑了她的身份,毕竟一个看似柔弱的年轻女性,竟然一个人独自出现在了深山里而没有成为夜叉的食物,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这赤珠果,肯定是男主拿来试探她的。 哼,还好她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然就着了男主的道儿了。 不过······虽然她是夜叉,但她却很奇异的,并不对这果子产生排斥。反而发自内心的觉得好吃,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一样。 想到这里,阮娴看着为她上药的宿寒芝,心想不就是飙戏嘛,我让你什么也试不出来。 宿寒芝上完药后,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截布条,然后为阮娴包扎上。 他的手法轻巧又熟练,阮娴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 宿寒芝包扎完后,就感觉头顶有一道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阮娴亮晶晶的眼睛。 “还有么。” 他看见阮娴嘴巴动了动,声音像蚊子似的,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身体很单薄,穿着黑色的衣服,更显得她的脖子和脸如玉一般莹白。此时她似乎有些忐忑,说话之间,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一把撩人的小扇子。 “什么?” “那个果子,很甜。还有么?”阮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见男主沉默了,就接着说了一句,“我有点饿了。” 阮娴其实也没有说谎。 她今天一天的经历,已经让人疲惫不堪了。而且她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没有喝过水,本来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一颗甜蜜的红果子下了肚,顿时肚子也觉得饿了,喉咙也觉得渴了起来。 这些都是真实的感受,所以阮娴的语气也特别真诚,一双眼睛清澈极了,干干净净的。 闻言,宿寒芝无声地看着她,阮娴也不甘示弱,睁着一双眼睛回看过去。 半晌后,宿寒芝轻笑了一声。他站起了身,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石头上的阮娴。 “好啊。”宿寒芝嘴边勾起了一抹笑,看着分外和善。 “你想吃的话,我就带你去。” 7、肉香 阮娴眨了眨眼睛,他看着这样的宿寒芝,心里突然就腾起一阵不安。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男主那么狡诈,她有种要被坑的感觉。 赤珠果长在夜叉聚集的地方,现在月上中天的,去采摘的话,岂不是把自己洗干净送到了那些夜叉的口中。 如果不化出夜叉形态,她连跑路都跑不了。如果化出了夜叉形态,那她还来不及跑路呢,可能就被男主给一瞬间扼杀了。 这怎么都是个死局啊。 这个奸诈狡猾的狐狸!一环扣一环,阮娴只觉得才和男主呆了几个时辰,就已经心力交瘁了。 想到这里,她饿的气上心头,忍不住就瞪了宿寒芝一眼。然而,在看见宿寒芝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的时候,阮娴一瞬间就怂了。 她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敢直视宿寒芝道:“不,不用了,我还受着伤呢。” 可谁知道,在阮娴的眼角余光里,听到她的拒绝后,宿寒芝嘴角的笑意毕竟不减,反而还有些扩大。 一瞬间,阮娴头皮发麻,总觉得现在的男主诡异十足。 原书中的男主没有这么爱笑的啊!他虽然待人温和,可平时总是冷着脸,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虽然在笑,却笑得十足诡异。 他果然不正常,不会在水牢里泡坏脑子了吧。 就在阮娴胡思乱想的时候,宿寒芝开了口:“放心,我已经为你上了药。用了药后,你的伤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初。” 就在阮娴还想拒绝的时候,宿寒芝又凉幽幽地加了一句:“这药是我特制的,用于人身上具有治疗奇效。但如果夜叉遇上,伤口就会不停地溃烂。等到全身溃烂,就是死亡之时。” 他这话一出,阮娴瞬间就被吓到了:“真、真的?” 一个赤珠果还不够,又加上一个伤药,阮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宿寒芝。她看着宿寒芝嘴角的笑意,心不断地下沉,有些僵硬地伸出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宿寒芝这是在连环扣,这哪里解的过来啊! 如果宿寒芝说的是真的······全身溃烂而亡和书中的结局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分伯仲的惨了。 想到这里,阮娴就有些害怕。她有些委屈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怎么还是个死局呢。 宿寒芝看着阮娴失去血色的脸,他似乎不知道阮娴被吓到的原因,又好像是善心发作了似的,十分善解人意地道:“这样吧,你留在这里歇息,我去摘果子回来,可好?” “不好。” “······嗯?” 听到阮娴斩钉截铁的回答,宿寒芝似乎有些讶异。 阮娴抬起头,看着宿寒芝那张欺骗性极强的脸,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她才不信宿寒芝说的是真心话,这大半夜的,深山丛林中,一个正常的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活下去。 他八成又是在试探了。 “我不想吃了,我们下山吧。” 阮娴的双眸看向宿寒芝,她竭力让自己的眼神表现的很真诚,再加了一分楚楚可怜。 宿寒芝看着阮娴,眼神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味道,这让阮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宿寒芝是怎么想的,还是说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宿寒芝看着阮娴,这个在他看来,身上藏了很多秘密的女人。 在他的视野里,昏暗的光线下,阮娴微抬下巴,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眸子纯净剔透,清澈的如泉水一般。 瓷白的肌肤在黑夜中分外惹眼,细长的脖子微仰着,露出脆弱的喉管,仿佛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捏断了似的。 只是本应该白皙细腻的脖颈上,却带了些乌青的指印,为她更添了几分无害的、脆弱的气息。 然而,这种表面上的无害到更像是一种伪装。或许,可以自由穿梭在夜色里的她,就像是一朵食人花,精致脆弱的表面是她的诱饵。表面看上去柔弱艳丽,在吸引到猎物之后,就会露出深处的獠牙,变成一个食人血肉的怪物。 不过······宿寒芝看向她的嘴唇,此时正因为有些紧张而微微张开,隐约可见藏在嘴唇里面的小白牙。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倒是想看看,当这样的小白牙化成獠牙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宿寒芝的眼神看的阮娴浑身不自在,总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什么。 所以她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不下山,我就自己下山了。” 那个山洞已经不安全,没有回去的必要。夜色对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不如早早下山,离开这深山老林。 至于腿上的伤,如果宿寒芝说的是真的,那她现在一定要先想办法甩掉他,然后将药洗掉。 然而,宿寒芝却开口道:“你受了伤。” 言下之意,你走不了。 阮娴闻言低下头,她用一种小声,但在寂静的夜中也很明显的可以被宿寒芝听到的声音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然而,还没等她想办法怎么才能将宿寒芝甩掉,就看见宿寒芝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拉起她的双臂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下一瞬间,阮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了。等她趴在宿寒芝有些冰凉的背脊上,被他背着走了几步的时候,都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你受的伤终究是因我而起,理应我背你下山。” 宿寒芝的声音传来,无疑于一道响雷砸在阮娴的心上。 她趴在宿寒芝的背上,两只手臂搂着他的脖子,闻言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或者是感动而产生的异性间的心猿意马。 因为她才不相信男主会那么好心,愿意主动背她下山。她只是止不住地怀疑,男主这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反正无论做什么,他肯定都是不安好心,阮娴带着偏见地心想着。 就在这样笃定宿寒芝不怀好意的状态下,阮娴警觉着男主的反应。她一句话也不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夜里十分静谧,道路陡峭,宿寒芝却如履平地,让被他背着的阮娴没有感受到剧烈的颠簸。 在这样略微摇晃的平缓状态下,阮娴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下来。因为想尽量减少和宿寒芝之间的身体接触,所以她一直挺直着脖子,头还朝着远离宿寒芝的方向偏着,就害怕碰到他。 直愣愣地挺久了就导致她脖子酸疼,又过了一会儿后,阮娴才终于没忍住,试探性地稍稍低下了脖子。 四周安静极了,夜里存在的危险似乎都被身下的这具身体隔离在外。尽管山路崎岖,尽管下山的路还要走很远很远,可是现在的阮娴却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她似乎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呆在宿寒芝身上,不用担心还要走多久,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很累,她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地呆着,似乎还可以睡一觉,等醒过来,天就亮了,他们就到了山下了。 阮娴感受着男主的身体,穿着衣服的宿寒芝看着那样的瘦削单薄,就像是寒夜里的一棵雪松,又像是雪山上孤洁的一朵兰。可是现在的阮娴被宿寒芝背着,才发现这具看似瘦削的身体,其实很有力量。 他的肩足够宽阔,可以让阮娴软软地靠在上面,脚步也很稳,让她感受不到一点颠簸。在充满危机的黑暗中,深山里,这具背着她的身体给人带来了强大的安全感。 就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眼见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男主也没有再作妖,阮娴累了一天,身体和心神都很疲累了,整个人终于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没了力气。 她的下巴终于低了下来,脖子一软,下巴就轻轻地靠在了宿寒芝的肩上。 这个时候的她没有注意到,被她下巴搭上的那块肌肉,短暂地紧绷了一瞬间,然后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走到一段较为开阔的山路上时,宿寒芝借着昏暗的月光,扭头看了一眼将头靠在他肩上的阮娴。 她似乎终于放下了她的警惕心,此时正闭着眼睛,像是半昏半睡着。长而细密的睫毛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像一把扑闪扑闪的小扇子。 他的眸色逐渐深沉,在寂静无声的夜色中,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叫什么名字?” “嗯?”阮娴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恍惚间看到了一张脸,相貌出尘,不似凡人。就在她大脑当机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的时候,还不忘回答对方的问题。 “阮娴······” 说完之后她就睡意迷糊了,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似乎还听到了一个名字。 只是那些声音都渐去渐远,她都听不见了。 阮娴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奔波了一天,受到了许多惊吓,好不容易夜晚找了一个舒适的,还会自己摇晃的床睡着了,结果睡着睡着她就被饿醒了。 她实在太饿,胃已经不停地发出抗议。就在她饿的难受的时候,鼻尖突然传来了一股香味。 那香味直接钻进了她的鼻子,刺激的她舌尖汁液分泌,胃也如火烧火燎般疼痛起来。 那是肉香味。 和她以前吃过的肉的味道都不同,那股肉香味很特别,特别的诱人。好像在强烈地吸引着她,让她完全无法抵挡它的诱惑。 那肉香味仿佛就近在咫尺,就好像她只要张开口,就能咬住它。 阮娴的喉咙无意识地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她的鼻子嗅了嗅,确定那块令她垂涎不已的肉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张开嘴唇,一排整齐的牙齿用力地咬了上去。 8、神秘村庄 那块肉可香了,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块肉难咬极了。无论阮娴多用力,就是咬不下来。 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在一个人饥饿了许久之后在她面前摆上一顿大餐,却让人在想大快朵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牙口不好。 阮娴饿啊,她馋啊,她想吃肉。现在肉就摆在眼前,可是她腮帮子都酸了,牙也疼了,那块肉就像是石头做的似的,怎么都咬不下来。 想吃吃不到,一瞬间没忍住,阮娴的鼻子一酸,一颗颗眼泪就掉了下来,狼狈地滑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她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太难了。今天过的那么艰辛,现在只是想吃块肉都不行。 哭着哭着,她突然感觉好像有一种轻柔的触感滑过了她的脸颊,像是有人在帮她擦拭眼泪。 那人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是在无声地安慰着她。 渐渐地,阮娴就止住了眼泪,她抽了抽鼻子,嘴里仍然不放弃地咬着那块肉。虽然不能吃,闻着肉香,也权当解馋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阮娴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睡之前还紧紧地咬着那块肉,生怕被别人给抢了去。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阮娴还在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把这块肉多放进水里煮一煮,这样就不会咬不动了。 一觉睡了不知道有多久,等阮娴再次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场景的时候,她的精神一瞬间有些恍惚。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又换了一个地方活过来。 她躺在一张有些破旧的木床上,床上铺着两层厚厚的棉絮,虽然有些破旧,却很干净柔软。 她转头看向这个房间,这是一个土胚房,房间里摆了有些旧的家具。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书桌,桌上摆放了一些书籍,还有笔墨纸砚。整个房间的东西看起来虽然都比较简陋破旧,却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摆放也很整齐。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她好像在路上睡着了,是宿寒芝带她来这里的吗。 阮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小腿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 她想起宿寒芝的话,咬着嘴唇,尝试着伸出手去触碰缠在小腿处的纱布。 自从上了药后,她小腿处的伤口就再也没有痛过了,这让她几乎都要忽视了这道伤口的存在。 阮娴的手指动作间,伤口上明显被人新换过的白色纱布逐渐垂落,露出了内里的皮肤。 看到伤口后,阮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那道被箭擦伤的伤口已经结痂,如今只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相信再过几个时辰,连这一点点的痕迹也都会消失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像宿寒芝说的那样,如果夜叉用了他的药,就会全身溃烂而亡,但这总算是一个好事情。 阮娴穿好衣服,她转头看见房间里的一面镜子,就走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相貌,方一看清镜中那个人影,阮娴就晃了一瞬,微微失神。 原因无他,铜镜中的那张脸和原本的她有八分相似。鹅蛋脸,远山眉,一双眼睛水润清澈,乌黑的长发如丝绸一般柔软。 阮娴看着镜中的那张脸,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虽然和自己本来的面貌有八分相似,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镜中人相貌脱俗,精致澄澈的眉眼中,似有波光流转;嘴唇不曾点朱,却红润娇嫩;皮肤光洁无暇,泛着冷玉一般的光泽。秀气的五官中还带着属于少女的青涩,眉毛只微微蹙起,就让人心生怜惜。 现在的她,虽然五官上没有大的变化,但似乎是变得更漂亮了。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脖颈处被宿寒芝掐过的地方,已经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痕迹。 夜叉的身份,让她拥有了很强的恢复力。 她收回放在铜镜上的视线,不再看那张熟悉中带着陌生的脸,转而看向放在床头的一套深色的粗布衣服。那衣服剪裁简洁,布料也不够柔软,但胜在清洗的很干净,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 她穿好衣服后,又将身后的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下,插了一个木簪子。 深色的衣服对她来说有些大了,裹在她身上衬的她小脸莹白,而简朴素净的打扮,则更突出了她容貌的精致秀气。 阮娴收拾好后,就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打开门后,入目的就是一个农家小院。一个人背对着她,正拿着斧头在砍柴。 阮娴四处看了看,见这个院子中除了那个背对着他在砍柴的人就没有别的人了。而那个人专注砍柴,声音很大,让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阮娴的出现。 阮娴看着院子中散养的鸡,还有鹅,犹豫了一下,正在想着是要穿过这些“猛禽”走到那人身边呢,还是就在这里叫他一声时,有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姑娘,你醒啦。” 那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阮娴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了一个上了年纪,佝偻着身体的妇人。 听到她的声音后,那个一直在砍柴的青年也终于回过身来,看向阮娴。 那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体格健壮,皮肤有些黝黑,浓眉大眼的,穿着朴实。 在看到阮娴的一瞬间,那人先是呆了一下,眼神直愣愣的,接着黝黑的面色微微发红,像是触电了似的,很快就低下了头。 “姑娘,你看这衣服还合穿不,这是我女儿的衣服,她现在嫁到隔壁村子了。我看你们身形差不多,就想着你也能穿。”那个妇人慈眉善目的,笑着走到阮娴的身边,说,“这衣服啊虽然有些旧了,但都是干净的,你可别嫌弃啊。” 阮娴摇了摇头,说:“大娘,谢谢你的衣服。我能不能问一下,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一个人送我过来的?如果是的话,他现在又去了哪里?” 阮娴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那个妇人笑了笑说:“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娘就行了。昨天晚上半夜,你相公背着你敲了我们家的房门,说是你们夫妻二人遇上了山贼,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想找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 “等等,相公?夫妻?”宿寒芝都胡说了些什么?还是说李大娘自己误会了。 阮娴为保清誉,立刻重重地摇了摇头,双手还摆了摆,说:“他不是我相公!” “不是?”李大娘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可是我看那公子对你上心极了,还背着你走了那么久的山路。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啊,鞋底都磨烂了,裤脚都被露水给打湿透。你说你们不是夫妻两,那他怎么会对你如此上心。” 阮娴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索性闭了嘴。反正她很快就会离开这个村子里了,随便她们怎么想吧。 “那他去哪儿了?” “我让你们住进来之后,你因为受着伤,就一直睡着。你相公······宿公子今天一早就醒来了,说是有事要离开一下,这具体什么事呢也没有说,只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说完之后就走了。” “你说他走了?”阮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宿寒芝怎么会突然离开,“那他有没有说要离开多久?” “说是三天左右。”李大娘看着阮娴,笑呵呵地说,“姑娘你别担心,我们娘两都是好人,屋子虽然简陋,但好歹干净。你就先将就着住几天,等宿公子回来就好了。” 三天······听到这个期限的时候,阮娴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三天时间,足够让她跑的远远的。之后只要避开书中男主会走的主要路线,她就不信在男主还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她。 然而,真想要走的时候她才发现,宿寒芝给了李大娘一大笔钱,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照顾她,更是为了监视她。 一个上午,无论阮娴做什么,都能感受到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她。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正是李大娘。察觉到阮娴的视线后,李大娘还对着她慈祥地笑了一声,丝毫没有监视被发现的尴尬。 中午的时候,阮娴对李大娘说她在屋子里呆的太闷了,想要出去转转。 然而李大娘却摇了摇头,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不赞同地道:“不行啊,姑娘你现在腿上还有伤,不宜多走路,还是在房间里休息吧。” 闻言,阮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但是她面上没显露什么,只是坚持自己要出去的想法。 最后李大娘见阮娴语气坚决,没有办法,只好做出了妥协。毕竟她虽然被宿公子要求看着阮娴,不允许她跑走,可是也被宿公子要求,要好好地照顾她。 眼前这阮姑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要是真给关在院子里憋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无法交待啊。 最后阮娴成功地出了门,然而她却不是独自出门的。李大娘说阮娴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怕她迷了路,所以让自己的儿子跟着她,带着她在村子里四处走走。 李大娘的儿子本来叫李二郎,后来为了上学就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李昌文。他也读过一些书,只是一直都屡试不中,连个秀才的名头都没有获得。所以从私塾离开之后,李昌文就回了家中,做些田地里的活。 虽然读书之路不顺,但至少他还读过几年书,平日里可以帮乡亲们算算账、念念信,抄抄春联什么的。村子里的读书人很少,因此村子里的一些重要事务,村长也是让他帮忙主持,所以他在村子里挺有名声,具体就体现在阮娴才和他走了一小段路程,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和他打过招呼了。 那些人在和他打招呼的同时,也避免不了会将目光放在阮娴身上。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是阮娴已经能想象到,她已经快成为这个村子里的八卦话题中心了。 阮娴跟着李昌文在村子里转了转,这一路上,李昌文就跟个闷葫芦似的,阮娴不说话,他就安静地呆在一旁。如果不是他沉稳的脚步声还在耳边,阮娴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阮娴看似随处闲逛,实际上是在记忆村子中的地形,好给自己安排一条逃跑的路线。 然而,她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整个村子端的是岁月静好,乡村田园,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下却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 阮娴经过一个小院时,院子里有个正在晾晒衣服的妇人。她在见到李昌文的时候,还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那妇人头上包着一个头巾,脸上已经有了许多皱纹,嘴角笑起来的时候,模样温和,看着是个和气之人。 然而,等阮娴和李昌文离开那里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了一个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她下意识转过头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就看见方才还面目和善的妇人正阴森森地盯着她。那妇人双目呆板,面色冷漠,盯着阮娴的样子,就好像是案板上的一条鲇鱼。 9、九阶种 在察觉到阮娴看过去的时候,那妇人的神色就在一瞬间内改变了。她眼里带着笑意,面容朴实,又恢复了最初的和善模样,让阮娴还以为那都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之后的几次经历,让阮娴确定那并非她的错觉。 她常常能感受到那样的目光,来自身后许多村民的注视。他们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死物。 阮娴被这种感觉弄的心里毛毛的,一时间什么山村怪谈乡村老尸之类的都浮上心头。有了这样的感觉后,她看着眼前平静祥和的村庄,都觉得充满了诡异感,阴森森的,没有一点活气。 有了这样的感觉后,她更待不下去了,生怕一会儿就会跳出个楚人美来。 阮娴看了看四周,叫了李昌文一声:“李大哥。” 阮娴的声音清脆悦耳,和这个沉闷的小山村格格不入。刚一出声,就驱散了她和李昌文之间的沉默气氛。 李昌文似是没有想到阮娴会叫他,微微一愣。接着他看向阮娴,视线触及到阮娴望过来的双眸时,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似的,立刻移开了目光。 最后他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阮娴见李昌文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就好像怕多看了一眼似的,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应该没有露出什么身份破绽吧。 不然李昌文怎么看到自己就害怕地移开了头。 “李大哥,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村子里有那么多的空房子?” 阮娴一路走来,发现这个村子里空了许多房子。其中一些房子看起来还比较新,却已经没有了人居住。 她数了数,这个村子应该有五十多户人家,可不知道为什么,有许多人家似乎都全家搬走了。如今村子里剩下的人,不过就二十来户。 阮娴问完之后,就观察着李昌文的表情。 她发现李昌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村子里太穷,而且······山上又传来了有夜叉的传闻,所以有许多人家都搬走了。” 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但是······他在说谎! 阮娴方才有留意那些空了的房子,偶然间发现一个大门微微敞开的房间中,屋内所有器具应由尽有。房子里空无一人,东西没有少,却十分混乱,不像是举家搬迁,倒像是被人突然袭击了。 她没有提出质疑,而是脸上挂着笑容,看着李昌文道:“那大家都搬走了,李大哥你怎么不搬走呢?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如果换个地方,一定能大有作为。” 阮娴想再套出一些话,但李昌文却好像抓错了重点。 听了她的话后,李昌文像是被她说中了心中所想,闻言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他眼中带着几分希冀,道:“阮姑娘,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阮娴笑着点了点头,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又乖又甜,可信度极高,有谁会怀疑她呢。 ······除了那个宿寒芝,让阮娴吃了不少苦头,别再让她看见他! 李昌文闻言,终于抿着唇笑了笑,说:“阮姑娘,谢谢你。” 说完之后,他又立刻接着问:“你饿了么?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我让娘帮你做些好吃的。” 他看着阮娴,没有说出口的是,阮姑娘身材纤瘦,看着弱不禁风,要多吃一些,养养身体才好。 或许,可以把院里的鸡杀掉,让阮姑娘补补身子。 只是,她看着娇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中娇养出来的女儿······李昌文想到自己家中有些破旧的屋舍,深色的皮肤下,脸色有些涨红。想来他的家,阮姑娘定是住不惯,家中的吃食,也是吃不惯的。 但如果真如阮姑娘所说,搬离这里······ 然而,才刚有一点这样的念头,李昌文就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场景,不敢再想下去了。 阮娴没有注意到李昌文的变化,她只是趁机道:“我方才一路走来,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闻言,李昌文似乎紧张了一瞬,阮娴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恐慌。就在阮娴心生疑惑的时候,李昌文道:“许是姑娘的错觉吧,或者是村子里少进生人,所以他们有些好奇罢了。村里的人都没有恶意,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阮娴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在李昌文额头都冒出了一点细密的汗时,她才收回了目光,像个没事人了似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说着说着,他们就走到了村子口。村口有一条大路,大路的尽头是绵延的群山,村子就坐落在山脚的位置。 村口立了一个方形的石碑,上面刻了三个大字,怀山村。 在看见怀山村三个大字的时候,相关剧情就浮现在脑海。就像是打通了某个关窍一般,阮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村子的怪异之处在哪里。 她面上仍然带着甜甜的笑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牙都快给咬碎了。 再一次在心底将宿寒芝这三个字拖出来鞭尸了无数次。 怀山村,男女主角一起经历的第一次主要剧情的发生地。 怀山村旁有一个坪怀山,山上有一群强大的夜叉占据,这群夜叉还存在着一个三阶种。 所谓的三阶种,是人们研究了数百年的夜叉后,将他们分为了三种类型。 一阶种,没有智力,会随时随地袭击人类,是纯粹的低等怪物。 二阶种,拥有兽类智力,懂得狩猎。他们会设下陷阱,懂得隐藏和耐心等待,比一阶种更加危险。 三阶种,这类夜叉万里挑一,一旦出现就可以成为附近所有夜叉的首领。他们拥有一定的智慧,甚至可以简单地和人类交流。这类夜叉,是人类在几百年的争斗中,死伤惨重的主要原因。 在人类抵抗夜叉族期间,三阶种的存在让人类损失惨重。后来,夜叉族被人类一次次击溃,三阶种也被杀的寥寥无几,残留下来的一些三阶种普遍都逃入了深山里,隐藏着休养生息。 阮娴穿越的母夜叉就是一个三阶种,她拥有一定智慧,所以才可以在琼槐山上建立一个自己的领地,甚至还抓了那么多的美男子供自己享乐,可以说是最像人类的一个夜叉了。 官方对夜叉的定义只有这三类,但是在民间传说中,还为夜叉增加了一个分类。 九阶种。 传闻有一类夜叉,可以化为人形。他们不仅拥有夜叉族的强大力量,还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当他们化身为人类隐藏进人群中时,无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身份,而成功潜藏进人群中的九阶种,就可以肆意捕猎。 或许白日里他们披着完美的人类皮囊,夜晚就会化身成一个食人血肉的怪物。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有可能你身边经过的一个路人,或是自己的某一个好友,都有可能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夜叉。 九阶种可以控制所有的低阶夜叉,让他们听他号令。一只九阶种的出现,往往会掀起整个人类世界的腥风血雨。 所以民间传说还为九阶种赋予了一个新的名称,夜叉皇。 而书中为女主痴狂的反派男二,就是一个九阶种,书中唯一的夜叉皇。 阮娴现在也是一个可以化为人形的夜叉了,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传说中的九阶种。她穿越所占据的这具母夜叉的身体,不过是个三阶。而她之所以能化成人类,可能还是和穿越有关,沾了些玄学因素,毕竟她自己本身就是个人类。 而且······她要真的是九阶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一大群夜叉来围殴宿寒芝,哪里用得着东奔西逃的。 可是她弱叽叽的,没有夜叉听她的话。 坪怀山上的那一群夜叉的首领,就是一个有智慧的三阶种。他们袭击了怀山村,在掳走了许多人之后,村子里幸运活下来的人就和夜叉首领做了交易,他们会每个月给夜叉进供祭品,来换取自身的平安。 所谓祭品,就是人类。祭品数量为四个人,无论男女,如果当月没有祭品或者祭品的数量不足,就会从村民中随机抽选一人作为祭品补上。 为了能活下来,村民们和魔鬼做了交易,之后的每个月,他们都会哄骗那些外来人来到村子,然后喂他们喝下迷酒。将他们迷晕之后,再作为祭品献祭给坪怀山上的夜叉首领。 这就是为什么,整个村子的气氛如此的不寻常,又为什么会空了那么多的屋子,并且屋子里还有被严重破坏的痕迹。 那些空了的房子的主人,并非举家搬迁,而是都死在了夜叉的口下。 而关键是,宿寒芝是知道怀山村发生的事的。在怀山村失踪的人中也包括两个下山游历后经过这里的无恨山弟子,这两位弟子的失踪引起了无恨山人的怀疑,因此派下山历练的宿寒芝调查此事。 宿寒芝是何许人也,不过着手调查几分,就已经查明了怀山村人和夜叉族做交易一事。他本来想来解决了那群夜叉,却因为当时临近十五满月之夜,所以未曾进入怀山村。 宿寒芝因为在幼时受过重伤,所以落下了旧疾,每逢满月之夜必然如去肉碎骨般疼痛,彼时将虚弱无比。 本来宿寒芝在距离坪怀山不远处的琼槐山下的镇上休整,谁知道却在月圆之夜,正虚弱之际被一个好色的母夜叉绑到了山上,这才发生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书中的男主在杀了母夜叉报复之后,下山晕倒之际被女主所救,两人路上花了三天时间才来到了怀山村。 来到这个神秘的村子后,他们先后一起经历了故意被村民迷倒作为祭品送上山然后剿灭山上的夜叉等一系列事情,再来几个佳人相伴、英雄救美等情节,两人的感情就日益升温。 可是现在宿寒芝不知道去哪儿了,女主更是从头到尾都没见过。 不过,他们两能不能在一起卿卿我我培养感情阮娴不在乎,她现在咬牙切齿的是男主明明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却还是特意地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将她带了过来。 还留下了她一个人,这不是坑人嘛! 10、逃离 宿寒芝还是在怀疑她的身份,她不能呆在这里。 阮娴记熟了村子的路线之后,就对李昌文笑了笑,像是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一样,乖乖地跟着他回去了。 夜晚,阮娴估摸着外界没有声音了,才收拾好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尝试着打开门。 然而,她才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一张布上了许多皱纹的脸。那张脸皮肤苍老,几缕散下的头发花白,双眼就像是死鱼眼珠一样无神,死死地盯着她。 见状,阮娴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好在有宿寒芝的前车之鉴,她的胆子总算是被锻炼出来了。 那张脸的主人就是李大娘,她此时和白日里的和善模样完全不同,眼见阮娴想要离开,她缓慢地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 而就在她要发出声音的那一刻,阮娴干脆利落地就将一团布塞了进去,堵住了她的嘴。 与此同时,她拿出了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手脚利落地将李大娘捆了起来,然后用她的小胳膊小腿像个怪力少女一样带着她到了床上。 就在李大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时候,阮娴直接打开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体。 床上鼓起了一个被子盖住的人形,一眼望去,好似阮娴还躺在床上熟睡着。 这样至少可以多糊弄一段时间。 阮娴现在怎么也是一只夜叉,虽然打不过宿寒芝那样的怪物,但是从力量上来讲,对付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做完这一切后,阮娴就悄悄地翻墙跑了出去。夜里的怀山村气氛更加诡异,在几条主要的路上,阮娴甚至发现了在暗中监视的村民。 但好在夜叉族在夜晚天生具有种族优势,她完美地将自己融入了夜色里,沿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跑,终于成功地跑出了怀山村。 等跑出了很远之后,阮娴回过身,就远远看见了坐落在月色下的怀山村。 夜风吹着她的头发,凉凉的十分惬意,她拿着自己的行李,无声笑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离开的不止是一个怀山村,而是一个被书中剧情束缚的命运。 她要远离怀山村,远离书中剧情会发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离宿寒芝越远越好! 这样,她就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书中的结局会不会印证在自己身上了,也不用担心宿寒芝会不会发现她的身份。 这个时候的她,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幸运地拥有了一次新的生命。 阮娴看着远处的怀山村,倒退着往后走了两边,边走边伸出手朝那个方向挥了挥,嘴里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再见。” 阮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她只是一直顺着大路走,然而她一直走到天蒙蒙亮,都没有遇到一点人烟。 阮娴不认路,正在她对好像怎么也走不完的路有些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妇。那对夫妇驾着马车,说是进城走亲戚的,见阮娴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路上走着,就叫她上了车。 那对夫妇的帮助让疲累的阮娴重新精神满满,感叹世界上还是好人多。马车大约行驶了一个时辰后,太阳已经升到了空中,而他们也终于来到了一个城市,旬阳城。 阮娴掀开帘子,透过马车的窗户看着窗外的场景。 她看着他们的马车驶进了城门,看着外面人声鼎沸、街道繁华,小摊贩一个接一个地吆喝着,市井百态的气息让她有了前世熟悉的感觉。 就在阮娴笑眼盈盈地来到旬阳城的时候,淮山村里,李昌文正四处寻找他的母亲。 他遍找了一路之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家中。 在经过阮娴的房间时,李昌文看着她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后,就走了过去,敲响了门。 “阮姑娘。” 他连着敲了几声,房间里都毫无动静。李昌文放下了手,想着或许阮姑娘昨日太过劳累,所以还没有醒来,然后正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想到奇异消失的母亲。 他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安感,看着阮娴的房门,他的眉头紧皱着,再次伸出手稍微用力地敲了几声。 这样的动静下,就算睡得再熟也应该醒来了,但房间里却依然是一片死寂。 李昌文的心不断下沉,他再次用力地敲了敲门,接着脚用力地朝门上一踢,门就被踹开了。 李昌文跑进了房间里,一眼就看见了房间中的那张床。 床上的被子下有个拱起的弧度,就好像有一个人正躺在上方休息。 没有看到想象中空无一人的场景,李昌文一瞬间就慌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有些结巴地道着歉:“阮、阮姑娘,对不起,我听你的房间里没有声音,还以为、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双眼看向那张床,和被子下的身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嘴里道着歉,但是他的脚下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丝毫也不动弹。 半晌后,李昌文终于动了,他再度向前走了几步,在走到床边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阮姑娘,昨天,我很高兴。” “你说,相信凭我的能力,以后一定能大有作为。”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 李昌文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声音压抑到了极致。 “我空有一腔抱负,却屡试不中。就连那些学院里的那些酒囊饭袋,都能考中秀才,为什么我就不能?” “凭什么?” “我屡试不中,他们表面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看我的笑话。” “就连······”就连村长,都取消了他女儿和他的婚姻。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耻辱。 “那些人都是踩低捧高,狗仗人势的人,可是······” 李昌文顿了顿,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可是你不同,你没有一点瞧不起我,甚至还愿意相信我。”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也是······最美的女人。”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不负你的期待,有一番大作为,然后,然后······” 李昌文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被子下的身影开始在不停地扭动。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道:“阮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然而,明显已经醒来的人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不停地扭动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见此,李昌文皱紧了眉。心里的不安涌了上来,他用力拉开了被子,然后就看见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等他和那个人的视线撞上,李昌文瞪大了眼睛,吓得退后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被堵上了嘴,五花大绑的人。 “娘!” 李昌文赶紧解开了李大娘的绳子,问:“娘,怎么会是你?阮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李大娘被憋的满脸通红,她看着儿子还在提那个女人,气地扯掉了身上的绳子,骂道:“那个小贱人昨天晚上就跑了,现在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呢。” 李昌文一听这话,就立刻跑了出去。 李大娘在后面也追不上他,只能大声地叫着:“二郎,你慢点儿!” 李昌文一路四处打听,但村子里的人都纷纷表示他们没有见过阮娴的身影。他一路跑到了村子口,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村子通往外界的那条路。 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多远,又能去哪儿呢?而且,夜晚又那么危险。 这时,一个村民跟着跑了过来,他有些急躁地说:“二郎,那个女的不会跑了吧?这好不容易村子里来了个一男一女,结果当天晚上男的就跑了,现在第二天晚上,女的又跑了。我说你们娘两是怎么看人的,好端端的一个人,这村子里夜晚也都有人守着,怎么就能跑了呢!” 李昌文脸色黑沉地看着离村的那条路,说:“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哪里去。所有人都在村子里好好找找,既然昨晚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说不定她根本没有跑出去,而是在村子里的某个位置藏了起来。” 11、怀抱 怀山村后续发生的事,阮娴就一概不知了,她现在正在享受生活!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她走在大街上,看着旬阳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处处都是繁华的市井气息。这些声音让身为人类的阮娴有了强烈的归属感,让她有了活着的感觉。 她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糖糕,胳膊处还夹着一袋热乎乎的烤板栗。 一路上,她的腮帮子就没有停过,这两天深山老林的生活,吃不好也睡不好,简直是折磨人。 被压抑久了,她就有些控制不住,吃的肚子都圆圆的,还不停嘴。 如果人类能有两个胃就好了。 在走过了一个店时,阮娴又退了回来,抬头看向店名。 锦衣楼,一个卖衣服的店,阮娴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后,阮娴就丢掉了那一身从怀山村中穿出来的粗布衣衫,转而换上了一身浅黄色的长裙。 暖洋洋的色彩代替了粗布衣沉闷的色彩,浅黄色显得她皮肤娇嫩白皙。这条花了她不少钱的裙子质地轻巧舒适,绣花的裙摆长至脚踝,随着她走路一摇一摆。外面罩了一身薄纱,好看的和它的价格成正比。 阮娴心情愉悦地逛着街,等终于将买的零食都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就准备去马行转一转。 她准备雇一个马车,明日就离开这里。毕竟这里离宿寒芝还是有些近了,虽然不知道现在宿寒芝在哪里,但万一撞上了怎么办。 坐上马车一路向南,就可以距离北方的无恨山越来越远。自然,也可以离男主和原书剧情越来越远。 虽然是穿到了一本书中,可是阮娴清楚地知道,她穿越的身份只是一个死状极惨的炮灰,书中的女主角可不是她。 她很珍惜这一次得来的生命,她完全可以尝试着在这个全新的世界生活,不把这里当成为男主服务的书中世界,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就让她找一个舒服的城市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吧。 阮娴很快就雇好了一辆马车,约定明天出发。 然而,在回酒楼的路上,街上却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打破了她的计划,也打碎了她逃离的美梦。 这似乎是一起游街事件,而被押送的主角,是一只夜叉。 阮娴看到广场上,有一只身高两米的公夜叉被铁链绑在一个高高立起的木架上,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正在剧烈的挣扎着,嘴中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夜叉族之所以在夜间活动,就是因为阳光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夜叉族多在山林里活动的原因,因为参天大树可遮蔽阳光,更适合他们生存。 而此时正是九月份的太阳,不算太烈,却依然明亮刺眼。 彻底暴露在太阳下的夜叉,似乎已经在太阳下呆了许多个时辰,他身上的皮肤都滋滋冒泡,然后流出了血红色的浓水。 这样的太阳不会杀死他,却可以晒伤他,折磨他。 阮娴的视线下移,看见了那个公夜叉的脚下,是一堆堆的木头,有几个人正在将一种油状液体泼在上面。 这是除了阳光之外,夜叉族第二怕的东西。 火。 他们要在众人瞩目之下,在广场之中,太阳光辉里,将这只残害人族性命的邪恶夜叉处以火刑。 他们要烧死他。 阮娴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她的周围都是人,似乎所有人都想围到这里来看这只夜叉被用最残忍的方式处决。 他们无止境地谩骂着那只夜叉,尽管知道那只是一个没有智慧的一阶种,他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人们却依然不停地用骂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他们朝那只夜叉扔着烂叶子,、臭鸡蛋、要求立刻用火烧死他。 那些无止境的谩骂声不停地传入了阮娴的耳朵,她感受到了他们强烈的憎恨和无止境的恶意,她的心逐渐下沉,那些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围绕在她耳边,让她有些······畏惧。 她站在人群中,穿着人的衣服,可是现在的她,究竟是人,还是她们口中的怪物呢? 会不会有一天,被绑在台上要被烧死的人,会变成她自己?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阮娴就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她只想离开这里。 可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前来围观夜叉被处刑的人都围在周围。人越来越多,阮娴被挤在人群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穿着盔甲的侍卫,点燃了一场大火。大火在一瞬间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瞬间吞噬了那个夜叉的身影。 透过橙红色的火焰,阮娴能隐隐约约看见那个不断挣扎着的身体,看着那个受着残忍的酷刑,将被火活活烧死的夜叉。 一瞬间,阮娴好像也被那大火影响了似的,她的皮肤开始有些泛红,整个人心跳急促,呼吸有些不稳。 然而,她被人群挤压着,她无法离开这里,只能被迫听着那个公夜叉的惨叫声和四周人永无止境的谩骂声,那些声音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耳朵,让她心神不稳,焦躁不安。 阮娴用力地推开周围的人群,想要找到一条离开这里的路。然而,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最后她的手臂快要没了力气,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摇摇欲晃。 就在她的意识模糊,感觉周围的声音恍惚间都离她越来越远的时候,有一只冰凉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下一刻,那只手的主人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接着那只手微微一用力,她就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里。 那个怀抱如同他的手一样冰冷,如一棵孤独地白色世界之中的雪松,带着高山之巅冰雪的气息。 他的怀抱和身后的大火仿佛是两个世界,阮娴从大火中逃离,就离他的怀抱越近。 阮娴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她闭着眼睛,什么也听不见了。 就好像在这个拥抱里,存在着一个新世界。她躲在这个世界里,周围那些人好像都消失不见了,那些嘈杂的谩骂声、惨叫声、还有烈火燃烧时偶尔产生的爆裂声,也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12、非人类 阮娴抽了抽鼻子,眼眶发红。 她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到哪里。她将头埋在那个怀抱里,咬着牙,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那个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但是他并没有推开阮娴,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整个人形成一种包围之势,将她保护了起来。 阮娴并不是心疼那个被烧的公夜叉。夜叉族食人血肉,人与夜叉本来就是水火不容,她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也没有觉得他们做的不对。 她之所以心神大乱,神思恍惚甚至哭了出来,是因为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认识到了人对夜叉的敌意,而做为一只“夜叉”的她,真的能如她所想,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生活吗? 她真的可以避开书中的剧情,将这个世界当成一个真实的、单纯的世界来活着吗? 每一年都会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下山游历,剿灭夜叉。这是一个带有些玄幻的世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可以能作为一个普通人,隐瞒一辈子吗? 就在看见那个公夜叉被火烧死的那一瞬间,阮娴就有了一种感觉,或许她憧憬的,美好的、平静的生活,都会破碎了。 就在阮娴没出息地抽泣的时候,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被吓到了?” 阮娴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她避之不及的人,此时却变成了一个给她安全感的人,她沉默不言。 宿寒芝看着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埋着头只顾着自己哭,听了他的话后也理都不带理他的阮娴,没忍住,手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着阮娴实在是被吓的可怜,他道:“夜叉以人类血肉喂食,本就是人的宿敌。因此,人族对夜叉的仇恨,并非无缘由的。” 阮娴没有说话,她不想解释。说她不是觉得人对夜叉的仇恨不对,她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虽然人族仇恨夜叉,但并非对所有种族都是如此。所以,你不必如此害怕。” 宿寒芝的声音响在阮娴耳边,她停住了抽泣,半晌后才嘶哑着声音道:“可是,你们人族也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她知道宿寒芝明白她的意思。现在除了人族之外的异族都接连衰弱,避世不出,不就是因为持续上千年的各种族之间的战争吗? 而在这场战争中,最后留下来并逐渐强大,称霸整个大陆的,不是任何一个强大的种族,而是弱小的人族。 人族是最后的赢家。 这种情况下,非人类的异族又怎么敢表露自己的身份。 本来,阮娴还有些担忧着,被宿寒芝怀疑了怎么办?毕竟,没有哪个人类会在看到夜叉被处以火刑的时候,呈现出她这般的状态。 然而,宿寒芝的话,给了她一个灵感。 现在看来,宿寒芝确实是怀疑她的身份。或许他曾怀疑过她是披着人皮的夜叉,但是在经过多番试探之后,他应该就打消了这个怀疑。 毕竟,阮娴不怕阳光,还可以吃朱果,吃人类的食物,在山洞中时,她甚至生了火。 这些迹象都表明了,她不是一个夜叉。 所以,在打消了她是夜叉的怀疑后,宿寒芝就怀疑她是一个异族。 总之不是人类。 既然宿寒芝这样认为,那么阮娴就将计就计,让他一直误会下去。 “我的确不是人类,但是我是什么身份,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人的。” 阮娴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鼻音,因为刚哭过,这点鼻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宿寒芝低头看着委屈的某人,正好阮娴也抬起了头,猝不及防间就与宿寒芝超近距离对视了。阮娴几乎是对得起原书作者一堆形容词堆砌出来的主角,恍了一瞬间的神,然后才反应过来。 她挣脱了宿寒芝的怀抱,后退了两步,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宿寒芝看着骤然间空了的怀抱,他的手掌握了握,然后才垂下了双手。 阮娴见他没有说话,接着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一直在跟着我。” 如果不是宿寒芝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他怎么会那么及时地出现在她眼前。亏她还以为自己摆脱了宿寒芝,还傻傻地去车马行租了个马车,以为可以远离这里。 可谁知道,她这话说完后,宿寒芝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可是让阮娴好奇了,宿寒芝还能有欲言又止的时候?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你真的不记得了?”宿寒芝却反问她。 “啊?”阮娴微张嘴巴,一脸迷茫。 宿寒芝眯起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在说谎,在确认阮娴确实是不在状态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他“啧”了一声,脸上没了笑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 “不记得就算了。”他说完就独自抬腿向前走,“我还以为,你是在故意报复,现在看来,不过是某些人睡糊涂了······” 他噼里啪啦一串话说完后,突然转头来了这么一句话:“你是鲛人族吗?” “啊?”阮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宿寒芝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嘴角勾了勾,随即漫不经心地道:“鱼的记忆。” 说完之后他就径直地抬腿往前走,独留阮娴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分明是在嘲笑她记忆不好,像鱼一样! 反应过来后的她见宿寒芝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立刻跟了上去。 宿寒芝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望,却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阮娴跟上了他,边走边说:“你还没有说是什么事呢。” 说完后她想了想,睡糊涂了?睡觉······ “你是说,当时我趴在你背上,我好像睡着了,然后······” 她的声音随着思考而说了出来,可谁知宿寒芝此时却打断了她,说:“别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13、不会丢下你了 宿寒芝说话的时候,肩膀处早已经结痂的疤痕,不再疼痛的同时,却好像传来了丝丝痒意。 阮娴看不见的是,在宿寒芝的衣服之下,他的肩膀上有一个很深的牙印。那个牙印几乎大半都陷进了他的肉里,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疤痕。 阮娴当晚闻到的肉香,就是从宿寒芝身上传来的香味。 她本来就是一个夜叉,在极度饥饿又失去意识无法克制的时候,属于夜叉的本能就侵吞了她的意识。 那个时候的她被宿寒芝吸引,深深地咬了他一口。 也好在她已经记不清那个时候的事情了,不然肯定又会被吓到。如果当时她不小心露出了尖牙,或者是半夜叉的形态,可能当晚宿寒芝就发现了她的身份,她哪里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那一晚,阮娴一路上都紧紧地抱着宿寒芝,牙齿咬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不肯放弃到手食物的小动物一样。咬不下来肉,她委屈,还模糊着声音委委屈屈地说:“怎么咬不下来,我好饿。” 那个时候的她实在是太过······狂野,宿寒芝一路上艰难地将她送到了怀山村中。好不容易让阮娴松了口之后,刚把她放下,下一步就又被她扑了上来用力地抱紧,像个八爪鱼一样,嘴里还闹着她要吃肉。 宿寒芝十二岁就被送上了无恨山,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遇到这样一位女子,应对起来颇有些吃力。 那天晚上,他好不容易才让阮娴安分了。 在阮娴安分之后,宿寒芝看着自己被扯的有些破烂的衣衫,还有肩膀上未曾止血的牙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都不等到天亮,当晚就离开了那里。 阮娴可不记得中间发生这些事情,她见宿寒芝脸色一变一变的,还在那里小声嘀咕了两声:“不记得不高兴,记起来也不高兴,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你说什么?”宿寒芝见她在那里嘀嘀咕咕的,问道。 阮娴立刻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也没说。” 这话说完后宿寒芝虽然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再追问,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阮娴看着前方的宿寒芝,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呢,她现在跟着他又算什么呢。 阮娴低着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和宿寒芝拉长了一段距离。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宿寒芝回过头,就看见阮娴像一只小乌龟似的,在那里慢吞吞地走。 阮娴抬头看他:“我们要去哪儿?” “你想说什么?”宿寒芝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我就是觉得,本来我们也是萍水相逢,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分开了,毕竟本来······”也不熟。 看着宿寒芝的表情,阮娴讪讪地闭了嘴,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宿寒芝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让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被打量着。她硬着头皮,忍受着那种让人不适的感觉。 宿寒芝终于动身了,他来到了阮娴的身边,站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位置。他眯起眼睛,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地道:“你很怕我?” 不等阮娴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接道:“你是很怕我,可我想知道,为什么?” 阮娴闻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她沉默着。然而,宿寒芝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不回答,他就可以一直看下去,等下去。 阮娴用手抓着腿侧的裙摆,只能硬着头皮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先伤了我,然后又要掐死我,后来我救了你,你还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村子里。” 恶人先告状,先挑出对方的不是来,总是没错的。 “现在你又知道了我不是人类,虽然你现在不在意,可我又怎么能确定,以后的某一天,你不会以排除异己的理由,对我下杀手呢。” 阮娴这些话说完后她自己觉得可信,而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开始自己倒霉又可怜了。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不说话不动弹,阮娴也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后,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走吧。” “啊?” 宿寒芝像是听不见阮娴的错愕似的,一脸坦然地看着她:“你不是在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村子里么?” “我······”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也不会再让你遭遇危险。” “不是、” “以后我一定会牢牢地看着你,再也不会把你丢下。这样,你满意了么?” 阮娴微张着嘴看着宿寒芝,不是,怎么就要牢牢地看着她了呢? 她说了那么多话,宿寒芝怎么就捡着把她丢在村子里一个人的那一句话听呢? 她的意思是我们不熟你还是一个总是伤害我的危险分子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们还是分开好了,事情怎么就转变成这样了呢。 阮娴跟着宿寒芝一起走回城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怀疑人生。 路上阮娴也试图提出反抗,争取自由,然而她才刚开口,就听见宿寒芝幽幽地开口说了一句:“我回了琼槐山一趟,然而一直没有找到山中的那只母夜叉首领。” “你说,她会逃哪儿去了呢?” 阮娴瞬间就闭嘴了。 他们就是在琼槐山上见的,她可不想刺激宿寒芝想起和山上夜叉有关的事情。 按照书中的进度,男主先是剿灭了琼槐山上的母夜叉,然后和女主一起解决了怀山村事件,之后就结束了游历,回了无恨山。 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既然连宿寒芝都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想来只要她小心一点,应该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无恨山是大陆上的第一大门派,如果她能跟着宿寒芝进入无恨山修行,将来一定会受益匪浅。 实力越高,意味着自保能力越强。这样看来,跟着宿寒芝也不是坏事。 虽然他这个人性格有问题,但却不是滥杀之人,只要她能隐藏好身份,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阮娴在心里不断地宽慰自己,进行阿q式的自我催眠。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她所有的自我催眠在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就全部瓦解。 在见到那个人时,阮娴就知道,她去不了无恨山了。 14、盛萱兰 他们回到了旬阳城后,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穿蓝白色裙子的女子,她身边还站了两个穿着同样蓝白色系衣服的男人。 那女子在看见他们的时候,远远地就挥起了手。在宿寒芝走近之后,她就跑了过来,站在宿寒芝面前,眼眸这含着笑意地说:“师兄,你回来了?” 她说完后,身后的另外两个男人也跟上走上前来,恭敬地朝着宿寒芝道:“大师兄。” 宿寒芝点了点头,权当回应。 那女子也不在意他态度的淡漠,还是巧笑盈盈的。她看见了站在宿寒芝身边的阮娴,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兄,这位姑娘是?” 阮娴感受到她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也听到了她的话,然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无法做出反应了,因为她正在竭尽全力地克制自己的本能欲|望中。 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阮娴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书中的女主,一个贫困无依的孤女,也是无恨山掌门唯一的女弟子,师门里的小师妹,盛萱兰。而跟在她身后过来的两个穿着蓝白色服装的男性,也都是无恨山的弟子。 听了盛萱兰的问话后,宿寒芝看了阮娴一眼,见阮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开口道:“她叫阮娴,是······我在山上救下来的。” 如果阮娴现在还能分出心的话,一定会反驳宿寒芝。分明是她救了他,她还因为他而受了伤,怎么就变成宿寒芝救了她了。 然而现在她已经无暇思考那些了,因为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盛萱兰身上。 在见到盛萱兰的一瞬间,阮娴就感觉喉咙干渴,从胃里涌出了一种空虚的疼痛感。她双眼盯着盛萱兰,眼眸深处都出现了一抹赤红。 好饿······ 在和盛萱兰如此近地接触时,阮娴险些抑制不住自己,变成一个嗜血的夜叉。 盛萱兰,原书中的女主,原本是一个贫困无依的孤女。在十二岁的时候,她因缘巧合被无恨山的掌门带去了无恨山,从此就成了无恨山的团宠小师妹。心地善良的她,一双圆圆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温柔可人,很容易就能激起人对她的保护欲。 她的心地善良到了极致,到了在有些情况下阮娴看来有些圣母的地步。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和书中的男一男二男三邂逅,并和他们开启了一段虐恋情深。 这书中的女主善良至极,男主却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或许就是因为他们都心理不正常,所以在看到一个单纯善良像小鹿一样乖巧还不害怕他们的少女时,就都身心沦陷了。 虽然这样说起来有些俗,但很多人还就好这一口,这种狗血酸爽的滋味。 而众所周知,一般身份是孤儿的人背后都很有可能有一段神秘来历。而原书女主既然是女主角,她的身份当然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孤女那么简单。 她最大的金手指和身份来历,就是她拥有一丝上古凤族血脉。 虽然凤族早就已经殒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这丝血脉也要到很后面她和夜叉皇虐恋情深生命垂危之际才会激活,但是凤族血脉也在无声无息间影响着她的身体。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身体和血肉,对高阶夜叉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低阶夜叉惧火的特性,使他们无法接近也不敢伤害有凤族血脉的盛萱兰,然而对高阶夜叉来说,比如阮娴这样的三阶种,对盛萱兰就会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渴望感。 即使会被烈火灼烧身体,他们也会想吞噬了盛萱兰。如果能在死亡之前,成功地吸取她身上的凤族血脉,夜叉就可以“进化”。 他们可以直接进化为九阶种,成为可以和夜叉皇对抗的存在。 而原书中的夜叉皇接近盛萱兰,也是为了“进化”。 然而,原本目的并不单纯的夜叉皇,却在和盛萱兰的日渐相处中,日渐喜欢上了她,由此产生了一段我爱你你不爱我你只爱他我们之间隔着种族隔离和谎言等一系列隔阂的爱恨纠葛。 而阮娴没有想到的是,盛萱兰对已经化为人形的她,竟然也有着这样强烈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她的自制力够强,以及身边还有一个姓宿的大杀器站在那里,她可能就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本能,而半夜叉化了。 盛萱兰还不知道阮娴此时在想什么,她一脸的天真无邪,在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她看向阮娴笑着说:“你叫阮娴?” “名字真好听,我叫盛萱兰,也是无恨山的弟子。” 她说完后似是无意识地看了宿寒芝一眼,说:“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被师兄带在身边的人······” 她说话间不自觉地朝着阮娴走进了一步,然而,阮娴却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就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她还伸出手捂住了嘴和鼻子,就好像很排斥盛萱兰身上的味道一样。 盛萱兰身体一僵,话也停了,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神扫向她师兄,微微有些无措。 宿寒芝却没有看向她,而是微蹙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阮娴。 他是没有说话,但跟在盛萱兰身后的两个无恨山弟子可就不乐意了,其中一个人走了上来,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师妹好心和你交谈,你为何要做出这番避让不及的举动,我师妹还能伤了你不成?” “对啊。”另一个人也插了句,“师兄,她是谁啊,怎么这般没礼貌。” “三师兄,五师兄,你们别说了,都是我不好。”盛萱兰闻言,立刻摇摇手说,“阮娴姐姐可能是不喜欢陌生人靠的太近······” “呵,我看她靠大师兄倒是挺近的。”被叫五师兄的人哼了一声,“师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 “我没有······”盛萱兰小声地道。 “还说没有,她······”小师妹的这番模样激起了五师兄的保护欲,他义愤填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危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压力笼罩着,嘴巴和舌头都像是麻木了一样不受控制,整个人仿佛坠入了九重冰窖,控制不了地心生颤抖。 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就看见无恨山的大师兄,宿寒芝正在看着他。他看见对方嘴唇微动,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说够了吗?” 一瞬间,他出了一身冷汗,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他顶着宿寒芝冰冷的目光,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等宿寒芝终于移开目光的时候,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盛萱兰,在看见他脸色苍白的时候,还疑惑地问了一句:“五师兄,你怎么了?” 五师兄没有回答,只是苍白着脸,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 这边宿寒芝走到了阮娴身边,他的身形有些瘦削,但对于阮娴来说,也足够高大,可以轻松地将她罩于身下了。 他低头看着身下垂着和脑袋和眼睛的人,道:“阮娴。” 阮娴听见宿寒芝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她抬起了头,就看见他嘴唇微动。 他在问:“你怎么了?” 15、喂你一颗糖 阮娴的心里正在巨大地拉扯着,她一边在和自己的本能相抵抗,一边又要控制自己不能露出破绽,转身逃跑,不然宿寒芝一定会追上她,事情就解释不清楚了。 然而,当宿寒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的时候,阮娴才知道,她现在的举动也足够怪异,怪异到已经吸引到了宿寒芝的注意。 她咬咬牙,咽下舌尖不断分泌的唾液,抬起头看着宿寒芝。 宿寒芝的眼神平静,阮娴猜不到他的想法。 但她知道她必须给出一个解释,给出她现在状况奇怪的原因。 阮娴的双手还交叉着捂住口鼻,只露出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她犹豫了一瞬间后,才试探性地道:“她身上好香······” “······嗯?”宿寒芝发出了一点疑问声,好像也没有想到阮娴会开口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阮娴一连串话接着就脱口而出,那话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滑稽。 “她身上好香,我猜她中午一定吃了酱肘子。”阮娴说话间喉咙滚动了一下,她顿了顿,用有些可怜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好饿。” 说完后,她的肚子还配合地叫了一声。 空气安静了。 宿寒芝沉默地看着她,虽然他面色不改,但阮娴还是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半晌后,就在阮娴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补救的时候,就感觉手上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一只苍白细长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她能从那只手上感受到严寒的冰雪气息。她的手被对方半握在手中,然后手掌被摊开了。 一个略沉的白色锦袋被放在了她的手掌中,她看着宿寒芝好看到如玉石雕琢一般的手指解开了锦囊的封口绳,然后从中拿出了一枚圆形的红色糖果。 红色的糖果在他的两根手指中,色泽红艳到了浓烈的地步。 在那两根手指将红色糖果放到她嘴边的时候,阮娴只能有些呆愣地张开嘴。直到嘴中感受到了一阵香甜的味道,她才反应了过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宿寒芝在听到她说饿了之后,竟然喂她吃了一颗糖。 舌尖传来了甜蜜的滋味,刺激着她的味蕾。糖分似乎刺激大脑分泌了某种物质,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沉浸在了这样的甜蜜之中。 嘴中含着一颗甜蜜的糖果,竟然奇异地压抑住了胃里那种如火灼烧一般的疼痛感,压抑住了她的身份对女主身体的本能渴求。 她手上还拿着那个有些略沉的锦囊,隔着锦囊能感受到,里面还有许多个一模一样的红色糖果。 “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一颗糖。”宿寒芝道。 阮娴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甜么?”宿寒芝突然问道。 阮娴拿着锦囊的手微微用力,手心感受到了锦囊上细腻刺绣的触感。 半晌后,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很甜。” 闻言,宿寒芝笑了。 不是以往那种让阮娴毛骨悚然,总觉得他在算计自己,不怀好意的笑,他现在只是单纯地笑了,如同春日吹来了一阵暖风,吹散了一点点他身上的冰雪气息。 “那这些都给你。” “嗯。”阮娴将锦囊挂在腰间,冲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等宿寒芝转身面向盛萱兰所在的方向时,阮娴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行为,如此暧昧温情。但是,阮娴知道,那同时也是宿寒芝对她最后一次的试探。 宿寒芝给她的红色糖果,是用赤珠果的汁液做成。 生长在深山之中,夜叉身侧的赤珠果,对于人类来说甜美多汁。传言那是夜叉为了捕猎人类,而设下的致命诱饵。 宿寒芝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嗜好,他因为幼时的经历导致心灵受创,从而变得有些嗜甜。而赤珠果就是他最喜爱的食物,每次剿灭夜叉之后,他都会摘完附近的赤珠果。 而因为赤珠果容易腐坏,所以他就将赤珠果碾碎,将其汁液制成了可以长期存放的糖果,随身携带。 每次心情压抑痛苦、以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时,他都会拿出一颗红色糖果含在嘴里。甜蜜的滋味在嘴间溢开的时候,他就能帮助自己保持清醒。 而宿寒芝给阮娴的红色糖果,就是赤珠果汁液制成的糖。 赤珠果对人类来说甘甜细腻,对夜叉来说却闻之色变、难以下咽。 阮娴不知道,宿寒芝是基于什么目的拿出来这包糖果的。 他是还在怀疑她,还在试探她,还是只是单纯地如他所说,只是因为阮娴饿了,所以他拿出了他的糖。 阮娴觉得,或许都有。 如果那只是一包普通的糖,宿寒芝也会拿出来,因为她说她饿了。 但那是赤珠果制成的糖果,所以在那一瞬间,宿寒芝心里同时闪过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顺便再试探她一下。 而当阮娴眼神清澈,毫无隐瞒地说出她觉得很甜的时候,宿寒芝笑了,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完成了对阮娴的最后一次试探。 阮娴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在揣测着宿寒芝的想法。 她不知道宿寒芝是不是终于不再怀疑她的身份了,但是她莫名的就能确定一点,无论宿寒芝是否还怀疑她,这都是他对她的最后一次试探。 宿寒芝不会再试探她,也不会伤害她。 阮娴感受着腰间糖果袋的重量,自从跟在宿寒芝身边就一直悬浮着的心,在这一刻,有一点点落下来了。 她看着宿寒芝的背影,心情复杂至极。他的试探是真的,但是温柔也是真的。她一直觉得宿寒芝一个复杂而危险的人,但在刚刚他把一整包糖果都交给她,在他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阮娴突然觉得,其实他也是一个单纯的人。 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阮娴看着前方宿寒芝的背影,还有盛萱兰落过来的目光,轻轻地吐了口气。她从锦囊里又拿出了两颗糖果放在嘴里,然后就走到了盛萱兰身边。 她嘴里含着糖,闻着从盛萱兰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也能正常应对了。 她笑着对盛萱兰表达自己的善意,带着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身体不舒服,有些失礼了。” 原书女主不愧是一个没有什么头脑的傻白甜,她听了阮娴的话后立刻就信了,笑着道:“没事,那我以后叫你阮娴姐姐行吗?” 阮娴虽然对盛萱兰自来熟的个性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点了点头。 盛萱兰高兴地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然后指着那两个同样是无恨山弟子的人道:“阮娴姐姐,这位是我三师兄宋辛,这位是五师兄杜成。” 阮娴笑着点了点头,刚想客套性地问好一句,就听见宿寒芝随口说出了两个字:“走吧。” 说完后他看了阮娴一眼,示意她跟上,然后就抬起长腿向前走。 他腿长,不过几瞬之间就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阮娴见状,只能歉意地对着他们笑一笑,然后就提起裙子追了上去。 “唉,阮娴姐姐······”盛萱兰叫了一声,然而,看着不断走远的宿寒芝和阮娴,她只能咬着下嘴唇,双目看着那个方向,不再说话。 五师兄杜成见状,说:“师妹,我们走吧。大师兄他为人独来独往惯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说完后,他想到方才宿寒芝看他的眼神,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寒意。对于宿寒芝先行一步离开,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盛萱兰看着前方已经消失了的二人背影,半晌后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阮娴气喘吁吁地跟上宿寒芝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宿寒芝他竟然把女主丢下了! 阿这······本来原书就是男一男二男三都喜欢女主的玛丽苏剧本,现在宿寒芝这个样子,还能追到女主吗。 阮娴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她跟在宿寒芝身边,问:“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呀。” “不然留在那里做什么?”宿寒芝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 “可那是你的小师妹······好吧,还有师弟。” 闻言,宿寒芝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她感觉被讽刺了呢。 “没什么,只是在被人说了坏话之后,还可以笑眼盈盈地和他们两个道好。我觉得你心地善良,气度不凡。” ······刚刚还觉得他单纯,现在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方才阮娴内心挣扎,她在抵抗着心底深处的本能,所以并没能听见三师兄和五师兄说的和她有关的话。 “说我坏话?谁,为什么?” 宿寒芝却没有说话,只是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还没完没了这是。 阮娴心里吐槽,于是她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身就往回走。 “你去哪儿。”宿寒芝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臂,问道。 阮娴回头看着他,微抬下巴,语气有些倨傲地说:“我回去找他们。他们说我坏话,我要说回去。” 16、再遇李昌文 当然阮娴也只是装模作样一通,最后也没有找那两个人算账。她边走边道:“下次见到了,一定要让他们两个给我道歉。” 宿寒芝刚点了点头,就又听见阮娴有些好奇地道:“他们两个说我什么了?” “嗯······”宿寒芝状似思考地说了句,“他们说你,太能吃了。” “啊?” 阮娴嘴里还塞着颗糖葫芦,一瞬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虽然化为了人形,但内里毕竟还是一个夜叉。她的食量对一个正常的夜叉来说可以算是很小了,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可着实是有些大。 这就是为什么,她才吃完东西不久,就又饿了。 宿寒芝看她犹豫要不要接着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不再讨论这件事情,而是看着前方,说:“到了。” 阮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是一个装修富丽的三层酒楼,酒楼上的招牌写了三个字,“食仙居”。酒楼外上了褐色的亮漆,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大门和窗户都有精致的雕花,门口还守了两个像是安保的人员。 顺着大门往内看去,酒楼内部装修同样豪华,处处都透露着这里很贵,没钱别来的气息。 阮娴光是站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好香,一定很好吃,肯定也很贵。 食仙堂是旬阳城最出名也是最奢侈的酒楼,据说吃一顿饭就会花掉几十两银子。相传食仙堂的大厨以前是宫里的御厨,手艺一绝,做出的饭菜香飘十里。因此就算价格昂贵,也吸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阮娴呆在旬阳城的时候,也是想来尝试一下的,但是被价格吓的望而却步。 而现在宿寒芝竟然主动带她来这里吃,阮娴咽下了最后一个糖葫芦,她眼睛有些亮晶晶地看着财大气粗的宿寒芝,跟着他踏进了这家地板都干净无垢的酒楼,然后被小二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二位客官不好意思,现在人太多了,没有包厢。这个窗户位置景观好,也比较隐蔽,你们二位看要不要就坐这里?”小二有些讨好地对宿寒芝道。 宿寒芝听闻没有包厢,正想说什么,却看阮娴兴奋地走到了窗边,探出小半个身子往外看。看着她这般模样,宿寒芝就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点了点头,道:“这里也可。” “好嘞,谢谢客官,客官您想吃点儿什么?”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都来一道。” “这······”小二本来想说那些量对两个人来说有些太多了,不过他看这位公子的衣着,想来也是一个富贵之人,就咽下了那些话。 银子都到眼前了,不要白不要。 “好的,客官您先稍坐,饭菜一会儿就上来。” 宿寒芝点了点头。 小二走了之后,他看着仍然趴在窗台上的阮娴,摇了摇头后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就在他慢条斯理地倒茶水的时候,却看见原本一脸兴奋趴在窗户上往外望的阮娴,突然缩回了脖子,整个人都离窗边远了一些,躲到了一个窗户外看不到的角落。 “怎么了?” 宿寒芝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平缓地问道。 阮娴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往窗户外看了一眼,见方才所看的人影已经消失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坐在宿寒芝的对面,喝了一口他倒好的茶水缓了缓受到的惊吓,才道:“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人。” “谁?” “李昌文!” 见宿寒芝神色不变,阮娴才想起来恐怕宿寒芝是不知道李昌文的名字的,她于是解释道:“就是怀山村,李大娘家的儿子。” 他怎么会来旬阳城里,阮娴先是疑惑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很快又要到了这个月怀山村的人给夜叉上供祭品的日子。 祭品要求四个人类,原书中男主和女主,加上三师兄和五师兄正好四个人。他们到达了怀山村后,在晚餐时候假装被村民们迷晕,然后就被作为祭品送上了山。 可是现在,宿寒芝没有和女主一起去怀山村,现在甚至都没有和女主呆在一起了。怀山村没有了祭品,无法平安度过这个月,李昌文会来旬阳城,会不会就是来寻找祭品的? 一想到这一点,阮娴一瞬间觉得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的朴实青年的形象,都变得面目可惧了起来。 她两只手握着手中的茶杯,有点担心会有人被李昌文哄骗到怀山村中,白白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宿寒芝。 宿寒芝却面色平静,不急不缓地举起茶杯饮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说起来,上次在李大娘家借住,我们还没有道过谢呢。” 他的话说完后,阮娴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宿寒芝是要重返怀山村。 也对,本来书中的第一个剧情点,就是他和女主一起解决了怀山村里的夜叉。 阮娴抿着嘴笑了笑,心安了许多。不过她想到如果要回怀山村的话,那岂不是要和李大娘再次碰面?这······有点尴尬啊。 “那、我们要先去找你师妹吗?”阮娴问,毕竟书中宿寒芝可是和盛萱兰一起去怀山村的。 而且,如果不叫上盛萱兰,他们才两个人,也不够祭品的数量。 可谁知,宿寒芝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叫她做什么?我可分不出心来保护她。” ······这话也说的出口,活该你们虐恋情深。 阮娴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番。 就在她结束了这个话题,期待地等待饭菜上桌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立刻反应迅速地将手肘撑在桌上,用手扶住脑袋,脸偏向另一边,期待手掌和衣袖能遮住她的模样。 然而,她还在心里默念着别过来别过来的时候,耳边却听到了一个声音,这让她想忽视都不行。 “阮姑娘?真的是你?” 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让阮娴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她才缓慢地收回手臂,僵硬地笑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大哥,真巧啊,你竟然也在这里。” 李昌文正面看见她了之后,微微失神。他看着阮娴如今的模样,穿着淡黄色的裙子,巧笑倩兮,和当初在村子里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头上只插着一根发簪的模样比起来,越发明亮动人。 他颜色有些深的皮肤下,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 李昌文垂下眼睛,不敢再直视阮娴,他低声道:“阮姑娘,真没想到,那夜之后,我们还能见面。” “嗯。”阮娴有些尴尬地笑笑。 其实仔细一听,这话听起来十分古怪,还带了些歧义。不过阮娴此刻正在心虚中,也就没有想那么多,她那天晚上用绳子绑了人家的老娘,正怕对方提起这件事呢。 李昌文见阮娴在笑,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他也跟着笑了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李······大哥是吗?” 李昌文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衣,相貌出尘的男子。他短暂地为对方的容貌失了一下神,然后突然想起了这男子和阮娴的关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宿寒芝却像是没有看到对方的脸色变化一样,他笑着道:“我还没有多谢李大哥一家对我娘子的照顾,这实在是不应该。既然在这里遇见,那不如就坐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可好?” 听到娘子二字的时候,阮娴一口水呛到了喉咙里,忍不住咳咳了两声,白皙的脸都变得红通通的。 “娘子,可要小心一些。”宿寒芝将一杯茶水推上前,淡定地道。 17、重返怀山村 阮娴拍了拍胸口,她看着宿寒芝看似在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的模样,讪讪地笑了一声,然后就低下头不再管他了。 谁知道宿寒芝又在搞什么名堂,她就看着他表演,懒得理他。 李昌文脸上的笑随着那一声声娘子而变得越发僵硬,他垂下眼睛,视线里是食仙居里精致的座椅。这种豪华奢侈的酒楼,是他从未有能力走进来的。 他在面前的座椅上坐下,嘴角堆起了一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阮娴隐隐约约之间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空气中仿佛暗流涌动,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而等他们点的美食上来之后,阮娴的视线和注意力就全部被那些色泽鲜艳的食物吸引,那两个人之间的怪异之处也被她抛在脑后。 这里的厨师不愧曾做过宫里的御厨,各个地方的菜系都会做一些。在李昌文来之前,他们不过只有两个人,宿寒芝却十分财大气粗地点了一桌子的菜。 桌上的菜有玉带虾仁、花揽桂鱼、东坡肘子、佛跳墙、龙身凤尾虾、清炖蟹粉狮子头、荷叶粉蒸肉、冰糖湘莲、油焖春笋等,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就连小二上菜的时候都反复确认了二位客官是不是一定要点这么多菜。 阮娴拿起筷子,彻底遗忘了那两个男人。 “你们说你们的,我先吃了哦。” 宿寒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他看着阮娴吃东西的模样,脸颊一鼓一鼓的,罕见地觉得自己也有了食欲。 不过······他看向李昌文,嘴角的那抹笑意缓缓退却。 “李大哥,你别见笑,我家娘子从小被娇养惯了,对吃的极为讲究。一般食仙居这种饭店,对她来说才算能入口而已。” 宿寒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可你说这穷乡僻壤的,在来食仙居之前,所过饭店不过都是些不能入口的粗茶淡饭。也正因为如此,这不就把她给饿着了。” 粗茶淡饭······ 李昌文看着阮娴享受美食的模样,以及桌上一道就可以让他一家过半个月的饭菜,那些食物精致可口,对比起来,他家里真正的“粗茶淡饭”确实是粗陋不堪了。 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手背上都冒出了几根青筋。 正因为如此,所以阮娴住在他家里的时候,每一顿饭菜,才用的如此的少吗? 原来她一直吃不惯,他自以为的用心招待,原来只不过是笑话吗? 她是不是也看不起他,和所有人一样······ 李昌文垂着头,手掌紧握成拳,眼底越来越黑沉。 阮娴吃了半天抬起头,发现宿寒芝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看着她。而那股笑意又给了她熟悉的感觉,让她起了一身难受的鸡皮疙瘩。 也是她刚才沉迷吃东西,没有注意到听二人的对话。不然她就知道,宿寒芝又顶着那张如谪仙般的脸,在那里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她转头看向李昌文,见李昌文一直沉默地低着头,疑惑道:“李大哥,你怎么不吃呀?” 阮娴的声音响起,李昌文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他抬起头看着她。 他看着阮娴目光澄澈,眼里没有一丝阴霾,只是带着疑惑地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不是,我、我不饿。” 李昌文说完后就再次低下了头,阮娴有些疑惑地看向宿寒芝,眼神向李昌文的方向扫了扫,示意他知不知道李昌文怎么了,她怎么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宿寒芝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暗示似的,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根本不带理她的。 “······”阮娴悄悄地瞪了他一眼,在宿寒芝目光要扫过来的时候,就怂地迅速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去了。 而这个时候的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独自低着头的李昌文,神色都有些扭曲,眼睛里充满了疯狂之色。 等阮娴吃的差不多了,她看着桌上那么多菜,几乎每个都被吃的差不多光盘的时候,脸上突然就有点热。 夜叉本来吃的就多,越是高阶的吃的越多。 原书中夜叉皇刚觉醒的时候还是个少年模样,就是因为女主做的一手好菜,才被女主牢牢地拴住了心。那个时候的夜叉皇每日被大量投喂,几乎要吃垮了无恨山的一座山头。 这样比起来······她吃的也不算多吧。 她悄悄地抬头看向宿寒芝,见对方没有对她的食量表示什么,才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李昌文却突然抬起头来,如往常一般笑着看着他们道:“宿公子,阮姑娘,你们当初急匆匆离开,都没能好好告别,母亲也一直都想念你们。” “既然今日我们有幸遇到,你们还请我一同用餐,不如你们就跟我回一趟怀山村,也好让我好好的招待你们一番,可好?” 闻言,阮娴和宿寒芝对视了一眼。 她双手拿起茶杯放到嘴边,眼角余光扫向李昌文。 李大娘想不想念宿寒芝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李大娘是一点也不会想念她的······ 他们都知道李昌文邀请他们是为了什么,所以自然答应了他。 等用完餐后,他们二人就同李昌文一起出了食仙居,准备重返怀山村。 不过这次有了宿寒芝在一旁,他们自然不用再靠双脚走回去。 宿寒芝直接花钱雇了一辆看起来就十分奢侈华丽的马车,李昌文在看见那辆华丽到和他、和整个村子、甚至是那条泥土路都不搭的马车的时候,脸色难看了一瞬,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 他笑着道谢,然后上了马车。只是在垂下眼睛的时候,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眼中的阴霾。 对此,阮娴没有注意太多。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旁边的主位上坐着宿寒芝,对面窗户的位置坐的则是李昌文。 阮娴先是看了看宿寒芝,又看了看李昌文,一时之间觉得这个马车里除了她之外好像就没有正常人。 李昌文和宿寒芝两个人,一个长相面如冠玉、一个长相憨厚正直,看着都是好人,却在互相算计。这种两个表面平静和善实际上都一肚子坏水的人,真是让阮娴在识人上大涨了见识。 她干脆扭过头,撩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 不过,这次李昌文竟然只带了他们两个人回去,难道是村子里已经有两个可怜人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中,再加上她和宿寒芝两个,刚好凑够四个祭品? 就在阮娴呼吸着新鲜空气,正在思考的时候,一只手却将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 她循着那只手看去,就看见宿寒芝柔声道:“娘子,小心风凉。” “······”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怀山村。 远远看去,怀山村处在群山环抱的山坳中。即使是下午时分,太阳还高高悬挂在天上,怀山村却如同蒙罩在一层阴影里,晦涩不清。 等他们下了马车,进入怀山村的时候,阮娴又感受到了那些熟悉的目光。 那些藏在阴暗处的、无机质的、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目光。 只要祭品的数量够了,怀山村的人,就能安全地多活一个月。 阮娴和宿寒芝跟着李昌文到了他的家中,刚进入院子,就看见一个四十左右,头发却已经有些花白的妇人正在喂鸡。听到门开的声音后,她就转过了头,正好和阮娴的目光对上。 “······” 阮娴看着李大娘的瞳孔微微放大,她颤抖着手指着自己,似乎愤怒地想说什么。 然而在阮娴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李昌文暗含威胁的目光扫了李大娘一眼,李大娘就隐藏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就好像从未和阮娴发生一点过节一样,嘴角扯起了僵硬的笑容,走了上来。 “二位回来了啊······”她的语速很慢,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阮娴却能从她的眼中感受到她的恶意。 那种恶意让她有些不适,可以说整个村子都让她感到不适。 这些人和食人的怪物做了交易,早已经半泯灭了人性了。 所以她干脆就不说话,把一切都交给了宿寒芝。 无意义的寒暄之后,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进了屋子。 院子里,李大娘将李昌文拉到一边,说:“这次可一定要把人看好了,为免夜长梦多,今天晚上就动手。” 李昌文点了点头。 李大娘却怀疑地看着他:“二郎啊,这······唉。” 她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当初你屡试不中,村长取消了你和秀娘的婚约,咋们娘两儿都受了委屈。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一直心有不忿。你这么些年来也没娶亲,娘也知道你的苦楚。你听娘的,那位阮姑娘模样是真的好,但是你们不是一路人。你相信娘,等我们先把眼前的劫难度过去,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 “娘,你在胡说什么?” 李昌文皱起了眉,打断了她的话。 李大娘却道:“我是你娘,还看不出你那点儿小心思?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的事都不能出差错,那位阮姑娘必须作为祭品送上山。不然,你难道想让村子里的人顶上去?” 她的话说完后,没有注意到李昌文垂下的眼睛中,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大娘见儿子还是听话,心下满意。又看着他垂眼不语的样子,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于是在叹了口气后,就回了厨房,好让他自己有个独处的空间。 18、红月异象 当天夜晚,阮娴和宿寒芝一同坐在饭桌上。她看着李大娘给她倒的那杯酒,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将它举了起来。 事情果然如书中剧情一样发展,李家母子在酒里下了迷药,只等他们昏迷过去,就将他们作为祭品送进山。 阮娴看了宿寒芝一眼,发现他面不改色地饮下了那杯酒。她不知道宿寒芝为什么会不受迷药影响,不过她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保持清醒,所以在喝酒的时候,她抬起袖子,假装喝下,实际上是将酒偷偷倒掉了。 很快,杯子落地,两个人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阮娴能感到她被抬进了一个房间,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似乎围绕着许多的人。在一阵吵闹声后,那些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们离开了这里,随着门被关上的“吱呀”一声响,房间又再次归于寂静。 阮娴小心翼翼地眯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她适应了一会儿后,才凭借夜叉的天赋看清了房间里的场景。 这是一个十分空旷的房间,看起来像是荒芜了许久。她往角落里看去,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另外两个不省人事,彻底昏迷过去了的身影。 看来,他们就是另外两个祭品了。 阮娴看向自己的身旁,宿寒芝正昏睡着。她凑近后,小小声地在他耳边用气流声叫了一声:“宿寒芝,你醒着吗?” 然而,宿寒芝却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回应她。 阮娴撇了撇嘴,还以为他是不理自己。 毕竟,他又不可能真的被这迷药迷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已经做过很多次将人迷倒的事情了,所以这些村民催迷药的药效很有信心,将他们迷倒了之后也没有用绳子捆起来。阮娴见四周没有危险,就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走到他们对面的角落,想去看看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那些人只是被迷晕了过去,而没有受到别的伤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轻声地走到宿寒芝身边,躺了下来。 阮娴侧过身,看着黑暗中的脸,宿寒芝依然紧闭着眼睛。 这里又空旷,又冷,而且这个房间还阴森森的。房间里一共有四个人,可却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这种感觉让人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不甘心地再次喊了一声:“宿寒芝,你醒着吗?” 然而宿寒芝却依旧没有搭理她。 “我知道你是怕他们发现,你放心,我的听力很灵敏。除了大门外的台阶上守了两个人,这里就没有别人了。” 她的声音小小的,几乎是用气流发出来的声音。 “我有点害怕,你如果清醒着,就点点头好吗?” 然而,宿寒芝依然没动静。 阮娴终于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如果真的是怕被发现的话,不至于连点个头都不答应。 一瞬间,阮娴心里有些慌。 她坐了起来,伸出手,又有些犹豫地缩回。不过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将手放到宿寒芝的肩上,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 “宿寒芝,你怎么了。” 阮娴心想着,他不会真的被几个村民的迷药迷晕了吧。 这和书中的剧情不一样啊,而且,好歹也是个男主,怎么会这么不靠谱。 她推了推宿寒芝,发现他依然没有动静之后,她有些慌张。 他们应该很快就被作为祭品送上山,她到时候可以自己独自逃跑,但是宿寒芝怎么办,躺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又怎么办? 如果她和他们一起被送上山,那遇上一个山头的夜叉,她也打不过呀。 阮娴皱起了眉头,她听着屋外的动静,有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守着门。 或者······她可以现在就带宿寒芝离开。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带宿寒芝离开的时候,手臂突然一痛,她差点叫出声来。 她往下看去,就发现宿寒芝突然抓住了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腕。 阮娴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有些高兴地说:“你醒啦。” 她就知道男主怎么可能被迷酒迷晕。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来。 此时的宿寒芝依旧双眼紧闭,他眉头紧皱着,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冷汗,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而他握住阮娴手腕的手也十分用力,手似乎要陷进肉里,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疼了起来。 阮娴忍住手腕处的疼痛没有挣扎,有些担心地问:“宿寒芝,你怎么了?” 宿寒芝没有回答她,事实上,他整个人已经面无血色。额前的头发丝丝缕缕黏在了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狼狈,再没有了半分白日里的从容姿态。 看着他这个样子,阮娴回忆起来,发现和书中描写的某种状态,有些相似。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 宿寒芝在每逢十五的满月之夜就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整个人都会意识溃散。他之所以会落到母夜叉的手里,也是因为那一夜是满月之夜。 可是现在,满月之夜已过,现在分明是缺月! 就在阮娴不知道为何的时候,一片漆黑的屋里突然有了点点亮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不断地下沉。 她顺着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这间如同牢房一样的房间里,在最上方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窗户。 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与漆黑中撒下一片光芒。原本应该皎洁的月光之中,竟然还带着绯红之色,就好像蒸腾的血雾。 待那月光照耀进屋子里的时候,宿寒芝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猩红,再没有半分理智。骤然和他的双眼对上,阮娴被吓了一跳。 天变异象,满月降临,月光中弥漫着诡异的绯色,像是整个世界都被笼罩着红色的光晕之中。 而会出现这样异象的原因,按照书中所写,是因为这个世上唯一的九阶种,夜叉皇苏醒了。 夜叉皇的出现,预示着人界将面临一场血腥的浩劫。 原书中也写过,夜叉皇苏醒之时,天变异象,本应该是下弦月的日子,空中却升起了一轮血月。世人注意到了这个异象,皆人心惶惶,只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和平,又要结束了。 只怕已经隐匿往山林之中的夜叉一族,又将会在他们的皇的带领下,再次卷土重来。 而那个时候的宿寒芝,在血月之下,也出现了现在这样的状态。 可是、可是,那分明是之后的剧情了!而不应该发生在怀山村。 发生这样的异象,只能说明,夜叉皇提前苏醒了,但这是为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让本应该在后面发生的剧情提前发生。 阮娴看着双目猩红的宿寒芝,她回忆起书中所写。 宿寒芝在血月的影响下,内心深处一直被他隐藏的另一个自己被唤醒,整个人都变得彻底的疯狂不可控,他暴戾、残忍嗜血,甚至屠杀了一整个村子。虽然那些村民早已经疯狂,是另一个害取他人性命以求自保的怀山村,但是宿寒芝若是还存在理智,是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做法的。 后续无意间女主发现了他曾做过的这件事,这也成为了他和女主之间的一个隔阂和心结,为他们的感情进展增加了阻碍。 因为会做那般残忍事情的宿寒芝,和女主心中芝兰玉树一般的大师兄比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人。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女主就开始自我怀疑,或许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而现在看来,这段剧情因为夜叉皇的提前苏醒而提前了。 血月提前来临,而宿寒芝也受到了影响,那个原本宿寒芝在后面独自探索的村子变成了现在的怀山村。 阮娴看着双目猩红地盯着她的宿寒芝,身体有些害怕地抖了抖。 平时的宿寒芝她就已经应付不了了,更何况还是现在升级版失了理智的宿寒芝。 宿寒芝抓住她手腕的手力气大到似乎要把她捏碎了,而他直勾勾的目光也让阮娴头皮发麻。 要不······要不还是趁他不清醒的时候,开溜吧。 这样想着的阮娴用力地抽出了她的手腕,然后转身就要往门外跑。然而她才刚转过身,手臂就被宿寒芝拉住,轻轻松松地就被抓了回去。 宿寒芝的手一用力,阮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就彻底颠倒。 等她视野再次恢复清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压在地上。而宿寒芝则顶着一双赤红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19、互咬 屋外守着的两个人似乎被绯红的月亮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有注意到屋里发出的声音。 阮娴惊惶地想要推开宿寒芝,然而宿寒芝的力量却大的出奇。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按住阮娴的两只手腕,将她扣在身下后,连挣扎都做不到。 “宿寒芝,你清醒一点!” 阮娴终于忍不住了,她太害怕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终于叫出声来。 屋外的两个人听到屋内的动静后,都起身朝房门冲来。 这个时候的阮娴甚至期待起他们的到来了,也许他们来了之后会引起一些宿寒芝的注意,给她一点逃离的机会。 然而,很快阮娴就听到了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她看着宿寒芝收回手,终于有些绝望地意识到,那两个人或许再也进不来了。 宿寒芝像是丝毫没有在意屋外两个人的生命一样,他双目赤红,整个人疯狂又混乱。 “宿寒芝······”阮娴尽力让声音更柔和一些,不要刺激到他,“你先松开我,好吗?” 宿寒芝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有听懂。 阮娴感觉到钳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似乎松了一些,她心头一喜,但是还没有高兴到半秒钟呢,宿寒芝就做了一个阮娴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低下头用力地咬住了阮娴的肩膀,就像是某种野兽一样。牙齿在一瞬间就陷进了肉里,她甚至感受到有红色的液体从那里溢出来。 阮娴痛得直接没出息地嗷叫了一声,她的手腕倒是被松开,结果宿寒芝整个人的身体压下来,她依然是动都动不了。 她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宿寒芝是属狗的么,他怎么还咬人啊! 她推也推不开,打又打不过,实在是痛的受不了了,就也朝着男主的另一边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两个人就很奇怪有诡异地,互咬。 阮娴就像是在宣泄自己受到的所有委屈一样,像泄愤似的,她狠狠地咬了下去。阮娴痛的眼泪一直流,嘴里都充满了鲜血,甚至连男主什么时候停下了咬她,她也不知道。 她就一直这么咬着,而被她咬的人也安静地任由她咬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有一只手在安抚地拍着她的头。那动作十分轻柔,轻柔到阮娴的情绪逐渐平复,她终于松开了嘴。 她哭的有些狼狈,眼睛都花了。似乎有一个人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走到了墙边,让她靠着墙坐下。 等阮娴哭够了之后,才发现宿寒芝正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中依然是一片可怖的猩红,没有一点人性的情感。阮娴在这样的视线下,就好像被一个猛兽牢牢盯紧的小猎物一样,完全做不到逃离。 她不知道宿寒芝有没有清醒,但是目前看来依然是不正常的。她的视线往下,发现宿寒芝的左肩上流出了许多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那是她咬的。 闻到那近在眼前的鲜血味,属于夜叉的本能让阮娴喉咙发干,差点就失去了理智。 然而正当她死死地盯着宿寒芝肩上的伤口时,骤然间接触到宿寒芝的目光,让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清醒之后,阮娴看着那被她咬出来的伤,心里毛毛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宿寒芝现在就是半个疯子,她伤了他,他不会要杀了她吧。 她自己的肩膀还十分刺痛,可是她也只能咬着牙,忍着委屈,将嘴巴凑近宿寒芝的伤口处,小心地吹了吹。 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此时还湿润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转向宿寒芝,她道:“我给你吹吹。” 宿寒芝没有半点反应,依然用那种吓人的眼神看着她。 她咬了咬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时间情绪没崩住,大着胆子道:“可是,明明是你先咬我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目光,不再看宿寒芝。 眼睛余光中,她似乎看到宿寒芝的手指动了动。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宿寒芝准备动手的话,她就立刻化出原形和他拼了。 宿寒芝在圆月时状态不好,她虽然打不过,但是暂时逃跑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没有落到她身上。她只感觉两只手落到了她的腰上,那两只手微微一用力,阮娴就像一个娃娃一样被她半举了起来,让坐姿不端正的她靠着墙坐端正了。 宿寒芝短短地说了两个字:“别动。” 阮娴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宿寒芝想做什么。 下一刻,宿寒芝的手放到了她的衣领上,好像要解她的衣服。 阮娴吓了一跳,立刻抓住那只手,嘴里还带着鼻音,道:“你干什么?” “上药。” 阮娴的半边衣领被解开,露出莹润洁白的肩膀。只是原本光洁无暇的皮肤上,此时却留了一道深深的牙印,看起来可怖又狰狞。 阮娴咬紧了牙,随即感受到肩膀处传来了一点清凉的感觉。那药她非常熟悉,就是她曾经治疗腿伤的药。 上完药之后,伤口就已经不痛了。她看着宿寒芝仔细地为她清理伤口的模样,微微垂下的眼睛,睫毛细密,他的脸色苍白,皮肤下隐约可见一点青色的血管。唯有那一双眼睛,像是野兽似的,一片猩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野性,脆弱又危险。 等伤口被包扎好之后,阮娴才意识到,宿寒芝真的只是单纯地帮她包好了伤口。 做完一切之后,宿寒芝的手在那里停留了许久,久到阮娴都觉得自己的肩膀僵硬了的时候,宿寒芝突然说了一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心情复杂地低下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现在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有些害怕他,还有些生气,但是好像他也没有那么糟糕。 宿寒芝挨在她旁边靠墙坐了下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的肩膀偶尔会挨在一起。 他身上的体温,如此冰冷,就好像他这个人生来就没有温度。他的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冰雪气息,寒冷、凌冽,却也清新、纯粹。 然而,此刻弥漫在阮娴身边的,却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有些生气,不想理他。所以自从上完了药,确定宿寒芝不会无缘无故杀她之后,她就底下了头,还将头微微偏向另一边。 她本来想就这样一直等到白日来临,或者等到怀山村里的人发现这里的异样,她本来想着绝对不理他,明天就分道扬镳,她本来想的很有气节,然而、然而······ “你还没有上药呢。” 20、拥抱 阮娴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她站了起来,走到了宿寒芝的另一边蹲下。 宿寒芝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却随着她而移动。 阮娴走到宿寒芝的另一边蹲下后,伸出手沉默地拿出了他手里的药瓶。等她轻轻扒开他肩膀上的衣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深深的牙印。 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阮娴的手抖了抖。随即她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为宿寒芝的伤口上药。 “你咬我一下,我也咬了你一下。你给我上了药,我也给你上了药。”阮娴一边上药一边闷闷地小声道,“我们就算暂时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然而,宿寒芝却看着她,说了一句让阮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扯不平的。” “啊?” 阮娴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宿寒芝说的是什么意思。 宿寒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握着她的一只手,带着往自己的另一边肩膀摸去。 他的手如冰一般寒冷,阮娴的手被他带着,穿过了层层衣服,接触到了他冰凉的皮肤。 指腹之下,原本光滑的皮肤上似乎出现了一道疤痕。她的手指微动,指腹在有些凸起的皮肤上滑动着。她仔细地感受着手下的触感,恍惚间觉得那块原本冰凉的皮肤,都在触碰之下热了起来。 脸上突然就带了些红晕,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阮娴靠着宿寒芝坐着,手指在身后蜷缩着,她道:“那是个咬痕。” 宿寒芝点了点头。 可是阮娴这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咬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怕宿寒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胆子大到去咬他。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微抬下巴,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窘迫,略微有些大声地说,“别想什么都赖在我头上。” 而且,宿寒芝的药疗效那么好,一个咬痕而已,应该很容易就去掉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来。 “是吗?”宿寒芝反问了一声。 阮娴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同时她在心里腹诽着,说不定是被狗咬的,因为宿寒芝方才胡乱咬人的症状,看起来不就像是没有打狂犬疫苗的后果嘛。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宿寒芝却似乎轻笑了一声,那一声让室内的冷寂气氛都活了过来。 阮娴看向宿寒芝,却见宿寒芝没有再说话,也不再坚持和她探讨谁咬了谁又是谁还欠着谁了,而是闭上了眼睛。 绯红的月光让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淡淡的红晕,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脸,越发觉得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宿寒芝闭上眼之后,她才能真正地打量现在的他。 寒芝紧闭着眼睛,虽然神色平常,额头却冒着点点冷汗。 阮娴见状,就半转过身体,用袖子为他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她怎么忘了,只要圆月之夜没有过去,宿寒芝就会一直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 只是他一直都是一个隐忍的人,所以即使此刻他的□□和灵魂如撕裂般的疼痛,他也能假装平静,用正常的语气和阮娴交谈。 这让阮娴还误以为,他已经不受圆月的影响了。 阮娴想到书中的宿寒芝,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以个隐忍的人,一个强大的人。 这样的人,只有在圆月之夜,才会流露出几分脆弱。 宿寒芝长得太过好看,此时的模样又惨兮兮的,看着有些可怜,让阮娴有些于心不忍。 她帮宿寒芝擦完额头上的冷汗后,轻声问:“很疼么?” 她其实没指望宿寒芝会回应她,因为宿寒芝这个人,长得超凡脱俗的,可实际上自负自强的很,宁愿痛死,也根本不会想把脆弱暴露在外人面前。 她只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 然而,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的睫毛似乎颤了颤。他没有睁开眼睛,阮娴却看见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嗯。” “疼······” 阮娴没有想到会从宿寒芝嘴里听到这样示弱的声音,一时之间有些愣怔,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宿寒芝说出那几个字之后,就不再出声了。如果不是他的额头还在冒着冷汗,他的模样,就像是睡了过去。 阮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能让他舒服一点,可是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后,阮娴突然感到身边传来一股寒气。那寒气从宿寒芝身上传来,几乎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渗透进了她的骨头里。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转头看向宿寒芝,才发现他的眉眼和头发上都结了淡淡的一层冰霜。整个人冷的像冰块一样,原本平静的神色,此时已经微皱起眉头,透露出几分隐忍。 阮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顿时被冰的缩了回来。 宿寒芝身上就像是冰块一样,寒冷刺骨,没有一点体温。 “宿寒芝。” 阮娴伸出手抹掉他眉眼上的冰霜,她靠的更近了一些,整个人都被冻的有些发抖。 “你还好吗?” 眼见宿寒芝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糟,阮娴都害怕他会因为失温过度而冻死过去。而且,她看着宿寒芝皱紧眉头,嘴唇发青,有些颤抖的模样,自己都为他感到难受起来。 毕竟宿寒芝一向最会忍耐,就算被母夜叉关进环境恶劣的水牢里也能面不改色,但他此时却露出了痛苦之色,阮娴想象不到,他究竟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古人的衣服层层叠叠的,她脱掉了最外层的衣服,裹在了宿寒芝的身上。 见宿寒芝的情况没有好转,她咬咬牙,俯下身抱住了他。 阮娴的双手环绕着宿寒芝的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对方身上冰冷的体温传来,很快阮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她的睫毛和眉毛上,也渐渐地结起了点点冰霜。 怎么这么冷啊! 阮娴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颤抖了,她从宿寒芝的胸膛上抬起脑袋,从下往上地看着他,道:“这样会不会暖和一些?” 然而,宿寒芝依然紧蹙着眉头,闭着眼睛,而没有回答她。 “你清醒一点,睁开眼睛好吗?”阮娴有些担心,因为一般的小说故事里,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如果主角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的话,很有可能就再也清醒不了了。 所以她抓住了宿寒芝的一只手,道:“我可以陪你说说话,你不要睡着。” 在阮娴重复的几次话语之后,宿寒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阮娴的嘴唇都冻白了,眉毛上都生了点点冰霜,一双眼睛却坚韧又固执。就算牙齿都忍不住颤抖,却还是死死地抱住他,想让他温暖一些。 他想伸出手摸摸她的眼睛,却已经连那一点力气都没有。 被阮娴握住的手只能用力反握,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将她紧紧地抓在手里。 阮娴的手感受到一阵疼痛,不过她却反而开心了一些。有力气好啊,有力气说明还清醒着。 为了让宿寒芝保持清醒,她断断续续地用颤抖的声音和他说着话。 然而,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后,阮娴意识到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先不说宿寒芝已经很久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反应,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就连阮娴自己都要受不了这种低温的侵袭。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她怕自己都会被冻的失去了意识。 而且······现在剧情发生了改变,夜叉皇提前苏醒,原本不属于怀山村的剧情发生在了怀山村里,如果一会儿又发生了意外,又或者怀山村的人一会儿突然过来了,他们两人该怎么办? 宿寒芝目前看来是暂时失去战斗力了,而她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夜叉的身份。 想了想后,阮娴看着闭上眼睛的宿寒芝一眼,决定还是先带他离开,带他去一个温暖的地方。 她看着自己被宿寒芝紧紧反握住的手,微微用力,试图将手抽离出来。 然而,紧闭着眼睛的宿寒芝手却更加用力。意识不清之时,还潜意识地说出了两个字:“别走······” 21、扛走 阮娴沉默了一瞬,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我不走,我就是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来接你。 她不敢在这里变,万一宿寒芝刚好睁眼,给她抓包了怎么办。 阮娴走到门边,手开始变成闪着寒光的利爪。等她用蛮力打开被锁上的大门后,绯红的月光就透了出来。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宿寒芝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一些。他看着光明传来的方向,恍惚觉得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大开的门扉之间,绯红的月光洒了进来。弥漫在空气中,就像是浓稠的红色血雾。 绯红的月光之中,一个瘦弱的身影背对着他站立。风吹起了她头上的缎带,孑然一身的身影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色中,他看着她离开了这里,渐行渐远。 别走······ —— 阮娴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 纤细的手指变成尖锐的利爪,白皙的皮肤开始变得黝黑坚硬。身形逐渐扩大,最后到达了两米出头的地步。 牙齿咬合间,尖牙呈现出森冷的白色。等阮娴彻底化为夜叉形态之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充满了力量。也变得更加轻盈似乎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跳到房顶之上。 彻底转化成夜叉形态之后,她晃了晃脖子,然后就往关押着宿寒芝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路过了一个地上的小水塘,不慎在月光反射的水塘之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此时月色绯红,怀山村又一片死寂,乍一眼看到狰狞无比的夜叉形象,即使知道那是自己,她也还是吓了一跳。 真丑,阮娴心里想着,而后都有意地避开那些水塘。 等进了屋子之后,她看着墙边依然紧闭着眼睛,已经彻底昏迷失去意识的宿寒芝,就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打算带他离开这里。 化为夜叉后的她抱一个人类是轻而易举,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结实的肌肉······ 她本来是将对方公主抱的,然而那感觉实在是有些诡异,所以她干脆直接换了个姿势,将宿寒芝扛在肩上,就出了门。 不巧的是,她才刚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昌文夜里前来,自然还是为了见阮娴。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才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高大凶猛的夜叉! 在那个夜叉看过来的一瞬间,恐惧似乎化成了一只无形的手,重重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这让他失了声,只能急促地喘息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将面临死亡的结局,他可能会被那只夜叉撕成碎片,零碎的血肉会被她残忍地吃掉;也有可能那只夜叉不会将他杀死,而是从四肢开始,在他还存有意识的时候,将他一点一点地吃掉。 然而,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却没有发生。那只夜叉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就隐入了夜色中,离开了这里。 那只夜叉走了之后,李昌文的心跳如擂鼓。他急促地喘息了几声,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夜叉在这里?上供祭品的日子明明还未到最后期限,为什么夜叉会突然来到村子里。 难道,那些夜叉已经不满足每个月四个祭品,准备对怀山村剩下的人下手吗? 这群畜生······他早该知道,这群野兽没有任何人性可言,更没有信用可讲。如果他们饥饿了,依然可能会在祭品数量足够的同时,来伤害他们的性命。 想到这里,李昌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就必须早点另谋对策了。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大开的门扉。 方才那夜叉离开之时,肩上似乎扛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人。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跑进了屋子里。 他有些惊惶地四处寻找,却都没有找到那个他想要见的身影。 没有,没有,不见了。 阮娴不见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昌文的双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充满了红血丝,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阮娴瘦小的身体,在夜叉的面前是多么的弱小无力。 她也许被夜叉抓走了,也许已经······ 李昌文咬紧了牙,喉咙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呜咽声。他垂下头,单手握拳,用力地锤向地面。 垂下的黑发挡住了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其中充斥着怨毒的恨意,看起来分外可怖。 阮娴并不知道李昌文后续发生的事情,她在看见李昌文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带着宿寒芝离开了那里。离开了怀山村后,她就找了一座山,钻了进去。 她在山林里找到了一个山洞,将宿寒芝放下后,生起了火堆。 晕黄的火光闪烁着,铺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闪烁的火光跳跃在阮娴脸上,她的皮肤在光下流动着金色的光泽。 她将火烧的更大了一些,木柴发出燃烧的“噼啪”声,整个洞穴因此都变得暖融融起来。 宿寒芝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身体上终于不再那般寒冷。他头发上的冰霜开始融化,整个人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醒。 阮娴将宿寒芝扶了起来,用树叶接了一些水,小心地喂进他有些干裂的唇。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紧紧闭上眼睛的宿寒芝。看着他这般脆弱狼狈的模样,阮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酸酸涨涨的。 在火光的跃动中,阮娴也终于能静下来思考,为什么?为什么宿寒芝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原书中,在夜叉皇苏醒之日,天变异象,血月降临,导致宿寒芝宿疾爆发。血月加重了他的痛苦,导致他失去理智,甚至屠杀了一整个村庄。 失去理智的模样,就和他最初双目赤红,发狂一般地咬住阮娴肩膀的情况十分相似。 然而,书中可从来没有提过,宿寒芝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意识恢复清醒,身体却极度痛苦,冷若寒冰,就连眉毛和头发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就好像在天寒地冻之日落进了冰河里,如果状态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他就可能沉睡在这样的严寒里。 这是为什么? 难道······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上了药后,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只留下了一道肉色的疤痕。 相信再用两次药,那一点疤痕也会消失不见。 难道是因为她的血么? 宿寒芝在咬她的时候,喝下了她的血。而阮娴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她是一只夜叉,一定她的血对宿寒芝造成了影响。 毕竟,宿寒芝之所以会留下满月之夜的旧疾,也和夜叉有关。 她看着已经逐渐恢复生机的宿寒芝,叹了口气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教育性地道:“以后不准再乱咬人了。” 彻底放松下来后,阮娴也感觉身心俱疲。在暖洋洋的火光旁边,她歪了歪头,眼皮垂下,渐渐就有了睡意。 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一缕微光从遮住洞口的树枝缝隙中照了进来,刚好照在阮娴的眼睛上,让她迷糊地睁开了眼。 睁开眼睛后,她看着已经只剩一点火星的火堆,立刻慌里慌张地将火点上。 等温暖的火光再度充斥山洞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宿寒芝。见他此时已经眉目舒展,身体似乎已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还睡了这么久。要是宿寒芝中途醒来,发现她这么大一只夜叉在身边,恐怕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她,那她得多冤啊。 在宿寒芝身边待久了,一直没有出什么大事,这让阮娴的警惕心都降低了。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她见宿寒芝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就去森林里采了些野果。采了果子回来后,她就想恢复原形。 然而,事情却出了意外。 阮娴闭着眼睛,一直在回忆着自己变成人类的那种感觉。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伸出双手,却还是那两只黑黝黝的爪子。 22、独自离开 阮娴发现,自己竟然变不回人类了。 她有些焦急地在山洞里来回走动,手指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在来回转了有二十圈左右,尝试了十来次都失败之后,她有些崩溃地抱住脑袋。 完了,完了,她好像真的变不回去了。 她该怎么办。 而正在这时,宿寒芝发出了一点呻|吟声,将阮娴吓了一跳。她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差点下意识就跑了出去。 不过宿寒芝并没有醒来,而阮娴也终于暂时接受了无法变回人形的事实。 但这样的话,她就绝对无法呆在这里了,一定要在宿寒芝醒来之前离开。 她将采来的野果放在宿寒芝身边,又将火烧的旺了一些。想了想后,她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走到了山洞边上,用力地划下了几道痕迹。 多留一些痕迹,可以让这里残留一些夜叉气息,这样这座山上的夜叉就不会闻到人类的味道,宿寒芝就可以更安全。 布置好之后,阮娴就抬腿走向山洞口。 走到洞口处的时候,她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宿寒芝一眼。 他醒来,见不到她怎么办?他会不会很生气,或者······他来找她吗? 这个时候,阮娴都觉得自己的心情别扭又复杂,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会找她,还是不会。 不过,她其实一直想从他身边离开不是么?这就是一个机会,还犹豫什么呢。 然而,这样想着的阮娴,却依然站在原地。 半晌后,她终于动了脚。 她解开腰间的糖果袋,拿出几颗糖果,洒在了地上。 圆圆的红色糖果落地后就四散滚落,沾上了许多尘埃,她将山洞弄得凌乱,看起来就像是她被夜叉抓走了。 而一个被夜叉抓走的人,是几乎没有活路的。 她蹲在宿寒芝面前看着他道:“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化为人形······” “反正,我们本来就是不是一路人。我还是一个伤害过你的······夜叉,你现在不知道我的身份,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呢?以你的性格,会选择不报复回来吗?” 宿寒芝的人设可是睚眦必报的。 而且,阮娴心里想着,你还那么的讨厌夜叉。 阮娴想到那本书名,芝兰盛放,夜叉族的覆灭。再看了一眼眼前的宿寒芝,终于下定了决心。 面对注定覆灭的夜叉族,她不可怜,也不会共情,因为她本质是个人类。 但是,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她不想彻底覆灭的夜叉族中,也包括她。 “你就当我死了吧,别来找我了。” 说完后她用木炭在他身边的地上凌乱地写了几个字,然后就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这个山洞。 火光依然在跃动着,偶尔一个火花绽开,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两个时辰之后,躺在地上的人睫毛颤了颤,逐渐睁开了眼睛。 —— 阮娴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她只能先躲避着。她不能离开山林,她现在的模样哪儿也去不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只是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山头,其间她还碰上了两个夜叉,在碰上他们的一瞬间,她就头也不回地跑路。 虽然夜叉不吃同类,但他们性情残暴,尤其是低等夜叉,根本就没有智慧和理智可言,就算遇到同类也会攻击。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又不能见人,还又累又饿。 所以,她是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惨的? 后来她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山谷,抓到了两只野鸡后,就坐在草地上自给自足地烤肉吃。 夜叉的爪子虽然丑,但在这种时候就派上用场了,点满了阮娴的野外生存技能。 用爪子将鸡剥好后,又将采来的一些酸果的汁液涂抹在上边,同时轻轻按摩。等待汁液涂抹均匀,就将肉串在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 烤肉的时候火不能太大,大火很容易将肉烤焦。要小火慢烤,火苗的热气腾起,高温下鸡肉逐渐变色,由肉粉色逐渐变成金黄色。烤到表皮焦焦脆脆,金色的油滴溢了出来,烤肉的香味逐渐散发,让人胃口大开,就快要熟了。 阮娴双眼紧紧地盯着树枝上串着的鸡肉,舌尖唾液分泌的同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它,就怕一不小心给烤焦了。 她饿啊,如果不是因为还没烤熟,她虽然是夜叉,又绝对不可能和别的夜叉一样吃生食,她早就已经大口吃肉了。 谁能想到,她昨天还在食仙居吃前御厨做的菜,今日竟然就流落山林,轮到自己打猎烤肉吃。 鸡肉的表皮已经变得金黄,那股香味扑鼻而来,阮娴一闻那味道,就知道这鸡肉,熟了! 她咽了咽唾液,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烤鸡,然后就伸出了爪子,想拿住那根串了鸡肉的树枝。 然而,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阮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最后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二三之后,才睁开眼睛。 眼前空空如也。 她的鸡呢? 她那么大一只烤的金黄金黄的,表皮酥脆酥脆滋滋冒油的鸡呢! 眼前只有一个火堆还在燃烧着,烤鸡肉搭的架子也还在,然而,她的鸡肉连着树枝全都不见了。 就在她的视线里,一瞬间就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 阮娴站起来四处找了找,都没有找到鸡肉的踪迹,更没有找到有人来过的踪迹。 ······这诡异的一幕,让这个无人的幽深山谷都变得阴森森了起来。 一阵冷风穿透山谷吹了过来,寒意让她的身子抖了抖。 阮娴有些害怕,她鸡也不要了,收拾东西就想离开。然而她才刚走了几步路,就有一道破风的声音传来,一根树枝直直地插进距离她的脚一公分的位置。 随之而来的还有已经吃光了的鸡骨头。 阮娴看着拦住她去路的树枝和鸡骨头,试探性地往旁边移了一步。 结果又是一道破风声传来,一根树枝准确地插在了距离她脚一公分的位置。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只被捆在一起的活着的山鸡。 —— 坪怀山深处,一个隐蔽的洞穴之中,处处都布满了夜叉的尸体。 沿着洞穴一直往里走,直走到最深处的位置,是一个十分宽阔的空间。一个高大的夜叉跪倒在中间的地上,身上受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痕,肋骨处还穿过了一把利刃。 “没有,这次的祭品中······”那只夜叉嘴中吐出不熟练的人类语言,他断断续续地道,“没有女人。” 这只夜叉就是坪怀山上的三阶种,也就是怀山村众人贡献祭品的夜叉。 就算是在所有的三阶种夜叉中,他也算的上是高智商种,因为他足够狡猾,擅于躲藏。他知道如今夜叉族式微,而人族越来越强大,为了休养生息,他命令一众夜叉藏到了深山之内的一个洞穴里。 没有人知道那个洞穴的位置,就算是怀山村的人也不知道。 每次怀山村的人都是将祭品放在一个指定的位置,然后他会派手下的低阶种将祭品带回来。 他杀了怀山村的人,再通过他们的献祭来获取食物。通过这样的方式,他在这里苟活了许多年。 昨夜血月出现,是夜叉皇苏醒的预兆。他本来仰天狂喜,以为夜叉族终于可以再次强盛,甚至可以看到不远的将来,他们可以再次大举进攻人族。到时候,将有数不清的食物堆到眼前。他要残忍地吃掉他们,一雪这么多年被逼躲避深山的耻辱。 以后,就不必每个月只要四个祭品,他将拥有数不清的食物。 然而,还没有等他找到刚刚苏醒的夜叉皇,就有一个人类杀上了门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类是怎么找到他隐藏的位置的,但是那个男人绝对是一个怪物!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兵器,他的剑邪性而危险,数不清的夜叉生命死在了他的剑下。而现在,那把剑终于放到了他的头上。 那个人类前来的时候,却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有没有抓过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的人类女子。 他否认后,还试图求饶。然而那个男人却冷漠地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没有见过她?” 这个狡猾的夜叉直觉有些不对,但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道银光闪过。 一个巨大的头颅落下,在泥土中滚了几轮。无首的身体晃了晃,最终也缓缓倒下。 23、第 23 章 银白的剑身光华流转,没有沾染半分血滴。宿寒芝收回剑后,淡漠地看了一眼已经身首分离的三阶种,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凌乱的山洞中,洞壁上留下了夜叉的爪痕,地上则有挣扎的痕迹。几颗色泽如鲜血一般刺目的红色糖果洒落在地上,沾染了许多尘埃,阮娴却不见踪影。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脏都停滞了一瞬,整个人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无数个日夜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在他身边的地上,是用木炭写的几个字,写了坪怀山上夜叉躲藏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宿寒芝能准确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字迹凌乱,像是危急情况下匆忙而写。 看见那几个字之后,宿寒芝立刻起身,来到了字迹所指的地点。 —— 夜晚,怀山村中,李昌文正在收拾行李。李大娘拿着一个包裹急匆匆地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她的神色有些担忧,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慌乱。 “二郎,我们真的要走?难道你忘了你李二叔一家的结局了?” 李昌文的二叔也是怀山村人,在村民们为了自保和夜叉首领做了交易,决定通过每个月献上祭品的方式换取生路之后,李二叔一家人却寻了一个时间,偷偷地跑出了怀山村。 起初,不是没有人没起过逃走的念头,然而所有人都蒙在死亡的阴影下,就算想逃也不敢逃。 李二叔一家决定逃走之事,他自以为隐秘,但实际上怀山村的人都知道他的计划。 他们不发声,也不劝阻,只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人做第一个探路的。如果他们真的成功逃了出去,那么他们也就有了逃生的希望, 然而,李二叔一家四口,却都丧命在了夜叉手下。 怀山村的人不知道那群夜叉藏在那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藏在怀山村的某个角落里,每天都盯着他们。只知道一旦他们有了逃离的心思,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掉。 在李二叔逃走的第二天,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被扔在了怀山村中央的广场上。他的结局,彻底断了怀山村人逃离的念头。 听了李大娘的话后,李昌文沉默了一瞬,想到李二叔的结局,他心里也有些恐惧。 然而,他想到那天夜里见到的夜叉,想到无辜丧命的阮姑娘,咬了咬牙,道:“你以为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就能活下去吗?” 他道:“既然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上全力试一试。说不定我们真的能逃离这里,到时候自有一番广阔天地。” 李大娘虽然还有些担忧,不过她向来最听儿子的话,所以她点了点头,然后就帮着他一起收拾东西。 然而,就在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 一阵狂风刮了进来,带着凛冽的冰雪气息。狂风迷了人的眼睛,李昌文眯起眼睛看去,发现院子里似乎站了一个人影。 李大娘本就心虚,见此情形忍不住尖叫一声,收拾好的行李落在了地上。 “谁?” 李昌文大声叫道。 站在夜色中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李昌文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他的剑尖泛着银光。 直到那人走进,李昌文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宿寒芝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扫到他们收拾好的行李上。 他还未曾开口,李昌文就先一步问道:“怎么会······你怎么会还活着?” “那阮姑娘呢?阮姑娘是不是还活着?” 听了他的话后,宿寒芝却打量似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用陈述性的语气说了一句:“你没有见过她。” 李昌文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没有见过她。他以为阮娴已经惨死在夜叉的手里,可是现在与她一同消失的宿公子却还活着,这是不是说明,阮娴也有可能还活着? 所以他摇了摇头,道:“那夜阮姑娘和你一起消失后,我就不曾见过她了,我还以为······” “那天晚上,你见到了什么?”宿寒芝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李昌文刚想脱口而出他在门口看见了一只夜叉一事,然而此时银白的剑光反射到了他的眼前,让他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 那天晚上,他为了将他们当做祭品,而对他们两人下了迷药。本来他想从村中选中一人将阮娴换回来,然而还没有等他来得及提出,就看见了那只带给他无限恐惧的夜叉。 宿寒芝如今提剑前来,会不会是为了报仇。 想到这里,李昌文立刻决定,他绝对不能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那天夜里,不知道是不是酒太烈了的缘故,我和母亲喝下酒后就倒在桌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后,就发现你和阮姑娘都不见了踪影。”他的嘴角艰难地扯起了一抹笑,接着道,“还以为你们是有急事所以不告而别,母亲还很遗憾没能留你们多住些时日。” 他说完后,尽量保持眼神平常地看着对面的人。然而,宿寒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幽深如海,这让李昌文无法猜透对方对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想法。 半晌后,直到他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些冷汗时,宿寒芝才终于有了动静。 “是啊,娘子总爱和我开玩笑。” 他缓缓上前几步,而李昌文则立刻朝旁边退了退,李大娘则躲在他的身后。 宿寒芝看着桌上收拾到一半的包裹,伸出手拿出了放在其中的一副画卷。 “她跑走了。”他伸出手,手中的画卷打开,“我在找她。” 那副画卷被打开的一瞬间,李昌文冲上去就想抢过来。然而他还没有靠近,整个人就猛地朝后飞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滚落在地时,嘴一张,就吐出一口鲜血。 “二郎!”李大娘凄厉地叫了一声,冲过去扶起了他。 宿寒芝看着那副画像,画中的是一个女子。她穿着寻常的农家衣服,身形苗条纤细,深色的布衣显得她裸露出来的皮肤越发白皙。 柔顺的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了一些,其余则轻柔地垂下。光洁明媚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如朝日露水一般轻盈纯净,莹白的面颊上透出一点点绯红,嘴角则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是阮娴初次到怀山村的穿着。 李昌文挣扎着还要站起来,然而下一刻剧痛传来,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一个尖锐的小刀穿透了他的肩膀。 “二郎!”李大娘哭叫了一声,她看着李昌文流血的伤口,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充满恨意地看着宿寒芝,道,“我儿子不过是为你夫人画了一幅画像,你为何要这般折磨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收留你们。” 24、夜叉皇 她这话说完后,李昌文却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手指开始诡异地扭曲了起来。 李大娘惊恐地看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那几根手指没力地垂下,她沉重地喘息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宿寒芝将画像不急不缓地收好后,转身看着他们,道:“收留?所有被你们献给夜叉的人,都是被你们“收留”的?” 李大娘的心一梗,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原来宿寒芝来此,不仅仅是因为阮娴的事,还因为他知道了怀山村的秘密。 她看着李昌文的手指,眼中充满了绝望。 “哈哈,哈哈哈。”李昌文用力地将穿透他肩膀的刀拔了下来,道,“怎么,你要来报仇吗,要来杀了我们吗?” “如果我们不杀人,该如何自保!我们难道就应该死吗?” 李大娘双眼流泪地捂住他肩膀上的伤口,李昌文则神色狰狞地继续道:“我们就应该死吗!怀山村的人被杀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李昌文几乎是嘶吼着发出声音,听了他的话后,宿寒芝的眼神在一瞬间就变得冷若冰霜。冰雪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屋子,冻的李昌文和李大娘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他们感受到了宿寒芝身上凛冽的杀意,吓得止住了声音。 “救你们的人,已经死了。”宿寒芝缓缓地举起了剑。 李昌文听了他的话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狰狞的脸色,瞬间就被恐惧充斥。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宿寒芝。 “你是、你是······” “二郎!”李大娘流了满脸的泪,事到如今,她知道宿寒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 李大娘拿起地上的小刀,对宿寒芝道:“宿公子,求你饶了我儿的性命,我愿意替他去死!” 说完之后,她就高举起手,用力地将刀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娘!” 李大娘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李昌文来不及阻止。他终于哭出了声音,抱住了他娘的身体,伸出手试图堵住伤口处不停流出的鲜血。 宿寒芝站在原地,看着这幅母子分离的情形。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似乎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值得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整个房间一片乱象,充斥满了血腥味。母子分离的凄怆,随着夜里的寒风传出去了很远的距离,让整个怀山村都笼罩在一层死亡的阴影中。 宿寒芝走出门外,他的手中仍然拿着那副阮娴的画像。他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后,才离开了这里。 而屋内,倒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吹着寒风的夜里,突然冒起了熊熊火光,在寒风之下火势越发凶猛,将深蓝色的夜空都映成了红色。 宿寒芝孤身只影,于熊熊火光中走来,又独自走入了夜色里。 两个月前,无恨山的四个弟子听说了怀山村的异样传闻,来到了怀山村,打算调查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知道了有夜叉袭击怀山村一事,原本要来帮他们剿灭夜叉,最后却被怀山村的人背叛,惨死当地。 寂静的夜色下,熊熊大火燃烧着。而属于李昌文的屋子里,原本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其中的一具突然动了动。 下一刻,那具身体的头颅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恨意。 他沉重地喘息着,露出嘴中恐怖的尖牙。 —— 对于怀山村发生的事情,阮娴一概不知。事实上,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小奴隶,没有人权的厨娘,任务就是烤肉、烤肉、烤肉。 在烤好了三只山鸡、两只兔和一只斑鸠之后,藏在暗处的人似乎是终于吃饱了,他没有再扔新的野物来。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会儿有点饿过头,所以反而没有了方才那种饥饿感。她盘腿坐在原地,见那人似乎没有再想逼着她烤东西的打算,就犹豫着站了起来,站在原地转了一圈,说:“如果你不想吃了,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之后,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林子里的鸟儿啾啾地叫了两声。 她见状,退后了几步。见没有树枝再来挡住她的去路,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后,就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山谷。 然而她才刚从山谷中出去,还没有来得及隐入密林之中,就听闻耳边传来了一阵风声。 一片树叶缓缓地在风中落下,滑过她的眼睛,鼻梁,最后落在了地上。 她所有所觉地抬起头,就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之上,于树叶之间隐隐露出了一抹黑色的影子。 等她仔细看去,才发现树枝之上,竟然坐了一个人影。 衣袖翻飞之间,阮娴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个残影。等她再次看清上方的情形,就发现那个神秘的身影不见了。 正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拍了拍。 “你在找我?” 阮娴立刻下意识地转过身,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她终于正面看清了那个压迫她许长时间的人的样貌,而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阮娴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的瞳孔微微睁大,因为她怎么都想不到,她怎么可能在这里遇到这个人。 那人着一身黑衣,看上去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他长相过于妖冶,一双幽邃的眼睛勾魂摄魄,于笑意之中裹挟寒光,泛着慑人的森冷气息。漆黑的衣服衬的皮肤过于苍白的他如同深渊里的鬼魅一般,诡谲、邪气、森然,如同来自地狱之中。 见到他的第一眼,阮娴就猜到他是谁了。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夜叉皇,姬涟。 在大陆上各大种族经过上千年的厮杀之后,只有人族日益鼎盛。然而,当人类成为大陆的主人之后,在流尽了各族血液的土地上,却出现了一种浑身漆黑,以人类为食的怪物。 那些怪物就是夜叉,传言他们来自最深的地狱之中,生于黑暗的罪孽之地。而夜叉皇,就是这群怪物的主人。 每一个夜叉死去后,他们的尸体都会回归地下、回归深渊。死亡后的夜叉灵魂都化为了能量,全部都汇集在了一起,全力供养这一个胚胎,而他们的身体,则成为了胚胎的养料。 这个胚胎,就是逐渐成型中的夜叉皇。 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胚胎不断成熟,他逐渐长出了脑袋,四肢,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夜叉族供养的胚胎,却是人类的形态。 大约五十年前,那个胚胎初次有了意识,他的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来到了人类世界。 脱胎于深渊之中,夜叉之皇,本身就是纯粹的恶。就算只是一抹意识,他也通过控制其余的低阶夜叉大肆袭击了人类领地。 那段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类损伤惨重,那片历史都蒙上了一重红色的阴影。 人类也因此知道了姬涟的存在,知道了这个强大的夜叉皇,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号令所有的夜叉族,还拥有人类一般的形态。 这让人类恐慌不已,如果夜叉仅仅是那副浑身漆黑、赤目獠牙的模样,他们可以简单地将其当成怪物奋死抵抗。可如果他们变成人了呢,会不会有一天,身边的好友、并肩作战的战友甚至有可能自己的亲人、街边随便走过的一个路人,都是夜叉化形? 夜叉以人类为食物,如果从外在上来看他们能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话,那么最后的战役中留存下来的,究竟是人族,还是夜叉族? 一个可以化形的夜叉就已经给人类带来了一场血腥的屠杀,他们怎么能知道,这样的夜叉是否仅有一个? 而在这样的残酷历史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个人是五十年前无恨山的弟子,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他以一己之力,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杀死了夜叉皇。 夜叉皇死后,夜叉大军也溃不成军,最后在人类报复性的反击下,死伤惨重。自那之后,残活下来的夜叉就只能遁入山林之中。 夜叉皇死后,因为他的力量过于强大,为了抑制恐慌,各大门派相聚在一起,决定一起隐瞒夜叉皇的存在,同时也埋藏了这段血腥的历史。 五十年时间过去,再没有第二个夜叉皇出现,各大门派也终于放松了警惕,人族也终于从夜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五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忘了很多事情,如今各大门派较为年轻的弟子已经完全不知道在三阶种的夜叉之上,还有九阶种的存在。当然,关于夜叉皇的传闻,无论在怎么隐藏,都会有些许消息流入民间,进而通过说书先生的口,变成了一个传说。 阮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事实就是,传说是真的,而且那位夜叉皇并没有死去。 在即将死去的前一刻,他直接分离了自己意识的一部分。本体死在那位无恨山弟子的剑下,余下的那一抹意识则躲入了一个人类尸体身上挂着的铃铛之中。 进入铃铛之后,夜叉皇就进入了沉睡。 在他沉睡期间,夜叉族大量死亡,而他们死亡之后身体和灵魂都落入地底,回归了深渊,继而源源不断地供养着他的身体。 他就这样缓慢地复苏着,从某种意义上,他拥有永生。 而血月来临的那一天晚上,藏在铃铛中的那抹意识,终于苏醒了。 在阮娴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姬涟眯着眼睛打量似的看着她:“奇怪······身为夜叉,你竟然不怕火。” 25、姬涟 听了他的声音后,阮娴回过神来。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想到,刚刚苏醒的夜叉皇意识残缺,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而且此时正处在虚弱期,所以才会是一个少年模样。 如果是带着深渊之中的本体而来,或者他的力量恢复到了全盛期,阮娴不确定,自己夜叉的身份,会不会在见他之后就会彻底受他控制。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还没有能够控制她的力量的。 “你是谁?”阮娴没有管他发出的疑问,而是装傻反问道。 “我是谁?”少年眼中似乎是带了些困惑,“是啊,我是谁呢?” 不过很快他眼中的迷茫就一扫而无,他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盯着阮娴,其中带着些让阮娴有些害怕的打量感。 他道:“可我怎么觉得,你认识我?” 他这话说完后,阮娴感觉自己的心都紧了一瞬,这人的感知也太敏锐了吧! 她尽量保持自己面色平静,不露慌乱,道:“我当然知道。” “哦?”姬涟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阮娴丝毫不心虚地道:“你就是方才一直逼着我烤肉的人。” 少年的神情微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半晌后,他才笑了笑,原本就妖冶的面庞更加惊魂摄魄。他像是回味一般地说道:“不错,你做的烤肉确实好吃。” 阮娴还没来得及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继续道:“本来我是想直接杀了你,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是没有用处。” 他的语气平静,阮娴背后却出了一点冷汗,因为她知道姬涟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她不是凑巧生了火,自给自足地烤了一只鸡,恐怕现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就算丧失了大部分记忆,眼前之人也绝对是个纯粹的恶,他没有丝毫人性可言。原书中宿寒芝是反派人设的话,但他毕竟还是个主角,他虽然性格偏执擅于伪装,而且睚眦必报手段残忍,但绝非滥杀之人。 但姬涟不同,生于深渊中的恶意聚集之地,由夜叉的灵魂和尸体供养,他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恶人。 书中他是由女主的血液唤醒,自然而然也和所有的夜叉一样,被女主身上残余的一丝凤凰血脉吸引,而他之所以没有吃掉女主,就是因为女主擅长厨艺。 为了一口吃的,他在权衡之下,暂时放过了女主。后来,他每天嗅着女主身上的香味吃着她做的东西,在长久的接触之后,他逐渐有了人的感情,爱上了她。 然而,对于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来说,他的爱本来也是不正常的、疯狂的。总而言之,就是一波强取豪夺的虐恋情深。 阮娴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刚刚离开了宿寒芝,结果又碰上了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升级版大杀器。 姬涟见阮娴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是吓到了,他道:“你的手艺不错,只要以后你跟着我,做我的仆人,我就可以暂时不杀你。” 我还要感谢你吗?阮娴控制住自己没有露出一点不好的情绪,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身形逐渐变得瘦小,皮肤恢复了白皙,利爪也变成了纤细的手指。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微微睁大,接着她跑到旁边了水洼旁,看着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穿着绿色的衣衫,正在做着和她一样的双手捧着脸的动作。 她竟然变回人形了。 阮娴的眉眼中都漫上了笑意,这个时候姬涟走了过来,道:“现在我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你还是有一个人的样子更方便。” 阮娴此时发现自己重新变回了人形,正喜上心头,就连听见姬涟的声音,也不觉得排斥了。 “没想到,你化为人形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阮娴也没有回应他的赞美,而是转过头看着他道:“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倒是挺聪明,”姬涟妖冶的面孔中带了满意之色,像是很满意自己新收的这个小仆人。 说完之后,他就往一个方向走去,阮娴则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空地上,阮娴在姬涟的脚边找到了一个铃铛。金色的铃铛上绑了一根红线,那红线和铃铛上都有着许多磨痕,看起来存在有些年月了。 拿到那个铃铛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铃铛应该在盛萱兰的身上,可是现在铃铛却掉落在了这里,那么铃铛的主人盛萱兰,又在哪里? 看着周围混乱的景象,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战斗,阮娴心中腾起了一阵阵不安。 “你主人我现在力量还未完全恢复,不能离开这铃铛五百米的距离,你将它带在身上。” 听了姬涟的话后,阮娴握住铃铛的手更加用力。 她将铃铛挂在了腰间。 “这里不久前被夜叉袭击,铃铛原本的主人也被那几个夜叉抓走了。”说着话的姬涟,那双妖冶的眸子中浮现起了一抹戾气,眼中充斥着的杀意让周遭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他继续道:“我一个人无法离开这里,一会儿你跟着我,我们去将她救出来。” 阮娴发现,说到盛萱兰被抓走的时候,他眼中充斥着愤怒,还有一丝急迫。这让阮娴觉得,这样的人物看似残忍无情,没有人性,是个天生的恶人,但他的心底深处也还是有柔软的地方的。 原书的故事到最后,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夜叉皇,最终不也是被她的爱给感化了。 想到这一点,阮娴看着姬涟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那我们快走吧。”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盛萱兰他们几人会不会有危险。 姬涟发现自己的小仆人挺上道,这么快就知道努力为主人做事了。他有些满意地看着她,真不错,一个不怕火的,手艺好的,能化成人形,长的还不错的母夜叉,实在是没有比她更好的仆人人选了。 就在阮娴刚刚对姬涟有所改观的时候,前方带路的姬涟像是有些渴望地说了一句:“那个女人身上竟然残留一丝凤凰血脉。”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心里感觉有些怪异。 果不其然,姬涟接着道:“只要吃了她,就能够修为大增,到时候不仅我可以彻底恢复力量,还能彻底醒过来。” ······ “你怎么了?”姬涟见阮娴没有跟上,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你真的要吃了她?”阮娴问道,声音中带着些不可置信。 “当然。”姬涟道,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嫣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你放心,你是我的仆人,到时候肉我自然会分你一份。” 说完后,他还有些垂涎地伸出了舌头,细长的舌头绕着嘴唇转了一圈,阮娴看见他可以蛊惑人的眼睛中,带着些许向往地道:“我最讨厌那些低级种,野蛮、蠢笨,鲜血固然给人快感,可若是一句血淋淋的尸体,实在是太不美观了。” 说完了后,他皱了皱眉道:“就像是一群没脑子的畜牲。” “所以,你出现的可真是太及时了。如此美味上等的食材,自然要精心料理,小臂、腿肉还有细嫩的脸颊,都应该用不同的烹饪方式。” 他看着阮娴道:“到时候,还要多辛苦你了。” 而阮娴听了他的话后,面色煞白,胃里翻滚,几乎要吐了出来。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个容貌昳丽的少年,就是五十年前掀起了一场血腥浩劫的夜叉皇。 姬涟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眼神落到了阮娴身上:“你怎么了?” 阮娴立刻平复了一下心神,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如果去晚了,说不定······” 说不定盛萱兰就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姬涟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继续赶路,只是这次两人都保持了沉默。 夜叉在山林间具有天生的种族优势,姬涟仔细辨别中空气中属于盛萱兰的气息,他们一路来到山顶,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往上走。 也不知道往上走了多久,这座山实在是高的出奇。阮娴朝远方眺望,竟然看到了远处的山尖覆满了冰雪,那是一座雪山。 他们沿着悬崖峭壁往上走,越往上越是寒风陡峭。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块相对来说敞亮的位置,四周都铺满了岩石,岩石的边缘处是一个悬崖。站在崖边往下看,只能看到皑皑云雾,深不见底。 姬涟看着山的上方,一块树木茂盛之处,道:“她就在那里,我们快去救她。” 然而,他这话说完之后,阮娴却没有动静。 姬涟回过头,却看见阮娴正站在悬崖边上,静静地望着脚下的深渊。 他走了过去,看着悬崖之下的云层,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阮娴的发丝和头上的发带都被悬崖边的风吹起,她的手捏拳,像是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这个悬崖,会有多高。” 姬涟皱了皱眉,他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但他有些猜不到阮娴的心思。 站在崖边,他压下心里莫名腾起的一种古怪的不安,皱着眉头看着阮娴道:“我不知道这崖有多高,但就算是夜叉摔下去,也必然会粉身碎骨。” “是吗?” 阮娴突然转过身看向他,她缓缓地往后退了几步,说:“我会去救她的。”我一个人。 正在姬涟琢磨她这句话的意思时,就看见阮娴突然伸出了手。 她此时站在悬崖边,手已经伸出了悬崖外。 姬涟微微睁大了眼睛,以为阮娴要跳下去。他的身体化为了一道黑影,下一刻,阮娴就被他半搂着着到了远离悬崖的位置。 他的速度快到,两个人的身子都化为了一道残影。 视线中,似乎有一抹金色的影子掉落。 “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 然而,姬涟带着些许愤怒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控制。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娴。 到最后,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 然而,直到他彻底消失在了原地,也没有发出声音。 阮娴则闭上眼睛,身体有些颤抖。 她知道姬涟最后想说什么,他想问她,为什么? 26-30 第26章 进宫 缠绵悱恻正版小说,尽在晋江文学…… 阮娴有些腿软地来到崖边, 她慢慢地蹲了下去,任由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穿透衣衫, 带来彻骨的寒冷。 悬崖深不见底, 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已经彻底不见了。 那颗被阮娴扔下悬崖的铃铛,或许还悬在了半空中,或许掉在了崖间的树枝上,又或许落入了草丛里, 滚动着看不见了。 那只是一颗小小的,有些发旧的金铜色的铃铛, 系着已经有些脏了的红线, 看起来毫不起眼。 也许, 他会一直被困在铃铛周围五百米内,一直这样度过十年、百年。也许在许多年之后, 到阮娴都不在人世了,终于会有个人捡到那个铃铛。 阮娴想到书中这位夜叉大反派曾做过的事, 想到他引起了种种浩劫,以及现在, 如果和他一起去救盛萱兰的话,盛萱兰一定会性命不保。 这是位喜怒无常,诞生于罪恶之地的君王, 阮娴思考了许久,才终于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也许,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姬涟不会死,但他会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一样,无法离开铃铛的他, 至少这几年里,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阮娴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也不会否定自己的决定。但是她想到方才姬涟毫不犹豫要救她的模样,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是滋味,有点闷闷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后怕,她竟然就那样大胆地算计 了这个残酷的夜叉皇,仇恨值瞬间就拉满了。 呼,希望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寿终正寝了。阮娴吹着山风,心里如此想着。 她扭过头看着山峰上,整顿好了心情之后,就化身变为夜叉。 说来还是因为姬涟,她才学会了如何在夜叉形态和人类形态中自由切换。既然是要在别的夜叉口里夺“食”,她可不敢就顶着一副人类的模样过去。 阮娴身体轻盈地在林间跳跃,很快就来到了接近山顶处,一个有些凹陷的区域。 接近山顶的地方,树木稀少,光秃秃的。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凹陷下去的地方,地形就像是一个大坑,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的树木。阮娴小心地从树木的缝隙间钻了进去,发现树叶茂盛到几乎看不见阳光。 她一直往里走,走到深处后,终于听到了一点属于人的声音。 “三师兄!”一声女子的呜咽声传来,那是盛萱兰的声音。 阮娴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见了几个身影。 有五只夜叉将三个人围在了中央,中间的三人就是盛萱兰和她的三师兄宋辛、五师兄杜成。 阮娴发现其中一人少了一只腿,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三师兄手臂上则鲜血淋漓,他的手握着剑插在地上,以他的剑为圆心,周围出现了一圈金色的光圈。 那光圈就像是护盾,将那几只夜叉隔离在外。盛萱兰则被他保护在身后,除了身上有些狼狈凌乱之外,倒是没有受伤。 阮娴仔细看了看,发现在那几只夜叉身边,有几节骨头。 她看着杜成失去的那条腿,再看着那两节骨头,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滚,直犯恶心。 看着那五只身强力壮的成年夜叉,她现在倒是真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那么早将铃铛扔下悬崖。她没有想到这里的夜叉数量竟然这么多! 眼见宋辛的手臂发抖,金色的护罩之上也出现了一些裂痕,就快要坚持不住了。阮娴皱着眉四处看了看,大脑急速转动着想着方法。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火。 夜叉之所以会躲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众多的树木遮住了他们讨厌的太阳。夜叉惧光,惧火。 这里的树木实在是太过茂密,枝叶间几乎都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顶盖。阮娴放了一把火,火势瞬间就被山风吹大。 熊熊烈火下,炽热的温度传来,那几只夜叉都开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 就连阮娴,都感到了些许不适。 而就在那些夜叉混乱的时候,阮娴已经身形迅速地冲了出去,一手抓着盛萱兰,一手抓着宋辛,提溜就几个跳跃间跑出了那里。 她将盛萱兰和宋辛扔在外面后,就立刻又冲回去救杜成。 就算夜叉的速度已经十分迅速,被多留在坑底一会儿的杜成还是因为浓烟而昏了过去。阮娴小火不怕,但这样猛烈的大火还是压制着她,她完全是秉着救人的心而逼着自己去将最后一个人带了出来。 在这样的大火下,那群夜叉几乎是没有一个能逃得出来。阮娴带着杜成,到了她放着盛萱兰和宋辛的山坡上。 好在这里是差不多山顶的位置,周围都光秃秃的,只有那一个凹陷的深坑处长着树木,所以火势不会蔓延。否则再给阮娴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放火烧山。 阮娴辛辛苦苦地将杜成带了出来,她身上都火山火燎的。如果不是皮肤太黑,她相信自己身上肯定是东一道西一道黑色的痕迹。 然而,就在她放下杜成,打算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的时候,眼见余光却看见了一抹快速闪过的银光。 阮娴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的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属于夜叉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快速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手臂挡在身前,接着一抹血光闪过,手臂上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疼痛感。 “三师兄!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了盛萱兰的惊呼声。 阮娴看见自己的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下一刻,那把还沾着她血迹的剑又砍了下来。 她伸出手,坚硬锋利的爪子握住了剑身,让那柄剑再也无法动弹。 “恶心的怪物、夜叉,我杀了你,你还我师弟命来!” 宋辛狰狞着面孔,冲着阮娴大叫道。 阮娴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夜叉,所以她没想获得他们的感激。本来想着救了人之后就离开,结果没有想到,对方却反而伤害她。 也许是夜叉本身就含有凶残暴戾的因子,此时的阮娴感受着手臂上的剧痛,双目因为愤怒而更加赤红了一些。 她一手握着剑身,一只手伸出去掐住了宋辛的脖子。 阮娴的手高高举起,宋辛的脚逐渐离了地,他的手无力地松开,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阮娴双目赤红,如果她能够看见这个时候的自己话,那她就会知道,她眼中的杀意是多么的令人胆寒。 宋辛的双腿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他伸出双手去扳着阮娴的手,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随着阮娴的手不断握紧,他挣扎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小。 就在宋辛几乎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一个人却突然跑了过来,哭着道:“不要,我求求你放过我师兄,不要杀他。” “我求求你了,刚刚你是来救我们的不是吗,对不起,求求你不要杀他。” 盛萱兰的声音回荡在阮娴耳边,唤醒了她的一点理智。 她的手一松,宋辛就掉在了地上,无力地捂着脖子干呕着。 “三师兄!”盛萱兰立刻跑了过去。 阮娴静静地看着那个趴在地上不断干呕的人,还有一旁眼泪婆娑,显然是受了许多惊吓的盛萱兰。她刚才,竟然想杀了他? 阮娴看着手中的剑,她将剑柄握在手中,走上前去。 盛萱兰见状,立刻伸出双手挡在了宋辛的面前。她神色中还有些害怕,身体瑟瑟发抖地挡在前方,脸上带了些恳求的神色,道:“求求你······” 阮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下一瞬,她就消失在了原地。正在盛萱兰有些愣怔的瞬间,身后就传来了三师兄宋辛的惨叫声。 盛萱兰猛地回头,就看见一柄剑穿透了宋辛的手臂,直直穿进了底下。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宋辛神色痛苦地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将那把剑拔出来。 盛萱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她愣愣地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奇怪的夜叉身上。 她看见那个夜叉刺下那一剑之后,就沉默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她的眼睛。盛萱兰捂住胸口,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疼。她感觉非常奇怪,她竟然在看到一个夜叉的眼睛时,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悲伤感。 那个夜叉,实在是、实在是······ 后来,盛萱兰想了许久,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那个夜叉,不像是夜叉,她实在是太有人性了,简直像个真正的人类。 阮娴离开了那里,她这个时候神情恍惚,整个人有些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又习惯性地伸出双手抱住脑袋,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她无比确定,就在刚刚有某个瞬间,她心里起了强烈的杀意。 如果不是盛萱兰的声音唤醒了她,她一定会杀死宋辛。 不,那不是她。 宋辛恩将仇报伤了她,她当然不会轻易地原谅他。她虽然温温吞吞的性子慢,人又怂,但也是有脾气的。 但她最多是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所以她同样地刺伤了宋辛的手臂。但是她怎么可能会想杀人呢?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 起了杀心的不是作为人类的她,而是作为夜叉的她。 而方才那一瞬间,夜叉的本能占了上风。 阮娴终 于把自己给转晕了,她在树根上坐了下来。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就等着靠夜叉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伤口能够愈合。 做好这一切后,她的手指解开了腰间的糖果袋,拿了一颗红色的糖果就放进了嘴里。 一瞬间,甜蜜的滋味在舌尖泛开,缓解了一丝阮娴的焦虑情绪,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果然,甜食永远最能抚慰人的心。 当初她离开山洞的时候,想要伪装一个自己被夜叉抓走的现场,就抓了几颗糖随意仍在了地上。 但实际上,最有真实感的伪装是,将一整个糖果袋都落在地上,红色的糖果从袋子中洒落出来,而不是扣扣搜搜地掉出来几颗。 而为什么她没有将一整袋的糖果扔掉,当然是因为她不舍得了! 嘴里的糖果没了,阮娴又拿出一颗放了进去。 她的心情平静了一些,接下来也大致清楚了自己将要去往何处。她担心如果就这样逃避似的生活下去,接下来的日子还会发现这样的情况,她怕哪一天意识清醒后,会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具死在她手上的尸体,也怕哪一天她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正在生吃人肉。 她怕有一天,夜叉本能会盖住她的人性。 所以,她决定去青原国的首都,东曙城,她要去皇宫。皇宫之内有一个神乐宫,神乐宫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们不是弹奏乐器的普通宫人,他们弹奏的是神乐。 听说神乐宫的宫主,甚至可以获得冥冥之中神的启示。 阮娴希望能进入神乐宫,因为神乐宫的人主修攻心之术,可以除尽污秽、净化心灵。如果能成为神乐宫的弟子,那她一定可以压制住属于夜叉的本能,而不再受其影响。 这样想着,她重新化为人形,一路往东走。她也不知道具体应该走哪个方向,但是她知道东曙国在东方。 阮娴终于走出了山林,走上了一条道路。甚至她还走进了一座城市里,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都有许多人看着她,眼神中似乎还指指点点的。 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索性就自己走自己的,不管他们。 她经过一个卖包子的摊子时,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喉咙滚动了一下,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要买包子?” 卖包子的大叔竟然也和哪些人一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没有银子。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包子,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钱。” “没有钱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滚滚滚,真是晦气。”包子老板妇人态度一瞬间就变了,他用一种晦气的眼神看着她,像是赶苍蝇一样的赶她。 这让阮娴有些生气,觉得对方实在是没礼貌。 “你才晦气,你最晦气,你家的包子一看就皮厚,我才不想吃。”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她捂着肚子,独自闷闷地往前走。 然而,余光中却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上还拿着一方浅蓝色的手帕,带着浅浅的清香。 阮娴有些疑惑地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发现那人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他身量高挑,头发正经地束着冠,身上穿着绸制的浅蓝色衣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 “你是谁?”阮娴有些疑惑地问。 那青年温润地笑了笑,道:“在下姓尚,单名一个言字。” 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后,阮娴眼睛微微睁大地看着他。 尚言! 尚言是书中男五号之后的人物了,不过虽然戏份极少,他却依然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尚言的真名为青永言,是当今青原国皇帝青永易的弟弟,是青原国的王爷。 他为人温润俊朗,是个真真正正的谦谦公子。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谦谦公子,却会一手精湛的易容术。他的易容术曾多次救了女主性命,原书中就连男主宿寒芝,都曾经被他的易容术骗了过去。 而他也是书中少数几个不爱女主的人之一。 尚言是他在民间行走时的化名,用的是他母亲的姓。 突然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言王爷,阮娴眼中冒出了丝丝惊喜。她在连续遇见宿寒芝、姬涟之后,终于水逆退散,遇到了这位性格和善的王爷。 而且,这位王爷他会易容术!如果阮娴能和他学会易容术,就不用担心会被宿寒芝认出来了。 还有一点是,眼前这位可是王爷,皇上的亲弟弟。只要能想办法接近他,阮娴就不用愁该怎么进入皇宫,进入神乐宫了! 真是巧了,阮娴看着敬王爷那种温润俊朗的脸,脸上逐渐绽开了笑意。她觉得这一刻开始,她的水逆终于结束,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倒霉。 方才还闷闷着心情不好的阮娴突然绽开了笑容,让青永言微怔了一瞬。直到阮娴清脆地叫了一声“尚公子”,他才回过神来。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方才包子铺前的事,我都看见了。姑娘可知,那些人为什么要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阮娴这次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青永言看她老老实实的模样,唇间漫起了一丝笑意。他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抬手,手上拿着那方浅蓝色的手帕。 阮娴犹豫地将手帕接了过来,她看向青永言,就发现青永言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的脸。 阮娴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犹豫地拿起浅色的锦帕在脸色轻轻地擦了一下。果不其然,等锦帕拿下来之后,原本干净漂亮的锦帕上就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痕迹······ 阮娴呆滞着看着那抹黑痕,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呆愣在原地。 原来,她的脸上都是这种被烟熏过的黑色痕迹,那是她在火中救人后留下来的,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肯定也是凌乱的,看起来就像个难民一样,怪不得那些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竟然还顶着这幅形象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了那么久,想到这里,阮娴就有了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而青永言看着她这番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在阮娴有些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后,他才收敛了笑意,只是语气中依然还是带着笑道:“如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以带你去前方的明庄楼,你可以在小二的带领下洗漱一番。我看姑娘你也饿了,等洗漱完后,正好可以在酒楼里吃点东西。”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这可是给了阮娴一个理由可以跟着他,这还是对方主动提起的。 虽然心里已经答应了,但阮娴却还是表面故作犹豫地道:“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青永言像是猜到了她会问,他也不因自己被怀疑而恼,而是神色不变地道:“不管姑娘是否相信,在下只是见姑娘此番像是落了某种困境,便想着帮你一把。”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甚至将来会到哪儿去,但现在,仅是一顿饭,在下还是能帮得起忙的。” 相信,她当然相信,阮娴心里如此想着。她知道青永言和他那个多疑的皇帝哥哥不一样,他是个好人。 就算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也会帮,哪怕下一刻这个人可能就会和他分开。 阮娴于是小小地点了点头,道:“好,谢谢你。” 青永言似乎是很高兴,他往前伸出手,道:“那便一起走吧。” 路上阮娴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毕竟她可是想跟着他一起回青原国的人,而不希望只做一个被随手帮助的路人。 到了明庄楼后,阮娴发现这是一座豪华程度不输食仙居的酒楼。进了酒楼,楼里的小二似乎认识青永言,看到他后立刻就迎了上来,殷勤地道:“尚公子您来了,您一直用的包厢都给您留 着呢,就等着您过来。” 青永言点了点头,随后在他的示意下,阮娴就跟着这个小二去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个干净的新裙子。 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了新裙子后的她,脚步轻盈地走到包间外。刚打开门,就对上了青永言的目光。 阮娴抿着嘴,笑着朝他打了一个招呼,而青永言看着她收拾一新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目光,道:“阮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点?” “嗯。”青永言笑着点了点头。 阮娴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菜单,刷刷刷地点了一大堆。 一旁的小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最后没忍住提醒道:“姑娘,这些菜、只是两个人吃的话······”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青永言扫过来的一个目光给定在了原地。这次他闭上嘴,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阮娴也有些尴尬,她小声地对小二说:“我点完了,就这些了。” “还有想吃的吗?要不要再点一些。”青永言却道。 阮娴随即举起双手挥了挥,同时脑袋也摇了摇,有些慌里慌张地说:“不用了。” 她吃的已经够多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必须要吃饱。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她处于饥饿状态,那么她对人类的味道就会特别灵敏,这里的气味不是说人身上的各种奇怪的味道,而是人肉的香味。 那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所以,她必须要确保自己能吃饱,她必须吃饱。 只是······着实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在她吃了大部分的食物而青永言只吃了一点点的时候就更大了。 不过好在青永言真的是一个谦谦君子,实在是温柔又有风度,对于阮娴的食量,他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 这让阮娴的不自在和尴尬也逐渐退却,她觉得青永言不愧是凭借极少的戏份,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和他处在一起是阮娴觉得相处起来最自在的时候。 饭桌上和青永言交谈,她得知对方准备去东曙城后,立刻说自己也要去东曙城,正好顺路。 果不其然,青永言答应了让她一路同行。 她坐在青永言的豪华大马车里,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时来运转。而她的运气转变的标志,就是终于遇到了一个正常人。 然而,阮娴还没有这样想多久,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他们经过一个城市时,阮娴正撩起马车的帘子观赏着外面的风光,突然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个身影。在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后,阮娴吓得立刻收回了手,躲进了马车里。 青永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道:“你怎么了?” 而不远处的宿寒芝若有所觉,他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个方向有一辆马车行驶着,车帘垂下,看不见里面的风景。 马车在街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距离他越来越近。 “师兄,你在看什么?”盛萱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疑惑地问。 “遇到了,一个熟人。” 马车靠近后,宿寒芝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停了下来。 一个人撩开了帘子走了下来,他看见宿寒芝后就笑着拱了拱手,道:“寒芝,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永言。”宿寒芝颔首道。 阮娴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马车里,心里祈祷着好运千万别退散,可别让宿寒芝发现她。 等马车里再次传来动静的时候,她的心都紧了一瞬。待她回头看到来人是青永言,才松了口气。 宿寒芝乃当朝国师的义子,与身为敬王爷的青永言自然相识。阮娴在看到宿寒芝的身影之后,就立刻拜托了青永言,不要暴露她的存在。 青永言本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过看着阮娴像是真心请求,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她。 回到马车后,青永言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的阮娴,嘴角带着浅笑道:“你放心,他已经走了。” 阮娴闻言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看着青永言,真心地对他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青永言却摇了摇头,说:“不用谢。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不敢见他?” 见阮娴低下头,有些为难的模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那抹失落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 “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阮娴看着这个帮了她许多的人,犹豫了后才道:“就是一些,私人恩怨,我以前不小心得罪过他。” “原来如此。”虽然青永言有些想象不到阮娴是如何得罪人的,不过他很开心阮娴能愿意告诉他,他宽慰道:“寒芝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或许你们之间好好谈一谈,恩怨自然就解开了。” 阮娴却勉强似的笑了笑,道:“希望真能如此吧,” 而马车外,宿寒芝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辆越行越远的马车上。他心中的感觉有些怪异,总感觉自己错过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就在他盯着那辆马车时,盛萱兰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师兄,我们快走吧,五师兄的伤已经不能等了。” 宿寒芝收回目光,转而落到身边一个坐轮椅的残疾青年身上。见状,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强行压下那股想要转向前往东曙城而非无恨山的冲动,淡淡地点了点头。 有惊无险地和宿寒芝避开之后,阮娴跟着青永言,一路顺利地来到了东曙城。 东曙城位于阳光明媚的东方,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来到东曙城后,阮娴就被青永言邀请到了王府居住。 在这里住久了之后,她渐渐地将整个王府都熟悉了起来。这期间,在阮娴的请求下,青永言答应了教她易容术。 青永言和男一男二男三比起来,没有那么的性格分明,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但是他却有一手已经到了以假乱真、巅峰造极地步的易容术,甚至有一次连男主都被蒙混了过去。 阮娴用易容术将自己化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落入人群中就发现不了的那种,唯有一双眸子清澈如旧。在她第一次顶着这张脸出现在青永言身边时,青永言甚至微怔了一会儿,才犹豫着道:“你是阮娴?” 阮娴见就连青永言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己,高兴地点了点头。 青永言看着她给自己重新做的相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天,阮娴和青永言一起离开了王府,在东曙城游玩的时候,突然间街道前方有一只庞大的队伍走了过来。 那个队伍中的人皆穿着纯白色的衣衫,仙气飘飘的,队伍中有人演奏着空灵的乐曲,就像是来自天上的仙音。 见阮娴一直盯着那支队伍看,青永言道:“那是神乐宫的宫主,半个月前,他受命前往皇陵给已故太妃奏乐祈福,如今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那就是神乐宫,神乐宫的宫主就叫神乐大人,他在书中的戏份很少,人也很少露面。 在阮娴向青永言提出自己想去神乐宫当一个弟子的时候,青永言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为何?神乐宫乃是演奏仙乐的场所,氛围清冷,重修身养性,你为何想去那里?” 阮娴犹豫着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其实,在两年前······” 她挤出了几滴眼泪,低着头,有些伤心地说:“我亲眼目睹了亲人都丧命在了夜叉手下,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就会不停地做噩梦,午夜梦回,总是想到那日的残忍场面。” “听说神乐宫的音乐可以连通神灵,净化身心,我希望能借此让自己忘记那些痛苦。” 听了她的话后,青永言眼中不可抑制地带了些心疼,他没有想到总是面带笑意的阮娴,竟然经历过这么惨痛的过往。 他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又想起了伤心事。明日我 就带你进宫,让你成为神乐宫的弟子。” “真的?” “真的。”青永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永言没有食言,在他的帮助下,阮娴成功地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进入神乐宫当了一个小乐女。 在她初次进宫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事情。他们遇见了青原国的皇帝青永易,彼时阮娴安静地呆在青永言身后,看见一个宫女因为无意间踩到了一朵花,就被青永易下令当场砍去了双腿。 当时血染了御花园,周围的人见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脸上都是同样的麻木。 只有青永言皱了皱眉,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袖子却被一个人扯了扯。 他低下头,就看见阮娴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还对着他摇了摇头。 阮娴将这一幕看的心惊胆战,她只看过书中的青永易,知道那是一个专断的君王。在他在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就被送上了无恨山修行。一年前先帝去世之后,他才回国继承了皇位。 而在无恨山修行期间,青永易对盛萱兰产生了感情,那株被宫女不小心踩到的话,就是一株兰花。 阮娴还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君王,手段过于残忍。虽然青永言是他的弟弟,但是皇家之内无亲情,尤其青永易大权在握,专断自我,如果青永言真的要在此时强行出头的话,就是在否定青永易,肯定会受到惩罚。 所以阮娴扯住了青永言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头,不要说话。 从青永易做的种种事情来看,他也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说,书中喜欢女主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其中最正常的就是青永言了,他却是少数几个不喜欢女主的人之一。 那天的事情之后,阮娴不想多和这个皇帝接触,所以进入神乐宫后,除了偶尔和青永言见面,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神乐宫里。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秋风将神乐宫里的银杏叶都吹的有些发黄,阮娴抱着一个琵琶,百无聊赖地拨着琴弦。 在神乐宫呆了三个月后,每天和一些同龄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生活简单,与空灵的音乐作伴,修行一些净化的法门,阮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 换而言之,她觉得整个人都变佛系了。而和宿寒芝、姬涟有关的事,对她来说已经像是蒙了一层薄纱,被远远地隔在另一边。 而这个时候,几个身着白衣,头上也绑着红色发带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事情。 “······狩猎大赛,很多······” “······各个门派······英俊······” 阮娴偶尔能听清几个词语,她干脆放下琵琶,走了过去,有些疑惑地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云惜见她走了过来,立即亲切地抓住了她的手,将阮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笑嘻嘻地道:“我们在说十天后狩猎大赛的事。” 其余几个神乐宫的女孩子闻言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她们一个一个地接着道:“对啊,狩猎大赛每三年举办一次,到时候很多门派的人都会来呢。” “是啊,到时候可热闹了。” “听说那些江湖美人榜、江湖英雄榜、还有什么江湖奇人榜上的人也都会来呢。” “对啊,只怕是某些人想见的人也会来吧。” “你胡说什么。” 一女子笑骂道,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闹作一团。 而此时云惜突然开口道:“我还知道一件八卦密事,你们知道吗?” “啊,什么什么,云惜姐姐,你快说呀。” 云惜卖了个关子后,见勾足了她们的瘾,才慢悠悠地道:“听说潮音阁的阁主也会来参加这次的狩猎大会。” “那又怎么了?” “听说啊这潮音阁的阁主长的是花容月貌祸国殃民,而且和我们师父曾经有过一段暧昧的风流韵事。” “真的假的!”几个女孩子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们简直无法想象,那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就好像是一具冰雕的师父,竟然还会有这种八卦。 这、这实在是想不出来,毕竟她们平时站在师父身边,连喘气声都只敢放的小小的。 “当然是真的。”云惜见他们不相信自己,嘟起嘴有些气愤地对阮娴道,“阿阮,你相信我吗?” 阮娴来到神乐宫后,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真实姓名,她只让他们叫自己阿阮。 骤然被问到,她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好朋友,道:“嗯,我相信你。” 云惜见自己的话得到了肯定,这下就高兴了,而就在这时,有一个女孩子突然道:“听说这次的狩猎大赛,那位国师之子也会前来参加。” “国师不是没有成亲过吗,怎么会有孩子?” “听说是义子。” “你说的是宿寒芝?这样算来,他和陛下不仅是童年好友,现在还是陛下的师兄了。” “对,听说那位国师之子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无恨山的大师兄。听说他不仅在修行一途上是个天才,人也是风光霁月,品貌非凡,是个神仙般的人。” “你们也就是入宫晚,要是入宫早一些,早点见到他,一定会念念不忘的。” “哦~看来师姐已经是念念不忘了呀。” 被调侃的女子面上带了嫣红,笑骂着说了一句:“你别胡说八道。” 几个女孩子热热闹闹地吵成一团,云惜见状,也被吸引了兴趣。 她入宫也就比阮娴早了一些,见此也对那个人好奇极了。准确来说,她这般喜好热闹的样子,对即将到来的大热闹都是期待至极。 “阿阮,你不激动吗?” 神乐宫里实在是太苦闷无聊了,她们每天过的和尼姑一样。所以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热闹的事情,都容易成为了女孩子们讨论的话题。 阮娴闻言,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 她自然是知道狩猎大赛的存在的,也自然是知道宿寒芝会来的。 想到那个由变态皇帝举行的以狩猎和残杀夜叉为乐的大赛,想到即将来到皇宫的宿寒芝,她说:“激动,我当然激动,我激动的不得了。” 云惜立刻开心地道:“我也是!” 第27章 刁难 所谓狩猎大赛,就是由皇…… 所谓狩猎大赛, 就是由皇帝青永易提出来,以狩猎和虐杀夜叉为乐的比赛。在食物链里,人类是夜叉的食物, 可是在狩猎场上, 猎物和猎人的身份就已经颠倒,而这种颠倒足够让蒙受在夜叉阴影下的人类兴奋起来。 皇室一直都在做一件事,就是“收购”夜叉。各个门派的弟子下山游历,四处剿灭夜叉,如果他们能够将夜叉活捉, 送到当地相应的官员那里,就能领取到相应的一笔钱财。其中一阶种夜叉的价格最低, 三阶种夜叉的价格最高。 这些被收购来的夜叉会被关在一个山头里, 然后等到秋天, 皇室就会召开狩猎大赛,邀请五湖四海各大门派的优秀弟子前来参加比赛。其中狩猎夜叉数量最多者视为魁首, 不仅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赏银,甚至有了可以加官进爵的机会。 夜叉的力量强大, 每年都有许多名弟子惨死在夜叉手下。就像上次遇到一群夜叉袭击的盛萱兰等人,如果没有阮娴相救, 早就已经殒命当场了。 无论是在门派中修行,还是离开门派下山游历都无比艰辛,甚至还随时会有丧命的危险。因此, 遇到这么一个可以加官进爵从此进入富贵乡,再也不用风餐露宿每日与恐怖的夜叉交手的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 就算不图权不图富贵,也总有图个名利的人,能够在狩猎大赛上出尽风头, 就相当于在整个江湖上都打响了名声。 狩猎大赛将近,皇宫里也陆陆续续迎接了许多人的到来。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本来也是无恨山的弟子,身上也带了些江湖气息,所以直接打开皇宫,让远道而来的各门派的人都进入了宫里。 当然,这里也不是什 么三道九流都能进来的,收到邀请的人,也只有那些拥有一定声望的名门正派。 神乐宫也因此而热闹了起来,在狩猎大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夜晚,皇帝会举行宴会,而他们需要在宴会上进行祈福演奏。 但是能去参加这次演奏的人数量却只有五个,而神乐宫的弟子已经有二十四位,因此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去参加。 于是这几天,阮娴就看见众师姐妹们都卷了起来,每天加班加点地练习,就希望能拔得头筹,争取到一个席位。 神乐宫的生活清冷无趣,女孩子们每日只与那些据说有神音的空灵乐曲作伴,大家都是青春年纪,自然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这次来参加的有许多的名门少侠,如果能遇上中意的,跟随着离开,那岂不是比苦守宫里更好? 她们可不想像师父身边那个姑姑一样,头发都花白了,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呆在大殿里。 还有些没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会想着,能去看看这样热闹的场面也是好的。听说到时候还有唱戏的,特别有趣,毕竟她们的生活实在是太平淡了。 “阿阮,你那么厉害,虽然来得最晚,可是曲子练得特别好,你肯定能去参加宴会的。”云惜双手撑着下巴,有些愁地说,“我就不行了。” “我没有想去参加宴会。”阮娴拨弄着手里的琴弦,头也不抬地道。 她才不想去参加,去了就会迎面撞上宿寒芝。虽然她现在易了容,但是谁能保证宿寒芝会不会认出来。 “啊?为什么?”云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行,你不去,岂不是便宜了她们。” 阮娴听闻,没忍住笑了笑,她知道云惜和神乐宫里的几个弟子一直相处不好,她想了想道:“虽然我不去,但是你可以去啊。” 见云惜明显不自信的样子,她接着道:“神乐宫里琵琶弹的好的,也就是你、我、二师姐和玉萍四个人。” 云惜点了点头,但是这四个人中,她是弹的最差的。 “现在我不参加,二师姐前些天手受了伤,最近都不能弹了,现在只剩下玉萍。” “玉萍她很有天赋,但是心理素质不行,一遇到大场面就心慌,发挥出来的水平不及平时的一半。所以,你还是有信心的。” 听完阮娴的话后,云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好像又有机会了。” 阮娴笑着道:“当然,而且我会帮你的。” 云惜感动地跑到她身边抱着她,说:“阿阮你真好!” 就这样两人一起在私下了练了许多天,在共同的努力下,云惜终于成功地成为了能参加宴会的人员之一。 然而,两人还没有开心多久,在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她们却遇上了一些意外。 彼时太后噩梦连连、精神欠佳,担心被厄运缠身,所以叫了两名神乐宫弟子前去奏一些能舒缓身心、安神定气的乐曲。 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返程时却出了一些问题。 原本神乐宫的女子在宫里走动的时候都会戴上面纱,然而今日秋风过大,云惜的面纱不慎被风吹落,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孔。 她们正想将面纱取回来,就发现那面纱好巧不巧,竟然被风吹到了一位盛装打扮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头上戴满了朱钗,朱唇红润,五官姣好。她的手臂由一个宫女搀扶着,身后还跟了一群人。 在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阮娴就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这应该就是最近深得陛下宠爱的兰贵妃。 阮娴仔细看去,发现她的眉眼间与盛萱兰有几分相似。不过二人的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个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另一个则是张扬眼里的富贵花。 在书中也有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不过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她只是人渣皇帝找的盛萱兰的替身,却以为自己真的是特别的,所以在得知盛萱兰存在的那一刻,她接受不了,做了许多伤害女主的错事,最后被皇帝废了妃位,还失了性命。 而此时对自己命运还一无所知的兰贵妃手里拿着面纱,慢悠悠地来到她们面前,阮娴见状,赶紧拉着云惜行了一礼。 “参见贵妃娘娘。” 她们严格来说,并不是奴婢,所以不需要跪下请安,只需要简单行礼即可。 兰贵妃有些柔软细腻的声线懒懒地说了一句:“看二位的穿着,是神乐宫弟子?不好好留在宫里,出现在御花园做什么?” 云惜有些紧张地暗中拉紧阮娴的衣袖,阮娴则镇定道:“回贵妃娘娘,我们二人方才受邀为太后奏乐,此时正准备回神乐宫。” 兰贵妃却突然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阮娴的睫毛闪了闪,接着她感觉到贵妃的另一只手扯住了她的面纱,微微一用力,面纱就被扯了下来。 兰贵妃笑了一声:“这双眼睛倒是挺好看的。”就是这脸嘛,实在是平平无奇。 她的目光转而落到了面容姣好的云惜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倒是长得好,呵······这面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脱落,还正好是走在御花园的时候,怕不是某些人动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云惜闻言面色煞白,她早就听说这位颇得盛宠的兰贵妃嚣张跋扈,嫉妒心强,还手段毒辣,不知道有多少相貌好的宫女受到过她的惩罚。 可偏偏陛下就是看重她,默许她的一切做法,这也导致她更加的肆无忌惮。 本来神乐宫就是个特殊存在,神乐宫主主管祭祀、祈福以及和神灵沟通等事务,他们弹奏的音乐可以净化污秽、洗涤身心。然而,据说远古众神早就已经相继陨落,世上已经没有神的存在,神乐宫主也早就没有了和神沟通的能力,因此,现在的神乐宫已经颇有些名存实亡的感觉。 还有人说神乐宫如今弹奏的不过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曲子,早就不是什么仙乐,更没有祛除污邪的能力。 所以,神乐宫如今的地位早就已经大不如前,宫中的人也不再如以往一般受人尊敬。 也正是因为如此,兰贵妃才会毫不忌惮地拦下她们。 听了兰贵妃的话后,云惜立刻解释道:“没有,贵妃娘娘,我没有这么想过。” “哦?那你是觉得本宫冤枉你了不成?” 不知为何,今日的兰贵妃脾气格外的大,她听了云惜的话后,直接就翻了脸,冷笑道:“看来你们神乐宫里的也是一些不安分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给我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心思。陛下下午喜欢到御花园闲逛,你敢说你不知道?” 云惜听她不仅污蔑她,还连带着贬低了神乐宫众人,气上心头,一时间失了理智,张嘴就道:“你凭什么说我们神乐宫?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心思,你何必如此污蔑我。而且陛下要不要来御花园,是陛下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 阮娴有些心惊地听着她的话,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莽撞。而且云惜说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阻止。 “你、你······”兰贵妃瞪大了眼睛,怒容满面地看着她,“大胆!你竟敢这般冒犯我,把她给我抓起来。” 身边的宫女太监一窝蜂而上,将阮娴和云惜压着跪在了地上。 “贱人,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奴才罢了,本宫今日就让你知道,谁才是主子。” 说完她就从贴身宫女手中拿来了一个小鞭子,云惜一看见那个小鞭子就脸色煞白,只因为那个鞭子上布满了恐怖的倒刺,只怕一鞭子挥下去,就能让人血肉模糊。 她当然知道,兰贵妃就是用这个小鞭子,毁了好几个宫女的容。 “贵妃娘娘!”阮娴突然开口道,“狩猎大赛即将开始,师父今日出关,将为狩猎大赛祈福,特命我们二人伴随 左右。而且明晚的宴会之上,师姐她将演奏祭山神的曲子。还请娘娘能原谅她,她也是无意冒犯。” “至于面纱吹落,实是秋风的祸,一个意外而已。” 阮娴的话说完后,兰贵妃转而看向了她,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阮娴微微蹙起眉头,按道理来说,她已经搬出了师父,兰贵妃不应该还对他们苦苦纠缠。毕竟,师父可是陛下的恩师,虽然神乐宫如今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神乐宫主的地位却依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而且,她都说了,云惜要参加宴会。她们本就是去祈福的,在宴会之前祈福的人却出了岔子,怎么都是不祥征兆,兰贵妃怎么会做这样引火烧身的事情。 她今日脾气格外暴躁,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一般。 刺激······阮娴想到了她那张和盛萱兰有五分相似的脸,还有兰贵妃这个称号,一瞬间心头清明,所有疑惑一扫而空。 狩猎大赛即将开始,无恨山的盛萱兰,应该也已经到了。这替身遇到正主,可不就什么都反应了过来,然后接受不了了吗。 当然,随盛萱兰一起到的,一定还有宿寒芝······ 而就在阮娴思考的时候,一道风声挥过,阮娴立刻回神。她看见兰贵妃挥起了鞭子,立刻下意识地挣脱那些压住她肩膀的宫人,然后站起身伸出手,抓住了兰贵妃的手腕。 软鞭带着惯性在空中继续挥了出去,绕了回来打到了阮娴的手和她手腕相连的位置,阮娴因此而闷哼一声。 她看着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的兰贵妃,直接夺过鞭子,然后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用力,兰贵妃就身体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被身边的宫女扶住了,才没有倒下去。 “大、大胆!”兰贵妃指着她,手都在抖,“你们竟然敢以下犯上,还不快把她们给我抓起来!” 阮娴立刻拿着鞭子将手伸了出去,她冷冷地看向四周,那些人一时之间迫于她的压力,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动手。 云惜也爬了起来,跑到阮娴身边,担心地看着阮娴手上的伤:“阿阮,你没事吧,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阮娴道。 就算今日走在这里的不是她们,而是别的人,就算云惜没有说过激怒兰贵妃的话,而是一直默默忍受着,也会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对象,情况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因为当对方只是单纯地想找人泄气的时候,不是你伏低做小,她就会收敛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上!”兰贵妃气极了,面色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围在周围的人终于都一拥而上,阮娴拿起鞭子就挥了出去,暂时让他们无法近身。然而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而阮娴现在只是人类形态,渐渐地就有些无力招架。 云惜看着阮娴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她用力地咬着嘴唇,却还是感觉眼眶有些发红。 她的眼中除了自责和感动之外,还有一抹极深的恨意。总是如此,总是如此,弱小的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可以被人肆意践踏。在权力的倾轧下,无论她如何努力,最终还是会被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轻易地踩在脚下。 阮娴没有注意到云惜眼中的情绪波动,她正在思考着怎么能脱困的时候,周围的宫人却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倒,远远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在对峙中,阮娴的头发都有些凌乱。眼见那些人突然离奇地飞了出去,她终于松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垂下手。 她先是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接着视线往周围扫去。在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啪嗒”,她手中的鞭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远远的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剑。他身后似乎夹带着早冬的初雪,一路走来,落下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阮娴看见他慢慢走近,等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冰雪气息,她也看清了他熟悉的眼眸。 第28章 夜会 “阿阮。”云惜看着那个逐渐走…… “阿阮。”云惜看着那个逐渐走近的人, 有些紧张地拉着阮娴的袖子。 不仅是她,就连阮娴自己都紧张着。因为宿寒芝已经走到了距离她很近的位置,在他的目光下,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躲闪开来。 就在她心虚至极, 不知道宿寒芝是否认出她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中突然看见他似乎伸出了手。 阮娴的心一颤,下意识地就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背在了身后。 在她这个动作下,宿寒芝的手顿在了空中,半晌后才缓缓收回。 他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瓷瓶, 递到了阮娴眼前。阮娴看着那熟悉的药瓶,心里有些犹豫, 但想了想, 还是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而就在她正与宿寒芝面对面站着,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面对他的时候, 皇帝突然来到了御花园里。 跟随在他身边的还有盛萱兰,而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兰贵妃在见到青永易的时候, 本来想冲上去诉苦,却在看到盛萱兰的身影时愣在了原地, 身影看上去颇为凄凉。 皇帝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后,知道错不在阮娴二人,加之神乐宫宫主乃陛下恩师, 所以阮娴和云惜就得以安稳退下。 在离开的时候,阮娴目不斜视,没有将半分注意放在宿寒芝身上。然而,就在她要离开之际,宿寒芝却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 阮娴的脚一顿, 然后半转过身体,只露出了小半边的侧脸轮廓。在那样一张没有丝毫特色平凡的面孔上,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在秋日的阳光泛着点点波光。 她抿紧了唇,也不说话,只是心底忐忑的同时,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宿寒芝走上前来,他伸出手,道:“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阮娴看去,发现那是一只小小的白玉簪,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物品,每一个神乐宫的女孩都拥有一件,这是打扮简朴的神乐宫女孩仅有的一些饰品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发现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 于是她伸出手,接过了宿寒芝手上的玉簪,然后压低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声:“谢谢。” 说完之后,她就和云惜一起离开了那里。 回到神乐宫后,云惜就关上了房间的门。 神乐宫里两个女孩住一个屋子,云惜和阮娴就住在一起。 云惜立刻拿出药箱要为阮娴手上的伤上药,在看到阮娴手上被鞭子伤到的伤口时,她有些心疼地红了眼睛。 “对不起,阿阮,都是我的错。”云惜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如果不是我惹兰贵妃生气,你也不会受伤。” 阮娴见她红了眼眶,安慰她道:“我说了,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今天不走运,刚好撞见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这样说,云惜的心情也好一些了。她吸了吸鼻子,缩回眼睛中的泪水,只是眼睛依然有些红红的,配合着她姣好的面孔,显得更加动人。 “阿阮,那她为什么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 云惜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阮娴知道她想说什么。今日盛萱兰出现在了御花园,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盛萱兰和兰贵妃的面容有几分相似。 她点了点头,说:“没错。所以这兰贵妃,也是个可怜人。” 闻言,云惜却眼中充满惊讶地看着她:“阿阮,你可别告诉我你竟然心疼她。” 阮娴看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不住噗呲一声地笑了出来,说:“她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心疼她做什么,心疼她欺负我们两个么?那我们两个不是更惨了。” 说完之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觉得 拿她当替身,还放任她在宫中肆无忌惮的皇帝,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已。” 她这话一说完,云惜就吓得要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一点!” 现在的这位皇帝脾气可不太好,他狂揽大权,听不得一点忤逆。如果阮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见,那后果就十分严重了。 “放心,现在附近没人。”作为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阮娴这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她继续道:“如果皇帝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要找替身的话,那么真正的白月光回来了,这个手段残忍还娇蛮任性的替身,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呢?” 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阮娴觉得兰贵妃也是个可怜人,她想到书中兰贵妃的结局,就对她生不起怨怼了。 她最后不仅失了恩宠,还失了性命,而她的存在,只是增添了作为男三的青永易和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而已。 听了阮娴的话后,云惜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想到兰贵妃可能的结局,心开始逐渐下沉。 而在下沉的同时,一个想法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阮娴正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云惜仔细地为她上好了药。这药便是宿寒芝给她的药,他的药是极好的,敷在伤口上,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掩盖了伤口的刺痛感。 看着那药,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宿寒芝。 而就在这时,云惜却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阿阮,你觉得我美吗?” “当然。”阮娴还没回过神,只是闻言就下意识地做出回答。 “那和那位无恨山的女弟子相比呢?” “嗯?哪位?” “陛下身边的那位。”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算是彻底地回过来神来。她看着低头为她包扎的云惜,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云惜抬起头,笑着道。 “你想做什么?”阮娴皱起了眉头,认真严肃地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她才发现,云惜的脸型和盛萱兰竟然也有几分相似,都是弧度很漂亮的瓜子脸,就像是精雕玉琢的一般。 而阮娴就不同了,她的脸型是柔软的鹅蛋脸,看上去没有那般凌厉精致,却足够秀气柔美。 她道:“你不要动歪心思,难道没有看到兰贵妃的下场吗?” “噗哈哈哈。”云惜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却突然笑出了声来,说,“阿阮你还是一点没变,总是这么正经。我就是开玩笑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变成下一个兰贵妃么?” 说着说着她带着笑意的面容上,眼神逐渐暗了下来:“他还不配。” 阮娴不知道这里说的是“他”还是“她”,是说兰贵妃不配和她相提并论,还是说皇帝不配她上心。她也不知道云惜说的话是真是假,然而,等她还想再仔细盘问的时候,云惜却立刻转了话题,将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 “今天见到的就是那位国师之子宿寒芝吧,阿阮,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认识?不然他怎么会帮我们。” 一听到宿寒芝的名字,阮娴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似的应激反应。她忽略了云惜方才的异样之处,在听了她的话后,直接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是吗?”云惜却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说,“可我怎么感觉他对你很特别,你看,方才他直接朝你走了过来,眼神一直勾在你身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惜还做出了一个夸张的两只手指对着眼睛的动作,边做边道:“他可是从头到尾,一点目光都没有分给过我。” 以阮娴如今这幅平凡的面孔来看,她身边的云惜确实要更加美丽动人,但是近日,宿寒芝的目光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在她身上过。 “哪有那么夸张······”被云惜这么一说,阮娴也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好像、好像是差不多······ “难道说,他对你一见钟情,见到了你不畏强权,勇敢反抗的英勇身姿,然后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阮娴闻言都听笑了,她说:“你话本看多了吧。” 云惜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后又不停地缠着阮娴,非要挖挖她这个好友和宿寒芝之间有没有什么旧事。 当然,无论她怎么问,阮娴永远只有一个回答,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夜晚,阮娴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在黑夜里若隐若现。她想到了白天见到宿寒芝的情形,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宿寒芝究竟认出她了吗? 如果认出来了,为什么他不说出来。如果没有,又为什么要帮她们,还给了她药。 黑夜中,阮娴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半晌后,她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想,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认出来,既然他装作不认识,那阮娴就当他没有认出来。 第二天,阮娴本来想一直缩在神乐宫,等待狩猎大赛结束,等宿寒芝离开皇宫。 然而,事情却不如她所愿。当天夜晚,就有人来到神乐宫传人,说是他们家公子近来噩梦连连,身体不适,直到半夜也无法入眠,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什么邪物,想请神乐宫的人过去安抚一番。 而他们家公子想请的人,正是一直安安静静地躲在最后,缩着脑袋,就像是一个不想被老师点名点到的阮娴。 谁想大晚上还外出工作呀。 被点名的阮娴一脸懵地跟着那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路穿过宫道,走过一条条回廊,最后来到了一个院子里。 在走到院门外的时候,那个小厮就突然告退,徒留阮娴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犹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抬脚迈进了院子里。刚进院门,她就看见院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树,树木的枝叶如盖,已经到了接近屋顶的位置。而在树顶的旁边,屋顶之上,半躺着一个人影。 他的身边还放着两坛酒,此时一坛被他拿在手里,另一坛则还未开封。 阮娴看着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不过只是神乐宫一个不出名的小弟子,又怎么会有人专门找她。 想来想去,也只有宿寒芝了。 阮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见宿寒芝叫她过来,却又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喝酒,也不说些什么,自觉得站在这里干等着有些傻傻的,所以就用和青永言学的方法压低了声音,略作改变后开口道:“刚刚有人来神乐宫。” 她见宿寒芝没有动静,就继续道:“说你近来噩梦连连、整夜失眠、身体不适······如果你需要我为你演奏一些清心安眠的乐曲,我可以帮你。” 说白了,这就和演奏安眠曲差不多。只不过她们神乐宫用了特殊的心法之后,音乐中注入了丝丝灵力,效果会更加好罢了。 然而,她说完了之后,宿寒芝却还是没有说话,就好像彻底忽视了她的存在。 对此,阮娴有些气愤。叫她来,又不理人,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友好了,而是僵硬着道:“如果你现在不需要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想离开这里,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宿寒芝就微微转头,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下一刻,阮娴恍惚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迅疾风声。正当她想回头看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她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身体就悬空地飞了起来。 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屋顶上。 阮娴呆呆地坐着,眨了眨眼睛。秋夜的冷风吹来,吹落了哗哗的一地树叶,也让她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29章 夙夜难寐 “喝点酒,就不冷了。”…… “喝点酒, 就不冷了。” 宿寒芝的声音响了起来,阮娴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单手撑在脑袋后面, 躺 在屋檐上, 眼睛注视着天空中那轮朦胧的月亮。 如镰刀一般的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秋风让树叶哗哗作响。这般情景突然就让阮娴想到了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想到这里,她立刻摇了摇头说:“我不喝酒。” 说完后她犹豫了一瞬, 又接着道:“你还要喝多久?” “你想说什么。”宿寒芝语气平静,阮娴一时之间, 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她只能道:“已经很晚了, 如果你现在不需要帮助的话, 我就回去了。” 所以,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你需要哪方面的帮助,直说就行。安抚曲她会, 安眠曲她会,净心曲她也会。 可谁知道, 她这话说完后,原本一直安静着的宿寒芝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只听“哗啦”一声, 他的手一用力,手中的酒瓶就突然碎开。 碎片从空中掉落,落在瓦片上发出叮当的响声。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则划出了一道道伤口,在昏暗的夜色下,阮娴都能看到一些深色的液体溢了出来。 宿寒芝突然坐起身, 伸出手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朦胧的夜色里,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泛着森冷的寒意。 宿寒芝神色阴沉,语气阴鸷地道:“谁准你走了。” 阮娴被他这突然的变脸吓得呆愣在了原地,她的手腕被宿寒芝用力握紧,紧到让她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她在宿寒芝的目光下,几乎要忘了呼吸。半晌后,她的声音才有些颤抖地道:“我、我没说要走,可是······” 她被宿寒芝凶到了,虽然她一直害怕宿寒芝,可真的严格说起来,以前宿寒芝就算总是阴阳怪气,笑得不怀好意,可是却从来没有用这般语气和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她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下一刻就会被他吞食入腹似的。 她有些害怕,声音越说越小:“可是你一直在喝酒。” “我说话也不理我。” “我没有想走,可是······你又不和我说话。” 说着说着,她就委屈了起来,觉得宿寒芝就是在折腾人:“我留在这里,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她说完后,空气就沉静了下来。在这种有些可怕的寂静中,远远地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阮娴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看着那只依然紧紧抓住她手腕的手。 在这种寂静的氛围下,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实在是无法忍受时,她在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后,终于开口道:“你的手受伤了,不疼吗?”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似乎是怔愣了一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 半晌后,他才松开了阮娴的手,同时丢下了四个字:“伶牙俐齿。” 他受伤的手随意地垂下,就像是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伤。 平白被安上了一个伶牙俐齿的称号,阮娴忍了忍才没有反驳。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缓解了一丝疼痛。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宿寒芝的声音突然响起,正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的阮娴闻言,“啊?”了一声。 “······没什么。” 阮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心思真的是海底针深不可测,状态一会儿一变,突然安静又突然发作。 阮娴想到对方阴鸷的目光,看着她就像是看猎物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后怕。 看来,以后一定一定得和他拉远距离才行。 这个人的性格太不可捉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起来,她招架不住。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之前宿寒芝给她的白色瓷瓶递给了他。 “你先上药吧。” 手被碎片划伤,然后还浸入了酒精,想想阮娴都替他疼,可宿寒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然而,宿寒芝看了那个白色瓷瓶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接着,一只受伤的手就放到了阮娴身前。? 阮娴看了宿寒芝一眼,又看了他的手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打开瓷瓶,开始为他上药。 自己突然发疯,把自己给伤到了,现在又要她来帮忙上药,所以作这一通干什么。 阮娴低头仔细地为他上药时,突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在这一刻的平静之中,阮娴的身体也越来越紧绷,她感受着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 “知道什么?” “啊?”阮娴抬起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宿寒芝却突然收回已经上好药的手,道:“做正事吧。” 正事? “神乐宫的弟子,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吗?”宿寒芝说完之后,停顿了一瞬,才接着道,“你的琵琶呢?” 阮娴这才知道所谓的正事是什么,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短萧,说:“有这个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宿寒芝在搞什么花样,她总感觉对方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承认。 不过不管宿寒芝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既然对方没有表现出来,那她就只能陪着他装傻充愣,装作无事发生了。 “听说你最近总是做噩梦,睡眠不好,要不我给你吹一个安眠曲?保证你睡得安稳,一夜无梦。”阮娴自觉得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帮助一个人入睡并不困难。 可谁知道,宿寒芝却摇了摇头,说:“阿阮······姑娘,不问问我做了什么噩梦,又为什么难以安眠吗?”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时,阮娴的心都跳的快了一瞬。她强自让自己冷静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 皇室中的人都有各种秘密,许多人年轻的时候总会做那么一些肮脏事,因此一到夜晚就总是噩梦连连,难以入睡。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神乐宫弟子帮他们除去邪秽,助其安眠。 如果能知道无法入睡的原因当然是最好的,然而,在这皇宫里知道了太多秘密,尤其是那些身份尊贵的主子的秘密,可活不长久,所以神乐宫的人一向都不会主动去询问原因。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道:“没什么不想说的,不过是关于······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因为她吧。 不不不,千万别是她,说不定是其他人。 “是盛姑娘?” 阮娴试探性地说道,她来了神乐宫几个月了,而按书中的进度,这个时候的宿寒芝和盛萱兰已经处于极度暧昧阶段。虽然还没有互相表明心意,但彼此都已经将对方放在了心里一个重要的位置。 在听到她说出这三个字后,宿寒芝就沉默了。她还以为对方默认了,就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白日陛下和盛姑娘走的很近,而且陛下似乎对她有一番情谊,但是我觉得不用难过。” 她这话说完后,就看见宿寒芝转头看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睛中,似乎带着对她无形的肯定,好像在静静地等待她说下去。 阮娴有了信心,她继续道:“你也是有希望的啊,虽然他是皇上,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主,可你也不差。首先你的外形条件就比他好,其次你实力强大,是无恨山的大弟子,还是······” 阮娴突然急刹住语句,把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国师之子”咽了下去。 “还是什么?”宿寒芝凉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是江湖男神榜、江湖美男榜、江湖想嫁榜、青年侠士榜的第一名,万千少女心中的高岭之花。” 当然,那是她们都不知道宿寒芝的真实面貌,只是一群被颜值和实力光环笼罩的凡人啊。 阮娴说着说着,越发期待起女主和其他几位男角色的感情进展。赶紧让男主尝一尝失去的痛苦吧,这样才能让他紧张起来,到时候就没有时间来纠缠她了。 一整晚都有些阴沉沉的,让阮娴有些害怕的宿寒芝,在听了她的话后,嘴角终于弯起了一点弧度,他道:“ 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奇怪的榜。” “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都知道了,也太接地气了一些,还能叫高岭之花么。 阮娴见他身上的气氛没有那么压抑,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她继续说,“我还学会了一种帮人入梦的曲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在梦中见到盛姑娘。只是需要你多在脑海里回想她的样貌,想的越清楚越好,最好能具体想一个情景。” “就想你印象最深刻的,也是让你近来无法正常入眠的情景。想的越清楚越好,最好详细到每一个细节。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之间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阮娴说完后,怕自己说的太复杂,又问了一句:“我说这些,你明白了吗。” 这种帮人入梦的方法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她从书中学来后,还从未在人身上试探过。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单手撑在脑袋后,躺在屋顶上,道:“开始吧。” 就在这? 阮娴想说要不回房间去,可是见宿寒芝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只能咽下了自己的话。 她将短萧凑在嘴边,手指微动间,一首空灵悠远的曲子就响了起来。 音乐浮动间,散发着点点蓝色的荧光。那些光芒随着音乐幻化成了一条河流,在空中漂浮了一圈后,缓缓地注入了宿寒芝的眉心。 ··· 黑夜无边无际,森冷的寒意从四周传来。 沉重的身体靠在墙边,意识昏沉,眼皮像是有千斤之重。 挣扎着半睁开眼睛,有些模糊的视线之中,传来了一些光亮。 光传来的地方,是一扇大开着的门。而那扇门的背后,就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绯红的月光从门外洒了进来,空气似乎都被染成了浓稠的血红色。 门扉之间,月色之下,一个瘦弱的少女身影静默地站立在原地。 风撩起了她的头发,吹起了她的衣裙,少女孑然一身的背影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夜色里。 她的身影逐渐模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血色的浓雾中,只留天边一轮巨大的绯红色月亮,俯视着这一切。 不要走······ 原本悦耳的音符突然乱了一瞬,发出了刺耳的响声。蓝色荧光汇成的小河突然消失,整个画面也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随着画面逐渐远去,阮娴的手一松,手中的短萧就从空中掉落。 然而,还没有听到落地的响声,一个人就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第30章 明月 宿寒芝伸手接住了阮娴掉下的短萧…… 宿寒芝伸手接住了阮娴掉下的短萧, 然后将其重新递给了她。阮娴的手指有些颤抖着,将那只萧接了回来。 “怎么了?”宿寒芝就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是寻常地问道。 阮娴想到方才所见到的场景, 血月之夜, 虚弱的身影,大开的门,那分明是他们还在怀山村时的场景。 她没有想到宿寒芝脑海中勾勒出的场景,不是和盛萱兰有关,而是和她有关。 “你刚刚······”阮娴现在确定, 宿寒芝一定是认出她来了,她干脆地道, “你既然认出我来了, 又何必装作不认识。” 可谁知道, 宿寒芝却用一种有些疑惑的语气道:“阿阮姑娘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面。”? 阮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又有着什么毛病, 她开口道:“我当初不是自己要走的,我也是无奈之举······” 她不过就是, 不告而别了一下,而且她确实不走不行。再说了, 她又不是宿寒芝的奴隶,想去哪里都是她的自由,为什么一定要向宿寒芝交代。 阮娴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虽然道理她都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宿寒芝的时候,她心里竟然还是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宿寒芝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吧。 果然,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却笑了一声,说:“阿阮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娴见他还在装不认识的模样,一时间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是不是她想多了,宿寒芝确实没有认出她来? 而就在她心里迷惑的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有一位朋友,她也姓阮。” 啊······那不就是我吗? 阮娴伸出了手指犹豫地指了指自己,谁知道宿寒芝却自顾自地说着话,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在三个月前,她却出了意外。”宿寒芝的声音逐渐低落起来,“她都是为了救我。” “从那以后,我就总是想起她,想到夜夜噩梦,彻夜难眠。” 他的语气中似乎含有悔恨与自责:“如果不是我,如果我能够保护好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了?” 听到宿寒芝说这些话的时候,阮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脑袋没有随着他的话而上下点动,因为她太赞同不过了。 她心里想着,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总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是我救了你。 不过,听到他后面的询问,阮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说她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许、也许她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阮娴说的义正辞严,她道,“她既然都为你付出生命了,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向前看,忘掉和她有关的事情,这样才不辜负她的一番付出!对不对?” 她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宿寒芝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接着道:“可我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听说你们神乐宫的人拥有招魂的能力,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引来她的灵魂?” 听说招魂曲确实会有这样的功效,但是这曲目却被列为禁术,神乐宫无人修行。 虽然因为看过书的缘故,阮娴对招魂曲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她当然不可能答应宿寒芝的要求。 她还活着呢,招谁的魂?而且这大晚上又月黑风高的,招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怎么办? 所以她直接拒绝了宿寒芝,她拒绝之后,宿寒芝的眼睫微垂,面上带着一种悲怆的神色,他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姑娘为我奏一些安眠的乐曲。至少,让我能在梦里见到她吧。” ······秋叶的凉风终于让阮娴的头脑有些清醒过来,她看着宿寒芝泛着悲伤的面孔,心里涌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宿寒芝会是那么感性的人么? 她勉强压抑下心中那种怪异感,拿起自己的短萧,犹豫着放到了嘴边。 她的余光放到了宿寒芝身上,发现他清冷的面庞上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形状漂亮的眼睛底下是一片乌青。阮娴竟然不曾注意,宿寒芝的面相看上去,确实颇为疲惫。 也许他现在满嘴谎言,但或许他所说的整夜难寐也并非都是假话。阮娴看着他略有些疲惫的模样,思考了一瞬后,就将手指放在短萧上,尝试着吹奏了一曲乐曲。 这首曲子并非她从神乐宫所学,而是她自己家乡的一首民谣。 曲调婉转悠长,如同春日里的湖水,被风吹起点点波纹,又像是冬日里的飞雪,飘飘扬扬裹挟着寒风洒在人身上。一半是清冷的冰雪气息,另一半则是春江水暖。 这来自乡土的曲调,从小就由妈妈浅唱在耳边。 故乡的月光洒在路上,洒在行人的背影上,一个个人越走越远。他们走在寒风里,裹挟了一身的冰雪,却又总能在月光的引路下,重新走回一个能融化一身风霜,春暖花开的地方。 其实这首曲子,就是说一个人的一生,总是走在一跳不断离开家又总能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归属地的路上,是一首充满了希望的曲子。无论你多么漂泊无依,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从而停下漂泊脚步, 阮娴看着天空中弯弯的月亮,这个世界里,也只有这个月亮,好像是永远不会变的。 吹完了这首曲子,阮娴一时间有些难过了起来。 她缩起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眼神有些伤感地看着前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宿寒芝眼底乌青,面色疲惫的模样,下意识就吹起了这首曲子。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被这首曲子哄睡着的,她也希望,能吹给他听。又或许,她是想到了书中的宿寒芝,想到了他的经历,她觉得她应该吹给他听。 阮娴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微微偏过了头。她看见宿寒芝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是睡过去了。 “你倒是睡着了。”阮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却睡不着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就这么躺在屋顶上的宿寒芝,心想一个夜晚的寒风而已,应该也不会对宿寒芝的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她尝试着站起来,想自己回神乐宫。宿寒芝可以躺在屋顶上一晚,她可不想这样。 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身体,手腕就被一直冰凉的手用力抓住。 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却发现宿寒芝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充斥着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情绪,抓住她手腕的手太过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微微颤抖。 “你、你怎么了?” 阮娴试图挣开,然而那只冰凉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无法挣脱。 宿寒芝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她,阮娴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剥皮去骨,想要穿过外在的皮肉,好看清她的内里是什么模样。 “你为什么,会吹那首曲子?”宿寒芝几乎是一字一咬牙地说出了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阮娴听了后迷惑不已,这曲子是她家乡的民谣,而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严格来说,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人会这曲子才对。 于是她道:“没有人教我。” “怎么可能?”宿寒芝似乎是无法相信她的话,发出了质疑。 就在阮娴疑惑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时,宿寒芝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用一种极其复杂,让阮娴几乎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神看着她。 他突然道:“你走吧。” “?”阮娴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宿寒芝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这种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开心,所以她直接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而她刚站起来,就感觉有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她就被带到了地面上。 她没有看宿寒芝一眼,直接走出了院子。 然而,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只是独自往前走。 阮娴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宫道上。只是身后两步距离的位置,一直都有一道脚步声默默地陪伴着她。 直到她走进神乐宫,那道脚步声才停了下来。 在走进神乐宫的那一刻,她微微转身,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宿寒芝静静地站在神乐宫门外,他形单影只的身影在秋风下尽显寥落。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而他的眼中,却带着阮娴看不懂的情绪。他的眼神里好像充满了悲伤,但阮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宿寒芝。 宿寒芝也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裙子,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今天那首曲子,是我家乡的民谣。” “小时候,我母亲总是用它哄着我睡觉。” “我以为,它也能帮助到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那样的反应。”阮娴的眉头微微皱着,她低下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不吹就是了,你也没必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吧。 她不知道,宿寒芝听着她的话时,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 在阮娴说完后,他只是问了一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啊?”阮娴呆呆地发出了一声,接着她想到名字,却摇了摇头说,“这个名字不太好,你肯定不喜欢。” 可谁知,宿寒芝却坚持要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阮娴无奈,只能用两只手的手指合在一起比了个圆形,然后又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明月。” 这首歌的名字叫明月,而明月,给宿寒芝带来了无数的痛苦记忆。 每一个明月夜,他都会经历钻心蚀骨般的疼痛,这就像是一个诅咒般,跟随了他许多年。 阮娴解释完之后,最后看了宿寒芝一眼,道:“要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后她就转过身,进入了神乐宫深处。直到转过一个走廊,再也看不见神乐宫的大门,阮娴才脱离了对方的目光。 她不知道宿寒芝是否还站在原地,又或许他早已经离开。 等阮娴一边垂头思考一边走进房间后,竟然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 她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云惜去哪里了,为什么会不在房间里。 等了一会儿后都不见云惜回来,她就自己收拾后躺到了床上。 只是阮娴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很久都无法入睡。 所以,她大晚上走了一遭的结果就是,没有让别人成功入睡,反而害自己也睡不着了。 30-40 第31章 坦白 天空始终都雾蒙蒙的,就连空…… 天空始终都雾蒙蒙的, 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水汽。走了不过几步路,草叶上的露水就沾湿了人的裤脚。 一个穿着有点像少数民族的女子,背上背着一个背篓, 手中拿着一个镰刀, 正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 在发现一株薄荷叶的时候,她用镰刀割了下来,然后轻轻地闻了一下。 清凉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原本疲惫的身体也重新有了力量。而就在她打算采完药回家之际,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少女警惕地转过身, 将镰刀举在身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 茂密的树丛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就如同某种凶猛的野兽, 正在树丛之后看着她。 少女吓得脸色煞白,身体颤抖不止, 在那可怕的喘息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她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了一阵迅疾的风声, 一个巨大的生物已经快要追上她。 那生物拥有高达两米五六的身体,浑身皮肤漆黑, 双目赤红,牙齿尖利,在山林中奔跑的速度极快。 少女用力地在林间跑着, 却突然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眼看着那只巨大的成年夜叉朝她扑了过来,她的眼中逐渐漫上了绝望,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危险却并没有来临。 她只听到了一声惨叫, 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泼洒在了身上。她愣愣地睁开眼睛,就发现方才还十分凶猛的夜叉,此时已经尸首分离,身处异处。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接着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她转过头,拿着自己的镰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在扒开一个灌木丛后,她于草缝间发现了一个金黄色的东西。 少女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只有些破旧的铃铛。铃铛颜色暗沉,上方用有些破旧的红绳系了一个平安结。 她犹豫了一瞬间后,就将铃铛带在了身上。 —— 夜晚,阮娴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有了一点困意的时候,房门却又突然被敲响。 她一个激灵地睁开眼睛,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一瞬间就没了。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之后,挣扎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云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打开门后却 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云惜,而是神乐宫的一个侍女。 “阿阮,宫外有人找你。” “找我?”这都多晚了,还有谁会找她? 她穿好衣服走出神乐宫外,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是今日带她去见宿寒芝的人。 ······这又是叫她做什么。 又走了许久之后,阮娴走到了一个熟悉的院子。只是这次屋顶上再没有人影,只有一个点了灯,大开着门的房间。阮娴走到门口往里面望了望,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院子四处都阴森森的。她伸出手搓了搓手臂,走进房间,小声地喊道:“宿寒······宿公子,你在吗?” 她四处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宿寒芝的身影。她有种这里与世隔绝了的感觉,听不见一点声音。 阮娴觉得身子都冷了起来,犹豫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转过身想离开。 结果她刚转过身,就看见了一张雪白雪白的脸。 那人还穿着白色的衣服,雪肤黑发,瞳孔漆黑,阮娴骤一看见他的身影,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宿寒芝的身影看起来如鬼魅一般,而这场景,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阿阮姑娘,你怎么了?” 阮娴仍有些惊吓地看着宿寒芝,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这本来就是宿寒芝住的地方,他在这里才是应该的。 所以,她又接着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宿寒芝却垂下眼睛,面色颓唐。他伸出双手,阮娴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阿阮姑娘,我睡不着。” 宿寒芝拿着手中的东西走到了院子外,在大树下有一个座椅,还有一个铁盆。 阮娴慌里慌张地跟着他走出去,就看见宿寒芝坐在坐位上,拿出了打火石。 “我一入睡,就会做噩梦,总是梦见她被夜叉抓走的模样。” 听到这个“她”字的时候,阮娴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出事。” 打火石擦出了一点火花,阮娴看着放在他身边的那些纸钱之类的东西,有些头皮发麻,她赶紧动作迅速地将打火石抢了过来。 宿寒芝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阿阮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阮娴看着手中的打火石,又看着那些渗人的纸质的东西,手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将打火石扔到了一旁的池塘里。 “你这是做什么?”她问。 “今天是她离开的第一百天,我只是想为她祭奠一下。” 祭奠? 阮娴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宿寒芝一样,这行为太奇怪,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她还活着呢! “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宿寒芝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 “皇宫不能祭祀。”阮娴想了想后就接着道,“而且,而且她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说不定她运气好,从夜叉手逃了出来,对不对?” “那既然都不确定,你烧这些做什么?”阮娴看着那一堆东西,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可谁知道,她的话说完后,原本还满面颓唐的宿寒芝眼神却突然变了。 “你说她可能还活着?”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而具有侵略性,阮娴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但是此刻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 “这······” 见阮娴有些支支吾吾,宿寒芝继续道:“她是自己选择走的,是她自己要离开?” 眼看着宿寒芝突然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阮娴只能往后退了两步,伸出双手摇了摇,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她可能遭遇了一些困境。” “所以当时没有办法去找你。” “是吗?” 阮娴点了点头。 而她话说完后,宿寒芝似乎沉思了一会儿。就在她的心高高提起的时候,宿寒芝就沉吟着道:“你说的对。” 还没等阮娴松一口气,就听见他接着说:“那我应该去找她。” “好看看她是真的陷入了某种困境,还是“偷跑”出去,乐不思蜀了。” “······那如果,你真的找到她了,你会怎么做?” 宿寒芝的眸色似乎在一瞬间深沉了许多,他眼中含着浓稠的情绪:“当然要好好问一问,她这些天过的好吗。” “她和谁呆在一起。” “为什么要走。” “以后,还要看的再紧一点才行。” “当然······”宿寒芝的声音一转,道,“如果她能自己回来······” 宿寒芝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而阮娴总觉得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几乎是意有所指。 想到这里,在有些害怕的同时,她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宿寒芝,说“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宿寒芝却好像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阮娴压下那种奇怪感,突然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可以,他那么不开心做什么。 关键是,她自己怎么也在心虚。 所以阮娴开口道:“但是你凭什么说这些话,你们两个人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所以······所以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没有道理!” 她的话说完后,就感觉宿寒芝的眼神更深沉了一些。 “没有道理?” 他的目光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食入腹一般,在这样的眼神下,阮娴瞬间就怂了。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她反射性地捂住耳朵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见院子里几人合抱之粗的大树竟然被栏腰折断,粗壮的树干倒向一边。在接触到屋顶的时候,又发出一道响声,随即瓦片哗啦啦地坠下,就连墙壁似乎都有一些摇摇欲坠。 阮娴嘴巴微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愣了愣,才有些失神地道:“说归说,好端端的,你打树做什么?” 就那么一句话,不至于让他那么生气吧。 可谁知道,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却轻飘飘地收回掌。他做出了这么一个破坏自然的举动后,什么也没有解释,就回到了房间里。 阮娴看着院中的惨状,又看着宿寒芝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阮娴几乎都惊呆了,会有这种行为的,是怎样神奇的一个人。 没有道理。 他为什么突然对树下手?因为没有道理。 他就是一个自大狂妄,没有道理可讲的人。用这一个举动,就堵住了阮娴方才的话。 阮娴站在原地跺了一下脚,她转身就要走。然而才刚走到门口,原本已经踏出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转头看着宿寒芝的房间,又想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转身进了那个房间。 她刚走进房间,就看见宿寒芝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副像是画像一样的东西。 阮娴走了过去,走到了书桌对面,道:“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不对?” 然而,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没有什么反应。 阮娴深吸了一口气,她也懒得管宿寒芝是真装傻还是假的了,她不想再隐瞒了。 宿寒芝实在太折腾,一会儿又是噩梦又是睡不着又是满脸疲惫现在还要给她烧纸,方才还来了一通没有道理的发疯,阮娴真憋不住了。 “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走的,当时实在太危险,你又昏迷不醒。” 宿寒芝将目光从画上抬了起来,转而看向了她。 阮娴一鼓作气继续道:“当时情况太危险,我必须离开。离开你之后,我就阴差阳错地进入了神乐宫。” “至于易容,只是因为觉得在皇宫里,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就像云惜,因为自己的容貌,就遭到了兰贵妃的针对。 “我没有想到能再见到你。” 她说话时,也不敢直看宿寒芝的眼神,只能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宿寒芝已经从桌后走了出来,走到了她的身前。 她有些紧张地想听宿寒芝会说出什么话,结果宿寒芝却只是开口说了一句:“阿阮姑娘,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阮娴瞪大了眼睛看着宿寒芝,她一肚子话都被这一句疑问给堵住了说不出来。 她看着宿寒芝那张完美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我姓阮,我叫阮娴,行了吧!” “你就一定要我主动说出来是吧。” 阮娴咬了咬牙道,这都是什么臭毛病。 闻言,宿寒芝终于弯起了嘴角。 他伸出手摸了摸阮娴的脑袋,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一样,安抚着她不要生气。 是啊,主动回来的小猫,才再也不会跑走了。 第32章 第 32 章 阮娴被他撸猫似的摸…… 阮娴被他撸猫似的摸着头发,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脑袋一低,身子往旁边一转, 就脱离了宿寒芝的手。 宿寒芝的手停留在空中, 他看向阮娴,眼底似乎隐隐黑沉起来。 阮娴见状,立刻道:“你还没洗手。” 宿寒芝原本因为阮娴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而阴沉下来的神色,微微愣住,“嗯?”了一声。 阮娴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 然后又指了指屋外,说:“你刚刚摸了那些东西, 还没有洗手······不要摸我的头发。” 她看宿寒芝站在原地不说话, 就拉着他走到一旁洗手的水盆处, 说:“我不是嫌弃你。” 宿寒芝看了她一眼,看着阮娴努力解释的模样, 乖乖地净了手。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又是怎么认出来的?”趁着他洗手的时候, 阮娴有些疑惑地问,“我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永言, 但也不差吧。” 至少和她一起同寝了三个月的云惜,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她易了容。 而谁知道,听了她的话后, 宿寒芝原本还算和煦的脸就像六月的天一样,一瞬间又沉了下去。 他看着阮娴道:“你叫他什么?” “啊?”阮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他”是谁,她道,“永言, 你们不是认识么?” “果然,你的易容术是他教的。”宿寒芝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阮娴闻言后点了点头,她也没必要隐瞒,宿寒芝认识青永言,自然也知道他的易容术举世无双。 然而,这个时候的阮娴还不知道,前方有一个坑在等着她。 她看着宿寒芝抬起头,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奇奇怪怪。 “我还当真如某人所说的有苦衷,所以必须离开,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原是因为认识了新人。” “嗯?”阮娴几乎是满头问号了,她说,“你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你就和青永言认识了,对吗?” 听到这里,阮娴的警觉性终于上线,她虽然不知道宿寒芝想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没什么好话。 三个月前? 出于谨慎,阮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静静地看着宿寒芝还能说出什么。 “三个月前,原来并非我的错觉。” 宿寒芝缓缓道:“那日我在城中遇见青永言时,你也在马车上,对吗?” 阮娴的记忆随着他的话逐渐回拢,她想起三个月前,她在青永言的马车上,随他一同前往东曙城时,好像是偶遇过宿寒芝······ 那个时候她藏了起来,还拜托青永言不要把她的存在说出去。 这、这都三个月前的事情了,怎么还记得。果真是不崩睚眦必报的人设,一点点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什么都不说,决定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装傻。 宿寒芝见她不回答,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而是进一步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困境?” 他向前走了几步,阮娴迫于巨大的压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直到她的身体抵上了身后的桌子,退无可退后,才硬着头皮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要总看着以前的那一点点小事情,最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 “现在?”宿寒芝几乎已经距离她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他看着低着头的阮娴,问她,“那你觉得,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娴大脑飞速转了转,接着她拿出了一根短萧,说:“现在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吹曲子。” 睡觉?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有些微怔,一时间也问不出话了。 阮娴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就大着胆子看向他,结果竟然发现宿寒芝原本冷白的皮肤,似乎泛上了一点嫣红,就连原本有些阴沉的眼睛,都鲜活了一些。 在她疑惑着还想要更仔细地观察时,宿寒芝却一甩袖子转过身体,说了一句话:“以后不准叫他的名字。” 说完这话后他就走了,走进了里间,一会儿后,阮娴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睡觉吧。” 阮娴试探性地问:“你不要听摇篮曲、不、安眠曲吗?” “不用。”宿寒芝高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就将短萧插在了腰间。她见宿寒芝走进了里间,在原地站了站之后,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她本来想回神乐宫,只是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敢离开这里回神乐宫的话,宿寒芝今天晚上肯定还会来折腾她。 回去也睡不好,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墙边有一个卧榻的时候,就走了过去。 她合衣躺在卧榻上,蜷缩着身子,打算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 疲惫的一晚,她躺在卧榻上,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有一个人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站在阮娴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后,就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身材瘦削却高挑,而睡着了的阮娴柔弱无骨,轻轻松松地就被他抱在怀里。 然后他走进了里间,将阮娴放在了床上。他似乎很不熟练照顾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知道打开被子为她盖上。 见阮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衣服有些错位,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脖颈。 他扭过了头,僵在原地半天之后,才走了出去。 如果这时阮娴清醒着,她就会听到一个克制的人,无法控制的心跳声。 阮娴做了一个梦,一个十分离奇的梦。 梦里她好像变得小小的,变成了一个毛绒绒的生物,正被宿寒芝抱在怀里。宿寒芝轻柔地顺着她的毛,让她趴在他的膝盖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好像还听见了盛萱兰的声音,那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些不真切的回音。但很奇怪的是,阮娴又能将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师兄,这只猫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盛萱兰问道。 宿寒芝没有抬头,他依然将手搭在阮娴的后颈上,道:“她回来了。” 盛萱兰似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很怕你,这一次跑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之后,她又接了一句:“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关心她,有时候又会让她害怕。我不明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闻言,宿寒芝似乎轻笑了一声。半晌后,阮娴才听见他的声音。 他道:“猫是最不可信的生物,她可能这一刻还在你膝头撒娇,下一刻就会偷偷跑出去。” “对她,就要软硬并施。” “对她太软,她不放在心上,太硬,她又会因为害怕而逃离。” 宿寒芝的手抚摸着阮娴的后颈,他似乎稍稍没能控制住力气,在阮娴挣扎着叫了一 声之后,他才松了手。 “既让她害怕,又要她贪恋。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那如果,她还是会跑呢?”盛萱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寒芝停顿了一瞬,阮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安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宿寒芝的嘴角微微弯起,他道:“不会再有机会了。” 再跑,就拿链子拴上,笼子困住,让这只猫再也没有机会跑出去。 阮娴趴在宿寒芝的怀里,随着他最后的话语落下,不知道为何,原本那种舒适惬意的感觉就开始逐渐消失。 也许是动物的本能让她感觉到了不舒服,她挣扎地“喵”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然而那只原本轻柔抚摸她后颈的手却突然用力,就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锁链一样,牢牢困住了她。 阮娴有些害怕,她用力地挣扎了起来。见实在是无法挣脱,她就扭过头朝着那只手用力咬了下去。 “阿阮,醒醒。” 远远的似乎有一道声音传来,阮娴猛地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整个人还没有从刚刚的梦中清醒过来,直接傻愣愣地“喵”了一声。 那一声之后,那个人似乎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再说话。 阮娴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发出了什么声音,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不是的,你别误会,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人还没有清醒。” 宿寒芝见她慌乱解释的模样,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他道:“我听见你好像在挣扎,所以进来叫醒你。你刚刚是做了噩梦?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什么? 阮娴隐隐约约还能回忆起梦中的情景,在梦里她似乎变成了一只猫,好像还梦见了······ 想到这里,她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宿寒芝。也不知道宿寒芝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噩梦时,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梦见什么了来着?宿寒芝好像说了一些话,好像还有盛萱兰的出现。 阮娴的记忆出现了断片,好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就记得自己最后抓着什么东西一直咬。 想到这里,她莫名觉得腮帮子有些疼。 “阿阮?” 阮娴回过神来,见宿寒芝还站在原地,就伸出手摇了摇,说:“没什么,一个梦而已,我已经记不清了。” 宿寒芝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另一个地方,阮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枕头上全是湿漉漉的牙印。 “······”阮娴低着头,耳朵发红。 宿寒芝似乎笑了一声,他道:“那你收拾好后出来吃早餐,我先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阮娴才捂住有些发热的脸,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后,才下了床。 洗漱好,换好衣服后,阮娴走出房间,就看见宿寒芝坐在桌子旁,而桌子上则摆好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阮娴走到了宿寒芝对面,想找个位置坐下。结果只听见了“吱呀”一声响,宿寒芝拉开了身边的一个椅子。 阮娴:“······” 她只能乖乖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她看着一桌子的早餐,各式各类还分量满满,心里竟然有了点感动。 跟在宿寒芝身边至少有一点好的,那就是他不嫌弃她吃得多,她总算能开开心心地吃,而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了。 本来睡了一晚上起来就饿,她如果不吃多一点,不吃饱一点,在神乐宫都是细皮嫩肉的漂亮小姐姐的情况下,对她的嗅觉和胃都是煎熬。 而在一群神仙似的女孩子中,一个饭量很大的人几乎可以吸到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了。她也有一些不好意思,有点尴尬,所以每次都吃的不尽兴。 “那我吃了。”阮娴拿起筷子,试探性地问道。 宿寒芝正在看一本书,阮娴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她只看见宿寒芝点了点头:“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阮娴笑了笑,露出了几颗整齐的小牙齿。她舔了舔嘴唇,就夹了一个软糕放进碗里。 在她将桌上的食物吃了约一半时,院子里突然来了两个人。 阮娴看见她们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因为太惊讶,不小心被粥呛到,整个人都咳了起来。 宿寒芝立刻放下书,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还拿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怎么了?”他微微蹙起眉,语气担忧,“喝点水,怎么喝个粥也能呛到。” 阮娴被他批评,也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她也不想啊,实在是那两个走进来的人来的太突然,吓到了她。 等阮娴终于不再咳嗽的时候,宿寒芝才看向不告而来的两人:“你们来做什么?” 阮娴也跟着看过去,只见盛萱兰和云惜站在门口,都神情微怔地看着他们。 而看着他们两人的盛萱兰,眼睛微微睁大,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见她们两人都不说话,阮娴只能自己站起来,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她嘴角带了一抹笑意,语气和善地道:“盛小姐,云惜,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管怎么样,笑总是没错的,态度好一点也是没错的。 听了她的话后,盛萱兰勉强地笑了笑,道:“我来找······师兄。” 说完后,她的眼神就放到了宿寒芝身上。 见宿寒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表情有些落寞。 见她这般模样,云惜安抚性地抓着她的手臂,替她道:“陛下让我们来请宿公子过去,有要事相谈。” 宿寒芝闻言后皱了皱眉,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然而尴尬的是,点头之后,他却依然稳稳地坐在原地,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 阮娴看了看宿寒芝,又看了看依然站在门边的盛萱兰和云惜,她伸出手小心地在她们两人看不见的角度戳了戳宿寒芝,小声说:“你怎么还不去啊。” 谁知道,她说的声音够小,宿寒芝却用正常音量的声音道:“我等你吃完,再去。” 他这话一说完,盛萱兰和云惜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阮娴有些尴尬,她也干脆直接对宿寒芝道:“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去吧。” 知道你是男主天不怕地不怕,可这里是皇宫,是皇帝的地盘。而且皇帝还是一个权力欲旺盛,听不得别人忤逆的人,好歹也要尊重点吧。 见阮娴催促,宿寒芝才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 “那好吧,听你的。” 就在他们两人对话的时候,盛萱兰却突然走了进来。她走到阮娴的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后,突然开口道:“阿阮姑娘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有些心惊,心跳都开始加快。 她的易容术宿寒芝看穿也就罢了,总不至于盛萱兰也能认出来吧!那她的技术得有多不好。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因为盛萱兰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看着她的脸后,只是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用一种有些惆怅的语气说:“难怪师兄会对你那么好,你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太像了。自从她走后,师兄就一直很思念她。” “我真羡慕你,如果我也能拥有你这样的一双眼睛,也许师兄也会对我这么好吧。” 说完之后,她就转过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听了她一番话后,阮娴还没有从这样的替身语录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云惜先是惊愕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愤怒地看向宿寒芝。 阮娴见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刚想要解释,却看见云惜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有话要对她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之后再和她谈。 接着云惜就出了门,跟着盛萱兰的身影而去了。 徒留在阮娴呆呆地站在原地,接着她就看见宿寒芝走到了她的身边,留下了一句“现在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了么?”后,就离开了这里。 宿寒芝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方才宿寒芝说话时贴的太近,让她耳朵有些热。 大早上经历这么多事情,阮 娴从自己成为了自己的替身却被别人告知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后,她想着盛萱兰的语气,想着宿寒芝,还想到了莫名跟在盛萱兰身边的云惜,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袋。 太复杂了。 无论是男女主之间的人物关系,还有云惜为什么会跟在盛萱兰的身边。 而就在苦恼的同时,她看着桌上还未吃完的早餐,心里想着不能浪费粮食,于是一瞬间就丢掉烦恼,投身美食中去了。 阮娴不知道皇帝青永易找宿寒芝是为了什么事,只是那天早上走了之后,宿寒芝一整个上午都未再出现。 阮娴便一个人回了神乐宫,而用过午膳之后,就被人通知有一个人来找她。 她本以为这次来的又是宿寒芝身边的人,结果她走到神乐宫大殿处时,才发现并不是。 那是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穿着浅色系的绸制衣衫,上方用同色系的线绣着暗纹,头发被整齐地束冠,身量挺拔,看着颇为贵气。 听见阮娴的脚步声后,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如以往的温润笑容。 “阿阮,你来了。” “王爷。”阮娴笑着走了上去,“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听了她的称呼后,青永言微怔了一瞬,接着他道:“不是说过,你可以叫我名字吗?”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有些尴尬地笑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正要开口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宿寒芝的话,还是3D带回声的。 他说:“不准叫他名字。” 所以原本已经要脱口而出的“永言”二字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转而唤出一声王爷。 “毕竟我们身份有别,现在又是在宫里,我还是尊称您为王爷的好,以免惹人嫌话。”阮娴这般解释道。 听了她的话后,青永言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不过他很快就将那点情绪隐藏了起来,转而状似平常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当初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闻言,阮娴眼睛一亮:“真的?” 青永言看着阮娴清亮的眸子,像是春日里的湖泊一般纯澈,他看着那双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阮娴和青永言熟悉起来之后,就请求他帮自己打听一件事情。 这件事和夜叉皇姬涟有关,当初阮娴将铃铛扔下悬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不见天日,至少近年来掀不起风浪。 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她还是有些后怕,觉得当时因为过于紧张,所以行事过于冲动了。 那悬崖虽然有万丈之深,从上方往下看,只能看到皑皑云雾,但是谁能确定悬崖下方就是荒郊野岭,就一定是无人之地呢。 万一悬崖下方正好有人家居住,铃铛刚刚好落在人前,不小心被人捡到了怎么办。 那到时候等夜叉皇韬光养晦、卷土重来,她不是得第一个上他的暗杀名单么。 想到这里,阮娴就有些紧张,所以她就请青永言帮她办一件事情,查一查那悬崖底下是什么地方,是何地貌,又有无人类居住。 只是那悬崖实在是太过陡峭,崖底不知道有多深,因此就算有青永言帮忙探查,也花费了许多时间。 在这期间,阮娴一直在暗暗祈祷着,希望那悬崖之下最好有一条湍急的江流,或者是一个深潭,又或者只是无人路过的荒郊野岭。当然,最好的情况是那个铃铛悬挂在了悬崖间的某棵突出的树上,或者落到了悬崖的缝隙间,再也不会有机会被人捡到。 也许是她的希望有了效果,青永言今天终于为她带来了好消息。 “那悬崖下是无人荒山,一百多年前有一些采草药、捉独虫以炼制蛊毒的南疆人居住,但是许多年过去,他们早已经搬离了那里。” “如今那里已经杂草丛生,树木茂盛,其中蛇虫鼠蚁多不胜数,早就已经无人居住。甚至普通人如果不小心走进去,都会死在山中的瘴气里。” 说完后,青永言看着阮娴道:“阿阮,这下你该放心了。” 虽然他不知道阮娴要探查那个地方的原因,但是他能看出来阮娴因此事而担忧着,如果能减轻一点她的忧心,就很好了。 果然,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夜叉皇被困的铃铛肯定落在了不知道哪个草叶缝隙里,那么一个小物品,还落在那样的地方,阮娴就不信这铃铛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她看着青永言,感激地道:“王爷,谢谢你。” 她很感激青永言,对方不仅在她困难时帮了她,现在还一直在帮她查她想查之事。而阮娴,甚至没有告诉他原因。 听到了“王爷”二字,青永言眼中带了些许落寞。但尽管如此,他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道:“能帮到阿阮,足矣。” 阮娴笑着点了点头,此时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这下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在夜叉皇的暗杀名单上了。 真好。 —— “呸,真难吃。” 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声音有些怪异,一会儿听起来像个女性的声音,一会儿听起来又像个男人的声音。 而正在她埋怨着什么东西难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怪物,有怪物!” 一个青年男性在看见她的时候,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他往后退了几步后就不小心地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腿软的发抖,逼着自己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他只能看着那个像恶魔一样的女孩子逐渐朝他走来,她的嘴唇上还沾染着鲜血,双目赤红,衣服和袖子上也沾了一些零碎的血肉,那是人身上的肉。 青年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他立刻转过身,狼狈地往前爬。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怪物,怪······” 随着利器入体的钝声,男人彻底没了气息。他的双眼睁大,双手还维持着向前爬的姿势。 少女像是嫌弃似的看着他的尸体,她缓慢地蹲下身,肚子里饥肠辘辘,理智上却极为排斥。 但是她现在太虚弱,必须要快速补充体力。 哪怕必须用这种她以前从来不屑的吃法。 少女的手化为利爪,勾了一块最好的肉下来,有些嫌弃地放在嘴中,咔嚓咔嚓咬了几下后,就吞进了肚子里。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成了她口中那些野蛮的低等种,实在是太不美观了。 她看着眼前未经处理的肉,看着看着,那块肉似乎就发生了变化,变得滋滋冒油,外焦里嫩。肥瘦相间的肉被精心烤制过后,摸上酸果的汁液,香味就散发了出来,不停地刺激着人的味蕾。 她就靠着这样的想象,再次吃下了那一块生肉。 真可惜,这人的肉质不错,就这么吃掉真是糟蹋了。 她像是有些可惜地想着,这肉应该好好烹饪一番。上等的食材,一定要精心料理,小臂、腿肉还有细嫩的脸颊,都应该用不同的烹饪方式。 只可惜,食材在,烹饪食材的人却没有。 少女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站起身来看着一个方向。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有些古怪的地说出了两个字。 “快了。” —— 阮娴正准备送青永言离开神乐宫的时候,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青永言见状,立刻问她:“阿阮,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阮娴皱了皱鼻子,说:“没事,可能是有些受凉。” 说完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宿寒芝一番,她觉得肯定是因为昨晚自己被他叫着跑来跑去,还在卧榻上睡了一会儿,才会受凉的。 第33章 真面目 阮娴刚送青永言出了神乐宫,就…… 阮娴刚送青永言出了神乐宫, 就看见宿寒芝从远处走了过来,跟在他身 后的还有云惜。 青永言看见宿寒芝的时候,想起阮娴之前一直躲着他, 说是和宿寒芝之间有一些私人恩怨, 因此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阮娴身前,隔开了她和宿寒芝。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宿寒芝已经走了过来,看着青永言道。 青永言坦诚道:“我知道你和阮姑娘之间有一些私人恩怨,或许那都是一些误会, 你又何必与一个女孩子计较。” “哦?”宿寒芝闻言,却似笑非笑地看了阮娴一眼, “我们之间有过恩怨吗?” 阮娴有些尴尬地从青永言身后走出来, 说:“没有······” “阿阮,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青永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 他并不相信阮娴的话,只以为她是迫于压力才这么说。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 偷偷地瞟了一眼宿寒芝,就看见宿寒芝脸上带着笑意, 眼底深处却一片黑沉,这种表情的他阮娴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要有些生气的表现。有些人, 笑的越开心,下手越狠。 她见状立刻道:“王爷别担心,真的没事,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解决了。” “真的?” “真的!” 听了她肯定的声音后,青永言才终于信了她。他看了看阮娴, 又看了宿寒芝一眼,说:“你们之间的恩怨如果真的解决了,自然是一件好事,阿阮以后也不用再躲你。”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的笑僵硬在了脸上。如果不是宿寒芝还站在一边,她真的想让青永言别说了! “哦?”宿寒芝走到阮娴身边,看着她道,“阿阮在躲我?” 还没等阮娴开口,青永言就接着开口道:“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正如我所说,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在我心中的寒芝,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宿寒芝听了之后,却笑了一声。那声音几乎就响在阮娴耳边,让她的耳朵都跟着颤了颤。 “是啊。”他顺着青永言的话道,“阿阮以后如果对我有什么误会,不如和我聊一聊,毕竟······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阮娴就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明明他就是一个最不讲道理的人!不过在宿寒芝的视线下,她迫于对方的淫威,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点头后,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说:“跟我走吧。” 阮娴突然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而见他要带走阮娴,青永言立刻走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等等,你要带阿阮去哪儿?”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惜也走上前来,她拉住阮娴的另一只手臂,对宿寒芝说了一句:“你放开她。” 说完之后,她又对阮娴道:“阿阮,你别和他走。” 阮娴有些懵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宿寒芝突然拉着她让她跟他走,青永言挡住了他们的路,云惜也拦住了他们,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古怪,就好像她下一刻要和宿寒芝远走高飞了似的。 宿寒芝没有理会他们二人,而是对阮娴道:“去哪儿?” “不是你突然拉着我让我跟你走吗。”阮娴心想着,怎么还来反问我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宿寒芝的那句话根本不是反问。 “你问我去哪儿?”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想着离开神乐宫。” 他的话音落下后,阮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宿寒芝一直默认为,阮娴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后,就应该回到他身边,和以前一样,与他待在一起,而不应该呆在神乐宫了。甚至他以为阮娴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看来,她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阮娴确实还没有想到这一点,说实话,如果真要选的话,比起宿寒芝身边,她更愿意呆在神乐宫。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她只是试图抽出自己的手,道:“我还需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其余的事,不如等狩猎大赛之后我们再谈。” 见阮娴明显在逃避这个话题,宿寒芝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阴沉,但很快,他就掩藏起了那一丝有些森冷的情绪,转而点了点头。 他语气平缓,甚至给了阮娴一种他还是可以讲道理,还是挺善解人意的错觉。 他说:“好,我听你的。” 宿寒芝的话说完后,云惜就将阮娴往后拉了拉。等阮娴的手脱离宿寒芝的桎梏后,她瞪了宿寒芝一眼,接着就带阮娴进了神乐宫。 “阿阮,我们走。” 阮娴能感受到云惜似乎颇有怒气,虽然不知道她的怒气从何而来,不过现在她正好给了阮娴一个离开这里的理由。 阮娴对着宿寒芝和青永言简单告别后,就跟着云惜回了神乐宫。 而宫门外,此时就只剩下了宿寒芝和青永言两个人。 青永言亲眼看见阮娴和宿寒芝的一番相处,眼中带了些落寞,因为他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相处时,相互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熟稔感。 但是,他也不会就此灰心,因为从阮娴的表现来看,她对宿寒芝更多的还是无奈和畏惧,而并非是男女之情。 反倒是宿寒芝······ 青永言看着他,而被他关注着的宿寒芝却并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只是在看不见阮娴身影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见此,青永言立刻叫住了他。 “寒芝。” 宿寒芝停下脚步,他半转过身体看着青永言,没有说话。 青永言接着道:“寒芝,你和阿阮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对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宿寒芝双眼阴冷地看着他,他看见他朝着他走了几步。 而随着他的靠近,青永言心脏的跳跃速度开始变慢,就好像时间都在此刻被冻结。 他肌肉紧绷,身体僵硬,好像有一阵属于凛冬时节的冰雪气息朝他扑面而来。 那冷如冰霜的气息裹挟着骇人的杀气,几乎化成了一道道冰刀,刺进了每一个骨头缝隙里。 他的脸色煞白,只觉得自己从深秋步入了滴水结冰的冬季,整个人像是被冻成了一座雕像一般无法动弹。 就在此时,他耳边似乎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声音。 “如果没有了一双手,易容术,还能使用吗?” 随着宿寒芝的声音落下,那股仿佛要将他冻僵的气息瞬间消失。他忍不住大声地喘着气,心脏也极速地跳动起来,手臂微微发抖,手指都不受他控制。 他睁大了双眼看着宿寒芝,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他的那句话。 而他只看见说完这句话后的宿寒芝,也不管他会不会回答,也不在乎他是什么反应,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这里。 青永言看着宿寒芝逐渐远去的背影,半晌后,垂在衣袖下依然在颤抖的手,用力地紧握了起来。 宿寒芝的话和行为承认了他的猜想,而且,他知道宿寒芝方才做的那一切,是在恐吓他。 不,与其说是恐吓,不如说是警告。 宿寒芝在警告他离阮娴远一点,因为他与阮娴过近的距离,已经让他感到了不适。 想到这里,青永言垂下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直到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他想到了幼年时的宿寒芝,他只知道宿寒芝是国师的养子,第一次被国师带回来的时候才六岁。 事实上,他与宿寒芝的见面次数也少得可怜。虽然是国师之子,但宿寒芝却很少出现在人前。除了一年到头偶尔会见一次,这个国师养子,更多时候就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后来,宿寒芝在十二岁的时候,突然进入无恨山修行,成了无恨山弟子。自那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但是,仅凭那少得可怜的年少时的认知,青永言也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藏了很多秘密的人,一个极为奇怪的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宿寒芝的时候,他就曾恐惧于对方的眼神。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几岁的小孩,怎么能拥有那样的眼神,森冷、阴鸷、充满仇恨,眼中还带着冷冷的杀意。 这才是青永言对宿寒芝的第一印象,后来他对他的印象为什么会改变? 或许是逐渐成长的宿寒芝,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他学会了伪装,这也让青永言渐渐忘了,原本的他是什么模样。 方才仿佛要被冻僵、四肢百骸都被冰刃穿透的感觉,让青永言认识到了宿寒芝的真面目。完美的光环和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行事疯狂,手段残忍的真正的他。 这样的话,他绝对不能让阿阮和他走。阿阮定是被他的外表欺骗,她温柔善良,又怎么会是宿寒芝的对手,又怎么能看得清他的真面目。 就在青永言经历一番心里挣扎的时候,神乐宫中的阮娴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她被云惜拉到了房间里,然后就看见云惜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对她说:“阿阮······你没事吧。” 阮娴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她能有什么事情。 “我没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会和盛萱兰在一起?”阮娴想到了那日二人受兰贵妃的欺负之后,云惜对她说的话,她看着云惜和盛萱兰颇有些相似的脸部轮廓,皱着眉道,“云惜,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云惜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说:“我能做什么傻事,倒是你,你别难过。” 难过? 云惜又拉住了阮娴的手,道:“阿阮,你听我说,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我们只能靠自己。” “所以你别难过,男人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的是,我们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 “我看王爷就不错。敬王爷为人温和,而且尚未娶妻,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出来,他对你绝对有意思。” 眼见云惜说的越来越离谱,阮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云惜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还以为她在故意装傻,只以为阮娴陷入了那个男人的陷阱里,连理智都没有了。 “我承认,宿寒芝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都很好,但是他人品不行。” 阮娴不知道云惜是从哪里得知宿寒芝的人品不行的,但是听了她这话,她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附和着道:“就是就是。”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非他不可。” “我没有非他不可啊。” “没有,那你为什么明知道被人当替身的情况下,还要和他在一起?” “替身?” “今日盛萱兰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她说了······” “她说你的眼睛和宿寒芝认识的一个人十分相似,所以宿寒芝才会对你那么好!”云惜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大声道,接着她有些生气地说,“哼,那个盛萱兰明显就是故意当着你的面说的。她一看就对宿寒芝有好感,见到你和宿寒芝关系亲近,心生嫉妒,所以故意当着你的面时说出那些话,就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让你难过。” 就在阮娴被她一串话说的愣神的时候,云惜又接着道:“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让你看清楚宿寒芝的为人,及时止损。” 听到这里,阮娴可算是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因了,她看着云惜这么护着她而心生感动,但也忍不住笑着道:“你误会了。” 阮娴解释道:“我和宿寒芝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所谓替身,也不过是一场误会。我和他早在我进宫之前就认识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真的?”云惜本来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看着阮娴信誓旦旦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后,也只能选择相信她。 “那好吧,是我多虑了。总之,你不要被他欺骗了,像他们那种什么都不缺,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最喜欢玩弄人的感情。”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听到别人叫宿寒芝公子哥,阮娴怎么听怎么怪异,还有些奇怪的搞笑,让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她的事情说完后,就是云惜的问题了。 她怎么会突然跟在盛萱兰身边,她对阮娴做别人的替身那么排斥,那她又会不会让自己成为盛萱兰的替身呢? 然而,对于阮娴的话,云惜却一直闭口不谈。 在阮娴多次询问后,她才看向阮娴,道:“阿阮,你相信我吗?” 阮娴点了点头。 “相信我,就不要再问。” 阮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拉起了云惜搭在膝盖上的手,道:“云惜,我问你,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我担心你。” 听了她的话后,云惜的眼眶有些发红。只是她依然闭着嘴,不发一言。 见此,阮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继续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如果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听了她的话后,云惜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声音有些沙哑:“好,我答应你。” 她看着阮娴,心里想着,等到有一天她真的成功了,有了尊贵的身份,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之后,她唯一的朋友,也绝对不会受别人欺负。 就算那人是国师之子,也不行。 很快时间就逐渐过去,夜晚降临,为狩猎大赛而准备的宴会,也即将开始了。 然而,神乐宫这里却出了一点问题。 原本一名奏乐的女子手指突然受伤,无法正常表演。而那一首祭山神的神乐必须要五个人一起演奏,所以现在必须在神乐宫中临时拉一个人。 这个人选落在了阮娴头上。 本来阮娴之前不想去参加宴会,就是不想和宿寒芝撞上。结果现在不仅早就已经和宿寒芝见面,身份也早就已经曝光了,关键还是她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既然没有了宿寒芝这个威胁,那她去参加也无妨,还可以顺便去凑凑热闹。 等她换好特定的衣服之后,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来通知她,说有一个人在门外等她。 阮娴也猜到了是谁。 她撩起有些长的裙子,跨过神乐宫的大门,在屋檐的灯笼光芒下,看见了一个人影。 宿寒芝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白衣,整个人都格外惹眼。 阮娴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今日穿的白衣和以往不同,衣服上有精致的刺绣,加了一些细节性的装点,衬的他十足矜贵。 听到阮娴的声音后,他转过身来,橙色的灯笼光芒下,是他精致的眉眼。 第34章 波动 阮娴走到了他的身前:“你怎么来…… 阮娴走到了他的身前:“你怎么来了?” 宿寒芝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绿色长裙,长裙外面是纱制的布料,正随着晚风微微飘起, 看起来飘飘欲仙。这样特殊的打扮让她就像是林中神女, 好像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了。 如果是林中与鹿嬉戏、与蝴蝶共舞,脚踏之地花草丛生的女山神,或许就是这般模样吧。 宿寒芝看着阮娴澄澈的双眼,她从未变过,反倒是他, 早已经面目全非。 宿寒芝伸出手放在阮娴的脸上,他的目光深沉, 其中又糅杂了许多阮娴看不懂的情愫。 阮娴莫名觉得脸有些热热的, 还有些痒, 于是她一缩脑袋,躲过宿寒芝的手后, 才说了一句:“你别摸。” 说了后怕宿寒芝误会,她又接了一句:“有点痒。” 宿寒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好像不放过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处细节。 半晌后, 他才道:“狩猎大赛结束后,你和我回无恨山。” 阮娴见现在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而且距离狩猎大赛结束还需要好些时日, 这期间说不定就会生什么变故,到时候还可以想想办法,可能就会多一个选择出来,所以她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宿寒芝又继续道:“到时候, 把易容卸了。” 阮娴摸了摸自 己的脸,手下的触感十分真实,让人很难相信那是一张假面。 她又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很多时候她看见镜子,都会产生怀疑,镜中的人是她吗? 她乖乖地点头,换来了宿寒芝嘴角的笑意。那股清清冷冷的冰雪气息淡淡地围绕在她身边,而就在那一刻,她有了冰雪消融的感觉。 “我来这里,是想带你一起去参加宴会。”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阮娴摇了摇头,说:“今晚我得和她们一起去。” 阮娴说着就半举起自己的手臂,看着轻盈的绿色纱裙在晚风下微微飘起,她很久没有这样打扮过了。 “好看吗?”说完她举起自己的短萧摇了摇说,“祭山神的时候,我也会在。” 宿寒芝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听了他直白而毫不掩饰的夸奖后,阮娴反而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宴会开始时,会先举行祭山神的庆典,庆典结束后,才是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 于是宿寒芝道:“等表演完,你到我身边来。” “可以吗?”阮娴问。按理来说,表演完后,她就应该跟着一众师姐们退下了。 宿寒芝没有回答,只是面含微笑地看着她。 好吧,可以。 宿寒芝说可以,就肯定可以。 阮娴点了点头:“好。” 接着她回头看了神乐宫的大门一眼,然后对宿寒芝道:“时间快到了,我得先进去了。最后演练一遍,就要出发去宴会现场。” 宿寒芝却开口道:“我等你,陪你一同过去。” 阮娴笑着摇了摇头,她浅笑的时候有两个不明显的小酒窝,她说:“不用了,到时候我们好多人一起呢。那······宴会见?” 宿寒芝竟然也听了她的话,他点了点头。 “那我先进去了。”阮娴指了指大门,见宿寒芝点头之后,就提着裙子,走几步回一次头地走进了神乐宫。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没有再回头。 等她进入神乐宫后,一个师姐突然走了过来,看着她道:“阿阮,你脸怎么红红的,不会是生病了吧。” 说完后她皱着眉头,有些严肃地道:“现在紧要关头,你可别给我出岔子。” “啊?”阮娴听了她的话后,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些热热的。 “你还笑的出来,还不赶紧去练习一下。”师姐语气严厉地道。 “我有笑吗?” 阮娴问出这句话后,就接收到了师姐古怪的眼神。 她的手在脸上摸了摸,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笑,而且笑的弧度还不小。 一瞬间她的脸就变得更红了,在师姐发作之前,她立刻用双手捂住脸揉了揉。她让自己不笑了之后,就尴尬地朝师姐点了点头,然后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她边走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好像这样做,就能将那种奇怪的感觉赶出去。 等她们终于到达宴会现场的时候,阮娴震惊于现场的热闹。许多人井井有条分门别类地坐在相应的位置上,而宴会中间,则是一个焚香的香炉。 香炉之中正插着香,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新鲜的浆果、草叶、鲜花、以及一只笼中鸟。 狩猎大赛的地点在一座深山里,那山巍峨陡峭,其中存在着无数的夜叉。 整座山的山脚处都被官兵层层包围,竖立起了高墙和箭网,每日都有人把守,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夜叉逃出来。 如此劳民伤财的举动,只是为了满足皇族的一己私欲。强大的夜叉被视为玩弄的对象,被当做普通的畜牲一样来狩猎、虐杀,这满足了皇族傲慢的掌控欲。 而将一整座高山围起来,所花出的金钱和人力成本,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狩猎大赛的存在,可以说是恶劣至极。 但尽管如此 ,阮娴现在也不得不为这些即将上山的人祈福。鲜花、蔬果、飞鸟都是献祭山神的祭品,在上山之前,先祭拜一下山神,得到山神的庇佑后,就可保狩猎大赛顺利进行,保在座诸人平安。 当然,究竟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宴会中,五个神乐宫少女穿着绿色的纱衣,清新灵动。阮娴吹着短萧,空灵而又充满生机的曲调中,绿色的光芒逐渐汇成了一道河流,所过之处花草丛生,绿意盎然。 她沉浸在音乐中,因此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宿寒芝一直在看着她。 她这般飘然出尘的模样,让宿寒芝有些惊艳,亦有些失神。 这个时候的阮娴,给了宿寒芝一种无法触摸的感觉。她好像总是飘忽不定,像是下一刻就会化为鲜花,化为蝴蝶,化为林间的风,远远地飞走,而后消失不见。 他想起阮娴平时的模样,她总是乖乖地顺着他,眼睛清澈,脸颊偶尔带着点绯红。她表面上看来一直顺从,却又在害怕他。明明害怕,却又在他危险的时候救他。她可以对他笑,但如果有机会,她又会毫不留情地走掉。 他不会让她再有这样的机会。 宿寒芝手中的酒杯被他逐渐握紧,平静的液面上荡开了一阵阵的波纹。而这一点点动荡,却不为阮娴所知。 祭山神的中途出了一点问题,蕴养生命的河流几乎要干涸,充满生机的鲜花、蔬果也几乎要枯萎。不过在察觉到这一点问题的一瞬间,神乐宫的女子们就巧妙地化解了这一现象。 于是,几乎要干涸的河流再次流淌,鲜花绽放,蝴蝶翩翩起舞。 在演奏结束后,阮娴有些不安地握着手中的短萧。 她跟着几人一起离开时,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臂。她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宿寒芝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宿寒芝问道。 看见他的那一刻,阮娴心中的不安逐渐退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宿寒芝让人忌惮的同时,他也给人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 阮娴四处看了看,然后拉着宿寒芝去到了一个角落,小声对他说:“刚才出了点问题。” 她将奏乐中途出现的异常情况和宿寒芝说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这是不详的征兆,说明这次的狩猎大赛肯定不会顺利。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得出了不好的结果,也不能表现出来。” 应该说,所谓祈福不过是走个流程,不论结果是吉是凶,狩猎大赛都会如期举行。 不然,就是彻底驳了皇族的面子。 因此,就算知道这次狩猎大赛必定不顺,神乐宫的人也要装作无事发生,完成这场表演。 宿寒芝看着阮娴有些担忧的模样,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就安慰性地对她道:“别担心,有我在。” 阮娴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她看着宿寒芝道:“我不担心,反正我又不去,倒是你要好好担心一下自己。” 阮娴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按道理来说,宿寒芝是不会出事的。 不过,他可是书中的男主角,自带吸引事件的buff。所以在知道这次狩猎大赛会有意外发生时,阮娴就猜想这意外肯定和宿寒芝或者盛萱兰有关。 其实她又不会去参加狩猎大赛,就算狩猎大赛中途出了事,也和她无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她竟然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还把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了宿寒芝。 怪了,阮娴心想,和她又没有关系,她在担忧些什么。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宿寒芝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直让阮娴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说:“你是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参加狩猎?” 见宿寒芝点了点头,阮娴立刻双手都用上了,同时还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宿寒芝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解释,而在他的目光下,阮娴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宿寒芝的眼神明显就是不相信她,他怕她趁他参加狩猎大赛期间跑掉,毕竟阮娴有前科······ 但阮娴觉得冤枉的是,她 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不过······现在想想,趁着宿寒芝去参加狩猎大赛时偷偷溜走,好像是个好主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反正她来神乐宫,就是为了修行,为了压制自己身为夜叉的本能,塑造更强的人性。但现在她在这里呆的已经够久了,该学的也学会了,之后也没必要一直留在这里。 眼见着阮娴的眼中逐渐出现了沉思的表情,宿寒芝几乎可以看穿她的那些心思。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如平常般问道:“想好了吗?” 阮娴被他的声音惊醒,她看向宿寒芝,发现对方的双眼,好像能轻松地将她整个人看透。 她一瞬间就掐灭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但是她还是不死心,挣扎着说:“我真的不想去,都说了这次狩猎大赛会有意外出现,如果到时候我受伤了怎么办。而且我一个弱女子,到时候肯定会扯你后腿,影响你发挥。” 可谁知,她说了这么一通话后,宿寒芝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弱女子?” 一个能多次在夜叉手里逃生,在深山之中如履平地,学会了易容术,还能顺利进入神乐宫的弱女子吗? 对此,阮娴有些无言以对。但她自认为在不能变化为夜叉的时候,确实只是一个力气大一些,动作灵敏一点,吃的比较多的弱女子呀。 不过此时阮娴已经看清了宿寒芝心意已决,他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呆在宫里。可能是因为有了前科,所以现在他总是走哪儿都想把她带在身边。 因此阮娴也放弃了浪费口舌的举动,可是宿寒芝过于强硬的态度,一点也不听她的意见的行为,还是让她有些不开心地扭过头,沉默地垂下眼睛。 宿寒芝见此,也沉默了片刻。一会儿后才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不说话,还是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还是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他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第一次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拉着阮娴的手,带着她走到了一个位置处,拉着她做了下来。 眼前的矮桌上摆放了琳琅满目的食物,食物的香气不停地刺激着阮娴的胃。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别想用吃的收买我。”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竟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将鱼刺都细细地剃干净了之后,就放到了阮娴的嘴边。 阮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当细腻的鱼肉在口中入口即化时,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竟然被宿寒芝投喂了!他还帮她去掉了鱼刺。 就在阮娴怀疑事件真实性的时候,就看见宿寒芝又夹了一块鱼肉要喂她。 一瞬间,她的脸有些发红,她急急忙忙地拿起了自己的碗和筷子,自己随便从桌上夹了一个东西喂进嘴里。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竟然不敢放在宿寒芝身上,她说:“我自己吃!” 宿寒芝见她这般模样,笑了笑,也不强求,却还是将方才那块鱼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阮娴一个人默默地吃着,她的心跳有些快,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夹了什么东西,就囫囵吞枣地吃着,逐渐就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大半。 而就在这个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对她道:“阿阮,你看那里。” 阮娴的视线随着他所看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看着约莫三十出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非常的缺少人味。如果不是他留着头发,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四大皆空的和尚。 那人便是神乐宫主,而在那个人的身边,竟然还围绕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穿着妖娆,身体像蛇一样攀着他的手臂。他刚要把手臂抽出来,那女子却又缠了上去。 而那男子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眉眼英气的女子,她看着那个妖媚的女子,眼中充满的怒气。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桌上的酒杯都跟着晃了晃。 两个女子虽然风格完全不同,暗里针锋相对,但眉眼间竟然颇有些相似。而被她们两个人围在中间的神乐宫主,却紧闭着眼睛,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好像这样就能当那两人不存在一般。 然而从他额头冒出的汗,以及偶尔的蹙眉,还是显示出了他此时的局促不安。 “那两位就是潮音阁的阁主?”阮娴想起了她曾经听到的八卦,她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平时一直高高在上的神乐宫主此时的另一番模样,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眼中充满了惊奇。 潮音阁的阁主有两位,她们是一对姐妹花。阮娴看着像是误入妖精洞里的神乐宫主,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肯定没有见过师父这个样子。”这里的她们是指神乐宫的女孩子们,阮娴已经可以想到,之后神乐宫的弟子间,又可以有新的关于师父的八卦流传了。 宿寒芝见阮娴终于笑了出来,他也终于是松了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一愣。接着她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热,她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师父被调戏的八卦了,就小小地“嗯”了一声,然后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吃东西。 好像,宿寒芝也没有那么糟糕。他竟然会带她看八卦,这和阮娴以为的他完全不同。 这是为了安慰她吗? 然后,就在阮娴闷头吃东西的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又道:“敬王爷身边的是丞相家的大小姐。” 阮娴投了一个眼神过去,见青永言身边果然坐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听说他们青梅竹马,不日便会成亲,乃一段良缘。” 阮娴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事。 因此在听了宿寒芝的话后,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只是敷衍性地说了一句:“挺好的,两个人郎才女貌,王爷是个好人,他能有一段好姻缘是再好不过了。”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的嘴角微微弯起。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遮掩不住他的笑意。 “是啊,等他们大婚,我们也应该准备一份大礼,就当他这些日子来对你的“帮助”。” 阮娴点了点头。 而心思起伏不定的她没有注意的是,有一个目光一直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以师妹身份坐在皇帝身边的盛萱兰,有些怔愣地看着角落处的宿寒芝和阮娴。看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后,她的神色中都染上了落寞。 坐在她身边的云惜自然也看见了,她看着目光不曾从宿寒芝身上移开的盛萱兰,倒了一杯茶水后,笑眼盈盈地对盛萱兰道:“喝点东西吧。” 她的声音惊醒了盛萱兰,让她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接过了云惜递给她的茶水。 而一直看着盛萱兰的青永易,则目光中带了些许兴味地看着宿寒芝所在的方向。他一直知道小师妹对宿寒芝有不一样的情感,而如今宿寒芝和另一个女人呆在一起,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再度看向盛萱兰,却猝不及防与她身边的云惜对上了目光。 这个神乐宫的女子和小师妹的关系似乎很是要好,但尽管如此,他也从未注意过她。 这个时候仔细看去,他才发现,这位叫云惜的女子竟然和师妹有几分相似,她有一副出色的相貌。 青永易看着云惜的眼睛,却发现对方不卑不亢地对他行了一礼后,就转过了身。 没有恐惧,也没有特别的对待,仿佛她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普通人。 青永易看着移开了目光的云惜,拿着手中的酒杯,眼中逐渐有了兴味。 宴会结束后,阮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之后,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个锦囊。 将袋子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是啊,她怎么忘了,宿寒芝给她的糖早就已经吃完了。 阮娴放下袋子,侧身躺在床上。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明明没有吃糖,她嘴里却好像还残留着那种甜甜的感觉。 她又爬起来喝了一杯水,然后再次躺到了床上。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睡之前她还想着,明天要让宿寒芝再给她一些糖。 第35章 被抓 第二天,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去参加…… 第二天,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去参加狩猎大赛,在进山之前,阮娴还看见了不少熟悉的人。云惜依然跟在盛萱兰的身边, 同样在他们身边的还有皇帝青永易。 阮娴看向盛萱兰, 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宿寒芝的身上。 她又将目光转向宿寒芝,却发现宿寒芝对此像是毫无察觉,反而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立刻低下了头,看着她道:“怎么了?” “呃, 没什么。”阮娴立刻收回视线。 狩猎大赛很快开始,阮娴跟着宿寒芝进入了深山之中。这座山巍峨高耸, 寒风料峭, 一群人进山后逐渐分开, 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阮娴看着茂密的树林, 以及身边宿寒芝的身影,恍惚间还觉得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回到了最初由母夜叉占据的琼槐山上。 这给了她一种一切都还未发生的错觉。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在宿寒芝的手底下逃命, 现在却和他走在一起。 一路走来都很顺利,他们早已经走入了深山之中。他们一直往深处走,四周没有别的身影, 就好像整座山上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跟在宿寒芝身边确实很有安全感,这一路上,他们也受到过夜叉的袭击,却都死在了宿寒芝的剑下。 本来阮娴还以为自己会害怕,会在看到那些夜叉尸体的时候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但意外的是,她却能平静地看着那些夜叉的死亡。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智慧的一阶种,凶残嗜血,就如同凶猛的大型野兽一样,让阮娴难以生出同族感。 然而,就在她以为她和宿寒芝一路上都会如此顺利的时候,事实却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让她和宿寒芝好不容易和谐的关系再度出现了裂痕。 她遇到了一个三阶种,一个有智慧的,甚至可以和她沟通的三阶种。 在山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宿寒芝就拉着阮娴到一旁粗壮的树根处坐下。阮娴伸出手锤了锤自己的腿,然后接过宿寒芝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一个影子闪现了过来,阮娴一惊,宿寒芝则挡在她身前。 在他的剑要挥出去的时候,阮娴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说:“等等,先别动手。”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只奔跑十分迅速的兔子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然后撞在了树上。 阮娴有些兴奋地跑了过去,她抱起那只撞晕了的小兔子,对宿寒芝道:“你看,是只兔子,它竟然自己撞到了树上。” 宿寒芝看着阮娴逗弄小兔子的模样,本来也是笑了笑,可接着他在看清一个身影时,双眼骤然间就冷了下来。 阮先抬起头,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抹银光,下一刻,耳边传来了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 还没有等她回头看,就有一个人搂住了她,带着她一个转身,远离了那里。 阮娴从宿寒芝的怀里冒出头,朝她方才所在的位置看去,才发现竟然有一只夜叉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宿寒芝的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在原地洒了一片红色的鲜血。 而她被宿寒芝及时护住,身伤连一点脏污都不曾沾染。 就在她有些后怕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监视的目光。她皱着眉头往四处看了看,竟然发现以他们二人为圆周,四周的树木深处,隐藏着大大小小许多的夜叉。 他们都双目赤红,嘴角流涎,皆在暗处看着他们。 有些隐藏在草丛中,有些悬挂在树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数不胜数。阮娴不知道他们周围是什么时候集齐了这么多夜叉的,只是这么多数量的夜叉,看着就叫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虽然宿寒芝很强大,但是还有一句话叫蚁多咬死象。数不胜数的夜叉如蝗虫一般袭击的时候,就连宿寒芝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身。 阮娴发现周围的情况后,就有些紧张地扯了扯宿寒芝的袖子。 宿寒芝淡漠的眼神扫了四周一眼,下一刻他就一手紧握阮娴,一手拿着剑。 而被他这样紧握着,阮娴心里的慌张也终于恢复了安定。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就看向那些夜叉。 而下一刻,阮娴终于知道这些夜叉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围在他们身边了。 “师兄!” 对夜叉来说,如同一顿行走的美食的盛萱兰有些惊惶地叫道,她手里拿着剑,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阮娴顺着声音看去,就发现盛萱兰朝他们跑了过来。她身上受了伤,鲜血直流,凤凰血脉的诱惑力吸引了源源不断的夜叉到来。 盛萱兰突然摔倒在地上,围在四周的夜叉立刻像是刚被放出笼子的饥饿野兽一般,猛地扑了出来。 阮娴有些惊慌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宿寒芝道:“你快去救她。” 宿寒芝皱了皱眉:“可你······” “我没事的。” 宿寒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下一刻他就握紧手中的剑,在盛萱兰几乎要丧生在夜叉口下时,飞身上前,暂时击退了那些夜叉。 那些夜叉虽然都是没有智慧的一阶种,却极为凶猛,每一只都有两米二三左右,牙齿尖利,其中还挂着一些血肉。 在成群结队的一阶种的围攻下,宿寒芝也暂时被困住了手脚,尤其是他还要保护盛萱兰。 反而是阮娴身边,因为她身上有夜叉同类的气息,所以暂时没有被当成食物,因而几乎没有夜叉围在她身边。 但这只是因为目前有盛萱兰这顿大餐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如果夜叉真的处于极度饥饿到要丧失生存能力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吃除了人以外的生物充饥。 而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同类相食。 夜叉的生存法则很简单,那就是无论如何,活下去。 阮娴看着被低等夜叉缠住的宿寒芝,她身形灵活地闪开那零星的几个夜叉,正想过去帮忙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道风声,有一个迅速而高大的身影接近了她。 她刚想回头,嘴巴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捂住,就连身体也被一根粗壮有力的手臂搂着,让她完全动弹不得,还发不出声音。 她被牢牢地束缚着,整个人用力地挣扎,却完全没有能够挣开的力量。 这不是属于人的力量,阮娴意识到了抓住她的是一只夜叉,而且是一只非常强大的夜叉。 她完全无法挣脱,而宿寒芝的身影已经被淹没在了夜叉群里,她就只能看着不远处宿寒芝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她被那只手的主人带离了那里,几个跳跃之后,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被带走之前,她还在心里想着,当初果然就不应该听信宿寒芝的话,她就不应该来参加狩猎大赛。 当初祭山神的时候都说了此行不顺,结果还真是应验了,她觉得自己最近是真的不走运。 阮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清醒,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双眼的缝隙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本来有些不清醒的意识,在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后,终于彻底清醒。 阮娴睁开了眼睛,睁开眼后,目之所见就是一片浓重的血红色。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地上。一具新鲜的尸体正血淋淋地倒在那里,他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这种服饰阮娴有印象,正是来参加狩猎大赛的门派之一, 古棋阁的弟子。 而此时,那弟子黑白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他的胸膛处破了一个大口,里面没有了心脏,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大洞。 而他的四肢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和左腿,断口处流出的血几乎将土地都染红了。 浓重的血腥味,加上面前这残忍的一幕,让阮娴张了张嘴,几乎是在心底无声地尖叫了声。 没有真的叫出声来,完全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受到了太多刺激,心理素质得到了一些锻炼。 阮娴脸色煞白,因为恐惧而心跳加速。她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忍不住扶着墙不停地干呕着,几乎要吐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山洞口突然投射了一大片阴影。阮娴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足有二点五米高的成年高大夜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双目赤红,牙齿尖利,粗壮的手臂上肌肉逑起,黝黑发亮的皮肤看着十分坚硬。锋利的爪子和高大的身体,都无一不昭示了这是一只强大的公夜叉。 一看见他,阮娴的危机意识就达到了顶点。 她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然后闪到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距离。 阮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太过紧张,手指已经半化成利爪,眼睛也变得赤红,隐隐做出了战斗姿态。 “你别过来。” 她看出来了,眼前的这只公夜叉不是普通的一阶种,而是一只有智慧的三阶种,他能听懂他的话。 那只公夜叉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山洞中安静的让他的喘气声都清晰可闻,而就在阮娴戒备了半天,就连心脏都因为过于紧张而隐隐作痛的时候,那只三阶种夜叉终于有了动作。 阮娴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旦那只夜叉有异常的举动,她就立刻杀了他。 夜叉浑身的皮肤都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脖颈和眼睛,所以对付夜叉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划破他们的喉咙,或者穿透他们的眼睛。 阮娴看着那只夜叉逐渐靠近,她背靠着山洞的墙壁,整个人已经半夜叉化。然而就在那夜叉越来越近,她几乎要恐怖不知动手的时候,那夜叉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松松地掐住了地上那具尸体的脖子,将尸体提了起来后,朝阮娴伸出了手。 猝不及防与那具尸体近距离接触,阮娴眼睛微微睁大,她的后脑勺几乎都要贴在墙上了。然而,那夜叉却只是抓着那具尸体放在她眼前,还对着她摇了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了。 阮娴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那只夜叉的脸,她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她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手上的利爪也渐渐退去。她看着那具尸体,强忍着恶心,试探性地道:“你能不能,先把他拿开?” 那只高大凶猛的夜叉面目狰狞,看起来十分恐怖。而阮娴的话语落下后,他却歪过头,好像不懂阮娴的意思。 他再度将手上的尸体往前伸了伸,眼见那尸体近在眼前,阮娴终于忍不住了,她低下头跑到了另外一边。 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山洞入口处透进来的光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阮娴几乎发挥了自己作为夜叉的所有优势,只在一瞬间就来到了山洞口,然而还没有等她跑出去,一个巨大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挡住了她的出路。 阮娴后退了两步,她知道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她和他都不是一个力量级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阮娴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惹急了这只夜叉,最好能坚持到宿寒芝找到她。 她看着那只无意伤害他的夜叉,又看了那具地上的尸体,她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想,犹豫着开口:“你把他给我,是为了······” 后面那个字她实在说不下去,她只觉得恐惧又恶心。 那只夜叉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却发出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道声音:“吃······饿······” 阮娴那个荒谬的猜想成真了,这只夜叉并没有想杀她,而地上的尸体,只是他眼中的食物。 或许是因为他闻出了阮娴身上的同类气息,所以他在给她分享“食物”。 三阶种的夜叉拥有一定智慧,却终究不是人类。他发音的方式也有些奇怪,声音沙哑,甚至还有些刺耳。 他们拥有一定智慧,却没有人类的思维,从心计上来看完全无法和人类相比。而真真正正完全像一个人类的,只有那个唯一的九阶种。 就在阮娴思考这些的时候,那只公夜叉又拖着他的食物,想给阮娴分享。 阮娴见状,立刻摇了摇头,她说:“不用了,我不······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只公夜叉似乎朝着她笑了笑。然后他就埋下头,以一种残忍血腥的方式享用起了那具尸体。 阮娴看着这幅场景脸色又白了些,但好在不像最初那般吐出来,她只能扭过头不去看那副场面。 然而,即使她不看,身后传来的咀嚼声和肌肉的撕裂声却传入了耳中,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经历恐怖片现场。 阮娴只能伸出手用力地捂着耳朵,试图阻挡那些声音。这简直就是一场精神折磨。 等身后终于安静下来,有一道阴影投在了阮娴身前,接着一个身影坐在了她的身边。 阮娴几乎是立刻就往旁边挪了挪。 那只夜叉竟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迟钝而不熟练的声音道:“他、危险。” 阮娴听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只公夜叉嘴中的他是谁,他是说宿寒芝很危险。 阮娴心里又浮现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所以,你是因为觉得他很危险,所以才把我抓来这里?” 那只成年的三阶种身材高大,坐在地上宛如一座黑色的小山,听了阮娴的话后,他竟然点了点头。 “你是同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他说完后鼻子嗅了嗅,说:“你很、特别。” 阮娴看见他的眼中漫上了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明明是夜叉的气息,看起来却又是人类的模样。 果然,阮娴猜对了。这只夜叉不是想杀她,而是想救她。他知道宿寒芝很危险,所以他才带她来到了这里。 这个理由听起来如此荒谬,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阮娴却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至少说明这只夜叉没有伤害她的打算,她暂时是安全的。 “谢谢你将我救出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了指山洞口,那只公夜叉却突然站了起来,挡在她身前,道:“不行。” “很多人,危险,不能出去。” 他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那具已经只剩下骸骨的尸体:“他闯进山洞,要杀我,我杀了他。” “外面有,很多人,要杀我们。” “我不怕。”阮娴依然不放弃地道,“我现在是人类的模样,他们认不出来,更不会伤害我。” 那只夜叉沉沉地盯着她,似乎在心底纠结,然而最后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除了人,还有低阶种。”他伸出利爪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低阶种不会保护雌性,你很弱,我很强大。”???她听到了什么,阮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能,出去。”那只夜叉又强调了一声。 夜叉族同族相残几乎都发生在没有智慧的低阶种身上,只有有了智慧的三阶种,才会在权衡之下,不会对同族动手。 那些低阶种,饿极了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之后,他竟然从洞口搬了一个巨大的岩石,将山洞的出口彻底堵住。 直到最后一 点光明消失,因为公夜叉的话而震惊到说不出话的阮娴终于回过神来,她跑到了洞口,用力地推着那块大岩石,却无法将岩石推动分毫。 她不死心地用脚踹了踹,除了让自己痛的“嘶”了一声我,什么都没改变。 她有些愤怒地等着那只公夜叉,却还是忍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缓地说:“我不弱,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那只公夜叉却看着她,又看了那岩石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分明是指她连一块大石头都推不开,还不弱吗? 阮娴抬头,看着那只夜叉道:“你说你很强,我很弱。那我能化成人形,你行吗?” 那只公夜叉闻言后,就沉默了。 他用利爪挠了挠脑袋,脑袋上杂草一般的毛发似乎变得更加凌乱。半晌后,他才摇了摇头。 他似乎很困惑,不知道阮娴为什么能化成人形。 第36章 鲛人 “不能。”那只公夜叉说完后就垂…… “不能。”那只公夜叉说完后就垂下头, 好像有些泄气,“为什么,你可以, 我不行?” 阮娴见状, 说:“这是个人技能。” 她也不打算能凭自己说服对方了,于是就伸出手拍了拍那块大岩石,打算拿宿寒芝来吓一吓他。 “方才那个人有多厉害你也看见了,你觉得自己是他的对手吗?” 听见阮娴的话后,那只公夜叉却没有如她所想的害怕, 反而好像被激起了斗志。 他突然就喘起了粗气,开始在原地走来走去。走了几圈后就伸出手用力地锤在墙上, 直把墙上都锤出了一个大坑。 巨大的动静让阮娴吓了一跳, 她有些怔地看着那只好像生气了的夜叉。她没想到只是一句话, 就能让这只夜叉这么激动。 然后她就看见那只公夜叉突然就朝着她走过来,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恼怒, 他恶狠狠地道:“一个人类,弱小。我一口, 就能吞了他。” “我很强。” “他很矮,还瘦, 不能,保护你。”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 原来这夜叉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她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他希望自己在阮娴眼中是强大的,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比那个矮小的人类弱的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后,阮娴极为惊奇。原来只要是雄性生物,都会有这么奇怪的好胜心吗?她难以理解。 不过这一点倒是挺好的, 她可以用语言刺激一下他。 “既然你觉得他很弱小,那你抓我来做什么?你不正面对上他,不就是因为不敢么?” “你说那个人类又矮又弱。”说着这里时阮娴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才没有让自己的嘴角弯起来,因为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竟然能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宿寒芝。 她继续道:“可你却在面对他的时候落荒而逃。” “这样看来,你也没有多强,还不如赶紧放了我。” 说完后,她又柔和了一些语气,用商量性的语气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强大,那你就应该和那个人面对面地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安分地留下来,如果你输了,就放我走,怎么样?” 阮娴以为这只虽然是三阶种,但是看起来却不怎么聪明的夜叉会轻易被她挑拨,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只夜叉听了她的话后,却没有立刻答应。 他只是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就转过身,跑到墙边默默地坐下了。他也不说话,从头到尾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黝黑的皮肤几乎融入了山洞的暗色里,壮硕的身体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不动的大石头。 阮娴见他就这么突然跑到角落里面壁坐下,一声也不吭。这不合常理的动作她都有些懵懵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她看着那只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公夜叉,半晌后,才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 “但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阮娴走到他身边,说,“你最好放了我。” “这是我的要求,也是为了你好······” 她的话说完后,一直埋着头的公夜叉就抬起了脑袋,双眼看着她。 “听着,我现在不是夜叉,我是人,所以不会有人伤害我。”她用有些残忍的语言道,“跟在你身边,我反而会更危险。” 听了她的话后,那只夜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中却露出了有些受伤的意思。 阮娴却狠下心肠,说:“你还不肯放我走吗?” 那只公夜叉的耳朵动了动,比起一般的三阶种来,他似乎颇有灵性。听了阮娴的话后,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低下了头,坐在原地不动,坚持着不放她走的意思。 他低着头,嘴中传出来了沙哑而不清晰的声音:“危险······很多人······” 阮娴见他软硬不吃,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道:“我和那个人本来就是一起上山的,他不仅不会伤害我,还会保护我。” “现在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等他找到了我,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吗?” 宿寒芝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她,而等宿寒芝找了过来,这只三阶种必死无疑。 也许是因为同为夜叉,对面这个还是一个颇具灵性的同类,阮娴也不希望看见他就这么死去。 就算这只夜叉之后可能也会死于其他门派的弟子的手下,可能几天后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但至少不应该是因为她。 然而,这只夜叉简直就像是一个铜墙铁壁一样,更形象点来说,就是一颗铜豌豆,是一个顽石,任由阮娴如何言语输出,依然当做耳边风,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 阮娴看着他这般软硬不吃的模样,无奈至极。她终于放弃了,不想再做无用功,干脆就盘腿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洞穴的顶端,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同时,手摸向了腰间,那里有一支短萧。 如果她吹响这萧,或许宿寒芝就能听到她的声音,然后就会赶过来。 然后呢?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依然埋头坐着不动的高大夜叉。如果宿寒芝来了,他一定会被宿寒芝杀死。 她将手放在萧上,正在犹豫不决时,眼前突然闪现了一点点的光芒。 她朝那闪光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那只夜叉朝着她伸出了手,而在他野兽一般的利爪中央,是几颗晶莹剔透,闪着亮光的白色珠子。 三阶种夜叉将手伸到她眼前,在阮娴试探性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时,他点了点头说:“好看,给你。” 阮娴于是伸出手拿起了那几颗珠子,发现每一颗珠子都浑圆光滑,表面莹润洁白,有一定的分量,看着像是珍珠。 可是这深山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珍珠。 而且,这珍珠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品种。一般的天然珍珠,很少能像这般的毫无瑕疵,这般圆润,更别说这么大颗的了。 漂亮的珠子落在阮娴莹白的手心,而就在她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几颗珠子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那只公夜叉站了起来。 一会儿后,阮娴只觉得眼中光芒闪闪。她疑惑地抬头,在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她几乎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只公夜叉的双手之中,正捧着满满当当的珍珠,那些乳白色的珍珠闪闪发光,每一颗单拿出来都是至宝,可现在却像是不值钱的珠子一样,满满当当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三阶种的公夜叉双手捧着珍珠,递到了阮娴眼前。 “都给你。” 阮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 然而她的手对比夜叉来说实在是太小了,那只公夜叉将珍珠放到阮娴手中,渐渐地她的手已经接不住。多余的珍珠溢了出来,纷纷地落在了地上,在地上弹跳了几个回合后,就朝远处滚去。 阮娴几乎是坐 在珍珠堆里,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这些珍珠彼此之间反射着亮光。 凭这些珠子的大小和色泽,随便拎出一颗都价值千金。所以她感觉自己现在不是被珍珠包围,而是被金子包围。 她看向那只公夜叉,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这只公夜叉如果是人的话,高富帅三个字中就已经占了两个。 “不要,生气。”那夜叉将珍珠都交给她了之后,就开口说道。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闭了闭眼睛,让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消失后,才睁开眼睛看着他道:“这些珍珠,都是从哪儿来的?” 而在这样问的时候,阮娴还不忘盘起腿,将手中的珍珠都放到摊开的裙子上。 然后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将那些珍珠都放了进去。 “里面。” 公夜叉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阮娴这才发现山洞尽头处还有一个拐弯的口,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她几乎立刻就想要去查探,可是她看着落了一地的珍珠,还是先做了一个非常现实的动作。 她开始捡地上的珍珠,还不忘抬起头使唤那只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夜叉,说:“你也帮我捡,捡好后放到那块布里。” 三阶种夜叉有些不解地看着阮娴,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地捡。 因为如果她喜欢的话,里面还有很多。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尖长的爪子夹着珍珠,放到了阮娴撕下来的那块布里。 终于将地上的珍珠都捡完之后,阮娴将布包了起来。她抱着被布包好的珍珠,嘴角没忍住带了笑意。 而看出她喜欢这些珍珠的公夜叉,则伸出手想拉着她的手臂,带她到洞穴的深处看看。 阮娴却下意识地闪开了。 回过神来后,她看着有些受伤的夜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她走上前问:“你想带我进去看看?” 那只夜叉点了点头,阮娴见此就跟着他往洞穴的深处走去。 走到洞穴的尽头,有一个拐弯的口,那个口一直往下延伸。阮娴看着黑漆漆的洞口,犹豫了一会儿后,看着回头看向她,像是在疑惑她怎么不走了的公夜叉,咬了咬牙,抱紧了自己装满珍珠的布包,就跟着走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她在这个黑黝黝的洞里走了多久,只记得她们一直在往下走,感觉已经到了地底深处。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终于宽敞了起来,隐约还传来了一点亮光。 阮娴走了过去,发现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洞穴,洞穴中央有一个水潭,水潭表面也黑沉沉的,泛着死气。 等她走进之后,终于知道了那些泛着亮光的是什么东西。 那里竟然满满一地,都是珍珠。珍珠的光芒相互反射着,在黑色的水面上映出了点点波光。 而除了那些珍珠,更令阮娴惊讶的是,水潭边竟然躺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静静地趴在水边,一半身体没在水下。他的身上十分的脏污,还有许多泛白的伤口,伤口处甚至有些腐烂了。 阮娴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而那只夜叉却像是对眼前的场景已经十分熟悉了一般,他没有看那具尸体,而是从地上捡起了几颗珍珠,献宝似的递给阮娴。 而看到眼前这样一番场景,想到这些珠子之前都和这样一具尸体呆在一起,阮娴的脸色一时间极为精彩,她拿着珍珠的手抖了抖,差点就没有拿稳。 眼见夜叉为她递上珍珠,她却是摇了摇头,还退后了两步,说什么也不要了。 那只夜叉歪了歪头,他好像搞不明白,为什么阮娴方才还那么的喜欢这珠子,现在却又不要了。 他顺着阮娴的目光看去,见她一直看着潭边的那具尸体,以为她是对那尸体感兴趣,就几个大步走到潭边,伸出手就将那具尸体往上提了提。 随着那人的下半身浮出水面,阮娴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的下半身不是双腿,竟然是一条粗壮的鱼尾。 那是······鲛人。 阮娴看着那具鲛人的尸体,终于知道手下的珍珠是从哪里来的了。 传说鲛人滴泪成珠,果真不假。 阮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那夜叉见她过来,掀开鲛人的长发,露出了他的脖颈,对她道:“鱼肉,不好吃,血,好喝。” 说完他拽着尸体往阮娴身前凑了凑,阮娴见状立刻伸出手制止他:“你别动。” 听了她的话后,那只夜叉果然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了。阮娴见此,慢慢地凑了上去,同时她指了指水潭边的空地,说:“你把他放在那里。” 公夜叉听话地将鲛人的尸体放在一边,整具尸体就都暴露在了阮娴眼中。 这应该是一个成年鲛人,鱼尾粗壮有力,看起来有两米多长。如果单看长度的话,这个男性鲛人甚至比夜叉还要高大。 这只鲛人有着深蓝色的长发,此时上方已经缠上了许多的泥土和杂草,原本俊美的面孔也已经脏污不堪。身上伤痕累累,往外翻的伤口上有些泛白。 阮娴半蹲下来,仔细观察的时候,发现这只鲛人的脖颈处像是被野兽咬了似的,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联想到这只夜叉方才所说的话,想来这鲛人脖颈处的伤口就是拜他所赐,他不吃肉,只喝血。 想到这一点后,阮娴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点东西,待要仔细回想的时候,却总想不清那是什么。 “是你杀了他?”阮娴指了指那个鲛人。 可夜叉却摇了摇头:“不吃,鱼。不好吃。” “······”阮娴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继续问,“那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又是怎么受伤的?” 夜叉却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 阮娴闻言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什么?” 夜叉指了指鲛人的尸体,说:“血,好喝,你也喝。” “······谢了,我不喝血。”阮娴见无法和他交流,也不能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就转过头再次观察那个鲛人。 而下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阮娴的错觉,她感觉鲛人的手中隐隐有光芒闪动。 仔细一看,那里面似乎有一个珠子。 阮娴伸出手,想将那个珠子拿出来。然而还没有等她的手碰到那颗珠子,就听到身边的夜叉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 下一刻,那只鲛人就被夜叉撞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墙上,然后滚落下来。 而他粗壮有力的鱼尾,似乎轻轻动了动。 阮娴有些后怕地看着这一幕,她一直以为那鲛人早已经死去,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而如果不是那只夜叉及时救了她,她可能已经死在了那鲛人的手下。 “你、你站我前面。” 阮娴伸手指了指,让公夜叉站在自己的前面后,就小心翼翼地躲在他后面,将他当成个盾牌似的,走到了那只鲛人的身前。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阮娴从夜叉高大的身体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小声问道。 那鲛人的双眼隐藏在蓬乱肮脏的头发下,正阴鸷而凶狠地看着她。 “我不是坏人,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阮娴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然而那鲛人却依然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在阮娴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那鲛人却做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举动。 他朝阮娴伸出了手,他的手掌打开,手中是一个晶莹圆润的蓝色珠子。随着珠子的出现,珠子产生的光芒就将整个地下空间都照亮了。 蓝色珠子产生的光芒温润如水,就像是流淌了一地的月光。在那样的光芒下,挡在阮娴身前的公夜叉好像受到了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然而,在靠近那颗珠子一定距离的时候,他却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 第37章 鲛人之死 蓝色的光照向夜叉的眼睛,一…… 蓝色的光照向夜叉的眼睛, 一瞬间他的双眼如同被火灼烧一般,这种强烈的刺痛感让他痛苦地嘶吼着。 阮娴见状,知道那珠子不对劲, 她立刻绕上前, 下意识地将手中装满珍珠的布包放到了鲛人的手上,挡住了他手中蓝色珠子发出的光芒。这种诡异的东西,她可不想用手直接接触。 见那诡异的光芒被布包遮住,夜叉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吼叫声,阮娴才松了口气。 而那鲛人藏于乱发之下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着被放在手中的东西,好像完全没有想到阮娴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为什么······你不受影响。”那只鲛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的喉咙被夜叉咬过, 导致他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气流声。 无论是夜叉还是人类, 都会受其诱惑。 可眼前的女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受沧溟珠影响的人, 原来是她······ 阮娴还没有理解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然而那鲛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阮娴。 半晌后,阮娴才见他咧起嘴角, 露出了嘴中细细密密足有三排的尖牙。他的眼神如此邪恶,浑身都陷在污浊之中,如同深渊里的魔物, 而非传说中生于大海泣泪成珠的鲛人。 他似乎在笑,却因为喉咙受伤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阮娴猝不及防间与他半隐藏在头发下的双眼对视,一瞬间,她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都被他的双眼吸引, 陷进了那双幽蓝色的眼眸里。 她双眼无神,无意识地松开手,装满珍珠的布包滑落到了地上,里面的珍珠也都哗啦啦地掉了出来,洒落了一地。 而阮娴对此,却像是毫无所觉。 布包挪开的一瞬间,蓝色的光芒再次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双眼受伤的夜叉再次狂躁。而下一刻,那颗蓝色珠子逐渐变小,它旋转在空中,周身围绕着莹莹的蓝光。 阮娴微微张开嘴,下一刻,那颗珠子就进入了她的嘴里。 等耀目的光芒消失后,她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身体退后了两步,人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双眼下意识地看向那只鲛人。 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吃下了不明物体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第二反应就是立刻扶墙干呕,想要将那颗珠子给吐出来。 然而,她做了一系列的操作,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的脸都变青了,那颗诡异的蓝色珠子怎么会进了她的肚子里,会带来什么后果?而最重要的是,那只被鲛人握在手中的珠子,根本就·······就连洗都没洗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娴脸色更难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见实在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只能走到那鲛人身边,厉声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那鲛人却半天没有回答,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阮娴仔细看去,却发现那鲛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竟是已经死去了。 ······所以她吃了一个将死之人手里握的东西,还没有洗。 阮娴的脸色都苦了,偏偏这个时候眼睛好转的夜叉走到了她身边,阮娴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眼睛还有些痛的夜叉正在揉眼睛,被阮娴瞪了一眼后,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揉眼睛。 阮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想再呆在这个空间,转身就想离开。 然而走到一半后,她又回头看向那具鲛人的尸体。犹豫了一会儿后,她皱着眉对夜叉道:“你把他的尸体,放回潭水中吧。” 那只夜叉很听她的话,他走过去将那具鲛人尸体提了起来,然后嘴巴一张,尖牙就陷进了对方的脖颈里。 “你在干什么!”阮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夜叉用手臂擦了擦嘴巴,然后才将那具尸体放回了潭水里,他说:“鱼血,好喝。不要,浪费。” “······” 阮娴深吸了口气,也懒得再和他说话了。她看着鲛人的尸体逐渐沉没,当潭水恢复平静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了一地珍珠。 只是一个鲛人,也能产生这么多珍珠么? 阮娴有些想象不到,那样一个强健的青年鲛人,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流那么多的眼泪,产生这么多的珍珠。 甚至她发现,有些珍珠隐隐泛着血色。 这下样的情况下,看着一地的珍珠,阮娴是一颗也不想要了。 将鲛人的尸体送回水中之后,她就开始往回走,夜叉则跟在她身后。 往回走的时候,阮娴也放弃了将那颗珠子吐出来。因为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颗珠子已经和她融为了一体,不是她轻易就能吐出来的。 想要将珠子取出来,还需要出去之后,另想别的办法。 而在这一路上,阮娴都在思考这一系列事情,一边想一边回忆剧情,她在想那颗奇怪的蓝色珠子。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那珠子是什么东西了。 阮娴猛地回头看向那只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夜叉,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只夜叉停下脚步,他好像思考了一会儿阮娴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名字。” 阮娴还想再问,四周却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上方也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她抬头往上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也不再询问那只夜叉了,而是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一定是有人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宿寒芝来找她了。 阮娴逐渐加快了速度,而在即将离开这条长长的地下通道时,她的脚突然踩到了一个圆润的东西,这让心情有些激动的她冷静了下来。 她停下来一看,发现那是一颗圆润的白色珍珠。即使陷在了尘土里,也丝毫不掩其光芒。 她顿了顿,转而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三阶种夜叉。 她对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他来找我了。你想活命的话,就留在这里,别出去。” 她只说这一句忠告,说完之后,她就自己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而那只公夜叉听了她的话后,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目视着她离开的身影。 等阮娴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山洞,刚好看到挡住洞口的巨大岩石被人打碎。阳光从外透了进来,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这段时间,她身上沾染了许多尘土,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颇为狼狈。而站在洞口处的另一个人,看起来情况也不太好。 他身上的白衣沾染上了许多污渍,向来纤尘不染的衣服上也沾上了红色的血迹,他持剑背光站立,阮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头发随风飘起。 虽然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只是在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阮娴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安就彻底消失了。好像只要宿寒芝持剑站在那里,就什么也不用怕。 她有些激动地跑了过去,然而在走进看见宿寒芝如今的样子时,她却停住了脚步。 “宿寒芝?”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宿寒芝闻言,双眼机械似的转动着看向她。 此时阮娴眼中的宿寒芝,神色阴冷,面无表情,双目赤红,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 阮娴看着宿寒芝如今这幅不正常的样子,喉咙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举动。 宿寒芝现在······好像不正常,现在看来,跟在他身边反而更不安全 了。 然而她知道,面对这个时候的宿寒芝,就算再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个时候的宿寒芝就是半个疯子,一旦她有了害怕或者想要逃离的举动,反而会进一步刺激他,事情就会真的走向不可控。 原书中有一段剧情,女主因为看出了宿寒芝完美的大师兄外表下隐藏的疯狂,吓得要离开他。她的这种行为进一步刺激了宿寒芝,让本就不理智的他更加疯狂,从而导演了一出强制爱的戏码。 阮娴虽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对宿寒芝会有那么重要,但是她也不想进一步刺激宿寒芝,于是她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感,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抬头看着他道:“我一直在等你。” 她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你来的怎么这么晚。” “我就说了我不想来吧,你一定要我来。” “这不就出事了嘛!” 将过错推到宿寒芝身上之后,她试探性地拉了拉宿寒芝的袖子,说:“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 然而宿寒芝却站在原地,他的视线默默地从上到下扫遍了她的全身。在阮娴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宿寒芝的手一松,手中的剑“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那声音让阮娴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然而,还没有等她说什么,身体就被宿寒芝给抱住了。 他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冰冷,如同山上的一棵雪松,只是此刻那清冽的气息之中,还夹杂了许多血腥味。 阮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抱进了怀里,宿寒芝的抱得很紧,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两个人靠的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口处传来的心跳的震动声。她抬起头,就看见了宿寒芝线条干净的下巴,还有他半垂着的双眸,以及眼下略显疲惫的乌青。 阮娴就这么静静地被他抱着,她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感到宿寒芝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于是双手有些犹豫地伸出,然后松松地搂住了他的腰。 而在她的双手放上去的时候,宿寒芝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阮娴小声地道:“我不是没事么,你别担心。” 她看着宿寒芝疲惫的模样,以及他眼底的乌青,还有此时的颤抖,用力地抱紧了她,就好像再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阮娴的心情一瞬间就变得极为复杂,心里有点感动,她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这么关心她。她只是被一只夜叉抓走了,宿寒芝就担忧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还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他很关心她的安危。 心里浮起淡淡的感动,这样看来,宿寒芝还是很重视她的。只要她的身份不暴露,他就不会伤害她。 这样的话,跟他回无恨山,也不是不可以。 阮娴这般想着,嘴角浮起了一点点笑意,她继续道:“下次可要看好我。” 然而等她这句话落下后,宿寒芝却松开了她,转而用力地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腕。双眸赤红如血,阴鸷而狠戾地看着她道:“我当然会看好你。” “你别想再有逃跑的机会。” 嗯? 阮娴嘴角的笑意还僵硬地挂在那里,跑?她什么时候跑了? 第38章 夜叉之死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 看着眼前这不按她设想发生一幕。 这和她想象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原来宿寒芝不是担心她受到伤害,才来找她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被抓走了,他以为是她自己又找机会逃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时, 他不是来救她的, 而是来抓她的? 阮娴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情绪复杂无比,她竟然还自作多情了那么久。 不过她还是开口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被夜叉抓走了,不是要逃走。” 宿寒芝却依然看着她,没有说话, 眼神中却明晃晃地写着他不相信。 阮娴见他依然是不信的样子,就拉着他走进山洞, 指着洞中的那一具死在公夜叉手里的骸骨, 说:“他就是被夜叉杀死的。而且堵住洞口的巨石, 仅凭我一个人怎么能搬得动?” 而宿寒芝看着那句骸骨,情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双眼的血红色逐渐退去, 进而变成点墨般的黑色。 其实如果他足够仔细一点,理智一点, 就会发现许多违和的地方。只是在发现阮娴不见了的那一刻,过往阴影般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 他几乎立刻就丧失了理智。 那个时候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她,带回她, 守着她,再也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你、真的没有想走?”他道。 阮娴见他还在怀疑自己,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难不成,地上这个人是我杀的吗?” “而且,明明你也有错。” 听了阮娴的话后, 突然被过错的宿寒芝,有些怔忪地看着她。 “当时夜叉有那么多,你要救盛萱兰。”她语气有些闷地说,“救人肯定是第一的,本来我也想上去帮忙,可我没想到一群一阶种中竟然有一个三阶种,我又打不过他,他就把我给抓来了。” “那个时候,你根本没有注意我。” “我也想叫你,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也很害怕。” “我一直在等你过来。” “好不容易你来了,还误会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委屈和埋怨,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惊奇了起来,她在委屈什么,埋怨什么?她竟然在怪宿寒芝。 而听她这样说的宿寒芝一直沉默着,半晌后,阮娴听到了一声布帛撕开的声音,她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你在做什么?” 宿寒芝沉默不言,他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条长长的布条,然后他的左手握住阮娴的右手,用那根布条将他和她的手腕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你说的对,是我的错。”宿寒芝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的,但是······ 阮娴看着自己和他相绑的手腕,她只要一动,就会连着宿寒芝的手臂也跟着晃动。 若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不至于将两人绑在一起吧。 他会这样做,只会是因为······ “你不相信我?” 阮娴终于想明白,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明明都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可为什么宿寒芝还不相信她。 他这样做,保护倒是次要的,因为真遇到危险,二人绑在一起,反而会碍了宿寒芝的手脚。所以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明明是怕她又一次跑掉。 “我就这么让人不相信吗?” 阮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宿寒芝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这简直就是默认。 这让阮娴都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她究竟做过什么事情,让宿寒芝这般不相信他。虽然她有前科,可她真算起来也只跑了那一次,至于这么不相信她么? 而就在她自我怀疑的时候,宿寒芝朝洞穴内走了几步。阮娴的手和他的绑在一起,整个人都被拉得向前走了两步。 在她有些踉跄的时候,就感觉眼前闪过了一道银光。她顺着光芒看去,发现宿寒芝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剑已经重新飞回了他的手中。 宿寒芝在往洞穴深处走,阮娴见状,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问:“你要去哪儿?” 宿寒芝的目光冷冷地望着洞穴深处,道:“里面有动静。” 当然有动静,有一个两米多高的夜叉。 这样想着的阮娴,脱口而出道:“或许是你听错了,我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说完她看了洞穴深处一眼,然后就试图拉着宿寒芝往外走:“我们还是 快走吧。” 然而宿寒芝却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阮娴自认为作为夜叉的自己力气已经挺大了,却用尽了力气也无法让宿寒芝动一下。 “抓你的夜叉,在哪里?” 宿寒芝手中提着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既伤你,我自然要取了他的性命。” 阮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想后说:“那只夜叉把我抓来可能是为了当储备粮,总之我被他抓来后,就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他把我关在这里后就离开了,现在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出去找吧。既然要报仇,就得先出去找到他。如果拖延太久,万一还没有等到报仇,他就死在了别人的手里怎么办,难道你不想亲自为我报仇吗?” 阮娴说完后,怕宿寒芝不相信不答应,还犹豫着加了一句,“而且这里好黑,我被关了很久,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宿寒芝,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才眼神微动。他的目光深深地落在阮娴身上,而就在阮娴有些忐忑之时,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好。” 简单地说出这个字后,宿寒芝就带着她往外走。 阮娴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原本还准备了许多的理由一时间都无法说出。二人的手相连,她被他带着往前走,落后了大约半步的距离。 这个时候的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好看的下颚线。 他们一起走出了山洞,离开那个山洞后,阮娴感受着林间稀疏的阳光,闻着清新的林中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而就在她以为事情就会如此顺利的时候,意外却来得猝不及防。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声音,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吼叫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就扑到了空中。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只一瞬间,阮娴就能清晰地看见,自己身前的地上,投射了一大片阴影。 一只夜叉跃到了空间,而他们便是那只夜叉袭击的目标。 一切都都发生在一瞬间,无论是夜叉的速度,还是宿寒芝的速度,都快的让阮娴猝不及防。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就先看见宿寒芝的长剑上银光流转。 剑身灵巧如风,在她的眼中留下了残影。她的心脏迅速地跳动了起来,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按下了慢速键,她可以看清楚宿寒芝的剑是如何挥出,也听清楚利物刺进身体的沉闷声。 而她则是微微张开嘴,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下一刻,眼前就红光一闪,宿寒芝的剑穿透了那只夜叉的身体。 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痛苦的嘶吼声中,一具巨大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眼见宿寒芝冷漠着眼,手中握着剑还要继续给予致命一击时,阮娴想也不想地就抱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停了下来。 “你别杀他。” 宿寒芝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他的眼神如此冰冷,让阮娴感觉自己几乎要冻死在他的目光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不合理,也很不好解释。可是她的行为已经先于理智,在理智还没有回拢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这个举动。 在一时冲动叫停了宿寒芝后,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出什么理由让宿寒芝停手。她看向地上的那只夜叉,他的胸口被宿寒芝的剑穿透,正在不停地流着鲜血,但好在那伤现在看来并不致命。 “能不能先别杀他?”阮娴有些犹豫地道。 可是,宿寒芝却道:“你说,是夜叉抓了你。” 宿寒芝的声音响起,阮娴就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你说,他将你关了起来。” 宿寒芝的声音越来越冷,连带着他周身的气息,都如寒风般凛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放了他。” “你不是说,山洞里只有你一个。” 宿寒芝举起手中的剑,将剑柄放在她身前,道:“你不是希望能亲手报仇吗?”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阿阮。”宿寒芝逐渐靠近,他的声音已经低至呢喃。阮娴却感觉那声音好像近在耳边,而在他的话语下,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不如,由你亲自来动手,如何?” 阮娴低垂着眼睛,她看着宿寒芝递过来的剑,手颤抖着伸向前,却最终又缩了回来。 她抬起头,本来以为宿寒芝会很生气,却没有想到的是,她看见宿寒芝冷如冰霜的眸子中,好像隐藏着许多哀伤。 她的心里瞬间就感觉堵堵的,有些闷闷的难受。她尝试着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宿寒芝的声音一落下,阮娴就立刻接道。怕宿寒芝不相信,她还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骗你。” 而在宿寒芝的目光下,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话有多不可信,听起来太过虚假。 她说自己是被夜叉抓走了,可实际上她不仅毫发无伤,现在还在包庇那只夜叉,这样看来,她的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阮娴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没有说谎,可为什么看起来却像是她在说谎一样。 她看着那只受伤的夜叉,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归根究底,是因为如今她的身份不是人类。所以她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这只夜叉要抓走她,又为什么不伤害她。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求宿寒芝放过他。 阮娴咬了咬牙,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就在她焦头烂额想着应该怎么说的时候,宿寒芝却好像喟叹了一声。 阮娴感觉到一股力量拉着自己往前走,她抬头看着宿寒芝:“你······” “走吧。”宿寒芝只是落下了两个字,然后就带着她往前走。 只留下他们身后的那只夜叉,依然倒在原地。 阮娴眼神复杂地看着宿寒芝,一时间心绪混乱,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宿寒芝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放过了那只夜叉。而他也没有再逼问她······ 而就在他们走了一段路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又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嘶吼声,那只高达两米多的公夜叉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一跃而起,手中的利爪挥出,袭向了宿寒芝。 “放开、她!” 伴随着夜叉的怒吼声,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而下一刻,宿寒芝就将她护在了身后,举起剑挡住了对方的利爪。 那剑刃纤薄锋利,泛着寒光的利刃后是宿寒芝漠然的双眼。 “我的。” 公夜叉张开嘴,嘴中是足以咬断人骨头的尖牙,他的另一只手随之挥出。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宿寒芝原本淡漠的眼中一瞬间就涌起了浓烈的杀意。那杀意几乎化为了实质,让他的双眸都隐隐泛上了血色。 下一刻,一道血光闪过,一只黝黑粗壮的手臂有了一个整齐的借口,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阮娴只觉得眼前全是血色,她的眼睛有些干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半晌后,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眼前的场景。 利刃划破喉管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一道重物落地发出的声音,让阮娴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的眼睫闪了闪,而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睁开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 宿寒芝的声音传来,阮娴咬着牙,闭着的双眼隐隐有些发红。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有温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还带着些热度的液体触到了宿寒芝的手掌,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他看着阮娴有些颤抖的肩膀,下一刻,他的手离开了她的眼睛,转而将她搂在了怀里。 阮娴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处,宿寒 芝能感受到胸前的那块布料开始有些湿润。他的左手和阮娴相连,右手则紧紧地抱着她。 尽管心因为阮娴而剧烈地波动着,他却依然只是看着前方不发一言,只是抱着阮娴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再杀他一次。 公夜叉的尸体倒在地上,喉咙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死去的时候他依然双目圆睁,仅剩下的那只手朝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第39章 欺骗 三阶种的夜叉最会骗人了! 阮娴的眼睛有些模糊, 她微微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看向了那只夜叉。 他正面倒在地上,喉咙处被划开了一道血痕。 而下一刻,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的双眼看着那只夜叉受伤的位置, 还以为是自己的眼中出现了幻觉。 在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她抽了抽鼻子,仰头看着宿寒芝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宿寒芝沉默地看着她,接着他伸出手抹了抹阮娴的眼泪, 点了点头。 阮娴跟着宿寒芝离开的时候,微微侧过头, 余光落下了那只公夜叉的身上。在和一双血色的眸子对视之后, 她就收回了目光, 跟着宿寒芝离开了那里。 而在他们身后,那只已经看似已经死去的夜叉, 喉咙上的伤口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复原。伤口处有新生的血肉涌动,逐渐粘合在一起, 而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夜叉,瞳孔又再次有些僵硬地转了转。 他有些呆滞的眼睛向前看, 身体却冰冷而僵硬,完全无法动弹。而在他的目光中,看见了两个逐渐离开的人的身影。 他的瞳孔缓慢地往上转, 先是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看见了她柔顺垂下的长发,然后是她半侧过的脸。 他看见了一双美丽灵动的眼睛。 夜叉嘴巴动了动,想伸出手往前爬,却无法动弹,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在他有些绝望的视线中, 她却收回了目光。任由另一个人拉着,逐渐离开了他的视野。 不要······ 夜叉的双目赤红,只剩下一只手臂的他艰难地想要往前爬。而就在这时,进入他视线中的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背影,还有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在看见那个背影,以及那柄长剑时,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如狂风一般扑面而来。 一瞬间,他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似的,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熟悉的场景,他好像以前见过。 在那样剧烈的疼痛之下,公夜叉的手无力地抓在地上,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他的眼中好像出现了许多陌生的画面,狭窄而破旧的房间,晕黄的烛光,被缝补了许多次的衣服,头发苍白的妇人,以及行色匆匆的紧张气氛。 突然,那些画面都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火,那是一场足以燃烧一切的熊熊大火。 不,火中还有一个人影,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 他手中提着剑,如同地狱中的修罗。一瞬间,烛光昏暗却尚带温馨的房间被血色填满,白发妇人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腹部,那柄泛着寒光的剑也刺进了他的身体。 如同噩梦再临,公夜叉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因为失血过多的身体僵硬而寒冷,他的双眼大睁着,看着眼前的土地。 是他······ 是他······ 是他! 公夜叉眼中再没有了阮娴熟悉的那种傻傻的憨劲,他的眼神变得扭曲而怨毒。仅剩下的那只手用力地抓向了地下,几乎彻底地陷进了土地里。 而对此毫无所知的阮娴和宿寒芝被一根布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她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刚刚,她明明见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公夜叉喉咙上的伤口就像是组织再生一样长出新肉,伤口也开始凝合。 为什么会这样? 阮娴一直想着这些事情,导致她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而在山中心不在焉走路的后果就是她被一根凸出来的树藤绊住,差点就要跌倒。 就在要摔倒的前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宿寒芝的手臂,想要稳住即将摔倒的身体。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寒芝现在也心不在焉,猝不及防间被她用力抓住,不仅没有稳住她,反而自己的身体也被她带的往下倒。 最后两个人都狼狈地倒在了地上,阮娴“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站稳。” 她说完后,宿寒芝却半天没有声音,她朝他看过去,才发现宿寒芝定定地看着她。 “你终于肯说话了。”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沉默了一瞬,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来,连带着也把宿寒芝拉了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草屑,而在她这样的沉默中,宿寒芝又开口道:“如果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阮娴打断了他的话,她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已经放过他一次了。” 而且,阮娴想到方才见到的场景,或许那只公夜叉并没有死。 她一直在想其中原因,现在想来,或许和那只鲛人有关。 其实在原书中,宿寒芝和盛萱兰的故事,在作者的计划中有好几部要写。像这种终点网的小说,大多都有几百万字的内容,这本书自然也不例外。而目前这作者只写完了第一部,就是阮娴所看的《芝兰盛放:夜叉族的覆灭》。 既然夜叉族在第一部的末尾就会覆灭,第二部自然不会再讲夜叉的故事,而对男女主接下来将经历的故事,作者也在第一部中埋下了伏笔。 那是和夜叉相比起来,更进阶一步的世界观,引入了新物种,鲛人。 传说鲛人浑身皆是至宝,食用鲛人肉可以延年益寿,饮鲛人血可获长生。而那只公夜叉,几乎喝干了那只鲛人全身的血。 当然,鲛人的血肉肯定没有民间传说那么玄幻。如果宿寒芝不是顾忌了阮娴,手下留情了,只是割破了夜叉的喉咙而非砍下了他的脑袋,那他就算是喝下了十只鲛人的血也无法活过来。 又如果他并非一个成年的公夜叉,只是一个人类。身体脆弱至极,早在宿寒芝的剑割破他喉咙的一瞬间就该死去了。而鲛人的血肉再厉害,也断不可能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也就是公夜叉的生存能力强悍,即使已经濒临死亡,却依然吊着一点气,这才可以凭借鲛人血改造过身体后的强大恢复能力,帮忙捡回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阮娴突然想到公夜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时间,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她想到当时的公夜叉举起了成年男性鲛人的尸体,对她说“鱼肉,不好吃。鱼血,好喝,不浪费”。 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不浪费”的举动,帮他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注定,他现在命不该绝吧。 而这个时候的阮娴还不知道,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她会处于何种境地······ 阮娴一直低头细思,因而忘记了开口。 宿寒芝看着沉默的她,伸出手摸上了她还有些红的眼角。 其实他本来愿意听阮娴的话,放过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三阶种。如果,他没有说最后那两个字的话······ 宿寒芝不后悔,但他也不希望,阮娴因此而难过。或者说,因为别人而难过。 他的手指抚摸着阮娴有些发红的眼角,阮娴抬起头,发现宿寒芝无声的视线中,好像在问她,如果没有生气的话,她为什么会哭。 她的眼睫颤了颤,想到方才所见的场景,眼前好像又弥漫上看一层血色,她心里就难受至极。 一是因为那只看着凶恶,却对她 抱有善意的夜叉,她做不到平心静气地看着他的死亡。 二是······阮娴看着宿寒芝,想到了他下手时的眼神,冷漠无情,充满杀意。而且一下手便是杀手,一击毙命,让她甚至来不及阻止,眼中只留下了一道剑光的残影。而饶是矫健如夜叉,在他的剑下,也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这只公夜叉和别的低级种不同,他更有人性,更能让阮娴共情。所以在看见他的结局时,她的心里不免就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想到书中所写,以及书中夜叉族最后的结局,问他:“你是不是一定会杀死所有夜叉。” “是。” 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宿寒芝的声音响起。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阮娴的心里还是紧了紧。 “他们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阮娴呆呆地看着他,一瞬间,她想到书中描写的画面。 “为什么?” 宿寒芝的人设,注定他不是一个有苍生大义的人。他对夜叉的仇恨,自然也不是为了受到夜叉伤害的人类。 他之所以如此仇恨夜叉,是因为幼时的经历,还因为······ “因为一个人。”宿寒芝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看着阮娴。就好像他的视线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然而,此时心里有些慌乱的阮娴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想到了书中所写,身为女主的盛萱兰身负一丝凤凰血脉,对夜叉一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此常常陷入夜叉袭击的困境中。 一次,盛萱兰在夜叉的袭击下受了重伤。抱住她的宿寒芝双目赤红,眼中充满了恨意,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发誓,“终有一天,我会让夜叉一族彻底覆灭。” 阮娴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眶又有些发红,这次却干涩至极。可能是因为早就已经对他的答案做好了准备,所以她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 只是心里的感受也实在说不上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那种心里酸酸涨涨还有些发闷的感觉,是因为害怕有一天身份暴露,自己会死在宿寒芝的剑下,还是因为他的回答,因为他说的那一个人。 “就不能有特例吗?”阮娴道。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没有想到的是,宿寒芝犹豫了一瞬后,竟然点了点头。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可你不是说······” “已经有过特例了。”宿寒芝道。 阮娴愣了一会儿神,才回想起来,原来宿寒芝说的是,方才死在他剑下的公夜叉。 虽然那只三阶种夜叉最终还是在宿寒芝手下丧了命,可事实是,宿寒芝确实放过了他一次。 如果他没有再次袭击的话,宿寒芝就会真的放过他。 而那时因为,阮娴让他,不要杀他。 这就是特例。 “可是,你还是杀了他。” 虽然可能也没“死”,阮娴想了想后决定,还是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 她说完这句话后,宿寒芝却微微垂下了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低:“所以,我当时不应该杀他。” “我就应该站在那里,任由他先杀死我,或许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 阮娴看着他低垂着眼的模样,还有些低的声音,听着他语气中的感伤,微微睁大了眼,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宿寒芝闻言抬眼看向她,也不说话,阮娴接触到他的眼睛,竟然莫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她垂下头,想了想后,才有些示弱地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宿寒芝却道:“阿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庇护那只夜叉。” “或许他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没有伤害你,所以你也不想伤害他,是吗?” 阮娴看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宿寒芝却牵起了她的手,道:“阿阮,三阶种的夜叉拥有一定的智慧,他们会说部分人的语言,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一些人的劣根性。” 劣根性?阮娴看着宿寒芝,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有点想止住宿寒芝,让他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然而她没有那样做,然后她就看见宿寒芝漂亮的嘴巴张开,说出了一串不那么美丽的话。 “比如欺骗和谎言。”宿寒芝道,“或许你不相信,但三阶种的夜叉很多时候和人类有相似之处。他们具有的智慧,让他们更擅长用谎言和欺骗来捕捉猎物。” “也许你觉得他对你没有恶意,觉得他没有伤害你,但这都可能是用来欺骗你的手段。” “越是接近人类的三阶种,越会欺骗。当你以为他对你很好,和人类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不会伤害你的时候,才真正走进了他们的陷阱里。” “终有一天,他们会露出真面目。而当他们朝你张开獠牙时,你就无法离开了。” 说完这些话后,宿寒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好像怕她下一刻就会不见,又好像是珍惜这一次的失而复得。 说完之后,他最后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眼睛,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想来肯定是难看无比。她嘴角带着僵硬的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是啊。”阮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说的对。” 三阶种的夜叉,最会骗人了。 第40章 沧溟珠 宿寒芝的每一句话,都在扎阮娴…… 宿寒芝的每一句话, 都在扎阮娴的心。 虽然她知道宿寒芝的话指的不是她,但是身为一个正在“骗人”的夜叉,她心虚。 “我就那么好骗吗?”阮娴看着宿寒芝, 然后又小声地接了句, “谁更好骗还不一定呢。” “什么?”她后面那半句话太轻,让宿寒芝有些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不会被骗的。”阮娴重复了一句。 宿寒芝看起来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她的样子,但好歹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虽然几经波折,但现在好歹也算是一个不坏的局面了。 “我们走吧。” 他们在这里也停留了一段时间了, 也该出发了。 “去哪儿?”宿寒芝问道。 “你来参加狩猎大会肯定有你的目的,我就跟着你呗。”阮娴理所当然道, “所以当然要由你来带路。” 目的?宿寒芝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阮娴和他并肩走在路上:“因为在我看来, 你不是一个会对这种狩猎大赛有兴趣的人。所以你会来参加, 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阮娴说话间回头看向他,却见宿寒芝也同时看向了她。他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二人就这样并肩走在路上,宿寒芝的右手和她的左手绑在一起, 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将其遮住了。 “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个解开了?”阮娴边走边举起手, 看着那根将两人手腕绑在一起的布条。 “不行。” “可是这样很不方便。” 宿寒芝闻言,侧眼看了她一眼:“那就,等到不方便的时候再说。” “······” 阮娴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干脆也不提这件事了,任由两人的手被绑在一起。 他们走在路上,阮娴的心情也逐渐趋向平静。但是她心里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始终像是一个结一样杵在那里,很膈应。 想了想后, 她还是决定不要太别扭,所以就直问道:“你方才说的人,是盛萱兰吗?” 宿寒芝闻言,却好似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 听了这句话后的阮娴,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开心。就好像那个一 直磨着她心的死结,一下就被解开了。 对啊,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了很多,虽然宿寒芝和盛萱兰是书中的男女主,但实际上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交集了。 如果真按书中剧情所写的话,宿寒芝现在应该是和盛萱兰一起参加狩猎大赛,然后去取那样东西,而不是跟着她阮娴。 既然宿寒芝和盛萱兰如今没有那种深刻的感情,自然谈不上因为她一个人,而发誓要灭了一个种族。 阮娴自己都没有发现,想通了这一点后,她原本有些复杂的心瞬间就轻松了许多。 而宿寒芝的关注一直就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他敏感地感受到了阮娴的情绪变化,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只要她高兴便可。 得知宿寒芝说的人和女主无关后,阮娴就不想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了。因为按照宿寒芝的人际关系,她猜想他说的人可能和他的家人有关,或许是他因夜叉而死去的母亲。 她怕再问下去会勾起他的伤心事,所以干脆就不再追问下去。 不过走了这么久,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盛萱兰呢?她去哪儿了?” 在她被夜叉抓走之前,宿寒芝分明是去救盛萱兰了。按理来说,盛萱兰应该和他在一起才对,可现在却没有盛萱兰的身影。 “来了一群潮音阁的弟子。”宿寒芝说完之后看了阮娴一眼,“然后我发现你不见,就来找你了。” “哦。”阮娴了解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突然问起盛萱兰的事,便问道:“怎么了?” 阮娴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而已。毕竟她那么地吸引夜叉,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她会吸引夜叉?” “······当时她一出现,我们身边就出现了那么多夜叉,我猜的。” 宿寒芝闻言点了点头,阮娴则敲敲地松了口气。 她说完后就摇了摇手,带动着宿寒芝和她相连的那只手臂也摇了摇,说:“我们快走吧” “早点做完你想做的事,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去。” 这荒郊野岭的,她不想再呆下去了。 宿寒芝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再次出发。 而走在路上的阮娴,想到了她在山洞中的经历,在宿寒芝未曾注意的地方,轻轻地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那颗珠子静静地呆在她的身体里,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这是原本应该属于女主的宝物,被她用来拯救苍生的宝物,她一定要想办法取出来,然后归还到女主的手上。 那颗神秘的蓝色珠子叫沧溟珠,传说是鲛人族的圣物。而鲛人族和这颗沧溟珠,都是在剧情的后半段出现的。 而且剧情的后半段中,沧溟珠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夜叉皇手中。 那个时候女主急需要沧溟珠,为了获取这个宝物,她不惜亲自涉险前往夜叉皇的领地,和夜叉皇一番交缠纠葛后,才终于得到了这颗珠子。 阮娴之所以在洞穴中会问公夜叉的名字,就是因为她记得书中所写,夜叉皇手中的沧溟珠,是一个名叫仇年的三阶种夜叉进奉给他的, 阮娴怀疑,那个将沧溟珠进贡给夜叉皇,名叫仇年的三阶种,就是山洞里的公夜叉。 公夜叉从鲛人身上得到了沧溟珠,而后离开了这个地方,遇到了夜叉皇。他将沧溟珠交予夜叉皇,自己则成了夜叉皇手中的第一大将。 而那个名叫仇年的三阶种,也是书中的反派之一。作为反派,他倒是不喜欢女主了,但却无时无刻不想杀死女主。 只因为在他看来,女主的存在已经迷惑了夜叉皇,会深深阻碍夜叉大举杀戮人类的大业,所以他多次私下暗杀盛萱兰。 当然,他的计划从未实现过,反而给了男一男二男三英雄救美的机会,也加深了夜叉皇和女主之间的误会。 如果那只公夜叉真的就是那只名叫仇年,兢兢业业搞着夜叉反派的事业,以攻打人类为己任,致力于暗杀迷惑夜叉皇的女主的三阶种夜叉······阮娴想着公夜叉有些呆呆的模样,实在是无法将他同那只叫仇年的夜叉联系在一起。 说不定,那颗沧溟珠就是意外流落到仇年手中,而仇年,不一定就是那只公夜叉。 总之,不管公夜叉的身份如何,现在的情况时,阮娴却无意中被那只宫夜叉带进了山洞,先一步从鲛人手中拿到了沧溟珠,就相当于从源头拦截了这个宝贝。 这之后自然也就不会有三阶种将沧溟珠进贡给夜叉皇,女主则为求宝物而深入险地,与夜叉皇一番爱恨纠葛的情节了。 书中根本没有详细写叫仇年的三阶种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得到那颗沧溟珠的,只是一句话带过。阮娴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得到了这颗珠子。 想到书中那颗女主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沧溟珠,现在正在自己的肚子里,阮娴就心情复杂。 但······她想到那颗珠子的作用,顿时就不觉得拥有这个东西是好事······ 书中女主之所以要取得沧溟珠,就是为了拯救世人。彼时夜叉皇彻底于深渊苏醒,为祸人间,夜叉四处祸乱、尸横遍野,就连无恨山也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而宿寒芝则为了保护她而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女主看着世人惨死在夜叉手中的模样,想到当初是自己让夜叉皇蛰伏在了无恨山,后来又是自己无意间将困在铃铛中的夜叉皇的意识解救了出来,就将人间遭遇的动荡都归罪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忍心看着世人惨死,不想看着师门覆灭,更不希望师兄宿寒芝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因此,她通过沧溟珠的力量扭转了时间,将这一场由夜叉皇领导的对人族的血腥屠戮扭转回了还未开始的那一刻。 时间逆转,死去的人一一复活,一切都回到了还未发生之时,而身受重伤的宿寒芝也彻底好转。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女主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当宿寒芝悲怆地抱着她的尸体时,就是书中虐恋情深的高潮点。 当然,虽然剧情颇为波折,但最后还是一个好结局。 女主为了拯救世人死了一次,却意外激发了她身上的凤凰血脉,涅槃重生,重新活了过来。 而经此一遭,她的身体也彻底和沧溟珠融为一体,成为了沧溟珠的主人,由此留下了第二部故事的引子。 故事的结局就是宿寒芝抱着失而复得的盛萱兰,两人紧紧相拥。 而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水面上波光涌动,水面下则存在另一个世界。这里有巨大的鲸鱼,还有许多在海里遨游的鲛人。 书中对沧溟珠的提及并不多,毕竟沧溟珠的设定甚至能逆转时间,已经过于玄幻。沧溟珠在书中出现的唯一功能,它存在的高光点,就是女主通过其逆转时间,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拯救了在夜叉的入侵下几乎要灭族的人类。 这也就是为什么,阮娴并不想要这个东西了! 她才不要当救世主! 更不可想牺牲自己的性命,她没有盛萱兰的凤凰血脉复活甲,她只有一条命。 所以阮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想想办法,要将沧溟珠取出来,不能让它一直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的宝物,这般轻易地就让她得到,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心,总觉得会不会有一天,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阮娴的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她心里有些虚,毕竟书中所写,沧溟珠在女主手中的时候,她也只是带在身上,而没有吃掉啊! 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宿寒芝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道:“我们到了。” 阮娴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她一路上跟着他穿过深山 ,走在陡峭的山路上,许久之后,终于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阮娴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后,眼睛微微睁大。她看着远方的皑皑白云,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云海之上。 眼前是一个小院,屋子是用古朴的木墙做的,看着已经有些破旧。院子凌乱,杂草丛生,想来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而这个院子,处在高处的山腰间,院子的栅栏边缘,就是一处高耸的悬崖。 站在栅栏边向外往,就会看见深不可见的崖底,以及陡峭的山壁。而远处视野开阔,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不远处有一座在云雾缭绕之间若隐若现的山峰。遥望远方还有高山层层叠叠,让人如同置身在仙境。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高人隐居之地,又像道士修仙之所。 阮娴跟着宿寒芝走在石板路上,看着他推开了木制栅栏的门。那门已经许久不曾被人打开了,在宿寒芝的手下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吱呀响声。 院子中的布置十分简单,一个石制的圆桌,几个石凳,还有一个躺椅。最有特色的是院子中有一颗大槐树,院中一切都萧瑟寥落,唯有这棵槐树茂密葱绿,而它粗壮的枝干下,竟然还悬浮着一个秋千。 40-50 第41章 水怪 阮娴看到那个秋千后,她下意识地…… 阮娴看到那个秋千后, 她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却忘了自己和宿寒芝的手还绑在一起,刚走出两步, 就被迫停下了。 宿寒芝见状, 就带着她一起走到了那个秋千前。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吊着秋千的麻绳,抬头看着那棵巨大的榕树。 “这里是哪儿?”阮娴在秋千上做了下来,在上面一摇一摇的,看着四周道,“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她坐在秋千上, 抬眼就能看见远方的云海,只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 整个人的心都静下来了。 宿寒芝看着她, 道:“这里, 是我儿时一个······朋友,和她师父一起居住的地方。” “朋友?”阮娴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怎么不知道,宿寒芝小时候竟然还有朋友。 宿寒芝之所以长大后会长歪, 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阮娴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过朋友, 而且,还是在这座山上。 她看过书,当然知道宿寒芝来参加狩猎大赛是为了什么。他是为了从山中取回一把武器, 一把由槐木做成的木匕首。 而只有用这把经过处理,埋葬了多年的槐木匕首,才能杀死一个人,他的仇人。 然而,书中也没有写, 这山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更是从未提过宿寒芝的童年好友一事。 阮娴有些奇怪,不过想想书中的文字也不可能将宿寒芝的生平一一写满,包括他有几个朋友。而且当文字转化成一个世界之后,这个世界本来就会对一些细节性的地方进行自我补足,这样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如果没有支撑的话,仅凭他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实在是很困难。 而这个好友既然是书中不曾提起的人物,想来应该是个一百八十线的小人物,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也就不好奇了。 阮娴坐在秋千上,举起自己和宿寒芝绑在一起的右手说:“你帮我解开吧,你要取什么东西就自己去取,我在这里等你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地方有些莫名的好感。她有种熟悉的感觉,觉得呆在这里就很舒服。 宿寒芝则沉默着看着她,阮娴也睁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宿寒芝依然镇定十足,还是阮娴先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她坐在秋千上摇了摇后,就双脚着地,站了起来。 宿寒芝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起走在院子里。 阮娴看着石桌上的划痕,院中的布局,还有那一棵古老的槐树,渐渐地,眼前就好像出现了幻觉一般,场景似乎发生了变化。 长满枯草的庭院变得整洁而干净,石桌上的风霜痕迹也一一被抹去,秋千的绳子上缠了一些花和树藤,静静地垂在槐树的枝干下。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屋子。 屋檐下结的蛛网一一消散,原本有些腐朽的木墙好像翻新了一遍,而荒凉的房屋中似乎有人居住,处处都透露着人气,她甚至感觉自己好像看见屋顶浮起了炊烟。 就好像时间在她眼前不停地倒转,从现在的荒凉不停地往前退,她好像看见了这座院子,还有人居住时候的模样。 屋内会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秋千上会有人坐着,有一个人在后面推着,累了之后他们会坐在石桌旁,一起下棋,一起读书。 阮娴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确定眼前所见的真实性。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些场景就好像她的幻觉一般,又消失不见了。映入眼帘中的,依然是那个荒凉而破败的小院子。 “以前,是什么人住在这里?”阮娴有些好奇地问道。 宿寒芝闻言却沉默了,似乎不愿提起。半晌后他才转头看着阮娴,他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让她有些看不懂。 “我师父。”说完这三个字后,宿寒芝就不再说话了。 师父?他的师父不应该在无恨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阮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但见他好像不想说的样子,她也就不问了。 她跟着宿寒芝走在后山的位置,在小院后的不远处,有一处深不见底的潭水。 那黑黝而静谧的颜色,让阮娴只是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害怕。 而这个时候,她感觉手腕上被束缚的感觉松动了一些。她回头一看,就发现宿寒芝竟然解开了绑住他们手的布条。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靠太近。” “嗯!”意识到可能有危险性,阮娴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缩在一处的石头后面,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宿寒芝。 宿寒芝走进了那口深潭,他伸出手,原本平静无波的潭水表面突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旋涡越来越大,四周也突然刮起了强风,阮娴躲在石头后面,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在旋涡中央,逐渐出现了一个竖着的长方体的红色盒子,随着那盒子脱离潭水,潭水表面的旋涡就逐渐减小,直到恢复平静。 阮娴见宿寒芝已经拿到了那个红色盒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有等她出去,就发现潭水之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阮娴用手捂住嘴,她看着潭水下那个巨大的阴影,等看清楚了之后,就瞪大了眼睛。 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那个水中的不明巨大生物,又看了看站在水边好像一无所知的宿寒芝,正打算提醒他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哗啦响声。 一个巨大的生物突然从水中冒出头来,阮娴见状,直接跑了出去,拉着宿寒芝的手臂就要带着他跑。 然而,他们的速度却完全比不上那条潭中巨兽。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阮娴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已经凑到了她的眼前。 她吓地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挡在身前。然而她预想中的危险却没有来临,反而······手指上传来了有些湿热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看见那条形容恐怖的巨兽,竟然、竟然在伸出舌头舔她的手指! 被震惊住了的阮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而正是这个时候,她这才能看清那巨兽的真面貌。 它的身体长而直,看着就像是一条水中大蛇,像一条巨蟒,然而巨蟒的脑袋上可不会鳃,头颅两边也不会有张开的薄膜。 这是一个蛇形的水居怪物。 宿寒芝见那条大蛇竟然敢舔阮娴的手,皱了皱眉后,就将她的手拉了回来。而就在这时,那原本温顺的大蛇突然就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怒吼了一声。 那巨大的声音 吓的阮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似的,那大蛇突然又温顺了起来,伸出头凑近了她。 “你别过来。” 阮娴叫了一声,而那条大蛇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竟然真的停在了半空中。 而这个时候,阮娴才感受到身体里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手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淡淡的蓝色的光,而这一点蓝光,好像形成了她和那条大蛇之间的某种联系。 她鼓足勇气看向那条水中大蛇,张开嘴,试探性地说了两个字:“回去。” 那条大蛇听了她的话后,好像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不过它竟然真的听话地转过了身体,然而下一刻又好像舍不得一样,扭扭捏捏地回过头看着她。 阮娴看着它巨大的脑袋,见它依依不舍有些不想走的样子,头皮有些发麻。如果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小狗狗,露出这番模样,阮娴会很乐意地上前撸毛。可是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巨大的水怪,又恐怖又丑陋,十分危险,还是阮娴最怕的软体生物,她完全不想再和它有接触了。 “回去。” 她的声音又加大了一些,而这一次,那条大蛇终于像是听懂了一样,它先是有些不舍地看了阮娴一眼,然后好像被吼的有些委屈一般,扭过头用力地扎回了潭水里。 那扭捏的形态和动作,让阮娴有种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它的事情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正在有些犹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时,突然听到了巨大的一声响。 她抬眼看过去,却发现那条已经潜回深潭的大蛇,巨大的尾巴故意地用力在水面上拍下,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水花扑面而来。 阮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听到了水花在四周落地的声音。 然而,却没有一点水花落在她身上。阮娴睁开眼睛,就看见宿寒芝挡在她身前。 她立刻拉着他的衣服看了看:“你没事吧。” 宿寒芝摇了摇头,他拉起阮娴的手,说:“走吧。” 阮娴就被她离开了那里,她转过头,发现那条大蛇的脑袋重新半悬浮在水面上,一直在看着她。 而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它却又记仇似的扭过头,然后钻进了深潭里。 ······这怪物成精了吧。 等他们重新回到那个小院子的时候,阮娴才终于敢站到宿寒芝的身前看着他道:“刚刚那是什么怪物,你知道潭里有那个怪物对不对,怎么不早告诉我?” 本来阮娴还有点害怕的,但是宿寒芝既然没有动静,那说明在他看来,那条大蛇不是威胁,所以阮娴才放松了一些。 她想到方才的奇妙感觉,她好像冥冥中和那条深潭中的大蛇产生了一些联系。 她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宿寒芝却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举动,他听到阮娴叫那条大蛇怪物的时候,嘴角似乎弯了弯,而这一点弧度正好被阮娴看到。 “你怎么还笑啊。” 书里也没有说那潭里还会有一条大蛇,明明书中所写,宿寒芝和盛萱兰一起到了一个深潭边,取出了潭中埋藏了数十年的武器,这中间并没有什么波折。 那条大蛇,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般。 阮娴隐隐有些不安,因为这次的剧情不是因为她而变。很显然,宿寒芝是知道那条大蛇的存在的,甚至他们可能“认识”,所以宿寒芝才不担心那条大蛇会不会伤害她。 而这却是书中不曾写过的剧情。 “不过是一条水怪而已。”宿寒芝的语气听起来,并不重视那条大蛇,甚至隐约有些排斥。因此在听到阮娴叫那只大蛇怪物的时候,他很乐意听阮娴多叫几句。 “不必在意。” 宿寒芝这般对待大蛇的态度,就让阮娴更觉得迷惑了。 “你不用怕,有我在,它不会伤害你。”宿寒芝道。 第42章 S 宿寒芝说完后,就将手中的红色盒子…… 宿寒芝说完后, 就将手中的红色盒子放在了石桌上。 阮娴还想再问,然而宿寒芝却好像并不想再谈那条大蛇有关的事。阮娴见状,只好先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看着宿寒芝打开那个盒子。 泛着金属光泽的盒子在潭水中埋藏了十多年, 有大蛇的守护,盒子没有受到一点损害。 宿寒芝打开盒子后,阮娴首先就看到了一把木制的匕首,那把匕首上雕刻了许多奇异的花纹,木制的肌理中隐隐有红光流动。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 那匕首就像是有生命似的动了动,但很快就又安静了下来。 阮娴见状松了一口气, 她看见宿寒芝伸出手, 将那把槐木制成的匕首拿在手中。 宿寒芝垂下眼睛, 目光落在那把泛着红光的槐木匕首上,他眼中逐渐凝结的冰冷气息, 让接触到她视线的阮娴眼神一缩,下意识就转过了头。 这把匕首, 是宿寒芝拿来报仇用的。 而报仇的对象,就是收养他的义父, 当朝的国师。 所以,阮娴能理解,他现在拿到这把匕首时的心情。 只是, 她不想接触宿寒芝因为仇恨而逐渐冰冷的目光,就将视线落灰了盒子内。 突然,本应该已经空空荡荡的盒子中,一抹绿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抹绿色,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伸出手将其拿了起来。 那个一个螳螂,或者说,是一个草编螳螂。 草编螳螂的工艺比较复杂,而且耗时较长。而这只螳螂编的十分精细,每一处细节,包括螳螂的手臂、眼睛都很传神,让这只螳螂看起来栩栩如生。 而就在她观察着那个奇异出现在盒子中的草编螳螂时,宿寒芝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收好匕首后,也看到了阮娴手中的螳螂。 他的眼神一怔,几乎是不受控地落在那只螳螂上。 阮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就将草编螳螂举起来,说:“这盒子里竟然有一个螳螂。” 而且关键是,在盒子里呆了十多年,编织用的草叶竟然一点也没有褪色,就好像刚刚做好的一般。 “这只螳螂编的真好看,是你做的?”阮娴有些惊奇地说道,她不知道宿寒芝竟然还有这样的技能。 宿寒芝伸出手拿起了她手心中的螳螂,他的眼神落在那个尤显翠绿的螳螂上,目光专注,就好像在看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阮娴看着他的眼神,感觉那螳螂应该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随着那把槐木剑一起被埋葬在深潭里呢? 就在阮娴思考的时候,宿寒芝却看向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学了很多次,一直没有学会。” 他的眼神落在阮娴身上,眼中包含的复杂情感,让阮娴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对方的视线穿透了时间长河,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宿寒芝将螳螂放在了石桌上,突然开口道:“可能也只有你,能用草编出这些精巧的物什了。” “我?” 宿寒芝的这句话说完后,阮娴感觉好像有一个古老的钟在耳边突然敲响,让她心神都为止一震。 她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宿寒芝道:“你为什么会说,我?” “你不是喜欢编这些么?”宿寒芝看着她道。 “不。” 宿寒芝眼神微怔。 阮娴直直地看着他,否认道:“我不会。” “我从来都不擅长做手工,更从没有学过用草编东西。” 宿寒芝闻言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他好像在观察她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阮娴说完之后,在他的视线下,脑海中浮现了一些混乱的猜想。这些可能性的猜想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乱。 她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了那只绿色的草编螳螂上。 为什么,宿寒芝会觉得她会用草来编东西。难道,他认为这只螳螂是她编的? 如果真是她编的,那为什么这只螳螂会在这个地方。 阮娴想到那枚被她吃下的沧溟珠,想到那条对她熟稔的大蛇,还有宿寒芝对她奇怪的态度,心中隐隐有了一点猜想。 难道说,她早就已经穿越过来了?甚至还和小时候的男主见过面,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记忆。或者说,她未来会因为一些原因通过沧溟珠扭转时间,去到宿寒芝小时候?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啊,一是她根本不会用草编东西,二是通过沧溟珠使用时间大法的话,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如果真这样的话,她应该早就没命了。 而且,宿寒芝第一次看见她,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并且她敢保证,和第一次宿寒芝相见时,对方确实是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在看她。 说明他对她的相貌,还有姓名,都是陌生的。 就在阮娴脑海中一片混乱的时候,宿寒芝却像是低声喃喃了一句:“你不会?”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危险,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了阮娴的手腕:“你怎么可能不会?” 他太用力,抓的阮娴有些疼,她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却无法将他的手甩开:“你怎么了?这个螳螂究竟是什么来历?” 宿寒芝没有说话,而是拉着她来到了那棵大槐树后。他仔细地在树上看了许久,然后才伸出手摸着一个地方,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阮娴随着他手触摸的地方看去,在看清楚那里的痕迹后,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里用刀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字符,那分明是一个英文字符,S。 S,宿,这是宿寒芝的姓。 宿寒芝一直在等着她的回答,而阮娴此刻心中却惊涛骇浪。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但是那刻画的痕迹歪歪扭扭特别丑,完全不像是她会刻出来的。 她从小就学乐器,手很稳,绝对不可能刻成这个样子。 她这个时候整个大脑都凌乱了,这让她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想。 或许,宿寒芝小时候真的遇见了一个人,然后和那个人一起生存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很有可能都没有见过那个人真正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而那个人,会一手精湛的草编技术,还和宿寒芝一起,认识了那条深潭中的大蛇。 可是,她不会草编,而那条大蛇之所以对她熟稔,是因为她体内的沧溟珠。 沧溟珠的存在,能让她和水生生物交流。 现在很有可能的情况是,宿寒芝把她认为是幼年时遇到的那个人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阮娴回想着宿寒芝的异常举动,突然,她的手放在了腰间的短萧上。 宿寒芝第一次将她认成那个人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当时她为他弹奏的一首曲子。 来自她家乡的一首曲子。 当时听她吹完那首曲子之后,宿寒芝的反应就相当的大。甚至还有些失控地问她,为什么会那首曲子。 会吹现实世界的曲子,还有这个S符号,接近宿寒芝,阮娴逐渐有了一个猜想。 会不会,这个世界穿越的人,不止她一个? 在她之前,就已经有一个人穿越了过来,还穿到了宿寒芝小时候,和他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会和男主在一起,说明她也看过那本小说,她知道书中的剧情。这也是为什么,宿寒芝会多了一些书中不曾有过的经历。 可她最后为什么会不见了呢?难道是因为······ 阮娴想到这里眼神一变,她看向宿寒芝道:“刻下这个符号的人,是你的什么人?她去了哪里?” 她的心跳有些急促,那个人消失了,是不是因为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去了呢。 宿寒芝听了她的问题后,沉默地看了她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才收回了目光,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S痕迹。 随即,阮娴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他说:“她······”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面,需要年幼时的他仰着头才能看清的画面,那个时候他才七岁。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温柔的,蒙着面纱的女人。 她背着光,伸出的手温暖而细腻。 看着他的模样,阮娴心中的激动逐渐退却,转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你是不是······”阮娴有些犹豫地问出口,“把我当成她了?” 这种莫名的好像被人当了替身的感觉,让她心里非常的不适。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宿寒芝对她那般特别了。 “所以,你对我的离开很排斥。你不让我走,都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她?” 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冰冰的:“那现在呢,你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现宿寒芝承认了的话,阮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然而,宿寒芝看向她,却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吗?” 阮娴听了后,犹豫着要不要点头,因为她突然又不想从他的嘴里听这些话了。 她可不想听着别人讲自己白月光的故事。 然而,宿寒芝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从未见过她的样貌,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说。 但是她温柔而强大,就像是柔软的白云,又像是山间的风,连带着这个古朴的小院子,一起构成了他幼时不多的美好记忆。 所以,她是妄想,也是······母亲一般的存在。她的手掌和怀抱,体贴与包容,让宿寒芝总是留恋沉迷。 那是他尊敬的,一直想保护的人。 “母亲?” 阮娴微微张大了嘴巴,本以为会是一个白月光的故事,结果却变成了小妈文学。 她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也说不上来倒地是什么滋味了。只是心里也没那么难受,因为这都差辈分了,怎么也不可能替身到她头上啊。 现在她对那个和宿寒芝幼年时呆在一起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和她同样的穿越者,脑海中构筑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慈祥的中年妇人。 如果将她认错的话,想到宿寒芝可能想从她身上求得母爱,她只是想一想,就天雷滚滚。 这样想着的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每次她尴尬的时候,就习惯于这样做。 宿寒芝一直在看着她,见到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右脸的动作时,瞳孔微缩,眼神突然变了变。 但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睛。再抬眼的时候,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第43章 大赛结束 变故突生 被刻在树上的字母歪歪扭扭, 布满了风霜的痕迹。阮娴刚想要伸出手去触摸的时候,她的耳朵动了动,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声音。 “你听到了吗?”她微微蹙起眉头, 又仔细地听了听后才看着宿寒芝道, “我听到了嘈杂声,好像有很多人,离这里应该不远。” 有兵刃交接声,人声,还有夜叉的声音。好像有一队人正在和夜叉战斗, 然而现在人类处在了下劣势。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也耳朵微动, 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不过他没有急着否定阮娴, 而是道:“那些声音在什么方向。” 阮娴转了个身, 伸出手朝山林间指了指:“那里。” “有很多人,情况好像很危险,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阮娴听着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以及耳边传来的尖叫声, 有些担忧地道。 其实,宿寒芝的耳边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然而, 当他的目光落在阮娴灵敏的耳朵上后,就点了点头。 然后他拉着她走出了院子,说:“你来带路。” 阮娴听着耳边的声音来辨别方向, 他们一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然而在路上的时候,她以为很近的距离,却走了许久都没有到。 阮娴听 着耳边传来逐渐清晰的声音,却始终看不见人群的影子,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只因为那声音传来的位置, 距离他们其实很远很远。远到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因为无论是人的耳朵,还是夜叉的耳朵,都不可能那般的灵敏。 而等那声音近在耳边时,他们终于看见前方的山林间,隐约出现了人的影子。 他们凑近了一些,然后阮娴就看见了一队正在和夜叉拼杀的人类。她的视线绕过那些人,看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衫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柄剑。她的身上受了一些伤,突然之间,她却突然收回了手中的剑,扑过去挡在了一个男人的身前。 下一刻,一只夜叉的爪子穿透了她的肩胛骨,流出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衣服。 “云惜!”阮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瞳孔微缩,她转过头有些急切地看着宿寒芝。而收到她目光的宿寒芝,不需要她言语,就带着她飞身上前,杀死了那只夜叉。 这是一队穿着盔甲,手拿长矛的队伍,队伍中央的是皇帝青永易和女主盛萱兰,还有神乐宫弟子云惜。 或许是因为盛萱兰的缘故,有许多夜叉突然发狂一般地袭击他们,围绕在青永易身边的侍卫一瞬间就死了一大半。 青永易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将盛萱兰护在身后,身上虽然还没有受伤,却也在众多夜叉的袭击下显得十分狼狈。 而方才阮娴所见,就是青永易一时不慎被一直夜叉偷袭候,他身边的云惜却不顾性命地挡在了他身前,帮他挡下了这一次的致命一击。 宿寒芝带着阮娴飞到了战场中心,他身着白衣,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解救那群人于危难之下。 盛萱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 尽管被青永易保护在身后,她并没有实际受伤,但是她的精神压力却已经大到了极点。她看着好像源源不断的夜叉,逐渐心生恐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拿剑的手。 而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眼中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威胁就都消失不见了,她的眼睛追随着那个身影,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师兄。” 她下意识就想要跑过去,然而下一刻却看见了,师兄身边的另一个身影。 看见那个身影后,她就停下了想要跑上前的脚步,站在了原地。 阮娴刚来到人群中央,就朝着受了重伤的云惜跑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云惜此刻面色苍白,却死咬着嘴唇,一点痛苦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她看见阮娴后,眼中有些惊讶,她声音虚弱地说:“阿阮?” 阮娴点了点头,看着她肩上的伤口,她有些心疼地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你上药。” 云惜的一整片肩胛骨都被夜叉的爪子穿透,留下了几个血色的窟窿,流出的鲜血已经将她半边身体都染红了。 明明那样纤瘦的身体,竟然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液。 阮娴的手伸进怀里,想拿出宿寒芝交给她的药。然而下一刻,一只冰冷颤抖的手就按在了她的手上。 阮娴微微一怔,她的视线落在了云惜的脸上。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云惜朝着她,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 云惜的手冰冷而无力,却让阮娴好像无法挣开。她看着云惜的眼神,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而下一刻,有一双手就从她怀中将云惜抱了过去。阮娴抬起眼,就看见身上略显狼狈的青永易正紧紧地抱着云惜,他的神色有些狰狞,朝着身边的一个侍卫怒吼了一声:“还不快拿药来!” 等那侍卫将一个白色瓷瓶呈上之后,青永易用嘴咬开了瓷瓶的红色布封,然后将白色的药粉洒在了云惜的伤口上。 药粉一触及伤口,云惜就痛的额头满是冷汗。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本来就姣好的面庞此刻苍白到没有了一点血色,只有嘴唇上被她咬出的鲜血晕开了一抹嫣红。她忍着疼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眉眼间都显露出了一种脆弱的倔强。 青永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上药的动作更轻了些。 而且,一向唯我独尊的他,此刻竟然安慰似地说了一句话。 “这药是止血的,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云惜脆弱地倒在他怀中,缓缓地点了点头。 阮娴静静看着这一幕,她看见云惜的脑袋虚弱地搭在青永易的胸膛上。 而下一刻,云惜似乎微微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通过这样的角度,她可以看见她洁白的下颌,被鲜血染得红润的嘴唇,以及嘴角略微勾起,带上的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意。 阮娴怔在了原地,直到有一个人站在了她身边,拉着她站了起来。 四周布满了夜叉的尸体,还有人类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让阮娴有些微的难受。 她捂住鼻子,说:“这些夜叉,感觉厉害了许多······” 宿寒芝点了点头:“你的感觉没错。” 他说完后,阮娴还想再问,却见青永易突然抬头看着他们,道:“多谢师兄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青永易和青永言是两兄弟,长得也有五六分相似。然而若说青永言如春风一般和煦,那青永易则像是潮湿而粘稠的雨季,让人接近便觉得阴冷不适。 青永易曾经在无恨山修行过,所以也称呼宿寒芝为师兄。 不过,这两个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可不算好。这原因,自然是因为盛萱兰。青永易痴迷盛萱兰,而盛萱兰却和宿寒芝情投意合,这让唯我独尊甚至接受不了他人忤逆的青永易如何能忍受的了,所以原书中,他没少给宿寒芝找茬,也没少给男女主之间使绊子。 青永易不是什么好人,阮娴想到这里,有些担忧地看着云惜。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选择青永易,难道只是为了权利,为了当妃子吗? 她应该很清楚,青永易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刚,那个夜叉的袭击,她明明可以躲开的。 她明明可以救了青永易的同时,反杀那只一阶种。可是她没有那么做,她只是将自己像个盾牌一样挡在了他身前,用这一次的受伤,换取了帝王对她的关注。这是她的计划,而现在看来,显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宿寒芝听了青永易的话后,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青永易见状,眼神有些低沉。不过他很快就掩藏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已经简单地为云惜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就抱着她站了起来,对宿寒芝道:“狩猎大赛,到此结束。” 阮娴听了之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只是因为受到了夜叉的袭击,为了皇室的颜面,已经举行到一半的狩猎大赛,绝不可能说结束就结束。 青永易会毫不犹豫地喊停,那就说明,狩猎大赛,一定出了问题。 果然,她很快就听见青永易接着道:“这些夜叉之中出现了异状,他们都如同突然发狂了一般,疯狂地袭击我们。而且,他们的力量,全部都比平时强大了三倍不止。” 虽然宿寒芝砍起夜叉来手起刀落,但可千万不要用他的实力来做标准,从而对夜叉的强大有所误解。 一般来说,一只成年的夜叉,至少也要三四名弟子一起围攻,才有可能取了他的性命,这还仅仅只是针对一阶种。如果遇上的是二阶种,就需要更加小心。 所以参加狩猎大赛的,多是一个门派多人组合,一起行动。 而现在青永易却道,这些夜叉像是突然发狂了一般,疯狂地袭击他们。那些夜叉好像不知道疼痛,就好像身后有东西在源源不断地供给他们力量,让他们强大了三倍不止。 强大了三倍的夜叉,原本的一只,现在拥有了相当于三只的力量。 已经完全不是他们能抵挡的了。 可是为什么,那些夜叉会突然发狂? 就在阮娴疑惑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烟花爆破的声音。 她仰起头看了看,发现随着青永易的话音落下,天空中就绽开了一个烟花。那标志着事情有变,狩猎大赛需要紧急停止。 随着烟花绽开,四周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而急迫了起来,空气中的血腥味也不停地刺激着人的感官。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阮娴也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想到狩猎大赛开始前,她们在祭山神的时候,就预示到了此次狩猎大赛必然不顺,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应验了。 就在她有些忧虑的时候,垂下的手动了动,下一刻,却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她抬起头,就看见宿寒芝正在无声地看着她。 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然而他的眼神,却让阮娴觉得,好像心在那一刻就安定了下来。 就算事情出了变故,但只要不是正面和夜叉皇这样的人物对上,宿寒芝都有能力解决。 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 —— 青原国的首都,东曙城恢弘的城门外,逐渐走近了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少女。 她抬起头,头上的银饰垂在辫子的两边,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眯了起来。 三个镶金的大字在城门上闪闪发光。 “东曙城。” 少女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念出了这几个字。下一刻,她的嘴角就逐渐弯了起来。 终于到了······ 第44章 王爷 在他们决定结束狩猎大赛,离开…… 在他们决定结束狩猎大赛, 离开这座山的时候,在路上又遇上了几波人。 这些人也死伤惨重,剩下的人幸运地等到了他们的过来。在他们的救援下, 才有幸离开了这座山。 而亲眼见到了那些夜叉的现状, 阮娴才终于体会到了青永易话中的意思。 用游戏的话来说,那些夜叉就像是被施加了某种增益buff一样,突然就变得十分强大。原本两三个门派弟子就能合力解决的夜叉,现在可能要七八个人才能对付。而一旦围攻他们的夜叉过多,就完全无法抵抗了。 看着那些受伤的弟子, 阮娴觉得,先不说夜叉的异状, 单说这个狩猎大赛, 就不应该存在。 这就好像人类养了一园子的狮子, 然后将狩猎狮子视作游戏一样。完全忽视了狮子的力量,强大于他们身体的数倍,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作死。 她之前一直被宿寒芝保护的很好,因此虽然惊骇于那些夜叉突然强化的力量, 却也没有多大的危机意识。但是一路走下山,各个门派的人逐渐汇合在一起, 她敏感地感受到了其中一些领头人脸上的凝重气氛,自己受到了他们的感染,也隐约觉得不安了起来。 她回忆起了书中的剧情, 夜叉族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在东曙城附近? 就在她思考的同时,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那座山,回到了皇宫里。 阮娴看着云惜被青永易抱走, 虽然心中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自己青永易现在很重视她,一定会找太医来为她疗伤。 而回到皇宫之后,那种紧张的气氛就更浓烈了。宿寒芝也作为无恨山的代表去参加了门派会谈,阮娴则单独回到了神乐宫。 在回神乐宫的路上,她在一处不停地徘徊着,脑袋还不时地往路口张望。终于,在看到一个人影的时候,她走了过去。 “王爷。” “阿阮。”青永言走上前,“你找我有何急事?”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让你查的事情。”阮娴开门见山道。 青永言点了点头:“你的事,我当然记得。” “当初你让我查一查一处悬崖之下是什么地方,那下方是无人深山,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阮娴不是想怀疑青永言消息的真实性,只是,她想到狩猎大赛上发生的变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所以想再确定一下:“你确定,那下面没有人烟?” “没错。深山之中有瘴气存在,人一旦待久了,就会受到侵蚀而亡。”青永言无比确定地道,“甚至因为那山是深山之中,没有丝毫的人迹,因此就连夜叉都不存在。” 夜叉以人类为食,就算现在躲入了山中,也不可能隐藏在一个接触不到丝毫人迹的地方。 听了他的话后,尽管心中还没有完全放心,但阮娴也终于不像最初那般紧张了。 “王爷,谢谢你帮我调查。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没什么。”青永言语气柔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明明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却总是能照顾到他人的情绪。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你要我查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所以才会让你这般不安。”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逼问你。” “······谢谢。”阮娴很感谢,他一直在帮她,却没有追问她原因。 青永言见她这般客套,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你不必对我如此客气。” 见阮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抿了抿唇,道:“你和寒芝,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还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和他走的如此之近,还和他一起去参加狩猎大赛? 阮娴见他问起了宿寒芝的事情,想了想后说:“以前因为一些事情意外结识,现在也算是朋友吧。” “朋友,真的只是朋友?”青永言一向温和的眼睛,下一刻竟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阮娴张了张嘴,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青永言见状,伸出手想抓住她的手,阮娴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阿阮,你听我说。”青永言于是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宿寒芝不是你表面所见的那种人,你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蒙蔽。” “他这个人深不可测,而且······”青永言的话语停顿了一瞬,他想到了宿寒芝当时看他的眼神,森冷、阴鸷,充满杀意,他在无声地警告他。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道:“总之,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如果你是被他纠缠,我会帮你。我可以带你回王府,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你摆脱他。” 听了青永言的话后,阮娴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原书中一直是谦谦公子,从来不掺和进男女主和男二男三的感情纠葛中的局外人,在几个主角虐恋情深的同时为维护人界和平和夜叉战斗的时候,总是遗世独立在外的敬王爷,现在竟然这么早就看清了宿寒芝的真面目。 是啊,宿寒芝的真面目。阮娴表示,听了青永言的话后,她真的想用力地点点头来表示自己对他话语的赞同。 不过她没有这么做,虽然听了青永言说,会帮助她的话,她还有些感动,但是她更清楚,宿寒芝大魔头,不是王爷能对付的了的。 他不能帮她摆脱宿寒芝,不仅他不能,就算是身份尊贵如青原国的皇帝,也不能。 当然,阮娴也不可能跟他回王府。 “多谢王爷,不过我和宿寒芝之间……我会处理好我们的关系,王爷不必担心。”她说完这句话后,就打算告别,“狩猎大赛舟车劳顿,王爷要多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说完后微微行了一礼,就打算离开,然而她才刚转过身,手腕却被青永言抓住了。 “王爷?” “······”青永言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明日,各大门派的弟子就将踏上返程,宿寒芝也将回到无恨山。” 以宿寒芝对阮娴的看重程度,如果宿寒芝要回无恨山,他决计不可能将阮娴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青永言的声音都有些僵硬:“那你呢?你也会跟着他走吗?”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 不过她关注的不是去不去无恨山之事,而是各大门派的弟子,竟然明日一早就 会起身返程? 这次狩猎大赛突发状况,半途结束。在各门派都多多少少有弟子受伤的情况下,竟然不留下来休整几天,而是第二天就会匆匆踏上返程。 为什么要如此急迫? 这只能说明,这次狩猎大赛发生变故的背后原因,十分严重。严重到了各大门派的人等不及留在这里,要早早地回师门禀报消息,商量对策。 而能引起各门派如此重视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想到这一点,阮娴方才因青永言的话而微微放下的心,又倏地一下提了起来。 这······就算被丢下了万丈悬崖,到了一个无人的荒山深处,就那么一个可以挂在腰间的小破铃铛,怎么就还能回来呢! 她就知道,自从到了这个世界,穿到了这个书中开篇就作死的母夜叉身上后,她就一直时运不济。 希望是她猜错了,但是现在夜叉皇可能已经回来,甚至已经在东曙城附近的可能性还是让她胆战心惊。 如果被夜叉皇找到了她,肯定会找她报仇。那是一个手段残忍绝对不输于男主的角色,如果被他抓到的话,她的结局肯定会比书中所写还要惨。 想到这种可能性,阮娴看着青永言,想到他问的话后,立刻毫不犹豫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要和他一起走!” 如果夜叉皇真的找过来了,那能保护她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她一定要抱紧宿寒芝的大腿,跟着他回到无恨山,就可以大幅度地降低夜叉皇对她的威胁。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以毒攻毒,宿寒芝和夜叉皇的威胁比起来,她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身周虎狼环伺的地步的? 而为了生存决定一定要跟紧宿寒芝的阮娴,在青永言的眼中,却是另一种感觉。 她的声音纯粹而坚定,让青永言怔愣在了原地,因为他从来未曾看见过阮娴这般坚定的模样。 少女的一双眸子灵气逼人,眼神坚韧,没有一丝犹豫,让他觉得心都像是被刀割着一样。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宿寒芝单方面强迫,原来阿阮,对他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吗? 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知道自己可能阻止不了她的离开了,但是他也不想心中留下遗憾,于是张口道:“阿阮,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王爷。”阮娴后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她猜到青永言想说什么,但是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性的。她不想让他将这句话说出来,也是因为他是青原国的王爷,更是她的恩人,她不想让事情变得太难堪。 “我必须走。”说完后阮娴就看着他,抿了抿唇,才道,“我······对不起。” 阮娴说完后就微微低下头,而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道歉,青永言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知道阮娴是在委婉地拒绝他,既是对留下来的拒绝,也是······对他未曾说出口的感情的拒绝。 他的嘴巴动了动,心脏就好像被淹没在了海洋中一般,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像有很多句话想说,却又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最后千般言语都只汇成了四个字:“你没有错。” 不喜欢,这不是错。 那之后,阮娴心情复杂地回到了神乐宫,而在青永言离开之前,还对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想呆在宿寒芝身边了,想离开无恨山,他永远会帮她。 阮娴坐在凳子上,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捧着脸,想着这一切,半晌后,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她看了看这个熟悉的房间,她居住了好几个月,就她和云惜两个人的宿舍。 想到遇见青永言后经历的一切,各种记忆浮上脑海,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气。 算了,还是先收拾东西吧。 而就在她要站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门边突然传来了一点响声。 她有些疑惑地走过去,却看见宿寒芝正从房顶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了她的门前。 阮娴和他大眼对小眼,愣了半晌后才道:“你怎么来了?” 第45章 告别 夜叉皇在某种程度上兼具了首领和…… 夜叉皇在某种程度上兼具了首领和奶妈的职责, 他可以一定程度上增长夜叉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夜叉皇的带领下,夜叉们可以势如破竹一般击溃人类, 造成了五十年前发生的一场血腥屠杀。 当然, 这也有一定限制,那就是夜叉皇只能增强以自身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的夜叉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阮娴猜测如果这次狩猎大赛的变故真的和夜叉皇有关的话,那他一定就在东曙城附近。 也正是因为如此,阮娴才这般不安。甚至想立刻收拾好东西, 紧紧地跟在宿寒芝身后,和他一起去无恨山了。 她看着突然站在她身前的宿寒芝, 又伸出脑袋朝左右看了看, 然后才将宿寒芝拉进了房间里, 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神乐宫不许外人进入的。”她说完这句话后才想起, 如果宿寒芝想去什么地方,他才不会在乎什么规定······ 宿寒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阮娴被他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 宿寒芝现在,好像心情挺好? 这个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对方就算不表现紧张的模样,也应该对夜叉皇的可能存在而感到忧虑, 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心情不错的样子。 各大门派一回皇宫就举行的会谈中,究竟谈了什么?难道其实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狩猎大赛的变故其实和夜叉皇无关,不然宿寒芝怎么会这般轻松。 想到这里,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谈了些什么?狩猎大赛上那些夜叉突然发生了变化,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她说完后,又加了一句:“严重吗?” 然而,宿寒芝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突然伸出了手,举到了她的脸前。 阮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眼睛有些呆呆地眨了眨。她不知道宿寒芝想做什么,却在看到那只手越来越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下一刻,那只手轻柔地撩起她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撩到了她的耳后。 阮娴只觉得耳侧被他碰到的皮肤都热了起来,她掩饰性地伸出手摸了摸耳朵,说:“你怎么了,感觉今天有点怪怪的。” “有吗?”宿寒芝竟然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或许,是因为今日心情好吧。” 心情好?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的眼睛一亮。心情好,那是不是说明事情其实不严重,那狩猎大赛上发生的事情也就可能和夜叉皇无关啰? 而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正确,心喜于此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宿寒芝道:“明日我便会启程回无恨山,你······我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吧。” 帮她收拾东西? “怎么突然要走那么急?” 阮娴没敢说的是,其实吧,一旦知道夜叉皇的威胁可能不存在,她就没有那么想立刻跟着他走了。 宿寒芝却不知道她的想法,他道:“关于这次的狩猎大赛上,夜叉出现的异状,我需要启程回师门,和长老们商议此事。”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阮娴试探性地问道。 尽管现在讨论之事,应该是不能流传出去的禁忌话题,但是宿寒芝却没有一点要瞒着她的意思。 他道:“你知不知道关于夜叉,一直有一个传说?” 阮娴的喉咙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她已经大概猜到宿寒芝想说什么了。 “你是说能够化成人形的九阶种,夜叉皇?” 宿寒芝点了点头:“没错。其实,那并不只是一个传说,夜叉皇确实存在。” “这次夜 叉们力量集体大增,还失控性地攻击人类,这种现象,五十年前也出现过。”宿寒芝像是回想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一次,夜叉族突然有组织地大幅进攻人类,而且他们的力量普遍提高了三倍左右,导致那场战争中,人族死伤惨重。” “而促使他们力量大增,进攻人类的原因,就是夜叉皇。” “只是五十年前夜叉皇身亡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可是,现在同样的现象却再一次出现了。” “所以,你们猜测这次的事情,和夜叉皇有关。”阮娴接着他的话道,“所以你们才要急匆匆地回师门商议对策,是吗?” 宿寒芝点了点头:“没错。” “······”得到结果后的阮娴一时无语。 结果还是这般的结局,也许是因为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在得到确定的消息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只是有一点,她实在是忍不住要对宿寒芝说出来。 她看着宿寒芝的脸,忍了忍后没忍住:“可是,既然事情这么严重,那你在笑什么???” 要不是他一进来就心情很好的样子,嘴上还带着笑意,她也不至于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一变再变。 “有吗?”宿寒芝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似的,听了阮娴的话后,他好像也并不在意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今日心情好吧。” 阮娴几乎是惊奇地看着他,难道普通人类和男主的区别,就在于没有这样一颗泰山压顶也临危不惧的心吗? “你就不担心,如果夜叉皇真的再次出现了······或者说,如果我们遇见了他,该怎么办?” 宿寒芝却好像对此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在阮娴的房间里走了走,说:“如果遇上了······你们是两个人一起住?” 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皱了皱眉。 他突然转变了话题,让阮娴有些反应不及,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宿寒芝看向了她,她秒懂他的意思,指了指一个侧门,说:“这个是我的房间。” 她和云惜住的房间是一大房间套了两个小房间,一个公共空间的厅堂,加两个用门隔开的小房间,她们一人住一个。 “我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女孩子不是一般都东西比较多吗。” “啊?哦。”阮娴看着熟练地走进她房间的宿寒芝,原地呆愣了一会儿,还是被宿寒芝叫了一声,才走了进去。 直到她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分类打包好了,瞪着眼睛看着那个被放在地上的大包裹的时候,都没有想明白,她明明是在和宿寒芝讨论夜叉皇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开始收拾行李,现在就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呢? 就在她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包裹的时候,就看见一只手伸了出来,轻轻松松地就提起了那个包裹。 “你要去哪儿?” 宿寒芝提着她的东西,说:“你的房间已经空了,今晚就住我的院子里,明日我们一起离开。” 阮娴看着已经空了的房间,发现他说的很有道理······ 她阮娴就这么被宿寒芝忽悠着,跟着他离开了神乐宫。等走在路上,被凉风一吹,阮娴才终于清醒过来,她立刻转头看着宿寒芝。 她今晚要住在他的院子里? 他为什么就觉得她一定要和他走? 所以她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收拾行李? 阮娴陷入了灵魂思考中。 然后,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宿寒芝不会是怕她又会偷偷跑了,不和他一起走,所以才提前一步来到神乐宫,就为了看着她吧。 想到这一点的阮娴,看着宿寒芝的眼神都不对了,原来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所以她在宿寒芝那里的信任指数究竟已经跌到了多低的一个数字······ 宿寒芝没有注意到阮娴此时的目光,此时,他脑海中想起了方才所见的一幕。 阮娴坚定地对青永言说要跟他一起回无恨山,在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她眉眼中的坚韧,几乎刺进了他的心里。 想到那一双刻进他心中的眼眸,他的手不禁加大了一些力道,握住阮娴的手更紧了一些。 阮娴感受到了他力道的变化,心想,她想的果然没错,宿寒芝这果然是怕她跑了啊! 真是一个多疑的人。 —— 当天夜晚,大概戌时的时候,阮娴收到了一个人的消息。 她跟着一个宫女走进了一个宫殿,在那个宫女退下后,她朝前走了几步。 伸出手掀开垂到地上的薄纱帘,她就看见了一个雕花木床,还有半躺在床上的人影。 她沉默着,撩开帘子走了过去。 床上的女子面色有些苍白,看见阮娴走进来后,她嘴角漫开了一点笑意,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生动了许多。 “阿阮,你来了。” 阮娴走过去,坐在床边,她看着云惜朝她伸出的手,握了上去。那双手瘦弱而冰冷,泛着苍白的颜色。 “你好些了吗?” 云惜闻言点了点头:“陛下带我回来后,就找了几个太医为我诊治,如今伤口已经无大碍了。”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都知道了?” 阮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当时云惜是故意上去帮青永易挡了那一击,而当时,他们本有机会躲开。 云惜却笑了笑,说:“疼死我了。不过,受这么一次伤,现在看来也不亏。” “我倒是觉得亏极了。”阮娴看着她的伤,低着头说,“宫内不是好地方,在神乐宫中呆着,虽然重复的练习日复一日,但至少还能安居一隅,不用陷入纷扰之中。但是······” “但是什么?” 阮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说“但是,从在神乐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呆在那里。” 阮娴看着云惜的脸,无论是她出色的相貌,还是她眼神中的野心,都注定了她不是会选择一辈子当一个小小的神乐宫弟子的人。 云惜闻言后就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笑了笑,说:“阿阮,你真好。” “夸我也没用,我这样说,不代表我赞同你的做法。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吗?你知道青永易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知道。” 阮娴看着眼神清醒的云惜,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问的话了。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妄想过。”她说完后,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只是坐在皇帝位置上的那个人,刚好是他而已。” “我不想再做可以被人随意拿捏的木偶,阿阮,你明白吗?我迫不及待想要换一种身份。”从被操控的人,变成操控别人的人。 而作为皇帝的青永易,能给她权利和地位。当然,她也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依赖在最能决定她生杀大权的皇帝身上。所以,她还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 “阿阮,我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的计划。 感受到云惜坚定的眼神,阮娴沉默了一会儿,一直没有放开握着她的手。 “你要小心他。” 她说的是青永易,一个深爱着女主,并不算贤明的皇帝。 云惜听了她的话后,突然就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阮娴有些担心她伤口的时候,她突然用力地抱住了她。 “阿阮,谢谢你。” 阮娴看着靠在她肩上的云惜的脑袋,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明天就要走了对不对?” 云惜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音中带了些鼻音:“我知道,各大门派的人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宿寒芝也会离开无恨山。”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特别的联系。明日他离开,你一定会跟着他一起对不对?”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鼓足勇气,今晚将阮娴叫过来。 她怕阮娴会看不起她,觉得她 是一个妄想攀高枝变凤凰的麻雀,一个迷失了自我的人。可是想到她可能明天就要走了,她还是想和她告别,就算这次的告别可能会不愉快地收场。 阮娴点了点头,突然将脑袋埋在她脖颈处的云惜看不见,就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两个人就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静谧的气氛笼罩着她们。 这是她们的告别夜,今夜之后,二人就彻底走上不同的道路了,以后再次见面,也不知道对方是何等模样。 而在离开那座华丽的宫殿时,阮娴耳边还回荡着云惜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 她对她说:“你也要小心他。” 小心宿寒芝。云惜看出来了,真正的宿寒芝,并不像他的表象一般完美。他将真正的自己隐藏了起来,那是一个危险的、不一样的他。 阮娴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那座宫殿一眼。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当初她和云惜在御花园中的场景。 那个时候,云惜的面纱意外地被风吹开,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然后,她们遇见了善妒的兰贵妃,意外地遇到了宿寒芝,以及,不意外地遇到了皇上,青永易。 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 阮娴想到云惜那张和盛萱兰有几分相似的脸型,不再去想,她收回目光,离开了那里。 第二天,宫门大开,陆陆续续的队伍走了出去。 一个房间中,阮娴静静地坐在镜子前。身前的桌上摆了一个瓷瓶,还有一盆水。 她看着铜镜,拿起了那个瓶子。 过了一会儿后,“吱呀”一声响起,门被从外面打开。阮娴从水中抬起头,她的脸上还有水花在流动,有些睁不开眼睛。 “谁?” 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走近了她, 下一刻,一个柔软的毛巾轻柔地放在了她的脸上。随着脸上的水珠被擦干净,阮娴的睫毛颤了颤,等她彻底睁开之后,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没有一点瑕疵的五官,纤薄的唇,看起来有些薄情的样子,乌黑如点墨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宿寒芝将手放在了阮娴的脸上,指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摩擦了一会儿。在将她的眉眼和五官都深深地刻进了眼中之后,他才开了口。 “我们该出发了。” 第46章 少女繆姜 阮娴跟着宿寒芝走到了无恨山…… 阮娴跟着宿寒芝走到了无恨山的队伍中, 看见他们后,盛萱兰就迎了过来。 她看清楚阮娴的样貌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娴卸下易容后, 看着镜子中原本属于自己的脸,都有一些不习惯。听了盛萱兰的话后,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解释的时候,就听见宿寒芝道:“都准备好了吗?” 盛萱兰的注意力还放在阮娴身上,她还想再问什么,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也只能先将疑问都咽进肚子里,说:“嗯, 可以出发了。” 接着阮娴和宿寒芝上了一辆马车, 一会儿后, 车帘被掀开,盛萱兰也走了进来。 阮娴坐在靠窗的位置, 正好和对面的盛萱兰面目相对。这样面对面实在是有些尴尬,她就干脆侧过了身体, 掀开车窗处的帘子,往外看去。 马车的轮子轱辘轱辘地响着, 在皇城铺展平整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颠簸。 她看着身后巍峨气派的宫殿大门,逐渐地远离她的视线。 又离开了一个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环境, 而将去向另一个陌生的环境,这让她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想到可能已经回来的夜叉皇,就让她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而就在她看着窗外的时候,隐约在宫门口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眨了眨眼睛, 脑袋往外伸了一些。在彻底看清楚那个人影之后,她犹豫着,伸出手朝他挥了挥。 站在宫门口的青永言,目视着阮娴所在的马车逐渐离开。他远远地看见阮娴从车窗处冒出了脑袋,又在看清楚她的动作后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却也只能看着那辆马车离他越来越远。 他伸出手,也模仿阮娴的动作,朝她摇了摇。 尽管她已经远到无法看见了。 等到整个宫门口都看不见了的时候,阮娴才收回脑袋,重新安安稳稳地坐在了马车里。 而等她刚坐好,就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她转过头,就看见宿寒芝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就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忍不住小声道:“你怎么了?” 宿寒芝依然看着她,眼珠子都不带转动一下的,半晌后才开了口:“看够了吗?” “······”一瞬间,阮娴开始怀疑,宿寒芝是不是知道方才她看见了青永言。 不过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现在宿寒芝明显心情不好,于是她熟练地顺着他的毛,说:“外面没什么好看的。” 然后就熟练地转移话题:“我们大概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到无恨山?” 一听到她问什么时候才能到无恨山,宿寒芝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这句话好像让他满意了,所以他也不再执着地问她窗外的风景美不美丽,有没有看够。 “大概需要六天时间。” 六天! 阮娴听了这个时间后,坐在马车上,就已经开始觉得腰酸背疼。 古人的交通工具是真的难熬! 好在这个马车足够宽阔,车内还铺了柔软的坐垫。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让她太过难受。 而宿寒芝终于不为难她的时候,盛萱兰的目光却落下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让阮娴无法忽略,怎么一共马车里就三个人,两个人还都喜欢看着她。 盛萱兰一直微蹙着眉,欲言又止的模样都落进了她眼中。 阮娴叹了一口气后,还是主动开了口:“盛姑娘,你有什么话想说吗?不妨直言。” 盛萱兰闻言微微一愣,接着她看了宿寒芝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变化,才抿了抿嘴,重新看向阮娴道:“原来,你们都是一个人。” “怪不得······”她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才继续道,“阮娴姐姐,你当初去哪里了,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甚至还变了一副样貌。” “自从你不在了后,师兄整个人都好像变了一副样子。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 她的话让阮娴转头看了宿寒芝一眼,却见宿寒芝正在看着她,她立刻有些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她不想和盛萱兰细论这些话题,以免又一次提醒宿寒芝,刺激到他。 “都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心地瞄了宿寒芝一样。 果然,这人正看着她呢,好像想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原因来。 但是她也不可能对盛萱兰实话实说,眼见盛萱兰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她干脆转过身子,侧身靠在马车壁上,闭上了眼睛,装作比较疲惫,想睡觉了的模样。 见她这般模样,盛萱兰果然不再开口了。 就是宿寒芝的眼神依然落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但她还是忍着没有转过身,就这样靠着墙闭着眼睛。而随着马车一摇一摇的,竟还真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而就在她有了睡意的时候,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车外也传来了一声少女的惊呼声,随即是吵吵嚷嚷的各种声音。 随着马车骤停,阮娴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倒去。下一刻,一双手就扶住了她,她倒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她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了宿寒芝近在眼前的脸,愣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他们现在过于亲近的动作。她脸有些红地坐直了身体,掩饰性地撩开了窗帘,看向外面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萱兰看了宿寒芝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下了马车。 宿寒芝则好像对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关心似的,依然留在马车里。阮娴则掀开窗帘,将脑袋伸了出去往前方看,却只见人头涌动,只能隐约听见一个少 女的哭泣声,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她抬起了脑袋想要细细看的时候,却一时不慎撞在了车窗上。她痛的“嘶”了一声,然后就下意识地缩回了头。 下一刻,一只手就放在了她脑袋上撞到的位置,还帮她揉了揉。 “怎么这般不小心。”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举动,撞到的地方倒是不疼了,只是被他冰冰凉凉的手碰到的地方,却热热的,还痒痒的。 “还疼吗?”宿寒芝问道。 “不疼了······” 阮娴看着宿寒芝收回了手,她下意识地用袖子抹了抹那个地方,好像这样就能将那种奇怪的感觉抹去似的。 这个时候,马车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宿寒芝收回手之后,他们两个人一时间就都没有说话,马车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静谧而暧昧了起来。 阮娴有些坐立难安,连目光都不知道应该落在什么地方。而此时盛萱兰已经出去了好长一阵子都不曾回来,阮娴犹豫了一下,就想掀开帘子下去看看。然而,她的手刚碰上车帘,一只手就已经将帘子拉开了。 拉开帘子的是盛萱兰,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有些像是少数民族的服装。衣服的主色调是藏青色的,袖口和领口却又是彩色的图案。头发上还戴了一点银饰,行动起来叮叮作响。 此时,她秀气的五官上都染上了一些病容,脸色极为苍白。她整个人被盛萱兰扶着上了车,看上去好像受伤了的样子。 好在这辆马车足够大,所以就算多了一个人也丝毫不拥挤, 盛萱兰小心翼翼将少女扶到自己身边坐下,刚刚坐下,那少女就体力不支地闭上眼睛,好像十分虚弱。 盛萱兰见状,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宿寒芝,道:“师兄,这是繆姜姑娘,清河谷南枯圣人的徒弟。” 南枯圣人是南疆地带的一个巫师,曾与无恨山的掌门有过交情,曾与无恨山掌门交流过,想将自己的徒弟送上无恨山修行。 南疆处于十万大山深处,深山环境更有利于夜叉生存,因此南疆人民苦夜叉久矣。而南疆地带多施行巫蛊之术,然而对力量强大的夜叉来说,蛊虫起到的作用极为微小。因此在对付夜叉上,他们当然比不上以剑为主要武器,修行绝对力量的无恨山。 因此南枯圣人决定送南疆弟子去无恨山修行,而盛萱兰拿出的,就是南枯圣人给无恨山掌门写的信。拿着这封信,他的弟子就可以不用通过选拔,顺利进入无恨山。 宿寒芝接过那封信,视线落到了信封上的那滴血迹上。 盛萱兰见状,看向受伤后的繆姜,有些不忍地道:“据繆姜说,南枯圣人已经死在了夜叉的手下。依赖于圣人的舍身保护,她才能逃出生天,但她也同时受了重伤。” 听到这里的时候,宿寒芝才终于出了声:“南枯圣人死了?” 盛萱兰点了点头。 虽然这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但如果繆姜说的不假的话,这确实是事实。 阮娴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瞬间,她将就书中描写的南枯圣人和他们谈论中的人联系了起来。 书中确实有一个叫南枯圣人的人物,无恨山也有一个叫繆姜的弟子。 看来,就算剧情发生了很多变化,大体上也还是按照书中所写的在进行。 南枯圣人确实是一个名字刚出场就死了的人物,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却最终死在了夜叉手上。他只留下了唯一的一个徒弟,也就是少女繆姜,带着仇恨活着回到了无恨山。 原书中繆姜只是一个配角,着墨并不多,南枯圣人的死也更多也是为了渲染紧张气氛,因为一般的夜叉根本不可能会是南枯圣人的对手,而如今就连这等传说级的人物都死在了夜叉的手下,那就进一步地增加了一个猜想的可能性。 那就是,夜叉的力量大幅度增强,而五十年前掀起一场血腥浩劫的夜叉皇,似乎又有了卷土重来的倾向。 眼见剧情一直在往前走着,阮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苦不堪言。早知道剧情不可逆转,夜叉皇怎么都会重临人间,她当初拉那么一通仇恨干什么! 不过,如果当初不那么做,那说不定她现在还在夜叉皇的手里。那可是一个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典型的非人类,比宿寒芝还要喜怒无常的人物。 这么想起来,跟在宿寒芝身边也不算坏了。只是,繆姜的出现,让阮娴更加害怕夜叉皇回来会找她报仇,也更坚定了她一定要牢牢地跟在宿寒芝身边的决心。 仅凭她自己,连夜叉皇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看向宿寒芝,身体还下意识地朝他身边挪了挪。 宿寒芝见状,误以为她也想看这封信,就对她招了招手。 阮娴见他对自己招了招手,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个空位,犹豫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无声地问:你要我坐过来? 宿寒芝点了点头,阮娴见状,只能坐了过去。 她坐在宿寒芝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坐在正对马车门的位置上,而盛萱兰和繆姜则坐在一边靠窗的位置上。 阮娴和他坐的这般近,就有些不自在地说:“你让我过来做什么?” 宿寒芝将信递给她,说:“你不是想看么?” 她什么时候说想看了? 阮娴有些疑惑地想,不过见信已经被递了过来,她也只能接过,然后将其打开。 打开之后,宿寒芝也微微凑了过来。一封信放在两个人的中间,被他们一起看着。 盛萱兰看着这一幕,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的眼中闪过一阵失落,最后硬逼着自己收回了视线。 而收回视线后,她看向了坐在她旁边的繆姜。 却发现原本闭着眼睛的繆姜,眼睛竟然也微微睁开。而她的视线,竟然也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师兄和阮娴所在的方向。 或许是在看那封信吧,盛萱兰心想。毕竟师父被杀,自己也身受重伤,而坚持来到他们身边的繆姜,不过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 一切的经历让她没有安全感,担心他们会不承认那封信的真实,怕自己无法顺利进入无恨山,也是可能的。 如果是她自己的师父死在了夜叉手下,她可能都没有繆姜那般坚强。 想到这里,盛萱兰就安慰地对她说了一句:“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是圣人的弟子,我们不会放下你不管的。” 闻言,繆姜收回了目光。她看向盛萱兰,似乎略微勾起了嘴角,带起了一点笑意。 “好。” 第47章 另一面 那封信的确是由南枯圣人…… 那封信的确是由南枯圣人所写, 而繆姜也确实是他的徒弟。 信的真实性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他们对繆姜的怀疑,宿寒芝拿出药让她服下之后,她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皮肤不再那般苍白, 沾染了一些少女的嫣红。 繆姜上车之后, 马车就继续前行,很快他们就出了城。 既然已经看完了信,再和宿寒芝挤在一个位置上,阮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于是她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一下身体,想离宿寒芝远一些。 然而她才刚挪远了一些, 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阮娴转过头,就看见宿寒芝无声的看着她, 眼中什么意味一看便知。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在这无声的对峙中, 她还是乖乖地坐了回去。 为了忽视身边那么大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她的视线落到了前方, 正好放到了繆姜的身上。 然后她就想到了有些奇怪的地方。 繆姜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因为如果真的按照原著的话, 她应该还没有出场才对。毕竟她的出场意味着夜叉皇逐步苏醒,开始一定程度上地对人族产生干扰, 也让各大门派的核心人员开始警惕起来。 书中南枯圣人死在夜叉手中之后,繆姜直接带着仇恨去了无恨山,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 一瞬间,各种疑点就都浮上心头。 她看着对方的打扮,脑海里突然想到了青永言说过的话。那个悬崖下没有人迹存在,只在几十年前生活过一些迁居而来的南疆居民,但后来因为那处瘴气横生, 不能居住,因此那些人就搬离了那里。 也许是因为夜叉皇就在东曙城附近的可能性,让阮娴敏感了一些,她开始对繆姜的身份有所怀疑。因此在看着繆姜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看向她的腰间。试图在叮叮作响的漂亮银饰中,发现一个有些陈旧的铃铛。 但是,她没有看到那个铃铛。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在繆姜身上感受到夜叉皇的气息。 不过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本来离宿寒芝远了一点儿的她,又坐的离他近了一些,就好像这样就能更有安全感。 她看着繆姜道:“繆姜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和南枯圣人遭遇夜叉袭击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具体发生了什么?” 繆姜闻言,也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带着些少女的天真,却因为微微上翘的眼尾,而抵消了那一点纯真感。她眨了眨眼睛,闻言后失落地低下了头,就好像不想回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盛萱兰见状,忍不住皱眉阻止道:“她的遭遇已经够悲惨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问?信里已经证明了她就是圣人的徒弟,为什么还要刨根问底,没有看到她已经很难过了吗?” “那可不一定,信只能证明是南枯圣人写的,却不能证明她就是真的繆姜。”阮娴的视线依然落在繆姜身上,她必须要将事情原委弄清楚,“南疆离这里有千里之远,你怎么会出现在东曙城?如果圣人死于夜叉之手,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无恨山?” 就在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时候,放在一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就发现宿寒芝的手正放在她的手上。 宿寒芝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探究的意味,更多的却是安抚。 “对不起,我······”在他的视线下,她有些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其实她心里其实一直有着无形的压力,所以才会这么的草木皆兵。 宿寒芝闻言后摇了摇头,说:“你说的没错。” 说完,他转头看向繆姜,道:“繆姜姑娘,阿阮所提,你可否一一解释一下。” 盛萱兰听闻,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宿寒芝:“师兄!” 宿寒芝却没有看着她,而是依然看向繆姜。 繆姜于是抬起了头,抿了抿唇,似乎经历过了一段内心的挣扎后,才艰难地道:“我和师父本想来参加皇室召集的狩猎大赛,可是却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夜叉群的袭击。师父他不幸殒命,在他的保护下,我才成功活了下来。” “我知道来参加狩猎大赛的人中也有无恨山的人,所以才一路赶来了东曙城。”说完这话后,繆姜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睛。 盛萱兰见状,目露不忍地看着她。 而她不知道的是,垂下眼眸的繆姜,脑海中闪过了一段记忆。 惨死的南枯圣人,以及他的女徒弟。接着,一只沾满血腥的手伸了出来,从南枯圣人的身上拿出了一封信。将那封信展开,看清楚信的内容后,那人似乎咧开嘴笑了笑。 邪恶的笑声似乎又再次回荡在耳边,繆姜回想起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垂下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恍然间,原本干净的手上似乎突然又沾满了血腥,刺眼的鲜红色让她的瞳孔微微睁大,接着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盛萱兰见状,还以为她是又回忆起了被夜叉袭击的噩梦般的经历,就握住她颤抖的手安慰地对她道:“繆姜,你别害怕。如果感到难过,就不要再回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说完她有些责备地看着阮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没事。”繆姜抬眼,视线落在了阮娴身上,声音缓慢地道,“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么?” “······”感觉被怼了。 “不明不白突然出现的人,当然要问清楚来历。”宿寒芝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们自然满意。” 阮娴看着帮她说话的宿寒芝,嘴角抿了抿,然后顺着他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宿寒芝突然看着她道。 阮娴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宿寒芝在帮她,如果她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可以问出来。 只是她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她本来还是有些怀疑的,但是看着繆姜突然之间面色苍白,痛苦的模样又感觉不似作假。繆姜脸上的痛苦反应太真实了,如果这都是她的伪装的话,那阮娴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很好。 这阮娴也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她太草木皆兵,真的误会了。 不过,虽然不再询问,但她也有别的方法,来验证繆姜的身份。 阮娴摇头之后,车厢里一时间就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阮娴静静地坐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她的耳朵灵敏地捕捉着四周的声音,现在听力大幅度增强的她,只要沉下心来仔细地去听,就可以分辨四周一切细枝末节的声音。 而在这四四方方的马车里,每一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朵。 她仔细地分别着所有声音,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她的身体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没有。 晃动之后,也没有。 阮娴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的一路上她都有在仔细倾听,却没有听见一点铃铛的声音。而在方才车厢摇晃的时候,也不曾听见。 这就说明,繆姜身上没有铃铛,她和夜叉皇没有关系。 想到这一点,阮娴对繆姜就没有那么排斥了。她想到自己方才说话好像是有一些咄咄逼人,或许她的话掀开了繆姜的伤疤,逼着她回想起了师父被杀害的悲伤往事,这对她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毕竟经历这一切的她,不过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而已。 因此,在打消了对繆姜的怀疑后,她也对她有些不忍。她看着繆姜强忍着身体不颤抖的模样,就伸出手扯了扯宿寒芝的袖子。 在宿寒芝看向她的时候,她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能不能先下马车?” “为什么?”宿寒芝看着她,也和她一样低声道。 阮娴看了繆姜一样,然后对他道:“繆姜姑娘身上现在受了重伤,可是你一个男子在马车上,她不方便上药。” 闻言,宿寒芝扫了繆姜一眼,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非没有发现繆姜身上的伤,只是他不在意罢了。毕竟,那些伤虽然会让人疼痛,却也不会要了人的性命。 阮娴看着宿寒芝点了点头,然后下一刻马车就停了下来。 她刚在心里感叹宿寒芝现在变得越来越通情达理,想要送他出去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搂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自己轻轻松松地就被他带了起来。 阮娴有些懵地被他带着往外走,在要出马车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抱着门框不撒手:“为什么我也要和你一起下去?” 她不想下马车,更不想和宿寒芝一起骑马。 坐马车坐很久已经够辛苦了,如果改成骑马的话,她下马后肯定累的连路都走不了。 然而她的挣扎却没有半点效果,刚刚还被她感叹通情达理了一些的宿寒芝现在却又开始不讲道理。 “你同我一起。” 说完后,这个无情的人就让她的手脱离了马车,将她带到一匹黑色的骏马旁。然后轻轻松松地就将她举高,放到了一匹黑色的骏马上。 在阮娴刚刚坐稳后,就感觉后背靠上了一个有些坚硬的胸膛。下一刻,一 双手就从她身后饶了过来,握住了她身前的缰绳。 “抓好了。” 宿寒芝的声音响在耳边,热气都呼在了她的耳垂边,脖子上,这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过了一会儿后,她的手才终于动了动,手指虚虚地与宿寒芝握着同一根缰绳。 “我不会骑马。”她有些紧张地道。 “没关系。”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独属于宿寒芝的气息席卷而来,将她浓浓地包围着。后背紧贴的胸膛下,也传来了他规律的心跳声。 “砰、砰、砰······” 那声音太过清晰,一瞬间,阮娴都开始希望自己的听力不要那么好了。 他们出去之后,马车之内,就只剩下了繆姜和盛萱兰两个人。 繆姜的视线看向马车外,落在骑在一匹马上的两个人身上。 她的眼神一变再变,有那么一瞬间,她漆黑的瞳孔变得猩红,下一刻又转化成了黑色。几次变化间,就好像她曾有一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是她吗?” “她已经信任我了。” “你问她身边的人?” “他是无恨山的大弟子,宿寒芝。” “需要我杀了她吗?” “对······对不起。” 繆姜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变得更为苍白,毫无血色。她的眼中弥漫上了浓浓的恐惧,手指无意识地弯曲了起来,就连身体也开始颤抖。 “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请原谅我。” ······ 盛萱兰正在整理伤药,当她发现一直沉默着的繆姜突然开始颤抖时,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繆姜闻言收回了视线,她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眼中的慌乱和恐惧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看着一脸关心她的盛萱兰,道:“我没事。” 只是任一个人看了她那般模样,都不会认为她真的没事。 盛萱兰见状,拿起了药瓶。希望用完药后,她能好受一些。 而骑在马上的阮娴对马车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知,事实上,她已经被背后传来的心跳砰砰声给弄得思想混乱。在那规律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声中,逐渐混入了她自己的心跳声,两声音一起一合的,就跟唱交响曲似的。 第一次觉得听力好也是坏事。 第48章 交谈 “关于繆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关于繆姜,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宿寒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阮娴不意外他会这样问,毕竟她刚刚的表现是有一些奇怪,只是她又不可能和他说明夜叉皇的事情, 想了想后道:“我就是觉得她出现的太巧合了, 所以有些怀疑而已。” “而且你不是说南枯圣人很厉害吗,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在夜叉的手里,你不觉得奇怪啊。” 宿寒芝听了后道:“南枯圣人是很厉害,不过你也不要轻视了夜叉的能力。” 阮娴说:“可是我觉得你就很厉害,那些夜叉好像都不是你的对手。” 她的话让宿寒芝看了她一眼, 然后才轻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也没有再追问她了。 阮娴发现, 宿寒芝虽然嘴上不说, 但还是喜欢听她夸他的。具体表现在他很容易就被她岔开话题,他心情好了, 就不会在意太多额外的事情。 马车中,繆姜身上的伤口终于都被盛萱兰全部上好了药, 她穿好衣服,对盛萱兰道:“谢谢。” “没事。”盛萱兰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就转过身去收拾那些药物。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身后的繆姜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凤凰血脉啊,只要吃了她, 我就能修为大增。” 一个声音在繆姜脑海中响起,她的视线落在了方才认真为她上好药的盛萱兰身上。 繆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能不能不杀她?” 她的眼神一变再变,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在那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恐惧中,她再次听见了来自那个人的声音。 “等我吃了她后, 就能彻底恢复。到时候你就能获得自由了。” 自由······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繆姜眼中的挣扎逐渐退却。她的目光落在盛萱兰身上,逐渐带上了一些狠戾。 队伍行驶了几个时辰之后,就在山中的一条河边停了下来,稍作休整。 阮娴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腿都要软了。她坐在河边的一个石头上,捶着腿看着忙碌的众人。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她伸出袖子挡住眼睛。而等风过去之后,她听到了一样东西掉落的声音。 “我的耳环。” 阮娴看着自己的耳环掉入水中,下意识就想伸出手去检。然而耳环掉入水中后就沉了下去,转眼就看不见了。 阮娴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左耳朵,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了呢。 而就在她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却看着河中的场景,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只见河水之中,几尾小鱼簇拥着她方才的耳环,游到了水面上。 他们的尾巴一摇一摆,一只翠绿色的耳环就在它们中间。 阮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犹豫着伸出了手,去拿那只掉落在水中的耳环。而她的水刚碰到水面,就有几尾小鱼亲昵地围在她的手边,没有一点害怕。 阮娴的手只是稍微地移动了一下,它们就立刻又跟了上来。 她这个时候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她和这些小鱼产生了某种联系,她甚至能感受到它们欢快的情绪。 不,与其说是和这些小鱼产生了联系,不如说是和水产生了联系。 这种感觉,和她当时在那条潭水中的大蛇身上,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是她体内的沧溟珠的附加功能之一吗。这让她对水有着强大的亲和力,也因此这些水里生活的鱼儿,都很喜欢亲昵地与她贴在一起。 阮娴感受着这种奇怪的感觉,然后将手往下沉了沉。在整个手掌都沉入水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体内一直沉寂的沧溟珠似乎活跃了起来。她通过自己的手,能感受到水下的所有生命,甚至眼前好像都出现了水下世界的画面。 就在她沉浸于探索这一神奇的功能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阮娴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就看见繆姜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在捡耳环。”她伸出湿漉漉的手,手中有一只同样湿了的耳环。 繆姜点了点头,然后就坐在了她身边,和她以前看着眼前的这条河。 她坐过来后,阮娴的身体就有些僵硬。她觉得自己和繆姜认识的开始不算愉快,如今虽然已经不怀疑她,可是也完全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 毕竟她们又不熟······ “我看她们都叫你阿阮,我也这样叫你行吗?”繆姜的态度倒是很和善。 阮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她这话说完后,两人之间就沉默了一会儿。 阮娴视线垂在水面上,看着一些鱼儿开始聚集在她垂下的脚边时,不着痕迹地将腿抬高了一些。 “阿阮,你也是无恨山的弟子吗?”繆姜突然问道。 阮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不过应该快是了。” 既然被宿寒芝带回无恨山,那她应该也会成为无恨山的新弟子了。 “不是?”繆姜的视线从河面上移开,落在了她身上,“那你之所以呆在这里,是因为宿师兄吗?” “嗯。” “你们是什么关系?” 听了她的问题后,阮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有必要对她这么好奇,连这种问题也要问吗? 感受到她的眼神后,繆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了,她有些抱歉地对阮娴笑了笑,随即有些失落地 道:“对不起,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们都很陌生,我想尽快和你们熟悉起来。” 看着她失落的模样,阮娴想起她的遭遇,也觉得有些不忍。不过她也不擅长安慰别人,就只能对她道:“你也别难过了,等回到无恨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你足够强大,就可以为你师父报仇,杀死那只夜叉。” 报仇? “······”听到这两个字后,繆姜垂下了眼睛。如果凶手就是她自己呢?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找我报仇?哼。”那是一个属于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成熟,是少年的模样。 “人类当久了,就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么?” 那每每让繆姜听到,都忍不住感到恐惧的声音,此时竟然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就好像很生气,还很不甘心。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个无情无义,惯会骗人的夜叉。”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时,繆姜在一瞬间张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你说她是夜叉?” “哼。”那个人却不再回答她了。 阮娴见繆姜半天没有说话,突然间面色铁青,眼中还带着震惊,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缪姜听到她的声音后,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容貌姣好,眼睛清透的像湖水一般。她身形纤瘦,坐在河边,就像是江南弱不禁风的柳树一样,怎么看都是一个无害的人类女子,她怎么可能是夜叉! 可是,那个人没有必要骗她。 联想到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夜叉所变,就像那个人一样,繆姜就心神大乱,几乎不敢将视线再放在阮娴身上。 她如果真的是夜叉,混迹在人群中是为了什么? 繆姜不敢再呆在这里,就匆匆的留下了一句:“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她就转过身想要离开,然而她才刚走出一两步,身体就停顿在了原地。 又来了,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整个人都会被对方吞噬。一个人的意识侵占了她的身体,就好像争夺领土一样,下一刻,她就彻底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等繆姜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另一个意识占据了这个身体。 阮娴有些疑惑地看着繆姜的额背影,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着方才自己所说的话,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不会是说的报仇之类的话,又刺激到她想起自己的伤心事了吧。 而就在她有些搞不懂的时候,就看见繆姜转过了身体,再次看向了她。 此时,她眼中的慌张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她看着阮娴,嘴角缓慢地弯起,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阮娴看着这样的繆姜,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只是见繆姜的情绪不如方才那般失控,就先顺着她说:“没有,不过你刚刚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是啊。”繆姜好像叹了口气,“杀死我师父的夜叉太强大了,连‘宿师兄’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呢?” 说到宿师兄三个字的时候,她好像语气重了一些。 然后她接着道:“一想到我作为徒弟,却不能为师父报仇,就忍不住心绪不稳。” 原来她是担心这一点啊。 阮娴松了一口气,她心想着,南枯圣人也是一方高手了,能杀死他的夜叉,实力定是不俗。繆姜会有这样的担心,甚至因此而产生自我厌弃,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安慰性地对繆姜道:“你不必如此自贬,也不必抬高那只夜叉。等你到了无恨山,勤加修行,总有一天可以亲自报仇的。而且······” “而且什么?”繆姜问。 阮娴笑了笑,然后才接着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你宿师兄的实力,所以你不知道,他很厉害的,那些夜叉都不是他的对手。” 阮娴可不觉得杀死南枯圣人的夜叉会是宿寒芝的对手。 繆姜嘴角的笑僵硬在了脸上,她的牙后跟用力地磨了磨,然后才忍着道:“······是吗?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阮娴想到宿寒芝总是穿着一身白衣,瘦瘦高高仙气飘飘的模样,以及那张五官精致的脸,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和高大凶猛的夜叉交手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因为这想法让她有种宿寒芝因为太好看而被人当了小白脸的感觉。她道:“你不要以貌取人,他虽然长得看起来不像是能打架的人,实际上还是很厉害的。” “他是无恨山的大师兄,以后也是你的师兄。”阮娴朝她眨了眨眼,“以后你可不能当着别的无恨山弟子说这样的话,不然他们还以为你瞧不起无恨山了。” “是啊。” 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阮娴和繆姜一起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无恨山门派服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阮娴认出了他,他是无恨山的一个小师弟。 那个人好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繆姜道:“繆姑娘,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们大师兄。大师兄杀过的夜叉数量,你都想象不到,其中还有好多只三阶种。” “哦?是吗?”繆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杀过很多夜叉?” “当然。” 听完他的话后,繆姜的视线就落在了阮娴身上。 就这样,你还敢呆在他身边? 繆姜的视线中带了些打量的意味,阮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不相信,就点了点头,承认了那个弟子的话。 不过她也不想和那个人探讨宿寒芝大战夜叉的丰功伟绩,毕竟她自己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讨论这些还是有些不适的。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弟子笑了笑,说:“阮姑娘,我们休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你们过来吃点东西,然后就可以出发了。” 阮娴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过来。” 见那个弟子走了后,阮娴对繆姜道:“我们一起过去吧。” 繆姜点了点头,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又问道:“阿、阮?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 后悔的事?阮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 “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啊。”阮娴说,“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没有用,所以我一般都不后悔。” “······那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繆姜又问道。 这次阮娴也摇了摇头:“没有。” “······你确定?” 繆姜的语气,好像并不相信她的话。 “我·····确定啊。” 就在阮娴疑惑繆姜为什么要这么问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远处宿寒芝的身影。 宿寒芝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朝她举了举。 “我不和你说了,他在叫我了。” 说完后阮娴就朝繆姜挥了挥手,然后就朝宿寒芝在的方向跑去。 只剩下繆姜站在原地看着阮娴的身影,她脸上的笑意此时看起来已经难看至极。 “你竟然一点愧疚都没有。” 第49章 月夜 看到不远处和宿寒芝呆在一起的阮…… 看到不远处和宿寒芝呆在一起的阮娴, 她的眸子深沉。而就在她想走过去的时候,身体突然晃了晃,下一刻就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时间到了吗······ 等繆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的眼神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腿侧的裙子, 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忽然,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另一个 人的声音。 “只要我吃了盛萱兰,你就能恢复自由。” 听到这里,繆姜的视线就落在了不远处盛萱兰的方向。短暂的挣扎之后,她的眼神就变得狠戾了起来。 自从那一次深入山中采药, 无意中捡到那个铃铛之后,她的整个人生就都改变了。起初, 从铃铛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后来, 铃铛不见了,那个人却进入了她的身体里, 并常常控制她的身体。 她想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时,曾做过的那些残忍的事情, 想到那种血腥的场面,以及这具身体曾经吃过的东西, 就让她脸色泛白,几乎下意识就要反胃。 她在那个人的手下委屈求全,只为了保住性命。但是她也害怕, 会不会有一天,她会彻底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甚至就连自己的意识都会被那个人抹灭。 繆姜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这一切了,怕自己迟早会发疯。 因此在他说,只要吃掉盛萱兰, 就可以还她自由的时候,她几乎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一样,牢牢地抓住这一点希望。 原本对盛萱兰的一点不忍,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是······繆姜的目光落下了宿寒芝的身上,此时的宿寒芝正和阮娴呆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事情,让阮娴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繆姜心想,只要有宿寒芝在,她就不能轻举妄动。 “过两日便是月圆之夜。”繆姜在识海中与那人交谈,“我曾打听过,每到月圆之夜,宿寒芝就会闭门不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那是真的,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对盛萱兰下手。” “这几天我可以与盛萱兰多接近,晚上与她同住,方便我们动手。” “一定要在到达无恨山前下手,否则,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她说完后,却一直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在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的时候,才听到那个人终于开了口。 “她和他走的倒是挺近。” “什么?”繆姜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那个人没有对她解释,而是接着道:“她竟然一点也不后悔,也没有丝毫愧疚。” 后悔什么?愧疚什么?繆姜看着远处正和宿寒芝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阮娴,有些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那个人说,那位看似无害的阮娴姑娘,其实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难道他们以前认识,并且那位阮姑娘还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繆姜看着长身玉立的宿寒芝,难道是情感纠葛? “果然是一个无情的女人。” 繆姜:······果然是情感纠葛。 “既然背叛我,就要付出代价。” 听了这句话后,繆姜放在阮娴身上的眼神就不对劲了起来。 难道,这位阮娴曾经背叛了他,然后投向了宿寒芝的怀抱?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柔弱无害的人,实际上却深不可测,甚至将两个男人耍的团团转。就连无恨山那位传说中的宿寒芝,也落在了她的手心。 而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她人眼中已经变成一个腹黑祸水的阮娴,还在欢乐地吃着宿寒芝给的东西。她的食量比较大,宿寒芝一直都记得。 两天后,他们就到了一个城池里,选择了一间酒楼留宿。 阮娴算着时日,想到今晚又将是月圆之夜,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宿寒芝,而宿寒芝却好像并不在意。 等他们安顿好了之后,宿寒芝就叫上阮娴一起出了门。 和他一起走在街道上的时候,阮娴忍不住问:“今天晚上,你打算怎么办?” 以前在无恨山的时候,宿寒芝一直都独来独往,因此许多人只知道他月圆之夜常常见不到人影,却无人知道原因。那个时候只要一到月圆之夜,他就会前往后山的禁地之中,独自熬过去,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而如今周围人众多,想要成功地隐瞒过去,却有了一定的风险。 宿寒芝却好像并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买了一个糖葫芦,然后递给了她。 阮娴接了过来,看着红艳艳的山楂果,就想到了宿寒芝的独门秘方,用赤珠果制成的果子。她舔了舔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笑着说:“还是你做的糖更甜一些。” “等回到无恨山,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宿寒芝道。 赤珠果树只生长在有夜叉活动的地方,而之所以无恨山可以得到赤珠果制成的糖,是因为无恨山有一个小型监狱,专门用来关被他们捉到的夜叉。 而他们之所以抓住那些夜叉而不是直接杀掉,是为了供给弟子们训练。 阮娴吃着糖葫芦的时候,宿寒芝又道:“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阮娴被勾起了好奇心,可宿寒芝却怎么也不开口了,她只能拿着糖葫芦跟了上去:“你怎么还卖关子呀。” 而具体宿寒芝带她去了什么地方,则是等到暮色时分,她才知晓。 他们离开了那座酒楼,一路顺着城边走,走出城门后,又延着城郊的路走。 夕阳昏黄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为二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阮娴侧头看着宿寒芝,发现他原本流畅而却冷硬的脸部线条,此时在夕阳下都变得柔和了起来。晕黄的光冲淡了他身上的那种冰雪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更有温度。 她伸出手,将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等她再次将目光投在前方时,就发现她们来到了河边。 这是一条围绕着城市流淌的护城河,她们身后不远处就是恢弘的城池。 宽阔而湍急的河流上,是零零碎碎金黄色的波光。河边则是一片青青草地,下一刻,宿寒芝就带着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金色的夕阳逐渐下落,随即夜色开始翻涌,一轮明月也逐渐升起,将漆黑的夜点亮。阮娴看着逐渐升高到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直冰凉的手用力握紧。 她转过头,就看见宿寒芝已经闭上了眼睛,面色煞白。 她看着他隐忍的模样,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取出了腰间的短萧。 她犹豫了一瞬间后,就吹起了一首曲子。 悠扬而绵长的音乐声响起,曲调婉转悠长,如同春日里的湖水,被风吹起点点波纹,又像是冬日里的飞雪,飘飘扬扬裹挟着一点寒风洒在人身上。 这首来自家乡的曲调,讲的是寄托明月的思乡之情。 原本皎洁的明月,应该是人美好的寄托,可是对宿寒芝来说,却是每个月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希望能让他舒服一点,至少,先克服一些对月亮的恐惧。她希望能给他留下一点关于月亮的美好的记忆,希望这样不会让他今晚太难过。 吹完一首曲子,阮娴放在短萧的时候,发现宿寒芝已经平静了许多。就在她要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之间看见宿寒芝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她仰面倒在了草地上。抬头,却是宿寒芝压在她的上方。 “你怎么了?” 宿寒芝没有说话,他只是俯下身来。苍白而瘦削的面孔之上,一双眸子漆黑深邃,其中好像隐藏了许多的话想讲。 在他的视线下,阮娴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力,那股无形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 她试图起身,手腕却被宿寒芝按在了地上。在夜色的静谧中,她就这样看着宿寒芝离她越来越近,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想做什么? 阮娴有些紧张,她的手无意识地握拳,在宿寒芝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虽然景色很美丽,经历却并不浪漫。 她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巨石落在了水面上,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四周也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身侧都是潮 湿的水汽。阮娴惊讶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宿寒芝的脸距离她还不到一直手掌的位置。然而此时的他头发上有湿漉漉的水迹,额前的碎发也湿成一缕缕的,一些黏在他冷白的额头上,还有一些则垂落在来,滴着水珠。 阮娴有些呆地看着美男湿身这一幕,等到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脸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也才发现,宿寒芝此时面色铁青,除了痛苦之外,还隐隐透露着一些戾气。 他这是生气了? 她立刻朝宿寒芝的身后看去,然后就看见了让她惊讶地张开嘴巴的一幕。 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皎洁的月光铺展了一层的银辉。而此时,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却不停地翻滚着,其中隐隐约约有蛇形的庞然大物游动。 它身体的一部分露出了水面,接着又隐入了水中。那巨物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在它的身体翻滚的同时,她还能看清楚空中溅起的水珠。 就在阮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时,那巨物的脑袋终于冒出了水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阮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龙。 不过等她仔细看清楚后,她才发现,那不是龙,而是她曾经在深潭之下见过的那条大蛇。 但说是大蛇也不准确,因为虽然它是蛇形,耳廓却有飞鳍,又有些像鱼。鱼身蛇尾,多居溪潭水中,更像是蛟。 阮娴想到以前读过的书中,好像有写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阮娴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条大蛇虽然有了蛟的特质,却不生四足,看起来倒像是一条在向蛟转变过程中的虺。 这条大蛇一看就已经活了许多的年头了,只是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没有了神,也没有神兽的存在,灵气稀薄,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化成蛟龙。 也许是因为已经见过面了,所以阮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庞然大物时,也没有感到害怕,更多的反而是看见传说级生物的震撼。 而且,自从那条大蛇出现后,阮娴就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沧溟珠有了反应。她好像冥冥之间和那只大蛇建立起了某种联系,因此她也能感受到,对方不会伤害他们。 当然,不会伤害他们是真的,但是故意将尾巴拍在水面上,溅了宿寒芝一身来捣捣乱还是可以的。 看着宿寒芝难得狼狈的模样,阮娴忍不住笑了笑,说:“你是不是知道它也在这里,才带我过来的?它一直跟着我们?” 看着宿寒芝头发上落下的水珠,以及他有些难看的表情,阮娴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宿寒芝肯定已经和大蛇打了起来。 “它和你闹着玩儿呢。”虽然不敢相信那样一条看着就很传说级别的庞然大物,竟然会这样孩子气。但是它没有恶意,阮娴也只能这样解释它的行为了。 可是宿寒芝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它只是看不惯我和你靠的太近而已。” “啊?” 宿寒芝转了个身,坐在了草坪上,看着月光下鳞片闪闪发光的大蛇。 阮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迟早有一天要宰了它。” 第50章 保护 那条大蛇颇具人性,它好像听懂了…… 那条大蛇颇具人性, 它好像听懂了宿寒芝说要宰了它的话,鼻子生气地喷出了两道气流。然后它抬起了尾巴,在月光下甩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下一刻, 它的尾巴就用力地在水面上一拍, 一大片水花就又扑了过来。 这次那水花好像长眼睛似的,一点都没有溅到阮娴这边,全都到了宿寒芝那里。 阮娴见状,当然不能让宿寒芝这个半病号再次被水溅到,就立刻带着他转了个身, 堪堪躲过了那片水花。 而做了坏事的大蛇却丝毫不害怕,在河面上快乐地游来游去。 阮娴看着大蛇肆意挑衅的模样, 又看了看宿寒芝因为生气, 原本苍白的皮肤都微微透红的脸, 以及他用力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没想到有人敢这样惹宿寒芝, 不对,那不是人, 是蛇。 宿寒芝听到了她的笑声后,转过头看着她, 眼中有一点不敢相信,还有些受伤的感觉。 阮娴见状,就立刻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表示自己不会再笑了。然而那弯起来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被这么笑谁能忍受的了,而且那条大蛇还在不停地刺激他,宿寒芝有些颤抖的手握住了一旁的剑,用力将其抽了出来。 阮娴的眼中看见了那道银光, 纤薄而锋利的剑刃削铁如泥。 而就在宿寒芝将剑抽出来的时候,大蛇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很了解宿寒芝,知道今天晚上的宿寒芝对它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从河水中冒出了大半个身子,然后作死地将脑袋伸到了他们的身前。 还不害怕地将粗大而覆满坚硬鳞片的脖子放到宿寒芝的剑前,大有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阮娴见宿寒芝提起了剑,也真怕他被气出什么问题来,就按住了他的手,说:“别气别气,我们不和它计较。” “我要宰了它。”宿寒芝冷冷地道。 然而,他此时面色苍白、额头冒冷汗的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就连阮娴都吓不住,更别提那条以挑衅他为乐大蛇了。 “如果你真想宰了它,又怎么会带我来这里?”阮娴看着宿寒芝口是心非,笑着说,“你一个无恨山大师兄,和它计较什么?” 阮娴说完这话后,那条大蛇就从喉咙处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好像心情很不错。 反倒是宿寒芝看着那条大蛇得意的模样,幽幽地说了一句:“是啊,没必要和一条长虫计较。” 他这话说完后,那条大蛇就大声地吼了一声,充分地表达了它对“长虫”这两个字的愤怒。 一人一蛇交战,阮娴倒霉。近距离地感受到一张血盆大口的冲击力,还有那巨大的吼声,让她被震的身体都抖了一下。 她看着将大蛇刺激到发怒,终于有些满意了的宿寒芝,又看了看张着血盆大口无能狂怒的大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些好笑,没想到能看到宿寒芝这么幼稚的一面。 她看着还愤怒着的大蛇,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在她的手刚放上去的时候,大蛇就好像被瞬间安抚住了。它终于闭上了那有些渗人的血盆大口,闭上嘴的同时闭上了眼睛,亲昵地贴着阮娴的手蹭了蹭。 阮娴感受着和撸猫撸狗完全不一样的奇妙感觉,既觉得刺激又觉得神奇。她觉得自己此时能好像能感受到大蛇的情绪,它很喜欢自己的接近。 “它叫什么名字?”阮娴手上动作不停,看着宿寒芝道。 宿寒芝眉头微皱,好像对阮娴将手放在大蛇脑袋上的动作很不满:“它?小黑。” 小黑? 阮娴看着大蛇的体型,身上的鳞片确实主要都是漆黑色的,然而这体型不应该是小黑,而应该是大黑。 阮娴虽然心里吐槽,却还是笑着叫了一声:“小黑。” 手下的脑袋本来在从宿寒芝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僵硬了一瞬,好像并不想承认这个名字。然而在听到阮娴柔声地叫了“小黑”两个字的时候,它就又开始舒服地感受着被阮娴的手摸着脑袋的感觉。 宿寒芝见它那般模样,冷哼了一声。 阮娴看了他一眼,嘴角弯的更多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黑?”阮娴虽然问的是小黑,但是小黑却不会说话,当然需要宿寒芝来回答。 宿寒芝之所以会晚上带她来这里,原因之一当然是找个无人的地方度过月圆之夜,以避免被人发现。可是夜晚的河边却绝对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不说有可能会遇到来到城外晃荡的夜叉,还有可能会遇到坏人。 而如果这河水中隐藏着一个大杀器,可 以保护他们的安全的话,就有理由可以解释了。 宿寒芝带她来这里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让她知道小黑的存在。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他的目光下,她原本放在小黑脑袋上的手垂了下来。 “我希望,它也能保护你。” 阮娴看着他,垂下的手微微握紧。 “我有预感,人族之中,将会掀起一场动荡。”宿寒芝的眉头微皱,“这次狩猎大赛上发生的变故,或许就是一个预兆。” “现在它也长大了,也可以保护你。” “而且,我之后可能会独自去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危险的事情?”阮娴打断了他的话。 宿寒芝点了点头:“你还记得那把槐木匕首吗?” 阮娴想到那把被埋在潭水中十多年的盒子,点了点头。她随即想到那把匕首的作用,也理解了宿寒芝的想法。 “对,那把匕首是杀死我一个仇人的必要物品,而报仇这件事,只能我去做。” 宿寒芝说完后又接着道:“阿阮,我也会保护你。只是有它在,你会更安全。” 他看着阮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是,我不想再失去你。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心绪波动了起来。原来······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让小黑跟来的。 原本因为夜叉皇的威胁而时常不安的阮娴,看着眼前明明还很虚弱的宿寒芝,却感受到了浓浓的安全感。 宿寒芝会保护她,至少现在会保护她,至于未来······她现在不想去想了。未来的事,等到那一刻的时候再说吧。 她不想去杞人忧天,徒增烦恼。 想到这里,阮娴就感觉一直压在心里的巨石像是被一只大手挪开,轻松了许多。她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说:“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呆在无恨山上了。” 她去了无恨山,也一定要好好修行。既然宿寒芝都说了危险将临,她也不能将所有的生存压力都放在宿寒芝和小黑身上,她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去面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危机。 而且,这样的话,就算有一天或许会和宿寒芝兵刃相见······也不至于只能被迫接受结局,她要努力改变。 想到这里,她看了宿寒芝一眼,又拿起了自己的短萧,说:“我吹这个曲子,会让你舒服一点吗?” 宿寒芝看着她,嘴角也慢慢地浮起了一点笑意。那一点笑配合着他的脸,以及额前的一点湿发,让他的五官更加摄人心魄,也让她险些乱了心跳。 “会。”他说,“一直都会。” —— 城门之内,无恨山弟子居住的酒楼中,繆姜与盛萱兰住在同一个房间。 盛萱兰正在收拾着床铺,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起刚到酒楼时,师兄竟然一点也未曾犹豫。他和阮娴两人,只订了一个房间。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烦意乱。 就在这样有些失神的状态下,她一转过身,竟然看见身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 盛萱兰吓的一条,心脏急速地跳动了几分,往后一退就坐在了床上。 在看清楚来人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繆姜,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了?”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她心想着。 “是吗?” “是······”盛萱兰犹豫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的繆姜有些奇怪,甚至有些诡异。 她的双眼落在她身上,黑色的瞳孔泛着无机质的光泽,眼中没有一点感情,看着她就好像······ 盛萱兰想到白日时分经过的鱼市,那些手拿刀俎,宰杀着案板上鱼肉的卖鱼人,就是这种眼神。 这联想让她身体有些发冷,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出这种奇怪的想法,然后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想先休息了。” 繆姜却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她的嘴巴动了动。 盛萱兰分辨出了她的嘴型,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繆姜没有发出声音的那三个字,分明是“对不起。” 在读懂了那三个字之后,盛萱兰的危机意识逐渐攀升。这种危机感让她下意识离开了床铺,拿起了放在一边柜子上的剑。 然而,还没有等她抽出剑,眼前就被洒了一种粉末,那粉末中似乎还有许多扑闪着翅膀的小飞虫。 在那粉末的作用下,她很快就感觉全身无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繆姜蹲下了身子,看着盛萱兰的身体,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 她心里想着:“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不死,我就永远没有办法从他手中摆脱。” 接着她抽出了匕首,就要对着盛萱兰的脖子划下,然而,下一刻她却好像无法控住自己的身体了似的,手一松,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脑海中又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谁让你杀她的。” 那人的语气让繆姜心生恐惧,她看着已经晕倒的盛萱兰,说:“你不是说,只要吃了她,就可以······” “吃当然要吃,但是不能是这种吃法。” “生吃活剥,茹毛饮血,实在太粗鲁了,和那些低级的玩意儿有什么区别。” 听着他的话,繆姜忍住才没有嘲讽地冷笑出声。因为自从这个人占据她的身体,他们一路上走来,已经杀过了许多人。 在用那些人充饥,恢复力量的时候,他可没追求过什么美观。 想到这里,繆姜就脸色发白,胃里一阵阵的翻滚。 那人接着道:“这般上等的食材,自然要经过精心料理,每个部位都要用不同的烹饪手法,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话说完之后,那人就突然停顿了起来。繆姜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就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声音压抑而低沉,就好像在抑制着某种情绪。 “当然,要想有一顿美味的大餐。” “······还需要一个听话的小厨娘。” 不知道为何,听了他的话语后,繆姜的身体有些发寒,人也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50-60 第51章 躯壳 虽然他那么说,但是繆姜很快就反…… 虽然他那么说, 但是繆姜很快就反应过来,所谓的不能暴殄天物,应该只是借口之一。他不杀盛萱兰的真正原因, 应该是因为盛萱兰的死亡, 会引来宿寒芝和阮娴的怀疑。 想到这里,繆姜就有些毛骨悚然,总觉得对方就好像在玩一场游戏,披着人皮,隐藏在阮娴和无恨山弟子之间的游戏。 而其中原因, 一定与他和那只披着人皮的母夜叉之间的恩怨有关。 而他要成功地参与这场游戏中,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否则······就不好玩了。 想到这里, 繆姜心里就有些不安。 那人现在在她的身体里, 与其说那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如说是害怕暴露“她”这具身体的身份。 这个想法让繆姜很不适, 就好像对方已经自动地将自己代入了她的身份。他占据着她的身体,到时候真的会如他所说, 还她自由吗? 就在繆姜开始怀疑的时候,脑海中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 之所以想吃了她,无非是因为她身上有一丝凤凰血脉。只要汲取了她血脉中的力量,就可以让我彻底恢复。” “而想要汲取这种力量, 不一定非要吃了她。” 这话说完后,繆姜就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头脑中两股意识割裂,下一刻,属于另一个人的意识操控了她的身体。 成功占据这个身体的姬涟扭了扭脖子, 等待适应了这具身体后,他看向陷入昏迷的盛萱兰,伸出了右手。 闻着盛萱兰身上的味道,他有些长的舌尖像蛇信一样,贴着下嘴唇舔了一下。明 明还是繆姜清秀的面孔,此时却带上了几分妖冶。 他伸出的手掌心中,像是出现了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沉睡不醒的盛萱兰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 下一刻,盛萱兰周身有金色的光华流淌。那些金色的光华蕴含着炽热的力量,如果是一般的夜叉呆在这里,恐怕已经被那烈阳般的光芒灼成了灰烬。 姬涟看着那团金色的光晕,眼中也带上了一些贪婪。然而,就在那光华从盛萱兰的身上脱出,即将接触他的手时,他却如同被火焰直接灼烧了皮肤一般,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他伸出自己的手,发现手心已经被灼伤。而那团光晕依然悬浮在空中,没有了他的力量牵扯后,竟然又要回到盛萱兰的身体里。 果然承受不了,还是太弱了吗? 他有些不甘心地看着那团金色的光华,再次伸出手,想要强行将其融入身体内,却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在多次失败后,他终于放弃直接提取出盛萱兰血脉中的力量,融入自己体内的计划。 那股力量太强大,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无法直接一次性吸收。 姬涟看着昏迷中的盛萱兰,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 血脉么? 如果无法一次性吸收完全的话,不如一次吸收一部分,这样可能还更有利于他将那股力量融为己用。 这样想着的姬涟拿过了一个碗,接着手指变成了利爪,在盛萱兰的手臂上用力地划了一下后,少女洁白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道伤口。红艳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然后一滴不剩地进入了瓷碗中。 姬涟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属于盛萱兰独有的血液芬芳,弥漫在了空气里,这对于一只夜叉来说,绝对是很美妙的味道。 血流出的同时,姬涟伸出手引导盛萱兰体内的血脉力量。一点点金色的光华随着新鲜的血液流出,红色的血液之上悬浮着一点淡淡的金色光晕。 等血流满了一碗之后,姬涟才帮盛萱兰止了血,那道伤口也逐渐愈合,到最后消失不见,而此时的盛萱兰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微微泛白。 “你留在这里,究竟是因为宿寒芝,还是因为她?” 姬涟看着那碗悬浮着金色光滑的血液,想着呆在无恨山弟子队伍中的阮娴,自言自语道。 “如果是为了她的话。”他想到阮娴在面对宿寒芝时的态度,可是在面对他时,却好像不是那个模样。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开始烦躁了起来,“是因为有他在,不敢动手吗。” “如果你当初没有背叛我的话,这力量,我们本可以共享。” 姬涟的眼睛微微垂下,下一刻,他仰起头,那红色的液体就悉数进入了他的肚子里。 而在饮下那一碗液体之后,姬涟就感觉到从身体内部腾起了一种灼热感。那感觉开始蔓延至全身,直至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精神感到无与伦比的充盈起来,他伸出手,感觉手中充满了力量。 就在他认真感受这种力量感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那能不能······如你所说,放我自由?”那是被压制了意识的繆姜的声音。 此时的姬涟已经控制了她的身体许久,而那充斥的力量感让姬涟意识到,他或许可以一直操纵这具身体,而没有必要,再与人共享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繆姜开始感到不安。 “你······你答应过我······” “有吗?” 听到姬涟丝毫不在意的语气,繆姜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你想反悔?” 而她刚刚说出这一句话,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传来了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让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等那股刺痛感消失后,她不停地颤抖着,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 “你越来越大胆了。” 姬涟的声音毫无情绪,却让繆姜忍不住抖了抖。她的意识蜷缩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闻言只能颤抖着出声:“对、对不起。” 姬涟的视线落到了昏迷的盛萱兰身上,怀念着那股力量充盈的感觉,嘴角逐渐勾起:“谁说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还不够。” 而此时听了他的话后,繆姜已经不敢再出声。 姬涟也不在意她是否会有回应:“你放心,等我彻底吸收了她身上的血脉力量,到时候,会放你自由的。” 反正,他对一个小丫头也不感兴趣,干巴巴的也没几两肉。从小就生活在山里历经风霜的少女太瘦小,身上的肉一定是柴柴的口感,就算小厨娘精心料理,应该也拯救不过来。 繆姜完全不知道姬涟心中对她的评价,在听了他的话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真的?” “当然,不过······” 听到不过两个字的时候,繆姜的心就提了起来。然后下一刻她就感觉眼前开始变得黑暗,自己的意识逐渐昏沉,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尝试着睁开眼睛,最后却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姬涟看着盛萱兰房间的铜镜,映出了一张少女的脸。他走进铜镜,观察着镜子中的新躯壳。 他抬起下巴,瞳孔带了些暗红,虽然还是繆姜的脸,此时看起来的感觉却已经与繆姜完全不一样。 “现在,你没必要醒着了。” —— 等月亮下去,太阳升起,阮娴就告别了小黑,和宿寒芝一起回城。 据宿寒芝说,小黑会一直顺着江河跟着他们,然后和他们一起进入无恨山。 阮娴走在路上,转头看向宿寒芝。发现他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而他虽然每个月都会遭受月圆之夜的困扰,但是每一个圆月之后,他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说起来,也是福祸相倚了。 等他们回到酒楼后,无恨山的弟子还没有起床。待阮娴和宿寒芝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出来后,无恨山的人就已经收拾好,坐在桌上吃早餐了。 宿寒芝带着阮娴到一个桌子边坐下,阮娴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摸了摸肚子,拿起一个香软的馒头就咬了一口。 而就在他们进食的时候,盛萱兰也走了过来,和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坐下。 只是她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好,整个人有些有气无力,脸色也有些白。 阮娴见状,便问:“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 盛萱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昨晚有些受了凉,没有睡好吧。” 阮娴看她眼底好像确实有些乌青,就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那你多吃点。” “嗯,谢谢。”盛萱兰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也开始吃起东西来。 而等他们都快要用完早餐,繆姜还未曾出来。就在阮娴有些疑惑地看着繆姜的房间时,就刚好看到她打开门的身影。 繆姜已经换下了那套南疆服饰,换上了本地服装。一身碧色的裙子衬得她容颜更加清丽,只是她的头发却绑的有些凌乱,只松松垮垮地用一根发带绑了绑。 等缪姜也在他们这桌坐下后,阮娴才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说完她就叫来小二,让小二重新为繆姜上了一份早餐。 而她之所以会这么热情,是因为······她一个人就吃了三个人的份。如果不是因为她吃的多,繆姜也不至于没有早餐吃了。 因为有些心虚,所以阮娴殷勤地帮繆姜摆好了筷子。 而摆好筷子之后,繆姜却没有动作,而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双眼盯着那双筷子。 “你怎么了?” 繆姜这才回过神,她看着阮娴的表情,感受着这有些新奇的相处模式。 她看着阮娴,心想着,这个时候,你看着倒是挺乖巧无害的。 “我没事。”说完后她拿起了筷子。 “那就好,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是没有睡好吗?” 听了阮娴的话后。繆姜想到自己那么晚出来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人类女子的服装,着实是有些难穿。 “没有,只是第一次穿你们青原国的服装,有些不适应罢了。” 原来是因为衣服,阮娴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青原国女子的服装看着轻柔飘逸,实际上却层层叠叠,是有些难穿。 “所以你不梳头发,也是因为不会?”阮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笑着说,“不如一会儿我帮你梳吧。” 在确定繆姜和夜叉皇没有关系后,阮娴就对她放下了警戒心。 面对这样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却遭受磨难的女孩子,她不介意对她好一点。 听见了她的话后,繆姜抬眼看向她,她的眸子中倒映着阮娴的面孔,眼中逐渐带了些兴味。 如果,她现在张开嘴巴,露出獠牙,眼珠变得深红,眼前提出要帮他梳头的人,会不会吓得像一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努力压抑下心里的这股冲动,她嘴角弯起,点了点头:“好啊。” 第52章 荒宅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阮娴单手支撑着下巴, 看着繆姜道。 繆姜手上的动作一停,他转头看向阮娴,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一样? 难道, 她的感觉竟如此敏锐, 已经发现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 在想到阮娴可能有一点意识到属于姬涟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她心里有些意外,有些警惕,但是,竟然还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因为这样就能将他认出来, 说明对方也没有在背叛他之后,再无情无义地将他忘之脑后。 “哦?哪里不一样?” 阮娴笑着说:“感觉你心情变得更好了。” 之前的繆姜比较沉默寡言, 眉眼间也总像是带着心事, 周身就好像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灰雾, 看着阴沉沉的。 而现在的繆姜却像是走出了阴影,不再那么的阴郁。 “嗯, 我也觉得。”就连病恹恹的盛萱兰也点了点头,说, “你能走出来是最好不过了。” “······是吗?” 没有想到阮娴的所谓变化,既然是指这一点。 繆姜嘴角本想浮起的笑意僵硬在那里, 她忍了忍后,才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总是能惹火人的夜叉。 果然,就不应对她抱有太大的期待! 对话结束之后不久, 他们就用完了餐,一行人走出了酒楼。 在离开前,阮娴看着只吃了一点点东西的繆姜,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你就吃这么一点吗?” 繆姜闻言点了点头,那些食物不过是简单用来充饥, 如果不是为了不惹起他们的怀疑,她就连那一点也不想吃。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腰。怀疑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吃的太多了一些,好像腰上都长肉了。 而就在她和繆姜、盛萱兰一起走向马车的时候,手却被一个人拉住了,然后她就被那个人拉着走向了一匹马。 见宿寒芝又要托起她的腰将她放在马上,她立刻扭过身子灵活地躲过他的手,有些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想骑马,骑马好累。” 这两天宿寒芝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不让她坐马车,就要和她共乘在一匹马上。每次从马上下来后,她都感觉自己的腿都不属于自己了。 宿寒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就在阮娴怀疑自己今天还是得在马背上度过一天的时候,宿寒芝却松了口:“好吧。” “既然你不想骑马,我们就坐马车。” 阮娴闻言眼前一亮,她说:“那我过去了。” “等等。” “嗯?”阮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不会反悔了吧。” 宿寒芝抬眼看着她,说:“一起。”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一起进了马车,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的还有盛萱兰和繆姜。马车上,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坐在正对着马车门的位置,繆姜和盛萱兰则分别坐在靠窗的一边。 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阮娴看了看他们几人,直觉气氛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她看着繆姜有些凌乱的头发,想着自己早上曾对她说过的话,就想走过去,为她梳头发。 然而,她才刚有起身的动作,宿寒芝就看向了她:“你想去哪里?” 阮娴指了指繆姜,说:“我帮她绑绑头发。” 宿寒芝闻言看向了繆姜,繆姜却看着阮娴,笑着说:“谢谢阿阮。” “不许去。”宿寒芝的声音却很不给面子地响了起来。 繆姜嘴角的笑意僵硬在了那里,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转头看向了宿寒芝。 “为什么?” 宿寒芝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盛萱兰:“师妹,你去。” 被点到名的盛萱兰愣了一瞬,然后才点了点头:“好。” 但繆姜却抬手拒绝了她,她看着宿寒芝,半晌后嘴角才勾起了一抹嘲讽似的笑:“不必了。” 这个叫宿寒芝的人在人族中很强大,可现在看来,却也是个傻的。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阮娴迷了心窍,把阮娴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也不知道当他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夜叉时,会露出何等表情。 不过······她将眼神转到了一脸无辜的阮娴身上,哼,这个能化为人形的母夜叉,还真是有一些手段。不仅背叛了他,现在连人族的佼佼者也钓在了手心,还真是会选人骗。 想到这里,繆姜就莫名有些不爽。她伸出手将自己的长发拢了起来,干脆利落地绑了一个高马尾。 阮娴看着收回视线,闭上眼睛的宿寒芝,又看向绑了一个双马尾的繆姜,有了一种他们之间气场不合的感觉。 可是宿寒芝和繆姜,也不应该会有什么仇怨啊。 想了向后,她就摇了摇头。既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她也没有必要再想这么多。 一行人大概有十几人,继续前行。马蹄声有节奏地响起,从早晨走到日落,他们这次却没有到达任何一个城镇,只能露宿郊外。 但好在有一个弟子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宅子,可以供众人容身。 阮娴本来还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有宿寒芝和一众无恨山弟子在,就算是露宿荒郊野岭她也不怕。但是等她下了马车,看见那院子的样貌后,却一刻也不敢在那里多呆了。 那是一个破旧的大宅,大门上没有上锁,处处都是蛛网。寂静无人的荒废宅子在夜色下,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连与这宅子靠近了一些,都感觉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 “大师兄,这宅子里没人,不如我们几个先去收拾一番,然后大家就在里面将就一晚?” 一个无恨山弟子对宿寒芝道,就在宿寒芝想点点头的时候,就感觉到阮娴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宿寒芝低下头,就看见阮娴眉头微蹙,眼神飘忽,神色中隐隐透露出了一些不安。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阮娴看着眼前的院子,无论是地点还是外貌,都十分熟悉,她转头看向宿寒芝道:“这里不能进去。” “为什么?” 宿寒芝没有说话,而是那个提议在这里休整一晚上的弟子先一步开了口。 “虽然这宅子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但是打理一下,也总比露宿山林好。” 他这话说完后,周围又有几个人附和着点了点头。 阮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她之所以会阻止他们进入这宅子,是因为这间宅子有古怪。 这宅子在书中曾经提起过,宿寒芝和盛萱兰一起在山中游历的时候,一天夜晚,在山林中遇到了一个荒废的古宅。 他们都进入了古宅中居住,然而这座宅子却是一个很神 秘的存在。宅子中存在一种幻境,可以迷人心智,让人看见最想看见,以及最恐惧看见的东西。 那幻境太过真实,宿寒芝和盛萱兰都曾陷入了幻境中走不出来。起初,盛萱兰和宿寒芝都看见了彼此,在虚假却美好的幻境中,他们几乎沉浸其中,分不清假象和真实。 等他们终于识破那只是一场幻境,而那宅子有古怪的时候,却又再次陷进了幻境中。 这次,他们看见了最恐惧的画面。 宿寒芝看见了盛萱兰的死亡,几欲发疯,而盛萱兰则看见一向完美的大师兄,变成了一个偏执疯狂的魔鬼。他们两差点就折在这次的幻境里,成了这间古怪宅子的食物,好在最后宿寒芝终于清醒了过来,才解救了盛萱兰。 然而,就算成功脱离了古宅的环境,宿寒芝却因为气血攻心而身受内伤,盛萱兰则因为幻境的影响,而对宿寒芝有了隔阂。她没有想到自己最崇拜也是最爱恋的大师兄,竟然会有那样的一面。 而且,当时与宿寒芝和盛萱兰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位无恨山弟子。那些弟子一些幸运地被宿寒芝救了下来,还有一些不幸的,有的人永远地沉睡,沉浸在了一场幻梦中,有的人则在幻境里精神失常,发了疯。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无法从幻境中醒过来。 最后,宿寒芝和盛萱兰发现了宅子的诡异之处,就放了一把火烧了这个古怪宅子,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自以为烧了宅子之后,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宅子,却突然又恢复了原貌。就好像方才的烈火焚烧,又是一场幻境。 荒废的古宅依然静静地立在山林中,等待着下一个推开门的人。 在猜想眼前的荒宅很有可能就是书中宿寒芝和盛萱兰进入的那间宅子之后,阮娴当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再进去了,她现在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离开这里。 她抬头看向宿寒芝,说:“我感觉这间宅子很危险,你难道没有觉得,走的离这里近了一些,都冷了许多吗。” 说完后,她又补了一句:“我不想住在这里,好不好?” “危险?能有什么危险的?”宿寒芝还没有开口,那个弟子却先一步不服气地说,“你们姑娘家就是胆小。” “哦?”繆姜站上前,歪着头笑着看向他,“你胆子大,你怎么不进去?” “我······” “闭嘴。” 宿寒芝两个字落下,就叫那个弟子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宿寒芝看向阮娴:“你冷?” “啊?”阮娴闻言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以为宿寒芝不重视她的话,她立刻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的是真的!” “嗯。”宿寒芝点了点头。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 就在阮娴疑惑的时候,就看见宿寒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下一刻······那还带着些温度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阮娴感受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上的体温,有些呆呆地看着宿寒芝。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宿寒芝的体温本来是比较冰冷的,但此时阮娴却觉得身上的那间外套,温度灼人,而他的手上,也传来了一点暖暖的温度。这温度让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有些潮湿,紧张到身体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也再感受不到寒冷了。 她只能任由宿寒芝拉着她离开,听到他说:“走吧,另寻一个过夜的地方。” 阮娴的眼睛眨了眨,她抬头看着宿寒芝好看的侧脸,却又立刻收回了眼神,只看着脚下的路。 “好、好的。” 而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那个提议住在古宅中的无恨山弟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小声道:“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寻找过夜的地方?” 说完后,他就看到了站在身边的盛萱兰。在看到盛萱兰落在宿寒芝身上的眼神后,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仅凭阮娴一句话就改变决定的宿寒芝,又看着他身边的阮娴,不屑地哼了一声:“狐狸精,大师兄也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说完他看向盛萱兰,有些讨好地说:“师妹别难过,她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盛萱兰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她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跟了上去。 “唉,师妹!”别走啊。 那人见都走了,自己也准备跟上去,然而他还没有走呢,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眼神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几乎是有些惊吓地回头,才发现看着他的竟然是繆姜姑娘。 而在知道看着他的是繆姜之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没有减退半分。 只因为繆姜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可怕,她的瞳孔黑洞洞的,面无表情却白的过分的脸,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她看着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如果说的更准确一些,她的眼神,就像是人类看牲畜的眼神,像是人类在看鸡、鸭、鱼······ 第53章 他的“她” 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那个荒…… 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那个荒废的古宅, 夜间的野外十分危险,随时有可能会受到夜叉的袭击,所以在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后, 就在地上点燃了一个大火堆。 夜叉惧火, 虽然这一个火堆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但至少会起到一点的震慑效果。 为了保证安全,无恨山的弟子们都选择轮流值夜。 阮娴坐在一个树根上,看着闪耀升腾的火苗。下一刻,一只手就带着一个白色的馒头伸了过来。 “阿阮, 给。” 阮娴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然后才看向宿寒芝, 说:“你会不会后悔, 我让你们露宿野外。如果住在那间宅子里, 至少不用在这里吹着冷风,而且还可能会面临夜叉和野兽的袭击。” 宿寒芝摇了摇头:“我相信你。” 听到他毫不犹豫的声音, 阮娴忍不住笑了笑,她小口地啃着手中的馒头, 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个宅子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虽然我没有办法解释, 但是我是不会害你们的。” “你不必解释。”宿寒芝听了她后,没有对她的话发表看法,反而看着她道, “你现在还冷吗?” 阮娴的手指拢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感受着那手感不同的布料,摇了摇头。 “不冷。” 她笑着啃手中的馒头,视线随意地看着前方。 阮娴的视线落在了地面上,然而奇怪的是, 看着看着,眼前的地面就好像出现了变化。看见那一点变化后,她还眨了眨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地,她还抬起了手臂,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她清晰地看到脚下的泥土地发生了变化,变为用石头铺展整齐的地板,这绝对不会是山林间会看见的地面。 突然,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而就在她心中闪过那个猜想的时候,视线下原本有些模糊的地板越来越清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她忍不住站起身退后了一步,手中的馒头也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 “宿寒芝,这里好像有些奇怪······” 她说完后就转头看向刚刚还在她身边的宿寒芝,然而此时此刻宿寒芝却突然之间消失了踪影。 阮娴有些惊吓地朝四周看去,却发现方才驻扎的人群,以及生起的一个大火堆,竟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景色在极速地发生着变化,一瞬间之后,她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在夜叉天赋性的夜视能力下,阮娴才得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在看清周围的一切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成真了。那就是他们自从走近古宅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幻境中。 换言之,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座荒废的宅子。阮娴自以为已经带他们离 开了那里,实际上却是亲自走进了宅子内。 想到就连宿寒芝也无声无息中招的诡异荒宅,阮娴就有些心慌。 这里是一个古朴的房间,房间已经十分破败了,但依然能看出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已经变得脏污的地毯依稀可以看见往昔的华丽,屋子里有一个圆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梳妆台,以及坐落在房间深处的床铺。 那床位于层层帷幔之后,床帘合了起来。阮娴一个人呆在这阴森森的房间里,看着那张床帘合起来的床,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心跳开始加快,手臂上也开始冒鸡皮疙瘩。 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十足,她很害怕那合起的床帘中,会不会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紧紧闭上的床帘之中,又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鬼影。 自己吓自己,阮娴将自己吓得够呛。她转过身,看见这个房间的门微微有些松开,一缕微光从门的缝隙中传了出来。她想也不想地就走了过去,想要打开门离开这个房间。 而刚打开门,一只脚踏出这个房间,阮娴就感觉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内发生了变化。 像是有一道道强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瞬间就驱散了身后的黑暗。阮娴在这样耀眼的光芒下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 闪烁的红绿灯,白色的斑马线,响彻在耳边有些聒噪的广播声,还有······汽车的鸣笛声。 阮娴看着这熟悉却陌生的景色,有了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她就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事物都停了下来。 四周安静无比,她只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她有些僵硬地垂下脑袋,发现自己穿着一条上白下蓝的裙子,斜挎在腰间的包上,一个小鸭子的吊坠微微晃了晃。 下一刻,耳边好像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她回过头,就看见不远处行驶来了一辆红色的跑车。那车的速度十分快,车身都留下了一道残影,却好像离她很远,许久都不曾到她身边。 在看见那辆车的时候,她的眼睛眨了眨,原本有些僵硬的意识开始逐渐恢复清醒。 她看着四周的一切,眼中有些诧异。 她真的没有想到在幻境中,她最想见到的,竟然是这个场面。 她看着那辆缓慢行驶而来的车,如果那天那个人没有超速行驶,如果她没有走在这条路上,如果她当天少走了几步路,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阮娴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只要自己退后两步,就可以避免厄运。 也许她就不会出事,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做一个普通人,呆在这个普通的世界里。而不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还变了一个种族。 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好像并不受这幻境的影响。至少她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知道眼前所见都是假象。 所以即使双腿已经忍不住想要退后,但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 如果真的退后了,她就不会被车撞上,不会面临必死的结局,也不会去到那个书中世界。然后她可能就会一直浑浑噩噩地生活在这个幻境中,再也醒不过来。 幻境再好,也是虚假的。 而且······阮娴的眼睛看向前方。前方不远处隐隐间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他白色的衣袂飘起,手中拿着一把修长的剑。 然而,只一个瞬息间,那个身影就消失了。 阮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一寸寸地碎裂,黑暗再次降临,等阮娴看见一个隐藏在夜色中的庭院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已经脱离那个幻境了。 就在她打算去寻找宿寒芝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阿阮。” 阮娴回过头,就看见宿寒芝正站在她的身后。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但即使如此,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中依然十分惹眼。 阮娴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宿寒芝,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着便走了上去。 —— “这什么破地方?”繆姜伸出手,用袖子在眼前扇了扇。这个房间十分破旧,空气中似乎都浮动着陈旧的灰尘。 她看见前方微掩的房门后,就走了过去,打算先离开这里。 手放在有些破旧的木门上,木门随即发出了“吱呀”的响声。繆姜大步走了出去,正想好好呼吸一下室外的空气时,却发现眼前突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仿佛无边无尽的黑暗在一瞬间就包裹了这里,四周好像都在涌动着浓重的黑色雾气,中央的位置似乎隐约躺着一个人影。 在看到那个人影的那一刻,繆姜的眼神就开始变得迷离。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而位于中央的那个身影,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血红的眼,如鸦羽一般的黑色睫毛,没有一脸血色的苍白的皮肤,以及一头散下的黑色长发,让他看起来如同深渊里的鬼魅,妖冶而诡谲。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整个人泛着摄人的森冷气息。而这样的他现在却被困在这个有着无边黑暗的地方,四肢和身体都都被无形的锁链困住,让他无法离开这里。 最初,姬涟初有意识的时候,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这具身体什么时候开始成形,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只是在他的意识逐渐成熟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他好像被这具身体困住了。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日子里,在被困住无法离开的时间中,他迫切地想听到一点外界的声音,想离开这里,却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他不能。 终于有一天,在一次次的尝试之后,他终于能睁开眼睛。 最初的姬涟,对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睛可能看见的景象充满了期待,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世界,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浓重的黑色雾气,寂静无人的世界,就如同被人遗忘的深渊。在这里,好像就只存在他一个人。 如果说他的身体还未成形,他的意识却已经趋向成熟,那么身体就成为了困住他的牢笼。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困住他身体的牢笼。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里。 后来,他确实成功了。 他的身体依然留在这个深渊,意识却逃离了这里。逃离这里之后的他觉得畅快至极,在知道夜叉的死亡和人类的血肉可以强大自己时,他就掀起了五十年前的那场血腥战争,率领夜叉对人类发动了袭击。 那段日子里,他几乎杀红了眼。在感受到日益增长的力量时,他甚至感受到深渊之中困住他身体的锁链,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也让他更加的变本加厉,然而他太过轻敌,而且仅仅只是一抹逃出身体的意识,力量还是不够强大,还是太弱了。 后来,他几乎彻底消弭在一个人族的手中。 为了自救,他残余的一点意识进入了一个窄小阴暗的铃铛之中,从此之后就被再一次困住了。 在进入铃铛之后,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被困在深渊中的日子。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又是无数个日日夜夜。 这近乎折磨般的囚禁日子里,经过那样一番经历后,他好像不再那么期待出去,期待外界。他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或许深渊之下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然而,虽然如此想着,他却也一直在不断地强大自己的力量,一直在做着脱离这个铃铛束缚的努力。 为什么? 姬涟曾经也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初有意识的时候,他想离开深渊,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后来,他成功出去了,还在外面作威作福。 再后来,他又被困在了一个狭窄阴暗的地方。 他曾经以为他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后来发现,其实不是的。 他是夜叉的皇,对所有夜叉都高高在上。那些原始态的夜叉在他眼中只是低阶种,一些蠢物、畜牲,他从未将那些低阶种当做同族。 他更希望世界上有另一个“他”。 被困在深渊的时候,孤独、寂静,他希望有一个她能陪着他。 在人族作为夜叉皇而威名显赫的时候,他希望身边能有一只漂亮的母夜叉陪着他。她要和他是一样的高阶种,只有这样,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等再次被困在铃铛中的时候,他在无数个阴暗的日子里,对朦胧的她的描绘,进一步细化了起来。 就像是量身定做,也像是命中注定,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他,会不会也有另一个她。 她会是一只漂亮的母夜叉,和他一样的异类。她可以化为人形,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身上是和黑暗完全不同的色彩。 第54章 幻境 就好像有一道光透了进来,眼前…… 就好像有一道光透了进来, 眼前的景色逐渐变亮。 姬涟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娇笑声,他刚抬起头,眼前却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那轻轻柔柔的薄纱被风吹着, 遮在了他的眼睛上。 女子的轻笑声犹在耳边, 他刚想伸出手取下那薄纱,抬起的手却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细腻、娇小、柔软,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 —— “师兄!你们在哪儿!” 盛萱兰刚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竟然正处在一个漆黑的房间中。这房间中森冷异常,让人止不住地颤栗。 她伸出双手抱着胳膊, 在看见门的缝隙处透露出了一点点微光后,就立刻跑了过去。 “吱呀”一声, 好像许久不曾被人动过的木门被人打开, 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突兀的响声, 将她吓了一跳。 盛萱兰迫不及待地从房间中跑了出去,可没想到的是, 她才刚出那扇门,眼前的景色就彻底变换。 她的眼睛因为突然到来的强光而忍不住眯了起来, 眼中甚至因为光的刺激而忍不住流出了一点泪水。正当她要伸出手去揉一揉眼睛的时候,却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那只手有些冰冰凉凉, 刚放上去就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盛萱兰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刚睁开眼睛, 就看到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师兄!” 盛萱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宿寒芝之后,没忍住就抱了上去。她将脑袋埋在宿寒芝的胸膛处,说:“师兄,你们都却哪儿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睛后, 就发现你们都不见了。我在一个很黑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好可怕。” 她是一个孤女,幸运被无恨山的人带上山。她最害怕的就是某一天会被再一次遗弃,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在山上的时候,她总是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总是很乖巧,她很害怕会再次一个人。 也正是如此,在发现大家都不见了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惊慌失措。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看见宿寒芝的一瞬间,就有些失控地抱了上去。 如果在平时,她是不敢这么做的。 然而,被她抱住的宿寒芝却久久没有说话。 在沉默中,发泄一通后的盛萱兰,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 “对不起,师兄,我······” 她刚想松开宿寒芝,嘴里也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着歉的时候,却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她抬起头,就看见师兄的脸在逆光的地方,有些模糊不清。然而他的声音却那么的温柔而坚定,直接抹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没事,有我在。” 盛萱兰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然而仅存的一清醒,还是让她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看着宿寒芝,想要看清楚他的眼睛和表情,她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师兄,你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宿寒芝却没有回应她这句话,而是继续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她看着那双眼睛,渐渐地就感觉意识不清醒了起来。就算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奇怪,她却依然忍不住沉溺。 “我······”盛萱兰嘴巴动了动,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师兄,阮娴姐姐,她去哪儿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宿寒芝神色不变,就好像那个名字只属于一个陌生人,他依然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这里只有你和我,不好吗?除了你,她人都与我无关。”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可却也止不住地欣喜。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师兄。” 是啊,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好。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本也只有她一个。同为掌门的弟子中,只有她一个师妹。那个时候师兄虽然也总是和所有人都有距离感,但她一直觉得,她是特别的。 只是下了一次山,师兄就认识了别人。 明明,她最开始认识他。 盛萱兰将头埋在宿寒芝的胸膛处,满足地笑了起来。 —— “嘶” 阮娴看着自己手臂上一道被剑划伤的伤口,有些后怕,心脏已经跳的十分快速。 方才她听到了宿寒芝的呼唤,本以为已经从幻境中走出来,就失去了警戒心,结果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宿寒芝的身影竟然也是假象。 阮娴刚走近他,就看到了一道闪烁的银光。在那把剑朝自己挥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灵活地闪开,可是手臂上却还是被剑划了一道口子。 而等她意识到这是幻境的时候,宿寒芝的身影就消失了。 她有些无力地靠着墙坐下,看着手臂上还隐隐刺痛的伤口,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她心里最恐惧的,不是夜叉皇会不会找来,找她报仇。她最担心的,一直是宿寒芝对她刀刃相向。 独自感叹了一番后,阮娴就给自己上好了药,然后离开了这个院子,打算去找其他人。 她走出院子后,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像是内宅的一个偏院,而这个宅子大的出奇。她走着走着,就在这不停环绕的走廊中迷了方向。 走了半天,阮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反而把自己给绕迷路了。四周越来越冷,她忍不住伸出双手交叉后放在胳膊上,以求让自己暖和一些。 而手刚放在胳膊上,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衣料触感。阮娴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属于宿寒芝的衣服,原本有些丧气的心,又有了些动力。 原书里宿寒芝就差点栽在了这个幻境中,宿寒芝本来就情绪不稳定,平时的淡然模样也大多是伪装,她得快点儿找到他。 就在她无方向地在宅子里四处走的时候,她没有找到宿寒芝,却先一步找到了一些其他人。 她将那些人唤醒之后,就让他们都离开这里,自己去找宿寒芝。 如果不让他们离开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陷入幻境中。 就在她都有些丧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宿寒芝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宿寒芝? 阮娴心中一喜,她立刻跑了过去。在到宿寒芝身后的时候,她拍了拍胸口喘着气道:“终于找到你了。” 她看着宿寒芝不动弹的模样,以为宿寒芝现在还陷在幻境中,就打算用唤醒那些人的方式来唤醒他。 而唤醒这些人的秘诀就是——辣椒水。 阮娴正打算走到宿寒芝的身前,对他喷洒辣椒水的时候,却突然看见 他转过了身体。 他的身影在夜色下,白色异常显眼。在有些朦胧的五官中,他神情冰冷,双眸泛着血色。笼罩在他的视线下,阮娴有些心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宿寒芝现在的状态,怎么好像有些不正常。 他是在幻境中,看见什么了吗? 还是说,他依然在幻境里? 想到这里的阮娴举起辣椒水,正要拿起瓶口的树枝发射这一武器的时候,手腕却被他给紧紧地握住了。 下一刻,她的手指就无力地松开,手中的辣椒水也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咣当”的一声响。 阮娴想将手扯出来,宿寒芝的力道却大的出奇。他那双血色的眼睛看起来分外可怖,尤其是他的表情,就好像没有任何情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阮娴柔了声音,不想刺激到他:“宿寒芝,你能先松开我吗?” “方才无论你见到了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幻境,你不要被影响。” 她的声音好像起了作用,宿寒芝原本没有情绪的血色瞳孔中,好像带了些异样的情绪,但下一刻,那一点情绪就消失不见了。 阮娴看着宿寒芝那双血色的瞳孔,此时的他和夜叉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不止是像夜叉,更像是某种比夜叉更凶猛的野兽。 “为什么?”宿寒芝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森冷。 “什么为什么?”阮娴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宿寒芝却闭口不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后,阮娴突然感受到他搂住了自己的腰,下一刻,他们身体突然就腾空了起来。 她看着宿寒芝一眼不合就带着她飞了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他,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宿寒芝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宅子。 离开那个宅子之后,阮娴就看见了无恨山的队伍,他们的马车和马匹都在那里,依稀还有几个人影。 被阮娴唤醒的那些无恨山弟子正坐在那里,那几个弟子远远地看见了他们的身影。虽然夜色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他们也从两人大致的身形和装扮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一个是大师兄,一个是将他们从幻境中唤醒的阮姑娘,他们在看见两人的时候就起身迎了上去。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开口,就感觉那两人的身影略过了他们。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大师兄解开了一匹马,下一刻就带着阮姑娘,同乘一匹马离开了这里。 “大师兄!” 几个弟子跑了过去,然而却只能听着哒哒的马蹄声,看着两人一马的身影渐行渐远。 阮娴骑在马上,身后是宿寒芝的胸膛,她看着飞奔的快马和模糊的夜色,狂风吹起了她的衣袖,同时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宿寒芝却没有说话,只是驾马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阮娴一张口,风就往肚子里灌。 她只能闭着嘴,任由宿寒芝带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 原本温馨的场面,破碎于一把弯刀之下。 “你为什么······要杀我?” 对面的女子楚楚可怜,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姬涟看着她熟悉的样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缓声道:“要是她真能和你一样乖就好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个女子的身影逐渐消散,四周的一切景色也开始扭曲。 原本亮丽的景色逐渐褪色,黑夜代替了白昼。姬涟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依然在那个古怪的宅子中。 “果然是一个幻境啊。” 姬涟想到方才幻境中所见,像一只收了爪子的猫一样的阮娴,温柔体贴,会主动为他做很多好吃的,还会依偎在他的怀里。 姬涟的手动了动,像是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感觉。说话的语气中,竟然还带了一些遗憾。 第55章 呼救 脱离了幻境之后,姬涟看着这…… 脱离了幻境之后, 姬涟看着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感受到阮娴的气息。 他眉头微皱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难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吗?想到这里, 他抬腿往外走,想离开这个宅子。 他刚走了几步路,就听到了一个人惊恐的叫声。本来他想直接忽视,然而那人的声音中却带了些熟悉,这让他停下了脚步。 “啊!” “不、不要。” 听清楚那个人的声音属于谁的时候, 姬涟就走进了那个房间。 而等他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尖叫声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转而是一片沉重的死寂。 那个人就是对阮娴否定了住在宅子中心怀不满, 还出言不逊的人。 既然他那么喜欢这间宅子, 就让他永远地睡在这里吧。 他觉得过了这么多年,他越来越修身养性了。 处理完这件小事后, 他继续在宅子中又走了一段路,然后意外地碰到了一个人。 已经陷入幻境中的盛萱兰。 看着盛萱兰沉睡不醒的模样, 姬涟知道,如果他不将她唤醒的话, 她就将一直沉睡在幻境中,继而沦为这座古怪宅子的食物。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此刻就下手。 现在吃了盛萱兰的话, 就可以把她的死推到这座宅子的原因上,而不会引来阮娴的怀疑。 姬涟逐渐走近盛萱兰,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却听到盛萱兰嘴中发出了一点声音。 “师兄······” 师兄? 宿寒芝? 想到盛萱兰和宿寒芝的关系, 姬涟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后,他就放弃了现在杀死盛萱兰的想法,反而打算将她唤醒。 盛萱兰睁开眼睛后,眼中还带了一些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明明还和师兄在一起,他们在无恨山上,可是下一瞬间,白天却突然变成了黑夜,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明显也不在无恨山。 而她睁眼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繆姜。 姬涟看着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模样,有些没耐心,就这样怎么能和阿阮比? 阿阮当时不让他们进宅中住宿,一定是早就已经看出了这宅子的问题。 “刚才所见都是幻境,现在你还在这座宅子里。如果不是我唤醒了你,你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解释道。 盛萱兰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半晌后,她的意识终于逐渐清醒,也理会了繆姜语言的意思。 所以,刚刚的那一切,都只是幻境吗?盛萱兰咬了咬嘴唇,她不想那只是幻境。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他道:“谢谢你,繆姜。” 姬涟点了点头,说:“既然醒了,我们去找其他人吧。” 虽然没有在这间宅子里感受到阮娴的气息,但为防万一,姬涟还是带着盛萱兰在整个宅子里四处找了找。 然而,一路上他们又陆续找到了一些无恨山的弟子,却始终没有找到阮娴的身影。同样的,他们也没有找到宿寒芝。 阮娴不见了,宿寒芝也跟着她不见了。 姬涟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他们离开那间宅子后,就在不远处遇见了最初被阮娴救下的几个弟子。 在听到他们说阮娴和宿寒芝同乘一匹马,在夜色中离开了这里的时候,姬涟牙关紧咬,手都要捏碎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担心那女人的安危,她根本就一点都不在意他。 然后,下一刻,哒哒的马蹄声在夜色中响起。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冲进了夜色中。 一行无恨山的弟子看着那个解开缰绳,骑马离去的身影,惊地冲上前追了几步,大声呼喊:“繆姜姑娘,你要去哪里?” 就在他们被繆姜突然骑马离开的行为意外到的时候,突然耳边又传来了一道马蹄的声音。 他们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盛萱兰竟然也解开了一匹马,驾马追了上去。 “师妹!” “还等什么,快追上去啊!” 一行人看见大师兄和小师妹都接二连三地骑马离开了这里,一瞬间有些无所 适从 “不行,马匹不够了。”一个弟子的声音响起,“而且很多人都受了伤,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驾马。” 所以,他们只能暂时留在附近。 而就在这样的争执之中,那两匹一前一后的马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现在就算他们想追,也追不上了。 —— “爹” “娘” 一个带着哭音的男孩声音响起,随之响起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乖,躲进去,别出声。” 啪嗒一声,柜子的门被合上了。 他缩在小小的柜子里,只能通过小小的缝隙看着外界。 他知道外面有一个怪物,一个无比强大的怪物。它有着尖锐的利爪,可以轻易地穿透人的身体,再用嘴中的尖牙去撕咬人类的血肉。 那些黑色的高大的怪物,好像不可战胜,就连平日里很强壮的爹爹,都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一只夜叉袭击了他们,他被娘关在柜子里,只能透过柜子的缝隙看着外界。 娘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耳边却听到了声音。 尖叫声,哭喊声,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想要冲出去,耳边却又好像听到了那道温柔的声音。 “乖,别出来。” 他只能缩在这个柜子里,突然,周围的声音消失了。 那些尖叫声,哭喊声全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瞬间,这个世界安静到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然而就算四周已经没了声音,那些怪物好像也已经离开了,他却依然藏在柜子里不敢出去。 就在这里,他听到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门口透了进来,落在了地板上,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那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时,就好像有一只手无形地摁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心跳加速,几乎不能呼吸,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只夜叉。 它没走,它来了,它知道他在这里,它越来越近了。 “救······” 喉咙间发出了一点沙哑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慢了下来,他看见那只夜叉猛地扑了过来,明明应该是迅速的动作,却好像卡顿似的出现。 就好像要让他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被攻击,是如何被杀死的。 “救······” “救救我······” 喉咙间沙哑地发出了这三个字,声音轻的好像只响在耳边。死亡即将降临的感觉让他无比绝望,而比死亡更加让人绝望的是,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 那只夜叉是冲着他而来。 他们家附近从未出现过夜叉,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遭受到夜叉的袭击? 想到这里,他就不敢再细想下去。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时,却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下一刻,有一道不一样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那道脚步声很轻,很缓,就好像怕吓到他似的,但是又有些急促。 在死亡的绝望前,他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三个字,救救我。 就好像有人听到了他的呼唤一般,柜门被打开。他颤抖着睁开眼睛时,没有看到面目狰狞的夜叉,而是看到了一只属于女性的手,朝他伸了出来。 他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却只能看见一张被面纱严密遮住的脸。 —— 寒夜里的冷风呼啸而过,阮娴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后退,自从宿寒芝带她离开了那间古怪的宅子,已经骑了有半个时辰的马。 终于,在他们到了山下,大路也开始平坦的时候,马速逐渐缓慢了下来。 阮娴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的夜色下,有了一些屋脊轮廓的阴影,好像是一个小村子。 她垂下眼睛,看见了宿寒芝松松拉着缰绳的手。宿寒芝不再驾马之后,马儿就自主地往前走着。 马背上晃晃悠悠,阮娴犹豫了一瞬,才对宿寒芝道:“前面有个小村子,不如我们过去找个人家,借住一晚?” 她不敢再提幻境中发生的事,唯恐再刺激到他。 宿寒芝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现在血色的双眸肯定也不能让无恨山的弟子发现,所以他们肯定不能回去了。 宿寒芝没有说话,阮娴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意识清不清醒。 于是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将手握在缰绳上。见宿寒芝没有反应,她松了一口气,就自己控制马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色中的村子十分静谧,他们的马走进了村子,马蹄声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但此时村民们或许都睡下了,每一户人家都门窗紧闭。他们又往村子深处走了走,终于发现了有一户人家里还亮着灯。 等走到那人家外,阮娴才和宿寒芝一起下了马。她看了看宿寒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样子,就自己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然而,窗户明明透着亮光的人家中,却一直没有人声传来。 就在阮娴再次敲了敲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看见窗户中透出的灯光,突然就熄灭了。 ······阮娴的手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敲门。 “我们只是想借住一晚,没有恶意,而且可以支付报酬。” 她这话说完后,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就在她有些泄气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吱呀的响声,门被打开了。 一只眼睛从门缝中露了出来,眼白多瞳仁小,将她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刚好撞到了宿寒芝的胸膛上。 “十两银子。”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 十两? 阮娴睁大了眼睛,被这人的坐地起价惊到了,这个数字他怎么说得出口?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阮娴拉着宿寒芝就要走,与其被坑,还不如露宿野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宿寒芝却站在原地不动弹。就在阮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就看见他从腰间拿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了那个人的手中。 阮娴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了嘴。 那个人拿了钱之后,才终于将门打开。他走回屋子,重新点了灯。 阮娴看见灯下他的身影都有些佝偻,发丝也有些发白。而在他们进门的时候,那人还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十两银子,你们不亏。” 不亏?这都不算亏,天下就没有奸商了。 这样想着的阮娴走进了这间屋子,走进屋子后,她四处观察了一下,屋内十分简陋。看起来,是这个人独自居住。 一盏油灯置于灯架上,火苗摇曳着,让四周的阴影的都跟着浮动。因为使用许久,已经只留下了短短的一截,表面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烛蜡。 第56章 夜袭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进了一个小房间……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就只有一个木床,一个木柜子。墙上有一个纸糊的窗户,月光正朦胧地洒进来。 虽然房间里的布置有些简陋, 但也算干净。就在阮娴打量着这个房间的时候, 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将她吓了一跳。 她侧过身,就看见房子的主人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姓刘,叫我刘叔就行。”身影有些佝偻的中年人声音粗哑, “晚上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不要发出声音, 也不要点灯。” 听到这个奇怪的要求, 阮娴想起进入这个村子时, 十分反常的寂静,一瞬间就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下意识就反问道:“为什么?” 刘叔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她道:“想活命, 就乖乖听话。” 说完后他就走了出去。 他将油灯也带了出去,因此当他一离开, 房间就再次一片黑暗。而此时这点空间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宿寒芝两个人。 她想到这个有些诡异的村子,就对 宿寒芝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一点奇怪?” 然而, 等她回过头看着宿寒芝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影整个都陷入了阴影之中。 他将剑抱在胸前,垂着头,原本白色的衣衫好像也暗淡了许多,整个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阮娴有些犹豫地上前走了两步,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依然是安静到了有些诡异的气氛,见宿寒芝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她小心地走近。 就在她想凑近观察宿寒芝的表情的时候,却见他突然之间抬起了头。也许是因为情绪已经部分得到了控制,所以他眼中的血色不再那般明显,但是眸中的森冷依然让阮娴吓了一跳。 宿寒芝突然向前走了几步,惊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小腿撞到了床栏上,腿一弯,就坐在了床上。 她看着宿寒芝的脸越凑越近,直到近在眼前。就在她有些紧张的时候,却听到他开口道:“先休息吧。” 听到他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后,阮娴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 她仔细想了想,真是怪了,宿寒芝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她想到方才那个眸色森然的宿寒芝,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深夜,阮娴在床上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点声音。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好像有某种生物在他们的窗户外走来走去。 这声音将她惊醒,而等醒来后,那股奇怪的声音就越发明显起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以她现在的听力,虽然那奇怪的脚步声近在耳边,但应该不是发生在她所在的房间外。 但确实是在这个村子里。 奇怪的脚步声有两道,一东一西。 阮娴此时还有些困顿,她想不明白,都这么晚了,村子里怎么还会有人在活动。 而就在她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这凄厉的声音让阮娴彻底惊醒,她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想呼喊宿寒芝,一只冰凉的手却捂在了她的嘴上。 “嘘。” 阮娴眨了眨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宿寒芝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将宿寒芝的手拿了下来,小声说:“你也听到了吗?” 宿寒芝点了点头。 阮娴还想说什么,可是耳边的声音却突然发生了改变,女人的尖叫声逐渐变弱,转而响起的是一种诡异的声音。 那是咀嚼声。 想到这里,阮娴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那奇异的脚步声来自于谁。那是夜叉,夜叉袭击了这个村子。 而宿寒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阮娴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和他一起去救人。 他们刚出房间,却遇见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被称为刘叔的佝偻的中年男人,正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眼中盛满了惊恐和绝望。 奇怪······看他这个样子,他好像知道晚上会有夜叉会来袭击。 阮娴心里如此想着,不过现在救人要紧,所以她也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两人打开门就往外走。 阮娴和宿寒芝顺着声音赶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压在一个人类的身体上。听到他们的身影后,那个黑色的身影抬起了头,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容和尖锐的獠牙。 在月光下,阮娴甚至能看到它白色的獠牙上黏连的血肉。她朝地上看过去,就发现那妇人的手臂上血肉模糊,已经昏死过去,但应该性命尚在。 于是,在宿寒芝对付那只夜叉的时候,她就跑到了那妇人的面前,帮她处理伤口。 等她帮那妇人的伤口止完血,包扎好伤口之后,就发现那夜叉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嘴中发出恐怖而嘶哑的吼叫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经久不散,静谧的小山村中,这声音为这村子平白添加了许多的恐怖气氛。 想来这里的每户人家,此时应该都瑟瑟发抖地躲在房间里,心中充满了恐惧,关好门窗,祈祷那夜叉不会到自己家来。 阮娴看着那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流了一地的夜叉,听着它痛苦的嘶吼声,张了张嘴,看向宿寒芝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 然而她的话,却在看着宿寒芝于月光下的眼神时,被迫哽住了。 因为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无情和冷漠,注视着夜叉的时候,就好像在注视一只蝼蚁。而看着它在剑下饱受折磨血流一地的夜叉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然隐隐带了些兴奋。 这样的他让阮娴感到陌生,也感到恐惧。 以往的宿寒芝向来追求一击毙命,他会毫不犹疑地割下夜叉的头颅。 然而现在,他却没有杀了那只夜叉,而是像猫抓老鼠一样地折磨它。 听见了阮娴的声音,宿寒芝的脑袋偏了偏,然后她就看见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就在阮娴为这诡异的笑容而不安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就闪过了一片血色。 她的耳边几乎要因为那巨大的悲鸣声而耳鸣了,她好像快要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听不见,所以眼前所见才越发清晰。 他看见宿寒芝随意地抬起手,然后他手中的剑落下,那夜叉的两只手臂就被整齐地砍了下来。就像是两根棍子一样,落在地上滚了滚。 “你不喜欢吗?” 宿寒芝平时素来一剑封喉,剑身几乎不沾染一丝血液,而此时他垂下的剑尖上,却在一滴一滴地滚落鲜血。 看着他提着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阮娴控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冲动。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妇人放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 “你可以直接杀了它。” “我没说不杀它。”宿寒芝不在意地道。 “你这样做会引起大家的恐慌,而且······”而且这样的你,太陌生太可怕了。 阮娴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一点恐惧,也不要有后退的举动,因为宿寒芝有心理问题,如果露出一点排斥和退缩的行为,就容易刺激到他。 宿寒芝却无视那倒在地上,被砍掉双臂却依然还活着的夜叉,而是走到了阮娴的身前,突然伸出手摸在了她的脸上。 “这些夜叉,都该死。我杀了他们,你不喜欢吗?” 覆盖在脸上的手冰凉刺骨,让阮娴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要麻木了。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她有些害怕,身体都冷了几分,心脏也快速地跳了起来。 不过这次,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想办法远离他,而是深吸一口气后,伸出手覆盖在宿寒芝的手上,有些担心地问:“你究竟怎么了?” “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 “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你从那间宅子里出来后,就好像很难过。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一定是一些不好的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道:“那里只是一个幻境。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是假的,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不如努力一点走出来。” 原书中宿寒芝看到的是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的时,以及盛萱兰。书中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失误而引来了夜叉,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但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多年,至少在书里,这段记忆不至于让他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反而是在幻境中看到的盛萱兰的死亡刺激到了他。 但现在看来,也不可能是因为盛萱兰了。所以阮娴也不清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而现在对她来讲的一个坏消息是,现在的宿寒芝,对夜叉的仇恨似乎更大了。 留在他身边,或许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 选择。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以往的话,她会很容易得到他的身边不安全了的这个结论,但现在她却觉得事情还有转机,还没有到那种糟糕的地步。 宿寒芝一直没有说话,听了她的话后,他也一直是在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也依然明亮,如山泉一样清澈简单,让人忍不住相信,也忍不住被其吸引,就算会有溺亡在水中的可能。 听了她的话后,他眼中的挣扎逐渐消失,眼睛也逐渐变成了黑色,原本冰冷的眼底也有了温度。 他看着阮娴那双漂亮的眼睛,两个人已经近到几乎贴面的距离。 因此就算是很低的声音说出来,也能清晰地走在耳边。 “真的能过去吗?”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变化,就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然能,我们要······” 她想说我们要向前看,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耳边却传来了一道迅疾的风声。 她的手腕被宿寒芝紧紧地拉住,下一刻她就被宿寒芝拉到了身后,她抬起眼,就看见一只夜叉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袭击她。 当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两道,一东一西,这就说明,袭击这个村子的夜叉有两只。 而这只夜叉无疑更加强大、敏捷,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接近到了阮娴的身后。而在它的利爪即将穿透阮娴的身体时,宿寒芝及时将她护在了身后。 阮娴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眼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心脏也几乎骤停。 没有人受伤,这其实是一幅完美的英雄救美的画面,宿寒芝成功地保护了她。 他也很安全,而那只袭击阮娴的夜叉却倒在了地上。 然而,看着这一切的阮娴,却身体发软。她看着宿寒芝,就像是看着某种怪物一般,止不住地往后退。 第57章 他的能力 落在地上的夜叉尸体,全…… 落在地上的夜叉尸体,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口,然而死状却极为诡异。 原本健硕高大的身体,此时却完全地干瘪了起来。就像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在了骨头上, 皮肤下的血肉组织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阮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再看向月色下的宿寒芝。他穿着一身白衣,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却让她觉得可怕至极。 方才宿寒芝甚至没有用剑,他只是随意地伸出了手, 手中就好像涌出了无形而强大的力量。 阮娴亲眼看着那只高大强壮的夜叉毫无反抗之力,他只能痛苦地大张着嘴巴, 整个人的面目和身体都扭曲了, 身体里的能量几乎化成了一道虚影脱离了它的□□, 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宿寒芝的身体之中。 只在片刻之间,那夜叉的身体就迅速地缩小, 好像变成了一具干尸,没有生机地倒在地上。 而做了这一切的宿寒芝, 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充满了疯狂的色彩。 阮娴看见这一幕, 下意识就挣开了宿寒芝的手,忍不住连连后退。 而被她挣脱开之后,宿寒芝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有些错愕的眼神, 在看清楚她眼中的一点没隐藏住的恐惧之后,在一瞬间就变得极为危险。 “你怕我?” 宿寒芝用反问的语气,像是怕吓到她似的,低声道。 然后他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你为什么要怕我?” 反问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他脚边夜叉诡异的死状, 形成了一副十分怪诞的画面。 而看着这一幕的阮娴此时有些绷不住了,再也做不到如最初一般的镇定。 她看着地上那只夜叉干瘪的尸体,就觉得从身体深处,冒出了一种冰凉刺骨的感觉。 她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在书中,宿寒芝被母夜叉关进了水牢之中,在水牢之中遭受了三天三夜的折磨后,他却神功大成,从水牢中逃了出来。 而所谓的神功大成,其实并不是指某一种功法,而是指宿寒芝彻底激发了自己身体里隐藏的力量。 他成了真正的夜叉猎手,夜叉则成了他的猎物,他可以在吸走夜叉力量的同时,吸走他们的生命力。 对于夜叉来说,这是一种十分恐怖的能力。 而这力量,其实是被人为赋予他的。 宿寒芝幼年时被国师带走,收为义子,然而这位国师却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事实上,他“收养”过许多孩子,而这些孩子之中只有宿寒芝有了姓名,是因为那些人中,只有他活了过来。 国师收养那些孤儿,并不是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是拿那些小孩做实验。 他拥有聪明灵活的大脑,但是身体却孱弱不堪。而正是因为身体的孱弱,让他强大的力量有了近乎偏执的渴求。 夜叉族身体高大,皮肤坚硬,手上利爪可以轻易地撕裂人的身体,拥有强大的力量。且他们以人类为食,因此天生就对人族有强烈的压迫感。 国师渴望拥有这种属于夜叉族的强大力量,因此他不断地在收养来的孩子身上做实验,希望能得到同时拥有人类智慧和夜叉力量的完美生物。 而对他来说,那样完美的生物,在五十年前出现过。 传说中的九阶种,让人族血流成河的传说存在,夜叉皇。 对他来说,夜叉皇已死,但这样的存在,并非没有创造出来的可能。 他的实验材料包括夜叉身上的各个部位,他们的血肉和心脏,以及最重要的原料,夜叉皇的血液。 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所有的孩子都因为各种排异反应而死去了,只有一个人成功地活了下来。 那个活下来的人,就是宿寒芝。 宿寒芝算是一个相对成功的例子,这也让国师之后在他身上施加的实验越发的丧心病狂。后来,溶在宿寒芝身体里的不止包括了夜叉的血液,还有各种已经消失异族的身体遗留部位,他们的骨头和毛发,以及力量的结晶。 这些不属于人类的基因被强行和一具幼小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宿寒芝的精神力量太过强大,早就已经因为排斥反应而身亡了。 而他之所以在明月的夜晚那般痛苦,一是因为这些实验往往是在满月之中举行,因为月亮的存在可以强大夜叉的力量,使实验更容易成功;二是因为宿寒芝曾经融合过一枚狼王遗留下的结晶,因此也有了惧怕满月的习惯。 各类材料都是国师在各地收集而来,那些已经消失的神秘异族,强悍玄妙的力量,让国师深深为之着迷。 而经过这般对待的宿寒芝,很多时候早已经趋向于非人类。好在他的精神力量强大,才不至于崩溃,而可以清醒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当然这也导致了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因为体内融入过夜叉的力量,甚至是夜叉皇的血液,所以宿寒芝在精神失控的时候,才常常会双目赤红,看起来和夜叉十分相似。 在国师心中,最完美的结果是,宿寒芝作为一个人类,能够维持人类理智的同时,拥有夜叉的力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宿寒芝做到的,远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 他不仅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作为一个被融合后的半怪物,还在不停地进化着。到书中的最后,就连作为最初血液供体的夜叉皇,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进化出来的能力,就是如现在一般,吸收掉夜叉的力量。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吸星大法一样,在他的手下,高大强壮的夜叉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吸走了一身了力量,化为一具干瘪的尸体,而相反的是,宿寒芝则会变得越发强大。 这样的力量,简直就是夜叉的克星。就好像夜叉都变成了让宿寒芝发育的养料一般,这个想法,阮娴只是想一下,就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也是书中的设定,作为男主的宿寒芝,和作为反派的夜叉皇姬涟之间的克星设定。 而这也侧面证明了国师 的实验不仅成功了,还成功的很彻底。 他的实验,甚至改变了人和夜叉之间的食物链关系。宿寒芝可以吸收夜叉的力量,还可以吸收他们的生命力,这从另一种意义上来看,就像是他反过来“吃”了那些夜叉一般,成功地转变了猎物和猎人的关系。 当然,这样的力量使用起来也会有副作用。那就是宿寒芝在不停地吸取夜叉力量的同时,自己的理智也会一步步消失,逐步夜叉化,失控化,人性的比例会逐渐降低。 因此到了书的后半段,宿寒芝变得越来越偏执、疯狂,导致他和女主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再加上夜叉皇、青原国的皇帝等人的介入,让两个人的心隔得越来越远,着实是写了一出虐恋情深的好戏码。 对这样诡异而难以躲避的力量,阮娴自然是害怕极了。她看着地上那具枯瘦干瘪的尸体,就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一天,她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模样。 想到这里,她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连连后退了。 最初她一直躲着宿寒芝,就是因为知道书中关于他的设定。可是后来因为宿寒芝一直没有伤害过她,而且在原书中,他早就已经使用过这种能力,但自阮娴和他认识起,却从未见过他使用这样的能力,这就让她放松警惕了。 再加上夜叉皇可能会回来找她报仇的威胁,让她将呆在宿寒芝的身边当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大意了。 宿寒芝说完话后,却见阮娴不仅没有回答他,反而还又往后退了两步,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双眼也隐隐有了变红的征兆。 “你在怕我?”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他抬腿朝阮娴走去。鞋子踩在了地上那具夜叉尸体的手臂上,那截手臂就像是被烧干的柴火一样,“咔嚓”一声被踩断,然后在他的鞋底化成了粉末。 他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走到了阮娴身前。 而阮娴看着刚刚那一瞬,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跳。 等到身前一大片阴影投了上来,她才反应过来,想到宿寒芝方才说的话,她的大脑转了转,然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我没有怕你,我只是有些惊讶。” 脑袋上方独属于宿寒芝的眼神实在是太有压迫力了,阮娴咬住下唇,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宿寒芝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他用力地伸出手,手掌“砰”地一声排在墙上的声音,让阮娴的身体都跟着颤了颤。 果然,每使用一次那种能力,宿寒芝的脾气都会变得更怪异。 “你不应该怕我。” 他的声音一字字地落在阮娴的耳边,这让她忍不住抬起头,小声问:“为什么?” 说出这句话后,阮娴就后悔地想打打自己的嘴巴。她干嘛要这样问,这个时候就应该顺毛。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眼中带了一丝丝的凉意:“因为,我变成这种样子,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什么?”阮娴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让他吃夜叉的吗? 宿寒芝却没有再说话,他突然伸出手,手掌捂住了阮娴的口鼻,也蒙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他做了这个动作之后,就着这个动作,仔细地看着阮娴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沉而复杂,阮娴有些看不懂他内心的想法。然而目前被困在墙边,口鼻还被捂住的举动,让她有些害怕。不会就因为她表现出了一丝害怕,宿寒芝就想要捂死她吧。 她伸出双手放在宿寒芝捂住她脸的手上,试探性地用了点力,没有想到宿寒芝的手真的被她拉了下来。 “我就是,突然看到那只夜叉,在你手里变成了那种模样,有一点点点点被吓到了而已。” 她想着自己还要不要再解释两句,然而在宿寒芝的视线下,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宿寒芝看着她,道:“你永远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怕他么?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深沉眼眸中,真正的想法。 然而,宿寒芝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下了。 半晌后,他才在阮娴耳边凉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能让你害怕,倒也挺好的。” 嗯? 阮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说的是人话么? 宿寒芝看着她的眼神,嘴角却突然勾起了一抹熟悉的笑意,这点笑意只浮于表面而不达眼底,这个模样到颇有些她和他最开始接触的样子。 这样的他表情更丰富一些,但是对阮娴来说,却反而更少人味儿了。 宿寒芝没有再说话,而是用力地握紧了阮娴的手。 阮娴被他拉着往前走,他腿长步子又大,阮娴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宿寒芝看着前方,他们借住的房屋前,马匹就绑在那里。 “无恨山。” 兜兜转转,还是要回无恨山。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侧脸,以前只觉得好看,现在却觉得,他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天,阮娴还以为已经够了解他了,也放松了警惕。可实际上,他的各种经历就注定了他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而这样的人,很危险。 她该怎么办? 和夜叉皇的威胁比起来,呆在宿寒芝的身边对她来说本应该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对策。 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错就错在不应该总想着依靠别人,甚至这个人可能是会对自己产生危害的人。 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宿寒芝和夜叉皇比起来,只是危险性的高低而已。而她现在之所以会沦落到在二者之间被迫选择的地步,还是因为太弱了。 穿过来就自带男主仇恨,后来又拉满了夜叉皇的仇恨值,她觉得自己穿到了这个世界里,运气也实在是不咋好,也不像是能归隐田园安安分分过日子的。 如果还不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厉害一点的话,迟早在这些大佬手下渣都不剩。 可是,就凭她自己,该怎么拥有自保的力量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摸了摸腹部,感受到体内那枚浑圆的蓝色珠子之后,她的眼睛亮了亮。 沧溟珠······ 在最初,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女主是因为什么而知道如何激发它的力量呢?答案就在无恨山。 阮娴想到这里,心中的苦闷逐渐消失,嘴角也忍不住弯起。 原本对去无恨山有些排斥的她,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落后宿寒芝半步的她,都和宿寒芝并排前行了。 宿寒芝因此而看向了她,阮娴此时看着他都顺眼多了,只要她隐瞒好身份,这段时间宿寒芝应该不会伤害她。 “看我做什么?” 阮娴继续说:“走吧,我们回无恨山。” 说完后,她就继续往前走,反客为主,反而是她带着宿寒芝往前走了。 宿寒芝看着她,在确认她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说谎后,就微微垂下了眼睛。 “好。” —— 月光下的道路上,一前一后两匹驾马的身影飞速行驶着,哒哒的马蹄声响在空中,激起了浑浊的飞尘。 在看到前方隐隐出现的山村轮廓的时候,为首的人夹了夹马肚,马儿更快地朝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在抵达那个村庄的时候,姬涟“吁——”了一声,然后才在村子边缘下了马。 而很快,另一匹马也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盛萱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繆姜,你怎么能确定师兄他们就在这里?” 她看着夜色下的山村,寂静到听不到一点声音,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就好像没有一点生命一样。 这会儿本来就是深夜时分,还来到这么一个诡异的村子,盛萱兰的身体,都忍不住抖了抖。 姬涟看了她一眼,虽然对她跟来的事感到有些烦躁,不过那点烦躁还是被他尽力压了下来。 “我们南疆有一种特殊蛊虫,可以用来寻人。” 他说完后就牵着马往村子里走,然而才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下了脚。 盛萱兰有些紧张地道:“怎么了?” 夜色下,就算有月光照耀,也一切都是朦胧的,因此她没有看清楚姬涟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 姬涟皱了皱眉,明明她一直都在这个位置,而且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在却又不在这里了。 不过,走的还不远。 他握紧了缰绳,懒得再和盛萱兰解释,正想上马追上去的时候,余光却扫过了墙角某个位置。 那里光线暗淡,盛萱兰什么也看不清,姬涟却将其看得清清楚楚。 角落里藏着一只夜叉,一只比起普通的夜叉来,还要高大许多的公夜叉。 第58章 示衷(一更) “啊!” …… “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姬涟收回视线,就看见盛萱兰睁大了眼睛,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一般, 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姬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就看见月光之下的院子中,竟然有一具模模糊糊的黑色尸体。 而那具黑色尸体看起来十分诡异,身体瘦长而干瘪,浑身漆黑,就像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一样, 可是这附近却没有被火灼烧的痕迹。 姬涟上前走了几步,等看清那具尸体的现状之后, 他的眼神一凛, 眼中也带了些疑惑。 这具尸体分明是夜叉的尸体,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会让他变成这幅模样? 是什么人做的? 方才还在这里, 现在却离开的,只有阮娴和宿寒芝。这不可能是阮娴做的, 那就只可能是宿寒芝。 他倒是没有想到,那个人类, 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能力。 不过,这功法看起来如此邪门,不像是无恨山的功法。 姬涟转头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的盛萱兰, 盛萱兰作为宿寒芝的师妹,看起来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说明宿寒芝的身上,倒是藏了许多秘密。 姬涟心中想了一番后,就站了起来,说:“不用怕, 他已经死了。” 盛萱兰也是突然被吓到,此时也逐渐缓解过来,看着那具尸体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她小心地走上前,在看清楚那具尸体具体的样貌后,她有些惊讶地道:“这是一具夜叉的尸体?” 如果不仔细看,真的无法分辨出,那具干尸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生物。 “会是谁做的?” 听了她的话后,姬涟想了想后,说:“方才你师兄和阿阮都经过这里,会不会是他做的?”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可能。” 姬涟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看着她。 “师兄是用剑高手,如果是他做的,怎么也不可能会将尸体变成这副模样。” 姬涟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她自己相不相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盛萱兰虽然这样说,但是心中却也隐隐不安。只是看着地上那具可怕又诡异的尸体,就好像被人生生地吸干了一般,让她怎么也无法,或者说怎么也不敢将其和师兄联系在一起。 “师兄他一定也是发现了这具尸体,他离开这里,说不定就是去追下手的人的踪迹了。”她有些犹豫地说。 姬涟看着她自我说服的样子,点了点头说:“也许吧。” 这几个字说完后,他又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盛姑娘。” 盛萱兰听到他的声音后,就道:“繆姜,你不用这么生分,反正以后你也会是无恨山的弟子。既然你比我晚入门,叫我师姐就······”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神就逐渐迷茫了起来。眼前繆姜的身影逐渐变得恍惚,天地的景色都好像开始旋转,脑海中也传来了一阵昏昏沉沉的睡意。 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却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看着盛萱兰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身影,姬涟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墙角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下一刻就到了姬涟身前,然后在他面前恭敬地单膝跪下。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狰狞丑陋的脸。他身材高大强壮,骇人的尖牙隐隐嘴中露了出来,长而凌乱的头发下,脖颈上有一道虬结的疤痕。而他的左手小臂上空空如也,显然,这是一只残疾的公夜叉。 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胸膛处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下一刻,他就飞了出去。 还没有等他爬起来,一道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就迅速移了过来。下一刻,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明明一个是高达二点五六米的三阶种公夜叉,一个却只是人类少女模样的外形,高大的夜叉却被彻底压制。 被踩着的胸膛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像是有千斤之重,让他无法移动半分。 “你敢跟踪我?” 自从他走到了这个村子附近,这只夜叉就已经盯上了他。这一路走来,他一直隐藏在暗处跟着他。 虽然大概猜到了这只夜叉的意图,但是这种被跟着的感觉很不爽。另一方面是,他再不树树威,这些家伙就不知道谁是主。 每天和阮娴呆在一起,姬涟都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也对阮娴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毕竟,作为一只夜叉的阮娴,竟然一点也不受他控制,也不受他影响,甚至之前竟然还敢伤害他。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她特别。也只有这样的一只母夜叉,才配站在他身边,他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至于这些垃圾,不过只是一些低阶种。 “对、对不起······” 公夜叉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在夜叉皇的压迫下,他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本来,在一个少女的身体中感受到夜叉皇的气息,他也是有过怀疑和轻视的。可是现在他已经彻底知道了,这样一具人类身体下隐藏着多么强大的一个灵魂。 太强大了,这就是属于夜叉皇的力量吗,只是站在那里,就会让已经属于夜叉的他,忍不住匍匐在地彻底服从。 姬涟收回脚,公夜叉立刻强忍住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更加恭敬地跪在他面前。 “你最好能说出一个好的理由,不然······”姬涟带着威胁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什么同族意识,而夜叉一族,本来也没什么人性一说,他们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杀一只夜叉,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而那只公夜叉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轻易地死在这只夜叉的手下时,他心中却没有太多恐惧,眼中反而隐隐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他很强大,说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也只有这样的强大,才有可能杀死那个人。而他,也有了向上爬的机会。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能够亲手报仇。 想到那个噩梦般的,手中拿着长剑的白色身影,他的眼中闪过了浓烈的仇恨,几乎让他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他再次见到阮娴和宿寒芝,其实完全是一个巧合。自从狩猎山上的夜叉们感受到了夜叉皇毫不掩饰释放出的气息之后,就全部都发了狂,那些人类因此而离开了那座山,他也趁乱离开了那里。 离开了那座山之后,他就四处流浪,近来才来到了这个村子附近。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村子和怀山村实在太过相像。村子里的人也活在夜叉的阴影之下,每个夜晚夜叉都会出现在村子里,随机在村民中挑选一个人作为自己的食物,因此一到黄昏之际,这里的人就已经全部都回了家,灭了 灯,闭门不出。 已经恢复过往记忆的他,也许是心里仅剩的那一点人性还没有完全消失,看着这个和怀山村有着相似经历的村子,他竟然留在了这个村子里。 本来想等那些夜晚来觅食的夜叉到来之后就杀掉他们,结果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阮娴。 初见阮娴的时候,他几乎要冲上去,但是在看见她身边宿寒芝的身影时,他心里的那股冲动就彻底地凉了下去。 他躲在阴影里,却意外看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和夜叉相似的红眸,诡异的功法。 在看见那只夜叉在宿寒芝手里一瞬间就变成一具干尸之后,他因为恐惧而彻底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宿寒芝身上绝对背负着巨大的秘密。 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宿寒芝和阮娴之间发生的争执,让他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在阮娴和宿寒芝离开之后,他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夜叉皇的气息。 在确定夜叉皇的身份之后,他就立刻做了决定。他要对夜叉皇示衷,要借助夜叉皇的力量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总有一天,他要那个人生不如死。 思考了一瞬后,他感受着头顶没有一点善意的眼神,恭敬地弯下了腰,脑袋几乎要贴在了地上。 他将自己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地都讲了出来,等他说完后,上方却久久未曾传来声音。 就在他有些紧张地等待时,一道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承认都是真的之后,那道声音竟然又响了起来。 “你说,他们两人之间起了争执?” 姬涟的声音微微上挑,而在他玩乐一般的语气中,跪在地上的公夜叉却因为这展开而僵硬了身体,为什么会这样问,他究竟有什么意思? 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不过到最后,他们好像还是和好了,然后一起离开了这里。” “和好了?”姬涟挑了挑眉,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情景了。 作为一只披着人皮的夜叉,看见宿寒芝随手就将一只夜叉变成了这幅模样,就她那胆子,当时一定是吓坏了。 至于所谓的和好,八成又是在她太害怕了,在稳着宿寒芝,虚与委蛇呢。 姬涟几乎都能想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模样。明明感到恐惧,却还能面色如常。心里想着怎么摆脱他、算计他,却作出一副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后槽牙就没忍住磨了磨,还真是一点没变。 让人咬牙切齿的同时,也让人又爱又恨。 想到这里,姬涟啧了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只跪伏在他脚边的夜叉一眼,然后从腰间拿出了一个东西,手指一动,就将那个东西扔到了他的脚边。 圆圆的金属物体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发出叮铃的响声。 “滚吧。” 公夜叉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去将他们组织起来,我太久没回去,怕是他们都快忘了我的存在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公夜叉又重重地磕了一下头。 然而,表面的恭敬之后,在他转身离开时,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 对他来说,宿寒芝的存在是仇人,也是他屈辱的证明。而同样的,对一个原本的人类来说,朝一只夜叉下跪,像一只狗一样摇尾乞怜,也是屈辱。 姬涟见那只公夜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这才转身看向盛萱兰。 那只公夜叉之所以会来主动告诉他宿寒芝的相关消息,就说明他是想来投诚,表明衷心。姬涟给了他独属于夜叉皇的信物,让他回去将那群家伙组织起来,也是想同时给这只公夜叉和那些夜叉们一个下马威。 在深渊中,属于夜叉的黑暗宫殿里,随着夜叉皇的“陨落”,那些三阶种也接连出逃,各占山头,大多都不安分了起来,可能早就忘了还有他的存在。 这只公夜叉拿了他的信物,但是能不能将那些夜叉组织起来,乖乖听话,而不是被他们撕成碎片,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姬涟并不在乎一只公夜叉的死亡,他现在只是想到方才那只夜叉所说之事,想了想,倒是觉得颇为有趣。 一个人类大派的得意弟子,身上竟然有夜叉的特征,而且竟然还会这么邪门的功法。 他这样想着,然后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他低下头看去,就见盛萱兰正醒过来。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他蹲下身,脑中的思绪都一扫而空。他看着逐渐睁开眼睛的盛萱兰,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 “你没事吧?刚刚你突然就晕过去了。” —— 阮娴和宿寒芝同乘在一匹马上,半夜时分,他们的马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大路上奔跑。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只是此时他传给她的感觉却十分冰冷。只要一想到方才所见的景象,就再没有那样能让她心脏乱跳的感受了。 二人一路无言,只有马蹄的哒哒声不停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直到天际泛白,阮娴的视线中才出现了一座城墙,在黎明之际,他们终与到了一座城池。 阮娴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能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可谁知道宿寒芝却没有一点这样的意思。 身下的马不停蹄,他好像希望现在就能立刻到达无恨山一样,迅速地穿过了那个城市,然后又跑到了下一段马路上。 到后来,还是马儿受不住了。 就算是好马,在驮着两个人跑了一天一夜之后,也开始坚持不住。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它的四条腿就开始抽筋,最后双腿一弯就倒在了地上。 阮娴眼见自己就要摔在地上,正下意识想避开的时候,一只手却揽住了她的腰,身体突然就凌空了起来,下一刻,她的脚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两人站稳之后,都一时间没有说话。 阮娴看了看他,沉默地走到摔倒在地的马身边,牵着它的缰绳,将它拉到了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 看着低头吃草的马,阮娴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宿寒芝,先一步开了口,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宿寒芝闻言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愿意。不过此时马显然短时间内已经不能跑了,所以他也只能点了点头。 “早知道就应该新买一匹。” 听到他的声音后,阮娴嘴角抽了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他这跑法,买再多马都坚持不住好吗。 这样想着,她干脆在树下坐了下来,抬头就是稀疏树叶筛下来的阳光。一会儿后,身旁传来了脚步声,宿寒芝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不好奇?” 他说的是在那个村子里经历的事情,阮娴不好奇是因为她知道什么原因,她知道宿寒芝经历的许多东西,但是她没办法给宿寒芝解释这一切。 所以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她想了想后说:“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的。”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没有说话,却静静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娴的心一紧,她下意识想将手收回来,却又尽全力控制住了。 “那么,你愿意告诉我吗?”既然宿寒芝这样问,那说不定现在正是打探一切的好时机。 告诉我你经历的一切,包括那座山上的院子,那个在树上刻下的扭曲的S。 然而,她却看见宿寒芝温柔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握住阮娴的手更加用力,眼中盛满了阮娴不懂的情绪,“我们还有很多的未来。” ······虽然这话说的很深情,但是你根本都不打算说还问她做什么呀。 阮娴干脆不说话了,见她沉默,宿寒芝道:“那你呢,愿意告诉我吗?”? 阮娴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他,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他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好告诉他的,难道他 猜到了什么吗? “我······我需要告诉你什么?” 宿寒芝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阮娴都想要构思如何狡辩以及逃跑路线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来了句:“你在害怕什么?” “啊?”阮娴没有想到她问的原来是这个,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害怕?” 我现在确实挺害怕你的,阮娴心想,但肯定不敢说出来。 而宿寒芝既然会这样问,就说明他指的,必定不是他自己。 “当初,你毫不犹豫要跟我回无恨山,不是因为你想呆在我身边,而是因为别无选择是吗?” 阮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你有一个很恐惧的存在,为了躲避他的存在,所以你选择呆在我身边,是吗?” “······” “而在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幕后,你还是愿意呆在我身边,说明那个存在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威胁。” 阮娴的呼吸隐隐急促了起来。 “我很好奇,能让你这么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人?” 阮娴垂下的手紧紧地握住,宿寒芝一句一句话说出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撺紧了。只留出了一点点的缝隙,容给她喘息。 宿寒芝最讨厌被人利用,而很不巧的是,在他说出的话中,句句都是阮娴在利用他。她呆在他身边,只是将他当做一块盾牌,来保护自己。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解释一下。 然而,她刚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一只手指却放到了她的唇上。 宿寒芝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竟然突然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会生气吗?” 阮娴的眼睛眨了眨,慌乱中还添加了一丝疑惑。 “我不生气。” “相反,我很高兴。” 感受到阮娴眼中的不可置信,他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了,他道:“如果恐惧可以让你乖一点,留下来。或许,这不是一个坏方法。” 第59章 他的光(二更) 宿寒芝身上有了一种越…… 宿寒芝身上有了一种越来越危险的气氛, 就连在一旁的河边吃着水草的马,都有些不安地踏了踏蹄子。 “你会选择我,说明你是信任我的。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那个让你恐惧的人或事, 究竟是什么?” 阮娴不可能将夜叉皇的事情说出来,就在她思考应该怎么说的时候,就发现宿寒芝的神色逐渐变了。 “虽然我很开心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但是我不希望还有另一个人会在你心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宿寒芝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他不希望有另一个人在阮娴心中占据更重要的地位, 哪怕这只是因为恐惧。 阮娴也逐渐反应过来,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简直是疯了。 正常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她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宿寒芝, 就想从地上站起来, 拉开彼此的距离。 然而宿寒芝的双手却按在了她的肩上, 导致她的背也抵在了树干上,她忍不住道:“你做什么?” “他是谁?” 在看见阮娴闭口不答的时候, 宿寒芝的声音已经危险了起来. 如果阮娴真的只是对那人抱有恐惧的话,没有道理不告诉他。毕竟, 如果他为她解决了那个威胁,她应该更安心才对。 可是她现在却呈现出一种防御性的姿态, 什么都不说,甚至对他的触碰抱有抵触。 这简直是刺激宿寒芝的利器,她不说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她对那个人不止是恐惧吗? 等肩膀上隐隐作痛的时候,阮娴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宿寒芝越来越危险的双眼,知道自己的沉默已经影响到了他。 “没错。” “是有这么一个人。” 阮娴开口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出现。” 宿寒芝依然看着她,好像要听她讲完所有的话。 阮娴想动一动身体,却被宿寒芝按的动弹不得。她想缓和一下气氛,就柔和了声音,道:“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宿寒芝听了她骤然间软下来的声音后,神色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恍惚。而就在阮娴以为方法奏效的时候,宿寒芝的眼神却又一次坚定了起来,大有她不老实交代就不放开她的趋势。 阮娴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在组织语言,要怎样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夜叉皇的存在讲给宿寒芝听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阮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蛇类身体从水中冒出了半个身子。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将她和宿寒芝两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是小黑,他一直顺着水路跟着他们。 而此时的小黑却和平时十分的不一样,他此时似乎处于极度的愤怒中,脑袋两边的鳞片连着鳍都因为怒吼而张开,而他的愤怒对准的对象,似乎是宿寒芝? 阮娴看了看眼下的情形,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宿寒芝如今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禁锢着她,对小黑来说就像是一个伤害她的威胁,所以他才会从水中冒出头来。 从水中冒出来的小黑愤怒地朝着宿寒芝吼叫了一声,他的尾巴在水面上用力地一甩,一道磅礴的水柱就冲向了宿寒芝,却被宿寒芝反手用剑挡开。 阮娴也因此被松开,她看着出来的小黑,还笑了笑,觉得小黑的出现给她解了围。 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起来,她发现宿寒芝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握剑的手上青筋暴露,双目都隐隐赤红。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动弹,但是阮娴知道他是在隐忍着什么。 果然,下一刻,宿寒芝就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的身影一闪,只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空中,小黑巨大的头颅前。 阮娴眼睁睁地看着宿寒芝的剑落下,她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骤停了,宿寒芝要伤害小黑。此时此刻万事万物都在阮娴眼前静止,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小黑。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她的念头落下,狂风大作,水面上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浪,小黑也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道巨大的水柱凭空涌起,然而还没有等那水柱接触到宿寒芝的衣角,就停顿在了空中,下一刻,就哗啦啦地变成了水滴落下。 阮娴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宿寒芝在要下手的前一刻,他却突然收了手,握着剑的手垂在一边。 而相反的是,小黑的尖牙却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尖牙穿透了宿寒芝的肩膀,只一瞬间,原本雪白的衣衫上,就被红色的血液沾染。血甚至顺着他的衣服落下,化为了血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水面上。 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又好像是她的幻觉。阮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觉整个世界都好像被染成了红色的。 直到“嘀嗒”一声,血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响起,才彻底惊醒了她。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道这种地步? 她看着宿寒芝被蛇牙穿透了的身体,看着小黑收回牙齿,宿寒芝的身体就垂直地落下。就像一具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一样,重重地落下了水面上,然后沉没进了水中。 阮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甚至还疼到无以复加。她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在宿寒芝掉下来的那一刻,就跳进了水里。 水下的世界昏暗而浑浊,还被红色的血染红了。她只知道不停地往深处游,在找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后,她不经思考地就游了过去。 宿寒芝已经很久没有受过那样重的伤了。 应该说,已经很少有人能那样伤他了。 血液不停地从身体中流出来,幼年时分感受到的感觉好像又重现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原本日日都经历着,经历着从 死亡边线不停地往回爬的感觉。 河水昏暗而浑浊,就好像永远都不见天日一般。他的人生,也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日子。 也许,他幼年时分,经历过最光明的日子,就是在院子里度过的时光。 然而那样的时光却总是短暂的。 也许人在即将死亡之前,眼前总会浮现出许多生前的记忆。那些记忆你以为已经遗忘了,实际上却一直藏在某个角落里,只等某一天,因为某个契机而被触发。 他看见了一个院子,院子中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悬挂了一个秋千。 原本整洁漂亮的院子此时乱成一团,一群人围绕在他身边。 一个小孩奋力地挣扎着,最终却只能被他们牢牢地抓住。 而在挣扎之中,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身影。有些长的面纱微微飘起,他心中一喜,就想张嘴呼唤她。 然而,在声音即将发出的那一刻,他却紧紧闭上了嘴唇。 不行,他不能暴露她的位置。 在一个阴暗的环境中,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影趴在地上。 她一定会来救他的,他一直这样想着。 前方传来了脚步声,听到那个声音后,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都沾满了脏污。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额头处流下的血水糊住了眼睛。 “你在等她来救你?别痴心妄想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没那么容易抓到你。” 那声音响在耳边,变得诡异而扭曲。就像是一只用铁钩做成的爪子,用力地刮出他心脏的一道道血肉。 “而且,她早就已经走了。” 所有的话都没能打到他,最后这一句话响起,却就像是平地惊雷,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原本还有希望的眸子,逐渐暗淡了下去。 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昏暗的山洞地牢里,来了许多个和他同龄的孩子,又离开了许多。 最后,站着走出山洞的人,只有他一个。 因为常年居住在阴暗的环境里,导致他在看见光的一瞬间,眼睛就无法睁开,还生理性地被刺激出泪水。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还是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跑。 跑到脚底都被磨出鲜血之后,他才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 然而,等他终于跑到了那个院子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个荒凉、破败、没有一丝人烟的院子。 枯草长满了庭院,灰尘浮在空气中,蛛网粘结在房梁上,这些存在彻底掩埋了曾经的生活气息。 他向前走了几步,一路上留下了许多的血脚印。 他看着眼前的院子,眉头微微蹙起,原本像狼崽子一样凶狠的眼神中竟然开始有些迷茫,他真的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吗? 会不会那一切其实都不曾出现过,那些都只是他黑暗生活中,出现的幻想? 然而,等他走到石桌前,看到了一个草编螳螂的时候,在他走到槐树后,看到一个扭扭曲曲的“S”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一个可悲的真相。 那些不是他的幻觉,那都是他真实的经历。 然而,在确定这一点的时候,他却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如果能再见到她的话,他不想问那一天她为什么要躲在暗处任由他被抓走,也不想问那人口中因为她才抓到他是什么意思,更不想问她为什么不来救他,他只想问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为什么要走? 明明是艳阳高照,让他眼睛都无法睁开的夏日,天空却好像在一瞬间都变得阴暗了下来。 黑云层层叠叠地堆在了天上,几乎要垂了下来,和大地合二为一。 好像他的世界,就只能有这一种色彩了。 就和现在的场景一模一样。 昏暗黑沉的河水,剥夺了他的光、他的呼吸、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身体。 就好像那一直不停下垂的天空,终于要垂了下来,和大地合二为一了。 也终于要将他吞噬。 然而,就在他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前却出现似乎出现了一道光线。 一个身影如同游鱼一样,不停地朝着他游来。 她就好像一个属于水的神女一样,她游来的地方,光线似乎都穿透了层层水面,照射到了水底。 宿寒芝的眼睛半睁着,在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迷茫的意识中,那个人影的脸逐渐清晰。常年蒙在脸上的薄纱终于退去,露出了她光洁美丽的脸庞。 等她的身体近到眼前的时候,宿寒芝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她拉着他的身体往上游,原本让人窒息的水此时都好像成为了他们的助手,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合力送他们离开,送他们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陆地上。 在她带着他浮到水面的时候,原本合二为一的天空和大地就好像在一瞬间被她分开。一道阳光也终于穿透了黑云,照进了他内心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在那只手拉住他的时候,就好像某种等待了许久的执念,终于被解开了一般。 这只手,之前放弃过他,而现在,她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阮娴不知道宿寒芝心中在想什么,实际上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到了。 等她奋力地将宿寒芝带到了岸上,在看着他全身湿漉漉的,面色苍白,肩膀上还有一个大洞,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的身体时,几乎是手脚冰冷,无法动弹。 阮娴有时候总是忘记了,他虽然很强大,但他不是神,他也只是一个人类。这就代表着,他受了重伤也会死。 她几乎是发着抖地为宿寒芝处理伤口,她都不知道宿寒芝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 第60章 苦肉计(一更) 黑色的头发湿黏的贴在…… 黑色的头发湿黏的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水珠不停地滴落下来,不停地汲取人身上的温度。 宿寒芝的肩头破了一个大洞,血肉都翻了出来, 但好在流出的血液是红色的, 伤口也没有发黑的痕迹,说明他至少没有中毒。 阮娴有些手抖地将宿寒芝曾给她的药敷到伤口上,宿寒芝给她的都是最好的,药也是奇药,刚落在伤口上, 血就肉眼可见地止住了。 也是宿寒芝生命力强悍,换个普通人经历了这么一遭, 早就会没命了。 看着那狰狞的伤口, 阮娴就觉得好像感同身受一样, 自己的肩膀也疼痛了起来。 为了方便包扎,她干脆将宿寒芝的衣服大片地解开。然而, 在看清他的身体之后,她手的动作一僵, 几乎是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宿寒芝的身体上, 竟然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狰狞疤痕。那些痕迹看起来应该已经很久远了,有点是一些小伤,有的却足够致命, 甚至有一条疤痕从他的腹部直接划到了后腰侧,阮娴看着那些伤口,手指颤抖着摸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发上落下的水进了眼睛里,她觉得眼前一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世界都变得朦胧。 她沉默着看着那些伤疤没有说话, 心里刺刺的疼。 他究竟经历过怎样噩梦般的经历,才会有了这一身的伤疤,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或许她从冷冰冰的文字中已经得到了这些信息,但是这都远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而现在,他明明已经很强大了,却又一次受到了这样的致命伤。 而这仅仅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收回了剑,克制了自己,没有伤害小黑。 他也许很危险,也许心理有些古怪,但他不是一个坏人。 阮娴抽了抽鼻子,不敢眨眼睛,所以就在朦胧的视线中睁大了眼,强忍着颤抖,帮宿寒芝包扎好了伤口。 就在她将伤口包扎好后,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她。 阮娴抬头看去,就看见宿寒芝苍白的皮肤上,深邃而漆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看着阮娴忙碌的模样,看着她手指颤抖,眼眶发红的模样,已经变得苍白的唇微微勾起,竟然笑了笑。 “都伤成这个 样子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感受到那笑中带有的安慰意味,阮娴眨了眨眼睛,脸上就出现了两行湿漉漉的痕迹。 她虽然怕宿寒芝,也计划着离开他,但是从来没想过伤害他,更没想过他可能会死。 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中,宿寒芝绝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就算二人最终可能会因为种族不同而分道扬镳,她也从来没有希望他死掉。 “疼吗?”阮娴问,她的手指落在他身上,既是在问他这次的伤,也是在问他以前的旧伤。 宿寒芝看着阮娴眼睛眨了一下,液滴从她眼中落了下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地。心中一紧,本来已经计划好要说的话,又停在了嘴边。 在他看来,如果他这个时候说一句“习惯了”,她一定会更加心疼。但是他现在却没有这样说,而是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阮娴见状,赶紧扶着他:“你伤还没好,先别乱动。” 阮娴有些紧张地说,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宿寒芝轻轻地抱住了。 她的头有些僵硬地靠在宿寒芝的身上,身体都不敢乱动,就怕会碰到他的伤口。 “不疼。” 宿寒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像带了种无形的力量般,让阮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别哭。” 宿寒芝单手抱着阮娴,感受到怀中阮娴逐渐因信任而放松下来的身体,他闭了闭眼睛,有些亲昵地将侧脸贴着她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气氛静谧而和谐,可能是经过了生死,所以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再一次被消磨了许多。 而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宿寒芝突然睁开了眼睛。在阮娴看不见的地方,他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河面上。 突然,原本平静的河面上,冒出了半个巨大的脑袋。 两只金色的竖瞳浮在水面上,看着河边二人相拥的这一幕,他本想向前移动,然而眼珠上移,却对上了宿寒芝的目光。 那道目光危险而冰冷,还隐隐带了些警告。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小黑的眼珠有些不安地转了转。他的视线落在了背对着他的阮娴身上,那双属于兽类的竖瞳之中,竟然好像一个人一般,有着特别的情绪。 就好像他有话想对阮娴说,然而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敢上前,而是往后退了一些,隐匿进了水中。 看着小黑的脑袋消失在了河面上,宿寒芝才收回了目光,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拥抱着阮娴,心满意足。 昨天晚上看到那样的一幕,她一定是吓坏了。 —— 阮娴生起了一个火堆,将她和宿寒芝的外衣架在树枝上烤着。温暖的火堆旁,那股寒意终于消散了许多,湿润的头发也逐渐干了起来。 “你饿了吗,我去找些吃的吧。” 阮娴看着病号宿寒芝,关心地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在打鼓,因为她不确定宿寒芝会不会答应让她一个人出去找食物。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可以从河里捉几条鱼。 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宿寒芝道:“好。” “啊?”阮娴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让她惊讶的同时,还有些高兴。 她觉得现在状态的宿寒芝,好像变了许多。 他变得更好沟通了,不再那么的疑神疑鬼,甚至方才在面对小黑的时候,他竟然控制住自己收回了剑,不然不会被小黑伤成重伤。 这是一个好的进展,阮娴笑着站了起来,说:“我很快就回来。” 宿寒芝也眼含笑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阮娴刚刚转过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看着她的背影,原本还带着笑意的宿寒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了河面上。下一刻,一只黑色的脑袋从河面上露了出来。 下一刻,那河中生物就送出了一些礼物。 “什么声音。” 阮娴才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几乎是吓了一跳地转过身,然后就看见自己的前方不远处,火堆旁,竟然出现了两条大鱼。 “这鱼是哪里来的?”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既然现在有鱼了,你也不用再出去找食物了。” 阮娴疑惑地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鱼,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河面,抿了抿唇,她大概猜到这鱼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我们不吃鱼。” 阮娴摇了摇头,说完后她就小心地将那两条鱼放回了河里。 宿寒芝看着那两条被阮娴放走的鱼,也大概猜到了阮娴心中的想法,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他嘴上说着“好”,可是他根本就不希望阮娴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一秒,所以他让小黑送上几条鱼,好打断阮娴的念头。 忧的是现在看来,阮娴因为小黑重伤了他而在生他的“气”,至少现在,她是不打算吃小黑送上的东西了。 喜的是,阮娴心里想的是他。 阮娴将那两条鱼放回水里之后,就转身要走,然而她才刚走了几步,身后却又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只停顿了一瞬,就没有再回头地要往前走。 然而,这次却有几条鱼扔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路。 她有些生气地转过身走到河边,对着空无一物的河面道:“你别再扔鱼上来了。” 而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河面上水波翻滚,竟然冒出了半个头颅。 小黑的眼睛露出了水面,有些瑟缩地看着阮娴。它尝试性地朝阮娴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些,然而他才刚往前游了游,身前的河面却突然涌现出了一道水柱,啪地落在了他的头顶,将他拍下了水。 倒是一点也不疼,只是那其中不愿意他接近的意味却足够明显了。 他刚被水拍了下去,就又冒出了头,然后又被一股水拍了回去。 这次他干脆半个身子都冒出了水面,甩了甩脑袋伸到了阮娴身前。 阮娴看着他骤然凑近,还以为是自己的行为惹怒了他,警惕地退后了几步。虽然小黑颇通人性,但到底还是一只野兽,不然也不可能将宿寒芝伤成那个样子。 而就在她警惕地看着小黑的时候,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宿寒芝,他带着伤挡在了她的身前。 阮娴看着那个并不算十分强壮,却可以将她很好地保护在身后的身影,才意识到,好像很多次,他都会这样挡在她身前。 然而在宿寒芝的身后,她没有看见的是,宿寒芝此时的脸色已经彻底地沉了下来。 他眼神深沉地看着小黑,眼中的威胁几乎要化成了一把无形的刀,让小黑再也不敢接近半分。 “回去。” 他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然而小黑却好像听道了这两个字一般,身体不敢再上前半分。 小黑感受着宿寒芝的目光,身体有些焦躁地原地转了转。然而他终究不敢违抗宿寒芝的命令,因此只能不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头沉到了水底。 然而,由于不甘,他在沉入水底的时候,尾巴还用力地在河面上拍打了一下,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60-70 第61章 追来(二更) 巨大的声音让阮娴忍不住…… 巨大的声音让阮娴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不过她看着宿寒芝摇摇欲坠的身体,就立刻扶住了他,说:“你还受着伤呢, 不是让你别乱动吗?” 在面对阮娴的时候, 宿寒芝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消失。他看着阮娴担忧的模样,微微笑了笑,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阮娴将宿寒芝扶着坐下,她看着宿寒芝更加苍白了的脸,又想到潜入了河底的小黑, 也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宿寒芝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看着岸上由小黑送上来的几尾鱼, 道:“其实, 我还挺想吃鱼的。” “真的?” 宿寒芝点了点头:“而且那鱼, 或许是他的赔罪礼物。” 这里的他,指的就是 小黑。阮娴看着那几条鱼, 犹豫了一会儿后,也只能点了点头。 眼见阮娴留了下来, 宿寒芝弯起嘴角笑了笑。 大树下,宿寒芝靠着树坐下。他的皮肤在阳光下, 已经苍白到了有些透明的地步,看起来十分虚弱。而此时他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把小刀,正在处理鱼鳞。 原本阮娴是不想让病号工作的, 但是宿寒芝却好像乐在其中,很享受能和她一起完成做饭大业的样子,她也就只能由着他去了。 刮了鳞片去了内脏的鱼被穿在一根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着。火势不大,热气氤氲, 从酸果中挤出汁水抹在鱼肉的表面,表皮渗出的油滴滋滋作响。 很快香味就传了出来,等鱼烤熟了之后,阮娴就取下鱼后就走到宿寒芝的身边,说:“你先吃一些吧。” 宿寒芝点了点头,他想抬起手,却突然蹙紧了眉,手又垂了下去。 “怎么了,伤口还疼吗?” 阮娴见状,有些担忧地问道。 宿寒芝抿紧了唇,好像不适应露出这番示弱的样子,他犹豫了半晌后,才说:“没事,不疼。” 阮娴见他故作逞强的样子,就坐在了他身边,说:“我举着鱼喂你吧,你先别动了,小心伤口又裂开。” “好。” “嗯?” 感受到阮娴的目光,宿寒芝也反应过来自己答应的好像太快了一些。他轻咳一声,原本苍白的脸泛出了一点病态的红晕,才虚弱着声音道:“辛苦你了。” 阮娴眯起眼睛,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怪怪的,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她半晌后才笑了一声,说:“你就等着我喂你对吧。” 宿寒芝闻言,也跟着她笑了笑。 “我真的抬不起手。” “好好好,你是病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阮娴举着鱼放到他的嘴边,在看见他张嘴咬了一口后,她有些期待地说:“好吃吗?” 宿寒芝感受着舌尖传来的味道,那是熟悉的味道,一样的配方,出自同一个人。他因此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很好吃。”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笑了笑,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被人认可自然是让人开心的。 但是宿寒芝此时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总让她有一种好像宿寒芝嘴里咀嚼的不是鱼肉,而是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不过好在宿寒芝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阮娴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你也吃一些?” 阮娴摇了摇头,说:“没关系,那里还有呢,你先吃。” 宿寒芝点了点头,接下来二人就都不再说话,只能听见宿寒芝细小的咀嚼声。但尽管如此,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温馨的感觉。 阮娴悄悄地抬眼看了宿寒芝一眼,她发现受伤后的宿寒芝,整个人就好像褪去了刺的刺猬一样,身上没有了威胁,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的身上没有了哪种寒风凛冽的冰雪气息,好像此刻已经露出了柔软的内里。阮娴看着他如远山一般的眉眼,不知不觉就有些出神。 这样的人,和昨夜那个疯狂的人,竟然会是一个人吗? 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阮娴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近的审视他的时候,还是在怀山村里。 那个时候出现了血月异象,夜叉皇苏醒,宿寒芝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现在还是她第一次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这么近地看他。 男人的睫毛也可以这么密吗?就像是一把小扇子,眼尾微微勾起,原本应该带了些诱意的凤眼,却因为眼中的冷漠而冲淡了许多。 阮娴看着宿寒芝微微出神,而就在这个时候,宿寒芝突然开口问道:“方才我见水中一道水柱拍打在小黑身上,这是你做的吗?”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渐渐地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方才的种种违和之处。 她虽然会游泳,却只是一个只会在池子里游蛙泳的菜鸟,但是方才她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之后,却好像变得很会游泳,甚至好像和水融为了一体。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种感受的话,她跳进河里,非但没有溺水的感觉,甚至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 而且她甚至没有想过换气这一点,就好像她能在水里呼吸一样。 同时,她好像还能小范围地控制一些水,想到这里,阮娴眼中透露出了一些惊讶。 难道,这些特征都是沧溟珠赋予她的力量吗? 仅仅只是一点影响,都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如果她能将沧溟珠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到时候应该多么强大。 想到这里,阮娴的眼睛就微微发亮,开始对那一天期待起来。 “阿阮?” 宿寒芝的声音再次响起,阮娴回过神,她看着宿寒芝,灵机一动,就对宿寒芝道:“那是种族的天赋技能。” “天赋技能?”宿寒芝喃喃自语道。 阮娴突然想到,宿寒芝一直都猜想她应该是某个异族,她因此继续道:“对,我们的种族和水有关。” 和水有关,就彻底排除夜叉了。 夜叉族都藏在深山里,就没有听说过有一只夜叉会水,或者说住在水边的。 所以,阮娴趁此机会,将宿寒芝的猜想往和水有关的种族上引,这样宿寒芝就不会怀疑她和夜叉有关了。 宿寒芝闻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阮娴见状,有些犹豫地问:“你不好奇,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吗?” 宿寒芝闻言却摇了摇头,他笑着说:“那你呢,你好奇作夜,我为什么会那样的功法吗?” 说到昨夜的情形,阮娴就脸色一白。 不过也许是宿寒芝现在的模样十足的无威胁,所以阮娴的排斥反应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不过,她也明白了宿寒芝的意思。 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阮娴不知道的是,曾经因为一个人,宿寒芝一直都困在过去的回忆中。 而在深幽昏暗的河水里,当她穿透了层层河水,向他再次伸出那只手的时候,他就好像放下了过去,不再困在往事中了,他现在只想要一个未来。 阮娴想到昨夜的情形,想到宿寒芝诡异的功法,立刻严肃了表情,声音坚定地对他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非必要,绝对不能再使用这种功法,好吗?” 这种功法很邪门,会让宿寒芝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不像人类,他今日会失控地对着小黑举起剑,一定也是受了那功法的原因。 “必要是什么情况?”宿寒芝问。 “就是不使用这种功法就会死。” 听了阮娴的话后,宿寒芝愣在了原地,他好像从未听过阮娴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同他说话。 阮娴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似乎有些重了,她垂着头,犹豫着要不要再委婉一些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了宿寒芝的声音。 他点了点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好,我答应你。” 阮娴闻言,立刻抬起头看着他。 二人目光对视,一时间相对无言。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 听到那声音之后,阮娴的耳朵都动了动,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马蹄的声音,有人来了。” 阮娴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欣喜的声音响起。然而她没有看见的是,和她的欣喜不同的是,宿寒芝的眼中却没有半点喜悦,甚至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 阮娴之所以这么欣喜,是因为他们的马早就在宿寒芝和小黑产生冲突的时候被吓跑了。等阮娴回过神来,那匹马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也因此在宿寒芝受伤了之后,她只能先简单为他包扎,让他留在这里休息,而不能带他离开,去找大夫接受治疗。 她本来还在苦恼要怎么离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听到了马蹄声。 有马蹄声,就说明有人来了,他们也能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阮娴就对宿寒芝道:“我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找找,先拦住他们,否则他们 离开了怎么办?”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就听见宿寒芝的声音响起。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情绪,淡淡地道:“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阮娴顺着宿寒芝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两个身影。随着时间过去,那两道身影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 等看清楚那两道身影的模样后,阮娴有些惊喜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只因为来者是熟人,正是盛萱兰和繆姜。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来的,但是阮娴还是在看见她们的那一刻,就叫道:“萱兰,繆姜,我们在这里。” 随着长长的“吁”的一声,马蹄声在阮娴身前停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姬涟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娴,也看见了她湿乱的头发和不整的衣衫。 原本嘴角的笑意,在一瞬间就变得僵硬起来。 第62章 针锋相对 和阮娴的欣喜相比,姬涟的脸…… 和阮娴的欣喜相比, 姬涟的脸色却十分的不好看。 只因为阮娴现在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脸上还隐隐有着红晕。可是让她变成这幅模样的, 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就在姬涟观察着阮娴的时候,阮娴已经和下马的盛萱兰交谈了起来。 盛萱兰本想回答,眼神却落在了她的后方,在看见坐在树下一脸苍白的宿寒芝的时候, 就来不及回答阮娴了,而是立刻朝着宿寒芝跑了过去。 “师兄, 你怎么了?” 阮娴见盛萱兰冲向了宿寒芝, 抿了抿嘴, 不想看师兄妹相见的情形,她扭过了头。见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就将目光落在了繆姜身上。 然而,刚看向繆姜, 她就差点被她的眼神吓到了。 繆姜的眼神有些狰狞,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可恨的, 无法让人原谅的事情。而这样的眼神,竟然让她感觉到了一点点熟悉,就好像曾经也见过。 “繆姜, 你在看什么?” 她小心地退后了一步,问道。 下一刻,她就看见繆姜利落地从马上下来,裙摆在空中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接着她的手腕就被她给紧紧握住了。 繆姜看着她,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用质问般的语气问:“你们做了什么?” “啊?”阮娴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繆姜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在她逼问的眼神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在烤鱼······” 难道是他们南疆人,有什么不能吃鱼的传统吗?她这样看着她,不会是因为她烤了鱼吧。 “烤鱼需要脱衣服吗!”繆姜显然并不相信,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意。 脱衣服? 听了她这句话后,阮娴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繆姜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表现。 不是因为鱼,而是因为她为了救宿寒芝全身湿透了,就脱了外衣在火边烤,现在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看来繆姜是因此误会了什么。 想到受伤宿寒芝,阮娴看着眼前的繆姜,眼睛微微睁大。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也来不及解释了,而是拉着繆姜往宿寒芝在的方向走,说:“繆姜,我记得你是南枯圣人的徒弟,应该也精通医术。宿寒芝受了重伤,你快来看看他的伤。” 南枯圣人精通医术,他的徒弟应该也是如此。 姬涟连夜赶路,就是为了能早点追上阮娴。 可谁知道,他好不容易追上阮娴,却看见她和宿寒芝呆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还衣衫不整的模样。 当时他就感觉心里像是被人灌了一桶冰水,原本的激动和热情瞬间就冷却了下去。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一瞬间腾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感。 心里充满了扭曲的嫉妒,而看到这个场面,还让他有了又一次被她背叛的感觉。 但是这股愤怒却没能发泄出来,就在他质问的时候,心里一直压抑的天性也在不停翻滚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时候,阮娴却突然拉起了他的手,带他走到了宿寒芝的身边。 她的手刚握上来,他就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细腻的感觉。 即使心里已经十分愤怒,但他的身体竟然还是轻松地就被阮娴拉着往前走。 知道这一点后,他就更不开心了。 不过······ “受伤?” 姬涟看着宿寒芝病病殃殃的样子,又看了他同样湿漉漉的头发,以及放在火边烤的衣服,心里大概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娴点了点头,她简单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下,她没有透露小黑的存在,只说是他们遭受了袭击,不慎掉进了河里。 “我已经帮他上了药,但是他的伤很严重,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原来是一个误会。 不过就算是误会,想到阮娴和宿寒芝卿卿我我二人世界了这么长时间,他却一直跟在后面,想想还是很不爽。 “我帮他?”姬涟挑了挑眉,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眯起了眼睛,“你确定?” “呃······”不知道为什么,阮娴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的表情,竟然有些犹豫起来。 “我答应你。”姬涟却没等她回答,就立刻答应了。 他语气缓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他明明在微笑着,语气认真,可是阮娴却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姬涟的目光落在了宿寒芝身上,却意外地发现宿寒芝竟然也在看着他。而两个人共同的关注点,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站在他们身边的阮娴。 姬涟看着宿寒芝冷漠的眼神,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还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个低等的人类,于他而言,不过像是一只可以轻易被碾死的蚂蚁罢了。 “不必了。” 宿寒芝看着走上前的繆姜,语气冷漠地道。 “师兄,繆姜既然会医术,你还是让她帮你看看吧。”盛萱兰看着宿寒芝受的伤,心疼又担心地道。 宿寒芝却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阮娴,道:“阿阮,你过来。” 阮娴听见他的声音后,就抬腿要走过去。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手臂就被一个人拉住了。 “繆姜?”阮娴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姬涟只是笑了笑,他拉住阮娴,看向宿寒芝道:“阿阮她又不是大夫,来了亦无用,还是让我来帮你治疗一下吧,可不要讳疾忌医。” “我说,不必了。” 宿寒芝看着他拉住阮娴手臂的手,眼神已经冷的仿佛可以结冰。可偏偏姬涟却一点也不受影响,还故意和阮娴贴近了一些,几乎是搂住她的手臂了,就像女孩子之间经常做的那样。 盛萱兰则奇怪地看着那一幕,什么时候繆姜和阮娴的关系变得那么好了? 她微微垂下眼,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明明救繆姜的人是她,可是现在繆姜却和阮娴那样亲密。 好像自从她一出现,所有人的重心就落在了她身上一样。 师兄······便是这样。 她抬眼看着宿寒芝,明明她与他最先认识。可是现在,就算她看着他,他的目光却总是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阮娴觉得现在很尴尬,而且情况很古怪。首先她倒是不排斥繆姜的接近,但是她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其次宿寒芝好像心情很不好,很排斥繆姜的接近,这是为什么,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矛盾吗? 阮娴一头雾水,不过她看着阮娴和繆姜之间有些针锋相对的气息,就想着开口缓和一下。 看着眼神冰冷的宿寒芝,一心想上前为宿寒芝治疗的繆姜,这两个人之间,她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了宿寒芝。 宿寒芝受伤后面色苍白,和平时比起来,多了几分脆弱的气息。这样的他勾起了一些阮娴自己都不知道的保护欲。 所以阮娴将自己的手臂从繆姜的手中抽了出来,走到宿寒芝身边蹲下说:“没关系,不想治就不治了,一会儿我们到城里去找大夫,好吗?” 宿寒芝看着阮娴向他走了过来,他眼中的冰冷慢慢退去。见阮娴选择了他,他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 听了她的话后,他点了点头:“好。” 说完之后,他的余光看到了繆姜,看着他阴沉的表情,宿寒芝的眼睛微微垂下。 一会儿后,他就抬起眼,看着阮娴道:“阿阮,我还饿。我想你喂我,好吗?” “好。”还能吃,有胃口,就说明伤口在恢复,身体在好转,这是一件好事,所以阮娴立刻点了点头。 这次吃着阮娴喂的食物,宿寒芝慢悠悠的,而且变得挑剔了许多。 一会儿听到他说烫,一会儿说这个部位刺有点多,那个部位有些焦,需要阮娴慢慢喂。 每当阮娴皱起眉头,他就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还强扯起了一点勉强的笑,有些丧丧地说:“都怪我如今太没用了,不然也不会让阿阮这般辛苦。” 用那样一张惑人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阮娴还怎么忍心皱眉头、拂他的意,当然是点头点头一味地好好好,由着他了。 而在这样的场面下,阮娴没有发现,宿寒芝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繆姜身上。两人视线交错中,已经血雨腥风了好些个回合。 姬涟看着眼前碍眼的一幕,他当然知道,宿寒芝这是故意在他面前做出这样一幅模样,为了宣誓主权,为了让她以后离阮娴远一点。 在心仪异性的对待上,他们倒是有几分相似。 而且,面对可能存在的威胁,宿寒芝有着非常灵敏的感知。 就算他现在的身体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女性,宿寒芝却依然敏感地感受到了阮娴对他的特殊性,从而防备他的接近。 “想喝点水吗?”阮娴说着就要起身,“我去给你打点水吧。”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手却被宿寒芝给握住了。 “我不渴,留下来。” 阮娴看了他一眼,还是坐回了原地,放弃了去打水的想法。 而姬涟看着宿寒芝和阮娴相握的手,心里的忍耐度几乎到达了极限。而宿寒芝还在不停地挑衅着他,区区一个蝼蚁而已······ 作为唯一能化为人形的母夜叉,阮娴不受他的控制,应该是和他一样强大却孤独的存在。 他们就像是有缺陷的两部分,本来就应该互相吸引,直到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 而这个普通人族,有什么资格和他争,去觊觎自己不应该觊觎的人。 姬涟看着宿寒芝和阮娴亲近的模样,他冷笑了一声。 在铃铛里呆了几十年,他的性格已经变柔和了太多太多,不然也不会陪他们玩到这个时候。 可是现在他不想玩了。 第63章 挑衅(一更) 在姬涟原本的计划中,虽…… 在姬涟原本的计划中, 虽然阮娴对他来说是命定般的特别存在,但是她在悬崖之上的所作所为,还是要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的。不然她胆子大起来, 什么事都敢做出来。 他想潜入无恨山中玩一玩, 一是想打探一下人族如今的实力。他受困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脱困,自然不会再和上次一样莽撞。 第二则是因为阮娴实在是太亲近人类了。 虽然他从来都不当那些低阶夜叉为同族,但更瞧不上眼的是人类,阮娴又怎么能自甘堕落, 成日里和人族混在一起。 只要找一个契机,让她暴露身份, 就可以彻底让她在人类世界中再也待不下去。到时候, 人族皆是她的敌人, 她除了回到他身边,自然就无处可去。 但是现在, 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所有的打算就都不作数了。姬涟心里不停地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那就是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吃掉盛萱兰,将她带回深渊,这才是一个夜叉皇应该做的事情。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才是原本的他。 原本一直被压抑的野性此时即将就好像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样,只待下一刻就狂涌而出。 阮娴此时还未意识到什么,但是宿寒芝已经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他看向繆姜,心中警惕,那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应该有的眼神。 他看着繆姜, 却好像在透过那一双眼睛,看见了另一个人。 就在宿寒芝的视线和繆姜的目光对上时,他微微皱起了眉,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姬涟当然知道宿寒芝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怪异之处,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也活不过今天了。 他垂在身后的手上指甲逐渐伸长,眼眸中也隐隐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黑气。而就在他故意挑衅地朝宿寒芝嗤笑了一声,刚想伸出手的时候,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一直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了。 “你们能这么快找来,肯定也没有好好休息,一定也饿了吧。” 阮娴拉着姬涟的手,带着他走到了火堆旁,说:“我烤了鱼,你们也吃点吧。” 突然被阮娴拉住,姬涟一惊,像是做贼心虚了一般,手上伸长的利爪立刻收了回去。他任由阮娴拉着走,直到被带到了火堆边坐下,都还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阮娴看着火上的两条烤鱼已经开始冒着香气,就拿了一串递给姬涟,道:“繆姜,你也吃一点吧,我烤的很好吃的。” 她主要是想让她们快一点吃,多吃一点,吃完后她们好出发,就可以早一点带宿寒芝去诊治。虽然宿寒芝身上的药有奇效,但那毕竟是重伤,还是小黑上的,也不知道他牙齿里有没有细菌,会不会引发什么并发症之类,所以还是找个好大夫瞧瞧的好。 一股香气扑到鼻尖,姬涟的鼻子动了动,眼神瞬间就变得有些复杂。 ······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烤鱼,阮娴总是会从山中找各种奇怪的调料,总能用普通的烹饪方法做出很好吃的食物。他开始回忆起那种味道了,鱼肉和鸡肉口感不同,也不知道吃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姬涟的嘴巴抿了抿,喉咙也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正在他想将烤鱼接过来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个人的目光。 他转头一看,就看见宿寒芝打量似的看着他,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而宿寒芝的眼神提醒了他,他差点又被阮娴给糊弄过去了。 想到方才她和宿寒芝之间的亲密行为,姬涟就觉得嘴里酸酸的,就连面前的烤鱼都没有胃口了。 所以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说了两个字:“不吃。” 然后就垂下了眼睛,手中开始蓄力。 然而,这蓄力还不到一秒,爪子都来不及冒出来,身边的人就像是一只粘人的猫一样凑了上来,还把那条香喷喷的烤鱼举到了他的鼻尖。 “吃一点吧,真的很好吃。”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很好吃,姬涟心里想着。 他还想抵挡诱惑,突然,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余光瞟向宿寒芝。在感受到他越发阴沉的目光之后,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接着他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阮娴,说:“真的很好吃吗?” 阮娴见有人怀疑自己的手艺,就将烤鱼放到了他嘴边:“当然,不行你尝尝。” 原本心里还很不爽的姬涟,看着被阮娴举到嘴边的烤鱼,嘴角弯了弯。 他挑衅似的看了宿寒芝一眼,然后张大嘴咬了一口。 “怎么样?” “嗯······很好吃。” “是吧。” 阮娴笑了笑,然后她就想把叉着鱼的树枝递给繆姜,让她自己拿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繆姜好像完全没有要自给自足的意思,永远都是就着她举起的手一口一口地咬着。 这就好像她在喂她一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前方的目光,就看见以宿寒芝为圆心的位置都阴沉 沉的,就好像他心情很不好一般。 感受着他的视线,阮娴心想,他不会是在生气她喂繆姜吃东西吧。 可是,繆姜是个女孩子。 阮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也举得有些累了,就道:“繆姜,你自己举着一下吧。” 她找了一个借口,说:“火要灭了,我需要生火。” 可谁知道,听了她的话后,繆姜却很体贴地说了一句:“没事,我帮你。” 说完他就从地上拿了两根木头放在火堆上,橘色的火焰从圆木棍下爬了起来。 “这样可以了吗?” 繆姜说了一句后,就张开嘴咬了一口鱼肉,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说:“好吃。” ·······阮娴举着鱼,一时半刻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繆姜她这是在装傻还是故意的,不会是故意让她伺候她呢吧。 她想到繆姜刚出现的时候,见到她的宿寒芝呆在一起,衣衫凌乱的样子,神色中的愤怒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而现在,明明是在吃着她喂的鱼肉,繆姜却总是将眼神落在宿寒芝身上。 虽然繆姜的举动很隐晦,但是阮娴还是发现了。 最重要的是,不仅是繆姜总是连连看向宿寒芝,宿寒芝竟然也看着她。 而且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总觉得有股莫名的磁场。眼神之间刀光火箭,电闪雷鸣,说是之间没什么猫腻,阮娴是不信的。 难道说繆姜对宿寒芝有什么感情,所以在这里故意使唤她呢? 阮娴一瞬间就好像是顿悟一般,她随即将手中插着鱼的树枝往繆姜手中一放,说什么也不伺候他了。 “你自己拿着吃吧。” 然后她又瞪了宿寒芝一眼,蓝颜祸水,招蜂引蝶。 “等你们吃完后,我们就出发离开这里。” 她之所以这么态度积极地叫盛萱兰和繆姜吃东西,就是希望他们能吃饱后早点出发,越快到近一点的城市,宿寒芝就可以好的更快一些。 可现在看来,宿寒芝身体可是好的不得了。 姬涟本来还在和宿寒芝较劲,但是阮娴却突然把烤鱼放回他手中,他看着阮娴突然变了的态度,有些呆愣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 宿寒芝也微蹙起了眉,若有所思。 他想不明白,他都还没有生气,阮娴怎么还突然生气了,甚至还瞪了他一眼。 “阿阮。”姬涟伸出手拉住阮娴,说,“你去哪儿?” “我带马去河边喝喝水。” 阮娴说完要走,然而眼角余光中却看见闪过了一道银光。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她伸出手将繆姜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堪堪躲过了那一剑。 “你这是做什么?”阮娴有些惊讶地看向宿寒芝。 如果不是她及时拉着繆姜躲过了那一剑,繆姜此时恐怕已经身处异处了。 “阿阮。”身后传来了繆姜有些抖的声音,她回过头,就看见繆姜脸上尚带些惊恐地看着她,“阿阮,为什么宿师兄他要害我?” 阮娴看着她这番模样,心里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想到第一天见到的繆姜,那是一个有一段惨痛经历,身受重伤,却依然冷静坚韧的女子。那样的人,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她总感觉,初见时候的繆姜,和现在的繆姜,好像有点差别。 不过,虽然心里觉得违和,但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此时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很容易让人有同理心的。 而且她问的对,宿寒芝怎么会无缘无故伤害她,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所以阮娴安慰了她一下后,就看向宿寒芝。宿寒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个方向。阮娴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剑。 剑身下,一条两指粗细的小蛇正被钉在地上,身体竟然还死而不僵地蜷缩着。 阮娴见状被吓了一跳,她匆匆后退两步,反而紧紧地抓住躲在她身后的繆姜的手:“有蛇!” 看见阮娴的模样,宿寒芝伸出手,那把剑就从地上飞出,回到了他的手上,同时那条蛇也被扔到了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阮娴因此而松了一口气,见状,她对繆姜道:“没事,他不是害你,而是在救你。” “是吗?”姬涟看着宿寒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方才那分明是对他的试探。 “好可怕哦,这里竟然有一条毒蛇。”他看着宿寒芝,意有所指地道。 阮娴听了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南疆人么,应该经常和这种蛇虫鼠蚁打交道才对?” “······我从来不和这些爬虫类的东西接触的。”姬涟被阮娴问的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宿寒芝,再次古古怪怪地道。 第64章 你是谁?(二更) “是吗?”阮娴牵着…… “是吗?”阮娴牵着两匹马, “山里蛇虫是会比较多,你们注意一点,我先走了。” 说完后阮娴就带着两匹马往下游走, 走了十几米后, 阮娴看着身后茂密的水草从,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就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地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宿寒芝刚刚的举动, 真的是因为那条蛇吗? 可是,她方才明明从剑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但也说不通啊, 繆姜和他无冤无仇, 他怎么会突然对繆姜下手,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事吗? 宿寒芝这个人虽然精神不稳定,且有仇必报, 却也不是滥杀之人,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手。 在这一点上, 阮娴对宿寒芝还是有信心的。 所以一定有原因。 等有了独处的机会后,再问问他好了。 阮娴这样想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平静的水面动了动,水中的倒影也跟着晃了晃。 “嗯?” 阮娴有些疑惑的看着水面, 紧接着,她看见了一副奇怪的场景。一个黑色的,巨大的影子上,点缀着两个金色的灯笼,那影子在不停地朝她靠近。 阮娴眨了眨眼睛, 等她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河边的两匹马。然后她立刻立刻看向水中的黑影,对着黑影伸出双手用力地摇了摇。 “你先别出来!”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憨厚的像石头一样的脑袋就从水中冒了出来,溅起的水花直接淋在了阮娴的身上。 阮娴闭着眼睛,耳边听着马传出来的声嘶力竭的声音后,伸出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慢地睁开了眼。 哒哒的马蹄声扬起了灰尘,转瞬即逝。阮娴看向河边,果然,她的马,她的两匹马,已经在那条庞然大物出现的时候,就被吓跑了!又一次被吓跑了! 阮娴垂下的手紧紧握拳,她真傻,她怎么就傻的觉得跑了那么久的路马儿必须要喝一点水才能上路呢,怎么就忘了着河里还有个非人类生物呢。 小黑一点也没有意识到阮娴的变化,他只是欣喜地以为阮娴主动来河边找他,就是已经原谅了他。 所以他一个激动就飞奔而来,冲出水面还不小心将阮娴给淋湿了。 他有些抱歉地垂下了头,用脑袋蹭了蹭阮娴的肩膀。 阮娴看着他这蠢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然而这货皮糙肉厚,非但不觉得疼,甚至还觉得很舒服,愉快地将脑袋凑过来还要阮娴再打一下。 阮娴见状,又想到宿寒芝的肩膀上受的重伤,她道:“你快去把我的马找回来,不然······不然我就把你的牙拔了。” 小黑见状,嘴巴立刻死死地闭着,他有些惊恐地看着阮娴。就在他还想表示委屈的时候,脑袋却被一只手用力地往下按。 原本阮娴的力气当然是完全奈他不得的,但是他现在却觉得那只属于人类的柔弱的手此时却有千斤之重,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沉 进了河水之中。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被阮娴往河里推的小黑本来还有些委屈,但是听了她的声音后,他就知道了阮娴的意识。 她是为了不让他被别人发现。 “半个时辰之内,把马找回来。” 听见阮娴的话后,小黑点了点头,然后就沉没进了水中,消失在了阮娴的视野里。 阮娴见小黑的身影消失在了水中后才松了口气,不过她看着自己的手,她的力气那么大么,大到小黑在她的手下都没有了反抗能力的地步。 而且,她好像现在单独面对小黑,也没有一点惧怕了,就好像笃定了他不会伤害她,或者说无法伤害她。 原本拥有沧溟珠的她,就和小黑有着某种隐隐的联系。而这种感觉在她落水一次后,好像更加强烈了,所以她刚刚才会对小黑隐隐呈现压倒之势。 阮娴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头,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听到了马叫声。” 阮娴转过头,就看见盛萱兰此时已经推开了茂盛的灌木丛,走到了她的身后。 小黑方才只是从水中冒了个头,而河边水草丰茂,所以盛萱兰应该没有看见小黑的身影。 阮娴摇了摇头,坦然地道:“什么事也没发生,马又不是人,想叫就叫了,不是很正常吗?” “真的?”盛萱兰有些怀疑地走到河边,马叫确实正常,但方才的声音明明是马儿受到了惊吓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在说谎。”在看见地上凌乱的马蹄印后,盛萱兰立刻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道,“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马怎么会跑了?” “谁和你说马跑了?” “你还不承认。”盛萱兰手指着河边的马蹄印,“如果马没有受到惊吓,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凌乱的马蹄印。如果没有跑,那它们去哪儿了?” 阮娴却笑了笑,说:“它们不过是到别的地方去吃草喝水罢了,吃饱喝足,自然就会回来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盛萱兰睁大眼睛看着她,就好像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做到睁眼说瞎话。 “是不是胡说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阮娴说完后就想离开这里,突然她回头看向盛萱兰:“他们两人呢?” 方才的动静既然如此大的话,没道理盛萱兰听到了声音,而宿寒芝和繆姜听不到。 如果宿寒芝听到了的话,一定能猜到马可能是受到了小黑的惊吓,而会阻止盛萱兰过来。 可是现在前方却十分安静,这让阮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就在原地啊。”盛萱兰皱了皱眉,“你在转移话题?”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阮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提起裙子,掀开草丛就往回走。 “你去哪儿?” 盛萱兰见阮娴离开了这里,下意识就要跟上去。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阮娴方才坐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在那处周围都仔细看过了之后,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奇怪,方才明明听见了她说话的声音,难道是错觉吗?” 这样想着,她就想要离开,然而就在要离开的前一刻,她的眼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样黑色的东西。 她蹲下身体,伸出手往水边探,终于触碰到了那东西的边缘。 这是什么? 盛萱兰将那东西缓慢举起,放在眼前仔细观看。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接着就是惊恐。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枚有她半个手掌大小的鳞片。触手生凉,看起来十分光滑,外表坚硬,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亮。 能掉落这么大一枚鳞片的,会是怎样庞大的怪物? 想到这里,她看着平静的水面,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两步,就好像水中有什么怪物一般。 她想到了师兄和阮娴消失的那匹马,以及方才消失的她和繆姜骑的两匹马,还有它们因受到惊吓而发出的声音,心里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为什么阮娴一定要带马来河边,难道······难道她在喂养什么怪物? 那几匹马,会不会都进了这鳞片主人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盛萱兰就感觉浑身发冷,背后都浮起了一层冷汗。她再也不敢呆在这里了,将鳞片匆匆放进怀里后,就转身跑走了。 阮娴回到了火堆前,就看见了一副很奇怪的场景。 宿寒芝和繆姜,一个坐着靠在树上,一个站在另一边,两人之间隔了一个火堆。 其中繆姜笑眼盈盈的,眼中却带了一些疑惑。 宿寒芝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是阮娴能感受到,他此时对繆姜的敌意。 他们是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你们在做什么?” 宿寒芝和姬涟闻言都看向阮娴,姬涟道:“没什么。” 其实,方才阮娴一走,原本已经被阮娴无疑中安抚下来的姬涟,又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杀意。而同样的,宿寒芝对她的敌意也彻底地不加掩饰起来。 只是这一次二人皆有克制,他们的身体在原地不动,实际上双方却已经无形地交战了一番。 只是姬涟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奈宿寒芝不得。 这并不是指他不能杀死宿寒芝作为人类的脆弱身体,只是在识海中,他作为一个没有身体的魂体,可以凝练出一副身体在人类世界中活动,却无法压制住宿寒芝。 甚至觉得进入了他的识海之后,就好像进入了一片深幽的黑色海洋。而那片黑色海洋,竟然隐隐让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流失,就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对方吞噬,化为填充那片黑色海洋的养料。 他想到在那个小村庄中见到的夜叉尸体,想到那只公夜叉曾经对他说的话,若有所思。 竟然会有人类拥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反过来压制夜叉一族。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更重要是,这力量还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以前,他就曾经对上过这样的力量。 是什么时候呢? 既然他想不起来,那唯一可能的猜测,就是五十年前了。 实际上,被关在铃铛中的这五十年来,他失去了很多记忆。比如他知道自己被困在铃铛里是拜一个人类所赐,可那个人类是谁,是怎么做到的,他又怎么会败在一个自己最不齿的人类手中,却已经全然忘却。 而此时的一番交锋,竟然让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有意思。 在听到那只公夜叉所说之事,看见了那具古怪的尸体之后,姬涟本来还没有太大的兴趣,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一个人类,竟然拥有吸取夜叉力量的能力。这对于一直以自己身份为傲的夜叉皇来说,是忍无可忍的。尤其在知道,那力量不仅对那些低阶种有作用,甚至可能对他自己也会有影响的时候。 不过,虽然要调查,但是经过刚才的一番交战,他必然是引起宿寒芝的怀疑了。 他的想法刚刚落下,就有一道破风的声音响起。 阮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柄银白色的剑迅速地飞了过来,正指着繆姜的眉心,锋利的剑刃甚至让她的眉心有了一点红痕。 阮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过她立刻猜想到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宿寒芝选择攻击繆姜。 所以她这次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立刻后退了几步,呆到了宿寒芝的身边,和繆姜之间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眼见阮娴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宿寒芝的选择,姬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戾气。 你就那么喜欢他是吗? 因为宿寒芝力量带给他的熟悉感觉,已经让姬涟感到厌恶至极。 他看着阮 娴,心想,迟早有一天,他要当着她的面,一刀一刀地刮了宿寒芝。 让她想起宿寒芝来就只有恐惧,和一副血淋淋的丑陋的肢体。到时候,她还会那么喜欢呆在他身边吗? 想到这里,姬涟垂下了眼睛,遮住了眼中的戾气。 “你究竟是谁?”宿寒芝的声音响起。 听道他的声音后,阮娴又往他的方向靠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繆姜。 姬涟缓慢地抬眼,看向他们二人,道:“我是繆姜。” 一个漫无边际的黑暗世界中,蜷缩着一个少女的身体。她趴在黑暗铺成的地上,因为长时间被困在这里,眼神都已经出现了些许呆滞。 “你想出来吗?”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四周。 在确认那道声音不是幻觉之后,她立刻道:“想,想,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每天她都被封闭在这个空间里,她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甚至不知道那人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事情,她被彻底地关住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因此在听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就连这个她最恐惧的声音,对她来说,都成了天籁之音。 那声音闻言,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他道:“好,我答应你。” 下一刻,少女就感觉眼前的黑暗退散,阳光好像在空中破了一个口子,等到光线彻底填满的时候,她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别的景色。 只是,她还来不及欣赏眼前的景色,就感觉到眉心传来一阵刺痛。 与此同时,耳边也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究竟是谁?” 她是谁? 繆姜看着眼前的剑,方一获得自由,却又面临死亡的情景,让她的心脏都不受控制地迅速跳动起来。 “繆姜。”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却已经下意识地开口道:“我是繆姜。” 第65章 要求真多 宿寒芝从地上站了起…… 宿寒芝从地上站了起来, 阮娴见状,立刻上前扶着他。 “我没事。”宿寒芝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繆姜, 微微皱了皱眉。 繆姜此时给他的感觉, 好像变了。 “宿师兄,阮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繆姜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能看出来,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 剑尖之下, 她的眉间逐渐晕开一抹嫣红,血顺着眉心流了下来。 “啊!”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阮娴顺着声音看过去, 发现那声音是由盛萱兰发出来的。 盛萱兰看着宿寒芝剑指繆姜的模样, 忍不住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在看向宿寒芝的时候, 她的目光也扫过了阮娴。只是一看见阮娴的身影,她就忍不住想到那一枚奇怪的鳞片, 眼神就立刻闪躲开来,不敢再放在阮娴的身上。 就好像看久了, 阮娴就会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拥有鳞片的怪物一般。 “盛师姐救我!”繆姜一看见她,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叫了一声。 “你师从何人?” 还没有等盛萱兰说话, 宿寒芝的声音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繆姜闻言,立刻道:“我是南枯圣人的弟子,繆姜。我师父和无恨山掌门人是世交,宿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还不肯说实话?” “我没有说谎。师兄,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繆姜说完话后,想了想,就张开了嘴。 下一刻,她的嘴中竟然爬出了一个硬壳的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的紫色昆虫,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宝石一般。 “这是我师门独有的蛊虫紫光甲,难道还能有假吗?” 闻言,阮娴看了宿寒芝一眼,书中也曾写过,紫光甲确实是独属于繆姜所有。这说明,她的身份应该不是作假。 而且,阮娴仔细观察,觉得此时繆姜的表情不似作假。 如果她在说谎的话,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宿寒芝看见紫光甲后,也收回了剑。 然而还没有等繆姜松了一口气,他的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繆姜身前。 下一刻,他的单手伸出,两指按在了繆姜的右手腕上,让她因痛而惊呼了一声。 知道宿寒芝这是在查她,所以繆姜最初的惊呼之后,就紧抿住唇,不发一声。 宿寒芝面色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就松开了繆姜的手,然后不发一言地转过了身。 阮娴见他走到了身前,就小声问:“究竟怎么了?” 宿寒芝闻言道:“方才我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力量阴邪诡谲,不像是南枯圣人门下的功法。” “所以你怀疑她的身份?”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的心都提了起来一些,她看向不远处的繆姜,她已经在盛萱兰的帮助下处理伤口。 感受到阮娴的目光后,她还看了阮娴一眼,然后又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宿寒芝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刚刚探查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那股力量却又奇异地消失了。” 强大的力量,奇异地消失。 阮娴看着繆姜,心中有些忐忑,她不会真的和夜叉皇有关系吧。 可是之前借上药之际为繆姜换衣服,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铃铛的痕迹。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听到铃铛的声音。 自从知道夜叉皇可能会找上门来的时候,她的耳朵就已经对铃铛声特别敏感,甚至在经过屋檐上挂着风铃的房子的时候,都会耳朵一动一动的,紧张不安。 没道理啊。 她确实没感受到夜叉皇的气息。 “她应该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所以,你以后不要靠她太近。” 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宿寒芝故意把语气压重了一些。 可是现在的阮娴可没心思去注意他的语气变化了,她点了点头:“好。” 虽然不知道繆姜身上背负了什么秘密,但是如今阮娴已经对她留了个心眼,以后也会开始提防她。 “好了。” 盛萱兰收回了手,此时繆姜眉心处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繆姜摸了摸额头上的布料,道:“谢谢你。” 盛萱兰摇了摇头:“没事,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兄他为什么会伤你?” 繆姜闻言,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阮娴和宿寒芝身上,见两人亲密交谈的模样,她收回了视线,看着盛萱兰,缓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阮姑娘一回来,宿师兄就才开始用剑指着我。” “你是说师兄会伤你,和阮娴有关?” 繆姜闻言垂下眼睛,像是不敢开口,半晌后,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盛萱兰听了她的话后,手下意识地放到腰间,一枚冰凉坚硬的鳞片硌着她的皮肤。 她想到河中的不知名怪物,想到那个神秘的古宅,以及阮娴出现后,师兄的一系列奇怪反应。 阮娴一定是知道那怪物存在的,可是她却隐瞒了。而那古宅,她为什么会提前知道那宅子有问题,而且在他们听从她的话离开那古宅之后,却又奇异地回到了那个古怪的宅子里。 以及,自从她出现后,师兄就好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阮娴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什么身份。盛萱兰甚至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妖女一样,不然该怎么解释她身上的种种神秘感,又该怎么解释师兄为她神魂颠倒? 现在发生在繆姜身上的事,难免不是也受到了她的蛊惑。 想到这里,她摸着鳞片的手逐渐用力。本来她想直接质问阮娴这鳞片的由来,在师兄面前拆穿她的面目,可现在看来,师兄可能早就已经受到她的蛊惑了。 如果她现在拆穿她,说不定不仅不能达到目的,还会害了自己。 所以她还不能说出来,她应该等回到无恨山后,向师父禀明此事,到时候她就是想逃也不行了。 宿寒芝本来就身受重伤,方才只不过是在强撑而已,一旦背对着繆姜,站在阮娴的身前,他的脸色就苍白了起来。 “你没事吧。” 阮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宿寒 芝却摇了摇头,说:“方才出了什么事?” 阮娴闻言,就将小黑将马吓跑,差点被盛萱兰发现一事告诉了他。 “你放心,盛萱兰没有看见小黑。只是我让小黑半个时辰内把马带回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带回来了。” 而就好像是响应了她的话一般,阮娴突然听到了马蹄声。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三匹马朝他们跑了过来。 那三匹马跑到他们身前后,就都自动地停了下来,在原地转悠着吃草。 而在那三匹马的背后,草丛之中,她还隐隐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长影一闪而过。 “是小黑。” 阮娴有些惊讶地张大眼睛,她没有想到小黑竟然那么快就将马找了回来,而且他还将最初跑走的那只马也找了回来。 宿寒芝看着她道:“或许他是希望你能原谅他。” “我?” 宿寒芝点了点头。 阮娴走上前摸了摸黑马的长毛,说:“他伤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生什么气,要原谅也应该是找你原谅。” “是吗?”宿寒芝走到她身前,凑的极近地道,“我都被伤成这幅样子了,你真不生气?” 见阮娴没说话,他就幽幽地接了一句:“也许他是因为你把他送上来的鱼,几次三番地扔了下去,所以以为你生气了吧。既然你不生气,那看来你只是在和他玩一些小游戏。” “这样吧,不如我现在就去告诉他,免得他还胆战心惊,好吗?” 说完后他就要抬腿往河边走,阮娴见状赶紧拉着他。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还敢到河边去见他呢,嫌他的牙齿不够尖,还想再来一遭么?” 宿寒芝看着她,没有说话,眼中却隐藏着笑意。 阮娴见状,垂下手,认命了似的说:“好吧,是有些生气,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你。但主要是他现在太野性难驯,他可以伤人一次,就可能伤人二次。如果不让他知道错误的话,说不定下次身上破了一个洞的就是我了。” “不可能。”然而,她的话才刚说完,宿寒芝就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而且,他也不可能会伤害你。 当然,出于心机,后面那一句话,宿寒芝没有说出来。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不过又看着他如今这幅模样,又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而就在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一个人却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盛萱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三匹马,在她的猜想中,已经被喂了河中神秘怪物的三匹马,竟然真的出现了。 “它们,竟然真的回来了。” 阮娴听了她的话后,笑了一声道:“当然,我说过它们会回来的。” 说完她看向跟在盛萱兰身后的繆姜,给宿寒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既然她身上可能存在问题,那还要不要带她回无恨山。 见宿寒芝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她就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盛萱兰还有些自我怀疑,难道她的猜想都是错误的吗?可是,那枚鳞片又该怎么解释。 而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阮娴和宿寒芝已经同乘了一匹马,在她也朝一匹马走去的时候,繆姜突然来到了她的身边,道:“师姐,你看这马的尾巴。” 盛萱兰闻言朝马尾看去,这一看就让她发现了端倪。 这马尾之上,竟然在滴着水,而伸出手仔细摸去,发现马身上竟然也有着些许湿意。就好像,好像被什么湿润的物体摩擦了一番。 这马果然有问题。 就在盛萱兰为自己发现了端倪而心喜的时候,突然听见繆姜的声音。 “师姐,我们快走吧。” 此时阮娴和宿寒芝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盛萱兰见状,立刻点了点头,上了马,和繆姜一起跟了上去。 因为宿寒芝身上的伤,所以他们这一次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在抵达一个城镇后,他们就先找大夫为宿寒芝处理了身上的伤。 或许是因为他也拥有了部分夜叉的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伤口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可怖,已经开始结痂。但饶是如此,大夫见了他的伤口后,仍旧是吃了一惊。 那大夫连连称奇,没想到受了这样重的伤,这人竟然还能活下来。 当时就诊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大夫误会了他们两人的身份,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所以不仅一口一个宿夫人地叫她,还仔细地告诉了她应该怎样照顾好他,让他能恢复的更快。 关键是宿寒芝这人,竟然就心安理得地任由大夫认错他们的身份。 这大夫有一个怪癖,就是诊治的时候不能见外人,因此宿寒芝就诊的时候阮娴是不在里面的。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宿寒芝说了什么让大夫误会的话,才会让大夫对他们两的关系深信不疑。 在阮娴听到“宿夫人”三个字打了一个激灵,连连解释的时候,那大夫都一点也不相信她,还笑着以为她是在闹小脾气。 后来阮娴无奈,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她好意照顾宿寒芝,宿寒芝却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得寸进尺了起来。 比如现在,为了方便宿寒芝,阮娴就买了一辆马车,由马车载着她和宿寒芝回无恨山。 因为宿寒芝需要多休息,而马车内空间狭小,所以繆姜和盛萱兰都驾马跟着他们,马车里只有她和宿寒芝两个人。 宿寒芝总说手臂疼,伤口疼,阮娴就喂他喝药。 然后,他说太累,想休息,所以就靠在了阮娴的肩上,闭眼假寐。阮娴见他是伤患,也就由着他,认命地当着个靠垫。 只是坐在马车,低着头就能看见宿寒芝的容颜时,她总觉得,好像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 不仅如此,宿寒芝现在还想听小曲儿。 “你怎么这么多要求?”阮娴忍了忍,终于没忍住道。 宿寒芝,表面上清风朗月,实际上心冷无情的人物,不经过这一次生病,阮娴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龟毛。 可是宿寒芝倒也不会强迫她。 事实上,他很善解人意。 听了阮娴的话后,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淡淡地笑了笑,配合那苍白的面色,竟然颇显凄凉。 “对不起,是我太麻烦你了。” “只是我从小到大,每一次受伤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向你这样照顾我。” 他说话间,从阮娴的肩上抬起头,靠在马车上,头偏向另外一边。原本就有些松松垮垮的V形领口更松散了一些,隐隐露出了一些陈年的狰狞疤痕。 “每次受伤的时候,我都只能一个人扛过去。”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看着他身上的伤,看着他此时病恹恹的样子,也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对不起,是我要求太多了,你不耐烦也是正常的。” “我没有不耐烦。”阮娴见状,立刻回答道。 虽然觉得宿寒芝现在看起来怎么都有种装可怜的意思,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脸本身就很有欺骗性,阮娴确实有点心疼了。 他不就是想听首曲儿吗?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反正这个人从小到大也没有得过什么爱······ 现在又受了伤,就满足他一下又怎么了。 阮娴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她从腰间取下了短萧,说:“我不会唱歌,给你吹一首曲子吧。” 宿寒芝闻言,嘴角逐渐浮起了一抹笑意,嘴上却故意道:“其实,你不用勉强······” 阮娴闻言,放下短萧,转头看着他:“那不听了?” “······听。” 第66章 初到无恨山 此时已近晚秋时分,空…… 此时已近晚秋时分, 空气中都有了几分萧瑟的味道。阮娴刚一打开帘子,就感觉到一股干冷的寒风扑面而来,让本来还有些困倦的她瞬间就没了睡意。 而等她看清楚前方的风景的时, 更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震惊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里就是无恨山?” 宿寒芝点了点头:“对,接下来我们得走上去了。” 无恨山是一座独立的高山,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另一座山的山腰处,悬崖的位置连了一道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一直穿透了云层, 连接到了另一座山的腰间。 从茂密山林中穿出,走到铁索前, 就像是遇到了天门大开的景象。眼前是茫茫云海, 云海中矗立着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 那山峰外表萧瑟冷落,一眼望去都是坚硬的磐石, 几乎都是灰色的。 阮娴抬头往上望,却只能看见云层, 而无法看见被云雾遮掩的山顶,就好像这座山通往了天上。 为了登山, 他们舍弃了马车,走上了铁索桥。 阮娴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桥,有些腿软。桥摇摇晃晃的也就罢了, 关键是山间还有凛冽的寒风,好像再大一些,都能将她吹起来似的。 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盛萱兰却已经熟练地走了上去,一眨眼, 就走了很远的距离,身影都隐藏在朦朦胧胧的白雾中看不见了。 阮娴见状,在心里鼓了鼓气,也想鼓起勇气往前走。 而就在她要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直宽大而冰凉的手握住,那只手握得很用力,在她有些疼痛的时候,也有了一种安全感。就好像原本的漂浮之地浮现出了一块坚定的磐石,让她有了一块可以依靠的地方,而不会被风吹走。 阮娴抬头,朝着宿寒芝笑了笑,然后也不害怕了,就由他拉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走在铁索道上,她往四周看了看,看见不远处的云层之中,还有许多的黑色长影,那是一道道的铁索桥。 这些铁索桥是登上无恨山的唯一方式,围绕着无恨山,总共有二十四道铁索桥,铁索桥下,则是万丈深渊。 没有人那万丈深渊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无恨山的山底在哪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活着从无恨山的山底出现。从铁索桥上往下望,只能看见白色的云雾,偶尔消散的云雾间,能看见的也只有一片漆黑。 甚至有人传言说,无恨山最初就是凭空出现的一座山。这座山漂浮无根,没有山脚。以前会一直移动,后来被人连了这二十四道铁索,才将无恨山固定在了这个位置。 这些传说让无恨山充满了传奇色彩,而这些桥还被无恨山的人施了阵法,人们只能通过行走来通过铁索桥,进入无恨山,而不能跳跃、飞行。这就极大地克制了身形灵敏诡谲、跳跃能力强的夜叉,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因此在五十年前夜叉皇掀起了那场灾难之中,无恨山受到的损害,在各大门派中最小。 除了铁索桥,想要进入无恨山,还要经过一道道考验,尤其是对夜叉而言。 走了不知道多久,阮娴一直紧紧地握住宿寒芝的手,以前看着前方,终于看到了桥的尽头。 桥的尽头,是光秃秃的岩石,中间夹了一条小道,道路九转回肠,如果不是有宿寒芝带着她走,她可能早就已经迷路了。 在走过岩石间的小道之后,阮娴听见了盛萱兰透露着兴奋的声音。 “师兄,我们终于回来了!” 眼前是一道长长的阶梯,一直往上延伸,而阶梯的尽头,就是无恨山的大门。 在盛萱兰走上台阶的时候,阮娴走到台阶前,却有些退却了。 这台阶也被施了阵法,如果夜叉走上去,腿上就会有如千斤之重,一步一步越来越难以行走,到最后只能匍匐在地。 这就是夜叉在无恨山的待遇。 如今她是人类的姿态,既然太阳、火光都不会影响她的话,那这台阶,她能走过去吗? 就在阮娴犹豫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一个人却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 她听见宿寒芝的嘴中发出了一种有规律的声音,像是吹哨声。下一刻,前方就传来了一种敦厚敦厚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个浑身都是白色的生物跑了过来。 那是一只高至阮娴胸膛的白虎,它跑到了宿寒芝的身边后,亲昵地用大脑袋蹭了蹭他。 宿寒芝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白虎就顺势蹲下。 这白虎是宿寒芝少年时在外出游历时捡到的,后来宿寒芝见它毛色稀奇还颇有灵性,就将它带回了无恨山。 待白虎长大了之后,偶尔的时候,会成为宿寒芝的代步工具。 而宿寒芝之所以会将它当做代步工具,是因为······ 阮娴忍不住看了宿寒芝一眼,因为宿寒芝也不算是纯粹的人类了,他其实也会受到阶梯的影响,也会步履沉重,行走艰难。 第一次到无恨山的时候,宿寒芝刚走上台阶,就知道了这一点。 只是尚且年幼的他已经学会了完美的伪装,他没有表现出一点的不适,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走完了所有的阶梯。一直走到双腿几乎都没有了知觉,再走一段时间,肌肉就会因为承受不了的重力而坏死,他都没有展现出一点不舒服的神色。 因为他不能露出一点的异样,不能和夜叉有一点的牵连关系,否则他根本无法在这个仇恨夜叉的门派中生存。 想到这里,阮娴的心情有些复杂。 尽管宿寒芝原本就是人类,尽管他其实是受害者,却也必须隐藏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 没有人会感同身受,就算他将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最后能在他们脑中留下的也只会是有“夜叉”两个字而已。 只要和夜叉有关系,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到时候他可能不会被杀死,但一定会被永远地囚禁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令阮娴还隐隐有些难受的是宿寒芝后来的举动。 后来,就算小白虎出现了,宿寒芝也很少会坐在白虎上进入无恨山。 他就好像是自虐一般,要用疼痛提醒自己曾经的经历,提醒自己的身体里有多么让人厌恶的血脉,也提醒自己记得这些仇恨,所以每一次回无恨山,他总是会登上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感受到阮娴的眼神,宿寒芝以为她是害怕这只高大的白狐,就开口道: “阿阮,别怕。它不会伤人。” “我知道。” 她抬头,就看见宿寒芝朝她伸出了手。 阮娴收回思绪,她点了点头后,就在宿寒芝的帮助下,坐到了白虎的身上,宿寒芝坐在了她的身后。 白虎走上台阶,走着走着就迅速地奔跑了起来,周围的景色快速地在耳边掠过,只留下了迅疾的风声。 阮娴怕掉下去,想要紧紧地抓住它的毛发,又害怕将这只大猫给抓疼了,反而将自己给甩下去。 好在宿寒芝在身后给了她很强的安全感,她感受着耳边的风声,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从最开始紧闭着眼睛,到最后她都敢睁开眼睛,松开手,甚至回头对着宿寒芝笑一笑了。 盛萱兰看着那道巨大的白色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她还是看清楚了那白色影子上方,有两个人。 小白虎,虽然平时也会和她亲近,可是除了师兄外,它从来就不让别人骑。 有一次她走路太累了,希望小白虎能带她回去,结果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可是现在,它竟然肯让阮娴骑在它身上,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那么好,难道她真的是什么妖女吗? 想到这里,盛萱兰更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向师父说出她身上的问题。 可是,如果师父不相信她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再忍一忍,多收集一点证据。 就在盛萱兰低头沉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她转头看去,就发现有一个人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盛萱兰脸上的愁绪一扫而空,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还跟着叫了一声:“二师兄!” 小白虎拉风至极,一路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弟子只要一看见小白虎的身影,就猜到了白虎上人影的身份,一路上他们都恭敬地对着宿寒芝叫了一声:“大师兄。” 托宿寒芝的福,阮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这么多的人注视着,那些人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打量,有些甚至还有敌意。 想到这里的都是以灭了夜叉族为己任的名门正派弟子,阮娴就觉得自己像是送上门的猎物一样,只能缩着尾巴,希望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当然,从她骑上这小白虎的时候,一个高调出场,就注定她在无恨山的生活不能如她所想一般平静了。 小白虎带着他们一路上了山,直走到近山顶的位置。往远处看去云雾缭绕,抬起头,碧蓝的天空上则是云幕低垂,好像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似的。 山顶的温度明显降了许多,四周的景色也更为寥落,一眼望去都看不见多少绿色,只有一些光秃秃的树木稀疏地坐落在土地上。 而在不远处,则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座院子。 骤然降温,阮娴穿的太单薄,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下一刻,一件衣服就披在了她身上。 她转过头,就看见宿寒芝已经站在了地上,他朝着她伸出手,阮娴也将手伸了出去,很快她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刚站稳,还在打量四周的时候,小白虎就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脑袋。 小白虎是宿寒芝救的,又一直在无恨山上被养大,它听宿寒芝的话很正常。但是阮娴没有想到,或许是小白虎爱屋及乌了,它竟然对她也如此亲昵。 这可是一只强大优雅,毛色顺滑的漂亮白虎。 可能,还是一只可以让她撸毛的大猫! 阮娴想着宿寒芝站在身边,小白虎也不会伤害她,所以就在小白虎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时候,鼓起勇气,伸出手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 “好软。” 而且很温暖。 见小白虎不仅没有排斥她的接近,反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阮娴开心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脑袋,手指帮他顺着毛。 宿寒芝看着阮娴和小白虎相处甚欢的模样,笑道:“如果你喜欢,就让它留下来陪着你。” “好啊。”阮娴头也没回地道。 宿寒芝接着道:“这里比较冷,我们先进屋吧。” 阮娴从白毛中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小院子,点了点头。 第67章 崖边的住所 这是一个布置非常简单的小…… 这是一个布置非常简单的小院子, 院子中空空荡荡的,看上去很没有生气。 就连屋子内部也很冷清,主要是灰白色的色调, 主厅中除了正中间一个桌子, 几把椅子,就没有别的家具。看起来就好像没有人住在这里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处住所,却是宿寒芝住了许多年的地方。 小白虎进了院子后就趴在一边的树下,闭着眼睛休息,阮娴则被宿寒芝带着走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应该是宿寒芝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依然十分空荡。墙边摆放了一张床,灰白色的帷幔垂了下来, 一面墙边则放了一个柜子, 家具的稀少显得房间更加空旷。 宿寒芝走到柜子前, 打开柜子后,从柜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斗篷。 那斗篷十分柔软, 帽檐处有一圈柔软的白毛。 阮娴看着宿寒芝朝着她走了过来,然后将温暖而柔软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还细心地帮她系好了身前的带子。 “还冷吗?” 柔软而温暖的白色斗篷将她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将凛冽的寒风和低温都隔绝在外, 领口的白毛衬得她的脸越发的小巧白皙,还显得有些粉扑扑的。 阮娴摇了摇头,说:“不冷。” 宿寒芝看着她的模样, 穿着他的斗篷站在他的家里,他的嘴角弯了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以后,都呆在这里。” 阮娴感觉他的话有些奇怪, 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思,就听见宿寒芝继续道:“那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阮娴摇了摇头,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你既然已经回了无恨山,第一件事难道不应该去找你师父吗?” 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宿寒芝的师父,也就是无恨山的掌门,盛朔风。盛萱兰作为孤女被捡回无恨山之后,就成为了他唯一的女徒弟,也跟了他同一个姓。 其实阮娴是希望宿寒芝带她去见掌门的,然后想办法让她拜入无恨山。 而且宿寒芝难道不应该尽快和掌门商量和夜叉皇相关的事情吗,现在看来,他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宿寒芝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好像有些不情愿。 他看着阮娴,半晌后才妥协似的说了一个字:“好。” 阮娴闻言,嘴角带了些笑意:“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拖延了,快走吧。” 宿寒芝便点了点头,道:“我很快就回来,如果无聊,你可以让小白陪着你。” 小白虎的简称就是小白,倒是和小黑相对应了起来。 不过,阮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要让小白陪着她? 然而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宿寒芝已经转身出门,见状,她立刻跟了上去。 宿寒芝身高腿长,他现在就好像急着去见掌门似的,步子走的极快,一个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阮娴追了出来,跑到了院子口,说:“你慢一点,我快跟不上你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却突然看向了她,而没有说话。 阮娴还自顾自地道:“好了,我们走吧。” 然而这次她朝前方走了几步,宿寒芝却不知道怎么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你怎么了?”阮娴回头问他。 宿寒芝此时的脸上面无表情,下一刻,阮娴就感觉到他伸出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将已经走出院子的她往回拉。 “见师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宿寒芝的声音冷静,却总有一种克制感:“你不用陪我,安心呆在这里休息。” 说完后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无聊,可以让小白陪你玩。” 阮娴闻言,却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去见一见盛掌门。你不是已经将我带到无恨山了吗,如果想成为无恨山的弟子,一定还是要掌门的许可不是吗?” 宿寒芝闻言后,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你真的只是想成为无恨山的弟子?” 阮娴点了点头:“当然。” 听了她肯定的回答后,宿寒芝突然笑了笑。他伸出手抱了抱阮娴,下巴搭在她的脑袋上。 阮娴不知道宿寒芝的心情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但是现在看来,他现在的心情是挺好的。 心情好,说明她应该可以顺利地和他一起去见掌门了。 然而,她的猜想却彻底错了。 上一刻,宿寒芝还温温柔柔地抱着她,下一刻,他就松开了她,道:“不必担心,你已经在无恨山了,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让你离开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还带了几分冷意,让他的话听起来可信性十足。 接着他眼中的那抹冷意又立刻退去,他柔下了声音道:“以后,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不用去做别人的弟子。” “乖,等我回来。” 要说前面几句话,阮娴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是后面的一句话,她是明白了,宿寒芝这说一堆,还是不让她和他一起去。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让她跟着他? 按照宿寒芝以往的风格,应该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将她像个娃娃一样拴在身上才对。 就在阮娴一个愣神间,宿寒芝就已经 走出了几步路远,她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匆忙间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等等。” 宿寒芝却皱了皱眉,发出了一声痛哼声。 阮娴看着他的模样,知道自己是扯到了他还未好的伤口,她的手一抖,就松开了他的手臂。 宿寒芝太能伪装,或者说因为从小到大受过了太多的伤,所以他习惯了忍受疼痛。就算衣服之下已经伤痕累累,他表面上也永远会伪装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就像······那个执意要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自虐一般的少年。 阮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想到了这些,而就在她这一晃神之际,等她再抬头,就发现宿寒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她当即就想追上去,然而她才刚走了几步路,眼前一道白影一闪,一只有她胸口高的白虎就出现在了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路。 小白虎依然漂亮优雅,它低下头想要如往常一般亲昵地用脑袋蹭阮娴,而这次阮娴却退后了一步。 她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白虎,终于明白为什么宿寒芝这次不让她跟着了。 因为这里是宿寒芝自己的地盘,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她会跑掉,当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 宿寒芝压根就没有想让她从这个地方出去。 什么小白虎,什么陪她玩,分明就是用来阻挡她出去的拦路虎。 想到这里,阮娴看着小白虎,然后有些恼怒地转过头,走进了院子里。 而小白虎上前跟了几步,这次它索性一点也不掩饰了,直接卧在院子门口,庞大的身体挡住了唯一能出去的路。 它没有因为阮娴的冷落而失落,反而懒洋洋地卧着,伸出舌头梳理着自己雪白的毛发。 阮娴见状,原本的撸猫心思已经彻底没有了,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往后院走。走着走着她还心想着,虽然小白漂亮,可是它只听宿寒芝一个人的话,而小黑虽然丑,但却特别听她的话。 如果是小黑的话,它才不会听宿寒芝的话将她困在这里。 想着想着,阮娴就觉得小黑还挺好的。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小黑才会伤了宿寒芝吧。 她想着那只白老虎,想到宿寒芝在小黑那里经历的事情,决定还是暂时先不要去招惹它。 她可没有宿寒芝那样好的恢复能力,被那虎爪一爪子拍下去,恐怕就直接没命了。 阮娴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就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 她此时有一点儿慌乱,宿寒芝这是在做什么? 他只是暂时让她呆在这里,还是······他不会想让她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地方不出去吧。 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的,那该怎么办? 阮娴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想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不过尽管不想让自己再去想这个可能性,她还是在一路走的同时,一路仔细地观察着四周,想要找一个出路。 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后院里,刚走到后院,阮娴就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这个院子,竟然是建在悬崖上的。 后院没有围栏,因为几米之外,就是一个悬崖。 真是前有虎,后无路,怪不得小白虎在看见她往后院走的时候,眼睛都不抬一下。 崖边的寒风更猛烈了一些,将她的头发都吹的有些凌乱,寒冷的空气中,阮娴裹紧自己的披风,还将帽子戴上,只在白绒绒的毛边中露出了一张脸,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走到崖边往下望去,只能看见云雾缭绕,这竟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站在这里往前方望去,下方竟然还有一座尖尖的小山峰,看起来只有无恨山的一半高。和无恨山的被岩石包覆一般的灰白表面不同,小山峰上竟然是一片漆黑。 如果阮娴没有猜错的话,那座小山就是无恨山的后山了,也是无恨山的禁地。 宿寒芝幼年时就独自一人住到了无恨山的山顶,一是他本人本来就离群索居,所以还有了一个高岭之花的称号;二就是因为这里是无恨山禁地唯一的进入口,作为掌门的第一个弟子,宿寒芝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守护禁地,让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半分。 而阮娴要找的存在,就在无恨山的后山中。 后山十分危险,而且作为禁地的守护者,宿寒芝不可能会同意她进入后山,而且她也不能告诉宿寒芝自己去后山的原因,所以她想要去后山就要另寻他法。 无恨山的弟子一生中只有一次进入后山的机会,就在新入门的时候。 无恨山的规定中,所有弟子都必须参加三轮考核,考核成功后方可成为无恨山弟子。 其中考核的第三轮,就会进入后山。 阮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可是现在,宿寒芝的不合常理出牌,却几乎要断了她的计划。 原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成为无恨山的弟子,他想让她留在无恨山,并不是想让她以弟子的身份留在这个门派,而是希望她留在这个院子里,他的住所里。 阮娴抬起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住所,她紧紧地抿起唇,心想着,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一想到门口的小白虎,她就头疼的紧。而且就算没有小白虎,宿寒芝住的地方偏远荒僻,她觉得自己就算走出了院子,可能也找不到路。 而就在她有些烦恼的时候,耳朵却动了动,灵敏的听力下,她听到了一点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后,阮娴的苦恼逐渐消失。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也有了笑意。 她想,她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第68章 二师兄(一更) 阮娴走到前院处,远远…… 阮娴走到前院处,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那人身量高挑,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还要多一些,头上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身后背着一把巨剑, 面容锋利,嘴唇紧抿着,看起来十分严肃。 高大的身材,标志性的巨剑,如果阮娴没猜错的话, 那人应该就是掌门盛朔风的二弟子,也就是盛萱兰的二师兄, 凌纵英。 这位在无恨山有一个外号是黑面阎王, 现在是刑堂之主。平日里最是重视规矩, 不苟言笑,就算是对同门弟子, 也十分严苛。 而这样的他,也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小师妹盛萱兰的时候, 才会露出一点点的铁汉柔情。 凌纵英这个人不知变通,极其重视规则, 和喜欢剑走偏锋的宿寒芝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他对无恨山有很深的情感,因此一直以守护无恨山为己任。一旦让他发现有外来者试图闯入或误入无恨山,轻一点的处理就是直接将人赶走, 而重一点的处理则是直接将人关入刑堂。 现在,阮娴就是这么一个外来者。 今日,凌纵英来到山顶,只是为了帮师妹取一样东西。无恨山顶积雪深处,生长着一种结有雪莲果的树, 师妹以前就最喜欢这一种果子,她现在外出游历多日,回山后,必定是想念这一口味道了。 他来到无恨山之前,一直和自己的妹妹相依为命。后来妹妹染病身亡后,他就成了孤儿,被现今掌门盛朔风带回了无恨山。作为孤女的盛萱兰来到无恨山,成了掌门唯一的女弟子之后,凌纵英就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就在他快走到山顶时,却感受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气息。 那气息竟然是从师兄的住所处传来,也因此,他才会临时改变了方向。 凌纵英身背巨剑,脚步沉稳,看似不急不缓,却很快就出现在了距离 院子只有几米的距离。 他看见了院门口处拦路的白虎,自然也看见了院中的那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她身上披着一个白色的斗篷,毛绒绒的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 她,就是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凌纵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师兄一向喜欢独处,就算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也都很好,但却一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因此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可是现在,他竟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而在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后,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今日无恨山内,一直在讨论着和她有关的事。 不过······凌纵英皱了皱眉,他想到师妹对他说过的话,看向那女子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凌厉了起来,眼中还多了些打量。 师妹说她怀疑这女子的身份并不单纯,她是使用了某种邪门的术法,才迷惑了大师兄。 凌纵英一生以保护无恨山为己任,因此,在察觉到那女子的身份有可能对无恨山产生危害的时候,他就不能放任她就这样呆在这里。 阮娴不知道凌纵英想了些什么,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甚至还带了些敌意。 可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没有惹过他吧。 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凌纵英不喜欢有外人随意踏足无恨山。而她是由宿寒芝带来的,凌纵英就算不满,也不会对她动手,最多就是将她赶出去,这就好办了。 阮娴走到院门口,她才上前走了几步,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小白虎就站了起来,还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看着近在眼前的血盆大口,阮娴忍了忍,然后默默地退后了两步。 “你是什么人?”阮娴问道。 “应该我问你才对。”凌纵英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来无恨山有什么目的?” “我?我是来拜师的。” “拜师?”凌纵英却扯了扯嘴角,冷笑似的道,“距离无恨山下一次收徒还有半年时间,你若真想拜师,还是乖乖下山去,等待半年后再来。” 半年?她哪里可能等那么久。 她不信凌纵英真的能将她赶出去,毕竟这件事宿寒芝就不会答应,二弟子嘛,肯定是打不过大弟子的。 不过,凌纵英最重规矩,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一点,就看一看他是更难忍受破例提前收一名弟子,还是忍受一名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在无恨山上呆上半年时间了。 于是阮娴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不用啊,寒芝和我说过了,只要他开口一句话,我就可以成为无恨山的弟子。听说成为无恨山的弟子还要经过考核,是这样吗?” 阮娴笑了两声:“可是,寒芝说了,他怕我受伤,所以我不用参加考核了。” 说完后,她还添火似的继续道:“你也是无恨山的弟子吗,以后咱们就是同出一门了,不如我现在就叫你师兄吧。” 她这一连串通过套关系走后门的话,不停地在碾压无恨山的门规,让凌纵英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他厉声道:“闭嘴。” 虽然大师兄平日里几乎不管无恨山的事,但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女子不仅让大师兄破例带她进山,竟然还想让大师兄破例让她入门,她究竟给师兄灌了什么迷魂汤。 难道师妹说的是对的。 “果然是个妖女。” 妖女?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是阮娴得到强化的听力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心想,不至于吧。 这就成妖女了? 不过虽然背了一个妖女的称号,但好在结果还是不错的。 她听见凌纵英道:“无论何人,要进入无恨山,都必须经过三轮考核,谁也不例外。” “不就是一个考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阮娴微微抬起头道,“宿寒芝可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你又是谁?你凭什么这样说?” “哼”简直是无可救药,也不知道这样嚣张跋扈的女人,就算有几分姿色,又怎么能入得了大师兄的眼。 本来师妹的话他并不太信,此时却已经信了七成。 无恨山的考核历年来通过者只十之有一,因此无恨山虽然为名扬江湖的大派,人数和别的门派相比起来,却并不多。 而在历年的考核中,受伤之人也不计其数。 倒不如就让她参加考核,也好让她知难而退。也能通过此来试探一下她,看她究竟是正是邪。 如果她真的有问题的话,在考核中无意间丧了命,想来师兄也不能说什么。 这样想着,凌纵英便道:“南枯圣人的徒弟如今正在中殿拜见师父,不日后她就将参加入门考核。如果你真想成为无恨山的弟子,就必须和她一起参加考核。” “就算是大师兄,也不能坏了规矩,你现在就跟我走,去拜见师父。” 说完后他就上前走了几步,阮娴见状心中窃喜,脸上却还用一种挑衅的神色道:“这只白虎是寒芝派来保护我的,我劝你最好赶快离开,不然小白的爪子可饶不了你。” “小白,你可要“保护”好我哦。” 而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凌纵英就不屑似地嗤笑了一声,道:“一头畜牲而已。” 他的话语刚落下,小白就猛地冲了上去,它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巨大的身体几乎都挡住了凌纵英的身体。 而下一刻,阮娴就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小白虎被打到了一边,重重地落下了地上。 做了这一切的凌纵英,收回拳头,没有留半分眼神在小白虎身上,而是走进了院子,走到了阮娴身前。 他的身高和表情实在是太有压迫力,等他走近后,锋利的眉眼中都满是煞气,这是刑堂主人才会有的眼神。 “走吧。” 阮娴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怂了,乖乖地不再作死地刺激凌纵英,于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 听到她这两个字后,凌纵英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态度怎么会转变的这样快。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再多看阮娴一眼,就好像多看她一眼,就也会被她使用什么邪门的方法给迷惑住一般,就像大师兄那样。 于是凌纵英转头就走,阮娴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然而,他们才刚刚走出院子,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小白却又冲了上来,它怒吼一声冲向了凌纵英。 平日里小白见到这个黑面阎王都会悄悄转向溜掉,而今日为了坚守宿寒芝的命令,就算有些恐惧,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凌纵英见它竟然还敢挑衅自己,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他伸出手,竟然反手放到了背在身后的巨剑上。微微一用力,巨剑就被他抽了出来。 阮娴见他抽出了剑,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在看见凌纵英眼中闪过的杀意之后,她立刻冲了上去,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举动。 “住手!” 她突然冲上来的举动让凌纵英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反应迅速地伸出了另一只手,用力地抵在了小白的眉心上。 随着手臂上青筋爆发,他发出了一声低吼声,下一刻,小白沉重的身体就再次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远处的地上。它的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后,尝试着站起来,然而这次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一只重达几百公斤的老虎,就这样轻松地被他打了出去,不愧是无恨山具有天生神力的二弟子。 阮娴想着这股恐怖的力量,想到方才自己的挑衅,心里也有些后怕。 下一刻,她用力拉着的手臂就挣脱开来,让她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不稳,往后一倒坐在了地上 。 第69章 成亲?NO(二更) 凌纵英见状,下意…… 凌纵英见状, 下意识想要伸出手,不过忍了忍后,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弹。 见阮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他才黑着脸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冲上来?不知道有危险吗。” “我当然知道, 可是如果我不阻止你的话,它已经死在你剑下了。”阮娴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着的草屑,道,“它好歹也在无恨山生活了许多年,还是你师兄所救, 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方才凌纵英眼中的杀意丝毫没有作假,他是真的会杀了小白虎。因为白虎对他来说, 只不过是一只畜牲, 所以他根本不会有什么负担。 阮娴则不一样, 虽然她对小白虎监管她一事很不爽,可归根到底这是宿寒芝的命令, 而且小白虎受到了凌纵英的两次攻击,也足够了, 她不可能看着它丢了性命而不管。 “你倒是挺善良的,只不过, 这善良用错了地方。”凌纵英毫不在意地道,“为何不能动手?这只不过是一头畜牲而已。有这心思和勇气,你倒不如好好想想, 怎么在考核中活下去。”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回了一句:“有时候,一些人连畜牲都不如。” 听了她的话后,凌纵英的脸色瞬间就黑沉了下来。他手中握着的巨剑下一刻就搭在了阮娴的脖颈上,那巨剑都比她脖颈粗了, 更衬的她的脖颈纤弱细长。 凌纵英静静地看着她,此时,好像只要他的剑轻轻地一动,就可以收割了眼前这个方才还同他说话的女子的性命。 “你这话是何意?”那话很难不让人想到,暗指的是他。 阮娴被剑抵着脖子,剑刃锋利至极。即便还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她的皮肤上竟然也出现了一丝红痕,让她感受到了丝丝的疼痛。 凌纵英见状,还没有等到阮娴回答,就立刻收回了剑。 怎么这么容易受伤?这女人就是麻烦,真是娇气,也不知道大师兄看上了她哪一点。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咙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且也太容易暴躁了一些,未免再激怒他,她还是忍一忍,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 于是她干脆转过了身,不再看着他,有些冷淡生硬地道:“我们走吧。” 感受到了她的疏离,凌纵英的眉头紧皱。 对方背对着他,就好像在用沉默反抗他似的。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就冒起了一股烦躁之气。 手臂上被那女人紧紧抓住时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那里,他当时分明可以轻易地将她甩出去,却不知道为何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就她这样的小身板,一旦被甩出去,可能会直接没了半条命吧。 凌纵英看着垂着头的她,兜帽遮住了她的表情,而她身上显露出的疏离和拒绝的意味,或许正是他心底烦躁情绪的来源。 这种情绪让他认定了这女人果然不简单,师妹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妖女。 他压抑住心里的情绪,发出了有些低沉的声音,道:“跟着我走。” 阮娴的脑袋藏在帽子下,点了点头。 他们走过了一条曲折而蜿蜒的路,走到约莫半山腰的位置,阮娴就发现眼前的景色发生了大变样。 若说山顶是光秃秃的景象,那么山腰处至少多了些绿意。不过也许是因为深秋时节,树叶发黄,也有几分萧瑟气氛。 四周建筑多了起来,一路上来人也不少了,他们在经过的时候都好奇地打量着阮娴,同时恭恭敬敬地对她身边背着巨剑的凌纵英道:“二师兄。” 凌纵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眼角余光落在了身边那女子的身上。据师妹说,她的名字是阮娴,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大师兄的身边。 而周围的人称呼他二师兄的时候,她竟然头也不抬,就好像对他的身份毫不在意,也没有一点好奇,想要求知的意思。 他并不是在意名声的人,可如今这般明显被人忽视的感觉,却还是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走过一段时间后,一直垂着头走路的阮娴就听到了一道声音:“我们到了。” 垂下的视线中,是铺上了石制台阶的地面。她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恢弘气派的大殿。建筑虽然恢弘大气,却因为主要用了白色的色调,加上屋顶很高,因此多了几分寂冷的味道。 此时的大殿内部,一共站了七个人,掌门盛朔风,两个头发花白的长老,一个中年女子,还有宿寒芝、盛萱兰和繆姜。 “想当年,我下山游历时和你师父结识,自此就成了至交好友。只是没有想到一晃多年,如今他竟然命丧夜叉之手。” 盛朔风的表情中含了几分悲痛之色,而繆姜闻言,也似是伤心地垂下了头。 “如今夜叉祸乱频生,怕是天下动荡将至。”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中气氛就沉闷了下来,空气中都隐隐透着压抑。 因为他们都知道,或许如今平静的生活,已经持久不了多少时日。 盛萱兰见状,想缓和一下四周的气氛,便道:“师父,如果夜叉真的敢再作乱的话,我们一定会打败他们的。作为您的弟子,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还怕,我要冲在最前面。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彻底打败他们的。” 听了她的话后,殿中的几人都笑了起来,其中尤以盛朔风笑的畅快。他膝下无子,本来就将盛萱兰当做女儿在看待,甚至还让盛萱兰跟了自己的姓。 如今听了她这番话,虽然有些稚子轻狂,却更显天真可爱,还有几分血气在,直让他满意地连连点头。只叹自己这个小徒弟没有养错,还有了几分虎父无犬子的心态。 “兰儿说的好,我无恨山之人,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 盛萱兰听了他的夸奖后笑了笑,然后她转头看向宿寒芝,垂下头低声道:“而且,只要有师兄在,夜叉才不可怕呢。”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那个中年女子见状,笑着说了一声。 “芸姨,你胡说什么呢!”盛萱兰脸颊绯红,她急匆匆地走到了那女子的身边,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而她们的对话则让殿内的几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盛朔风也笑着点头,这两个徒弟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如果他们之间互相有意,未必不能成为一番佳话。 只是······盛朔风看了宿寒芝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兰儿的单相思啊。 宿寒芝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换了气氛中,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待他们的笑声落下之后,才开口道:“师父,徒儿刚刚回山,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想先行告退。” 盛朔风点了点头:“也好,让兰儿跟着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她帮着点儿。” “不用。” “······” 宿寒芝毫不迟疑的拒绝让盛朔风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他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得意弟子,沉默了半晌后,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去吧。” 宿寒芝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想要离开,然而,才刚转过身,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钉在了原地般无法动弹。 阮娴跟在凌纵英的身边走进了大殿里,她刚走进来就看见了宿寒芝。和他的眼神对上了之后,她就立刻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他。 凌纵英走到殿前,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阮娴看着坐在大殿中央的中年人,猜到他就是无恨山的掌门,也就跟着行了一礼。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感受到宿寒芝的目光一直都像蛛网一样地黏在她身上。 “这位就是寒芝带回来的人吧。” 盛朔风的声音响了起来,回荡 在了整个大殿中,阮娴见状,就道:“阮娴拜见盛掌门。” 凌纵英这时也跟着开口道:“没错,这位阮姑娘就是师兄带回来的人。弟子想着,就算是大师兄带回来的人,想要做无恨山的弟子,也要遵守无恨山的规矩。既然繆姜姑娘也要在这段时间里参加考核,不如就让她二人一起同行。” 盛朔风闻言点了点头:“纵英说的也对,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坏了规矩。既然是寒芝带回来的人,想必这位姑娘一定自有过人之处,就让她和繆姜一起参加考核吧。” 盛萱兰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后,就有些焦急地看向凌纵英。她都已经说了阮娴很有可能有问题,怎么二师兄还特意将她带过来,让她成为无恨山的弟子呢。 他究竟在做什么? 不行,她要阻止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就站不住了,刚想开口阻止,却听见大师兄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不用参加考核。” “为什么,难道师兄你想违背无恨山的规矩?”凌纵英皱着眉道,他没有想到在师父面前,大师兄竟然也这般明晃晃地违背规则。 宿寒芝却好像并不在意一般,淡淡地道:“有何不可?” “你······!” “行了,别吵了。”盛朔风的声音响起,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皱了皱眉道,“寒芝,既然这位姑娘决定入我无恨山,以后遇到的危险自然数不胜数。如果连参加一个入门考核都畏惧的话,还不如早早下山。你觉得为师说的可对?” 宿寒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然后才突然道:“谁说她要成为无恨山弟子的?” 他这话一落下,在场的几人就都看向了他。就连一直躲避他视线的阮娴,也跟着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凌纵英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意思,他皱眉道:“你这是何意?既然不能成为无恨山的弟子,那么她凭什么身份留在无恨山。” 宿寒芝抬起眼,冷冷地看向凌纵英:“我会择日和她成亲,这样,她有资格留下来了吗?” 他这话就好像是平地一声惊雷,不仅是凌纵英被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连阮娴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刚刚,在说什么? 就在众人都被他的话惊讶到了的时候,突然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不行!” 斩钉截铁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惊中唤醒,阮娴也从刚才那番荒诞的话中回过神来。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发出那声音的竟然是盛萱兰和繆姜。 盛萱兰发现繆姜和自己异口同声了,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繆姜却一直垂着头,就好像方才的声音不是她发出来的似的。 盛萱兰有些疑惑,不过现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兄怎么可以突然说出娶别人的话。 于是她看着宿寒芝道:“师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宿寒芝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阮娴,道:“我很清楚。” 盛萱兰见状,立刻道:“你才认识她多长时间,你知道她真实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吗?你都不了解她,又怎么可以娶她,不要被她欺骗了!” 盛萱兰说完之后,见宿寒芝没有看向她,也没有被她唤醒的样子,就有些心急地拉了拉芸姨的衣服,想让她帮自己说说话。 芸姨见状,就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才开口道:“寒芝,兰儿说的也没错。而且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对!”盛萱兰立刻在一旁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向盛朔风,叫了一声,“师父!” 宿寒芝此时却好似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一般,视线只落在了阮娴的身上,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 阮娴只觉得那股视线灼热至极,好像有温度一般,在等她的一个回应,她却完全做不到和那样的眼神对视。 凌纵英见状,心底的那股烦躁感更深了一些。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方向,更没有想到,一向独来独往,不近女色的大师兄,竟然会提出成亲二字。 就在大殿中被一股静谧而压抑的气氛笼罩的时候,掌门盛朔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声音轻松地道:“真没想到啊,为师竟然有一天,会从大徒弟口中听到成亲二字。”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已经成了一潭死水的画面好像又活了过来。几个长老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盛萱兰一脸焦急,繆姜则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凌纵英则皱着眉,眉眼中煞气更重了一些。 盛朔风的话说完后,盛萱兰就再次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师父!” 盛朔风朝她半举起手,示意她莫要着急。盛萱兰见状,尽管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却也只能紧闭着嘴巴等待。 下一刻,盛朔风就看着阮娴道:“不过,成亲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我倒是想听听阮姑娘的意见。” 她的意见,是选择成亲,作为宿寒芝的妻子留下来,还是愿意参加考核,正式成为无恨山的弟子。 一时间,屋内几人的注意力就都落在了阮娴的身上。 其他人的目光阮娴倒是并不担忧,只是来自宿寒芝的那一道视线让她头皮发麻,如芒刺背。还有一点奇怪的是,繆姜的视线,竟然也让她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不过,就算是顶着宿寒芝的视线,阮娴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的双手平叠在一起,举到胸前,朝着盛朔风低下头,恭敬地道: “请掌门收我为徒。” 这一句话落下后,不仅仅是阮娴,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宿寒芝周围气氛的变化。 不断冒出的冷气,就好像能让这块空间都结冰了似的,让人直接进入了寒冬腊月。 第70章 哼,你不在乎我 “阿阮。” …… “阿阮。”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阮娴的心都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后,才转过头看向宿寒芝。 自从她在殿中表明态度之后,宿寒芝就没有再发出过一点声音。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 阮娴等人都离开了大殿, 她本来应该和繆姜一起在凌纵英的带路下,去点星阁登记后,就会被带到一个房间休息,等待三天后的考核。 这期间她一直没有看宿寒芝,而就在走出大殿后, 宿寒芝就叫住了她。 宿寒芝逐渐朝她靠近,阮娴见状下意识微微退后了一步。见到她的动作, 宿寒芝的动作一顿, 停下了脚步。 而就在此时, 凌纵英竟然还挡在了阮娴身前,对宿寒芝道:“师兄, 阮娴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为什么不能尊重她的意见?” 他的话说完后, 阮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凌纵英不愧是什么也不怕的黑面阎王,真会拉仇恨。 不仅不给宿寒芝一点面子, 不让他凭借关系给自己走后们,现在竟然还敢对着宿寒芝说这样的话。 她的选择?她的选择不就是宁愿去参加生死未卜的考核,也不愿意和他“成亲”吗。 这几句话简直是在精准地踩宿寒芝的雷点, 果不其然,宿寒芝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黑沉了起来。 他冷冷地看了凌纵英一眼,半晌后,才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我与阿阮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 “你们不过只认识了两个时辰, 以为自己有多了解她。而且······” 宿寒芝走上前了两步,走到凌纵英的身前,冷冷地道:“她是我带回来的人,谁准你叫她名字的?” 他说话之间,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凌纵英皱紧了眉,也开始运力抵抗。只是尽管抵挡及时,他的脸色依然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额头上甚至隐隐地冒出了一些汗珠。 阮娴不知道二人已经有了隐秘的交锋,直到她听见凌纵英背在身后的巨剑发出了嗡嗡的响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纵英被在身后的巨剑名叫巨口剑,已经和他绑定,有了灵性 ,只有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发出剑鸣。 而盛萱兰显然比阮娴更了解凌纵英,她听到剑鸣声后就立刻走上前挡在了他们身前,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都冷静一点!”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难道情谊还比不上这样一个女人吗?” 说完之后,她狠狠地瞪了阮娴一眼。 这眼神瞪的阮娴莫名其妙,他们二人发生了冲突,你要拦就拦,瞪她做什么? 不过,阮娴看着两个暗地里针锋相对的人,也想上前将他们分开。 而还没有等她有多余的动作,凌纵英却压抑着声音道:“师妹你让开。大师兄下山游历多日,我们也许久未曾切磋了,今日正是好时机。” 凌纵英除了平日里对待门规铁面无情之外,同时还是一个十足的好战分子,而他现在明显被宿寒芝激起了战意。 “凭你?”宿寒芝此时已然面色平静,只是一双眼睛阴沉到了极点。 仅仅两个字就挑的凌纵英伸出手要抽出巨剑,和他“切磋”一番。 阮娴见状,赶紧上前拉开了二人。 这还没有进入无恨山呢,就间接地导致无恨山的两大弟子大动干戈,一经传出去,她可能也不用参加什么入门考核,直接收拾东西下山好了。 她制止二人后,就看向宿寒芝道:“我们单独谈谈吧。”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就收回了放在凌纵英身上的视线,看着她点了点头。 阮娴见状,就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走去,宿寒芝抬腿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两人走后,现场就只剩下了盛萱兰、凌纵英和一直沉默不言的繆姜三人。 见宿寒芝不在这里后,盛萱兰才敢对凌纵英道:“二师兄!你为什么要把阮娴带过来,还要让她成为无恨山的弟子?” 她有些癫怒地问:“难道我和你说的话,你都不相信吗?” 凌纵英收回了放在他们两人离开方向的视线,看着盛萱兰道:“我当然相信。” “那你为什么还?” “她毕竟是大师兄带来的人,任何一切的猜测,在没有确定的证据之前,我们都不能给她定罪。” “我也知道······”盛萱兰有些丧气地道:“所以我才只告诉你,不然我早就告诉师父了。” 凌纵英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原本冷硬的面孔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不用担心,既然她已经在无恨山,就相当于在我们的手掌心中,还怕她一个小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说完他接着道:“而且,入门考核危机重重,不仅考验人的天赋,还有心性,如果她真的心思不纯,那么自然会在考核中显现。让她暴露在我们眼前,总比呆在暗处好。”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了然似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二师兄,还是你厉害!” 不过,她想着凌纵英方才的话,还是表情严肃地道:“但是二师兄,你可不要被她蒙蔽了。不要以为她只是一个掀不起风浪的弱女子,方才她可是还没有做什么,都让大师兄失了态,甚至差点和你产生争执呢。” 听了她的话后,凌纵英也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以前,他从未见过师兄这般模样。方才,在巨口剑发出剑鸣的时候,他提出要和师兄切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大师兄对他,可不仅仅是想切磋,对方身上的敌意是实质存在的。 而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一直在旁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繆姜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们道:“你们刚才是在说阿阮姑娘吗?” 听了她的话后,盛萱兰和凌纵英皆是一惊。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方才,他们竟然完全忽视了这里还存在着一个人,就在这里肆意地讨论起了阮娴的事情。 这位繆姜姑娘,存在感似乎也太低了一些。好像只要隐入人群中,就难以再发现她。 盛萱兰率先反应了过来,她笑着对繆姜道:“我们方才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繆姜就开口道:“阿阮姑娘好像来历不凡,有些奇怪可能也是正常的。” “来历不凡?你为何这样说?”凌纵英问道。 如果真的是来历不凡的话,那又为何还要加入无恨山? 不过他带着阮娴下山的时候,确实见她脚步轻盈平稳,一路上也不见疲态,的确不像普通人。 繆姜微微笑了笑,神色自然地道:“我曾经见过阿阮姑娘在夜间行走,好像能看清楚夜路似的。而且她身体轻盈,在陡峭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看起来比从小在山上生活的我还要灵活,所以我猜想,她应该来历不凡。” 说完之后,她还补充了一句:“论阿阮姑娘的相貌和来历,怪不得宿师兄会这般对她上心。” 她这话说完后,原本还认真听她的话后的盛萱兰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说:“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而听了这一切的凌纵英,眼中却闪过了沉思。这个阮姑娘,究竟是何来历? 阮娴和宿寒芝来到了一个无人的亭子前,她还没有说话,宿寒芝走到她身前,先发制人地问道:“阿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在山上等我?” “本来就是没有答应过的事。”他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倒显得像是阮娴自己的错,她道:“我还没有问你呢,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一起去见掌门,为什么要将我关在那个院子里?为什么不让我成为无恨山的弟子?” “我没有想将你关在院子里。” “如果没有,那你为什么留下白虎?” “我让它留下来,是为了让它陪着你,也是为了保护你。” “究竟是保护还是看守,你自己清楚。” “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 阮娴见他这般不知悔改的样子,也逐渐上了头。仰起头,就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要找人斗法的公鸡一样,脸都红了,一点都不退让。 而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后,见这次阮娴半分也没有退步,才泄了气一般,示弱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被阮娴一转头躲开。 宿寒芝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的眼神因为阮娴的一再躲避有些冰冷,不过他还是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才尽力语气柔和地道:“我以为,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看着他,眼中有着疑问:“什么一样的?” “我以为,你也想和我呆在一起。我们就呆在山上,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样不好吗?” “还是说,那个地方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把所有都换成你喜欢的。”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直觉有些不对劲,但又具体说不上是哪里。 或许最大的问题是,怎么个呆在一起。 于是阮娴有些疑惑地道:“可是,我又不是要离开无恨山。就算我做了无恨山的弟子,我们也是可以呆在一起的啊。” “这不一样。”宿寒芝却突然声音有些压抑地道,“我说的是,只有我,和你。” 他这话说完后,阮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宿寒芝,然后缓缓地退后了一步。 “你······冷静一点。” 察觉到阮娴退后的脚步,宿寒芝闭上了唇。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后,就好像如阮娴所言,他冷静了一些。 他察觉到了阮娴的防备,顿了顿后,才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像是解释一般地道: “阿阮,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可是,在你心里,我却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不是······吗?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很坚决地在一瞬间做出否定。 “就连只是第一天见面的人,你都可以信任他,对他笑。可是你对我,却永远有着防备。” “我有时候觉得,你之所以会关心我,会愿意跟着我,只是因为······因为害怕?因为可怜?还是因为,什么别 的原因?” “我总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如果我们再多相处一些时日,你会不会对我卸下更多防备?” 听了他剖白一般的话后,阮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戳到了心脏一样,酸酸疼疼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原来,宿寒芝心里是这么想的。 而在心里各种滋味出现的时候,她也有些松了口气。她就想着,宿寒芝的人设没有这样的设定,不至于要将人关起来,只能和他两个人呆在一起的地步,这也太可怕了一些。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真有这样的心思。 他只是察觉到了她的心,在对待他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纯粹,因此而缺乏信任和安全感。 接着宿寒芝最后又说了一句话,更是在阮娴的心上轻轻敲了一下。 宿寒芝道:“也许我刚刚的话会有些吓到你,但其实,我只是怕会有人出现,会抢走你。毕竟······” “我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不是的。” “真的吗?”宿寒芝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不信任,却仍然勉强地在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知道这是你的安慰,不过,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也足够了。” 安慰? 阮娴摇了摇头,想说不是安慰,然而眼睛却看见宿寒芝的肩膀处竟然冒出了一点红色的印记。 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因此红色的痕迹就特别显眼。 “你的伤······” 阮娴这个时候才发现,宿寒芝的声音已经没有和凌纵英对峙时候的强盛,就连面容也有些虚弱。 他的伤口是裂开了么? 为什么会突然裂开,难道,难道是因为方才和凌纵英的对峙? 察觉到她的视线,宿寒芝却突然转过了身,让阮娴再也看见那渗出衣服的红色血迹。 他颇为善解人意却语气虚弱地道:“你去吧,去过点星阁之后,好好休息一番,我······就不陪着你了。” 说完之后,他就独自一步步地走下了亭子的台阶。孤独一人的背影,看起来消瘦而寂寥。 70-80 第71章 生命的重量 宿寒芝独自走了几步,…… 宿寒芝独自走了几步, 然而走着走着,他垂下的手就用力地握紧,直到关节都开始泛白的地步。 为什么? 她竟然, 没有如他所想地跟上来? 宿寒芝肩上的红色血迹越来越深, 衬的他的脸也越发苍白。他紧抿着唇,眉眼中充斥着冷意,而在这冷意之下,竟然还掩藏着一些慌乱。 她很心软,如果是以前, 只要他做出这幅模样,她一定会关心地跟上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她却不再跟上来了? 难道, 她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在意他了吗? 宿寒芝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他的手指嵌入了掌心。已经开始渗出血迹,而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一直做着这样自虐似的行为。 是什么让她做了改变? 一瞬间,宿寒芝的眼前闪过了许多的脸, 那些脸就好像是循环一样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冲他狰狞而嘲讽地笑着。 而在这些脸之中, 他还看见了一张秀美的脸。然而,那脸的主人却再也不曾为他停留,只是朝他不在意般地笑了笑, 然后就转过了身,跟着那些人离开了。 这样的场景让宿寒芝几欲发狂,情绪也有些不稳。他强撑着走了很远的距离后,才停了下来,紧接着用力地一拳捶向了一旁的大树。 他这一拳没有使用任何内力, 纯粹使用了力气,导致拳头都皮开肉绽,甚至有些木屑都扎了进去。 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愿意带她入门,为什么他要让她留在那座山上。 因为他怕有一天,她会被那些拥有狰狞而丑陋面孔的人带走,她会进入人群里,从而离开他。 就在他泄愤似的一拳后,他才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他脑海中一个人影逐渐清晰,紧接着他收回了拳头,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阮娴就默默地看着宿寒芝独自离开的背影,他本来身形就修长瘦削,白衣柔软的布料更显得他孤影寂寥。 她想到对方的话,还有他裂开的伤口,其实心里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想要跟上去,可是,最后理智还是占了上风,让她站在了原地。 只因为她发现,宿寒芝的伤口,并不是因为和凌纵英的对峙,才裂开的。 当时,宿寒芝因为小黑而受重伤的事,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 可是当时宿寒芝生命垂危,她心里充满了担忧焦急,因此忽视了种种疑点。 比如,一直很害怕宿寒芝的小黑,那日怎么会突然对宿寒芝下这么重的手? 比如,伤了宿寒芝后,小黑竟然如此愧疚。但奇怪也在这一点,它的愧疚更多的是对她,而不是宿寒芝。 小黑很通人性,它咬了宿寒芝,却并不觉得对宿寒芝愧疚,反而更害怕阮娴会生它的气。这很奇怪,这说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更奇怪的是宿寒芝的行为。 突然和小黑起了冲突,突然又克制了自己收回剑,结果反被小黑所伤。 阮娴后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发现其实宿寒芝并不是没有躲避的机会,但他几乎是不曾试图躲避地,任由自己被小黑所伤。而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被小黑伤的这么重,却好像一点也不责怪小黑,这很不合理。 当然,以上这些疑点都不足以推断得出,那个阮娴不想承认的猜想。 然而,后来小黑的一个举动,深深地震撼了阮娴,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 在她有些生气地让小□□她去将马找回来的时候,小黑有些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竟然低下头,用嘴从自己的身上活生生地拔下了一枚鳞片。 那鳞片上还沾了一些皮肉,带了一些血水。它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将那鳞片硬生生地扯下来之后,就嘴一松,任由鳞片掉进了河里。 做完这一切后,它就最后看了阮娴一眼,然后潜入了水里,去完成她布置的任务,将她的马找回来。 那一幕场景深深地震撼了阮娴,小黑毫不犹豫的举动,以及从身上扯下的鳞片,都构成了一幅难以忘记的鲜活画面。 阮娴知道,它是在用惩罚自己的举动来表示歉意。而它的眼神却依然干净而简单,当时阮娴有些不懂它的眼神,后来想想,才明白了它眼神的含义。 小黑扯下鳞片,不是为了给宿寒芝道歉,它只是希望通过这个举动,让阮娴不要再生它的气了。 那一幕给阮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不再相信这样的小黑会真的对宿寒芝下这般狠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是宿寒芝吩咐它那么做的。 不会说话的它,只是执行了宿寒芝的命令而已。 在想到这一个可能的时候,阮娴有一瞬间的迷茫,为什么,宿寒芝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因为······她? 生命本应该是最可贵的,可是对宿寒芝而言,好像也成了可以用来衡量和算计的东西。一个人,究竟要有怎样的经历和心性,才会连自己的生命也不爱了,好像也不害怕痛觉。 而如果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心疼,让她照顾,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的话······ 这种强烈地被需要,想要被拥有的情感让阮娴忍不住深深地为之颤栗,就好像灵魂深处都被束缚住了一般。 同时还让她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试图以逃避来解决问题。 而无论这样的扭曲的情感多么让人窒息,宿寒芝当时濒临死亡是真的,她的不安和心疼也是真的。她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宿寒芝真的再一次在她眼前受伤,无论纯粹 与否,她都做不到不管他。 可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她会不会就这样被他一步一步地绑缚住? 想到这里,阮娴的理智就开始不停地叫嚣,让她快停下来,收起那情感泛滥的心。 于是,方才她的理智终于站了上风。她站在原地,第一次没有跟上宿寒芝的背影。 宿寒芝的伤口不是因为凌纵英而裂开的,而是他自己使用内力,加重了自己的伤。 她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难受感,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 或许,她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他好好地聊一聊。 凌纵英将阮娴和繆姜二人送到点星阁登记之后,就将她们带到了居住的地方,之后就离开了。 在他走回刑堂的路上时,却隐隐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他皱了皱眉后停下步伐,皱着眉看向身后:“谁在那里!” 然而,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 就在凌纵英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道凌厉的剑气,他反应迅速地在原地翻了个身,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 然而,那道攻击之后,四周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凌纵英紧皱着眉头,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突然,他看见眼前有一片叶子缓缓落下。 而就在他要抬头看向树上的那一刻,脖子上和侧脸颊上却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他几乎是僵在了原地,半晌后,才伸出手摸了摸脸颊和脖子。放下手的时候,才发现手上都是鲜血。 他的侧脸和脖子上都被锋利的薄刃划出了一道伤口,虽不致命,却一时间难以愈合,鲜血留了下来,衬的他原本就严苛黑沉的面容更如修罗一般。 凌纵英感受着脖子上的刺痛,突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少女纤细而白皙的脖颈,被隐藏在白色斗篷的绒毛之下。走动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了一道被剑锋伤到的红痕。 凌纵英抿紧了唇,他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点星阁内,一个有些矮矮的胖老头坐在一个堆满了许多东西的书桌前,正低着头在写写画画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起头。在看清楚阁外走进来的人影后,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 掌门的这位大徒弟可是无恨山他最看不透的人,虽然有一张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脸,但是他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寒毛直立。 虽然心里有些犯怵,他还是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寒芝啊,今天过来可是掌门有何吩咐?” 宿寒芝看着点星阁的主人,六长老刘万机,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掌门的吩咐?那他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做什么?刘万机在心里嘀咕着。 宿寒芝没有再看他,而是径直走进了阁楼深处,走到了一个装置前。 那装置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勺子一样的司南,此时正悬浮在一个六边形的八卦盘上方,匀速而缓慢地旋转着。 这个司南装置并不仅仅是用来辨别方向,更是无恨山弟子考核第一关的内容,用来判定弟子的资质。 如果这个弟子的资质不错,可以通过初选进入下一关的考核,那么司南装置就会停下旋转,指向他所在的方向,否则就会越转越快,永远不会停下来。 见他停留在这里,刘万机心想,看来,他这是为了要新加入无恨山的那两个弟子而来的啊。 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两个来做登记的女娃娃,随即粗短的眉毛扬了扬,眼中尽是了然。 他扯了扯自己的小胡子,年轻真好啊。 想到这里,刘万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眯眯地道:“寒芝你放心,我观那两个女娃都骨骼清奇,肯定能通过这第一关的考核。” 说完之后,他想到宿寒芝还特意亲自前来一趟,定是十分重视。眼睛转了转,就道:“难得寒芝你会这般看重一个人,你放心,刘叔我一定帮你,保管她们两个人都顺顺利利地通过第一关。” 反正本来他这一关也就是个初选,重要的还得留到第二关第三关,倒不如给宿寒芝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可谁知道,宿寒芝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 “你说想让她不通过?” 第72章 真心相待 “帮倒是可以帮你,不过,我…… “帮倒是可以帮你, 不过,我能知道原因吗?”刘万机有些惊讶地看着宿寒芝,他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 宿寒芝沉默不言, 刘万机见自己问不出什么, 就摇了摇头,说:“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搞不懂。不过······我看那姑娘倒是挺想加入无恨山的,如果这是你擅自决定,不觉得自己这样做, 会有些自私吗?” 自私······吗? 宿寒芝皱了皱眉,他也不做回应, 只留下了两个字, “多谢”, 然后就转身离开。 而在他离开的时候,身后刘万机的声音却又再次响了起来。 “寒芝啊, 从你第一天来山上的时候,我就看不透你。” “但是, 你毕竟也是我无恨山长大的,我也算是你长辈吧。” “刘叔这里教你一个道理, 感情这事,从来就不是靠强迫得来的。这就像是手中握住的一把细沙,越想握紧, 反而越容易从指缝间流失。不知道你可懂我说的道理。” 宿寒芝微微转过头,看向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万机笑了两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我虽然看不透你,但我能看透那个女娃啊。人家啊, 心思上可比你简单多了。” “······如果你只想说些的话,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别急呀。”刘万机笑着说,“刘叔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想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一味的固执和控制是行不通的。不要看着人家外表柔柔弱弱的跟朵小花儿似的,实际上心思清明着呢,坚韧着呢。” 宿寒芝抿了抿唇,半晌后才道:“我从来没有想控制她。” 刘万机挑了挑眉,不可置否,他道:“你是怎么想的,叔也管不了你,但是,叔只想教你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想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靠的绝对不是什么计策,也不是什么手段,而是靠这里。”刘万机伸出手,在自己的左胸外置拍了拍。 宿寒芝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嘴唇微动间吐出了一个字,“心”。 宿寒芝听了他的话后,若有所思。走出了点星阁后,他就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 周围有许多无恨山的弟子看见了他,恭敬地向他行礼,他却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只一味地往前走。 在不知不觉地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场景。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而在那身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要转过身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影一闪,就躲了起来。 “阿阮,你在看什么?”繆姜见阮娴突然一直看着一个方向,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阮娴收回视线,方才她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但好像又是错觉。 宿寒芝看着不远处和繆姜交谈的阮娴,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他的耳边好像又想起了刘万机的那一句话,“想真正和一个人在一起,靠的不是什么计策,也不是什么手段,而是靠这里。” 宿寒芝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 左胸膛处,那里的心脏正在有序而平缓地跳动着。 “心吗?” 他突然想到今天阮娴对他的态度变化,今天是第一次,他受伤后,她没有跟上来。 她不在乎他吗? 不,不是的。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受了伤,以她的性子,都不会坐视不理。 其实,她不是不在乎他,她只是,只是识破了他。 就好像一个拙劣的计谋被拆穿,她已经猜到了他是在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让她留下。 心······ 是敞开心扉,还是真心相待? 他有一片真心,敞开心扉却很难。 宿寒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甚至可以为了她命都不要,却做不到把心剖开给她看。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害怕她会觉得他是怪物,还是害怕她会和以前一样,又一次走掉? 宿寒芝看着不远处阮娴的身影,犹豫着想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然后他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真是个胆小鬼。 宿寒芝离开的方向,是点星阁。 当宿寒芝再次走进点星阁的时候,刘万机抬起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会看见他一样,笑着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 三天后,点星阁内,阮娴和繆姜一起站在一个巨大的装置之外。一个八卦图案的石盘上,放着一个勺子形的司南。阮娴看着那个装置,心里也犯嘀咕。 也不知道那装置会不会因为她而停下来,指向她。如果不能的话,她可就是连第一关都没有通过了,更别提参加第三关。 她朝四周忘了往,随即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自从那天后,她和宿寒芝已经有三天时间没有见面了。 据无恨山的弟子说,他们好像也没有见过大师兄。说是大师兄一直独自呆在山顶的院子里,这几天都未曾下山。 阮娴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烦意乱,难道只因为那一次算不上争吵的争吵,他就生气躲着她了吗? 可是那本来就是他的错,是他想要迫使她只能呆在那个院子里,是他使用苦肉计故意来欺骗她,是他······ 阮娴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反正就是他的错。 不见就不见,他不见她,她也不见他,她又没有错。 可是······她想到那日最后一次见宿寒芝的场景,万一是她想错了,宿寒芝一直呆在山顶不下来,是因为伤太重了怎么办? 他一个人在山上,会不会因为和她赌气而不好好照顾自己,导致原本只是裂开的伤口越来越严重。 想到他故意施的苦肉计,阮娴越想越觉得这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又或许他不是因为赌气而不处理伤口,而是完全是对自己的身体不在乎,对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同样导致伤越来越重了怎么办。 阮娴想着想着,甚至感觉眼前都出现了一副宿寒芝可怜兮兮地躺在山顶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人陪着,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越来越苍白的画面。 她越想越离谱,心里也越来越烦乱。 等通过了第一关,还是上山顶看一眼他好了,就远远地看一眼,决不靠近。 而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才发现繆姜原来已经做完了考核。司南在空中转了六圈之后,就停在了她的方向,她的资质已经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 这并不意外,原本书中繆姜就是无恨山的弟子。 而现在,该她了。 阮娴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在走上前之前,她又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位置,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刚进来不久,还在门口的位置慢慢地往里走。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阮娴觉得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来了。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她眼睛中期待落实的感觉,有多么明显。 原来他没事。 还好他出现了。 好像只要宿寒芝一在场,她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底气一样,原本还有的一些胆怯此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她抬腿走了两步,走到了那个大型的装置前。 而就在她凝神屏气地看着那个司南的时候,突然又想到自己方才那样的担惊受怕,还想了许多万一去了山顶后发现宿寒芝已经没有什么生机了的时候该怎么办,结果对方现在却好好地出现在这里。 说明他根本不是因为受伤,他就是故意闭门不出不见她,就因为那天的争吵吗? 明明是他的错,却让她在心里烦恼了那么久。 想到这里,阮娴突然就转过头看向宿寒芝,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那个司南。 甚至看向那个司南的时候,她都是瞪着的。 宿寒芝突然被阮娴瞪了一眼,他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弯起,竟然带了一些笑意。 刘万机此时正好看向了他,看见他嘴角的那一点笑意的时候,有些惊恐地“嘶”了一声。 这小子笑的时候不少,可大多都是皮笑肉不笑,渗人的紧。可偏偏长了一副好皮囊,还真能唬得住人。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笑意。 刘万机像是见鬼了一般抖了抖,然后又摇了摇头。 司南在阮娴的视线下先是匀速地旋转着,接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阮娴皱紧了眉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勺子一样的器具。 停下来。 停下来。 快停下来! 就在她在心中无声呐喊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无恨山上的河流之上,都掀起了层层波浪。就如同潮汐更迭。 而在这期间,就好像她的意念起了作用一样,司南终于缓慢地停了下来。然后稳稳地,指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阮娴见状,像是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然后,她又很没出息地看向宿寒芝。对上了宿寒芝的目光后,就像是他能感受到她的喜意一样,宿寒芝眉眼间也带着笑意,他一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刘万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看了看宿寒芝,又看了看阮娴,心想: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还挺适合做情感大师的。 阮娴正因为顺利通过第一关而高兴着呢,而等那股热情退却,她回过神来,就默默地收回了放在宿寒芝身上的眼神。 第一关的考核结束后,阮娴和繆姜一起走出点星阁的大门,还没有等她走几步,就有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道:“阿阮,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单独和你。” “阿阮,二师兄让我们考核完后就去见他,现在时间也快到了。”阮娴还没有回话,繆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宿寒芝闻言皱了皱眉,视线冰冷地看着繆姜。 虽然现在繆姜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违和的感觉,当初他感受到的神秘力量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宿寒芝依然未曾彻底相信她。 阮娴低下头,就看见宿寒芝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在繆姜的话语落下后就更加用力,她试着抽一抽,宿寒芝的爪子却跟铁做的似的,一直握着不松手。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不过很快她就压下那一点笑意,对繆姜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说完后,她才看着宿寒芝道:“你想说什么?” 第73章 儿时梦魇 “你要带我去哪儿?”阮娴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阮娴问。 “很快你就知道了。” 阮娴的手被宿寒芝拉着, 一路上感受到了许多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她已经有些习惯地忽视了那些目光,抬头看着这条路的方向,好像通向宿寒芝在山顶位置的小院子。 一瞬间, 她几乎是要有了应激反应:“你不会又想把我关在里面吧。” 她的手用 力地朝后拽了拽, 宿寒芝却看了她一眼,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还真是。 虽然她没有回答,但只是看她的表情,宿寒芝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像是惩罚似的, 握住她的手用力了一些。 而那力道却并不重,对于阮娴来说, 就好像是逗她似的捏了两下。她被那触感弄得眼睛微微睁大, 也渐渐红了脸颊。 奇怪, 她怎么感觉,宿寒芝和以前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二人一直走在山路上, 然而,宿寒芝却没有在院子所在的地方停下, 而是继续往山上走。一直走到了顶点,就连脚下的青草都稀疏稀疏了起来。 在走到一个陡峭的地方后,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处峭壁。 就在阮娴想着应该怎么上去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腰,下一刻, 她的身体就悬空了起来,只一个瞬间,她就被宿寒芝带着登上了这处悬崖峭壁,来到了真正的无恨山顶。 刚一落地,阮娴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山坡, 顺着山坡走上去,可以看见一个粗壮的参天古树。 那棵树的树干比四个成年人合抱还要粗,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层一层的火红色的树叶,就连天际似乎都要被染红。那些红色的树叶层层叠叠,在风吹下掀起了火焰似的波浪。 而在山坡之后,大树之前,则是一个悬崖。站在悬崖之上眺望,就能看见茫茫云海。 太阳在远处高高升起,将整片云海都染上了金色的光泽。云海之上,还有白色的飞鸟,连成一排飞向了远方。 这里的景色很美,也很空灵,安静。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阮娴只是站在这里,都有了一种世界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感觉。 而就在她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人就走到了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立。 “跟我来。” 宿寒芝带着她走到那棵参天大树下,那棵大树有一大部分的树枝甚至都升到了悬崖外,而宿寒芝竟然朝她伸出了手,问她想不想到树上去。 “啊?”阮娴犹豫着想退后,“这不用了吧。” 然而,宿寒芝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样,还是带她上了树。 她坐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身下就是无边无际的云海,这场景让她觉得美不胜收的同时,又忍不住腿软。 所以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宿寒芝所在的方向倾,手也抓紧了身下的树干。 宿寒芝见状,微微笑了笑,然后就抓起了她抓住树干的手,和她十指相握。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他嘴角含笑,语气平缓,却好像自带安抚能力,让阮娴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有吗?” “有。”阮娴点了点头,“你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吗,你想说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突然沉默了。阮娴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他想开口说话的那一刻。 半晌后,宿寒芝终于缓缓开了口。他的语气十分平缓,几乎要让人忽略了,他在说出怎样惊人的一个秘密。 “在我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事。 在宿寒芝六岁那年,他性格顽劣,就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那日,他和母亲发生了争吵,一起之下就离开了村子,跑进了森林里。 也不知道一个小孩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当时尚且年幼的他一直往森林深处走,他一直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早已经看不见身后的路,也看不见远处的村子的位置。 就连发现他不见了的村中大人,都只是在村子附近找他,没有人能想到他竟然可以跑出那样远的距离。 当时的宿寒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算是他走运,竟然一个人在山林里呆了一整天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就在他觉得出来的够久了,也应该回去了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间,有一个倒下的身影。 等他走进后,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有一瞬间因为惊吓而丧失了发声能力。 倒在地上的一个怪物,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怪物。那怪物面容狰狞,牙齿尖利,四肢和人类相似,却又粗又长,看起来可怕又诡异。 那头怪物此时正倒在地上,好像是死去了,也没有了呼吸。但尽管如此,宿寒芝却还是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而转身疯狂地往回跑。 他一直没日没夜地往回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的时间,终于,他安全地跑回了村子。 而等他的母亲哭着抱住他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山林里化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正一滴滴地滴落下来。 红色的血液几乎成了噩梦一般的颜色,他脸色煞白地回过头,在看见一路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后,终于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所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下了大祸。 那之后的几天,他都卧床不起。每天闭上眼睛都是被那头怪物袭击的噩梦,而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红色,是留在地上的点点血迹。 他很不安,甚至隐隐感受到有一种危机,已经逐渐在这个平静的小村子中蔓延了开来。 他的噩梦最终成真了,只过了三天,他就再一次看见了那种怪物。 高大的、漆黑的,以人血肉为食的怪物,无情地屠杀了这个村子。 灾难来临的时候,他被母亲塞在一个柜子里。最终,他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惊恐地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尖叫的声音、诡异的咀嚼声不停地回响在耳边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死掉了,也成了那些怪物分食的一部分。 身上的血肉被撕扯下来,被匆匆地咬了几下后就咽进肚子里。这些怪物似乎是饿的狠极了,连骨头也不想放过,咔嚓咔嚓,他们一口一口地咀嚼着。 尖锐的牙齿之间,还残留着猩红的肉条,长长的舌头轻易地一卷,就将那些血肉残留物也卷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宿寒芝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许,也已经疯了。 “是我的错。”宿寒芝的声音中带了些隐忍,“是我害死了他们。” 如果不是他跑出去,就不会惊动那群夜叉。如果不是他在跑回来的路上受了伤,就不会在一路上留下血迹,将那些夜叉引进了村子。 宿寒芝的面容隐隐狰狞了起来,眼睛也逐渐变得赤红,就好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最该死的,明明是我。” 而最可笑的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阮娴察觉到了他状态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宿寒芝所说之事,她从书中都曾经看到过。只是那些书本上的文字,此时由他亲口说出来,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感。 这件事是宿寒芝一辈子的阴影,也正是因为这份自责和愧疚,才让他在国师手下遭受虐待的时候,最终坚持了下来。他总是一次次在痛苦中清醒,就好像是以这种折磨来惩罚自己。 阮娴从来没有想过,宿寒芝竟然会亲自告诉她这些。说出这些事情,无疑是在亲手揭开自己身上的伤疤,对她露出毫无防备的新鲜的血肉。 他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阮娴看着宿寒芝隐忍的模样,她想到他幼年时的遭遇,有些心疼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我不是真正杀他们的凶手,但他们确实是因我而死,不是吗?” “不是的。”阮娴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 宿寒芝看着阮娴,知道她是在努力安慰他, 眼中的痛苦逐渐消退了一些。 “你觉得我说这些话只是在安慰你对不对?” 宿寒芝没有回答,然而他的表情却分明承认了。 书中关于宿寒芝在遇到国师之前的经历描述并不详细,主要是在描写他心理描写的时候,着重表现了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 在村民和父母因他而死之后,宿寒芝就已经死过了一次,从此之后,他都要在无尽的自我折磨中度过余生。 可是,这真的是他的错吗? 在阮娴看来,却不一定。 “你当时才六岁,你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超人······是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是六岁的你小短腿跑得快,还是夜叉跑的快?” 听了她的这句话后,宿寒芝隐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 当时的他不可能比夜叉跑的快。 一瞬间,他的心脏飞速地跳动了起来。就好像一直压在心上的一座大山,被她的几句话,给轻轻地削减了几分重量。 阮娴继续说下去:“你回家后,过了三天,夜叉才袭击了你们村子对不对?” 宿寒芝感觉自己的手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他轻轻点了点头:“是。” “如果夜叉真的是被你引到了村子里的话,在你到村子的那一刻,应该就是夜叉袭击村子的时候,又怎么可能等三天时间才动手?” 夜叉这种生物,不会有什么“蛰伏”的概念,更不会放着近在眼前的美食不吃。 就算袭击村子的那一批人中,有一只拥有智慧的三阶种在控制他们,也没有道理。 就如在怀山村中的那只三阶种夜叉,他会通过控制怀山村的人类,通过祭祀来获得源源不断的食物。而那些袭击宿寒芝家人所在村子的夜叉,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屠杀和捕猎,并不需要等待三天。 “我当时,看见了一只死亡的夜叉。”宿寒芝顿了顿后,继续道,“或许,是因为这些夜叉之间发生了争斗,受了伤,所以才没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阮娴道:“你自己也不相信对不对?袭击村子的有三只夜叉,难道每一只都受伤了么?而且你我都知道,夜叉的恢复能力极强。再说了,人类的血肉,才是他们最好的疗伤药。” “最重要的是,你当时才六岁。”阮娴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不忍心想说下去。她看着宿寒芝,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 她能想到的疑点,宿寒芝不可能想不到。 “一个小孩,在伤口不停流血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坚持着跑上一天时间的。” “可能跑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失血过多而倒在了地上。” 所以按宿寒芝所说,是他受了伤后,血气引来了夜叉,导致了村子的灾难一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 “所以,其实我最开始并没有受伤。”宿寒芝突然开口,接过了阮娴的话,“那道伤口,应该是在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不小心划到的。” 阮娴闻言点了点头,没错,唯一的可能是,他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受了伤,所以才没有失血过多。 所以根本不是他引来了夜叉。 宿寒芝想到,当时他在看见村子的轮廓的时候,加快了跑步的速度。而就是因为加快了速度,导致他不小心在草丛中摔了一跤,手臂从植物尖锐的木刺上划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而他当时神情恍惚,就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们······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当然不是。”阮娴坚定了声音道。 只是有一群游荡的夜叉,残忍地袭击了这个村子。有没有宿寒芝的存在,都改变不了那个村子的结果。 宿寒芝会想不到这一切吗? 当然不是的。 阮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道:“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的错。” 他一直忘不了那时候的记忆,因为夜叉袭击村子的那一天,是他命运彻底改变的那一天。 也正是那一天后,他才会被国师带走,经历了一段黑暗的岁月之后,又挣扎着活了下来,进入了无恨山。 或许是因为,这些痛苦让他太怀念那个时候的美好生活,所以他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属在了自己的身上,才会忽略了种种疑点。 他总是觉得那些人都是自己害死的,是他亲手破坏了那个时候的平静生活,所以他就只配独自一人活在这样的痛苦里,进行无尽的自我折磨。 他总是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离开那个村子,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也许,背负着这样的罪孽,才能支撑着他在艰难的日子中活下去。 第74章 繆姜的恨意 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都希…… 你没有错, 你只是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的错。 阮娴的话落下后,宿寒芝短暂地失神了一段时间,阮娴也不催促, 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半晌后, 宿寒芝才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道:“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 “啊?谁啊。” 阮娴有些疑惑地问道,然而宿寒芝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接着就做出了一个让她很意外的举动。 山顶的寒风陡峭,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飘飘扬扬地洒了下来。 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阮娴的视线中, 宿寒芝的面目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朝她靠近。 近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痣, 以及嘴唇上浅浅的细纹。 然后,一股柔软的触感从嘴唇上传来。 他的嘴唇有些干燥, 却十分柔软,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那种冰雪般的冷意。 阮娴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就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然而一只手却伸了出来,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那只手纤长柔软,此时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十足的霸道。 而在阮娴睁大的眼睛中,和那只手上不容拒绝的强硬不同的是,那只手的主人却紧紧地闭着眼睛, 睫毛还有些颤抖地闪了闪。 阮娴眨了眨眼睛,她垂下的手用力地握紧,紧接着犹豫似的微微举起。下一刻,她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同时伸出手,环在了宿寒芝的腰上。 她的手环上去的时候,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下隔着衣服触摸到的皮肤,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阮娴有些想笑,她闭着眼睛,开始放空自己的思绪,所思所感只有在唇上柔软的触感里。 ······ 回到房间后,繆姜不知道去哪里了,屋子里就只有阮娴一个人。 她关上了门,后背靠在门上,只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跳着,身体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热意。 她闭着眼睛,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嘴角忍不住地高高翘起。 她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会突然地吻她,这让她有些惊慌失措,然而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没有太多排斥的,甚至心里还有一些欣喜。 她总觉得这次的吻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纱,永远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关系,有些被捅破了。 阮娴笑着低下头,然后就看见了手上握着的东西。 那是分开的时候宿寒芝给她的,那是一个小小的葫芦,阮娴举在耳边摇了摇,葫芦里空空荡荡,好像什么也没有。 不过据宿寒芝所说,如果明日参加第二关试炼的时候,遇到了危机,就可以打开这个葫芦。 这应该是拿来让她自保的,阮娴想着第二天将会面临的试炼,虽然心里对葫芦中的东西很好奇,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将其打开。 就在她观察这个小葫芦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吱呀一声,她回过头,就发现繆姜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繆姜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道:“你在笑什么?” 阮娴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嘴角还高高地翘起着,她有些掩饰性地 咳了两声,道:“没什么,刚刚去哪儿了?” 繆姜审视般地看了她两眼,在眼神扫到她的嘴角的时候,她的神色微微一怔,紧接着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了起来。 阮娴对繆姜去哪儿了也不感兴趣,她只是随便地问了一个问题,然而没想到繆姜却突然变了脸色。她的脸色沉了下去,仔细看着竟然还变的有些苍白。 接着她冷冷地落下了一句:“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然后她就离开了房间,留下阮娴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看着繆姜异常的举动,回想起方才短短的几句话,好像也没有什么话会刺激到她。 阮娴摇了摇头,心想着,或许是她自己有什么烦心事,和她应该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便放下了这件事,转身走进了房间深处。 不过嘛,说到笑,阮娴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嘴角,忍不住“嘶”了一声。 嘴巴现在肯定红红的。 宿寒芝最开始很温柔,可到最后就变得霸道了起来,到现在她的嘴角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嘛,在这种事情上偶尔霸道一些,好像,其实也不坏,阮娴颇有些羞耻地想着。 繆姜脸色青白地走出房间,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她才放松了下来。紧接着身体就止不住地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才阮娴的那副模样,她一看就知道是做了什么事情。 而就在她意识到的那一刻,脑中就如同针刺一般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某个一直隐藏在她的身体里,如今因为急切需要彻底恢复的原因,而沉寂下去了的存在,方才又再一次在她脑海苏醒。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阵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粉碎的压力。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继续留在那个地方,将会有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直到她离开那个房间,离阮娴远远的,脑海中那股强烈的刺痛感才消失掉。 她静静地等待了片刻,脑海中却没有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然而,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她脸上却没有一点放松,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 那个占据她身体的人,夜叉族的皇,有着她完全无法与之抗衡的强大力量。他最是残忍、肆意妄为,她不觉得这样的人,会那样的隐忍。 真正的他,应该在愤怒的那一刻,就控制住她的身体,做出不可控的行为。 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这只能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在她的身体里,休养生息,等待彻底的恢复。 繆姜有些神经质地举起手,啃着自己的指甲。是了,那个人之所以会将身体还给她,是因为他和宿寒芝交过手,而这让他受到了些许损伤,同时,还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到了无恨山之后,他的敌人就变成了宿寒芝加整个无恨山,来自敌人的压力无疑会更加巨大。 而现在的他正处于虚弱期,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必须寄居在她的身上,不可能是整个无恨山的对手。 其实,繆姜有种感觉,就算是在如今的状态,在对上整个无恨山的人时,夜叉皇虽然不敌,但是也能安全地脱离出去。 那么,既然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又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隐忍不发?而是呆在她的身体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急迫地想要抓紧所有时间,来恢复自己的实力。 繆姜的指甲已经被她咬的烂掉,她却浑然不觉。 她想到阮娴的模样,脑中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了,一定是因为她。 一个是夜叉皇,一个是可以化为人形的母夜叉,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都不会有人相信。 夜叉皇可以自己在无恨山全身而退,可如果他还带着一个人呢?带着一个时时刻刻被宿寒芝看在眼睛里的人呢。 繆姜想通后,整个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里。 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夜叉皇不需要再隐忍的一天,不会太远,可能很快就会到来了。 那个时候,无恨山将会发生一场浩劫,而她呢? 她会怎么样? 是身体彻底永远地被他占据,还是到了那个时候,夜叉皇已经再也不需要她的身体,到时候,她还能活着吗? 繆姜的神色变了又变,脸色逐渐扭曲了起来。 她想到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她恨占据她身体的那个人,恨这位夜叉皇,也恨老天对自己的不公平,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一切,然而心中更恨的,却是阮娴。 她想到刚才看到的对方的笑,就觉得刺眼至极,心中的恨几乎要到达了顶点。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毫无负担地那样笑,凭什么? 繆姜想到自己将铃铛捡起来的那一刻,夜叉皇就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她的身体。然后她就开始一路长途跋涉,先是到了东曙城,又到了无恨山。 去东曙城,是因为那个人要找阮娴,来无恨山,也是因为那个人要跟着阮娴。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她。 繆姜的眼睛里几乎是淬了毒的恨意,她已经开始将阮娴当成了一切不幸的源头。 如果不是因为要找到阮娴,或许夜叉皇就不会占据她的身体,她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事情。 凭什么,在她每时每刻都受到生命的威胁的时候,阮娴却能毫无压力地活着? 她明明只是一只恶心的,丑陋的夜叉,只是披上了一张无害美丽的人皮,就让无恨山的宿寒芝迷恋上了她。甚至,就连占据她身体的,时时刻刻都带给她巨大恐惧的夜叉皇,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也像是变了一副模样。 在夜叉皇掌控她身体的那一段时间,繆姜的意识被关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无法出去,也无法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却能感受到外界的事物。 她能感受到那个在她眼中只留下了恐惧的夜叉皇,在面对阮娴的时候,似乎都多了一分不可能属于夜叉的人性。 那个样子的对方,都让繆姜开始怀疑,和自己认识中的是否是同一个存在。 恐惧、绝望加上愤怒,让她几乎是报复性地把恨意施加在了阮娴身上。 同样的两个人,在同一时期参加无恨山的入门考核,二人却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在被夜叉皇关注的同时,还能和宿寒芝卿卿我我,一个却活在时时刻刻可能会被人掌控身体,可能随时会被杀死的阴影下,残喘度日。 繆姜恨她,或许这些冷酷的恨意中,还惨杂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嫉妒,以及羡慕。 她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夜色逐渐降临,才低眉敛目,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转身走了回去。 她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垂下的手却紧紧地握紧,皮肤上的青筋都明显地爆了出来。 阮娴对发生在繆姜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夜晚的她并没有担心第二天将面临的考核,很快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有些旖旎的梦。 第二天很快到来,天彻底破晓之后,她就和繆姜一起跟在凌纵英的身后,来到了一个地方,迎接她们要通过的第二道试炼关卡。 她和繆姜被放进了一个斗兽场一样的地方,看起来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四周都被高高的墙壁围起。显得她和繆姜二人十分渺小,就像是两只被困住的小兽。 阮娴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每一个无恨山弟子都要有坚定的勇气,以除掉夜叉为己任,所以这第二关,就是需要她们二人合力杀死一只夜叉。 对于这一关,阮娴其实并没有很担心。 毕竟这只是对于入门弟子的考核,所以放出来的夜叉都很弱小,不然就连正式弟子也难以单枪匹马地杀死一只夜叉,更何况她们这些连无恨山门都没有入的人。所以被放出来考核她们的夜叉,大多都有某些问题。要不就是瘦骨嶙峋,要不就是半个残废。 而她好歹也是一只三阶种的高级夜叉,虽然力量上肯定比不上那些纯的三阶种,但是对付一个半残不死的一阶种,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再不济,她的身体也更加灵活,躲也能躲过去,总不会让对方伤到自己。 阮娴想到这些,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和繆姜站在一起,看着不远处的铁门。 巨大的响声后,那道铁门 在齿轮的带动下缓缓向上,等将门后的洞口全部都露出来之后,就停止不动了。 第75章 同族之死 铁门升起之后,就露出了黑漆…… 铁门升起之后, 就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阮娴警惕地看着前方,同时小声地对身边的繆姜道:“你还好吗?” 繆姜过去的经历中,因为受到了夜叉的袭击, 让她亲眼目睹了师父南枯圣人的死亡, 所以在面对夜叉时,她已经有了一些心理阴影。 如今她虽然没有说话,阮娴却能感受到在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身体就已经紧绷了起来。 “我没事。” 繆姜却没有领她的好意,只是冷淡地落下了三个字, 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阮娴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今日醒来之后, 她就一直觉得繆姜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 好像变得冷淡了许多。 阮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偶尔接触到繆姜的目光,都能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敌意。 就在阮娴思考之际, 一声巨大的吼声突然之间就传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发现视线所及之处, 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蹿了出来。 阮娴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才堪堪躲开。那道黑影几乎是擦身而过,带起的风将她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繆姜也身形灵活地往旁边一闪, 躲开了那道黑影。 躲过之后,阮娴才看清楚了那道黑影的模样。 那是一只约有两米多高,瘦骨嶙峋,漆黑的皮肤下好像只有骨头,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疤痕的夜叉。 然而, 就算这只夜叉伤痕累累,阮娴也丝毫不敢大意。 就刚才这只夜叉的速度而言,它的威胁性绝对比阮娴想象中的要高出许多,这让她不得不提起警戒,小心应对。 那只夜叉赤红色的眼珠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尖利的锯齿状牙齿间还有涎液流下,一击不中,它立刻又扑了上来。 “快闪开!” 阮娴冲着繆姜道,这只夜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几乎就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而且那只夜叉的眼中全部都是贪婪的欲|望,看上去像是恨不得能立刻将她们二人吞下肚中,这竟然是一只被饿了许久的夜叉。 意识到这一点后,阮娴就立刻转头朝围墙之上看去。只见最高处的平台之上,几个无恨山的长老与宿寒芝、凌纵英和盛萱兰都站在那里。 接触到她的目光后,盛萱兰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有些飘忽地躲避着。凌纵英则是面色淡然地和她对视,只这一个来回,阮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般用来考核入门弟子的夜叉绝对不可能是饿了几天的夜叉,因为这种状态下的夜叉会具有更强烈的攻击力,太过凶险。 而眼前这只饥肠辘辘,恨不得将她们二人嚼碎下肚的夜叉,恐怕是盛萱兰和凌纵英二人安排的。 阮娴并非什么都不懂,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她知道盛萱兰对她的怀疑,以及隐隐上升的敌意。盛萱兰怀疑她,不想让她进入无恨山。凌纵英是她的二师兄,自然听小师妹的话,不过盛萱兰也拿不出证据,所以凌纵英也不能很明显地做出什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考核过程中观察她,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更甚者,加大考核难度,让她无法顺利进入无恨山。 只是,这次和她一起参加考核的还有繆姜,难道,他们就一点也不关心会误伤到繆姜吗? 这种被人暗中使绊子针对的感觉让阮娴有些不爽,有些郁闷,阮娴想到此,最后看了台上的几人一眼,就像收回目光,专心对付这只夜叉。 然而,她的视线在扫到宿寒芝的身上时,却微微一顿。 紧接着,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在看清楚宿寒芝现在的模样后,她心里的那一点不愉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高台上的宿寒芝穿着一身白衣,还是那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只是那脸色却黑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看来,有人现在比她更不爽。 阮娴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只是看了宿寒芝一眼,她在面对场中的那只夜叉时,心中浮起的隐隐的不安就立刻消散了。 她收回目光,专心地和繆姜一起对付眼前的这只夜叉。 事实上,宿寒芝在看见那只夜叉出来的那一瞬间,脸色就瞬间发生了变化。他脸色阴沉,牢牢地盯紧场中的局面。只待一有变故发生,就可以及时出手。 盛萱兰想着方才阮娴的眼神,又看着不远处大师兄的背影,心里有些打鼓,忍不住小声地对凌纵英道:“二师兄,你说阮娴她是不是知道了······” 凌纵英沉默了一瞬后,才开口道:“不必担心。” 虽是这样说,但是凌纵英看着场地中的那道身影,想到方才阮娴的眼神,嘴唇微抿,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她一定是知道了。 凌纵英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虽然那只夜叉对于入门考核来说确实是过于凶狠了,但再凶狠也比不过一只健全的成年夜叉。如果连这都害怕的话,又有什么资格加入无恨山。 进入无恨山,就是要和夜叉厮杀到底,说不定某一天就会丧命在夜叉的爪下。如果连这种勇气和能力都没有,还不如老老实实下山,安稳地过一辈子。 只是,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凌纵英也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沉闷的郁结感。 就好像,他做错了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盛萱兰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是吗?可是我总感觉······”盛萱兰本来对着凌纵英的小声低语,可是一道凌厉的目光传来,直接让她身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顿顿续续地说道:“师······师兄。” 凌纵英抬起头,就看见宿寒芝朝他们二人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冰冷的如同寒冬腊月,只需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窖。 凌纵英垂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宿寒芝的目光一如他的剑锋一般锐利。一时间,凌纵英脸颊和脖子上被剑划伤后,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不过好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今日的大师兄只是警告似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宿寒芝的目光收回去后,盛萱兰整个人都微微抖了抖,脖子上也冒出了些许冷汗。 她仿佛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宿寒芝的背影,方才那样恐怖的眼神,真的是属于师兄的吗? 一时间,几人之间的气氛彻底僵住,就好像连空气都冷凝成了粘稠的一团。 盛萱兰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阮娴对发生在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就不甚清楚了,她正专心地同繆姜一起对付那只夜叉。 那夜叉力量并不强,身形却很灵活,而且因为饿了太久,导致每一次的攻击都有一种亡命之徒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好对付。 或许是因为阮娴和他是同类的原因,对于夜叉来说,身上的味道自然不如身为人类的繆姜诱人,所以大部分时间,它都在攻击繆姜,阮娴则没受到什么伤害。 在这期间,阮娴一直在观察时机,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个破绽。那只夜叉每次冲刺般的袭击之后,都会有一秒的停顿时间,在她抓住这个间隙,拿起手中的剑要刺过去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繆姜突然出现了一个失误,好像是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也将自己的弱点都暴露在了夜叉之下。而等阮娴这一剑刺穿夜叉的身体的时候,那只夜叉的利爪肯定也贯穿了繆姜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间,阮娴收回了剑,身体一转挡在了繆姜的身前,而此时那只夜叉的利爪则出现在了毫无防备的她的眼前。 阮娴看着那只夜叉尖爪上的寒光,那就像是一个锋利的锥形兵器,轻易地就可以刺穿人类皮肤的所有屏障,毫无阻碍地穿过骨头,挖出人类的血肉。 这一时刻,阮娴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就在这最危急的一刻,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大脑却奇异的十分冷静。 就 好像她的身体特征和她的理智分离了,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曾经饱受折磨过的一阶种。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里,在面对那只夜叉的方向,她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赤红,牙齿也开始变成了尖利的锯齿状。这一瞬间,属于三阶种的高阶夜叉的压力倾泻而出,等级的绝对压制让那只一阶种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像是失神了一般。 而阮娴则抓住了这一次机会,直接用剑割破了那只夜叉的喉咙。 “砰”的一声响起,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夜叉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下。 阮娴看着那具夜叉的尸体,确保它不会再爬起来之后,才泄了力般地松了一口气,手一松,手中的剑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头,看向高台之上,这次她没有再看故意坑她的盛萱兰和凌纵英,而是只看向了宿寒芝。 宿寒芝的视线落下她的身上,他整个人身体都紧绷着,如今见阮娴赢了,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高兴的意思,依然脸色黑沉沉的,就像谁欠他钱似的。 不过,看着这样的他,阮娴却还是扯着嘴角冲他笑了笑。 “我没事。”阮娴看着宿寒芝,这样说着,也不在乎他听不听得清,然后抬起腿往高台的方向走。 离开这个场地的门就是宿寒芝他们所在高台的下方。 然而,她才刚走了两步,袖子就被一个人拉住了。 她回过头,就看到繆姜抬起头看着她,说了一声:“谢谢。” “没事,你有没有受伤?”阮娴 繆姜摇了摇头,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凉透的夜叉尸体,用一种有些奇怪的语气道道:“你杀了它。” 阮娴点了点头:“没错,你不用担心,它已经死了,我们已经赢了。” “赢了?”繆姜却突然有些古怪地笑了两声,这笑声让阮娴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杀它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你······不害怕吗?”为了通过一个考核,亲手杀了自己的同族,你、是什么感受? 阮娴听了她的话后,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了她一眼。 南枯圣人的徒弟,就算因为受到过夜叉的袭击而有了心理阴影,也不应该会问出害怕吗这种话吧。 难道说,是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能手刃夜叉的? “如果害怕的话,我就不会想要加入无恨山了。” 第76章 发威的小猫 繆姜记得夜叉皇附在她的身…… 繆姜记得夜叉皇附在她的身上, 强迫她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她几乎要吐了出来。就连每晚的睡梦中,也常常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 直到后来, 她明白人类的性命于夜叉皇而言, 不过如地上草芥。她明白自己没有一点反抗余地,就放弃了抵抗的心思,逐渐变得麻木而冷漠,这种情况才好转起来。 夜叉,这是怎样冷血而没有感情的物种啊, 他们不仅可以眼也不眨地杀死人类,甚至可以顶着一张无辜的脸, 面不改色地杀死自己的同族。 对自己的族人尚且如此残忍, 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对人类友善。 繆姜看着眼前的阮娴, 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夜叉的生存就是血腥而残忍的,此时她仅仅只是看着阮娴看似无害的面貌, 就让她觉得伪善至极。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办法化成人形,还处心积虑地跟着宿寒芝上了无恨山。不过在现在的繆姜看来, 能不发现阮娴的身份,就这样让一只夜叉堂而皇之地进入无恨山, 这无恨山之人,包括宿寒芝,也不过都是一群徒有其名的无能蠢货。 她一定会在众人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 阮娴看着繆姜的模样, 皱了皱眉,她刚想说什么,却见繆姜已经转身就走。本来还是她站在前方的,这下变成了她落在了后面。 阮娴看着繆姜的背影,思考自己是在哪里得罪了她。想不出个所以然, 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做过什么的阮娴,不由得耸了耸肩,想着方才还奋力保护对方,此时不免觉得有些吃力不讨好。 她慢吞吞地朝前走,拉远了和繆姜之间的距离。 走出那个巨大的场地之后,她就看见无恨山的几位长老,以及宿寒芝、盛萱兰、凌纵英三人都等候在了那里,繆姜此时正在和他们说些什么。 阮娴走了过去,却发现在自己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们几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而那眼神还隐隐有着猜疑。 这让阮娴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就警惕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宿寒芝一眼,宿寒芝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就好像感受不到其余几人奇怪的目光似的,走到了她的身前,低头看着她,道:“没事吧。” 阮娴点了点头,随即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询问宿寒芝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我们走吧。” 说完宿寒芝就牵起了阮娴的手,要带她离开那里。然而阮娴才跟着他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等等。” 阮娴回过头,就发现叫住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女子,正是被盛萱兰称作芸姨的三长老宋施芸。 “三长老,有什么事吗?”阮娴恭敬地问道。 宋施芸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她,然后看了繆姜一眼,接着才笑了笑,仍是用一副和蔼的语气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些好奇,想知道在方才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阮姑娘是怎么做到绝地反杀的。看你的身手,轻盈灵巧,以前可是有拜师学习过?” 听了宋施芸的话后,阮娴看了繆姜一眼,繆姜却垂着头,好似一切事情与她无关似的,沉默不言。 当时情况危急,阮娴下意识地激发了自己夜叉的血脉,通过高等级的压制,才让那只一阶种夜叉停滞了一瞬,然后她才抓住了这一点破绽,反杀了那只夜叉。 宋施芸这样问,难道是她发现什么了吗? 不,按方才他们几人所站的位置和方位,不应该能看到她的异常之处。那么,是繆姜,是她将自己身上的异常告诉了宋施芸。 一时间,身份可能被暴露的危机感让阮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阮娴反思,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警惕性实在是下降了太多。以前的她,在看见宿寒芝的时候都想方设法地想要跑的远远的,可是现在她处于专门针对夜叉的无恨山中,竟然还如此大意,露出了破绽。 阮娴在心里懊悔不已,并在心中警告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如此松懈。 一旦身份暴露,在这无恨山中,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那只被用来考核她们的,伤痕累累、瘦骨嶙峋的一阶种夜叉,阮娴心想,她绝对不会让自己也落到那般境地。 正当她心脏砰砰跳之际,突然想到当时情况紧急,加上繆姜在她身后,想来应该是没有看到太多东西的。最多就是发现了异常,有些怀疑而已。 想到此,阮娴镇定了下来,她看着宋施芸,道:“三长老说的没错,我小时候确实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不过这都入不得眼。之所以能成功地杀了那只夜叉,也是我和繆姜合作的结果,危机下形势瞬息万变,只要抓住破绽,自然可以绝地反杀。” “是吗?”宋施芸闻言,嘴角微勾 ,然而那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你可真是谦虚,能杀死一只夜叉,这样的拳脚功夫,又怎么能叫入不得门?抓住破绽?关于这破绽的出现,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一只夜叉能对你停止攻击?” “芸姨。”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宋施芸微微一顿,接着她嘴唇抿了抿,就继续道:“我说了,我只是很好奇,一阶种的夜叉根本就毫无智慧,而且那是一只饿了许多天的一阶种,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会停止攻击,除非······” “除非什么?” 宋施芸被打断话,而这次打断她的竟然不是宿寒芝,而是阮娴。 阮娴上前一步,看了眼前的这几人一眼,直看得那几人皆皱紧眉头,一些人甚至忍不住挪开视线,才微微抬高了声音,用一种略带质问的口吻道:“什么叫在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停下攻击?” “你······”宋施芸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然而她却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阮娴打断。 “难道这种情形原本就在你们的意料之中?”阮娴看着他们,道,“我杀了那只夜叉,你们好像很惊讶,甚至在这里怀疑、质疑。难道说在你们眼中,或者说你们早就知道,在那只夜叉的攻击下,我根本就无力可逃,没有一点生还的希望。我唯一可能面临的结果,就是死在了那只夜叉手下,是吗?” “当然不是!” 宋施芸还未说话,头发花白的二长老就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那我就不会被拦在这里,被你们问这样的问题。” 阮娴的话落下后,空气都静了一瞬,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还是阮娴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模样,让盛萱兰都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凌纵英也在看着她,就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一样。 “那只夜叉要杀我,然后我杀了它,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本来就是你们要考核的内容,如果没有问题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然而盛萱兰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阮······阮娴。” 阮娴回过头,就听见盛萱兰小声道:“大家都没有恶意,只是听繆姜说方才有一瞬间,本来那只夜叉都要杀死你们了,结果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事物一般,突然就停止了动作。所以,大家都很好奇,它究竟······看到了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其余几人皆再次看向了阮娴,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阮娴却笑了一声,说:“你想知道,它看到了什么,就去问它啊,问我干什么。” 听了她的话后,盛萱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宋施芸则皱紧了眉。 阮娴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转身想走之际,一直沉默的宿寒芝却突然开了口。 “并不是看见了什么。” 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阮娴感觉到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宿寒芝的手就收了回来。同时,他原本空空的手上出现了一个小葫芦。 “而是闻到了什么。” 宿寒芝说完之后,打开那个小葫芦,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传了出来。 原本盛萱兰和宋施芸见他的一番操作还有些疑惑,不过凌纵英却是变了脸色,道:“这是木蚕香。” 听了他的话后,盛萱兰疑惑地问道:“木蚕香是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不过宋施芸却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三个字的意思。而与此同时,她也知道,是自己误会阮娴了。 若不是因为阮娴和宿寒芝关系亲密,而盛萱兰又是她看着长大的,看着她单相思这于心不忍,也不至于对阮娴观感不好,而如此草率。 甚至放任和盛萱兰和凌纵英擅自改变拿来考核她们的夜叉。 想到此,宋施芸也觉得做的确实有些过头了。 只是她一个长老,要让她在一个还未入门的小辈面前低头,那也实在太难。 于是,她开口道:“好了,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就这样算了。” 而听了她这话的宿寒芝却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然拉着阮娴站在原地。 直到凌纵英看着阮娴,道了一声“抱歉”,而盛萱兰虽然还一脸糊涂,可是她也看得清形势,也跟着凌纵英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之后,宿寒芝才有了动作。 听了他们的道歉后,宿寒芝冷冷地扫了他们而人一眼:“没有下次。” 他的语气十分平稳,却让盛萱兰如坠冰窖。 她知道,师兄这次,一定是真的生气了。 宿寒芝落下了这几个字后,就拉着阮娴的手,带着她离开了那里。 阮娴的脑袋向后张望了一下,等到那几个人看不见了,她才让宿寒芝停了下来。 “怎么了?”宿寒芝问。 阮娴十足好奇地道:“刚才那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木蚕香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看到那东西,就突然没话说了?” 宿寒芝看着她如今这幅好奇的样子,又想起她方才那般强硬的模样,只觉得新奇至极,少见的紧。在他眼中,阮娴对人似乎永远是笑着的,一团和气,很少看见她这样强势。有些凶凶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努力发威的小猫。 不过,在努力发威,也只是一只小猫。 想到这里,宿寒芝嘴角微勾。他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方才你那般模样,还真以为你无所畏惧了。怎么,不怕得罪了长老们,不让你进入无恨山了?” 说着他拉起阮娴的手,摊开她的手掌。洁白的掌心中有些粘乎乎的,都是阮娴方才出的冷汗。 第77章 南疆谜团 阮娴方才是色厉内荏,为了不…… 阮娴方才是色厉内荏, 为了不进一步引起他们的猜疑,所以才先一步抢占先机。一声声质问,想让他们无言以对, 毕竟, 他们本就先做了理亏的事情,本就心虚。 此时离开了他们,单独与宿寒芝呆在一起,她就后怕了起来,手心里都是冷汗。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 阮娴看着他道:“不是还有你吗,不会才过一天, 你就忘了自己昨天说过的话了吧。” 宿寒芝闻言看向了她, 二人互相对视, 皆想到了昨日山顶之事。 在那个缠绵的吻之后,宿寒芝就承诺道, 只要她想,他就会帮她通过后两关的考核, 进入无恨山。 虽然阮娴不知道宿寒芝是什么时候想通的,突然就变得十分通情达理起来, 但她能看的出来,宿寒芝说的不是假话。 “当然不会忘。”宿寒芝道。 “那不就得了。”阮娴笑道。 另一边,眼见宿寒芝和阮娴一起离开了, 盛萱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二师兄,方才大师兄拿出来的是什么?你说的木蚕香,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那有什么用?” 为什么师兄只是将那香拿了出来,他们就这样放阮娴离开了? 盛萱兰想到方才宿寒芝的眼神和言语, 就觉得心里又堵又失落,以前的师兄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凌纵英闻言道:“木蚕香是饲养员身上常用的香料,你不曾和他们接触过,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在听到饲养员三个字后,盛萱兰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所谓的“饲养员”在无恨山并不是指养殖畜牧的人,而是······管理那些夜叉的人。 无恨山弟子下山对付夜叉之时,并不是每一只夜叉都会被他们杀死,很多只夜叉会活着被他们俘虏,然后关到无恨山的地牢里。因为他们要通过这些活着的被俘虏的夜叉,来进一步研究夜叉的弱点,还用来帮助训练弟子,训练他们与夜叉对抗的能力。 然而,与夜叉对人类躯体的贪食不同,人类对夜叉是种族上的厌恶至极。 夜叉将人类当做食物,就像是鸡鸭鱼对于人类一般,无恨山的人为了报复,便将其反当成畜牲来养。 而管理这些夜叉的人,也因此被大家称为了饲养员。 而基于对夜叉的厌恶,这些饲养员平时对这些夜叉自然是百般折磨。夜叉强大的恢复能力也能让他们尽情地施展各种残酷的手段,而不至于弄死他们,来持续而长久地宣泄自己的愤怒。 也因此 ,即使一阶种的夜叉没有智慧,在这样长久残酷的折磨下,也才有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饲养员接近的那一瞬间,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心理,唯恐再次受到一番折磨。 而那些饲养员因为常年在地下牢笼中和夜叉打交道,身上就总是会沾染一种陈旧腐败的气息,以及煞人的血腥味,所以他们常常会在身上佩戴一种香料,来掩盖住那种气息。 那香料就是木蚕香。 所以宋施芸才会在那香味散发出来的那一刻,就承认这是一场误会。 阮娴身上带了木蚕香料,对于外界的夜叉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于一只已经在无恨山被关了几年时间,天天受到饲养员折磨的夜叉来说,他们灵敏的嗅觉在闻到木蚕香的那一刻,身体就会反射性地产生抵抗和畏惧心理。 如果阮娴就抓住这一点破绽,将那只夜叉反杀,也是有可能的。 想通这一点的盛萱兰变得更加闷闷不乐起来,她从来不敢和那些凶神恶煞的饲养员打交道,自然也不知道木蚕香的存在。 而阮娴才来到无恨山没有几日,肯定也是没有理由知道的。 所以,那香就只能是宿寒芝提前给她的。 凭什么!盛萱兰咬了咬牙,忍不住用力地跺了跺脚,想了想又觉得十足的委屈。 被宿寒芝指责,甚至因为她提出了加大第二关难度的点,被阮娴也咄咄逼人指责一通,之后甚至还受到了芸姨的指责。 可明明她就没错,错的是阮娴。 她一定不简单,她身上太多秘密了。而且,如果她的身份真的没什么问题的话,又怎么可能将师兄迷成这个样子。自从他出现后,就什么都变了。 盛萱兰觉得所有人都是被阮娴那一副外表迷惑了,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能一次性揭发她的证据,如果她就这么冒然地说出自己的怀疑的话,肯定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如果被师兄知道了,师兄一定会很生气。 也因此,盛萱兰才只告诉了从小到大就很照顾她的二师兄,凌纵英。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拆穿她的真面目,盛萱兰坚定地想着。 可是如今芸姨一定不会帮她了,二师兄看起来好像也开始对阮娴软化,她一个人应该怎么做呢。 突然,盛萱兰想到繆姜,眼中一亮。或许,她和繆姜应该可以合作。 繆姜一个人回了房间,才刚刚关上门,她的大脑就瞬间如数万根针齐齐刺进一般疼痛,让她没忍住叫了一声,身体也软倒在了地上。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后,就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后,脑中那股恐怖的疼痛感终于消失,繆姜此时已经是满头冷汗,身体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任由自己躺在地上。 “为······为什么?”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脑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很远,让她几乎要听不清。 “这是教训,下不为例。” 闻言,繆姜的脸色苍白起来,原来,他都知道了。 在方才第二关的考核中,繆姜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得阮娴来救她,然后将阮娴陷于危险之中。 “可是······”尽管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繆姜还是坚持着道,“你之前明明希望······我可以揭穿她的身份。” 最开始,夜叉皇的言语中,隐隐透露着希望她能够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让阮娴的身份暴露的意思。 他明明希望阮娴的身份暴露,希望她能够在这无恨山中无处容身,现在又来装什么深情。 然而,在她这话说完后,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却久久未曾再想起。 半晌后,在繆姜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多嘴的时候,脑海中那道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语气让繆姜整个身体都冰凉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这次我放过你,如果再有下次······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的身体可以用。” 两句话说完后,那道声音就再一次沉寂了。繆姜等了许久,见那道声音没有再次响起的时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用手撑着桌子,颤抖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她当然知道夜叉皇是什么意思。 他希望她能想办法给阮娴捣乱,甚至让阮娴的身份暴露在众人面前,是想让阮娴在无恨山无处容身,再也无法和宿寒芝呆在一起,甚至再也无法存在于人类世界。 他就是要让在人类世界中如鱼得水,甚至越来越沉迷于人类世界中的阮娴清醒过来,让她无处容身,无路可走。甚至在见识到人类对身为夜叉的她的百般敌意后,让她再也做不了一个人类。 到时候,人界容不下她,宿寒芝也容不下她,她自然只能回归夜叉的存在,然后永远处于夜叉皇的掌控之中。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她对阮娴有如此明显的杀意,更不会让她故意将阮娴陷入那般危险的境地。 他是想让她在人族中待不下去,可不是想让她死。 繆姜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后,脸色逐渐恢复,放在桌上的手指却依然在不停地发抖。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走在一条山道上,在听清除宿寒芝的解释后,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长老她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口风。” 她看着手中那个小葫芦,闻着那股奇怪的、有些干燥的木蚕香,想到这香的来历,就隐隐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虽然她对夜叉一向没有什么同族感,但此时在无恨山的她,也一直需要小心翼翼。这山上的每一个人都以杀死夜叉为己任,她自然也会有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所以她将葫芦还给了宿寒芝,不过,在将葫芦递给宿寒芝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宋施芸和盛萱兰她们误以为她能反杀了那只夜叉,是因为木蚕香的味道,但宿寒芝肯定是知道的,她根本就没有用过那个小葫芦。 那他为什么不问她呢? 想到这里,阮娴眼神复杂地看了宿寒芝一眼。 “怎么了?”宿寒芝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问道。 阮娴的手指握紧,本想问他,但是想了想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看着他道:“等我通过第三关的考核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宿寒芝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好奇阮娴想说的是什么话,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听到这个字后,阮娴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起来,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了一般。 就连刚刚第二关考核遇到的一切不愉快,此时也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对宿寒芝道:“你帮我重新找个今晚住的地方吧。” 经历了白天的事后,她自然不愿和繆姜再住在一个院子里。 宿寒芝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道:“其实,在我们遇见繆姜后不久,我就有派人去南疆打探南枯圣人和繆姜的消息。”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宿寒芝竟然早就开始调查繆姜了。 难道他也怀疑对方的身份吗? “那你调查到了什么吗?”阮娴忍不住问,她本来也有些怀疑繆姜的身份。 可是,宿寒芝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调查到。” “我派去的人都没有传回来消息,从他们踏入南疆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怎么会没有消息?”阮娴低语道,有些疑惑。 而与此同时 ,没有来由地,她的内心逐渐不安了起来。 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最坏的消息。 宿寒芝摇了摇头:“无恨山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法,这么久还未有消息传来,就只有两种可能。” 阮娴明白他的意思,她接道:“要么他们在进入南疆后,就因为某种不可控的原因,被迫和外界断了联系,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死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说明南疆或许已经出了大问题。 可是现在无恨山却没有一点听闻南疆出事的消息,甚至就连南枯圣人的死亡都是通过繆姜得知,那么从南疆走出来的繆姜,真的是繆姜吗? 阮娴心中越发不安,她想了想后对宿寒芝道:“等我通过第三关的考核后,我和你一起去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亲自去看一看。” 宿寒芝点了点头,他见阮娴眉目间似有忧色的模样,就牵住了她的手,道:“阿阮。” “嗯?” “别担心,有我在。” 阮娴看向他,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她点了点头:“好。” 只是,虽然如此说着,她心中的那股不安却依然没有消散。 阮娴此时有种直觉,如果要走,他们必须要在这几天就动身,走的越快越好。 否则,可能就来不及了。 至于为什么会来不及,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78章 埋骨之地 无恨山的后山是一座独立的小…… 无恨山的后山是一座独立的小山峰, 大约只有无恨山的一半高。山中被常年被浓重的迷雾笼罩,杳无人烟,处处都是参天古树。行走在其中, 在午时也难以看见阳光。 无恨山的后山就是无恨山的禁地, 绝大多数弟子一生就只能进去一次,就是在入门考核的时候。 而进入后山的入口,就在宿寒芝所独居的院子之后。几道铁索将两座山峰连了起来,平日里皆隐秘在阵法之中,寻人无法看见, 更找不到进入的方法。 阮娴站在悬崖之上,俯视着下方的茫茫云海, 以及云海之中若隐若现的一座瘦削的山峰。 她的手有些紧张地握紧又松开, 她一定要做无恨山的弟子, 就是为了这唯一一次进入后山的机会。 宿寒芝虽然看管着后山的入口,但阮娴根本不敢告诉他自己有想进后山的想法。 一是后山乃无恨山禁地, 且危机重重,无论是基于门规还是为了她的安全, 宿寒芝都很有可能不会答应她。 二是就算宿寒芝答应了,阮娴也不敢和他同往。 无恨山的后山之所以为禁地, 是因为那是无恨山历代逝去祖辈的埋骨之地。这些人生前都是无恨山的传奇人物,中流砥柱。他们死亡之后,躯体就会被埋葬在无恨山后山, 和后山的土地融为一体,永远地保护着这里。 第三关的考核中,参加考核的人不被允许进入无恨山的深处,只允许呆在外围。只要能够成功地在后山外围处呆上一天一夜而平安无事,就算是顺利通过了考核。 这考核看起来简单, 实则困难至极。 无数无恨山祖辈的躯体和残念都与后山融为了一体,笼罩着整座后山,长此以往,无恨山的后山就好像活了过来。 进入此山,心有邪念者,都难以在山中呆的超过一个时辰,时间一长,非死既疯,更别提过夜了。 那些人身前都杀了太多的夜叉,死后这些身前浓重的杀意都化为了如有实质的凶气。在这样的凶气之下,无恨山被重重迷雾包裹,不见天日,处处都布满了迷障。如非意志坚定者,也无法做到在其中成功渡过一个夜晚。 这第三关,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考的就是弟子的品性和意志。 只要为人正直,意志坚韧,能勘破迷障,就能安全地在后山中渡过一夜。 毕竟,他们只用呆在后山的最外围。 但是,那只是针对人类而言。 后山埋葬的都是无恨山的祖辈,里面或多或少许多人死与夜叉之手,他们手中也沾满了夜叉的鲜血,就连笼罩在后山的重重迷雾,都是因为他们身前的杀念、死后的执念形成。 如此,作为一只夜叉的阮娴就这样进入,后果可想而知了,必定是危机重重。 所以,阮娴自然不敢和宿寒芝一同前往。她担心自己在迷障之中,意志不够坚定,露出了原形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想要彻底掌控沧溟珠,为未来的自己都谋求一条生路,这条险路就不得不走。 就在阮娴沉思之际,宋施芸伸手递给了她和繆姜二人一个手指大小的圆形竹哨,道:“如果想要退出考核,就吹响手中的竹哨,白鹰会带你们离开。” 她的话说完后,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白鹰就盘旋而过,发出了嘹亮的叫声。 阮娴看着手中的竹哨,点了点头。 “如此,便跟我来吧。” 宋施芸的话语落下后,她就走到了悬崖边缘,将手悬空伸出。 在她的手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三条连接着两座山峰的锁链。 宋施芸站到了锁链之上,如履平地,而她之后,则由凌纵英带着繆姜站到了那根锁链之上。 等到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阮娴看着那根高高的悬在风中的铁索,心里有些发憷。 就在这时,宿寒芝牵起了她的手,道:“我带你过去。” 阮娴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一路紧绷着身体,唯恐从铁索上掉下去。 一路上跟着宿寒芝有惊无险地走过了大半程,阮娴能明显感受到视线越来越暗,温度也越来越寒冷。四周开始有薄雾笼罩了上来,视野可见度也越来越低。 好在手中握着的那只手的存在,那只如同他人一般冰凉的手,带给了她安全感。 那三道锁链应该是被施了某种术法,虽然只是一根锁链,人站在上面,就可以很好地保持平衡。只是那种心里压力,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等她们终于到了后山后,阮娴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第一感觉就是暗沉,然后就是蚀骨般的阴冷。 这里处处都给阮娴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果真要说的话,就像是小时候在村子里赶也夜路,经过了一片坟场地。在晦暗的夜色里,若隐若现着许多座坟土包。 想到这整座山本来就是埋骨地,会有这样的感觉,阮娴也不觉得奇怪了。 宋施芸带着他们穿过了一小片森林,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小院子。 在这如同原始森林一样廖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院子,显得有些突兀。 “今夜你们二人都留在这里,明日破晓之后,便算考核通过。到时候就要恭喜你们,彻底成为无恨山的弟子了。”宋施芸道。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繆姜却并不知道这地方的危险之处,她思考了一瞬后,才提出了疑问:“只需要在这里呆到明日就行?” 宋施芸点了点头:“没错。我建议你们二人,最好晚上都自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去。一旦消失在迷雾中,就算手中有竹哨,也不一定能被白鹰找到,知道吗?” 见阮娴和繆姜都点了点头,宋施芸就不再多言,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宿寒芝看着阮娴道:“记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 阮娴弯起唇点了点头:“嗯,我记得。” 来到后山之时,宿寒芝对她说,白鹰在,他也在。 他的意思是,他会一直守在后山入口处等她。只要她吹响了竹哨,白鹰出现的那一刻,他也会一同出现。 阮娴握紧了手中的竹哨,看着宿寒芝几人都离开了这里。看着那一抹与阴暗的林间格格不入的白色,逐渐消失在了远处。 而等他们都离开之后,独留她在这里,心里那股浓重的不安才终于浮现了出来。 从进入后山之后,她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心慌感。行走在林间,更是有一种在处处被人注视的感觉,那感觉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她看着远处的森林,总觉得每一棵大树后,都藏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默默地窥视着她,想要杀了她。 这便是对 夜叉的杀意吗。 身边还有繆姜在,因此,尽管现在的感受极为不适,阮娴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冷静。转身就想绕过她,先挑选一间屋子。 宋施芸的提醒没有错,她们如果想顺利度过这个夜晚,最好一直呆在房里不出去。 然而,阮娴正欲要走的时候,却惊讶发现繆姜此时的脸色好像比她还差。 还没等她细细观察,繆姜就扭头离开。她找了一个房间的门打开,走进去后就用力关上门,从头到尾没有说出一句话。 繆姜是人类,这里只是无恨山的外围,按理来说,对她的影响不应该会有那么重。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阮娴心想着,这次能和她一起被关进后山,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观察一下她,找出她身上的破绽。 这样想着,她也就跟着找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时间就这样平稳地度过,房间之中,阮娴面色煞白,她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才勉强挡住了那股子阴冷之气。 这座山里的空气、树木都好像活着一般,它们认出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是一只夜叉,所以对她具有强烈的恶意。 床之外的地方,看不见的阴影中,都好像涌动着某种生物,只等伺机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不得不呆在床上。 这座山里处处都是迷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迷障,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但是,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到最后,就连被子也挡不住那股子阴冷,阮娴知道,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于是,她尝试着运转一些体内沧溟珠的力量,只为了能让这属于鲛族的至宝,能够稍稍掩盖住她身上关于夜叉的气息,让它们不要再这么针对她。 她本来只是尝试一下,结果竟然真的有了效果。 那股被强烈针对和窥视的感觉减弱了许多,她掀开身上的被子,看了看门口,咬了咬牙,就下了床。 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现在就出去,找到那条能帮她彻底掌控住沧溟珠力量的古龙残骸。 如果再等下去,情况只会更加危险。 这样想着,她就走到门边,悄悄地打开了门。 她本不想引起繆姜的注意,偷偷地溜出去。可谁知,她才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前方一道身影闪过。 看清楚那道身影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那竟然是繆姜,她出去做什么? 阮娴惊讶之间,来不及细思,就偷偷地跟了上去。 繆姜此时脸色苍白,眼底之下都有了一道乌青。她小心地穿行在密林之间,紧张地四处观望着,躲避着可能突然从阴影之中冒出来的杀手。 阮娴一直不知道的是,在她感觉处处受针对的这段时间里,繆姜的感受,其实比她更糟糕。 第79章 古龙残骸 刚一进入后山,繆姜就感…… 刚一进入后山, 繆姜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这座山十分的诡异,就好像处处都在排斥着她。就连行走在没有障碍的道路上,都能感受到就连空气都好像成了她的敌人。 而且, 在这里, 她还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就好像自己很快就就会死在了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在她脑海中一直沉寂着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闻到了一股让人很恶心的味道。”那道声音有些不满地道。 听到夜叉皇的声音,繆姜回道:“这是无恨山的后山。” 她想到自己一进入这个地方后感受到的不适感,怀疑这种被处处针对的感觉和对方有关。 想到对方说闻道了一股很恶心的味道, 她忍不住问:“你对这里,没有什么了解吗?” “后山?”夜叉皇似乎沉思了一瞬, 紧接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轻笑了一声, “我在这里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一个老熟人的味道, 真是······恶心。不过既然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去见见也没关系。” 于是才有了繆姜晚上独自一人单独离开小院的举动, 因为夜叉皇如今寄居在她的身体里,而这座山感受到了夜叉皇的气息, 所以对她有了强烈的敌意。 而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之身,能在这种感受中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如今只希望能快点找到夜叉皇想要见的东西, 然后离开这里。 繆姜在林间小心地行走了一段路之后,却听到夜叉皇似乎笑了一声。 她的身形一顿,接着在脑海里问道:“怎么了?” “有人跟上来了。” 听了他的话后,繆姜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就停了下来, 想要转头往身后望去。 结果她才刚想要回头,就听到夜叉皇厉声道:“继续走,不准回头。” 繆姜的脑袋僵硬地止住,她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有问什么,而是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管往前走就行。她要跟着,就让她跟着,而且,就凭你,是甩不掉她的。” 听了她的话后,繆姜怎么还能不明白,跟着她的只能是阮娴。 而听夜叉皇的话,他现在好像并不担心阮娴跟上来,会不会发现他的秘密,就好像有了一种极大的倚仗。 也不知道这种倚仗,和他现在要去见的那个早已死去的“人”,有没有关系。 就这样想着,繆姜继续往前走,然而在下一次抬腿的时候,她心里闪过了强烈的危机感,警报在不停在心中响起。 同时,脑海中属于夜叉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蠢货!别过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繆姜抬起的腿已经迈了出去。在她的脚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就发现眼前突然一花,周围的景象都好像在天旋地转一般,她整个人也像是身体失衡,直直地从半空中落下。 等她终于落到了地上,视线逐渐清晰之时,就因为眼前所见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茂林高山之中,隐藏在山谷中的一个小村落般的地方,几位带着银质头饰的少女走过,手中的篮子里还关着一些各类毒虫。 繆姜的嘴唇动了动,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南疆? 她怎么会回来了。 然而,最让她惊讶的是,无论自己在脑海中怎么呼唤,都不再传来夜叉皇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后,繆姜的心跳的飞快。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阮娴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发现了,为了不让繆姜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方,也不敢靠的太近。 结果也不知道是视线太过受限,还是因为这密林太过葱茏,她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眨眼睛,前方那个人影就突然之间消失了踪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阮娴见状,立刻赶了过去。 等她站在繆姜消失的地方朝四周观察时,却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繆姜可能躲藏起来的踪影。 她有些懵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情况?” 怎么也找不到繆姜的足迹,阮娴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那里。既然繆姜莫名地突然消失,许是和这片奇异的林子有关。她也不能在此地长久地逗留,也应该去做自己的正事了。 如此这般想着,她抬腿离开了这里。 这一路上,她都在尝试着激发体内的沧溟珠,想试着能不能收到回应。 阮娴小心地避开一道攻击,一道黑影突然朝她攻了过来,却在她躲过后,又变成了黑色的雾气,消散在了林间。 这样的攻击,她一路上已经遇到了好几次了。 她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好在没有受太重的伤。越往后山深处走,就越发危险。而她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头绪,体内的沧溟珠也没有传来一点回应。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她感受到了一声呼唤。 那声音听起来腐朽而苍老,却又浑厚如古朴的钟声,一声声地传至她的耳中。 阮娴能感受到体内的沧溟珠也开始有了异动,对此,她眼中一亮,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声音传来的尽头时,阮娴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山洞深处传来了一股强烈的阴冷的感觉,阮娴仅仅只是站在洞门口,就感觉心里一阵阵地发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没什么可怕的。看着幽深而不见底的山洞,她最终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山洞幽深而晦暗,地上全部都是水汽浸润后产生的淤泥,也不知道一路上走了多久,走到阮娴都开始觉得疲惫的时候,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在那条狭窄的山洞巷道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那是一个犹如两个足球场加起来一般大的洞穴。这让阮娴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整座山都被这个山洞给挖空了。 洞穴上方点缀着许多会发光的蓝色石头,将整个山洞都照的透亮,看起来十分梦幻。 洞穴中传来了粼粼的水声,竟然存在一个深潭。这深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湖泊一般,方才阮娴感受到的水汽就来自这里。 而最让阮娴感受到震撼的是,在深潭中央,浮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一条有些腐朽的古龙残骸就盘旋在其上。 真正所见和文字所写给人带来的感受差别实在是太大了,阮娴抬头仰视着这比起小黑来还要大了个两三倍的数量级的古龙残骸,看着在这个就算在这个有夜叉和各类稀有异族存在的世界,也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见过的传说中的龙,震撼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那具残骸应该已经存在许久了,身上的鳞片早就已经黯淡无光,身体看起来就像是枯朽了的树木。阮娴都怀疑,是不是只要一见到阳光,或者来一阵大风,那具残骸就会裂开,然后化为一堆灰尘。 不过,尽管眼前这条古龙看起来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但是阮娴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死透,还有一道残念存留着,甚至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生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是鲛人族的至宝沧溟珠,现在已经被阮娴亲手送过来了。 果然,就在她观察着那具古龙残骸的时候,那道古朴而沉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身上会有鲛人族的沧溟珠。” “奇怪······你看起来是人类的模样,身上却没有人类的味道,也不像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种族。” 这条龙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在它活着的时候,还没有夜叉族的存在,而它死的地方又正好是无恨山的后山。 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有夜叉的存在,只有无恨山不可能有,当然,阮娴的存在是个意外。所以,这条龙认不出夜叉的身份,也是很正常的。 阮娴想了想后,装傻道:“你是龙族?可是龙族已经消失了数百年了。” 听了她的话后,那道声音似是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道:“你说,龙族已经消失了?” 那声音中有些错愕,却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阮娴点了点头:“龙族、凤凰等,如今早就已经变成传说中的存在了。没有想到,我竟然还能见到真正的龙族。” “传说吗?”那道古朴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果然,我们都逃不脱宿命。” 紧着着他继续道:“你还未曾提起,你是如何得到沧溟珠的?那是鲛族至宝,藏在南海深处,寻常人根本无法得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阮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力,她见状立刻将自己从一只死亡的鲛族手中得到沧溟珠的过程说了出来。 在她说完后,那条龙沉默了一瞬。 尽管随便遇到一只鲛族就从它手中得到了沧溟珠这个说法听起来怎么都十分的不可信,但是那条龙竟然也没有立刻驳斥她。 看来,他是已经相信了。 沧溟珠落在了那条死亡的鲛族手中,也只有一个可能。龙族和凤族之类的传说种族早就已经相继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而如今,鲛族的数量恐怕也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个曾经受到龙族统治的种族,或许在不久后,就会走上和龙族一样的宿命。 沧溟珠是鲛人至宝又如何,曾经龙族也有过无数至宝,可那又如何,随着龙族的灭亡,那些至宝不还是四处流落。 而那些至宝通常不是龙族或者鲛族的本族人,外族人也不知道使用方法,所以那些宝物多是和它们曾经的主人一般,落了尘,湮灭在了时间长河里。 所以那条龙并没有反驳阮娴的话,想来是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南海鲛人一族曾受我管辖,断不能见沧溟珠流落在外。”那条龙道,“你便将那沧溟珠交予我吧。”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了一声。书中盛萱兰带着沧溟珠来找他的时候,这条龙好歹也假模假样地开了一个条件。现在换成了她,竟然直接就空手套白狼了,想将沧溟珠从她手中要过去。 “你想让我把沧溟珠给你?”阮娴就好像在思考着一些什么,声音有些犹豫,“可是我有一个鲛人族的朋友,我约定了要将这宝物送还给他。” “我正打算赶往南海,只是现在在中途遇到了你。” “既然这是鲛人族的至宝,我觉得,还是将其直接还给他们本族人比较好吧。” 听了她的话后,那道一直古朴而沉静的声音隐隐有些急躁了起来:“鲛人一族昔日也不过是我族的手下,这珠子你现在给我便可。” 可阮娴油盐不进,还是道:“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我那友人,就断没有毁约的道理。” 见她这般说话,一时间狂风大作,潭水也猛烈地翻滚起来。 那道声音见无法说动她,似乎也不打算再伪装,声音中隐隐带了些威胁的味道:“我说了,将沧溟珠给我。” 伴随着话语落下,翻滚的潭水涌起了巨大的波涛,就好像阮娴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下一刻那浪就会朝她铺面而来。 阮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露出半点恐惧之色,就这样看着潭水中央的古龙残骸。 就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中,潭水中的波涛变得越来越汹涌,然而到了最后,却又逐渐变得微弱,逐渐退去。 直到潭水恢复了平静,阮娴的嘴角才微微勾起。 她看着中央处的那副残骸,心想着,要是你真能做什么,早就在她带着沧溟珠走进来的那一刻就动手了,哪里还会与她废话那么久。 虽然曾经是龙族,现在却也只不过是一副残骸而已,一抹萦绕着不愿意离去的残念,没什么可怕的。 第80章 龙的交易 沧溟珠是鲛族的至宝,无论…… 沧溟珠是鲛族的至宝, 无论是人类还是夜叉,都无法真正发挥出沧溟珠的力量。而除了鲛族本身,就只有曾经作为鲛族之主的龙族可以使用沧溟珠。 作为人类的盛萱兰, 身上残存了最后的一丝凤凰血脉。当她拿着沧溟珠来到这条古龙残魂身前时, 这条最后存在的,已经苟延残喘了上千年的残魂,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凤凰血脉。作为曾经同享誉天地的神兽,如今却也都纷纷陨落,古龙残魂也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龙族和凤凰一族本就关系深厚, 因此他天然就对盛萱兰多了几分好感。在加上盛萱兰的主角光环,这条古龙残魂终放下了自己想要逆天而行, 使用沧溟珠逆转时间的力量让自己复活的执念, 帮助 盛萱兰彻底掌握了沧溟珠的力量。 而放下执念的他, 在这之后,就连最后一点残魂也消散了, 至此,这世上便再无龙族存在。 可是, 阮娴不是盛萱兰,她没有凤凰血脉, 甚至还是龙族最讨厌的阴晦黑暗的生物,从地下深渊爬出来的夜叉。 所以这条龙不可能放弃自己复生的机会,来帮助她。 好在来这里之前, 阮娴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也没指望这条古龙残魂能乖乖地帮助她。 “沧溟珠威力巨大,传说还有逆转时间的能力。我想,你这么想要得到这颗沧溟珠,应该是想借这珠子的力量逆转时间, 让自己的状态得到恢复,是吗?” 被困千年的古龙残魂立于巨大的潭水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的人类身影。 若是以前,这些人类见到他,无一不会颤抖着身体匍匐在他脚下。这些生物都弱小的犹如蚂蚁,不会法术,饱受生老病死的痛苦。 在龙族鼎盛的时期,他们只需要转身带起的一阵风,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喘息,就可以对人类来说暴风般的灾难。 可是现在,这个看上去长着人类外表的女子,竟然敢站在他身前,用如此无礼的语气同他说话。 随着阮娴的话语落下,刹那间,古龙的怒气再一次暴涨。四周狂风大作,原本平静的潭水也波涛汹涌。 而在狂风之间,阮娴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她知道,就算再怎么愤怒,那条古龙残魂也伤不了她。 可以说,对方的力量使用范围根本超不出这片潭水的边界,他的灵魂也被永远地束缚在了潭水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在看见阮娴的第一时间,他没有上前抢夺沧溟珠。 果然,狂风肆虐之后不久,就逐渐褪去,潭水也恢复了平静。 这与其说是想要真正地伤到阮娴,不如说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阮娴知道,即使只是一抹残魂,曾经作为龙族的他,对方也不能如此无礼。 古龙残魂看着阮娴,也撕破了表面平和的伪装,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阮娴仰起头看着他:“我要你的龙珠,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古龙的龙珠早已经濒临消散,如今剩余的力量渺渺无几。但是只要有了那颗龙珠,她身上沾染了龙的气息,就可以使用沧溟珠了。 “哈哈哈。”古龙残魂却突然大笑了几声,然后才目光讥诮地看着她,道,“龙珠是我赖以生存之物,若是给了你,我下一刻便会彻底消散。你所谓的离开,就是指让我大发善心,然后自己去送死吗?” “你怎么敢如此戏弄于我。”说完之后,古龙面露怒容,再也掩饰不住一再被冒犯的怒气,他的身体向上躬起,道,“你以为我真的伤不到你吗?” 听了他这话后,阮娴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那条古龙发出了一声怒吼,瞬间之后她脚下的土地便开始了摇晃。这摇晃越来越剧烈,山洞顶上的石壁隐隐约约都有了垮塌的趋势。 不好,这古龙残魂已经被困在了这里数百年,如今似乎放弃了复生的念头,想要将她一起埋葬在这里。 阮娴见状,立刻伸出了手。她的手中出现了一团蓝色的幽光,那光芒带着一种梦幻的色彩,是海洋的造物。 体内沧溟珠的力量顺着筋脉,传递到了她的手掌中。她看着破涛汹涌的潭水,道:“停下来。” 手中幽蓝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就连阮娴的眼珠都染上了幽蓝的色彩。被手中光芒照耀之后,汹涌的潭水就如同被驯化的兽类一般,逐渐恢复了平静。 那光芒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古龙残魂的身上,原本几近透明的残魂在这光芒的照耀下,竟然隐隐有了实体。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使用沧溟珠?” 古龙惊讶的声音响起,阮娴闻言抬眼看向了他。 她没说出自己只能使用出一点点沧溟珠力量的事情,而是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道:“收手吧,你杀不死我的。” 古龙残骸探究般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瞳孔才微微睁大,道:“你竟然,吞食了沧溟珠。” “不可能,沧溟珠力量巨大,怎么可能会被你融入体内。” 若身体没有强大的力量,在吞入沧溟珠的那一瞬间,就会因为无法承担强大的力量而爆体而亡。 可是,眼前这个长着人类外表,看似柔弱的女性,却不仅吞噬了沧溟珠,竟然还能使用沧溟珠的力量。 这让原本轻视她的龙族警惕了起来,因为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像她看上去那般弱小。 阮娴见脚下的震动彻底平静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潭水中央的那道残魂,没有解答他关于她怎么能吞噬沧溟珠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使用沧溟珠来控制时间,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对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觉得现在的你,能付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听了她的话后,古龙沉默了一会儿:“你想怎么做?” 阮娴看着眼前几近黑色的深潭,深不见底,就好像是一座没有底的深渊。 她想起来无恨山之前,关于无恨山的传说。 传说无恨山没有底,没有山脚,就好像凭空悬浮出来的一座山。有人尝试着顺着山往下走,却始终走不到底。 下山的路走到一定位置后,再往下走,就是一片茫茫的雾气,人一旦走进去,就会迷失在其中,再也走不出来了。 无恨山没有底。 阮娴收回放在潭水表面的视线,抬头看向水中央的残魂,道:“你可曾想过,你为何会被困在这个山洞里。” 这里是无恨山的后山,而龙族历代都葬身大海,无论如何这里也不应该存在一条龙。 无恨山历代以来,也没有龙族曾经栖息过的传说。 听了她的话后,古龙残魂的眼中似乎涌现了一丝迷茫。他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太久了,久到许多记忆都开始模糊。 对啊,他为何会被困在这里,或者说,他为何会死在这里。 混沌的记忆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可是存在于他记忆最深处的,最清晰的记忆,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看着他眼中的迷茫,阮娴知道,他一定早就在囚禁般的岁月里,忘记了许多东西。 她上前走了两步,在潭边蹲了下来。手指浅浅地伸进潭水之中,再轻轻地点在舌头之上。 如她所料,有一点咸咸的味道。 “这深潭之下万米,有一条通向海洋的通道。”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前在海里。在海中的时候,这里曾经是海底最深处的监狱。” 听了阮娴的话后,古龙残魂先是愣怔了一会儿,接着眼前就出现了许多光斑,就像是被阮娴点醒了一般,光斑逐渐消散,过往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以前是一条罪龙,被镇压在最深最暗的海域之中,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 他死在了那个囚牢里,只剩下了这一抹残魂,而就连这残魂,也被永远地束缚在了这里。 除非有一日他彻底消散,否则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记忆逐渐恢复的那一刹那,古龙残魂之上,就浮现出了许多条锁链。那些锁链的一端牢牢地束缚在了他的肢体之上,而锁链的另一端,则陷入了黑暗的深潭里。 “原来如此······”古龙残魂看着身上出现的锁链,终于明白了自己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将他关在这里的那些龙族,如今早就已经死去。而在龙族灭绝之时,被困在深海囚牢之中的他,却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苟活了这么多年。就连躯体死去之后,也还有一抹残魂坚持着。 一时之间,他心情复杂,也不知这是幸还是祸。 阮娴看着他身上浮现出的锁链,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道:“我可以帮你解开这些锁链,还你自由。要求就是,你的龙珠。” “我如今只剩一抹残魂,如果把龙珠给你,很快就会彻底消散。”古龙却并不愿就这么答应她提出 的交易,“要来自由又有何用?”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仅能让你得到自由,还能让你顺利地回到大海之中。你不仅不会死,还可以继续修炼。”阮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古龙残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放心,我知道你不信我,反正我也不相信你。”阮娴毫不客气地说。 “你······”听了她的话后,古龙一噎,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就看见阮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眼见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签订契约,契约签订之后,双方交易不得反悔,否则形魂俱灭,不得好死。” 她这句话说的十分坚定,就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会因为完不成交易内容,而受到契约的反噬。 听了她坚定的语气,古龙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人类躯体之上,那双漆黑的双眸,在那一瞬间此时就是黑夜里的寒星,在深黯的寒夜里迸发出的那一点光芒,将柔弱变为了坚韧,足以让人深深为之震撼。 古龙残魂静静地看了阮娴半晌后,才道了一声:“好。” 契约成功签订,对方方均有效。 签订完契约之后,古龙似乎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对于阮娴所说的话如今已经信了七八成,想着自己终于有了离开这个破地方的希望,就好像压了多年的巨石即将被推开,他整个人也开始放松了下来。 他俯视着那个看似弱小的女子,半是感慨地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然而,他这句话才刚说出口,就仿佛卡顿一般卡住了。 而就在他的视线里,方才还柔弱美丽的人类女子,此时突然发生了变化。她的身材由纤瘦变得高大,瞬间变成了两米多高,皮肤变得黝黑而光滑,指尖长有锋利的利爪。 阮娴很少会变为夜叉形态,只是如今要潜入深潭之中去帮这条古龙解开锁链的话,凭借人类的躯壳和力量肯定是做不到的。 变身完成后,她抬头看向潭水中央的那抹残魂,道:“你刚刚说什么?” 古龙看着她如今的样貌,想想方才对方弱质纤纤的模样,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僵硬着声音说:“······没什么。” 80-90 第81章 得到龙珠 阮娴觉得对方的反应…… 阮娴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古怪, 不过突然见到自己变为原形,这样的反应好像也是正常的。 她其实很怕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原形,不过, 反正眼前的这条古龙, 以后也见不到面了,也不必太过担心。 这样想着,她看着漆黑的深潭,深吸了一口气后,就跳了进去。 深潭里的水漆黑而冰冷, 一跃入水中,就好像在寒冬腊月时节跳进了冰河里, 刺骨的寒冷让她的手脚都变得僵硬。 如果她只是普通人类, 掉进这深潭里, 恐怕就再也起不来了。 深潭里没有光线,她静静地在水中呆了一会儿后, 视野才逐渐变得清晰。 黑色的锁链一共有八条,她顺着其中的一条锁链往深处游。在沧溟珠的帮助下, 她就如同一尾游鱼,灵活而快速地游向水底深处。 很快她就游到了锁链的另一端, 那端被牢牢地镶进了石壁之中,阮娴伸出手抓住锁链,用力地往外攀扯, 手中的利爪也切割在了锁链之上,却无法损伤这锁链半分。 尝试了许多次也无果之后,阮娴终于放弃了直接破坏锁链的举动。 那条龙在鼎盛时期就被这些锁链困在了这里,那个时候的他尚且无法挣脱开这些锁链,更别提现在的阮娴了。 不过, 单凭这些锁链的强度,是无法困住这条龙的。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赋予了这些锁链困住龙的能力。 阮娴随即沿着石壁四处找寻,终于在一处的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这些石壁上有许多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大多都因为时间过于长久而变得模糊不清。然而,还是能够大致看出一些轮廓。 这些纹路组成了一个图案,是一条身上缠绕了无数条黑色锁链,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龙。 而在那条龙之上,是许多圆形的珠子,这些珠子四处散布,就好像是散落在夜空中的星辰。 黑暗之中,那些珠子似乎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光芒洒在遍体鳞伤的龙族身上,有一种怪异,带有毁灭味道的美感。 阮娴静静地看了这些纹路组成的图案之后,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渐渐发亮。她想她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些龙族都会被关在这里,毫无反抗之力了。 原因就是这些圆形的东西,也就是无数个镶嵌在山洞顶端,能发出蓝色光芒的石头。 那些石头产生的光芒充满了整个空间,那些光会限制住一切进入这个空间的生命体的力量,让以强悍著称的龙族,也只能乖乖地被锁在这里。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阮娴就快速地往上游去,直到游出了水面。 眼见阮娴从水中出来,古龙的残魂飘在空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被束缚了太久不得自由,如今可以离开这里的希望近在眼前,饶是已经有了上千年寿命的他,也不由得有了些许紧张。 他问:“怎么样?” 阮娴从水中爬了出来,听了古龙残魂的话后,她抬起头看向上方,那些散发着蓝色光芒,将整个空间都照亮的石头。 这石头怎么也得有万颗了,她该怎么掩盖住他们的光芒呢。 倒是有一个办法。 阮娴看向潭水中央的那具位于礁石上的古龙残骸,那具残骸身上的鳞片一部分掉落在了地面上,另一部分则残存在残骸之上。 她道:“我有办法可以放你出来,但是我们的交易必须提前进行。你要先把龙珠给我,我才能放你出来。” “你说什么?”古龙残魂听了她的话后,下意识就要拒绝。没了龙珠之后,他最多还能存在不超过半个时辰,万一对方毁约······ “你在怕什么?我们已经签订了血契。如果我违反了契约,将形神俱灭,不得好死。”阮娴说完后顿了顿,然后继续道,“而且,我不信没了龙珠的你,就真的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了。” 听了她的话后,原本想要拒绝的古龙残魂沉默了一会儿后,就从嘴中吐出了一枚浅金色的珠子。 阮娴说的没错,他是上古龙族,就算如今只剩下一抹残魂,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任人宰割了。 到时候倾尽一切,就算不能要了对方的命,也能重创对方。 阮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金色珠子,她眼睛微微发亮。她尽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眼中的贪婪太过明显。 那颗龙珠的力量已经太过于微弱,几乎不能形成完整形态的珠形。 阮娴伸出手,龙珠就飞向了她的掌心。 在触碰到她手掌的那一刻,龙珠瞬间消散,化为了一缕缕金色的光芒,浸入了她的身体里,流窜在经脉之中。 龙珠已经不是完整的龙珠了,但是残存的力量却也足够强大。 吸收掉龙珠残存的力量之后,她能感受到自己与体内的沧溟珠似乎多了一种联系。 原本沧溟珠只是独立地存在她的身体里,可如今,沧溟珠却好像开始和她的身体发生融合。 感受到这一变化,阮娴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她抬眼看向水中央的那具古龙残骸,道:“得罪了。” 说完,她就伸出了手,手中迸发出蓝色的光芒。 这股光芒之下,潭水开始剧烈的翻滚,水流涌向潭中央的那具残骸。 “你想做什么?”伴随着翻腾的水浪,古龙带有怒意和错愕的声音响起。 翻腾的潭水包裹住了那具残骸,只一瞬间,潭水就离开了那具残骸,而 裹挟在原本清澈潭水之中的,却是密密麻麻的无数张龙鳞。 潭水猛地向上升高,就如同瀑布倒流,从上而下地往上席卷。奔腾蔓延的水流冲向了山洞的顶端,水流之中,无数的蓝色石头散发着莹莹的蓝色光芒,就好像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银河。 水流浸满了山洞顶端的石壁后,由无数个石头散发出来的蓝色的光芒就接连消失。等最后一点光芒也被覆盖之后,潭水就好像瞬间没有了依托的力量,纷纷从上方坠了下来,如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被潭水浇了一身的古龙残魂愣了一会儿,才低下头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躯壳。本就已经濒临腐朽的躯壳此时看起来更加糟糕,原本让他引以为傲的鳞片,此时已经全部都没了,没了! “你做了什么!”古龙残魂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原本已经平静的潭水表面此时竟然又再次掀起了波浪。 被戏弄的愤怒感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看着前方那个满口谎言的人,眼中充满了杀意。他怒吼了一声,就朝那人冲了过去,恨不得撕碎了她。 而等他冲到了那人面前,正想要吞噬对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对方半分。 阮娴看着突然冲过来的古龙残魂,看着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心有余悸。还好对方现在很虚弱,暂时没那么容易突破她的防御,否则就危险了。 “你已经可以离开潭水了。”眼见古龙残魂就要被气出内伤,阮娴好心地解释道。 她的这一句话就好像点醒了对方,原本沉浸在愤怒中的残魂听了她的话后,直接呆滞在了原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他竟然没有发现,原本被蓝色光芒充满的山洞,此时竟然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古龙残魂抬起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每一颗石头都被一枚硕大的鳞片遮掩住。 这些鳞片遮挡住了那些石头的光芒,才会让山洞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原来,她要他的鳞片,并不是为了戏弄于他。而是为了遮住这些光。 他想起在这个山洞之中的虚弱状态,想起怎么也无法挣脱开的锁链,原来······原来都是因为这些光的存在。 而如今这些光被遮掩住了,所以他才能恢复力量,冲出潭水的禁锢,来到这个人的面前。 想通了这一切后,古龙残魂眼神复杂地看了阮娴一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龙族监狱的秘密?” 就连他被关在了这里上千年,也不知道害他毫无反抗之力的,竟然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我不是坏人。”阮娴看着对方自从吐出龙珠后,越发透明的身体,道,“既然我已经帮你脱离了禁锢,那么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让你真正地从身体里醒来。” 听了她的话后,古龙残魂的心猛地跳了跳,但他还是压下那股莫名的期冀,尽量镇定地道:“我的身体早已经死亡,如今更是变成了那样的模样,又怎么能醒过来?” 他这话说完后,阮娴没有接话,眼神有些飘忽地转了转,最终颇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古龙残魂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其实,也没有必要非要原来的身体嘛。” 阮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 平静的潭水之中,浮起了几个泡泡,一尾有着红色鱼鳍的鲤鱼从水中跃起,一个漂亮的摆尾之后,就再次越入了水中。 鲤鱼从潭水中冒出了一个头,嘴巴不停地张合: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然而他的嘴中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又吐出了几个泡泡。 鲤鱼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终于不再挣扎,而是睁着一双鱼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娴。 这场景诡异极了,阮娴没有想到有一天,就连鱼也会让她有可怕的感觉。 虽然这事情她是做的有些不地道,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那具古龙残骸早就已经腐朽,他的残魂想要不消散,就只能另寻躯壳。 她没有办法,只能找了一条鲤鱼,借用沧溟珠的能力,将古龙的残魂放了进去。 只是如今对方没有了龙珠,力量也几乎都已经消散,现在又到了一个新的身体里,就只能从头开始修炼了。 从头开始修炼,学习如何说话,如何化为人形。 “别生气呀,从龙变成了一条鱼,我知道你很不高兴。” 龙族本就是很骄傲的种族,自诩高贵,又怎么愿意变成一尾小小的鲤鱼。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活下来,我想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小鲤鱼如今无法说话,他只能不停地吐着泡泡,也不知道是认同阮娴说的话,还是在激烈地反驳。 反正阮娴也听不懂鱼说的话,她就当对方接受了。 她伸出手放在了小鲤鱼的上方,手中发出了一种蓝色的光芒,那光芒罩在了鲤鱼的身上,就好像鱼本身就在发着光一样。 “有沧溟珠的力量在,你可以潜入深潭。只要一直往下游,很快就可以回到你向往的海洋里。” 如果没有她刚才施加的沧溟珠的力量,就凭这样一具小鲤鱼的身体,是无论如何也游不到万米之深的潭水底部的。 “而且,不是有鲤鱼跃龙门的传说吗,说不定之后某一天,你还能再次变为龙呢。” 阮娴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她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要知道在书中,这条龙主动将龙珠给了盛萱兰之后不久就彻底消散了,现在至少她还让对方活了下去。 小鲤鱼依然不停地吐着泡泡,他不懂这个女人说的鲤鱼跃龙门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就是笑话,一条鱼怎么可能成为高贵的龙族。 不过他也清楚,这的确是能让他活下来的最好的方法了。 “你快走吧。” 阮娴朝他挥了挥手,道,“入海之后要小心一些,可别被大鱼给吃掉了。” 小鲤鱼嘴巴一张一张地吐着泡泡,就好像是在反驳她。 不过很快,他就不再张嘴了,而是露出半个头在水中,静静地看着阮娴。 半晌后,他突然从水面跃起。 阮娴感觉自己伸出的手心传来一点稍纵即逝的柔软触感,她愣了一会儿,就看见重新落回水中的小鲤鱼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没入了潭水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那一处明明没有什么痕迹,可是却又好像被下了某种烙印。 或者,她更倾向于把这当做某种祝福,来自龙族的祝福。 她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潭水表面,嘴角微微弯起,说:“再见了。” 已经潜入深潭的鲤鱼身上散发着蓝色的幽光,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位于潭水之外的一道人影。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要努力地活下去,鲤鱼跃龙门?难道一条弱小的鱼,也会有成龙的可能吗? 解决掉这里的问题后,阮娴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走出了这个洞穴,等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森林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如今距离第三关考核结束的时辰尚早,阮娴想到繆姜的怪异举动,和她突然离奇地消失的现象,遂放弃了回小木屋的想法,而是打算在山林里搜寻繆姜的踪迹。 她总觉得繆姜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 “繆姜,明天有赛龙舟的比赛,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啊。”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好。”繆姜笑着回答。 听到她的回复后,头戴银制饰 品的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背着采药的背篓,笑着转身离开。 她走之后,繆姜收回了视线,用手掀了掀院子里晒了半干的药草,然后才转身走入屋内。 可是,她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属于男性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好像很年轻,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然而,那道本应该很好听的声音,此时却只是冷冷地落下了两个字: “蠢货!” 第82章 后山异象 见到他的那一刻,繆姜的…… 繆姜的手一抖, 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听到了这两个字,就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慌。 “谁!” 她猛地转过头, 与此同时, 一条带有强烈攻击性的碧绿色小蛇从她的裙角蹿了出去,就如同一根离弦的箭。 然而,小蛇却没有咬到它要攻击的目标,繆姜的视线里也没有出现陌生的身影。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既如此,那声音又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繆姜环望四周, 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村子。院外的路上有人在走动着,银饰碰撞的声音如同铃响, 清脆悦耳, 这是她自幼便熟悉的场景。 然而, 自从听到那诡异的,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之后, 眼前宁静祥和的场景就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散发出了怪异的气息, 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忐忑和恐惧。 怀揣着不安,繆姜一夜无眠,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 直到她到了观看龙舟比赛的桥上,都神思恍惚。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四周十分热闹,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观看一年一度的赛龙舟大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短打,头上绑着头巾,充满了精气神。有规律的号子声和人群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铺展开了一副热火朝天的画面。 然而,四周越是热闹, 越是正常,繆姜就越是觉得违和,也越来越不安。 这种不安在龙舟大赛结束之后彻底爆发,原因在与村长的一句话。 “这次取得第一的的勇士们,都是最英武的男儿,我们将赋予他们最光荣的权利,亲手杀死魔物。” “杀死魔物!” “杀死魔物!” 四周传来了欢呼声,而在这样的声音中,繆姜一脸迷茫。 她怎么不记得,有过什么魔物?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 原本热闹的场景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他们的眼神就像是无机质的鱼眼,有些僵硬地转动着,视线就像是长钉,来自四面八方,将她钉在原地。 原本熟悉的人和景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那般不安,原来那个魔物,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是魔物? “她就是魔物,抓住她!” 整个世界都好像变得陌生了起来,繆姜看着不久前还亲切待她的熟悉的村民们,此时却都变了一副面孔。他们神色狰狞而癫狂,惊吓和恍惚感让繆姜几乎是愣在了原地,束手就擒。 直到她被他们捆在了祠堂前的广场,要被活活地烧死时,才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不是魔物!” 大火已经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繆姜惊恐地挣扎着,大声呼救。然而那些人全部都默默地站在原地,用一双诡异的、无机质的眼睛看着她,让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没用的,他们一定会杀死她的。 火舌已经撩到了她的衣裳,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手腕在尝试着挣脱绳索中已经磨破了皮。 她会被活活烧死的,谁能来救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 “啧,蠢货。” 恍然间,她的耳畔好像又听见了那道声音。那道让她听着就感到恐惧和胆寒的声音,此时竟然带给了她希望。 “都这样了,竟然还不醒过来。” 在熊熊燃烧的火舌之中,繆姜朝着声音出现的地方望去,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影,身形瘦削,如墨一般浓重的黑衣黑发,衬的他的皮肤比雪还要白上三分。他的身周涌动着浓重的黑雾,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人。 而在这少年出现之后,围在四周的村民瞬间变得更加危险,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少年,大声道:“杀死魔物,杀死魔物!” 魔物?繆姜看向前方那个背影,魔物,是他吗?既然是他,为何在村民的眼中,她也是魔物?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究竟是谁? 姬涟看着围在四周冲上来的黑影,红色的眼珠变得更加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死都死了,竟然还不安分。你们能死一次,就能再死第二次。这次,我让你们连最后这一点残魂都做不成!” 说完之后,他身后的黑雾剧烈涌动。转瞬间,方才还大亮的天色,就彻底暗了下去。 在繆姜的视线中,她看见村民们的身体不知道为何,都渐渐变淡。他们身体的虚影全部都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光,驱散了一些由眼前身影带来的黑暗。 那道剧烈的强光朝着她前方的少年身影席卷而来,撞上了围绕在少年四周的黑雾。 强光在触碰到黑雾的那一刻,黑雾明显消散了许多,那少年的身影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然而,下一刻,黑雾就反攻了过去。黑雾之中就像是存在着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怪物,让强光与黑雾接触的部分,都逐渐被染成了黑色,接着就和黑雾融为了一体。 光芒逐渐暗淡,黑雾却不断翻腾,等到最后一点光芒都被黑雾吞噬掉之后,繆姜感受到捆住她的绳子一松,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随即,她听到了一阵大笑声。 她抬起头,就看见那个少年张开双手,笑的十分畅快,垂在身后的长发都随风扬起。 “哈哈哈,这群死而不僵的老家伙,连残魂竟然都具有这么强的灵力!”姬涟姬涟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力量,十分满足地道。 自从五十年前那一次受伤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力量充沛的感觉了。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黑雾还在不停地涌动,就好像还不够餍足,还想继续吞噬。 说完之后,姬涟抬头看着晦暗的天空,冷笑了一声。他伸出了手,下一刻,空气中就开始纷纷碎裂,近处的房屋和远处的山林,全部都纷纷倒塌。 等这个世界倒塌之后,出现在繆姜眼中的,则是黑暗的夜色,和郁郁葱葱的树林。 她看着四周的一切,大脑里突然就涌进了大量的记忆。在咬牙忍耐之后,她的记忆终于回拢,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现在在无恨山的后山,方才所遭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境。无恨山历代死亡的英灵们,残魂仍然游荡在这里,他们没有意识,却依然记着同一个目的,一个到死也不能放下的目的。 杀死夜叉,还天下太平。 她之所以在幻境中会被当做魔物处死,就是因为她的体内同时栖息着夜叉皇,也就是······ 繆姜瞬间抬起头,看向了站在她前方的身影。 就是他吗? 在吞噬了无恨山的这些残魂的力量之后,他一定得到了一些恢复。现在已经可以脱离她的身体,独立出现了吗? 一瞬间,繆姜的心紧了紧。 如果夜叉皇不再需要她的身体,那么她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对方十足残忍,毫无人性,在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不会直接杀了她? 想到这里,繆姜低着头,手紧紧握着。在她听到脚步声,察觉到对方似乎在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心脏已经跳的极快,快到已经疼痛了起来。 怎么办? 要不要拼死一搏? 她低垂着头,手中一把匕首逐渐出锋。就算不能杀了对方,她也绝不坐以待毙。 来了,就是现在。 察觉到夜叉皇在她身前缓慢蹲下,距离她越来越近时,她的手用力地握着,下一刻就要握着匕首刺过去。 然而,她的匕首才刚伸出,下一刻手腕一痛,匕首就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就在她绝望地等待 死亡来临时,却许久都没有等到那致命的一击。 “你还坐在地上做什么?还要我扶你起来吗?” 十足不客气的声音,让繆姜有些怔愣。 他······他没有杀她? 他不仅没有杀她,甚至还在救她? 她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由烧伤带来的疼痛感也全部消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她? 想到这里,繆姜忍不住就抬起了头,第一次看向了那个人的正面。 那人已经寄居在了她的身体里几个月,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她见到他的模样。 刚一抬头,繆姜就撞进了一双红色的眼睛里。 那般耀眼夺目的红,裹挟着无尽的危险,却也带来了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惊艳。 “砰”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而这次,似乎不是因为恐惧。 ······ 阮娴行走在山林之中,她四处都找过了,却没有看到一点繆姜的踪影。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后山边缘处的小屋,检查一下繆姜是否已经回去了的时候,就感受到后山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后山不见天日,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乌云。而现在,那些乌云却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阮娴抬起头,从树枝的缝隙间,看到了一轮弯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 消失的不仅仅是乌云,自从她进入后山之后,感受到的那股强烈的针对感,现在竟然也全部消失。 那些残存在后山之中的英灵和残念,就好像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此时的无恨山后山,就和一座普通的山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残存的魂灵去哪儿了?是主动消失,还是被动消散? 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娴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心里腾起了浓重的不安。明明乌云已经消散,月光洒了进来,她却觉得这样的光芒之下,更是危机重重。 于是她立刻放弃了寻找繆姜的打算,而是立刻赶去山外。 等她来到小木屋时,果然没有发现繆姜的身影。 她猜想这次后山的异动应该和繆姜脱不了干系,于是她来到了后山的出口,也顾不得考核时间有没有结束了,直接拿出了宿寒芝给她的竹哨,用力将其吹响。 竹哨声响彻林间,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声鹰鸣。阮娴抬起头,就看见被竹哨声吸引而来的白鹰,正在天空中盘旋。 然而,阮娴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宿寒芝给她竹哨的时候曾经说过,白鹰在,他也在。只要她吹响竹哨,他就会来到后山,来到她身边。 可是现在,他却失约了。 第83章 被囚刑堂 她不过在后山呆了不到一天时…… 她不过在后山呆了不到一天时间, 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宿寒芝失了约。 阮娴站在后山边缘, 有些头疼地看着前方的悬崖。 想要离开后山, 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连接无恨山和后山的铁索。现在宿寒芝也不在,宋施芸长老也不在,就凭她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发憷。 就在她纠结了一会儿, 咬着牙打算站上去的时候,却看见前方的铁索动了动。 有人来了吗? 阮娴的眼睛一亮, 难道宿寒芝赶过来了?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然而远处的铁索都隐入了云雾之间, 看不清楚。她张了张嘴,刚想呼唤, 却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立刻闭上了嘴。 宿寒芝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呆在后山而不管不顾, 他说会在山外守着她,就一定不会食言。 可现在, 他却食言了。这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出了事。 可是,在无恨山的地界里, 再加上宿寒芝本身的实力,阮娴想不出还能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 除非,这个威胁就是无恨山本身。 虽然宿寒芝是无恨山的大弟子,但是他身上隐藏的秘密阮娴是知道的。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他身上有夜叉的血脉, 这就像是一个埋藏许久的地雷,如果被发现的话,别说只是一个大师兄,就算是掌门,恐怕也会被群起而攻之。 虽然一切都只是阮娴的猜想,但如果真的是宿寒芝的身份出了问题的话,那么走在铁索另一端的人,就很有可能是敌非友了。 来者很有可能是无恨山的人,而她是跟着宿寒芝上的山,宿寒芝如果出了事,无恨山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想到了这一点,阮娴谨慎地看着前方微微震动的绳索。她放轻了脚步,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了起来。 大约几息之后,云雾之后终于出现了几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等那几个人影越发靠近,逐渐清晰之后,阮娴的心就凉了下来。 那些人都是无恨山的弟子,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穿着的服装她却很熟悉。和普通弟子的服装有所不同,他们的服装色调更冷,给人一种肃杀之感。而这样的服装,和无恨山的二弟子,凌纵英穿的十分相似。 凌纵英,人称黑面阎王,乃刑堂之主。 所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刑堂的人。 果然出事了。 “奇怪,白鹰分明就在这里盘旋,为何却不见人影?” 为首的人抬头看着天空中飞翔的白鹰,皱眉道。 “四师兄,你说她会不会躲了起来?”一位弟子道。 被称作四师兄的人思考了一瞬,然后才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她一直呆在后山,对门派内发生的事情应该毫不知情。她人一定就在这附近,都给我去找。” “是!”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之后,其余人就都冲进了后山之中。 阮娴躲在石头后面,将他们的谈话都听的清清楚楚,为防自己发出声音,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静静地蹲在躲藏的地方,等到那些人的脚步声都渐行渐远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她的猜想成真了,宿寒芝果然出了事,那些人是来抓她的。 那些人在山中找不到她,一定很快就会返回,她必须趁着这个时间离开这里。 于是她立刻从躲身之处跑了出来,一边小心地观察身后,一边跑到了离开后山的铁索前。 她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打算独自一人走过这条铁索,然而还没有等她靠近,却看见了一个人影。 在看见那个人影的时候,阮娴的心一紧。她垂下的手微微蓄力,谨慎地看着对方。 “繆姜,你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消失了一整晚的繆姜,此时竟然就站在铁索前,微笑地看着她。 阮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太草木皆兵了,此时无论是繆姜的微笑,还是她的眼神,都让她感受到了十足的不适。这种不适感让她感到头皮发麻,全身的警报都在叫嚣,在告诉她对方现在很危险。 繆姜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繆姜”看着阮娴防备的姿态,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她没有回答阮娴的问题,而是轻笑出声,道:“你这么怕我吗?” 说完之后,她就向前走了两步。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忍不住皱紧了眉。身体下意识地后退,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看到了她的举动之后,“繆姜”嘴角的笑意一僵,眼中的笑意冷了一瞬。 不过很快,那一瞬的冷意就被她隐藏了起来,就好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她一字一句,嘴角虽然笑着,但语气中却愣是带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真是无情。这一点上,你还真是,不忘初心呢。”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阮娴虽然疑惑她为何会这样说,但现在她因为担忧宿寒芝的事情而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思分心在这个人身上。 再者,她担心那些要抓她的刑堂弟子会折返回来,不欲在这里久留,于是看 着挡在铁索前方的繆姜,冷声威胁道:“我要离开这里,你要挡我的路吗?” 自从第二关被繆姜背后使坏之后,阮娴如今对她也没有什么情谊了。 更别提,她身上还疑点重重。 说完之后,她便伸出了手,手中早已蓄起的力量带着强风直接攻向了繆姜。 “繆姜”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突然出手,她立刻侧身躲开,从而让出了身后的路。而趁这个时间,阮娴立刻飞身跳上了那唯一一条离开这里的铁索。 走上铁索之后,她通过沧溟珠的力量,在身后刮起了一阵大风,让想要上前抓住她的繆姜停住了脚步,同时紧闭眼睛,伸出手臂挡在了眼睛前。 等大风停下,“繆姜”才放下了手臂,睁开眼睛。而此时的铁索上已经空无一人,再往远处看去,就是浓重的云雾。 “你不去抓住她吗?” 突然,繆姜的嘴巴张了张。而此时她的身前空无一人,这让她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就在这时,她的嘴巴又动了起来,如同在自问自答。 从见到阮娴的那一刻起,真正操控繆姜身体的就已经是彻底恢复了的姬涟。他看着阮娴离开的方向,道:“不用担心,她总会回来的。而且,我为她准备的礼物,怎么能不让她亲自感受一下?” 说完之后,姬涟在原地面朝着铁索道的方向站了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她才转过身看着身后之人。 穿着黑色肃杀服装的刑堂弟子在寻找阮娴无果之后,此时已经重新聚集在了后山的出口前。在看到出口处的身影时,为首的四师兄仔细观察了一番,才确定那人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阮娴,而是南枯圣人的徒弟,繆姜。 于是他走上前去,问:“繆师妹,你可曾见过那位随大师兄一同回来的阮姑娘?” 姬涟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 然后,他微微侧过身,朝铁索所在的位置伸出了手指。 “你是说她已经离开了这里?” 见对方再次点了点头后,四师兄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道他们竟然来晚了一步。 不过,这也确定了一点,这位叫阮娴的姑娘果然和宿寒芝是伙的,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提前离开后山,独自溜走。 想到这里,他立刻对身后的人道:“追,一定要抓住她。” 不能让她回到无恨山,伤到山中的人。 他说完之后,他身后的弟子都应了一声,然后训练有素地跟在他的后面,就要走上铁索。 然而,在脚步刚踏上铁索的那一刻,四师兄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股浓烈的危机感,那种如同死亡预告一般的恐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就看见繆姜师妹,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后,繆姜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她的嘴角竟然微微弯起,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下一刻,四师兄的眼中就出现了一抹血光。 在倒下之前,他还睁大了眼睛,眼眶几乎都要裂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繆姜。 为······什么? 然而,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了? 阮娴算是发现了,人的潜力真的是巨大的。原本让她望而却步的高空中的铁索,在身后有追兵,前方有她放心不下的宿寒芝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等她重新踏足无恨山的地界之后,首先就来到了宿寒芝在山上的院子前。 然而,等她走进院子之后,却发现原本整洁的院子此时已经变得凌乱不堪。她跑进屋檐下,伸手推开屋子,就看见屋内被破坏的更加彻底。家具全部都被捣毁,柜子上的花瓶纷纷摔在了地上,而屋子之间,还布了许多剑划过的痕迹。 “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不久前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事。 宿寒芝离开后山之后,就回到了这座铁索旁的小院子里。然而,夜晚的时候却遭到了偷袭。 在几人对战的期间,才将这个院子弄得一片混乱。 来者不少于三人,那三人自然不可能是宿寒芝的对手,可是宿寒芝最后却被成功地擒住了。 说明在双方对抗的时候,宿寒芝发现了偷袭之人的身份。这个人一定对他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他才会放下剑,束手就擒。 那个人或许是山里的长老,或许是一直对他颇有关系的前辈,山中很亲近的同门,甚至是他一直很尊敬的掌门。 他们甚至没有听过宿寒芝的解释,就直接选择了夜晚偷袭,说明在他们看来,宿寒芝身上的罪已经严重到需要立刻采取措施的地步,哪怕是通过名门正派曾经不耻的偷袭。 而宿寒芝的罪,阮娴能想到的唯一一点,就是他身上曾因为国师而存在的夜叉血脉被发现了。 无恨山的人有多恨夜叉阮娴是知道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担心宿寒芝如今的处境。 宿寒芝既然被抓,那么现在很有可能就在刑堂的大牢里。 阮娴见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信息之后,就走出了院子,打算去往刑堂。 无恨山如今戒备明显森严了许多,一路上都有弟子巡逻。 阮娴打晕了一个女弟子后,就换上了她的衣服,然后小心地避开巡逻的人,往刑堂所在的方向走。 等她终于走到刑堂之外的时候,却发现刑堂外的守卫更加森严,她根本就混不进去。 她不可能和这些人正面起冲突,无恨山的弟子数量众多,各位长老更是能力不凡,与他们正面为敌的话,不仅不能救出宿寒芝,自己也得栽进去。 阮娴左右看了看,在看见距离刑堂不远处有一个池塘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计较。 第84章 受伤的他 阮娴伸出了手双手,动用体内…… 阮娴伸出了手双手, 动用体内沧溟珠的力量。在蓝光之下,原本平静的池塘水逐渐腾起,在空气中聚集, 最后经过扭曲变换, 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夜叉形状。 下一刻,那夜叉就有了漆黑的外壳,红色的眼睛,就好像活了过来。 阮娴又如法炮制地做了两个夜叉。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三只由水伪装而成的夜叉,阮娴垂下了手。这些夜叉不过是空有其表, 最多能用来唬一唬人,实际上血条特别脆, 根本没有一点战斗能力。 阮娴打算利用这三只夜叉吸引门口守卫弟子的注意力, 然后再趁乱进入刑堂中, 找到宿寒芝的身影。 三只夜叉带来的震慑感足以惊动整个刑堂了,在三只夜叉出现的那一刻, 整个刑堂外就混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三只夜叉,眼见着三只夜叉往无恨山内部而去的时候, 那些刑堂弟子就都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剑冲了上去,要合力斩杀那三只夜叉。 趁乱之时, 穿着无恨山弟子服装的阮娴成功地混进了刑堂。 一进入刑堂,她就开始寻找宿寒芝的身影。 那三只夜叉是用水做的,根本没有战斗能力, 也就是跑的快。等无恨山的弟子发现那三只夜叉只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之后,一定会很快回来。所以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宿寒芝,查明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带他离开这里。 她有一种直觉,这无恨山, 无论是于她还是宿寒芝,都是不能再呆的了。 阮娴进入刑堂之后,就感受到了一股森森冷意。她一路往里走,走到牢狱的位置不远处时,就听到了间或交杂的痛苦的呻/吟声。 牢狱之中一些人被绑在木架上,身上伤痕累累,还有一些人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阮娴看着这些人的现状,有些心惊。在她靠近牢门的时候,一些尚有行动能力的人就会 冲上来,大声地拍着牢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乱叫声。 阮娴担心他们的叫声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就离牢门远了一些,快速地穿过了这条阴森的长廊,来到了尽头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令人格外压抑,就连墙壁都是黑色的,墙上挂了各种各种令人触目惊心的刑具。 而在房间的中央,是一个竖立起来的十字形铁架。宿寒芝此时正垂着头,手臂张开,被粗壮的铁链困在铁架之上。他的身上伤痕累累,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阮娴立刻跑了过去,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抬起,触摸到了宿寒芝的脸颊。他此时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的垂下,平日里冷清的面容此时竟然带了些脆弱。 阮娴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得心里好像被刀割了一般,心里尖锐地疼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将他伤成了这幅样子。 她想起了书中所写的内容,在书里,有一幕的描写与现在极其相似。 宿寒芝身体里藏有被世人认为污秽的夜叉血脉一事暴露,从而被无恨山关了起来。在刑堂内,凌纵英只是让人关押他,然而刑堂之中有一名弟子的家人就是被夜叉所害,因为心里对夜叉有着强烈的恨意。 他的心理扭曲,为了泄私愤,就私自对宿寒芝用了刑。 原本凭宿寒芝的能力,无恨山的弟子并没有那么容易抓住他。原书之中,他之所以愿意束手就擒,是为了报答掌门师父的恩情。而他之所以在刑堂之中受了重刑也不反抗,则是因为他的小师妹盛萱兰的恐惧和远离,让他真正的心如死灰。 也正是因为宿寒芝在无恨山中受了重伤,夜叉皇趁机带领夜叉大军大举进攻无恨山之时,才会势如破竹。 而一切事情的最开始,宿寒芝之所以会暴露身份,则是因为夜叉皇姬涟利用盛萱兰,喂宿寒芝喝了取有他分离出来的一点残魂凝缩而成的液体。这让宿寒芝直接无法自控,当场体内的夜叉血脉就被彻底激发,双目赤红,失去了理智。 他失去理智的时间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被无恨山的人围剿。 等他恢复理智之时,就看见原本的同门、长老、甚至他的师父都戒备地看着他,对他兵刃相向。 失去理智的宿寒芝谁也无法抓住他,而等他恢复理智之后,他却主动地停下了攻击,束手就擒。 这段剧情实在是太像了,可是,原书中这段剧情明明发生在故事的结尾,怎么可能提前这么多! 阮娴觉得大脑十分混乱,她有许多的问题想问。 书中是姬涟诱导了盛萱兰,才害的宿寒芝暴露身份。现在呢? 如果依然是书中的剧情的话,那么姬涟在哪里? 姬涟······姬涟······ 盛萱兰一路上一直和她与宿寒芝在一起,不可能如书中一样单独接触到姬涟。而无恨山中新出现的人,最可疑的人,就只有一个······ “繆姜,原来是你······” 可能是姬涟的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繆姜。 阮娴越想越觉得心惊,她在见到繆姜的第一面就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才打消了这些怀疑。 现在仔细想来,繆姜的确是疑点重重。而阮娴之所以会没有太怀疑她的身份,一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夜叉皇栖息的铃铛,二是繆姜的身份是真实的,书中的确有这样一个人,南疆女子,南枯圣人的徒弟,最后成了无恨山弟子。 开始怀疑繆姜之后,阮娴想到,之所以没有发现铃铛,或许是因为夜叉皇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方法,换了寄居物,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再被关在铃铛里,他已经寄居在了繆姜的身体里! 阮娴觉得这一点不能怪她,她之所以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从来没有想到,夜叉皇竟然会变成一个女人! 她现在回想一番,平日里繆姜和她交谈的模样,还有后山的最后一次相见时的场景,就觉得后背发凉。 要知道或许在那很多次的交流里,她都是在和姬涟直接交流! 或许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姬涟表面在笑着,心里却在计划着怎么弄死她。 这次不就动手了吗。 不过她突然想到,夜叉皇姬涟就是如今的繆姜的话,那么他现在正在后山。 阮娴想到她在后山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那种因为夜叉身份而被处处针对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就好像笼罩着后山的残魂和残念全部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想到这里,阮娴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这个现象只能说明,姬涟已经吞噬了后山残魂,吸收了他们身上携带的巨大灵力和怨念,包括五十年前杀死他的那位天才无恨山弟子。 那么现在的他,力量很有可能已经恢复了八成,已经可以回归深渊中的本体,而不需要寄居在繆姜身上了。 原书中,姬涟实是在盛萱兰的带领下,才阴差阳错地进入后山。后山的残魂全部都是他绝佳的养料,正因为吸收了这些残魂的灵力,他才能得到恢复,才能率领大军进攻无恨山。 而现在,原本应该在书后期发生的故事,现在却早早地发生了。 或许就是因为阮娴的每一点小操作,造成了蝴蝶效应般的影响,使剧情大声了巨大的改变。 然而就算发生了改变,许多剧情却依然如原书中在走,只是时间提前了许多。 想到已经恢复了八成力量的姬涟,现在就在无恨山,阮娴不禁喃喃道:“真是······完了。” 姬涟还没有回归深渊中的本体,不可能现在就贸然与无恨山为敌。但若只是杀一个小小的她,还是没问题的。 阮娴不知道在后山相遇时,姬涟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放任她离开。想到书中他的性子,或许这只是他的恶趣味,他只是想让她看到宿寒芝如今的处境,然后再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死去吧。 阮娴想到的这一切,让她手指冰凉。 她看着失去了意识的宿寒芝,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一直害怕宿寒芝发现她的身份,害怕宿寒芝会伤害他,可实际上到头来,能给她安全感的也是他。 很奇怪,她防范他,害怕他,却也相信他,依赖他。 此时宿寒芝陷入重伤处境,阮娴不仅心疼如刀割,还感到十足的慌乱。 如今宿寒芝身受重伤,仅凭她一个人,能带着他避开姬涟和无恨山众人的视线,带他成功离开吗? 她能做到吗? 阮娴将额头抵在宿寒芝的额头上,就像是在幼鸟寻找安慰一般。她感受着宿寒芝身上冰冷如雪的气息,低声道:“你一定,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现在就要带你离开这里。” 阮娴解开了捆住宿寒芝四肢的锁链,宿寒芝的身体一下子就软在了她的身上。她握住宿寒芝的手掌,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输到了宿寒芝的身上。 那些灵气替宿寒芝修复了身上的伤,止住了血,只是想让他醒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阮娴扶着宿寒芝,思考着应该怎样将他带出去。 突然,她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水沟。 那是一条贯穿整个房间里的水沟,水沟里的血都隐隐透着红色,石板之上还泼有红色的血液。 这是刑堂里用来处理刑具和鲜血的水沟,这是流动的水,流水的另一端,连接的是一条环绕无恨山的大河。 河······ 阮娴突然想到了一个存在,原本有些暗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亮光。 第85章 被人算计 大蛇小黑最初一直通过河流跟…… 大蛇小黑最初一直通过河流跟着他们, 可是自从他们进入无恨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黑了。 无恨山是一座没有根的山,据传除了山腰处连接的七根铁索, 就没有别的入口。 那么无恨山的河流有没有通向外界呢?河流的尽头又在哪里?小黑又有没有进入无恨山? 如果小黑也进入了无恨山的话, 那是不是说明,流淌在无恨山的河流之下,暗藏有离开无恨山的通道。 想到这里,阮娴顿时就觉得有了希望。 她对着前方的水沟伸出手,并闭上了眼睛。在体内沧溟珠的作用下, 她的神识顺着水流往外流去,直到 汇聚在了大河之中。 她要感应水中是否有小黑的存在, 当看见水中有一抹巨大的阴影一闪而过的时候, 她激动地手指都微微颤了颤。 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那抹黑影越来越近,他的脑袋凑了过来, 露出了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睛。 阮娴吩咐了小黑一些事情之后,就有些兴奋地睁开了眼睛。 小黑所在的地方离刑堂并不算太远, 她吩咐小黑在无恨山中现身并捣乱,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 这样就可以为她和宿寒芝争取离开刑堂的时间。 “现在有救了。” 软性啊原本扶着宿寒芝往外走,可是这样实在是太慢也太危险,她干脆半夜叉化, 藏在衣服下的身体变得坚硬而漆黑,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轻轻松松地将宿寒芝背在了身上。 她的脸部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一双眼睛却变得赤红,蕴藏着冰冷而暴虐的气息。一双属于夜叉的双眼, 却安放在女子柔美的脸上,看起来十分诡异。 看来小黑应该已经成功地按照她说的去做了,她们一路上较为顺利地离开了刑堂。除了意外地遇见了两个回来看守的弟子,被阮娴顺利解决了之外,就没有再遇到其他危险。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背着宿寒芝往河流的下游走,她准备等走到河边的时候,再联系小黑与她会合。 到时候在小黑的带领下,她们就可以成功地通过水路离开无恨山。 然而,在她已经看到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时,事情却发生了变故。 阮娴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站在前方的两个人。 盛萱兰指着她大声道:“二师兄你快看,我说的没错吧,她根本就不是人类,她就是一个怪物。” 凌纵英闻言,也皱紧了眉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阮娴。 “你······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阮娴的模样,那双赤红的眼睛,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对方并不是普通的人类。甚至那双眼睛,凌纵英非常熟悉,他见过很多次,死也不会忘记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夜叉的眼睛。 毕竟,他曾经杀过许多夜叉,曾看见过那双眼睛的主人流露出了暴虐、残忍、以及在将要被杀死时的惶恐、哀求。 “本来师妹最初让我警惕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不喜欢你,没有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无恨山?” 凌纵英质问的语气中充满了冷意,阮娴看着他,相信如果她回答不上来的话,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剑对她出手。 只是,阮娴脸上并没有露出一点恐惧和慌乱,她看着对面的二人,心中只是浮现出了一点疑惑。 她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看着对面的两人,心里逐渐不安了起来,总感觉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盛萱兰此时看着阮娴的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心里也有些胆怯,但是想到二师兄就在身边,有人撑腰,顿时也不害怕了。 她看着阮娴,冷冷地道:“哼,妖女,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抓住你。我就是要大家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要不是繆姜帮我,我还只能看着大家被你蒙在鼓里呢。” 说完之后,她又语带愤恨地道:“就连大师兄也被你蛊惑了。” 繆姜?果然是她做的,阮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都是以前不重视繆姜身上的疑点,总是阿Q精神似的自我逃避和安慰,潜意识也不想将繆姜和夜叉皇姬涟联系在一起,这才导致了自己陷入了这般境地。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语气冷冷地道:“繆姜帮你?蠢货,她可是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如果你真的怀疑我的话,却为什么要那般相信她?若真的要论身份来路不明,繆姜也好不到哪里去。” 盛萱兰听到阮娴语带嘲讽的话,生气道:“你竟然还嘴硬,繆姜可是南枯圣人的徒弟,哪里是你能比的。” 阮娴却摇了摇头:“她说自己是南枯圣人的徒弟,就真的是了吗?你们可有谁曾经真正见过她?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也可以说我是南枯圣人的徒弟,你们信吗?而且,她可是说过,南枯圣人一门全部都被杀害,只留下她一人活着。那么我想问,繆姜的身手不过平平无奇,她凭什么能从夜叉的手里逃出来?” “你······” 盛萱兰气的又想反驳,然而阮娴却又道:“而且,她在师门遇袭之后要投靠无恨山,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前往无恨山,而是先一步了东曙城,和我们几人会合?” 盛萱兰被她一连串的话砸的不知道作何回应,她张了张嘴后,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就瞪了阮娴一眼,转而看向凌纵英道:“二师兄,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抓住她。” 凌纵英听了阮娴的话后,也若有所思。 他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道:“繆姜的事,之后我定会查清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说完之后他举起剑,剑尖直指阮娴。 “如果你现在还不说实话的话,我就只能带你去刑堂。” 阮娴看着凌纵英,这位无恨山的二弟子十四岁时就已经是刑堂之主了,实力深不可测,她不一定能在带着宿寒芝的情况下,还不惊动任何人地从他手中脱身。 阮娴看着盛萱兰,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她突然这样问了一句,让一心警惕着她的盛萱兰愣了一下:“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针对我,为什么要陷害宿寒芝?他是你大师兄,从小到大对你不薄,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阮娴道。 盛萱兰就好像是被她戳中了痛点,她看着靠在阮娴身上的宿寒芝,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身上的白衣都被鲜血染红了,她忍不住道:“我没有想伤害师兄。” 她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繆姜说那药只是会让师兄昏迷过去,这样他就不会袒护你。而且,只要放出师兄出事了的风声,你一定会从后山出来找他,到时候就是让你暴露身份的机会。” 盛萱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崩溃。 “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师兄喝了那碗药之后,没有昏迷,反而······反而······” 繆姜想起师兄喝完药之后的模样,脸色煞白,当时的场景她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恐惧。那个时候,师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好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就好像是······一只夜叉。 想到这里,盛萱兰就不敢再想下去,她用一种充满愤恨的眼神看着阮娴,说:“一定是你,你究竟对师兄做了什么,才会把他变成这个样子!我要杀了你!” 阮娴冷笑道:“是你听信了小人谗言,喂宿寒芝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你不问自己做了什么,不问那究竟是什么药,不问给你药的人是什么身份,却反过来质问我?” 说完她摇了摇头:“现在想想,宿寒芝作为无恨山的大师兄,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一些。” “你们两个,不信任自己师兄也就罢了,竟然还听信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的诡计,对自己的师兄下手。” “我劝你们最好去查查繆姜的真实身份,胆敢陷害无恨山的大师兄,这人必定心怀不轨。不早点解决了她,恐怕你们整个无恨山都会毁在她手里。” 盛萱兰听了之后,也有些发憷,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凌纵英却若有所 思地看着阮娴,他觉得阮娴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也开始对繆姜产生了怀疑。只是,就算繆姜有问题,也不代表阮娴就没有问题。 凌纵英看着阮娴的眼睛,鲜红如血,充满冷漠,他忍不住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模样。少女身上披着一个白色的头蓬,毛绒绒的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了一张雪白的小脸,一双眼睛清澈纯透,好奇似的打量着他。 想到这里,凌纵英垂下了手,也收回了手中的剑。 他看着无论对他们充满了针对的阮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繆姜的身份,断不会让她伤害到无恨山。但是,你也必须乖乖地和我回刑堂,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只会被关起来,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这般话语和语气,被任何一个刑堂弟子的人听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黑面阎王”,可从来不会这样与人讲道理。 可是显然,阮娴并没有领他的情。 阮娴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二人的身后,在看到水下一抹熟悉的巨大黑影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些许的松懈。 她冷漠地看着凌纵英,毫不留情地讽刺道:“是吗?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宿寒芝被带到刑堂之后不过一晚,就被折磨成这幅模样吗?” 第86章 清醒 宿寒芝身上的伤刺激到了她,让她…… 宿寒芝身上的伤刺激到了她, 让她没有了所谓的耐心和涵养,只恨不得让对方也经历一番这样的痛苦。 听了阮娴的话后,凌纵英罕见地也有些自责。他有些僵硬地开口:“无论你信不信, 我从未想过伤害师兄。” 说完后, 他皱紧了眉,道:“我一定会将那个私自动手的人抓出来,定会换师兄一个公道。”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 阮娴看着水面上逐渐上浮的黑影,身体做好了准备,她听了凌纵英的话后, 一点也不领情。 她毫不留情地道:“原来所谓的黑面阎王,刑堂之主, 竟然只是一个连手下也管不住的废物。” 阮娴知道伤害宿寒芝的确不是对方本意, 而是刑堂中的人私自行动,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迁怒。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竖起了身上的刺, 不受控制地想要戳伤他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你胡说什么!”盛萱兰见凌纵英似乎有想要对阮娴手下留情的样子, 本来就很不爽了。听闻此言,她忍不住对凌纵英道, “师兄!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听了阮娴的话后,凌纵英的眼中也有了一点怒意, 他道:“既然如此,那就失礼了。” 说完之后他举起了剑就要冲上去,然而下一刻,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水声,他一惊, 立刻往身后看去。 在看清楚位于身后的是什么之后,凌纵英和盛萱兰都有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盛萱兰看着那露出水面的大蛇,恐惧地身体微抖。她想起那日在水中捡起的神秘鳞片,她想······她现在终于知道那枚鳞片是从哪里来的了。 “攻击盛萱兰!”阮娴大喊了一声。 盛萱兰也听到了阮娴的声音,只是她看着那颗恐怖的,越靠越近的巨大蛇头,身形呆滞,已经无法做出躲避的动作。 凌纵英见状大喊了一声:“师妹小心!” 说完就扑了上去,带着盛萱兰躲开大蛇的攻击,并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如果小黑直接攻击凌纵英,凌纵英必定有应对的方法,但如果攻击盛萱兰的话,凌纵英为了保护自己的师妹,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阮娴趁着这个时机,避开了凌纵英,带着宿寒芝来到了河边。 她毫不犹豫地带着宿寒芝跳了下去。 凌纵英回头,刚好看见了阮娴跳河一幕,他的眼睛睁大,喊了一声:“不!” 说完他就起身赶到了河边,也跟着跳了进去。 水中视线昏暗,却不影响现在的阮娴。 她的头发飘散在水中,拉着宿寒芝的手,轻巧灵动地往前面游去,就如同生活在水中的一尾鱼儿。 很快,她就停止了游动,将宿寒芝拉进了一些。然后捧着他的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才对着他苍白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点点蓝色的光芒从唇间溢出,进入了宿寒芝的身体。 一个温柔的吻完毕之后,阮娴将额头抵在宿寒芝的额头上,道:“我给你祝福,你一定不要有事。” 阮娴给宿寒芝渡了一些沧溟珠的灵气,不然宿寒芝在水中无法呼吸。 这时,阮娴微微扭头看向身后,她没有说话,小黑却立刻感受到了她的意思。 小黑巨大的尾巴用力一甩,就掀起了一道巨大的波浪。 凌纵英本来已经看见了阮娴的身影,却突然被一道巨浪打来,身体狼狈地往后退。 等巨浪终于平息,他终于可以看清楚眼前的环境时,却早已经失去了阮娴的踪影。 “小黑,带我们离开这座山。” 小黑愉快地摇了摇尾巴,下一刻,就迅速地带着阮娴往前游去。 阮娴坐在小黑巨大的身体上,宿寒芝在她怀中,枕着她的双腿。 阮娴看着宿寒芝苍白的脸,道:“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你这样受了伤,静静地躺在这里的样子,我很不习惯。” 然而,她说了很多话,却没有人给她回应。 终于暂时脱离了危险,阮娴疲惫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伸出手,手中发出了点点蓝光。那些蓝光往上发散,最终成了一个蓝色的光罩,将她和宿寒芝保护在了里面。 确保这光罩不容易被人破开,从而威胁到她们,阮娴才将宿寒芝放平在了小黑身上,然后躺在他的身边。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宿寒芝的脸,拉住了他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从进入后山开始就一直不曾松懈的感觉,让阮娴感到十足的疲惫。 因此,她才刚躺下不久,就睡了过去。 阴暗的水底,小黑巨大的身影游过,所经之处,鱼虾都纷纷躲避开来。 小黑再次见到阮娴,心下欢喜,尾巴兴奋地一摇一摆,让他游动的速度都变快了许多。 他感受到身上没有了动静,猜想阮娴现在可能已经休息。过了不知多久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似乎有人坐了起来。 小黑以为是阮娴又清醒了过来,巨大的脑袋兴奋地往身后转去,想要吐吐舌头,发出嘶嘶声,引起阮娴的注意。 然而,他才刚看清那个坐起来的人影是谁,就僵在了原地。 在他的视线中,阮娴静静地侧躺着,闭着眼睛,她的手正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而被她手牵着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上却染着点点血红。那人本受了重伤,脸色煞白,瞳孔漆黑,看起来就如同水中的鬼魅一般。 小黑巨大如铜铃一般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坐起来的人影。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辅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小黑就吓得庞大的身躯都晃了晃。他立刻转过脑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游动的更快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宿寒芝现在明明受了重伤,可是看上去却更加恐怖了! 宿寒芝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阮娴近在咫尺的脸。 他仍然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如何在喝了师妹送来的药后失去理智,又如何被师门围剿,然后被关到了刑堂之中。 然而之后的事情他就再没有半分印象。 他缓慢地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上的血迹还在,但是他之前受过的重伤,此时却已经好了许多。 他看向阮娴,又看了看小黑和周边的环境,大概猜想出了在他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你救了我吗?”他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 此时就算是在睡梦中,阮娴依然微蹙着眉头,好像睡的不安稳。 宿寒芝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将他救出,但是他也能想象到,要做到这一切,对于本就胆小的她而言,是多么的艰难。 他想到这里, 不由自主地就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脸,替她抚平眉头。 然而,就在他想要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他低下头,就看到阮娴的一只手,正紧紧地扣在他的手上。 宿寒芝小心翼翼地,想要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将手抽出。然而,即使是在睡梦中,阮娴也一点也没有放松握住他手的力道。 他只是有了一点要抽出来的动作,她的手就随之握紧,还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就好像是抓着对她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就在那一瞬间,宿寒芝感觉那只手就好像牢牢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那只手紧紧地抓住,对方轻而易举,就可以掌控他的生死,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他整个人都完全属于她。 宿寒芝心脏发紧,他没有再试图将手抽出来。而是忍不住低下头,吻在了阮娴的额头上,脸颊上,最后是嘴唇上。 无恨山中,凌纵英从河岸边爬起。 盛萱兰见状立刻跑了过去:“二师兄,你没事吧!” 凌纵英摇了摇头:“我没事。” 盛萱兰还沉浸在小黑的出现带来的恐惧里,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地道:“二师兄,那个阮娴绝对是一个妖女,我们必须要抓住她。那条大蛇就是和她一伙的,无恨山门处一直有弟子把手,山里也只有那一个入口。阮娴是和大师兄一起进的山,那么那条大蛇呢?他是怎么进来的?” 盛萱兰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凌纵英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严峻了起来。 盛萱兰说的没错,那条大蛇是如何进入无恨山的? 他们必须要抓住阮娴,立刻!绝对不能让她逃出无恨山! 第87章 坦白 无恨山只有一个入口,这是门…… 无恨山只有一个入口, 这是门中所有弟子,包括各大长老都公认的,可是如今山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条来路不明的大蛇。 如果那条大蛇不是从正门进入无恨山, 那是不是说明, 无恨山还有另外一处入口。这入口就连常年居住在无恨山的门中弟子都不知,才进入无恨山没有几天的阮娴却知道。 而阮娴如今的身份更趋向于是敌非友,如果有敌人通过这个入口突袭无恨山,那么山中的人将会面临一场毫无准备的袭击。这件事情拥有的潜在风险是十分巨大的,所以他们必须要抓住阮娴。 “二师兄, 我们应该怎么办?”盛萱兰忍不住问,“大师兄还在她手里。” 凌纵英皱紧了眉头, 他收回剑, 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 道:“这件事情,我会立刻去禀报掌门。你现在先传下去, 让所有弟子都沿着这条河四处搜索。派一群人去下游守着,再去找一些水性好的人, 下水搜索。我怀疑,他们要走的出口, 就在水下。” 昏暗的水底,阮娴张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仍然是宿寒芝苍白的脸。 她轻轻地将脑袋凑了过去, 又一次给了他“祝福”,以便让宿寒芝能继续在水里呼吸。 然而,这次的“祝福仪式”刚刚结束,她就看见那双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竟然睁开了。 “你······”阮娴嘴巴微张, 她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一时间觉得心里涌上了万般情绪,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宿寒芝也没有开口,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静谧的气氛在他们周围流淌,一尾鱼儿从他们身边游过。 “你醒了。” “嗯。” 阮娴抿了抿唇,道:“感觉还好吗?” 宿寒芝点了点头。 这一番简短的交谈之后,气氛就又静了下去。 不久后,宿寒芝开了口。 “阿阮,谢谢。” 阮娴摇了摇头,说:“我知道,如果今日是我遇了险,你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宿寒芝嘴角微微弯了弯,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阮娴的话,二人之间已经自有一种默契。 宿寒芝转而道:“你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才一个晚上不见,什么都变了。”听到了他的话后,阮娴立刻坐直了身体,来劲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中都带了些怨念。 因为在原著中,宿寒芝是发现了盛萱兰给他喝的那杯茶水有问题的,只是面对自己的小师妹,他还是选择将那杯液体喝了下去。 那么现在呢? 按理来说,以宿寒芝的能力,他也是能够发现盛萱兰端给他耳朵那杯水有问题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喝了下去,难道还是因为他的亲亲师妹吗? 阮娴不由地语气生硬地道:“你最好能说清楚。” 嗯?宿寒芝眼中略有些疑惑地看着阮娴,他能感受到阮娴此时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可又不确定是什么原因。 于是他将自己记忆中的所有事情,都细细地讲了出来。 阮娴仔细听着,发现宿寒芝所描述的内容和她曾经在书中所见相差不多,她道:“盛萱兰给你什么,你就喝什么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了。”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听着阮娴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他的嘴角却反而有了笑意。 “你独自一人和繆姜在后山,让我怎么能放下心。神思恍惚之间,不小心就着了道。”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宿寒芝自从进入了无恨山后,就放松了警惕。 他早已将无恨山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知道这里很安全。而盛萱兰自幼与他相识,虽然这位师妹有些娇惯,但心思不坏,他自然对她多了几分信任,以至于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害他。 “哼,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阮娴听着他的话,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了七八分,她只是反驳了一句话后,就没有再纠缠下去。 而是问:“你现在有猜到在背后指使这一切的人是谁吗?” 凭借盛萱兰一个人,她绝对想不出这些计策,就连那碗被加了料的茶水,也不是她可以弄来的。 这一点,宿寒芝一定也很清楚。 宿寒芝点了点头,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道:“繆姜。” “只是,我还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来无恨山又有什么目的。” 宿寒芝说完后皱了皱眉头,嘴巴微张,却又随之闭合,就好像不确定接下来的话应不应该说出来。 “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也许这种感觉说起来很荒唐。” 他接着道:“我感觉繆姜的身体里,还住有另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偶尔会操纵她的身体,早已和我们交流过了。” “这种奇怪的现象,我以前还从未见过。”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不用怀疑,你说的没错,繆姜的身体里确实还住着另一个人。” 对于阮娴会说出这样的话,宿寒芝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道:“你知道些什么,你可知道另一个灵魂是谁?” 阮娴微微低下头,手指抓着自己的裙摆,兀自纠结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宿寒芝也不催促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阮娴于心中纠结了半天,在视线触及到宿寒芝露在衣袖外的手指,看着他们两个人交握的双手时,她 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知道他是谁。” 或许现在,已经不需要再隐瞒了。 阮娴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可以震惊所有人族的话。 “那个灵魂,他不是人类,他是夜叉皇。” 夜叉皇三个字就像是平地的一声惊雷,让宿寒芝都微愣在了原地。 阮娴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似的,将一切和盘托出:“你们都以为夜叉皇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对不对,但其实他根本没死!五十年前他的一抹残魂逃了出来,先是附在了一个铃铛上,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上了繆姜的身体。” “你知道他为什么在寄生繆姜之后要先来东曙城找我们吗?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但是他很有可能是为我而来的。” “我和他之间有仇,生死大仇!” 阮娴有些苦闷地说:“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报仇的,他一定恨不得杀死我。之前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而他本人又处于严重受损的状态,所以才不敢对我下手。” “可是他去了后山之后,吸收了后山所有残魂携带的能量,现在力量恐怕已经恢复了八成。我们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无恨山,如果被他发现我们的话,我就死定了。” 阮娴想起自己日日夜夜担心遇见的夜叉皇,竟然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晃荡了许多天,就觉得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宿寒芝看着阮娴很是恐惧的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来就算是恐惧,他也不希望,她会用这样的方式记住一个人。 宿寒芝闭上眼睛,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阮娴见宿寒芝许久没有说话,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忍不住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我?” 宿寒芝睁开双眼,他摇了摇头,道:“我当然信你。只是,你和那夜叉皇是如何相识,又是怎么结下的仇恨?” 阮娴坐在小黑的身上,微微仰着脑袋,眉头有些苦恼地微微蹙起,就好像在思考,究竟应该从何处开始讲起。 她理了理话语,正想开口,却听到宿寒芝喊了一声:“小心!” 紧接着她就被他护在了身后。 阮娴的眼前闪过了数道银光,耳中听到了哐哐当当的响声。等她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把把细长的,匕首长短的刀刃,正持续不断地向他们飞来,被宿寒芝挡住后,就纷纷地落在了小黑的身上,那哐当的响声就是刀刃和鳞片相撞而发出的声音。 她往刀刃飞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有许多穿着深蓝色服装的人潜在水中,正试图拦截他们。 “他们都是无恨山精通水性的弟子。”宿寒芝的声音传来,“小黑,加速!” 小黑巨大的尾巴用力一甩,掀起的波浪就将那些人影拍远,也加快了自己的移动速度,快速地朝前方游去。 然而没过多久,前方又出现了细细密密的银光。阮娴仔细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一张巨大的渔网。而从那渔网给人的感觉来看,并不是普通的渔网,网线看起来十分坚韧。 小黑愤怒地看着拦在前方的渔网,就要靠着蛮力冲过去,而就在他的脑袋要冲向锋利渔网的一瞬间,那渔网竟然就从中间裂开,让他成功地穿了过去。 宿寒芝手中拿着刀刃,将渔网割开后,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具体在水中的哪一处位置,就在下游处设置了层层关卡。” 如果他们继续这么往下游游去,到时候面对的可能就不是几个弟子和陷阱了,而可能会是无恨山的各大长老,包括无恨山的掌门。 宿寒芝道:“不能再往下游走了。” 阮娴明白宿寒芝的意思,下游一定还会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他们。说不定再往下走一段时间,就会同时碰上无恨山的各大高手。 宿寒芝的伤还没有好,而且那碗被夜叉皇动过手脚的液体,也对他的身体也有了极大的损害。就算再加上一个阮娴,一个小黑,他们也很难在无恨山众高手的手中全身而退。 况且,宿寒芝不一定愿意和掌门动手。 阮娴点了点头:“那我们往哪儿走?” 第88章 离开无恨山 对宿寒芝来说,现在最…… 对宿寒芝来说, 现在最好的计划就是先调转方向,往上游走,找一个隐蔽之处躲藏起来。等到无恨山的人放松警惕之时, 再趁夜逃离。 然而, 他想到了夜叉皇的存在。 如果繆姜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真的是夜叉皇的话,又真如阮娴所说,她与那夜叉皇有生死之仇,他就不可能再在无恨山待下去,让阿阮陷入危机之中。 宿寒芝微微凝眉, 半晌后才抬头,看向前方小黑巨大的脑袋, 道:“借你一样东西。” 小黑有些疑惑地转过脑袋, 阮娴也疑惑地看向宿寒芝, 而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先听到了一声哀嚎声。 紧接着阮娴就睁大了眼, 看着宿寒芝用力从小黑身上拔出了一枚黑玉一般的鳞片。 小黑的尾巴反射性地用力一甩,就想将宿寒芝甩下去, 然而却被宿寒芝轻松化解。 小黑又痛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猛地用力朝前方游去,让身体变得更为颠簸。 宿寒芝见状扶住了险些跌倒的阮娴,道:“不过是一枚鳞片而已, 反正你每天也会掉。” 他这话一说出来,阮娴想着如果小黑会说话的话,此时肯定早已经口吐芬芳了。 这自然掉落的鳞片和被人硬生生地用力扯出来,能一样吗? “你拔小黑的鳞片做什么?” 宿寒芝看着阮娴因为好奇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嘴角弯了弯, 说:“调虎离山。” 说完之后他就将手中的鳞片扔了出去,鳞片落入了水中,竟然发出了一道光芒。紧接着那枚鳞片就不断地伸长变大,最后变成了另一条小黑。 “你是想用小黑的鳞片复制出一个假的傀儡,将无恨山的人吸引走,然后我们再趁机离开。” 见宿寒芝点了点头后,阮娴笑了笑,说:“那我们还需要让这个傀儡更真实一些。” 说完之后她伸出手,水流在她的手中聚集,下一刻就如同柔软的可被人随意捏揉的橡皮泥,被捏成了两个人类的模样。 等那两个人类模样的水做的人坐在另一个小黑身上时,他们就彻底变成了真人模样,正是另一个阮娴和宿寒芝。 “这样应该能暂时骗过他们。” 宿寒芝点了头,他伸出手微微一挥,原本呆滞在水中的鳞片化成的傀儡小黑,就好像有了新的生命,在水中游动了起来,看起来竟然和真的别无二致。 下一刻,假的小黑就听从了宿寒芝的指令,开始往水面上游,直到突破水面,上了岸。 “很快无恨山的人就会被吸引过来,我们快走。” 随着宿寒芝的话语落下,小黑也立刻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假的傀儡虽然能暂时骗过无恨山的人,但也很容易会被发现。他们一定要趁这短短的空档期,离开无恨山。 水流在四周涌动,都被阮娴利用沧溟珠施加的淡蓝色保护圈隔离在外。 埋伏在下游的人确实大部分都被假的小黑吸引,只留下了部分看守的人。阮娴和宿寒芝联手将那些人解决之后,就继续往下游走,后续终于没有再遇到无恨山的追兵了。 “也不知道,这条河的尽头是什么地方。”阮娴摸着身下小黑的鳞片道。 宿寒芝看着前方,原本幽深的河底竟然出现了点点光芒。 随着小黑加快了游动的速度,那光芒也越来越盛。 他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阮娴也好奇地看着前方越来越明亮的光芒,她注意到宿寒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臂也牢牢地搂在她的肩上,这保护性的动作让她对即将面临的场景感到期待的同时,也有些紧张。 那光芒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等阮娴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前方的光是什么的时候,小黑已经跃出了水面。 水珠在阳光中溅起,水浪也摇晃着粼粼波光。阮娴看着前方壮丽的风景,那厚重的白云,以及隐藏在白云之后,只隐隐约约露出的山峰。 而最震撼人心的,则是前 方垂直往下的大瀑布。 阮娴的心跳几乎都在一瞬间停止了。 在巨大的河流和瀑布中,小黑庞大的身躯此时竟然也显得渺小。 他们就好像落在了大水之中的一片树叶,被水浪肆意拍打。 而小黑却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高空,不担心前面已经没有了路,而是欢快地摇着尾巴,用力地朝前游去。 等游到了瀑布边缘,他就用力地往前一跃,身体顺着瀑布垂直下落。 阮娴忍不住发出了短促的惊叫声,在自由落体的一瞬间,她就闭上了眼睛,埋着脑袋缩在了宿寒芝的怀里。 而宿寒芝也及时地抱住了她,手臂上的力量,为阮娴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 宿寒芝低头看着阮娴的后脑勺,笑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这里的风景很美,你不想睁开看看吗?” 垂直地下落让人惊慌失措,然而,宿寒芝有力的手臂,他的怀抱,似乎比所有的安全措施都更让人有安全感。 阮娴的脑袋缩在她的怀里,紧闭的眼睛,忍不住眯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她看见了被朝阳染成了橘黄色的天,以及缭绕缱绻的云雾,而在云雾的下方,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深蓝。 耳边是水流激荡的声音,还有呼啸的风声。阮娴看向天边,那一抹从尽头逐渐升起的橘黄色的光芒,在她的脑海了刻下了深深的记忆。 天终于亮了。 随着阳光逐步驱散黑暗,阮娴将头埋头宿寒芝的怀里,心里想着,真希望这初升的太阳,能为他们带来好运。 希望前路一切顺利,再无阴霾。 他们急速下降,阮娴也终于逐渐能够看清云雾之下的景色,那是一片深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大海。 以他们现在的下落速度,落到水面上,肯定会在巨大的压力下四分五裂。 好在小黑及时降低了下落速度,他们才平安地落入了水中。 小黑又带着他们游了大约两个半时辰,终于看到了陆地。 在海边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镇,而在镇口则有一个码头,停泊了许多的船只。 他们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上了岸,小黑本来想跟着他们上岸,然而以他庞大的身形,现身在人群中后,肯定会引起骚乱。 所以阮娴就让他呆在水里,而她则和宿寒芝一起进入那个镇子,打算找一间客栈住下来,要先让宿寒芝养好伤。 等他们终于在找好的客栈房间里坐下时,阮娴才松了一口气。 这下,他们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无论是无恨山的人,还是夜叉皇姬涟,应该都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 就在她座位正对着的方向,是一扇被关上的木窗。宿寒芝走到床边,将窗户打开。 窗户打开之后,首先就是一股海风拂面而来,让阮娴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听到了风声,还有海鸥的鸣叫。而在她有些模糊的视野中,是宿寒芝黑色背光的身影,以及他的身后那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洋。 海上初升了一轮朝阳,霞光万丈,让碧浪都染成了璀璨的金色。 阮娴看着这般开阔的美景,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握住了宿寒芝的手。 同他一起站在窗边,看着这般景色。 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之后,此时终是迎来了短暂的柳暗花明。 而在无恨山之中,大殿之上,无恨山的掌门包括各长老,都脸色阴沉。 盛萱兰胆战心惊地站在一边,凌纵英则是上前一步,道:“师父,大师兄他······我们还未曾发现他的踪影。”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无恨山众人一记打击,他们已经层层防守,却依然没有找到宿寒芝和阮娴二人。 如果他们还在山上,那是最好的情况。可如果他们已经逃离无恨山了呢? 就在无恨山所有弟子严加戒备,四处搜寻的情况下,竟然让他们就这般轻易地逃了出去。 难道无恨山真的还有别的出入口? 如果宿寒芝真的身负夜叉血脉,且背叛了人族,那有朝一日,夜叉再度席卷而来,袭击无恨山,岂不是会如履平地?可以轻易地进入无恨山的腹地之中。 掌门盛朔风听了凌纵英的话后,沉思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浊气。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道:“继续去找。” 他的样子,就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凌纵英低下头,道:“是。” 离开大殿之后,盛萱兰脸色低落地在路上走着。她想到方才师父疲惫的模样,以及师兄受伤后,与阮娴一起离开时的身影,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了似的,钝钝的疼。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也不想害师兄,更不想让师父如此劳神。 她想到那天她喂师兄喝下的东西,师兄的身体是喝下那东西之后才发生的变化,那东西······会不会······ 她不敢再去想,不敢承认会不会是那杯她呈上去的液体有问题,才会害了师兄。 “繆姜······”盛萱兰喃喃道。 对,那杯水是繆姜让她交予宿寒芝喝下的,她应该去找她问清楚。 这样想着,她抬脚就要往繆姜的屋子走去。 然而,她才走了几步,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盛萱兰吓了一跳,在她抬头看清那个人的脸时,才松了一口气,道:“二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凌纵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他是刑堂之主,在他的眼神下,盛萱兰很快就头冒冷汗,就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他的眼神中暴露无遗。 第89章 苏醒 一阵安静之后,凌纵…… 一阵安静之后, 凌纵英才开口道:“师兄突然失去理智,类夜叉化,还伤了门中弟子的那一天晚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 盛萱兰下意识地移开眼神, 不敢和凌纵英的目光对上。 “我······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凌纵英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材为盛萱兰带来了极强的压迫力。 他道:“师妹,我希望无论到了何时何地,你都不要忘了大师兄对你的恩情,师父对你的恩情, 以及,无恨山对你的恩情。” 他的话落在了盛萱兰的耳边, 她咬了咬牙, 抬起头, 看着他道:“那么二师兄呢?大师兄是你带人抓起来的,他身上的伤也是你做的, 你做这些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大师兄和师父对你的恩情?” “我当然想过。”凌纵英面不改色, “我会誓死保护无恨山,我也会用尽全力诛杀夜叉, 所有夜叉,都该死,我不会让无恨山面临任何一个可能的威胁。” “可我现在要知道的是, 为什么大师兄会突然失去理智,为什么他会变成夜叉,你那天晚上去过大师兄的住所,我希望能听到你的解释。” 盛萱兰微微张了张嘴,她看着凌纵英冷峻的脸, 想到了他的外号,黑面阎王。 然而,就算被称为黑面阎王的凌纵英,在她的面前,也总是收敛的,柔和的。这是第一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眼中的冷意,直让她感觉心都凉了一半。 她沉默半晌后,才咬牙将她如何与繆姜合作,又是如何让宿寒芝喝下了那杯被繆姜做过手脚的水。 她道:“对不起,二师兄,我也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眼中的后果。” 她说着说着眼眶都变得通红起来。 凌纵英闻言皱了皱眉,然后没有管眼眶通红的盛萱兰,而是转过身道:“去找繆姜。”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等他们到了繆姜的房间,却发现她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看到空荡的屋子时,凌纵英已经开 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盛萱兰也同样如此。 这繆姜的身份,恐怕也有问题。 凌纵英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而盛萱兰则是脸色煞白,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会不在呢?她去哪儿了。” 她心里忍不住地恐慌。 如果说,阮娴的身份肯定有问题,宿寒芝也被她迷惑了,而和他们一路走来的繆姜,会不会身份也有问题? 她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相信繆姜?甚至还可能因此而害了师兄。 想到这里,盛萱兰的身体就忍不住微微颤抖。 凌纵英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师妹,你······糊涂啊。” 说完之后他就走出了院门,准备准备派人去找繆姜。 而盛萱兰则是呆愣在了原地,久久都未曾回神。 被凌纵英带领人四处找寻的时候,姬涟正站在无恨山的山顶处,他正闭着眼睛。 当感受到熟悉的属于阮娴的气息在无恨山消失了之后,他才睁开了眼。 黑色的眸子中,一抹赤红色的流光闪过。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蠢货,一群废物,就连两个人也抓不住。” 不过,虽然暂时失去了阮娴的踪迹,姬涟的眼底却并没有愤怒之色。 反正,她也跑不了多远了。 而他,也应该换一具身体。随着他力量的恢复,这属于繆姜的人类躯体,已经不适合他使用。 姬涟看着眼前的景色,如同在欣赏壮丽的风景。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凭空从地面升起了一扇黑色的大门。 那黑色的大门上隐隐约约还有红光闪过,带着强烈的不详气息。 而随着那门打开,一阵阴冷的狂风就冲了出去,与此同时,还隐隐传来了可怖的哀嚎声。 “是时候,该换回自己的身体了。” 这样说着,姬涟操控着繆姜的身体,转过身,径直走进了黑色的大门内。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时,那扇大门又自动合上,接着向下陷入了大地之中。 原地,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身影。 一个虚无的黑色空间之中,弥漫着似无边无际的黑色雾气,而在这样的黑色浓雾之中,出现了一个沉睡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类似人类男性的身影,只是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能看清楚眼皮上的青色血管。他的五官精致,如鸦羽一般的黑色睫毛垂下了一片小小的扇形阴影,嘴唇削薄,平白多了几分森寒之意。 这个身影就静静地躺在黑雾的正中央,就好像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变化。 然而今日,那经年不变的黑色浓雾此时却开始如沸腾一般的翻滚,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力量逐渐朝着中央那一副沉睡的躯壳聚集。 在巨大的动静之后,黑雾逐渐趋向平静,而沉睡中的人影,眼睫却突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具躯壳好像被注入了灵魂,那双眼睛在下一刻倏然睁开,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眸。 第90章 画中仙 原野之中,弥漫着浓重的黑雾,…… 原野之中, 弥漫着浓重的黑雾,在黑雾的中心,簇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殿。 大殿中央, 一个身形高大的夜叉正跪在地上, 恭敬地低下了头。 大殿中空空荡荡,只有最上方有一把黑色的椅子,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坐在上面。 那人皮肤雪白,双目鲜红似血,此刻正闲适地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下首跪拜的夜叉。 “仇年, 可有她的消息了?” 姬涟的声音在大殿里产生了轻微的回音, 他的声音轻缓, 不带任何情绪。 然而,即便如此, 名为仇年的夜叉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仍然感到惊心,他不自觉地绷紧了全身肌肉, 头也埋得更低。 “回尊上的话,属下已经吩咐各地夜叉探查她的消息, 只是······目前仍无······”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就重重地飞了出去,而后落在地上, 身体开始痉挛,眉宇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然后吐出了一大口血。 然而即便身体如抽筋剥骨般的疼痛,仇年依然坚持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直了身体。 “废物。” 上首的人吐出了轻飘飘的两个字, 仇年听到后,闭了闭眼睛,掩饰住眼中的情绪,然后更恭敬地低下了头,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尊上责罚。” 距离阮娴和宿寒芝逃离无恨山至今,已经有一月有余。这期间他派遣了大量夜叉去寻找阮娴的踪迹,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罢了,如果能那么轻易就能找到她的话,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仇年闻言,立刻道:“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加大搜索力度,一定早日为尊上找到阮姑娘的踪迹。” 姬涟却像是不着急了一样,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既然我们找不到她,那就让她来找我们。” 仇年闻言蹙了蹙眉,他并不懂这位夜叉皇的意思,阮娴躲他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 不过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向夜叉皇提问的,所以依然如一尊雕像般沉默地跪在地上。 姬涟伸出食指,轻点脑袋,然后如恍然大悟般地道:“既然她想做人,那我就杀光所有的人。等所有的人族都成了夜叉的腹中之物,她自然就会明白,人类是多么弱小无能的生物。只有夜叉族,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而且,五十年前他被伤被封印的仇,也应该报了。 夜叉族从骨子里就是残忍嗜血的,姬涟作为夜叉皇,这种本能只会更甚。被封印了五十年,他几乎要忘记鲜血和杀戮给人带来的快感了。 召集所有的夜叉族人,大军压境,看着人类尸横遍野,恐惧哀嚎,悲恫痛哭,也能给这漫长而了无生趣的日子里带来些许的乐趣。 “去吧,带领我们的族人,给人类送去一个小小的惊喜。帮助可怜的、弱小的、悲苦的他们,结束那可悲而渺小的生命。” 一个月前,姬涟睁开眼睛之时,隐藏在各个地方的夜叉族,就已经同时感应到了,沉寂多年的他们的皇,终于苏醒了。 他们终于不用再东躲西藏,隐秘在深山老林里,没有食物,饥饿难耐。不用再饿死、被光晒死、被火烧死、被那些门派的人杀死,他们终于可以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反攻人类。 他们的皇醒过来了,一定能带领夜叉族走向新的辉煌。 而此时,他们又同时感应到了夜叉皇的号召,在接收到进攻人类的信号后,他们兴奋地仰天长啸。 然后皆变得双目赤红,身体发热,身形也暴涨了一些,看起来竟然比往日更加的高大凶残。 这些力量得到增强的夜叉,在山林中跳跃着,迅速地往人族的聚居地聚集。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族,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一场噩梦般的血雨腥风。 仇年听了夜叉皇的话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夜叉四处祸乱人间,阮娴的生存环境将越来越小,也能让她得知夜叉族向人类发动进攻的消息。毕竟夜叉皇最终进攻的目标,其实是无恨山。 宿寒芝曾是无恨山的弟子,只要他对自己的门派仍有感情,一定不会对此放任不管。 而只要他出现无恨山,阮娴也一定在,到时候还怕找不到他们吗? 于是仇年低下头,道:“属下这就去集结夜叉,向无恨山前进。” 山下大量夜叉肆虐,无恨山中多人将被派往山下除掉夜叉,山中人数就更是稀薄,防守更为脆弱。此时攻上前去,可以说是毫无阻碍。 姬涟点点头,然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仇年退下,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他苏醒不久,还需每日修养,使元神与躯体结合更为紧密,让自己的力量回到巅峰状态。 仇年点头退下,他走出殿外,对一个走进的三阶种夜叉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夜叉惧光,所以一般喜欢居住在幽暗的环境中。就如同那些藏在山林中的夜叉,就常常住在洞穴的深处。 而仇年的住所却有些不同,倒是有些像人类的居所。 打开门,屋内布置着简朴的木桌,木椅,靠墙处还有一个柜子。桌子上面甚至点燃着一根蜡烛,这对于一向不喜欢光的夜叉来 说十分离奇。 仇年走到柜子前,将柜子打开,然后从中那种了一个长条形的圆柱状物体。 他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将圆柱形物体外面包着的布取下,再将其缓慢地铺展在了桌面上。 那竟然是一副画卷。 烛光微微摇曳,让屋内都弥漫着昏黄的光芒,那光芒照在夜叉凶恶的侧脸上,竟然看着也有了一些的人气。 仇年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画卷中,那画中是一个女子。 她穿着寻常的农家衣服,打扮简朴素净。那深色的布衣对她来说有些大了,显得她身形瘦弱纤丽,小脸莹白。 柔顺的黑色长发只用了一根木簪挽起了一些,其余的则轻柔的垂下。光洁明媚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如朝日露水一般轻盈纯净,莹白的面颊上透出一点点绯红,嘴角则带着浅浅的笑意。 如果阮娴此刻正在此处的话,她就会发现这件屋子的布局十分熟悉,而那画卷中的人,俨然是她! 仇年缓慢地伸出了手,触到那画中女子的脸庞。然而,他却看到了自己那锋利的爪子,那并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将这样的一双利爪放在那张脸庞,都如同是亵渎了画中之人,因此他如同被刺痛般地收回了手,然后侧开了脸。 然而,在侧方地柜子上却立着一块小小的铜镜,他骤然间看见了镜中自己那可怕而丑陋的夜叉面容,顿时面容扭曲,双目如充血般的赤红,他立刻走上前将铜镜狠狠地摔下! 这一行为并没有止住他的怒火,仇年狠狠地将柜子推在地上,然后抓起椅子用力地摔裂在地,在他赤红着眼睛要将桌子也一并破坏之时,却不妨看见了画中之人。 画中人如天上仙,此刻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纯净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能包容他地一切,包括他丑陋的容颜,喜怒无常的性格。 仇年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他走到桌边,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画中之人后,就将画珍重地收了起来。 他看着四周,和村子里的那间村屋,一样的摆设,只是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那个时时刻刻想着他的老太太。 而房子外,也没有了那些一起承担着罪恶的乡亲们。 就连他如今,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人了。 不再是······当初的李昌文····· 在他是人类的时候,受夜叉压迫,而如今,他却变成了一只夜叉,何其讽刺! 想到这里,仇年的眼中爆发出了扭曲的恨意,那些害他沦落至此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心里闪过了无数的景象,包括自戕的白发老人,手中提着剑的白衣男子,以及坐在大殿之上,将他视作狗一般羞辱的黑衣男子。 他们欺辱他,杀害他,还都觊觎着他目前唯一想拥有的,唯一眷恋的人。 仇年闭上眼睛,平复着心中的仇恨和杀意。然而,那股杀意只是短暂地被压制在心底最深处,实际上片刻也不曾消失。 等他压下那股翻腾的情绪后,他的眼中已经毫无波澜,又变回了那个夜叉皇的,忠心的狗。 阮娴坐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抿了抿。微苦的茶没有减轻她心中的烦躁,反而让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你们听说了吗?北边好些地方都遭到了夜叉的袭击,死伤惨重啊。” “对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夜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说是都藏在深山老林里,怎么突然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地全部都冲了出来。” 隔壁桌地客人正在嘀嘀咕咕地交谈着,阮娴听到后,觉得更愁了。 这些话她最近听到了许多,最开始,人们谈起这些话的时候,还带着好奇的心思。毕竟起初夜叉们袭击的地方,离这个海滨小镇十分遥远。 而且大家已经许久没有受到过夜叉袭击,自然没有觉得有多危险。而且有许多专门对付夜叉的门派弟子,这次的夜叉袭击已经没多久就会被解决了。所以大家多是以一股凑热闹的形式,在谈论这些事情。 然而,没过多久,那些八卦般的心思很快就戛然而止了。人们再谈论起这些话来,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恐慌。 原因无他,只因夜叉的肆虐范围已经越来越广泛,门派的弟子一时间也无法解决他们。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夜叉迟早会袭击到他们这里。 而镇里一些活得久的老人,还记得五十年前的那场由夜叉掀起的人族灾难,到处都是尸横遍野,就好像连空气都染上了血色。而眼前的情形,和五十年前那场灾难开始之前,一模一样。 老人们的话逐渐传了出来,也传到了年轻人的耳朵里。一时间,整座城里都风声鹤唳,人们也都形色匆匆,不轻易地在外呆着。 毕竟,这个沿海地小镇附近根本没有修仙门派,如果夜叉真的来袭的话,他们可以说是毫无反击之力。 甚至,他们都备好了生存物品,打算如果夜叉真的来袭,就先躲到船上,撑上一段时间再说。 坐在旁边茶桌上的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后,也不说了,没过多久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和城中所有人一样,阮娴此刻的心中也十分不安。 90-100 第91章 猫和老鼠 如今夜叉族在姬涟的号召…… 如今夜叉族在姬涟的号召下, 正在大规模地搜寻她和宿寒芝的下落。而根据茶楼中探查到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搜寻到他们所在的海滨小镇。 阮娴想到此处,也不喝茶了, 急匆匆地赶回了住处, 开始干脆利落地收拾行李。 宿寒芝走了进来,见她走来走去神色焦虑的样子,就连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便伸出手拉住了她,道:“阿阮, 你怎么了?” 宿寒芝冰冷的体温从手腕处传来,让阮娴冷静了些, 她停下了脚步, 道:“以前姬涟沉睡时, 夜叉被各大门派压制的死死的,自然只能躲在深山老林里出不来。可现在情势已然反转, 姬涟苏醒了,夜叉们开始四处肆虐, 各门派的人已经拦不住他们了。这样持续下去,他们迟早会来到这里, 找到我们。” 更别提这个小镇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修仙门派,当初她和宿寒芝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暂躲此处, 以防被无恨山的人发现踪迹。 可是现在本来是优势的一点却变成了缺陷,四周没有修仙门派,说明只要夜叉往此处攻来,必然是势如破竹。 想到此处,阮娴只觉得情势危急, 时间紧迫,她道:“你也快去收拾行李吧,我在茶楼都打听过了,现在镇里很多人都计划着撤离镇子。到时候我们备好食物和水,和镇子里的人一起去船上,先躲过这一段时间再说。” 阮娴和宿寒芝现在所呆的这个镇子规模很小,人口和资源同样很少,夜叉如果真的袭击了这个镇子,等镇上的所有物资被瓜分完全后,他们一定会离开。毕竟这个人口少的小镇,也无法为他们提供太多的“食物”,远远比不上那些大城池。 等那些夜叉离开之后,他们再从船上下来,至于之后怎么做,可以从长计议。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阮娴继续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道,“这个镇子信息封闭,如今大多数镇民都得到夜叉即将来袭的消息,说明那些夜叉已经离这里很近了。我猜最迟明晚,就会有夜叉来袭。” 阮娴说了一大堆之后,宿寒芝并没有回应她。此时心下焦急的她也没有察觉异样,等到她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转过身 才发现宿寒芝还站在原地,微垂着眼睑,一脸沉思的模样。 看着他这个模样,阮娴向前走了两步,歪着头,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宿寒芝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目光先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等阮娴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有些躲闪的时候,才逐渐收回,落在了在他眼前晃动的手上。 他伸出手抓住了她,手指用力握紧,再缓缓用力,握着阮娴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轻轻地笑了声:“好,都听你的。” 宿寒芝走后,阮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中还残留着宿寒芝冰凉脸颊的温度,想到他方才的动作,她的脸红了些。 可是很快,她的心又沉了下去,眉心微蹙,脸上带了些愁容。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方才宿寒芝的眼神,总让她有些不安,感觉有些发冷。方才的那段时间,宿寒芝在想些什么?他真的会如他所说般都听她的吗? 事实上,阮娴不愿意承认的是,自从他们逃出无恨山后,宿寒芝就有些改变了。 她一直知道,宿寒芝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在人前,他是一个谦谦君子,是无恨山人人敬仰的大师兄,而人后的他,却阴暗而偏执。可即便如此,以前的宿寒芝虽然偶尔也会暴露出那可怕的一面,可他依然能守住心里的底线,大部分时间里,他依然担得起书中男主的身份,仍是那个心中有着正义感的无恨山大师兄。 可自从无恨山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心中黑暗的那一面似乎开始逐渐占据上方,有时候就连阮娴和他站在一起,都有些害怕。而这种感觉,只在阮娴和宿寒芝初识时才有过。 阮娴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前也只能先躲过眼前的危机,之后她再多观察观察,有机会和宿寒芝聊聊好了。 等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阮娴数着手中的银子,思索着能买多少干粮,又能支撑着他们在船上生活多少时间。然后她同宿寒芝一起出了门,他们需要去找一艘船。 往日还算热闹的小镇,如今都冷清了许多,过往的人也都行色匆匆。 阮娴只觉得倒霉至极,她和宿寒芝找了个小摊准备随便吃点东西,然而食物才刚上桌,眼前就黑影一闪,她的碗也随之打翻。 她循声看去,这小摊角落里竟然冲出了一只肥大的老鼠。一只毛发凌乱的野猫正和那只老鼠对峙着,经过一番折腾后,那只老鼠终是不敌,被野猫按在爪下。 见此情形,阮娴生气地对着摊主道:“老板,你这铺子也太不干净了吧,大白天的老鼠都蹿出来了。” “去去去”摊主伸出手赶着那野猫,然后躬着腰赔罪,“哎哟真是不好意思,老朽再重新给您做一碗吧。” “算了,不吃了。”阮娴站起身来拉着宿寒芝就走,都这样了谁还能吃的下去,胃口全没了。 走出了小摊之后,宿寒芝突然伸出手,指着一个角落,说:“阿阮,你看。” 阮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方才那只野猫叼起那只老鼠后就跑了出来,然而刚跑到一个拐角处,却突然蹿出来了一个脏兮兮的黑猫。那黑猫的目标明显是野猫口中的老鼠,为了争夺食物,两只猫就这样打了起来,时不时还能听到凄厉的猫叫声。 而至于那只老鼠,此时早已经死掉了,身子摊在地上,甚至在两只猫打架的过程中被踩了几次。 阮娴收回目光,疑惑地看着宿寒芝,她不觉得宿寒芝会对两只猫打架感兴趣。 宿寒芝缓缓开口,好似在回应她的疑惑:“阿阮,你看那只老鼠,是不是比普通的老鼠要大许多?” 阮娴点了点头,那只老鼠,确实体型硕大。 “或许在鼠类之中,他已经算是很强大了。”宿寒接着道,“然而,作为猫的食物,无论它长的多么肥硕健壮,依然打不过猫。那些让它看起来比其他老鼠更强壮的身体,也只是能让猫更好地饱餐一顿罢了。” 在宿寒芝说话期间,两只猫的战局也进入了尾声。 黑猫虽然看起来更瘦,却凶悍无比,此时已经打败了那只野猫。它刁起了那只战利品,高高仰起了头,如同一个等待欢呼的胜利者。随后,它蹿到了墙上,几个跳跃间,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能打败猫的,也只有猫。” 说完这句话时,宿寒芝的嘴角,似乎浮现了一点笑意。然而,他的眼底却平静无波。 在体型、力量的绝对压制下,老鼠怎么才能打过猫呢? 除非它成为猫,否则,它永远也摆脱不了输给猫,成为猫的食物的命运。 第92章 食物链 变故发生的比阮娴猜想的还要快…… 变故发生的比阮娴猜想的还要快, 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在当天夜晚,就有夜叉袭击了镇子。 夜色朦胧中, 火光映红了整个天际。那些夜叉成群结队而来, 如鬼魅般快速移动,一片混乱中,街道上充满了恐慌的呼喊声。 处在二楼的阮娴隔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镇上的居民全部都背着大包小包,慌乱地朝一个方向涌动。而不远处的镇子边缘, 有着密密麻麻跳跃的黑影,正在快速地朝着镇子中央赶来。 阮娴随着人群移动的方向看去, 发现所有人都在向海边奔逃。当即也不再犹豫, 抓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 准备和宿寒芝一起混入人群中,赶往海边。 然而, 当她回过头时,却正好看到宿寒芝静静地站在窗边。他目光深邃而平静地注视着下方逃亡的人群, 闪烁的烛光模糊了他的侧脸,却也让他双眸中的冷漠更加锋利。 他平静的神色让阮娴感到心惊, 就好像楼下所有逃命的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根本引不起他的一丝情绪。 “我们得离开这儿了。”阮娴压下心中的不安, 向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 宿寒芝好似回过神了一般,他收回眼神,眼中的冷漠也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转而带上了如面具一般的温和。 他点了点头:“好的。” 说完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客栈, 他们的脚程极快,很快就将许多人都落在了身后,此时还在他们前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就在阮娴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一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那是一只已经成年的夜叉,眼中冒着嗜血的红光,此时正贪婪地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唇齿间布满了黏糊的唾液。 随着他的出现,在阮娴二人前方的一个女人就尖叫了起来,而她的尖叫声就像是某种发起进攻的信号,那只夜叉几乎在一瞬间就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闪现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 那个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夜叉,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停地颤抖。她此时已经丧失了逃命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叉的利爪划向了她的面门。 “住手!” 阮娴来不及思考就冲了上去,抽出宿寒芝特意为她准备的防身的剑,用力一划,那只夜叉的手臂就在空中断裂,鲜血飞溅了出来。 而见到这一幕的女人也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双眼呆滞,好似吓的失魂了一般。 被阮娴重伤的夜叉眼中冒出怒意,然而还没有等他发起攻击,身体就被重重地击飞了出去。 月光下白衣翻飞,宿寒芝背对着阮娴挡在她的身前,在他的对面,是正缓缓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夜叉。 那只夜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摇了摇脑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镇子里的人类竟然有能力伤害他。 他猩红的眸子机械地转动着,视线慢慢地落在了对面那一男一女的身上。 作为夜行生物,夜叉族在夜间有着清晰的视野。在看清楚那二人的样貌后,夜叉的瞳孔微微震 动,似乎是有些震惊,随即更多的是兴奋。 他不再发动进攻,而是站在原地,朝着天空抬起头,嘴巴大张至几乎要撕裂的程度。 阮娴看着那只夜叉奇怪的动作,面色大变,心中直呼不好。 果然,一阵及其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夜叉的喉咙中发了出来,那声音听的人耳膜充血,头痛欲裂。 阮娴看着仰天长啸的夜叉,神色焦急地喊道:“快阻止他!他在向夜叉皇报信!”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毫不犹豫,直接闪身向前,单手捏住了那只夜叉的喉咙,也阻止了他继续发出声音。 宿寒芝看着眼前的夜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被宿寒芝制住的夜叉还想反抗,却惊恐地发现他似乎丧失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四肢都好像不存在了一般。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变虚弱,浑身的力量就好像正在被人抽空,而他根本就无法阻止这样的抽取。 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叉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消失了,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或许同力量一起被抽走的,还有他的生命力,恐怕现在随便一个人类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他。 是这个人类做的吗? 可是,为什么啊······ 人类不是他们的食物吗?不应该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吗?为什么这个人类,却可以反过来吸收夜叉的力量······ 不行,他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尊上,这个男人,必须死。 否则,一定会对整个族群都造成威胁。 他用力地张开嘴,想要耗尽最后的生命力发出声音,然而他最终却依然未能发出信号。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间被全部抽取,他的身形迅速干瘪,原本高大可怕的夜叉此时却只剩下了一副干瘪的皮囊,眼中的红光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看着手中已经死透了的夜叉,宿寒芝毫不留情地将其扔了出去。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充斥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满足。而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却隐隐泛着红色。 阮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变化,她看着那只夜叉惨死的形象,无法遏制的恐惧又开始从心中冒了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后,宿寒芝转过头看向她,他没有回答阮娴的话,而是微微歪了歪头,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阮娴为什么这样问。 阮娴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明明可以直接杀死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听着阮娴带着质问的语气,宿寒芝眯了眯眼睛,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道,“有什么关系吗?只要能杀死他,无论用什么方式,结果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看着宿寒芝一步步地靠近,阮娴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是纯粹的食物链之间的压迫感,来自于生物本能,如果说她以前和宿寒芝之间的食物链关系是夜叉和人类,那么现在这种等级已经调转了。 阮娴回忆起书中描写的剧情,宿寒芝可以通过吸收夜叉的力量来杀死夜叉,同时壮大自己的力量。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夜叉杀手,夜叉一族的克星,是上天对夜叉一族吞食人类的惩罚,他可以吞噬夜叉。 然而,这种吞噬是有后果的,随着吞噬的夜叉越多越强大,宿寒芝体内的人性就会越少。他体内夜叉的力量最终会影响他的思想,让他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无情的、嗜血的怪物。 书中的宿寒芝在第一次吸收夜叉的力量后就知道了这样的后果,所以之后并未继续使用这样的能力,而是通过无恨山学习的本领来对付夜叉。 然而,就算他是人族的修炼天才,在面对夜叉皇的时候依然无力抵抗。 原书中写到,夜叉皇彻底于深渊苏醒,为祸人间,尸横遍野,无恨山也陷入了动荡之中,而宿寒芝则为了保护女主盛萱兰而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为了改变这一切,也为了拯救宿寒芝,原书女主使用沧明珠,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才让时间流转,倒流回过去,宿寒芝也因此活了过来。 痛失所爱的宿寒芝再也不遏制自己吞噬夜叉的能力,他通过这种能力杀死了夜叉一族,然而当夜叉族覆灭之后,他自己却成了人族新的敌人,再次给人族带来了新的灾难。 阮娴想到书中描写的一切,以及后期的宿寒芝因为吸收了太多的夜叉力量而人性淡薄,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怪物,就忍不住害怕。 她之前只见到过一次宿寒芝通过这种方式吸取夜叉的力量,原本按照书中所写,宿寒芝应该在使用一次这种能力后就不会再使用了,而应该等到女主死去之后,才因痛苦而放纵自身的能力。 但是为什么,现在宿寒芝就再一次使用了这种能力? 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原书剧情,继而改变了宿寒芝的想法吗? 这是阮娴亲眼所见的第二次,可是在她没有见到的地方,宿寒芝会不会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 他已经通过这种方法杀了多少只夜叉,现在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个疑问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想着这些问题,再看着宿寒芝眼底隐隐涌动的红色,在宿寒芝朝她靠近的时候,阮娴终究没忍住退后了一步。 看着她明显退缩的动作,宿寒芝一愣,心中压抑的情绪开始翻涌,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戾气表露出来。 然而,就在这种情绪即将泄露出来的前一刻,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以遮住眼中几乎要不受控制的情绪。 他拉住了阮娴的手,察觉到她的手有想回收的冲动,忍不住越发用力。 “嘶······”阮娴皱了皱眉头,宿寒芝的力道已经弄疼了她。 听到她不适的声音后,宿寒芝手上的力道微松,然而还未等阮娴抽出手,宿寒芝就伸出手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的双臂如同铁链一般地将阮娴禁锢在怀,不顾她的所有挣扎,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脆弱,他说:“别远离我。” “阿阮······” “不要排斥我。” “也不要害怕我。” 别离开我,否则······ 听着宿寒芝的声音,阮娴渐渐停止了挣扎。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天空,原本漆黑的夜色已经被火光染成了刺眼的红色,惊恐混乱的尖叫声也打破了夜的寂静。 以人类的身躯对抗夜叉何其艰难,尤其当对手是夜叉皇的时候。几十年前,夜叉皇仅仅是一缕魂魄就可以搅的人族天翻地覆,何况如今,夜叉皇的本体已经苏醒了。 阮娴懂宿寒芝对获得力量的渴望,毕竟就连她自己,在面对夜叉皇的时候,也是极度无力的。 可是,理解不代表赞同。 如果宿寒芝一定要通过书中描写的方式,吸取夜叉的力量来对付夜叉族的话,她就注定不能和他同行了。 毕竟,当他受所吸收夜叉的力量影响,失去本性的时候,连他的师门、师妹、包括他自己是谁都会忘了,更何况和她之间的这些感情呢? 到时候她这个隐藏的夜叉,恐怕第一个就会死在他的手下。 就算后期宿寒芝有机会恢复本性,后悔到悲痛欲绝,她不还是死了,还有什么用? 第93章 再遇姬涟 阮娴被宿寒芝紧紧抱住无…… 阮娴被宿寒芝紧紧抱住无法挣脱,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耳边却听到了呼呼的风声,空气中有种不安的气息在涌动。 现在也没时间和宿寒芝纠缠这件事情了, 她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方才那只死去的夜叉已经向夜叉皇报了信, 如果他们现在不赶紧离开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宿寒芝也没有多加解释,而是拉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海边赶去。然而,越靠近海边,所见之景越让阮娴感到触目惊心。 只见一路上鲜血淋漓, 随处可见断 臂残肢,从墙壁处探出一头往海船的地方看去, 依稀可以看见在月色中的几道黑影, 正抱着人类的尸体大快朵颐。 阮娴捂住了嘴, 她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大规模的夜叉袭击人类的场景,如此的直白而血腥, 根本就是一场普通人丝毫无法反抗的单方面狩猎。 她扭过头不愿再去看那般扭曲的场景,也错过了宿寒芝看向那些夜叉时眼中浓烈的杀意, 甚至有一丝贪婪一闪而过。 不远处还有几人活着,正在惊惶失措地躲避夜叉的攻击。听着他们的尖叫声, 阮娴抬头看了过去,她的身体动了动,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施救。 然而, 还没有等她做出决定,一只冰凉的手就抚上了她的双眼,耳边也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别看,也别出去。” 宿寒芝收回目光,道:“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甚至知道要拦截在海边,阻止我们上前的路,说明这次的夜叉队伍中一定存在具有思维能力的三阶种。” 而一般有三阶种带领的夜叉族群,都数量庞大,而且擅于战斗。 这样一群夜叉并非无法对付,只是一定会因为纠缠而浪费许多时间。如今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夜叉皇得知,如果再浪费时间在这些夜叉上,就危险了。 “我们走。” 宿寒芝毫不犹豫地拉着阮娴往反方向走,阮娴心中仿佛沉了一块大石,让她的心坠坠的疼。但是她也知道宿寒芝说的是有道理的,她咬了咬牙,最终将那些人痛苦的呼救声抛之脑后,跟着宿寒芝往反方向逃走。 他们很快逃出了镇子,潜入进了山林中。期间阮娴回头朝山下的镇子望去,只看见一片火海漫天,将生机都烧为了死亡的灰烬。 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了对于人类来说,夜叉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么她呢,一具夜叉的□□,人类的灵魂,她的归属又在哪里呢? 二人一路奔逃了许久,突然宿寒芝停下了脚步,阮娴反应不及,不小心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 阮娴揉了揉脑袋,问道。 说话间她侧过头往前方看去,只见在月光下显得张牙舞爪的树枝下,静静地站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成年的公夜叉,他的身形比普通的夜叉更加的强壮。而令阮娴心惊的是,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只夜叉的气息。而且,宿寒芝似乎同样没有察觉,否则他不会往这条路走。 这只夜叉,比他们之前所见到的,都要强大。 阮娴警惕地看着那只夜叉的身影,只见那只夜叉缓慢地转过了身,月光下他的皮肤泛着如冷兵器一样的亮光,面容也逐渐清晰。 看着这只夜叉的模样,阮娴心中浮起了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夜叉的样貌总让她感到有些熟悉。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只夜叉的目光越过了宿寒芝,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宿寒芝背对着阮娴,看着对面的公夜叉,他伸出手,一把月华流转的白色长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阿阮,呆在我身后。” 宿寒芝看着那只夜叉,手腕转动,眼中杀意弥漫。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只夜叉并没有立刻攻击他们,而是问了一句让人疑惑的话。 “你······不认识我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问阮娴,还是问的宿寒芝,又或者二人皆有。 阮娴没有回答,宿寒芝则语气冷漠地道:“一只普通的夜叉而已,有何特别之处?” 听了他的话后,那只夜叉的面色变得更加狰狞,一股暴戾之气瞬间从体内迸发出来。 “是吗?” “是吗?” “哈哈哈,原来你们,都不记得我了啊?” 他的声音扭曲而沙哑,带着浓烈的怨气。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阮娴就觉得眼前影子一闪,那只夜叉就消失在了原地。 “快闪开。” 阮娴只来得及提醒一声,就凭借夜叉体质灵敏的反应力,迅速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一次攻击。 她看见那只夜叉出现在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锋利的爪子在月色下闪着寒光,正朝着宿寒芝的面门劈下。 宿寒芝神色不变,只是举起了手,手中的长剑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夜叉的利爪。 在之后的几道攻击中,那只夜叉都不能伤到宿寒芝分毫。 “为什么?”几次攻击无果后,那只夜叉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宿寒芝。 他没有想到,在他竭尽全力的攻击之下,却依然不能伤到这个男人分毫。 他在这个男人面前,永远只能如刀俎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从前他身为人类的时候如此,如今成了夜叉后,竟然同样如此。 想到这里,夜叉的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怨毒之色,仿佛恨不得将宿寒芝挫骨扬灰。 宿寒芝感受到他的眼神后,眉心一皱,这只夜叉对他有着强烈的敌意,必须除之。 说完他举起剑一个闪身到了夜叉的眼前,将剑放在了夜叉的脖颈上。 又要······被这个男人砍掉脑袋了吗? 真不甘心啊,不甘心。 夜叉看着眼前刺目的白衣,脖颈处感受到剑峰刺骨的冰凉,他的眼珠震颤着,身体抖动,想要逃脱掉这样的命运。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他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就在夜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带给他死亡威胁的剑竟然就这样飞了出去,落在了草丛中。 夜叉睁开眼,就看见方才那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正面色煞白地握住手腕,后退了几步,强忍着身体没有倒下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只夜叉突然大笑了起来,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说:“尊上来了,你的死期到了。” 阮娴在变故发生的那一刻接住宿寒芝摇摇欲坠的身体,说:“你还好吗?” 她正查看着宿寒芝的手腕,就听到了那只夜叉的话,顿时浑身发凉,眼神也惊惶地四处查看。 他说的尊上,是姬涟吗?姬涟来了吗? “我们快走。” 阮娴扶起宿寒芝就想带他离开,然而宿寒芝却摇了摇头,他的面色苍白,双眼注视着一个方向,道:“已经来不及了。” 阮娴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的树林深处,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越发靠近,面容也在月色下清晰可见,阮娴心中的侥幸才彻底被打破了。 “阿阮,好久不见了。”姬涟笑了笑,轻声道,“见到我,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不同于以往的少年形象,此时的姬涟就已经为成人模样,黑发红眸雪肤,面容艳丽的不似真人。 他朝着阮娴伸出手,道:“乖,过来。”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阮娴感觉到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整个人意识模糊,迷迷糊糊地就要顺着他的声音往前走。 她刚走了两步,手臂就被一只手拉住,接着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阿阮,醒醒。” 听到这道声音后,阮娴摇了摇脑袋,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她抬头就看见宿寒芝站在她的身前,眼神中带着担忧。 “我方才是怎么了?” 阮娴回过神来,恐怕她方才是被姬涟的声音控制了心神。姬涟本就是夜叉皇,只要他想,就会有很多种办法控制身为夜叉的她。 见阮娴恢复了神智,姬涟嘴角的笑意消失,他的目光落在了宿寒芝的身上,道:“我一路赶来,倒是在路上听说了一件趣事。” 姬涟说完,随手扔出了一具夜叉的尸体。那具尸体模样十分古怪,整具尸体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血肉,只剩下了一副干瘪的皮囊。 那分明是方才被宿寒芝杀死的夜叉。 “我倒是不知道人族之中还有如此能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死状。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吞噬夜叉的力量。” 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阮娴就知道,今天她和宿寒芝,恐怕难逃 此劫。 如今姬涟知道了宿寒芝的特殊能力,知道他可以吞噬夜叉的力量,对夜叉族造成威胁,姬涟怎么能允许人族之中有这样的存在? 宿寒芝只是淡淡地看了那具尸体一眼,并没有回答姬涟的话。 姬涟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嘴角勾起,道:“既然不想说,那就展示给我看吧。” 说完之后,四周就黑影重重,树影摇曳,似乎有许多人在往这里聚拢。 几道簌簌的风声闪过,月光照耀下的四周,突然冲出了许多道黑影。阮娴仔细看去,发现那些都是成年的夜叉,而且这些夜叉和普通的夜叉有所区别,他们的双目更加赤红,眼中没有丝毫神智,就如同被姬涟操纵的傀儡一般,只充斥着对宿寒芝浓烈的杀意。 面对周围突然出现的黑影,宿寒芝面色不变,他换了左手拿剑,和那些夜叉交起手来。 第94章 乖乖听话 阮娴也帮忙对付这些夜叉,可…… 阮娴也帮忙对付这些夜叉, 可是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夜叉,实在是太弱了。别说对宿寒芝造成伤害了,连她都可以轻易对付。 然而, 她很快就意识到, 这些夜叉虽然能力不强,数量却源源不绝。他们刚解决了最开始的几只夜叉,又有新的夜叉补了上来,而且这些夜叉的力量似乎在变强,越往后越让人难以招架。 等他们解决最后一批夜叉后, 宿寒芝已经负伤,疲惫至极, 白衣上也沾染了血迹。在他有意的保护下, 阮娴倒是毫发无伤。 “一群废物。” 随着姬涟的话语落下, 四周有更多的夜叉涌现了出来,对着宿寒芝一拥而上。 人族终究是人族, 无论是能力还是体力和夜叉族都有着本质的区别。宿寒芝已经负伤,再这么车轮战下去, 体力也迟早耗尽,到时候也只能任人宰割。 阮娴举起手中的剑, 想要帮忙的时候,一条黑色的锁链却飞了出来,捆在了她的腰上。 下一刻, 她就感觉身体腾空而起。 她惊呼一声,再落地的时候,后背就贴上了一具冰冷的身躯。 姬涟呈现出一种几乎将阮娴从背后抱住的姿势,伸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 阮娴就感觉手腕一疼,再没有了力气,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宿寒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原本淡漠的表情不复存在,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黑色的戾气,双眸也由漆黑变得隐隐泛红。 “放开她!” 随着宿寒芝的声音落下,长剑在月色下划过一抹银色光华,带出喷薄而出的红色液体,处在他四周的夜叉头颅纷纷掉落。他的一身白衣,也几乎要被染成了血红色。 姬涟也看到了宿寒芝双眸的变化,原本象征人族的黑色双眸,正逐渐向血红色变化。 “有趣,真是有趣至极。”他的目光随即又落在地上那具只剩下一副干瘪皮囊的夜叉尸体上,“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在一轮轮夜叉的袭击之后,许多夜叉都已经被宿寒芝斩于剑下,然而没有一只夜叉的死状和那具干瘪的尸体相同。 “都伤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不肯使用那种能力吗?” 宿寒芝拿着剑,朝着姬涟走来,可是他只是上前了两步,就又有一群夜叉围攻上来。 看着一只只夜叉死在了宿寒芝手下,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严重,姬涟道:“你还在坚持什么呢?把你所有的手段都拿出来,当时是怎么杀死他的,现在就怎样杀死这些废物。” 阮娴知道,姬涟是想逼宿寒芝使出杀死那只夜叉的手段。然而,即使已经伤痕累累,宿寒芝依然没有使用那种能力······ 看着夜叉源源不断,阮娴用力挣扎,想要挣脱捆住她的黑色绳索,身体却被姬涟紧紧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 阮娴还想挣扎,可是姬涟却低头靠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如果他看见你真实的模样,你说,他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吗?” 他的话语让阮娴一愣,她抬起头,双眸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对方那血红色的眸子。 姬涟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映出她如画的面庞,可是那身影却逐渐发生了变化,黑色的眸子变成了如野兽一般的红眸,皮肤变为黑色,尖齿露出嘴角,可怕而丑陋的形象,分明就是一只夜叉。 姬涟的瞳孔就像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这幅美好皮囊下的真实模样。 看见这一幕的阮娴渐渐停止了挣扎,双眸有些失神,任由姬涟将她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阮娴不再挣扎,姬涟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他故意看向宿寒芝,微微低下头,从宿寒芝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他吻在了阮娴的脖颈上一般。 已经疲惫不堪的宿寒芝手握着剑,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在原地。红色的血液顺着月华般的剑刃向下滑落,在地上积累了一道红色的血洼。 他几近力竭,但是,不行······ 他必须控制自己,不能如姬涟所愿,更不想让阮娴再害怕他。 他知道,那种能吞食夜叉力量的能力,让阮娴深深恐惧着。 他不能让她再害怕了。 然而,抬眼望去,看到的画面却让他本就绷紧的精神濒临失控,内心也开始动摇。 他的阿阮,被别人抱在怀里,如此的亲密。他的阿阮,正被人以一种如此强烈占有欲的姿势禁锢着,毫不掩饰地要将她夺走的欲望。 宿寒芝死死地盯着姬涟,原本平静的黑眸泛起了涟漪,鲜血般艳丽的红色开始泛滥,浸染了他的瞳孔,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杀意。 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他。 “放开她。” 黑沉如水的声音,被人咬紧牙关地吐出来,像是恨不得将对方生啖其肉。 姬涟嘴角勾起,带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眉眼间亦充满了挑衅。 四周突然刮起了大风,树枝摇曳间发出了可怕的呜呜声。宿寒芝的黑发也顺着狂风飘起,在他的眼眸中,如血般鲜艳的红色终于占据了整个瞳孔,属于人类的瞳色也彻底褪去。 就在这一瞬间,周围攻击他的夜叉身体骤然发生变化,肌肉萎缩,身体扭曲。不过一息之间,这些夜叉就尽数死亡,只留下一具干枯的尸体。 就好像他们的所有力量,都被人全部吸干了。 看到这一幕的姬涟微微眯起了眼睛,诡异的一幕并没有让他的眼中浮上忧色,反而带着一种兴味。至于那些死去的夜叉,他更是没有丝毫动容,就好像那些死在宿寒芝手下的并不是他的同族,也不是他的手下,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术法。一个人类,竟然能反过来以夜叉为食,摄取夜叉的力量。” 姬涟手指轻轻一抬,一道金色的锁链就凭空出现,牢牢地绑住了阮娴的双手。 “仇年,看好她。” “是,尊上。” 名换仇年的夜叉走到了阮娴的身边,也堵住了她想逃跑的路线。 阮娴微微低下头,没有想着反抗和逃跑。想要逃走,就得先让姬涟和这个叫仇年的家伙放松警惕。而在她合起的手心之中,隐隐闪过一缕蓝色的流光,这点光芒并没有引起仇年的察觉。 姬涟缓步向前,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响起:“说起来,你这也算是报仇了。他们都是从无恨山的夜叉,说不定肚子里,还残存着你那些师兄弟的血肉。” 听了他的话后,宿寒芝的面色更是白了几分,眼中的血色越浓。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呢?是人?还是夜叉?” 姬涟看着宿寒芝,好不掩饰眼中的嘲讽和恶意:“虽然这些夜叉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群废物、垃圾,可是,地位怎么也比‘食物’高一些。对我们来说,人来不过是散养的家畜?家畜伤主,可是不行的。” 说完他就抬起了手,下一刻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闪现在了宿寒芝身边,他的手也即将抓住宿寒芝的脖颈。 宿寒芝反应极快地避过了这次攻击,他本来就修为高深,即使在因为多轮夜叉的攻击消耗后,依然可以在姬涟的手下抵挡数回合。 然而,以夜叉皇的能力,又怎能是区区人类之身可以抵抗的,就算这个人类已经是人族中的翘楚,是天之骄子。 无论宿寒芝在姬涟身上留下了怎样的伤口,都能瞬间愈合。而宿寒芝身上的伤则越积越多,流下的鲜血几乎浸红了整件白衣。 到了最后,姬涟已经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地戏弄宿寒芝,他的手段残忍,在宿寒芝的身上留下了许多可怖却不致命的伤口。 他这是要彻底打破宿寒芝的自尊,将他踩在脚下。 直到最后,宿寒芝以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了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姬涟似乎也玩腻了,他懒洋洋地伸出手指,空中浮现出了一支黑箭,就要穿透宿寒芝的胸膛。 “住手。” 阮娴想要阻止他,姬涟却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着一种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你总是要自甘堕落呢?”姬涟的声音中夹杂着危险,声音中带着几分狠意,“明明你和我才是同类,我们两才应该是最亲密的。” “那些低等的夜叉,也不过是区区蝼蚁。可是只有你,阿阮,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但你为什么要与弱小的人类为伍,你那般想做人,可想过他们可曾会认同你是同类?”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停下了挣扎,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说:“如果我生来便是夜叉,那么我们会是同类。可是,偏偏我曾经是人。” 她不可能背叛曾经人类的身份,也不可能以人类为食。不可能让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将人类当做家畜、当做食物的夜叉,更不可能和这样举手之间就能让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人在一起。 这是一种天然的排斥,她无法克服。 听了他的话后,姬涟眉心微蹙,他不明白阮娴的意思,只以为这只是阮娴拒绝他的借口。毕竟在他眼中,阮娴绝对是夜叉无疑。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是难得的怒意,他伸手摸在了阮娴的脸上,声音低沉:“我现在真的很不高兴。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就乖乖地听话,或许,我还可以绕他一命。” 第95章 吻 姬涟看着阮娴有些发白的脸,手…… 姬涟看着阮娴有些发白的脸, 手指不顾她的反抗,在她的脸颊上触摸着,感受着那种柔嫩而脆弱的触感。 然而就在此时, 姬涟的手微微顿住。他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危机感,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他皱起了眉头,伸出手将阮娴挡在了身后,看向了危机感的来源。 原本半跪着以剑支撑身体的宿寒芝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的头发疯长,体内黑气四溢。就连他身边的空气似乎都扭曲了,散发着一阵阵寒意。 “哐当”一声, 他松开了手,手中的长剑掉落在了地上。 而这声音似乎也拉开了一场大战的序幕, 宿寒芝的身形迅速冲了上来, 这速度竟然比身为夜叉皇的姬涟还快, 姬涟险险躲避过这次攻击。 姬涟脸上也没有了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相反, 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震惊。 现在的宿寒芝,竟然让他想起了五十年前, 那次将他重创,元神也被封印的战斗。 宿寒芝再次攻来, 他的功力大增,攻势竟然让姬涟一时之间处在了下方。 随着他一掌袭来,姬涟伸手挡住, 然而仅在一瞬间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力量竟然好似与宿寒芝相接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流失。 是宿寒芝,他究竟修炼的什么邪功,竟然连他的力量都可以吸取。 就在姬涟失神的一瞬间, 宿寒芝的另一只手冲着他的身体划下,姬涟匆忙后退,胸口处却依然受了伤。 他伸出捂住伤口处的手,看着上方红色的血液,眼中逐渐充斥着浓烈的杀意。 杀了他,该死的,不过一个区区人类,他一定要杀了他。 到了此时,姬涟已经彻底起了杀心。 二人的速度极快,阮娴的视线几乎跟不上他们的身形,只能看到许多快速闪过的残影。不过一瞬间,二人就交手了许多回合。 四周狂风大作,在他们的交手中,树木接连倒塌,四周几乎被夷为平地。 等眼前的战斗趋近停歇,周围环境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模样。当一切尘埃散尽,阮娴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那场面几乎让她呼吸一滞。 在空地中央,站立着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只是那穿白衣的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被血染红。 那穿白衣之人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但只要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身上几乎已经没了生机,此时也只凭着最后一口气让自己不倒下而已。 “如今你丹田已毁,生机已断,活不了多久了。” 姬涟对着宿寒芝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看向阮娴,在看清她脸上的神色后,眼神一暗,接着走到了她身边,说:“怎么?心疼了?” 他似乎也不在意阮娴会不会对他的话做出回应,而是笑着道:“既然你这么心疼他,那我可以成全你,我可以让你亲自动手,给他一个了断,或者······” 他的嘴角一勾,似乎丝毫不在意阮娴听清他的话之后的感受。 “或者,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阮娴的瞳孔轻颤,她闭了闭眼睛,然而即使是闭上眼睛,心中浮现出的依然是宿寒芝那沾满鲜血的身影。她想,她可能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了。 像是压抑到了极点一般,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她看向姬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宿寒芝伤重,性命垂危。姬涟看似无碍,可阮娴知道,他一定也受了重伤。 姬涟面色微变,紧接着又被一抹笑意掩饰了过去:“怎么,你心疼了?” 随着他的话语,四周又传来簌簌的响声,阮娴抬眼望去,就看见一只只夜叉出现在了眼前。所有夜叉的目光,都牢牢地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就像用视线编织而成的牢笼,要将她困在网中。 “阿阮,你想试试吗?”姬涟语带亲昵地开口,“试试在我受伤的状态下,你能不能逃离这里?正好我也想知道,我的阿阮,有多大的能力。” 真正的能力?她能有什么能力?除了这具夜叉身体带来的力量优势,她唯一会的一点术法就只有无恨山上学的那一点了。 可是,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带着宿寒芝一起离开。否则,宿寒芝真的会死在这里。 阮娴没有一刻如此确定过,那怕他是这本书中的男主,他也会死。 事实上,就算是在原书中,男主宿寒芝也是死过一次的。是女主盛萱兰使用了沧溟珠逆转时间,才救了他,却也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姬涟见她沉默不语,原本脸上带着的一点笑意沉了下去:“看来,你还真的是舍不得亲手杀了他。” “也罢。”姬涟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宿寒芝,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宿寒芝伸出手来,“我就来帮帮你。” 他的手中裂出了无数道裂纹,与次同时,宿寒芝的脸上诡异的出现了许多黑色纹路,他的眉头微皱,显然十分痛苦。 姬涟看着宿寒芝痛苦的模样,只觉得痛快至极。然而,正在他想要进一步折磨此人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绚丽的白光。 那光芒在黑夜中绽放,夺目到要刺穿人的眼睛,将整个黑夜都照的亮如白昼。 本就惧光的夜叉在这样的光芒下纷纷躲避,隐藏到了树干的阴影里,一些弱小的夜叉,甚至直接在这样的光芒下消散。 饶是姬涟,也在这样的强光下闭上了眼睛。 等那阵光芒逐渐褪去,姬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空 无一人。原本倒在地上的宿寒芝的身影,连同阮娴,都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逐渐阴沉,闭上了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才朝着某个方向睁开了眼睛。 “阿阮,你认为,你们能逃掉吗?”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四周所有的夜叉就好像收到了王的指令一般,纷纷朝着他所看的方向奔去。 而站在原处的姬涟,身形也微微晃了晃。他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邪气,目光阴沉。 海风将阮娴的衣裙吹的簌簌作响,她借助了沧溟珠的力量,才将自己和宿寒芝带到了海边。 她跪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躺在她怀中的宿寒芝。他的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几不可闻。 阮娴将手放在他的腹部,感受到他干涸破碎的丹田,里面空空如也。阮她眼眶发红,姬涟说的没有错,宿寒芝丹田已毁。 “怎么办,怎么办?” 阮娴有些无措地喃喃自语,宿寒芝重伤,生命垂危,而姬涟又正在追查他们。 该怎么才能拯救宿寒芝,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个局面?怎么改变这个死局? 这样思考的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覆在宿寒芝身上的手在微微发抖,直到另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她惊喜地看向宿寒芝,就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原本血红色的眸子已经恢复成了黑色,那双黑色的瞳孔有些无神,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装进去,可是又深深地映刻着阮娴的身影。 “阿阮。” 他的声音如此虚弱,阮娴必须低下头靠近他,才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阿阮,你听我说。” 阮娴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就快死了。” 阮娴没有想到,宿寒芝想要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一瞬间,她原本模糊的双眼中,终究是有泪滴落了出来。 那只握着她的冰凉手掌,更用力地握紧了她。 “姬涟一定还会再来找你,你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被他找到,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除非·····” 除非什么? 阮娴将头埋的更低,她侧着头,耳朵几乎凑在了宿寒芝的嘴边。她的声音中带着些哽咽,说:“你想说什么?” “阿阮,看着我。” 阮娴听见他的话后,下意识地转过头,然而,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嘴唇上却突然地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她愣愣地呆住了,眼睛睁大,正对着宿寒芝漆黑的眼眸。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意外的吻并没有立刻分开。她能感觉到嘴唇上的柔软,以及来自对方加深的力度。 她闭上了眼睛,默许了对方的这种行为,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滴泪落在了宿寒芝的脸颊上。 那滴泪就好像要将人的灵魂都烧灼,化为飞灰燃烧殆尽,只让人心甘情愿死在这股火焰之下。 宿寒芝抱紧阮娴,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阮娴的嘴唇微张,想要接纳他的时候,却突然感觉一颗带着充沛力量的圆形珠子,进入了自己的嘴中,随后滑下喉咙,融入了自己的血肉里。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推开宿寒芝,然而原本生命垂危的宿寒芝此时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要耗尽所有的力气。他的吻也变得更加粗暴,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吞下去一般。 “唔······” 强烈的窒息感让阮娴有些昏沉,她下意识地用力挣开宿寒芝的手臂,结束了这个吻。 她大口地喘着气,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那里的心脏正在急速地跳跃着。 与此同时,她能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那股奇怪的能量,这股能量让她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也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是······什么?”阮娴不可置信地看着宿寒芝,瞳孔因震惊而微微颤动这。 尽管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但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呢? 那是一颗内丹,一颗属于夜叉的内丹。 第96章 分离 人类的修炼是靠引灵气入丹田,丹…… 人类的修炼是靠引灵气入丹田, 丹田若毁,就形同废人,再也无法再修炼。所以姬涟要刻意在杀了宿寒芝之前先毁了他的丹田, 就是为了折辱他。 而夜叉则不同, 夜叉族天生凝练一颗内丹,通过修炼可以增强内丹的力量。 宿寒芝的丹田已毁,可是他竟然还有一颗属于夜叉的内丹。 宿寒芝身份特殊,就算丹田已毁,但只要留着那颗内丹, 就总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那颗内丹都没有了,生机就彻底断了。 可是, 他现在却把那颗内丹给了阮娴, 这样一来, 就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 “为什么?”阮娴低声道,眼中有着浓浓的迷茫。 “我的内丹, 是所有夜叉都想要获得的东西,可以帮你提升力量。”宿寒芝的面色越发惨白, 声音也已经低不可闻了,“这样一来, 你就不用怕他了。” 即使有了这颗内丹的阮娴,依然不可能是姬涟的对手,但是姬涟也再不能轻易地抓住他。就算他死后, 阮娴也能保护好自己。 还有一句话宿寒芝没有说出口,他想的是,即使他将生死,也要将身体里的一部分彻底融入阮娴的体内,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可是, 内丹和人类的身体······”阮娴的话语说的断断续续。 夜叉没有丹田用于修炼,同理,人族也无法利用夜叉的内丹。人族没有夜叉那样强悍的□□,也承受不了那样强悍的力量,夜叉的内丹如果不小心被人吞食入腹,只会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结果。 关于这一点,宿寒芝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想问他,既然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为什么依然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这颗内丹给她。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然而,宿寒芝已经无力发出声音了,他只是静静地用最后的目光看着阮娴,好像是在无声地回答她。 阮娴的心颤了颤,她红着眼睛,低声问:“什么时候?” 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宿寒芝不会回答她了,在这冰凉而潮湿的海风中,只有海浪的声音翻涌而来。 “不回答也没有关系。”阮娴伸手抚过宿寒芝的脸颊,“以后你会告诉我的。” 这绝对不是死局,她还有机会。 阮娴伸出手,掌心中一颗如梦似幻的明珠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要驱散所有的黑暗,为所有深陷绝境的人带来一抹希望的曙光。 传闻中,沧溟珠来自溟海深处,有穿越生死的力量。 在原书中,女主利用了沧溟珠的力量,扭转时间,回到了过去,拯救了数万生命。与此同时,她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阮娴不知道,她是否能甘愿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宿寒芝的死亡一定会令她痛不欲生,然而,她的生命依然属于自己。 可是现在,事情有了转机。 原书中的女主扭转时间,所以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就是自己的生命。 可如果她只是想救一个生命垂危的宿寒芝,她只想救他,说不定可以不用付出性命。如果拥有足够强大的灵力,也许只需要用自己的灵力作为交换。 本来她的力量远远不够换一条生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宿寒芝把那颗属于夜叉的内丹给了她。她能感受到那颗内丹所带给她的强大灵力,原本属于夜叉的内丹在身为夜叉的她的体内完全融合,竟比在宿寒芝体内时还要强大。 也许现在的她,真的可以救下宿 寒芝。 沧溟珠悬停于宿寒芝上方,阮娴朝着它伸出手后,随着灵力的不断输入,珠子原本纯洁的光芒逐渐化为黑色,再源源不断地被宿寒芝吸收。 阮娴皱紧了眉头,那种力量从身体深处被抽出的感觉实在是可怕至极,她要极力控制住自己,才能阻止放弃输送灵力的念头。 等她几乎力竭,就连最后一丝灵力也完全输入进去后,原本明亮的珠子就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而在沧溟珠的作用下,宿寒芝原本苍白的脸庞渐渐有了血色,原本枯瘦下去的□□也逐渐丰盈。 远处传来簌簌的风声,阮娴知道那些听从姬涟指令的夜叉就快要找过来了。她只觉得四肢无力,头脑昏沉,简直想不管眼下情况,直接躺在地上睡过去了事。 好在她还存有一丝理智,朝着海面吹响了信哨。 随着声音落下,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那黑色几乎隐没在了夜色中消失不见,唯有那一双如巨大的金色竖瞳挂在空中。 “小黑,快带我们走。” 小黑看着阮娴毫无血色的脸,低下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好似在安慰着她。然后巨大的蛇尾将她和宿寒芝裹住,放在了自己身上,接着他迅速地回过头要朝大海里游去。 阮娴紧握着沧溟珠,如今的沧溟珠已经彻底失去了以前的光泽,也不知道还能庇护他们在水中呼吸几时。 就在阮娴以为今夜有惊无险,总算能短暂有个了结,顺利逃脱之时,一条黑色的锁链却凭空出现,在空中留下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牢牢地缠在了阮娴的腰上。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快的阮娴和小黑都措手不及。她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一闪,整个人就被锁链带着往后,飞在了空中,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小黑回头后,那几乎竖成一条直线的金色竖瞳。 阮娴用力地将沧溟珠扔了出去,被小黑一把张口含住。 看着要转过身来救她的小黑,阮娴大声道:“快走!” 她付出了身上所有的灵力,通过沧溟珠救活了宿寒芝。如今是宿寒芝恢复的关键时刻,不容人打断。等他彻底恢复后,吸收了沧溟珠力量的他,能力也会更上一层。 可如果小黑留下来,毫无反抗能力的宿寒芝必死无疑。而若他能顺利带宿寒芝逃走,等宿寒芝恢复后,就有和姬涟一战之力,到时候还能将自己救出来。 “快走!” 阮娴的后背贴在了一具冰冷的身躯上,腰上的锁链也越缠越紧。她感受到身后的人要朝小黑走去,立刻转身抱住了他,想要阻止他。 她的动作似乎惊讶到了那个男人,他的身形愣住了一瞬。不过紧接着他就伸出双手,将她牢牢地反拥在了怀里。 阮娴本来就因耗尽了所有的灵力而体力不支,四肢昏沉,所有的动作都全凭意志支撑,而此时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感受着来人身上那股血腥而冰冷的气息,终是合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姬涟静静地低头看着怀中失去意识的阮娴,她的神色没有了清醒时的抵触,白净的脸颊比初见时瘦削了一些,带着些脆弱的可怜。 姬涟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等再抬头时,那条黑蟒果然已经带着宿寒芝消失在了黑色的深海中。 他弯腰将阮娴抱起,转身走去。 四周黑雾弥漫,姬涟带着阮娴走入其中,就像是抱着她走入了深渊里,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黑雾深处。 阮娴好像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有一座大山,山腰间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其间有一个小院,几间茅草屋,存在于白云之间,就好似仙人居所。 在院子中,生活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还有一个老道士。老道士是小女孩的师父,不仅负责养大她,害偶尔会教她学一些术法。 小女孩的样貌十分熟悉,竟与阮娴的脸有几分相似。 阮娴看着小女孩的身影,看着她在院子中跑跑跳跳,看着她对着养在院中的羊抱怨山上无聊,看着她学会了第一个火球术时候的兴高采烈。 她恍恍惚惚觉得,这个小女孩就是幼时的她。 院子的后方有一个深潭,深不见底,潭水都成了黑色,一眼望去让人心慌,只怕一失足掉了下去,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噬。 而那潭中竟然生活着一条巨大的黑蛇,终日盘在水底修炼,在山中的灵气滋养和老道士的投喂下,竟也生了点灵智。 阮娴看着小女孩在初次见到大黑蛇的时候吓的哇哇大哭,后来熟悉了之后又快乐地玩在了一起,害给他取了一个很不符合形象的名字,小黑。 可以看得出来,大黑蛇对小黑这个名称一点也不满意。可是彼时的大黑蛇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被小女孩一通言语忽悠,再加上一些灵食收买,就晕乎乎地唯她是从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两年,小女孩天赋异禀,再加上山中岁月无聊,她日常就抱着书学习术法,竟也将书上的能力学了个七七八八。 而两年后的一天,山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小女孩沉迷于学习一门很厉害的雷法,不知不觉就学到了深夜。正在她想要休息的时候,却发现师父神色匆匆地朝后山走去。 这么晚了,师父回去哪里呢? 小女孩忍不住偷偷地跟了上去,却发现师父到了那深潭旁边,纵身跳了下去。 小女孩惊恐地捂住嘴,没有让自己叫出声来。她应该上前去看看的,那是她的师父,万一师父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小女孩一直捂住自己的嘴,依然躲在原地一动不动。夜间的山风冰凉彻骨,直到她的手都快冻僵了的时候,深潭中终于有了动静。 原本跳下去的老道士从潭中出来,他的身上没有沾染上一丝水汽,而在他的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婴儿! 第97章 被掩埋的记忆 小女孩有些惊讶地…… 小女孩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潭水中怎么会出现有一个婴儿? 她也经常在潭边玩耍,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也不曾听小黑提起。 在惊惶之中, 小女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正是这一步,让老道士发现了动静。 老道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在看见她的时候皱了皱眉。不过最终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警告了小女孩一番,让她一定要这个婴儿远一些, 绝对不能独自接近他。 也许是看她有些委屈的模样,老道士叹了一口气, 接着放缓了语气, 向她解释了这个婴儿的来历。 据老道士说, 那个婴儿的父母早就死了。 孩子的父亲是老道士的挚友,貌似还是个很了不得的大人物, 好像还是在什么无恨山上修行。老道士说这个人的修炼天赋是他们中最好的,只可惜天妒英才, 死时也不过二十多的年纪。 那时夜叉皇凭空出现,为人间带来了一场充满血色的浩劫。而那人最后好像就是为了杀夜叉皇死掉的, 死前托孤,让好友帮忙照顾这个孩子。 那个时候老道士还不老,但那个小孩是早夭之相, 老道士为了救他,只能将他冰冻在潭水深处,日日以这山中的灵气和灵物滋养他的身躯,以求改写那早夭的命数。 这一晃就是三十多年,时至今天, 这婴儿终于能离开深潭,正常地活下去。 最终,婴儿并没有被留在山上。 老道士带着小女孩一起将孩子送到了一个村庄里,在小女孩问为什么不能将这个孩子留在山上养大的时候,老道士却只是低头看着她,眼中似有一抹忧愁,半晌后才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为了让他能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且,我也不能让你和他呆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 “为了保护你。” 老道士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让小女孩云里雾里。她想着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不能待在一起?她又不会吃了他,他也不能吃了她。 然而,那个时候的小女孩没有想到,只是脑海中随意的一个想法,竟然触及了事实的真 相。 老道士特意选了一户性情敦厚善良的人家来抚养婴儿,临走时他看着一派祥和的小村子,喃喃自语:“希望那孩子能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一样生活,安稳一世。” 那之后又过了几年,小女孩继续长大,等到她长到十二、三岁时,几乎已经要将那个孩子的存在彻底遗忘了。 而老道士也在这几年间越发衰老,似乎他逆天改命变了那孩子的命数,如今却报应在了他的身上。 当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时,女孩在他的床边哭的红肿了眼睛。 老道士死前,要求女孩再次去到当初的村庄,去救当年那个孩子,好像他算到了那个孩子将有危险。 “万般皆是命,即使天机算尽,也无法更改。我本来希望他能做一个普通人,平凡地长大,可没想到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老道士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道:“徒儿,你性情和善,天资聪颖。我希望你以后能照顾他长大,导他向善,要永远做那根牵着他的线,不要让他迷失了自己。” 说完这些后,老道士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女孩哭的泣不成声,她为老道士守了几天灵,将他下葬后,在他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她转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下了山,朝当初那个村庄走去。 她不明白师父死前所说话的意思,不知道那个小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老道士违背了当初说的他们两个人不能呆在一块儿的初衷,要她将那个小孩儿接回来。 但这是师父的遗愿,她一定要完成。 女孩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去了那个村子,所见之景却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记忆中祥和温馨的村庄此时却死气弥漫,处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夜叉袭击了这个村子,杀死了村中的所有人。 女孩心惊肉跳地跑到了当初那户人家中,却见那对夫妇也已经惨遭杀害,尸体横陈在院子中,被夜叉啃的不成人形。 她呼吸急促,眼前一片晕眩,心中升起悔意。 如果她能来早一些,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们了?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这对夫妇时,他们抚过她头的温暖掌心,还有即使家境贫穷也要递给她的一小把炒米。 女孩神色恍惚地站在院子中,接着像是惊醒一般,快速地朝屋子内跑去,视线四处扫过,想要找到那个孩子。 她原本慌乱的心在看向屋内的木柜时,终于定了下来。 隔着柜门之间的缝隙,她看见了一只眼睛。那只漆黑的眼睛就如同山上的深潭,深不见底,睫毛上方还沾着血液,正缓缓地向下流淌。 这就是女孩和他之间,时隔几年的再次见面。 听师傅说,这个孩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叫宿寒芝。 这真的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又怎么会如此的真实。她好像作为一个观众在旁观着女孩的人生,又像是她本身就是那个女孩。 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阮娴突然之间觉得头痛欲裂,就好像已经封闭的东西被一把锁打开,汹涌而出的记忆几乎要将她淹没,带来剧烈的疼痛之时,也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迷迷糊糊间,她脑海中似乎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记忆。她好像回忆起了这一刻,当时,她听从师父的指令下山来找当初被他们寄养在村中的小孩。可是等她到了村子里才发现,那个村庄被夜叉袭击,整个村子里除了那个小孩之外,无一幸存。 而且当时的情况十分诡异,等她将那个叫宿寒芝的孩子从衣柜中带出来,并且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想要离开村子,防止那群夜叉袭击他们的时候,却一个也没有遇到。 这个村子里只剩下了残留的人类尸体,那些袭击人的夜叉却不知所踪。 那些袭击了村庄的夜叉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在她带着宿寒芝走到村子中心的时候得到了解答。村子的中央有一大片平坦的空地,那是晒谷场,一般谷物收成之后村民们往往会将谷子放到这里来晾晒,平时村子里有什么大事也会在这里集聚合开会。 然而,原本空荡的晒谷场此时却呈现出了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数不尽的夜叉尸体堆叠在了一起,层层叠叠形成了一小座黑色的尸山,恐怕那些袭击村子的夜叉全部都留在这里了。 而最诡异的是那些夜叉的死状,他们不是死在什么利器之下,也不是被人割掉了头颅而死,而是像被什么人吸收掉了所有血肉一般,整具尸体干瘪了下去,就只剩下了皮囊和内里的骨头。 阮娴当时看到的这一幕的时候简直是惊恐至极,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死亡濒临的威胁感。 究竟是什么人,能以一己之力杀死这么多只夜叉?甚至是以这样残忍而诡异的方式。 她因为自己身份秘密的原因,对此十分敏感。那下手之人现在说不定还在这个村子里,那人能力那般诡异,说不定能一眼识破她的身份。而那人明显是恨极了夜叉,如果看见她了之后也不听她解释,直接杀了她该怎么办?除了日常在山中练习,她可从来没有真正和人打过架,何况是和这么一个高手。 她可不想成为那些尸体中的一员,因此她也没有细细探查这个村子里发生的所有异常之处,也没有想去知道杀死这么多夜叉那人的幕后身份,而是收敛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匆匆带着那个叫宿寒芝的小孩离开了村子。直到回到了山腰处的小院中,她绷紧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这些记忆如此真实,阮娴想起当初宿寒芝对她讲过的幼年经历,他曾说他所在的村子遭到了夜叉的袭击,所有人都死去了,他因为躲在柜子里,最后被人所救。 现在看来,如果那些过往真的存在的话,宿寒芝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然而,宿寒芝的话语与事实有些出处。 事实的真相是,救他的不是阮娴,因为真正杀死那些夜叉的不是她。是宿寒芝自己觉醒了体内的力量,杀死了所有的夜叉,吞噬了他们的力量后,又躲进了柜子里。 也不知是他刻意掩饰了真相,还是因为受到过度刺激后,他自己也忘记了当初发生的一些事情。 即使回忆起了这些事情,阮娴却依然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了混沌之中,她努力着想要醒过来,却依然只能保持着那种似梦非梦的状态,继续旁观着那个女孩的经历。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女孩将宿寒芝带了出来后,在晒谷场处发现了数不清的夜叉尸体,然后就速速带着宿寒芝离开了村庄。 后来女孩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宿寒芝村子里发生的情况,以及那些夜叉是怎么死的,可是宿寒芝就好像受到了过度惊吓,很长时间都不曾言语,久而久之,女孩也就放弃问他了。 女孩本也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老道士死后,这个山上也就只有小黑能陪着她了。而如今,又多了一个宿寒芝。 即使宿寒芝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女孩也不耐其烦地带着他玩。自此以后,两人一起生活,在这山上相依为命。阮娴看着女孩拿着老道士留下的书教小孩术法,看着她带着宿寒芝一起在后山深潭处同小黑玩耍。 他们一起在院子中央扎了个秋千,女孩还凭借从老道士那里学来的手艺,用草编了许多的小动物。他们偶尔会下山找个镇子卖这些编织的小玩意儿,以及山上特有的一些药材,赚来的钱就用于日常花用。 有一天,他们如往常一样去镇上卖东西。到最后所有的药材和 草编织的小玩意儿都卖完了,只剩下草编螳螂。女孩将这个螳螂送给了宿寒芝,邀功般道:“送给你,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编的。” 宿寒芝没说话,而是带有深意的一眼。 女孩却看出了他眼神中表达的意思,他想说:你确定不是因为这是卖剩下的? “当然不是!”女孩毫不脸红地瞎编,“你难道不觉得这个螳螂和你很像吗?” “哪里像?” “哈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瘦的跟竹竿儿一样。整个人瘦瘦长长的,眼睛又大又黑,你说是不是和它很像?”女孩笑说着举起了手中的螳螂。 宿寒芝听到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第98章 来者何人? 这样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年, 树下的秋千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树上当初被女孩玩笑地刻下的“S”也逐渐变得模糊。 而男孩总是会摸着那个痕迹发呆,虽然他并不能理解这个符号的意思, 但是女孩告诉过他, 这个符号在她的家乡,代表着他姓的缩写。 那个时候他身体虚弱,生了重病。他的名字也在那个时候,被她刻在了这棵树上,就好像能将他永远留下来。 山中岁月祥和平静, 就如同那书中的世外桃源,让人想要永远这样度过。然而, 在三年后, 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 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生活,也让两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有一个很厉害的道士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了这座山上, 他从外地抓了许多只夜叉关在山上一个巨大的山洞中,做着可怕的实验。 女孩之所以能得知这一切, 是因为有一天她醒来后,发现宿寒芝突然不见了。 天色逐渐变暗, 眼见宿寒芝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女孩焦急不已,开始满山遍野地寻找他。 也是在这个时候, 她遇到了一只逃出来的夜叉。 从那只夜叉的口中她得知了那个道士的消息,据夜叉所说,那个人类道士是这个国家的国师,他抓了许多只夜叉,然后把他们带到这里关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那人类抓他们做什么, 只知道每隔一两天,都会有一只夜叉从牢中被带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那国师也确实在昨天夜里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小男孩,看着也不超过十岁的样子。而就是在带回那个小孩之后,国师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让人带一只夜叉出去,而是让人捆了十几只夜叉一起带出去。 而这只逃跑的夜叉,便是趁此机会逃了出来。 女孩在得知情况之后,从屋里抓了一把符咒,然后小心翼翼地往记忆深处的那个巨大山洞走去。 她可以确定,宿寒芝一定是被国师抓走了。至于为什么那个小孩不能是村子里的其他孩子,那不是废话吗?据那只夜叉描述,长得白白嫩嫩又好看的小孩,除了宿寒芝还能有谁,要知道山下村子里的小孩可没有那么好看的。 不过那个国师能同时抓住这么多夜叉关在山上,实力不可小觑,她不一定是对手。所以她带了许多隐匿气息的符咒,只想着找到宿寒芝,然后偷偷带着他溜出来就行。 等跑出来后她就带着宿寒芝离开这座山,到其他地方去生活。正好这座山她也待腻了,本来也想着去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看一看。 然而,她的想法终究没能实现。 这个时候的她怎么也没能想到,命运会如此的捉弄人,今晚之后,她和宿寒芝这短暂的缘分,就缘断于此了。 她成功地潜入了山洞内部,也看到了宿寒芝,却也在同时看见了一副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铁笼矗立在中央,围在中央的区域就如同一个斗兽场。斗兽场中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夜叉尸体,那些尸体层层叠叠,软烂如泥。 而在那些尸体的中央,却站着一个······人类孩子。 他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出现了许多的划痕,白色棉布被红色的血染的发黑。他微微垂着头,过长的黑色刘海半遮住了他的眼睛,而在那发丝掩盖之下,一双血红色的双瞳死死地睁大着,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杀意。 陡然间,那个小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瞳孔转动,目光瞬间射向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那带着杀意的目光一瞬间和女孩对视上了,让女孩如坠冰窖,好像那目光是一把利刃,指向了她的喉咙。 那一瞬间,女孩回想起了当初所看见的那一幕。被夜叉屠杀的小村庄,到处都是村民的残尸和鲜血,而本来是屠夫的夜叉却也以惨烈而诡异的方式死在了村子里,尸体堆积如山。 那场景和眼前所见一模一样。 当时的她以为村子中来了一个高人,却没想到那人就在竟然就在她身边。以那样诡异离奇的手段杀死了那些夜叉的,竟然就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宿寒芝! 一瞬间,女孩想到了师父当初所说的话。师父为什么要把当时还是个婴儿的宿寒芝送出去寄养? 师父当时说,是为了保护她。 那个时候的她不明白师父话中的意思,但现在她都懂了。因为她是一只夜叉,所以为了保护她,才要将宿寒芝送走。 “哈哈哈,太好了。” “真没想到,几十只夜叉,都被你杀死了。” “不过,还不够······还不够。” 癫狂而沙哑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起来,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大笑着道:“这还不是你的极限,你还可以更强大。只要吸干了你的血,我就能获得这种强大的力量。到时候别说是区区夜叉,就是那夜叉皇来了,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而且,从夜叉身上得来的力量,也许能够突破人体极限,到时候就是长生不老也未曾不可啊,哈哈哈哈。” 站在夜叉尸体中的宿寒芝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只是牢牢地锁定藏在暗处的她,已经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肢体朝她的方向动了动。 然而,她是怎么做的呢? 阮娴觉得头疼欲裂,如同陷入了深海之中,抬头望不见丝毫光芒,周围海水的挤压也快要让她窒息。 前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阮娴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终于,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自天边划过了一道裂缝,带来了刺眼的光芒。 一只陷入似梦非梦状态中的她,这一次终于真正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骤然之间睁开眼睛后,入目的是层层金色床幔。金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 她呆呆地看着上方,泪水自眼角落了下来。 阮娴全都记起来了,那不是一个梦,而是以前已经被忘却的记忆。那个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在记忆的最后,是宿寒芝藏在头发下,望过来的血色双眸。 在那之后,她逃走了。那副如同夜叉坟场的场面还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她,那个和她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小男孩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暴露了出来,让她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一样。 所以,她慌了,她怕了,她独自逃走了,只留下宿寒芝一个人在那个地狱中。 阮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很多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有时候他会觉得宿寒芝好像早就认识她一样,是因为他们早就认识了。 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和她谈起过这些事情,是因为还在怪她吗? 阮娴伸出手揉了揉依旧疼痛的脑袋,好多事情还是很混乱,也有一些记忆她依然没有想起来。 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早就穿越过来了。可是自那次她逃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没有了之后的记忆,等 再次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那个抢了很多美男子的母夜叉的山洞里。 宿寒芝身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有逃离国师的魔爪吗? 她想起以前听过的传言,宿寒芝乃是当朝国师的义子,身份尊贵。如果国师一开始就图谋不轨的话,宿寒芝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当他的义子呢? 事情一片混乱,千头万绪,而只要她想用力去想,去回忆,就会头疼欲裂。 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的话,阮娴就能知道现在的她脸色惨白如纸,面无血色,脸颊也消瘦了许多,眉心微蹙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凭生几分怜意。 就在她闭眼思考的时候,窗帘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人好像是怕惊动了屋内的人,刻意放轻了脚步。 那是谁? 阮娴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落在了姬涟的手中,可是耳边的那阵脚步声听起来并不属于姬涟。阮娴想了想后,闭着眼睛,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依然昏迷的样子。 床帘似乎被人打开了,那个人好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她良久。 尽管没有睁开眼睛,阮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视线,就如同粘腻而恶心的蛛网,牢牢地粘在了她的身上。 这人究竟是谁?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有了动作。 阮娴只能凭声音来判断来人的动作,他现在应该是坐在了床边,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盯着她做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 那人许久也没有动作,阮娴的思维也不禁开始分发散。难道这是姬涟的倾慕者,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故意来找她麻烦?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放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差点反射性地远离,好在控制住了这股冲动。 那只手从她的额头轻抚向下,滑过她的眉骨、鼻梁。动作轻柔,像是唯恐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人。 在这让人不适的触摸之中,那人的手竟然继续往下,滑倒了她的嘴唇上。接着顿在了那里,竟然试图用力抚摸。 原本装睡的阮娴再也忍耐不住,她睁开眼睛,抓住那人的手腕,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然而,那人没有一点被抓包的狼狈,反而笑道:“不装睡了?” 阮娴皱了皱眉头,她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体格高大,皮肤略黑,五官看上去并不出彩,配合着那笑容给人一种和善可亲的味道。 可是,他眼中那股固执和灼热,却破坏了面相上的温良,凭空生了几分阴戾。 第99章 李昌文的执念 不等阮娴开口,那人…… 不等阮娴开口, 那人继续说:“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在你昏睡的这些天里, 我每天都有偷偷来看你。” “因为我知道你一个人呆在这里, 肯定会害怕,一定会希望我能来陪着你。” 说完后他偏黑的皮肤上甚至冒出了一些红晕,微微垂下了眼睛。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一头雾水,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人长的有些熟悉,可是却又实在是想不起这人的具体身份。 而且,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自身的身份原因, 一直都和大部分人保持着距离, 所以相熟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什么时候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关系这么亲近了? 这样想着, 她试探性地问:“请问,你是?” 然而, 听到她这话之后,原本因为莫名羞涩而垂头的男人竟突然抬起了头来, 面目狰狞扭曲,眼神中也充满了怨毒, 将阮娴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阴沉至极:“你不记得我了?” “我······” “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他愤怒地低吼出声,目眦欲裂,像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吃了一般。 随后, 他似乎看到了阮娴惊恐的表情,又控制着自己降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般地絮絮叨叨:“没关系,你一定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才会不记得我的。只要等你好起来就行了, 好起来就行了······”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他一边努力控制着不再露出狰狞的表情,甚至强行挤出一抹笑意,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亲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行为让他的面容变得更扭曲了。 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的阮娴,一脸懵地看着眼前男子扭曲的神色,心中惊个不停,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看着阮娴对他的排斥,男人温和了声音,试图提示她:“难道你忘了吗?当初你来我们村子借宿,就住在我家里。” 村子? 阮娴思索着这两个字,原本已经遥远的记忆随着男人的话而渐渐复苏。 “当时的我一直郁郁不得志,想考科举也多年不中,连家里的银子都败光了。” “村长一家嫌弃我没钱也没功名,竟然让他的女儿和我悔婚,让我成了全村的笑话!”男人咬牙切齿,不过随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阮娴急匆匆地解释道,“我对村长的女儿并没有特殊的感情,当初和她的婚约也只是父母之命,阮阮你不要误会。” 阮阮?她妈妈都不叫她这么亲密的称呼!而且她为什么要误会?他们很熟吗? 阮娴听的难受至极,而她也在男人的话语中想起了他的身份。当初她和宿寒芝在怀山村借住,那借住的家庭只有两口人,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青年男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李昌文? 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李昌文听到她的话后,果然大喜,笑道:“阮阮,你果然记起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 他一脸欣喜的模样让阮娴有些莫名,她当初和这个李昌文也并没有多少交集吧。印象中深刻的就是那个诡异的村子,以及这个人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不过李昌文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阮娴能看到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黑气,那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是属于夜叉的气息。 然而,还没有等她问出口,李昌文又开始激动地絮絮叨叨,甚至还想握住她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什么村长家的女儿,我一点也不稀罕,退婚就退婚了吧。只是,只是我做梦都想不到,我竟然能得到你的青睐!” “阮阮,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别的人都比不上你!” “你不仅不嫌弃我,甚至还坚信我是个有才华的人,觉得我一定可以考上功名。你知不知道,你的看法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激动的脸上带了些红晕:“原本,我只是想偷偷地看着你,可是自从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意的时候,我真的从来没有感到那么幸福过。” “可是······可是偏偏有人要拆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他的声音又逐渐癫狂了起来。 阮娴甚至跟不上他话语的节奏,她何曾青睐于他?当初勉励他的一句话也只是处于礼貌而已,没想要在他的心中竟被歪曲至此。 然而,眼下她浑身无力,而李昌文的精神状态又实在危险,她也不能直接反驳他的话,不然把一个疯子惹急了,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眼下许多疑问,她只能先忽视了他疯疯癫癫的话,问:“你不是应该在怀山村吗,怎么会在这里?” “怀山村······”李昌文冷笑一声,“怀山村早就没了,娘也死了,这一切都拜那个宿寒芝所赐!” “他先是杀了我娘,又杀了我,放火烧了村子。如果不是最后化身夜叉,我早就死了。” “他杀了我两次,可是就连老天都认为我命不该绝,让我两次都死里逃生。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 “你说什么?”阮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一串话牵扯出了太多事情,她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该惊讶宿寒芝竟然杀了李昌文一家,还是惊讶李 昌文竟然已经变成了夜叉! 人类怎么会变成夜叉,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想着,她也问了出来,然而李昌文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似的,并没有回答她。 他听出了阮娴语气中的惊讶,不由得软了语气:“阮阮,我就知道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的对不对。一切都是宿寒芝的错,他总是想拆散我们。”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想杀我的,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你为什么总是会对着我笑,你知不知道你那样笑着的时候有多勾人?” 说完他轻笑了一声,接着用力反握住阮娴的手臂,将其按在了脑袋旁边。随即低下头朝阮娴凑了过去,想要亲吻她的嘴唇。 “你放开我!”阮娴挣扎着偏过头,然而那人的手腕力气极大,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阮娴扭过头后,李昌文顺势埋在了她的脖颈间,还沉迷般地嗅闻着。 阮娴皱紧了眉头,将身体里仅剩的一点灵力聚集在了掌心,趁李昌文不注意的时候朝他攻了过去,李昌文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臂,退后了几步。 刚一脱困,阮娴就挣扎着往床里面爬,想要离他更远一些。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眼见李昌文又要扑上来,阮娴立刻大声道:“你说的喜欢我都是骗人的吗?” 听了她的话后,李昌文愣在了原地,接着焦急地解释:“当然不是!” “你自幼饱读诗书,满腹才华,但是这么多年你读的礼仪都去哪儿了!” 此刻又不能再刺激李昌文,她身体里可是真正一点灵力也用不出来了,她的大脑疯狂思考:“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尊重我?” “不论我二人之间关系如何,现在男未婚女未嫁,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就应该同我保持距离,而不是这般欺辱于我!你读的圣贤书都是这么教你的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当初真的是看错你了!” 听了她的话后,李昌文愣在了原地。 而就在阮娴警惕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不仅没有愤怒,反而还表现的十分欣喜。 他想着,阮娴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他,她想和他成婚?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李昌文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我并没有欺辱你的意思!我只是太喜欢你了,见到你就想亲近。” 见阮娴依然戒备地看着他,他放低了声音,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了。你说的对,这些事情,应该等成亲之后再做。” “成亲,成亲。”李昌文嘴里繁复地嚼弄着两个字,他像是思索般地喃喃道,“在这之前,我必须把所有的阻碍都铲除。宿寒芝已经被废了丹田,就算逃走了,恢复后和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不过,除了宿寒芝,还有姬涟,对,他也是必须被铲除的阻碍······” 阮娴有些心惊地听着他的话,她没有想到李昌文竟然胆大至此,连身为夜叉皇的姬涟都想杀。 此时和李昌文处在一个空间里都让她觉得压抑至极,她道:“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快走?” “好,那我先走了。”李昌文有些不舍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等他离开了这间屋子之后,阮娴才终于松了口气。而此时的她身体发软,背后都出了一身冷汗。 又这样过了几天,李昌文果然没有再来找她,阮娴也趁着这个时间抓紧恢复身体。她已经记起了许多小时候的记忆,就开始沿着小时候跟着老道士学习时的方法修炼,那是属于人类的修炼方式。 这几天里,她能见到的只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那女子从不曾开口和她说话,只是在她有所需求的时候,日常照顾她罢了。 而尽管那女子是人形模样,她身周散发出来的却都是夜叉的气息。先是一个李昌文,后来又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都能以夜叉的身份化成人形。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阮娴不解其意,但知此事一定和姬涟有关。 第100章 血染大殿 等阮娴通过日以继夜的修炼,…… 等阮娴通过日以继夜的修炼, 终于恢复了一点灵力,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她也曾经试着推开房门, 然而门却被锁住了, 透过门缝还能看到有人守在外面,想来是为了看着她,以防她逃跑。 阮娴走不出去,只能在房间里打转,这也让她更仔细地观察起了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朝向很好, 即使门窗紧闭,在白日里也不显得阴暗。屋内家具布置的很温馨, 就像是一个普通少女的闺房。 然而仔细看去, 就能发现这房间内的摆件都不是随意摆的, 每一样物件的位置都有考究,其中隐含着道意, 布置这个房间的人一定是玄门中修炼之人。 也不知道姬涟这是将她带来了哪里,自她醒来已经快五天了, 一直未曾见过姬涟身影。 又这样过了三天,待她用完早膳后, 那个黑衣女子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而是挥了挥手,一群同样穿着黑衣的女子就接连走了进来。 她们双手间都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方放着几款不同款式的衣服、鞋子以及首饰。那些衣物质地柔顺,一看就价值不菲。 “还请姑娘选一套服装换上。”黑衣女子恭声道。 换衣服? 阮娴走到那些托盘边,伸手在那些衣服上一一抚过。看来,是姬涟回来了,她也终于能出去了。 托盘中的衣服和在场女子身上的黑衣都不同, 是很娇俏的粉色、蓝色以及浅绿色,在这个场景下格格不入。 阮娴随意地指了一件浅绿色的服装,由她们给自己换上。又被梳了发髻,戴上了首饰。 那黑衣女子还想要给她上妆的时候,阮娴阻止了她:“不用了,我们走吧。” 然而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却被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轻易阻止,那属于黑衣女子的手不动声色地用力,牢牢地压制住阮娴让她不能动弹,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肩膀捏碎。 “还请姑娘让我为你上妆。” 明明是恭敬的语气,手上的动作却极为强势。这也让阮娴知道,在这些姬涟的手下眼中,自己是得不到一丝一毫尊重的。而这个女子之所以愿意在这里伺候她,不过是为了姬涟的指令。 “你们尊上就是让你这么伺候我的吗?”阮娴感受到肩膀上的疼痛,皱眉道。 如果这次就这么忍了,以后这些人还指不定怎么明里暗里地针对自己,所以阮娴并不想就这么忍了这事。 既然这个黑衣女子是听了姬涟的命令来照顾她的,她就赌她们不敢让姬涟知道她们这般照顾不好她的行为。 闻言,黑衣女子沉默着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然而却依然油盐不进地道:“还请姑娘让我为你上妆。” 黑衣女子站立在原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大有她不上妆她就一直这么站着的意思。 阮娴也想出门走走,观察一下姬涟究竟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并不想一直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最后她们各妥协了一步,由得黑衣女子为她上了一个淡妆。 上完妆后的她云鬓低垂,发钗垂下了细细的流苏,她的面容在涂抹了均匀的细粉之后更加莹白,浅红色的口脂为娇俏的容颜更添了几分青涩的气息。 收拾好了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这个房间。她一路上跟着那个黑衣女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象,越看越让她心惊。 因为这景象她再熟悉不过,这分明就是无恨山。 无恨山可是各大门派之首,门中弟子高手无数,更别提无恨山的地理位置本就易守难攻,可是现在这些夜叉却能够大摇大摆地在这个门派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境。 难道说无恨山已经彻底被夜叉族攻陷了?如果无恨山都是这般的话,那其他各大门派情况一定更糟。 阮娴跟着黑衣女子走进了一个恢弘的大殿之中,大殿中央本面积宽广,然而此时却挤满了高大可怕的夜叉,而因此显得十分拥挤。 阮娴一眼望去,就发现那些夜叉全部都是三阶 种,而且是十分优等强大的三阶种。 那些夜叉在她刚走进来的时候,视线就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让她的脚步都僵了一瞬。然而,那些夜叉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始终保持着安静。 大殿上方,垂着一个金色的幕帘。帘子后方隐隐绰绰地显示出一个椅子和一个坐着的人影。 在看到那个人影的一瞬间,阮娴呼吸都停了一瞬。 那个人影还能是谁?除了姬涟,又有谁能堂而皇之地凌驾于这些三阶种之上? 阮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腿上有千斤之重,让她不想要再向前迈出哪怕一步。 然而,那黑衣女子却侧过身,站在了她的身旁,恭敬道:“还请姑娘上座。” 上座? 这整个大殿之中也就只有那帘子之后一个座位,这上座是坐那儿不言而喻。 “其实,我觉得站着也挺好的。”阮娴试探性地说。 然而那黑衣女子却不为所动,而是冷漠地重复道:“还请姑娘上座。” 又来了,这黑衣女子是复读机转世吗? 阮娴不动的话,这黑衣女子也不动,只是重复地说着那句话。而四周所有夜叉目光依然幽幽地落在她身上,让人头皮发麻。 她只能忍耐着这一切,缓慢地抬腿往前走。黑衣女子也没有嫌弃她这龟速的动作,待她走到向上的楼梯前时,黑衣女子才恭敬退下,站在了那群夜叉前方。 阮娴走上台阶,等终于走到了帘子前方,她犹豫着站定。然而,一只苍白的手却突然之间从帘中伸了出来,抓紧了她的手腕,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力地将她拽了进去。 猝不及防间,阮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下一刻就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视线中满是他黑色的衣摆。 那人将她稳稳接住,抱在怀里。阮娴想要挣扎着离开,却被更用力地抱紧。 “乖,别动。” 姬涟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中的执着让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反应,姬涟轻笑了一声,说:“阿阮,我好想你,你有想我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娴也不是犟种,姬涟一只手就能捏死她,她不能和他硬着做对。 于是她放软了语气,也没有正面回答姬涟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 “去哪里?”姬涟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自然是去斩草除根。” 他懒懒地送了些力气,几乎时同一时间,阮娴就从他身上爬下来,到了椅子的另一边,尽力地缩着身子,想要拉开多一点的距离。 这椅子十分宽大,同时坐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姬涟此时也没有追究她的行为,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条染血的白布,他看着阮娴道:“阿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阮娴看到那白布的一瞬间,瞳孔一缩,心跳都漏了一拍。那分明是从宿寒芝衣服的布料,难道说姬涟这么多天没有出现,都是去追杀宿寒芝了? 难道他······ 不、不对,如果姬涟真的已经杀了宿寒芝的话,不会只是给她看这一块白布,而是会把宿寒芝的尸体摆在她的眼前,逼她亲眼看着宿寒芝死去的模样。 所以,他一定没有抓住宿寒芝,想通了这一点后,阮娴心里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些天,宿寒芝恢复的怎么样了。 姬涟一直观察着阮娴的神态,看着她由最初的惊慌到后来的放松,眼中浮起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随后他摇了摇头,叹着气说:“看来,阿阮已经猜到了,看你这么关心他,可真是让我不开心呢。” “他受了重伤,且丹田已毁,以后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为何要将他放在心上呢?”阮娴道。 “至于为什么,阿阮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姬涟语气中带了一丝危险,随后他转过了头,“罢了,不过区区一个人类而已。总之,你们以后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阮娴闻言心情有些沉重,迟迟没有再开口,二人之间就此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股大风刮过,原本垂在前方遮掩住他们身形的幕帘也随之被打开。阮娴能清楚地看到下方的情形,三阶种夜叉们安静地分列两边,露出了中间的位置。此刻殿门大开,门外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而那些三阶种夜叉也随着声音朝门外望去。 他们的视线整齐划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这感觉让阮娴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识地有些排斥见到那声音的来源。 姬涟却在此时开口:“阿阮,为了庆祝你我终在一处,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声音越来越近,阮娴也逐渐睁大了眼睛。 人,许许多多的人,膝盖处扎了铁钉,让他们不能直立行走,只能趴在地上。一根锁链绕过脖颈处的项圈,拉着他们往前爬。 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人体和衣服与地板磨擦的声音。 随着他们的接近,浓重的血腥味跟着传来,让阮娴觉得整个大殿上都像是被血泡过了一般。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地响起:“这、这些······是什么?” 姬涟仿佛没有听见她声音中的颤抖,而是一副体贴的模样道:“啊,我听默女说你很好奇她是怎么变成人类的,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默女就是那个黑衣女子。 他的话语落下,微微抬了抬头,大堂内就走出的两只夜叉。 其中一只夜叉走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中年男人身前,将他拎了起来,随后伸出利爪,先是用力地划破了他的喉咙,待人挣扎的举动渐消之后,再从背后沿着脊椎中线向下划拉,一张完整的人皮就被剥了下来。 随后,他竟穿上了那张人皮,身形逐渐缩小,面容发生改变,最后变得和那被残忍杀害的中年男人一模一样!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一具被剥了皮的血红尸体倒在地上,鲜血铺满了地面。那刺眼的红色染红了阮娴的整个视野,她好像被这股粘稠的红色紧紧包围,直到喘不过气。 而周围的所有夜叉就像是被这股血腥味刺激到了,眼中泛着血光,他们全部都像是未开化的野兽一样一拥而上,扑到了那具血红的尸体上。 密密麻麻的黑色身躯如潮水般奔涌而去,彻底将那具尸体淹没。 100-107 第101章 饮血 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我吗?……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咀嚼声, 还有其余人心如死灰的哭声,尖叫声,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 让阮娴一阵阵头晕目眩。 终于, 她忍不住侧过头,扶着扶手不断地干呕,像是要将血液都从胃里呕出来。 这······这就是最真实的夜叉,为什么,为什么姬涟要让她看这些? 眼见第二个夜叉又挑了一个人, 阮娴立刻大声阻止:“住手!” 然而,随着她的话语声落下, 那夜叉的动作仅是迟了一瞬, 接着却又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人的脖子划了下去。颈动脉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人的衣襟, 他仰起的头颅中,绝望惊恐的眼神和阮娴对上了视线。 阮娴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不想再看这般残忍的虐杀场景。 “为什么!”她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因惊恐而有些尖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涟却似享受着她的颤栗,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笑容, 无辜地道:“阿阮,你不是最喜欢人了吗?所以我让他们都穿上了人皮,难道你不喜欢吗。” 最后, 他落下了噩梦般的一句话:“阿阮,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她?阮娴有些愤恨地咬牙,几乎要冷笑出声:“为了我?那我让你放了他们,你会照做吗?” 见姬涟没有回应,她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让你这样做过, 你别想把我当做你滥杀的借口。” 想让她因此而背上愧疚感, 而内疚到失魂落魄,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身为夜叉皇的姬涟,本来就没有什么仁慈心,在五十年前他就已经掀起了一场针对人族的大灾难,他的种种杀戮行为,和她有什么关系? 姬涟闻言摇了摇头:“还真是骗不了你。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借口。” 说完他像是大度地容忍无理取闹的情人一般,温和地道:“罢了罢了,既然阿阮不喜欢的话,那我就放了他们好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挥了挥手,那些原本对着尸体一拥而上的夜叉就四散开来,地板上只留下了一滩鲜红的血迹,那血红色的无皮尸体已经消失了。 那些暂时幸存的人也被夜叉拖了出去。 即使姬涟真如他所说地放了那些人,阮娴的心里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有种预感,今日之事还未了解。 果然,大殿之外又传来了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被带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一头乌黑的发散乱着遮在脸前,只隐隐露出了一双凌厉的黑色眼睛。 和之前那些人不同,即使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那的脸人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 只有在抬头看见姬涟的时候,眼中才迸发出了蓬勃的恨意。 而在那双眼睛看向阮娴的时候,竟然错愕了一瞬,接着那人的身体突然挣扎了起来,被注入了钉子的膝盖甚至用力地朝前方挪动了一些距离,只是很快就被用锁链牵引着他的夜叉用力一拽,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阮娴在看见那人的时候,也惊讶地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开口:“凌纵英?” 凌纵英,无恨山中二弟子,修为高深。阮娴跟随宿寒芝来到无恨山之时,也曾与他有过交流,只是后来她与宿寒芝一起逃出无恨山,二人就再未见过了。 但是,在阮娴的记忆中,这位二师兄凌纵英是一个身材高大、性格坚毅的男人,管理着无恨山的刑堂,身上常年带着煞气。作为无恨山中仅次于宿寒芝的二弟子,凌纵英也有几分傲气在,然而没想到再见面,他竟然已经狼狈至此。而掌管刑堂的他,如今竟也深受刑罚之苦。 “过去了几十年,这无恨山中是一代不如一代,多是酒囊饭袋。也就只有这人天赋还不错,修为高深,也只有他,才配的上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配得上她? 阮娴不懂姬涟话中之意,然而那话却让她十分不安,就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你究竟想做什么?” “放心。”姬涟安抚她道,“我不会杀了他的。” 话音落下,阮娴就看见一只夜叉拿着碗走到了凌纵英的身前,举起他的手腕划了一下,鲜血就流进了那个瓷碗里。还没有等她开口阻止,碗中鲜血接了一半,那夜叉就为凌纵英止住了伤口。 看来确实如姬涟所言,他暂时不会杀了凌纵英。 那只夜叉恭敬地举着碗向前走来,跪在了姬涟的身前,将那只碗高高举起。 随后,姬涟伸出了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就一滴一滴地落入了碗中。 等血液已经装满那只瓷碗,姬涟才收回了手,手腕上的伤口也在一瞬间愈合, 他看着阮娴,语气有些危险:“乖,过来。” 阮娴看着那浓稠的红色液体,心理上觉得反胃至极。然而无论她心中有多么排斥,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碗液体上。原本应该散发出浓浓血腥气的液体,此时却泛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香甜,对她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属于夜叉皇的血液,对夜叉一族具有天生的致命吸引力。 大殿之中的夜叉们也都盯着那碗血蠢蠢欲动,却又在姬涟有意散发出的威压下瑟瑟发抖,颤抖着跪下了身体。 阮娴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克制住对那液体的渴望,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我不要。” 然而下一刻,姬涟只是朝她伸出手,她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推力在推着她往前走。待与姬涟近到眼前之时,阮娴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血红色。 她的视线牢牢地看着那碗红色的液体,就好像着了魔一般丧失神智,坐在了姬涟身边,随着姬涟微微抬高的手臂仰起了头颅。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那些液体已经被她尽数吞入腹中,而那只空碗,依然被姬涟握在手中。 鲜血让她的唇更加红艳,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就如同点缀在雪中的红梅。 “阿阮真乖。”姬涟伸出手抹去她唇角溢出的血液,语气轻柔地道。 而阮娴还未回神,依然痴痴地看着他。 突然,一道猛烈的锁链碰撞声在大殿中响起,这声音也终于惊醒了阮娴。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凌纵英像疯了似的往前撞,却又被夜叉压制在地,弄的缚住他的锁链哗啦作响。 看着凌纵英脸上狰狞而焦灼的神色,阮娴的神智也开始回归。 虽然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姬涟,以及他手中已经空了的碗,她又怎么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从内到外都泛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喝了人血这样的事实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她忍不住低下头,扶住椅子就开始呕吐起来。然而,即使胃已经痛到麻木,那股喝下去的血液却像是融入她的身体中一般,再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自己的手,锋利的指甲冒了出来,闪着锐利的寒光,那不是人类的手指!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感受到部分属于夜叉的触感之后,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 怪不得凌纵英会那般失态,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喝了人血之事,还有她在喝了姬涟的血液后,身体的部分位置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夜叉化。 凌纵英发现了她的身份。 阮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转过身体弯下了腰,像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然而,姬涟却并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他的拇指轻轻揉弄着阮娴的下巴:“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 姬涟的手指冰凉,那股凉意冰寒刺骨。 阮娴红着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响起,阮娴很想愤怒地大吼,她想要质问姬涟,然而她再也不敢了。她永远不知道下一次姬涟会有什么手段,身为夜叉皇的姬涟更是没有人性这个概念,她很害怕,如果下一次不单单只是逼她喝人血,而是要逼她生吃人肉怎么办? “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吗?” 姬涟看着阮娴红了的眼眶,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伸手一挥,原本被悬挂起来的帘子就再度垂落了下来,也隔开了别人的视线。 连续的脚步声不断响起,间杂着锁链的晃荡声,那些夜叉在一瞬间离开了这座大殿,整个空间中突然就静默了下来。 “报复你?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姬涟伸出手揉了揉阮娴有些发红的眼眶,动作轻柔,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姬涟的动作会给人一种正被爱怜中的错觉。 阮娴忍住了想要躲开那只手的冲动,她说:“因为我当初······伤害过你。” 她指的是和姬涟初见的时候,故意把他引到了悬崖边,然后将束缚住他的铃铛扔到了山崖之下,以此来摆脱他。 “你竟然认为我在报复你,这可真是让人伤心。” 阮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开口,但那双依然红通通的眼睛中,明摆着不相信他说的话。 第102章 表白 后来,我就不舍得让你死了 姬涟伸出 手绕起她的一小撮头发, 把玩般地在指尖缠绕:“最开始确实是想报复你,一个可恶又狡猾,明明的胆子很小, 却又做出了一件最大胆事情的夜叉。” “当时, 每天我都在想着,你怎么敢那么做?” 阮娴沉默地听着,她能想到对于身为夜叉皇来说,竟有夜叉背叛他的震撼。而且身为夜叉皇的他,竟然被这样一只小小的夜叉摆了一道, 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也无怪姬涟这般恨她。 “等我脱困之后, 一定要找到你, 然后狠狠地报复你。我想了一百种刑法想要用在你身上, 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在最后故意变得阴沉,果然成功地让阮娴被吓得缩了缩身体, 才接着道:“后来,我终于见到你了。” “却有一个宿寒芝日夜守在你身边, 无论何时,目光都停留在你身上。那时候我尚未恢复, 找不到下手的时机,所以,我只能借着缪姜的身份来接近你。” “没想到你这么单纯, 仅仅因为换了个女人的身份,你就丝毫没有怀疑。”姬涟笑了笑,提及往事,眉目间竟然有了几分柔和。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着你, 我想着你是只怎样的夜叉,才敢胆大到对我动手。然后,我又开始想等找到你之后,我该怎么折磨你,报复你,让你后悔自己曾经的举措。” “等找到你之后,我又开始每日每夜地观察你,我观察和你的行为,观察着你的举动,观察着能够避开宿寒芝从而能够对你下手的时机。” “这个时候,我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一件很危险的事。” 姬涟说完了这句话后,突然沉默了一瞬,阮娴忍不住追问:“什么事情?” 姬涟笑了一声,这才继续开口:“那就是无论开始是出于什么原因,结果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脑海一直都在想着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行为都被那一个人操纵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然而等他发现的时候,却已经弥足深陷了。 当一个人脑海中完全充满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举动将在他的思维中无限放大。在那个时候的姬涟眼中,阮娴的一切,包括她的美丽,她的笑容,甚至是她可恶的一面,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也导致不知从何开始,他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他只想报复阮娴,想要狠狠地折磨她,甚至杀死她。然后,他开始只想将她带回深渊,将她关押起来。到最后,他开始想将她带回深渊,却不是为了关押她,而是想将她牢牢地绑在他身边,形影不离。 他开始嫉妒,看着阮娴和宿寒芝之间的交流,看着阮娴朝宿寒芝露出的笑意,身为夜叉皇的姬涟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这种情绪。 “就这样想着你,想着想着,就不舍得你死了。” 身为夜叉皇的姬涟,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因此,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会牢牢地将阮娴撰入手中,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所以,阿阮,这都是你的错啊。”姬涟伸出手捧着她的脸,红色的眼睛中似有无限深情,吐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气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啊。” 从姬涟的语言中,阮娴能感受到那股偏执和情意,而姬涟最后的那句话也如同一记重锤,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一时之间,她哑然失语,只觉得命运弄人,一切行为都早早标好了后果。 此刻,她无比后悔当初招惹上了他。 自那日之后,阮娴就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身体高热不退,整日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她隐隐间能感受到有一个人经常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这样昏昏沉沉的高热状态持续了几天,她才终于再次睁开眼睛。 四肢就像是被碾碎之后又再次重塑,酸软无力。 按理来说,夜叉是不会生病的,因此她这次的高热,也许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和那碗混杂着姬涟的血液有关。 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姬涟的剖白。也许姬涟心中对她,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感。 只是,那血腥的场景和久久不散的血腥味,似乎还存在空气中,足够消除一切旖旎。 “你醒了。” 阮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扭过头,就看见了姬涟,她不想和他说话,姬涟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也不顾她躲闪的举动,说:“乖,好好修养身体,再过些日子就好了。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们就可以······” “尊上!” 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姬涟的话,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何事?” 走上前来的是默女,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不复以往的淡定。闻言,她犹豫地看了床上的阮娴一眼,没有开口。 姬涟想了想后,对着阮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 阮娴本还在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默女慌张成现在这个样子,眼下见姬涟就要离开,她心思急速转动,想到了那个暗地里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李昌文,她便叫住了姬涟:“等等。” 若姬涟对她有几分真心的话,或许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助自己解决掉李昌文这个隐患。 被她叫住的姬涟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能得到阮娴的挽留。 “怎么了?” 阮娴看着门外守着房门的夜叉,计上心头,想了想后,故意对姬涟道:“我不喜欢有陌生人守在附近,如果你真的要让夜叉看守我的话,能不能让上次照顾我的那只夜叉过来?” “照顾你?”姬涟想了想,说,“你放心,默女会一直随侍你左右,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尽管交代给她。” 阮娴摇了摇头:“不是默女。” “那只夜叉身上有很浓的人类气息,就好像他以前就是人似的。”阮娴说完之后低下了头,好似有些羞怯,“所以,和他呆在一起的感觉很让我亲切。以前他就总是站在我的床前,只要他在这里,我就安心了。” “不过说起来,这两日我倒是没有怎么见过他,是因为你派他去别的地方当差了吗?” 阮娴适时地露出一丝疑惑,好像真的是在好奇。 姬涟听了之后眯了眯眼睛,垂下的手已经忍不住握紧。自从将阮娴带回无恨山中,他只安排默女贴身照顾她,除了默女,没有人能够进入这间屋子。 他知道,阮娴喜欢人族,所以对人族的气息十分敏感,她的感觉定不会出错。曾经是人族,如今化为夜叉,符合这一条件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呵,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叛族后在自己眼前摇尾乞怜表达忠心的下属,竟然存着这样一份胆大的心思。 听完阮娴的话后,姬涟心中怒意横生,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看着姬涟的神色越来越冷,阮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的表情让她心里感觉毛毛的。 “阿阮,我不喜欢听到你的嘴里讨论别人的事,无论是人,还是夜叉。”他弯下腰,与阮娴对视着,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冰冷至极,“明白了吗?” 阮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接着唾弃自己这般怂的举动,但是没办法,自从经历了大殿之后的那一幕,姬涟在她心中已经塑造了一道磨灭不去的心理阴影。 闻言,她点了点头,见姬涟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于是小声道:“知道了。” 姬涟这才满意,他的神色也柔和了一些:“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而默女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尊上,如今人族聚集了各门派残部,以及皇族派出的大军,一路向无恨山攻来。他们也不知得了何神兵利器,一路上势如破竹,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默女眼神中有几分迟疑,最后还是咬着牙道:“尊上,我们为何不回深渊之中,或者去崇山茂林。这无恨山阳光鼎盛,毫无遮挡,大家都只能在夜晚出没,且就算在夜里,无恨山的阵法也对我们夜叉多有压制!” “不急。”姬涟却好似并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而是将心思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让仇年过来见我。”他只说了这 一句,就径直往前方走去。 默女看了看身后阮娴的屋子,她何尝不知道姬涟一直呆在人间,甚至一定要驻扎在这无恨山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罢了! 如今不过因为她寥寥几句话,尊上就要将仇年叫过来,想来下场必不会好。 默女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屋内的祸水,而是听从姬涟的指令,去传唤人了。 那之后的几天,阮娴都没有见过姬涟,而她身上的那种高热后的无力感倒是好了大半。 这次姬涟并没有限制她只能呆在房间里,所以她也能出去走一走。当然,只限于夜间,毕竟她虽然不怕阳光,那些看守她的夜叉却不是如此。 她不是没有想过趁日间逃出去,然而姬涟派来看守她的人将一个小小的房间看守的和铜墙铁壁一般,她根本就找不到离开的机会。 这几日,阮娴看见无恨山中的夜叉俱是行色匆匆,处处都弥漫着一股风声鹤唳的气息,加之多日不见踪影的姬涟,她大概也能猜想到,外界一定是出事了。 第103章 血的作用 你知道吗,他想娶你!…… 或许是人族和夜叉族终究开战, 而从目前的紧张氛围来看,夜叉族甚至处于劣势。 阮娴想着这一切,也不知道宿寒芝现在如何了, 是不是也在想办法进入无恨山, 是不是在想办法对付姬涟。 这些天来,阮娴断断续续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其中一个便是,姬涟不知为何大发雷霆,严惩了一个身居高位颇受重视的夜叉仇年, 甚至废了他的四肢经脉,将他关进了水牢中。 而阮娴之所以听到了这个消息, 还是因为一只夜叉对她无礼之时, 被另一只夜叉拉走之后, 偷听到他们谈话知道的。 那只夜叉说:“你可知为何尊上要对仇年大人动手?” “为何?”那只无礼的夜叉疑惑道,他一直看不上阮娴, 瘦不拉几的,还整日化成个人形, 看着又不威风又不好抱的样子,也不知道尊上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还是他家里那只高高大大, 爪子比他还要锋利,皮肤黑的发亮的母夜叉更漂亮啊! “听说,就是因为仇年大人得罪了她!” 那只夜叉说完之后还小心翼翼地朝周围看了一眼, 见四下无人才愤愤不平地继续道:“听说仇年大人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就被她一嘴告到了尊上面前。你也知道尊上现在被她迷成什么样儿了,一听这事那还得了?立刻就让人把仇年抓来严惩了。不仅废了他的经脉,还将他扔到了水牢里。” “什······什么?”那只无礼的夜叉声音有些磕磕绊绊,像是被惊吓到了, “就只是因为看了她一眼?” “嗯!”那只夜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嘛,所以我说让你别惹她啊,小心她在尊上面前吹一下枕边风,你就小命不保。” 那只无礼的夜叉再也没有嚣张气焰了,他真诚地道:“谢了兄弟,你是我亲兄弟啊,今日你可真是救了我的命了。” “嗨,小事小事。” 阮娴头听墙角,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她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仇年也许就是李昌文变成夜叉后的化名。 一时之间,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本想着以姬涟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在意,听到她故意说出的话后,至少也会将那只夜叉赶到别处,不再有和她相见的机会,她也能因此解决这个隐患。 只是没想到,姬涟能做的这么绝。 她并非因此而愧疚,只是又一次回想起了姬涟对她说的话。他的行为也一再让这些话得到印证,但是这样深沉的情感,如果她不能给予回应,是否就将注定走向毁灭? 那之后阮娴也不再爱外出了,她总是躲在房间里。之后几天,偶尔也和姬涟见了几面,只是他一直都神色匆匆,每次一来呆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无恨山上的形势也越发紧张。 阮娴的房间再一次被禁严,无论白天黑夜,她都不得外出。而房间周围也派来了更多夜叉防守,就好像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样。 有一次,阮娴睡的迷迷糊糊之际,有一个人影似乎坐在了她的床边。那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是谁,是姬涟吗?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又有谁能让他受伤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她。 耳边似乎还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那声音就如同魔咒一般在阮娴的耳边回响,也像烙印一般印在她的心上。 直到阮娴惊醒,拉开帐子往外望去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想来那人,早已经走了。 他是姬涟,阮娴也不知为何如此确定,只是好像心中隐隐有着这种感觉,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只是,他受伤了? 看来,夜叉族虽然占领了无恨山,人族却还没有一败涂地,现在正对姬涟为首的夜叉族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之后几日,阮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消息。探听到的消息和她猜想的一样,人族剩下的门派势力都团结了起来,连同皇室派出的大军一起,对夜叉族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原本人族的士兵完全不是夜叉族的对手,就算上了战场也只能是夜叉的口粮,可是他们好像得了神人相助,打造了一批特殊的盔甲和武器。听说那武器是由旭日峰顶的金属所造,长期吸收日光之力,砍在夜叉的身上便可以造成日光灼烧的效果。 虽然对付姬涟和一些高等的三阶种没有什么用处,但是用来对付一些低等的夜叉也足够了。 而无论在那个群体中,普通者都占据大多数。 就在阮娴调查这一切的时候,有一晚,她房间里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个人她以前也曾认识,正是姬涟附身过的繆姜。 那个时候的阮娴正在沉睡中,而身体已经得到恢复的她,很快就感受到有人偷偷进了她的屋子,并走到了她床边。 阮娴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睡,等到那人抽出匕首,要狠狠地朝她刺下的时候,才睁开双眼,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竟然醒着?” 阮娴看清了她的模样后,也惊讶出声:“繆姜?” 阮娴手中把玩着那把匕首,神色复杂地看着繆姜,她也没想到在这无恨山中,还能遇到一个完整活着的人类。 当然,李昌文已经不算人类了,被阮娴自动地排除了这个分类。 “说吧,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我?” 此时的繆姜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棉布,闻言后用力地“唔、唔”了两声。 阮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说:“我现在帮你把布扯下来,识相点的话,就别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繆姜点了点头,等阮娴将她口中的棉布扯下来后,她仰起头说:“如果我说我是来帮你离开的,你相信吗?” “帮我离开?深更半夜拿着匕首要捅我胸口,你管这叫帮我离开?”阮娴冷笑道,这是把她当傻子吧,“我虽然打不过姬涟,但对付你还是措措有余的。你最好实话招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繆姜闻言,却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她说:“不然你就怎么样?杀了我?” 她嗤笑一声:“你敢么?” 阮娴闻言,沉默地看着她。的确,如非必要,她绝对不会让自己亲手沾上人命,而繆姜显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歪了歪头:“杀你可不用我亲自动手,只要我喊一声,有刺客,你觉得自己会怎样?” “他们会将你抓起来,然后带给姬涟发落,或许你更想要姬涟亲自动手?”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阮娴看着繆姜的脸上出现了阴狠的表情,她心想,还真是如此啊? 看来这是一个因姬涟招惹上的祸事,不然她和这繆姜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突然深夜里来杀她? 她有些郁闷,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本来她被姬涟强制性地带过来后,每天就就活的提心吊胆的,现在还要对付姬涟招来的桃花。 阮娴顿觉无趣地将匕首随手插在了桌上,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我就把你交给他吧。” 她不在乎繆姜落在姬涟手中会怎么样,只知道这个胆敢夜间刺杀她的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否则留着一个时时刻刻想杀死自己的人,岂不是定时炸弹? 听了阮娴的话后,繆姜瞪大了眼睛,她急声道:“不要!我真的可以帮你离开!” 见阮娴不为所动,她语气急促,眼中也迸发出了恨意:“对,我是想杀你,我每天都恨不得你去死!” “凭什么?你凭什么让他这么喜欢你?” 她死死地盯着阮娴,瞪大双眼,眼角通红。 “明明我那么爱他,他逼我杀死了我的师父,背叛了人族的身份,可是我还是爱着他。” “不,不,我恨他,我恨他!” “我为他付出了一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我以为他永远高高在上,所以我不在乎他的冷漠,他的无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你!”繆姜眼眶中布满了如蛛网般的红血丝,神色癫狂。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你可以闭嘴了。”阮娴侧过头,不想看她疯狂的表情。 “呵呵,你知道为什么他要让你喝那碗血吗?” “因为他想娶你!” “无论是人类,还是夜叉都承受不了夜叉皇的力量,呵,准确地说······”繆姜看着阮娴,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是承受不了和他交|合的力量。” “你说什么?” 满意于阮娴话语中的惊色,繆姜继续道:“越强大的生物,越难以繁衍后代,夜叉皇也是如此。如果本身不够强大的话,强行交|合,身下的人只怕会被强行做死在床上。” 阮娴看着繆姜一的嘴一张一合,三观有些震碎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他让你喝下那碗血液就是为了改造你的身体,让你能做到承受他。” 承受?是那方面的承受吗?听到了这样的真相后,阮娴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怕你无法承受他血液中的力量,所以才需要人类的血做引子,让你的身体能够适应。哼,他对你倒是用心良苦。”繆姜说完后冷笑了一声,“这是种下血契的方式,只要他愿意持续供给你血液,你甚至能够永享他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 这样,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第104章 大婚 阿阮,和我在一起,受万众敬仰,…… 听了繆姜的话后, 阮娴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原来姬涟逼她喝下人血,并不存在报复和戏弄的心理,而是为了改造她的身体。 怪不得这几日她非但没有觉得不舒服, 反而觉得四肢充盈, 状态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 “所以,你才要来杀我?”阮娴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没错,我绝对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要么你死,要么让你永远离开。”繆姜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绝,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不能杀了你, 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走。而且, 没有我的帮助, 你是走不了的,你难道感受不到身体里的变化吗?无论你走到哪里, 他都能找到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后,阮娴才真正地抬头仔细打量着繆姜。如果说她前面的话都是假话的话, 那至少最后一句话一定是真实的。 自从那日被迫饮下姬涟的血液后,她的身体里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好像冥冥之中和姬涟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想来姬涟也是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阮娴问道,“而且, 我这屋外围着那么多夜叉,你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当初他受困之时,曾经在我的身体里宿居了很长时间,我知道这些密辛也不足为齐。至于如何进来,又如何带你离开, 自有我的方法。” “你靠近一些,我就告诉你这方法是什么?” 她的话说完后,阮娴突然看见她的唇角扯开了一抹轻微的笑意,她心觉不妙,刚后退了两步,就发现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出现在了眼前。 阮娴迅速躲开,举着匕首反手就将那只蜘蛛钉在桌上。 繆姜见一击不成,挣扎着想要解开捆住自己的绳子,却听“叮铃”一声,一个有些陈旧的铃铛掉在了地上。 眼见着铃铛落下,繆姜挣扎的更加厉害。 “想暗算我?”阮娴哼了一声,“还好我早做准备,知道你不可信。” 说完之后她也看见了那串铃铛,总觉得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后终于记起,这不就是那个封印了姬涟几十年的铃铛吗? 那铃铛长年累月与姬涟同在,早就已经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阮娴看着那串铃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走向繆姜,忽视她眼中的恨意,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出了一些东西。 “哈,原来如此。” 阮娴拿着手中的符,笑着说:“变身符,你就是靠这个符变成姬涟的模样,再靠铃铛模仿他的气息,欺骗那些夜叉,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吧。” 繆姜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能杀了她。 阮娴没搭理她,这个方法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还以为这个房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密道,没想到繆姜用的方法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也确实有效,夜叉族本也不是以智力见长,变身符化做的外貌加上铃铛上携带的气息,也足够糊弄门外守着的那些夜叉了。 多想多错,越犹豫越走不了,阮娴想通了这一点后,就重新堵住了繆姜的嘴,将她放到了床上,再用被子盖好伪装成有人躺在床上的样子。 接着她也不打算携带什么行李,直接用变身符变换了身形外貌,再将那铃铛挂在腰间,回忆着姬涟平时的模样,端正了姿态,就抬腿朝门外走去。 这也太刺激了,她竟然敢假扮姬涟偷逃出去。 一定是夜晚缺觉状态脑子迷糊,壮了她的胆子。 等阮娴终于从那个房间走了出来,并且顺利沿着小路越走越远的时候,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她竟然真的就这样走出来了? 她收起心中的激动,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这变身符持续时间大约只有一刻钟左右,她必须抓紧时间。 好在她选择的路线巡逻的夜叉都不多,对于那些夜叉她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的也被她利用姬涟的皮囊糊弄了过去。 等远远地离开无恨山的出口之时,阮娴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希望,下意识地就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身后却传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让她的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 “你想去哪儿?” 阴冷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一阵寒风吹过,料峭的风让她的体温都凉了下来。 阮娴的呼吸粗重了一些,久久不愿转身。 脚步声响起,阮娴低着头,看着月光下的倒影,一个人向她走近。 背后贴上了一个冰冷的身躯,他的手臂在她身前交握,将她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 他并没有怎么用力,却让她全身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无法动弹。 “你想去哪儿呢,阿阮。”姬涟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吐出的气体带来一阵痒意。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阮娴挣脱他的怀抱,扭过头去看他:“你什么意思?” 她有预感,姬涟说的话绝对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正在急速跳动着,似乎是因为他的接近引起的反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和那碗血有关?” “是啊。”姬涟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感应到你的存在。所以阿阮,放弃离开的念头吧。因为无论你去哪儿,都躲不过我。” 原来如此,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还是被姬涟发现了踪迹。一定是因为当初那碗血,让姬涟就像是在她身上安装了一个定位器,可以随时随地感应到她的位置。 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她只能感受到姬涟的存在,却感受不到他的具体位置,否则何愁不能成功逃走? 听了姬涟的话后,阮娴无比的沮丧,几乎彻底丧失了继续反抗的心气。如今的她就像是姬涟的掌中鸟,无论如何都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在那之后,阮娴就被彻底软禁了起来。而姬涟也像是受到了刺激,竟然真的执意要与她成婚,就连房间都开始被布置成了大红色,和人族的成婚仪式一模一样。 阮娴也不知道被他下了什么药,导致她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扶着,量了喜服的尺寸。 等终于到了大婚那天,无恨山上四处张灯结彩,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在大红的装饰和绸布之下,行走的却都是披着人皮的夜叉,无疑为这个夜晚增添了一分诡异。 阮娴就像个洋娃娃一样任人打扮,最后被扶着上了轿子。 大喜之日,新娘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阮娴靠坐在轿子里,尝试着在指尖凝聚灵力,让自己的肢体能够动弹,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多次的失败让她的眉眼中充满了懊恼,可恶的姬涟,自从那日发现她试图逃走之后,就把她看管的更严了。 不过以姬涟的骄傲,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困住她,能让姬涟做出如此举动的,可能是因为他从外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这种威胁让他觉得会彻底失去她。 看来夜叉族和人族的对战中,人族竟意外地占据了上方。而能威胁到姬涟的,会是宿寒芝吗? 阮娴有些失落地看着轿子前方红色垂帘,也不知道宿寒芝现在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会来无恨山呢?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如果再不来的话,她就真的要和姬涟成婚了! 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轿子就停了下来。前方的轿帘被拉开,无尽的灯火下中,姬涟微垂下的眉眼,竟然显得有几分温馨。 姬涟伸出手,将她从轿中抱了出来。阮娴四肢无力,只能依偎在他怀中。 “你倒是少有这么乖巧的模样。”姬涟似乎轻笑了一声。 十里红妆,无恨山第一次如此繁华。 姬涟抬腿向前走去,一路上所有的夜叉都位列两边,留出了中间宽广的道路。 姬涟一直抱着阮娴走到了大殿之中,走到了阶梯的尽头之后,他转身拥抱着阮娴坐了下来。 所有的夜叉在此时齐齐跪下,他们狂热地仰望着上方的姬涟和阮娴,嘴中齐齐吐出贺喜之语,接着恭顺地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用力地磕下头表示忠诚。 众夜叉对着她低下了头颅。 这表示她从今日起,就将彻底成为他们的另一个主人。从今以后,他们会用生命来拥戴她,保护她的生命,遵从她的命令,哪怕她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在所不惜。 这是因为,她成了夜叉皇的妻子,成了他们的皇后。 “阿阮,和我在一起,受万众敬仰,享无尽生命,不好吗?” 姬涟牵着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然而,此刻的大殿之外却传来了一阵哄闹声,远处有火光闪烁,兵戈交接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殿之中的夜叉也开始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突然,一只浑身浴血的夜叉颤抖着地跑了进来,刚一进来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只颤颤巍巍地吐出“尊上”两个字后,就再没了气息。 姬涟伸出手扣住阮娴的下巴,逼迫她看向殿外的目光转回到他身上:“我知道你不想回答我。没关系,既然你不想选,那我就让你别无选择。” “乖乖呆在这里,今晚,一切事情将迎来一个了结。等我解决掉他之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说完他松开了阮娴的下巴,站起身来,阮娴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向外走去的背影。 “默女,照顾好她。” “是,尊上。” 默女还是穿着那身黑衣,她走到阮娴身边,沉默地守着她。 第105章 宿寒芝vs姬涟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人族竟已攻打到无恨山上了吗? 阮娴尝试移动身体,可是费尽了所有力气,也只能让自己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突然,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阮娴警惕地抬眼, 默女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这默女不会是另一个繆姜吧? 难道这又是一个被姬涟吸引的桃花,想要趁此机会杀了她。她现在不能动弹,也发不出声音求救, 今日可别真的阴沟里翻船,交代在这里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放心吧, 我不杀你。”默女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和以往有些区别。 说完,她伸手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丹药, 逼着阮娴吃了下去。 “咳、咳······”阮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你给我吃的什么?” 可别是毒药才好。 等等, 她怎么突然能说话了,而且好像也有了些力气。 阮娴试着伸了伸手臂, 接着又撑着椅子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还有些无力,但好歹是能动弹了。 “我给你的是解药, 要想离开的话,就乖乖跟我走。”默女说完之后也不在乎她相不相信,转身就走。 阮娴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毕竟默女如果真想害她的话,刚刚就可以动手了, 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 阮娴跟着默女东绕西走,竟然被她带到了一个地道之中。这地道阴暗潮湿,好在她本也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倒也不用担心摸不清方向。 她看着前方的默女,越看越觉得违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默女,你究竟是谁?默女又去哪儿了?”她好歹和默女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人的身影、以及走路的方式,都和默女有些区别。 默女闻言停下了脚步,她缓慢地转过身:“你真想知道我是谁吗?” 阮娴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已经猜到了这个默女的身份:“为什么当初想杀我,现在却又要来救我?” “默女”沉默了一瞬,接着她的身形发生了变化,原本的一头黑发变得雪白,面容也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只血红的蜘蛛爬了出来,抱着她的指尖。而从她暴露出来的一点皮肤上,也都是累累伤痕。 “怎么,我现在的模样很可怕是吧?”繆姜讽刺地一笑,“他说他最恨背叛,每个背叛他的人都得死。但是他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放了我一条生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这是不是说明,至少,我还是那么一点点特别的。” 然而,不等阮娴回话,繆姜又颤抖着身体,语气怨毒地说:“可是,我却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阮娴看着繆姜此时的模样,心 情也十分复杂,那日她被姬涟逮回来了之后,就没有再看见繆姜的身影,但心里也隐隐猜到一定是姬涟带走了她。 “这都是因为你。”默女歪着头,森冷的目光从散下的发丝间穿过。 “请你明白,是你先对我动手在先,我不欠你什么。而且冤有头债有主,伤害你的是姬涟,你不能因为不敢怪他,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吧?” 阮娴想了想后继续道:“而且你也不用再吓我了,你要是真想伤害我,早就可以动手。既然你选择给我解药,还将我带来这里,就是真想放我走的,不是吗?” 繆姜闻言,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说完她就转身走去:“你最好能跟上,跟丢了我可不会回来找你。” 她话说完后就消失在了前方,阮娴见状,也来不及再询问什么了,只能急急地跟了上去。 等到前方传来些许光亮,这一次的路程也终于要到了尽头。 “快走吧,这里已经接近无恨山的外围。如今姬涟被人围困,是无法分心来抓你的。”繆姜用力地将那个堵住地道的柜子推出了一个缝隙,从缝隙处透出了一些月华的光芒。 阮娴顺着缝隙走了出去,她回头看着繆姜,犹豫着想要开口。 缪姜却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提前开了口:“好歹我以前也是南疆弟子,驱使一些虫类帮我发现这条密道,并不算难事。” 说完她抬起手向阮娴展示了手指上爬行的蜘蛛,那只蜘蛛转了一圈儿后,又爬回了她的袖子里。 阮娴却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繆姜像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竟讶异地怔了一瞬,接着才笑了一声,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好心发作,所以才救你的吧?” 繆姜冷笑了一声,讽刺地看着她:“我之所以帮你离开,只是为了让他痛苦,让他也知道爱而不得的感受。让他痛失所爱,就是我对他的报复。” 阮娴却问:“既然如此,杀死我岂不是更容易?” “杀了你?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他早就已经受伤了吗?宿寒芝的能力可以压制他,在进行了多次交手后,他已经开始变得虚弱。而今晚,就将是他葬身之时。”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繆姜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些怅然,又带着几分疯狂的快意:“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成全他,让他和你一起死?” 说完之后,繆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想要感谢我这次帮了你,那你以后就好好活着吧。” 说完她就关上了堵住地道口的柜子,彻底挡住了阮娴的视线。 阮娴知道,也许此次一别,就是永别了。 她看着那处后退了两步,接着甩掉所有愁绪,快速地朝外面跑去。 方才听了繆姜的话后,阮娴可以确定,宿寒芝此时就在无恨山上,说不定已经和姬涟交上手了,她得试着去找他。 此时的无恨山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人族和夜叉打斗的画面。 人族大军席卷而来,那些士兵身上都穿着特制的铠甲,手中拿着长枪。建造铠甲和长枪的材料都来自旭日峰顶的特制金属,能吸收日光,因此能轻易地将夜叉族灼伤。 夜叉族本来依赖的就是自己刀枪不入的强健体魄,如今人族有了这样的利器,也怪不得会反过来被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阮娴看着那些兵器也觉得极为不舒服,所以她一路上都避着那些士兵走。 她也偶尔遇见了一些夜叉,但好在似乎因为那场婚礼的缘故,那些夜叉都没有伤害她,甚至还在隐隐地保护她。 至于遇到的一些其余门派的人族修士,也只会当她是一起来剿灭夜叉的道友,阮娴轻易地就获取了他们的信任,所以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 而此时的无恨山中某处,四周几乎被移为了平地,足以显示出在此处交手之人强悍的破坏力。 在平地中央,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遥遥对峙着。 穿着白衣的身影手拿长剑,目光冰冷地指向那黑衣之人。 那黑衣之人正是姬涟,他面上看似如常,身上却有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反倒是白衣之人,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 “哈哈哈,宿寒芝,我当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子嗣,怪不得你们的血液中,流着同样恶心的味道。” 宿寒芝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动容:“这就是你的遗言?” 姬涟闻言,眼睛危险地眯起,随后嗤笑了一声:“怎么,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杀了我?” “你们人族可真是虚伪至极,听说你带领那些蠢货们打上山的时候,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号?那你觉得,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和你父亲曾做过的事情,又当如何?” “你以为你靠的是自己的力量吗?”姬涟语气嘲讽,“你应该知道吧,仅凭你自己的力量,连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资格都没有。” “是吗?”宿寒芝握紧手中长剑,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可是现在摇尾乞怜的不是你吗?”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姬涟身前。 姬涟试立刻闪躲,身形却因为巨大的损耗而缓了一瞬,长剑划过,割下了他的一片衣摆。 姬涟后退着站定,他挑衅地道:“如果你不怕他们知道,那么,如果阮娴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口,成功地让宿寒芝变了神色,他眼底逐渐变得暗沉,手中的剑也越握越紧。 自从来到这无恨山上,看见这漫山遍野的红色大婚装饰之时,他心中的暴戾就不断地涌出。只是常年的伪装,已经让他习惯了压制住这些戾气的同时,面上仍表现出一副正派的模样。 而这样的伪装,仅仅只是在听到那个名字从别的男人嘴中吐出的时候,就已经濒临崩塌。 他绝不愿让阮娴知道,当年发生之事。 那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有一位惊才绝艳的无恨山弟子,重创了元神状态的姬涟,并在封印了他的元神之后身亡,成了人族的英雄。 然而,事后的真相,却无法被拿到阳光之下。 无论修为多么高深,身为人类又怎么会是夜叉皇的对手?除非用了特殊的修炼法门。 彼时那位弟子对修炼一道如痴如醉,每日都想着如何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后来,他将目光投到了夜叉身上。 夜叉族可以通过体内的内丹进行修炼,拥有强悍的身体和漫长的寿命,然而人类却无法利用夜叉的内丹,一旦尝试着吸收这股力量,终将因承受不住而爆体而亡。 因此,为了获得这股力量,那位弟子使用了一种很极端的方法。 第106章 夜叉族的命运 他真的死了吗? 他先是抓来活人喂养夜叉, 提升他们的力量,再让他们之间互相厮杀,就像是南疆之人养蛊一样, 最后剩下的最强一只夜叉, 他称之为四阶种,凌驾于现存所有夜叉等级之上。 他尝试着融化那只夜叉的所有血肉,与内丹融为一体。毕竟,人类之所以无法吸收夜叉的内丹,就是因为人体脆弱, 无法承受那样强大的力量。 而一旦使夜叉的血肉与内丹相容,便可以在吸收这股力量的同时重塑自己的身体, 或许就可以突破人体极限, 吸收夜叉的力量。 他着魔般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捉来了许多人类和夜叉,谋害了一条条生命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到后来, 他也终于成功了,可以在一瞬间吸取夜叉的力量。而被他吸取力量的夜叉, 全部都死状诡异,消失了所有血肉, 只剩下了一副干瘪的皮囊和骨头。 在得到巨大力量的同时,他心里也越来越不满足。而后来他之所以主动去对付姬涟的元神,只是因为他竟胆大妄为到妄想吞噬夜叉皇的力量。 后来, 他果然成功暗算了姬涟,甚至吸食了一部分姬涟的力量,从而对仅是元神状态的姬涟造成了重创。 只是他没有想到,彼时的姬涟只有元神,没有血肉之躯。他吸收了姬涟内丹中的力量之后, 身体根本无法承担,若再不 将这份力量转移出去,就只能爆体而亡。 其实,宿寒芝并不是那人的孩子,他只是被他不知从何处抱来的弃婴。 那人尝试将所有的力量都转移到那个捡来的婴儿身上,然而他的身体却还是寸寸崩裂。到最后,眼见大势将去,他只能在婴儿身上施了一个禁咒,意图之后设法夺舍。 然后致信了自己的好友,谎称那个婴儿是自己的孩子,让好友代为照顾。并称夜叉皇对孩子施了法,所以必须将孩子镇压在深潭之中,否则孩子将不治而亡。 深潭之下可以冰冻婴儿的身躯,让他体内的力量压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而不会造成他身体的死亡。 那人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天赋异禀,充满灵气,他通过施加的禁咒想要夺舍的一瞬间,就被这孩子的意识反向抹杀。 一生追求无上力量,没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一个孩子手中,可叹至极。 宿寒芝一直遗忘了这些记忆,他被老道士送到了村子中,一直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长大。后来又跟着阮娴回到了山上,也从未想起这些回忆。 直到上次的死里逃生,阮娴用沧溟珠救了本应已经死去的他,这些久远的记忆才逐渐复苏。 而那些被那人注入的沉寂已久的力量,也终于回归。 “其实,我脑海中还存在一些那个人的记忆。” 宿寒芝看着姬涟,冷冷开口:“我还记得他丑陋的嘴脸,但记忆中最深刻的,却是你最终输在他手中的模样。” “只是他这个废物,不过是面对一个元神,却也只能做到封印你。” “而今日,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逃掉的机会。” 宿寒芝说完之后,也不在意姬涟已经完全阴沉了的脸色,朝他举起了剑。 而在山上另一处的阮娴,本来一路躲着人类的士兵,寻找着宿寒芝,然而半途中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人就是宿寒芝的师妹,盛萱兰。 盛萱兰的身侧有许多侍卫守护着,那些士兵隐隐以她为首,那副尊重的姿态,显然她在这些士兵中具有极高的地位。 盛萱兰见到她之后,也惊讶了一瞬,接着就让她和自己一起走,去救无恨山被关押着的长老和弟子们。 然而,阮娴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去救那些人?那其中许多人,包括凌纵英,在上次被姬涟带上大殿之际,就已经见过了自己和姬涟待在一起的样子。他们肯定不会在乎她是不是自愿的,只会认为她和夜叉皇是一伙的。这些人一旦脱困,又怎么会放过她? 况且凌纵英可是真真切切发现了她夜叉的身份! 所以阮娴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盛萱兰竟突然翻脸,她有些愤怒地说:“哼,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你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却蛊惑的大师兄不顾一切地将你带回山上。就是你出现之后,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切都变了!” 最后她下定论道:“我看你和那些夜叉就是一伙的,说不定就是夜叉皇的人。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说完也不听阮娴解释,就让她身边的那些侍卫攻了上来,阮娴只能出手抵挡。这些侍卫当然不会是她的对手,只是他们身上那带着日光气息的武器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阮娴不欲与他们纠缠,正想甩掉他们脱身之际,一只身形高大的夜叉却突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只夜叉身上破破烂烂,到处都是伤痕,他好像失了理智,朝天大吼了一声,就袭向了那些侍卫。 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即使那些兵器在他身上划过一道道血口,伤口也因为日光的灼烧而冒着青烟,依然不顾死活地袭击他们。 那些侍卫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见到这样一只不怕死的夜叉也慌了神,但他们依然牢牢地挡在盛萱兰身前,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卫大声叫道:“保护娘娘!” 娘娘?阮娴有些惊讶地看向盛萱兰,她竟然成了娘娘? 她想起原书中,皇帝本来也是一个重要男配,没想到盛萱兰竟然和他在一起了。这算是配角上位,抱得美人归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阮娴看着盛萱兰带来的人和那只高大夜叉之间的缠斗,赶紧趁乱开溜,离开了那里。 不是她无情地丢下那只帮助她的夜叉不管,而是在那夜叉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了他。 那人分明就是夜叉化的李昌文,不是说他被姬涟关在水牢里四肢被废了吗,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 说不上盛萱兰和李昌文之间谁对她的威胁比较大,反正此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先溜为敬。 然而,她才跑了没多久,眼前一花,一道高大的黑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那只夜叉身上又添了许多伤痕,他的神色疯疯癫癫的,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似的。他上前几步,拦住了阮娴的去路,神色狰狞:“你想去哪儿?” “你不准走,不准走!” 说完他就伸出手想要拽住她,阮娴赶紧侧身躲过,她后退了几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劝你站在原地不要再动,否则性命不保。” 此时的李昌文行走间就有血液沿着伤口流淌出来,他的腹部还插着半片剑刃。然而他却像是毫无知觉,整个人几乎彻底丧失了理智,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此时支撑他还能移动的原因,也只有心里那股强烈的执念罢了。 他好像没有听见阮娴的话,只是因她躲避的动作而愤怒地嘶吼了一声,接着不管不顾地冲了上下:“你不能走!你是我的!” 他丧失神智,力量却变得极为强悍,好在身体笨拙,不够灵活,一时也威胁不到阮娴。 就在阮娴躲着他,并专注着想要找到他的破绽时,李昌文的身上却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他浑身都开始冒着青烟,接着剧烈地燃烧了起来,从手指开始的位置在这大火之中化为寸寸飞灰。 “不、不!”他痛苦地叫着,最后夹带着满身烈火走向阮娴所在的地方,朝着她伸出手。就如同从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死也要不顾一切地将眼前之人拉进深渊。 阮娴有些惊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匆匆后退了几步。那火焰在焚烧李昌文的同时,也让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心悸,就好像她本来也应该在今日,消散在这大火中。 李昌文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后,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看向阮娴,还带着浓浓的不甘,最终却也只能被烈火焚烧殆尽,化为尘土。 “唔……” 阮娴不禁痛呼一声,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突然刺痛难耐。等好不容易忍耐过去这一阵疼痛之后,心脏处却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就好像被人挖空了一部分。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阮娴跑出了这个巷子,走到了更宽阔的地方,却看见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原来不仅是李昌文,所有的夜叉此时皆被烈火焚烧,无力地挣扎着挥舞肢体,最终却只能倒在地上,被熊熊烈火烧为灰烬。 这场景,就好像是夜叉族的消亡。怪不得,她会如此地恐惧着那股火焰。 为什么夜叉族身上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就在阮娴思索的时候,一只被烈火焚烧的夜叉却突然从旁边绕了出来,几乎就要倒在她身上。 那火焰的存在让她的皮肤都有了一种强烈的灼烧感,她立刻就想将那只夜叉踢远一些,却不可避免地将和那火焰接触。 就在这危急的刹那,一个白影 闪过,下一刻那具夜叉的身体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还不待阮娴看清那白影之人的模样,他就已经转过身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中。他的胸膛起伏着,呼吸急促,无一不显示出他的慌乱。 “阿阮,阿阮……还好你没事。” 阮娴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一直寻找着的人就这样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们之间的相遇竟然是这样的情况,宿寒芝神色中没有了以往的淡定,眼底充满了慌张和惊惧。 “对不起,对不起……”宿寒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抱着阮娴的手越发用力,甚至让她开始感到疼痛。 然而,看着他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阮娴也不忍心推开他,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不用担心我。而且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说对不起的。” “不,你不知道。”宿寒芝将头埋进了她的肩膀之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你。而且,我差一点就害了你。” 当他发现在夜叉皇死后,所有的夜叉都被一股来自深渊的火焰燃烧,化为灰烬之时,心中的惊恐几乎要如潮水一般地将他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夜叉皇死后,所有的夜叉也开始灭亡? 那阮娴呢?她怎么样了,她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宿寒芝只觉得手脚冰冷,心脏痛到麻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立刻就去寻找阮娴,不顾因夜叉焚烧而引起的无恨山大火,不顾别人的呼唤,心中只想着找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这期间的感受,无疑于一场心理上的凌迟。 终于,在看见阮娴的身影时,他那颗被冰冻的心脏,才终于又活了过来。 “还好你没事。”宿寒芝摸着阮娴的头发,捧着她的脸庞,亲吻着她的眉眼,就好像要用尽一切办法感受到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阮娴也终于意识到宿寒芝的不对劲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惊惶的模样。她躲开了宿寒芝的亲吻,在他眉头微蹙的时候,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猝不及防的行为,直接让宿寒芝愣住了。 阮娴仰起头,问道:“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宿寒芝看着阮娴的面容,沉默了一瞬后,才乖乖地点了点头。 阮娴看着他难得乖巧的模样,眼里不禁带了些笑意,但接着又沉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试探性地问道:“姬涟,是不是出事了?” 听见这个名字后,宿寒芝脸色明显不好了起来,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你放心,他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纠缠我们了。” “他、他真的死了?”阮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尽管已经猜到了事实,可是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还是不敢相信。 姬涟真的死了吗?强大如他,在阮娴心中一直是一个无法被打败的存在,可是现在,他竟然死了? 一时之间,阮娴也不知心中是作何感受。她想起心中那仿佛被挖空的一部分,应该就是通过饮下姬涟血液所定下血契消失的象征。 在那阵胸口的刺痛后,她就感受不到姬涟的存在了。而无故消亡的夜叉族,也似乎印证了姬涟的逝去。 “他是怎么死的?”阮娴疑惑地问,就算宿寒芝因沧溟珠的力量修复了身体,同时修为有所晋升,应该也不足以杀死姬涟才对。 “难道你对他使用了那种能力?” “可是不对啊,那可是夜叉皇,又不是普通的夜叉。就算你可以吸食夜叉的力量,可是夜叉皇的力量是普通夜叉的数万倍,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好奇地问着,难道宿寒芝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什么奇遇?就像小说中的主角光环。 然而,宿寒芝却沉默着不想回答,他不想听到阮娴的口中总是提到那个人。 而且因为阮娴差点和那人成亲之事,早就已经让他的心底燃起了几乎压抑不住的妒火。只是这些情感在阮娴的安危面前,都不值一提,但现在知道她安全了之后,那种强烈的嫉妒就再一次浮上心头,心中的占有欲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现在的宿寒芝经历过了许多事情之后,也成长了许多。他知道阮娴吃软不吃硬,便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不仅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还低眉顺眼的模样,说:“阿阮,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啊?” 阮娴没有想到他的话题转的如此之快,不过很快也点了点头,脸色微红:“嗯。” 宿寒芝的脸色瞬间就好了许多,他抿了抿唇,抑制住嘴角想要浮起的笑意,接着平静道:“可是,我们见面之后,你却一直在问他的事。” 这种时候,语气越是平静,效果越好。 果然,阮娴受不了这样的攻势,她解释道:“我没有一直问他,只是想确认这件事而已。” “那么我的答案是,是的,他已经死了。”宿寒芝牵起她的手,“那么,阿阮的注意力,现在可以只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了吗?” 宿寒芝的回答如此笃定,所以,姬涟竟然真的死了吗? 夜叉族都为他陪葬,血契也已经解除,这些事实其实无一不在证明这个答案,可是阮娴总是不敢相信。只是夜叉族身死魂消之后,身体也将归于尘土,她也许永无无法亲自去验证了。 第107章 完结章 “所以,你刚才那般慌张,是…… “所以, 你刚才那般慌张,是不是担心姬涟死后,我也会像所有的夜叉一样, 随之死去?” 听到阮娴的话后, 那种恐慌感仿佛又一次出现,宿寒芝道:“阿阮,我竟险些害了你。” 按理来说,阮娴作为夜叉,也应该随着姬涟的逝去而消亡的, 可是她的身体却没有出现异常。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天外来客,现在所在的这具夜叉身体早就已经死过一次, 所以才会和夜叉皇之间断了本源联系, 从而在这场浩劫中活了下来。 而宿寒芝显然是不知道的, 怪不得他那般慌张。 阮娴想到此,心里也有些心疼, 不过很快她就将那点心疼压了下去,转而眉毛皱起, 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是夜叉的?” “而且, 你应该有很多事瞒着我吧!” 听了他的话后,宿寒芝难得沉默了,眼中有一丝心虚闪过。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解释, 却眉心微蹙,脸色苍白地伸手捂着头,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就无力地倒了下来。 阮娴立刻扶着他,心中一慌, 转而又有些怀疑地开口:“别想装病啊,这些事情你迟早都是要给我解释清楚的。” 然而,宿寒芝却还是倒在她的怀中,没有说话。 “喂,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 “……宿寒芝?” 阮娴突然发现从他的背后冒出了许多的鲜血,将白衣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她心跳都漏了一拍,此时再看向宿寒芝,却发现他脸色苍白,竟早已经昏迷了过去。 阮娴心中闪过一丝懊恼,她怎么忘了,宿寒芝刚和姬涟战斗过,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或许早已经受了重伤,只是一直撑着没让她发现罢了。 大战之后,无恨山千疮百孔,门内弟子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大火吞噬一切,几乎要将无恨山的百年基业付之一炬,山上处处可见废墟,四处都弥漫着烟尘和焦土的刺鼻气息。 人们哀悼同门,当日因大婚而挂上的红色装饰,早已经被换成了白布。即使大家都因为这一场战斗而疲惫不堪,却依然打起精神来处理善后之事。 如今夜叉族已灭,人族将不再遭受被 猎杀的威胁,因此即使家园已经被毁掉了一大半,但好歹心中充满了希望,重建家园也都干劲十足。 一个月后,无恨山已经基本上重建完毕,为缅怀逝去之人而挂着的白布也取了下来。 山中弟子开始了正常走动,场景看着竟和以往无甚区别。就好像之前的沦陷,以及一月前的大战,都只不是梦境一场。 这一个月来,夜叉皇已死,夜叉族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人族举行了大型的庆祝活动,载歌载舞,而这样的活动在无恨山中亦有举行,今日已经是持续的第三天了。 阮娴待在宿寒芝的小院里,此处位置偏僻,是一个寂静的居所,然而她却好似依然能听见庆典上传来的声音。 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脚颠着地一摇一摆的,无比惬意。 今日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筛下了圆形的光斑,暖洋洋地洒在人的身上。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 那人似是不想吵醒闭着眼睛假寐的她,靠近了之后也未曾说话,只是伸出手,想要为她摘下落在发间的落叶。 阮娴睁开了眼睛,抓住了他的手,笑着说:“你想偷偷做什么坏事呢?” 宿寒芝唇角微起,张开掌心,露出了一片有些泛黄的叶子。 “切,没意思。” 阮娴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要一起吗?” “嗯。” 宿寒芝点了点头,坐在了她的旁边,将另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手中端着的赫然是一小盘精致的糕点。 那是她近些日子以来最爱吃的,酸酸甜甜,是糖葫芦的味道,小蛋糕的口感。 阮娴张开口,一个糕点就喂进了她的嘴中。 她感受着那股仿佛要浸入心田的酸甜味道,笑着眯起了眼睛。 当初宿寒芝重伤昏迷之后,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醒,那段时间是阮娴有史以来觉得最难熬的日子。她常常于睡梦中惊醒,就要下床去听听宿寒芝的心跳声,确认他还活着,才能放下心来。 不怪她如此紧张,那时的宿寒芝面色苍白,进气少出气多的,来了好几个大夫,都只会摇摇头。 好在最终他还是醒过来了,只是受伤过重,又在床上躺了许多天才能动弹。从受伤昏迷到恢复至能正常下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近一月的时光了。 阮娴心情愉悦地享受着宿寒芝的投喂,等一盘子的糕点都被她解决之后,宿寒芝起身想去为她倒一杯茶水,阮娴却拉住了他的手。 “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见状,宿寒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他知道阮娴心里一直有许多疑问,只是一直顾念他的伤势才没有提及。 “你想问什么?” 阮娴眉心微蹙,略有些苦恼,她有许多困惑,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沉思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她最在意的问题。 “你……不恨我吗?”她指得是他们幼时分别的时候,她因为目睹了山洞中宿寒芝利用那种吸食夜叉力量的方式而屠杀了大量夜叉之后,因为害怕而自己跑掉。 她还记得当时宿寒芝的眼神,就好像一瞬间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他当时一定很绝望。 “恨你?”宿寒芝却极为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 阮娴看着他的样子,撇了撇嘴,说:“你别装了,我都已经全部记起来了。就小时候,我当时抛弃你跑掉了啊。” 听到她的话后,宿寒芝眼中有了一些笑意:“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当然是真的。”阮娴点了点头。 宿寒芝在她点头后,就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阮娴的脸埋在他的胸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能从他逐渐用力的拥抱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她的心情此时也像是过了蜜一样,嘴角忍不住弯起。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阮娴锤了锤他的肩膀,示意他手劲放轻一些。 宿寒芝放轻了一些力道,却还是拥抱着她,说:“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呢?我只怪我自己。” “是我吓到你了,让你害怕了。” “而且,当你转身跑掉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你不用面临危险。”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阮娴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真的?” “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遇了险。”宿寒芝眉心微蹙,“你可还记得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阮娴却迷茫地摇了摇头:“那之后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啊。你说说,我遇到了什么危险?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来呢。” 宿寒芝却摇了摇头,他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那之后过了三天,我在那个人的身上发现了你的东西,所以我猜你可能是出事了。” “我当时感觉自己都快疯了,而那人发现你的物品可以刺激我,从而增强我的力量之后,就故意告诉我,你已经被他杀死了。” “那段时间所有的经历已经变得模糊,只知道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念头,一会儿是想你,想找到你,一会儿是想杀了那人,为你报仇。” 宿寒芝说的那人,就是当时抓住他的妖道,也是后来将他收为义子的国师。 “半年之后,我终于杀了他。” 像是意识到那人已经被他用最为残忍的方式杀死,宿寒芝眉眼中的戾气也散了几分:“我始终不相信你真的出了事,就一直在暗中寻找你。只是以我一人之力太过弱小,所以我寻人假扮国师,并谎称是国师的义子,借由这些权利来寻你。” “原来是这样。”阮娴恍然大悟,怪不得明明应该与国师有深仇大恨的宿寒芝却成为了他的义子,原来真正的国师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等等,你既然找了我那么久,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说?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你还总是威胁我,吓唬我!”本来还有些愧疚的阮娴顿觉有理,立刻质问。 听到她这话后,宿寒芝顿了一会儿,才说:“你渴了吗?我去为你倒茶。” “不用,我不渴,不要转移话题。” 宿寒芝见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他叹了口气道:“因为,从小你就那样,对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并对这种感觉尤其固执。如果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危险,那么无论他怎样对你好,你都会想方设法地跑掉。” “除非他一次又一次地向你证明,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到你。” 阮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无从开口,因为宿寒芝说的没有错,她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宿寒芝有时候觉得姬涟很可悲,他自己也同样如此。 为了获得她的关注,她的喜爱,他们总是忍不住想采纳各种强硬的手段来得到她。然而手段越是强硬,就越是会将她往外推。 除非在表达强势的时候也适当学会示弱,学会适当暴露自己的弱点,适当地获得她的心疼,否则,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她。 姬涟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输了,他失去了她。 而宿寒芝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成功地赢得了她的喜爱。 阮娴以为在宿寒芝的记忆中,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所以遗忘了在村子里屠杀夜叉的记忆,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宿寒芝什么都记得。 只是小时候在第一次见到阮娴之时,他就已经学会将自己装的很无害,来获得她的关注和垂怜。 即使刚觉醒力量,残杀了无数夜叉,他也能在感受到有人接近 的时候,第一时间躲进柜子里,并在见到阮娴的第一眼起,就隐瞒了事实真相,伪装成了一个遭受灭门惨祸,对一切都毫不知晓的小男孩。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国师的事情,他想他会永远伪装下去。 “所以再见你时,当我发现你什么都忘了,比起失落,心底也有一丝庆幸,也许我们能重新开始。” “我不想你回想起小时候的记忆,尤其是最后在山洞里的那一幕,因此在那时,我就决定隐瞒这一切。” 本来他想着再次见到阮娴,他一定要伪装的很好,他甚至可以伪装一辈子,不让阮娴发现他的黑暗面。 只是没想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机竟如此糟糕,而阮娴也已经对他产生了很强的警惕心,时时刻刻都想逃离他,这让他难以接受。 他找了阮娴那么多年,心里的执念早已经深入骨里。 “对你好一点,你也会觉得我心怀不轨,总想着逃跑。既然如此,还不如时时吓吓你,这样你就不敢跑掉了。” 眼见着阮娴因最后一句话瞪大了眼睛,宿寒芝立刻亲了亲她的额头,熟练地示弱,安抚着她的情绪:“抱歉,阿阮,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我找了你很多年,这些年里,一直不确定我们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所以再次相遇之后,我最怕的就是你再一次离开我。” “你原谅我好么?” 阮娴本来还想揪着他方才最后一句故意吓她的话不放的,可是听了宿寒芝的话后,想着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在不确定她是否还在人世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底的情绪。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当初的国师没有说错,她可能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后来在那只母夜叉的身体里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次生命。 “好吧,这件事情就不追究了,不过你以后不能再那样对我!”她警告道。 宿寒芝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夜叉的呢?”阮娴问出了心中一个存在很久了的疑问。 可谁知,她的这句话问出口后,宿寒芝的脸色就往下黑了一度。 他原本还在因持续的坦白而示弱,因而此刻阮娴自觉是站在有理一方的,但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表情,竟让她有了一种自己犯错了的感觉。 阮娴戳了戳他:“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宿寒芝却好似冷笑了一声,他语气生硬,冷冷地说:“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再次相遇后,第一次见你,我就认出来了。” “当时你伪装的很好,和一个普通人类女性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味道。” “味道?”阮娴有些尴尬,她记得自己当时挺干净的啊。 “是很多种男人的味道,以及他们用的特殊香粉,这种香粉被用来讨夜叉欢心,而那味道与将抓我上山的母夜叉身上味道一模一样,你说这是不是巧合呢?”宿寒芝说完后抬起阮娴的下巴,“阿阮,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那些山上的男宠,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啊!阮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暴露身份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她有些懊恼地想着,早知道在逃走之前就先洗个澡了。 心中懊恼着,她也不忘解释,试探性地问:“如果我说我是那只母夜叉,但那只母夜叉不是我,你信不信?” 她本以为宿寒芝定是不信的,可没想到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点了点头:“我信。” 这般笃信的他反而让阮娴想的诸多借口一个都说不出来,如非必然,她并不想透露自己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秘密。 “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宿寒芝缓慢地摇了摇头:“如果那只夜叉是你的话,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认出来,所以她不是你。或者说,至少当时的她还不是你。” “阿阮,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逼你。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永远待在我身边。” 阮娴有些感动,她抱住宿寒芝的腰肢,将头埋在他的胸前,说:“以前的事情我确实无法向你坦白,不过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有事瞒着你。但是你也要这样,不准再隐瞒我,欺骗我。” 宿寒芝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出神似的看着在他怀中的人,直到怀中之人不满地催促了一下,他才点了点头。 “好。”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了些笑意,他低头凑向阮娴耳边,说:“其实,当时你身上的那些味道只是让我怀疑你的身份。真正让我确定了的,是另一件事。” 阮娴疑惑地问:“什么事?” 宿寒芝淡笑不语,只是轻轻伸手略微抬起颈间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肌肤。 阮娴有些脸热了起来,她扭过脸不愿再看,却又被宿寒芝迫使着只能看向那里。 看着看着,阮娴就开始不自觉地凑近,在她看清楚宿寒芝肩膀上的一道疤痕的时候,久远的记忆开始涌现。她恍然大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她想她应该明白了。 那是一个咬痕。 是在初见不久之时,她在宿寒芝的肩膀上咬下来的。 阮娴的身体毕竟是一只夜叉,而吸食了许多夜叉力量的宿寒芝的身体,对于夜叉来说是极尽的美食诱惑,她也没忍住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从那疤痕的深度来看,她当时一定很想将他吃下去。 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宿寒芝才真正确定她的身份的。 阮娴一边笑着一边帮宿寒芝拉上了衣服,山风吹拂而过,秋千轻轻摇晃起来,两个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好像连时光都在此时放慢了脚步。 而不远之处,小院之外的一个隐秘的角落里,两个人影正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目光正看向院中的两人,她神色复杂,眼中既有不甘,又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二师兄,你看他们二人之间,这样坐在一起,再容不下第三人。” 盛萱兰说完之后,眼眶就红了起来,但她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也许,我也到该放下的时候了。” 说完她也不等身边人的回答,转身离去,也许,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去见那个等着她的人。只是曾经那份懵懂的爱恋,终是无疾而终。 凌纵英却依然站在原处,视线遥遥落在院中之人身上。恍惚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少女,毛绒绒的帽子下,只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圆润的黑色眼眸,正警惕地看着他。 后来,又是她落在夜叉皇手中后,瑟瑟发抖,让他心脏刺痛的模样。 她曾经饮下他的血,他的血液在她的身体中流淌。只可惜,他们的血液如水般交融,身体却无法靠近一步。 等宿寒芝彻底修养好身体后,就与阮娴一起离开了无恨山,他也不顾无恨山众人的挽留,执意退出了门派。 自此以后,阮娴和宿寒芝的生活就变得甜蜜安宁了起来,没有半分波折,日子美好平静的时常让她觉得是在做梦。姬涟那双总是在她噩梦中出现的红色眸子逐渐远去,与宿寒芝也已经彼此交心,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他们二人一起修炼,游历天下,如神仙眷侣一般。小时在山上与宿寒芝相依为命之时,阮娴就想过和他一起下山生活,只是这个想法因国师的到来而破灭。而多年之后,这个心愿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实现,所幸,还不算晚。 他们二人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伴相依。 阮娴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当然,有时候也会发生争吵。 比如,她总是和小黑一起玩儿,有时候会忽略宿寒芝,然而有一天她醒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小黑了。等足足过去了三天,才在门口看到小黑凄凄惨惨的身影,原本总是泛着光泽的鳞片都暗淡了下去,炯炯有神的金色眼珠里,满满的都是生无可恋。 后来阮娴逼问宿寒芝才知道,他竟然将小黑丢到了千里之外的大山中,小黑足足爬了三天三夜才爬回来,气得阮娴一周都没和他说话。 除此之外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是他又很会先一步服软,每次总是可怜着语气说:“阿阮,对不起,因为我吸收了太多的内丹力量,还未完全消化,所以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你原谅我好么?” 就这样真诚道歉,死不悔改,日子就在这样偶尔的小吵小闹和时常的安稳甜蜜中过去。 夜晚,月华如水,铺开了一地银光。 宿寒芝坐在床边,目光专注地看向床上睡着的阮娴。他看着她平和的睡颜,眼神逐渐温柔了起来。 在阮娴第一次因噩梦而惊醒,此后每个夜晚都再难以入眠之时,宿寒芝就 已经习惯了这样守在她的床边,直到她陷入沉睡。 确认阮娴呼吸平稳之后,他为她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开。 然而,才刚走了几步,他的身形就突然一晃,只得单手撑着桌子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颅。 他面色微变,用力地摇了摇脑袋,眼神中夹杂着隐忍,好似在抵抗着些什么。 “滚开!” 他突然低吼了一声,眉头却越蹙越紧,额头上都浸出了几分冷汗。 不知过去多久,一股寒风吹过,熄灭了桌上唯一的蜡烛,黑暗瞬间席卷而来,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在极致的静谧之中,有脚步声突然响起,却不是朝向门外,而是离墙边的床越来越近。 当他路过床边之时,身影也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依然是宿寒芝的面貌,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双血红的眸子如同某种嗜血的兽类,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略带邪气的笑意,而那双血红的眼睛,正目光贪婪地落在了床上之人的身上。 眼中装满了她的睡颜,满满的都是她。 而床上熟睡之人,却对此无知无觉。 【全文完结】 第108章 独占 为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当阮娴第一次告诉他, 觉得他方才的样子有些奇怪,感觉都有些不像他了的时候,宿寒芝的心中便生了慌乱。 从那以后, 他便开始患得患失, 越发不能控制情绪。 他想每时每刻和阮娴呆在一起,形影不离。会因为一刻看不见她而慌张,也会因为她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而嫉妒。 然而,这样步步紧逼的行为只会让阮娴感到压抑,觉得失去了自由。 等她终于对此表达不满之后, 宿寒芝也只能强行收敛自己的行为。 对于这种情况,阮娴也会疑惑, 为什么宿寒芝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的患得患失?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 他却永远不能给她答案了。 宿寒芝有时候也会问自己, 会不会后悔当初所做之事?会不会后悔杀死姬涟? 千百次拷问之后,他的答案依然是, 他不后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彻底地杀死姬涟。他不能容忍有另一个男人在背后觊觎阮娴, 也不能容忍他想要和阮娴成亲的行为,不能容忍他想要将她夺走。 所以, 他一定要杀了他,无论用什么方式。 只是,杀死姬涟是有代价的。 他吸收了姬涟的所有力量, 姬涟却在他体内再生。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宿寒芝就对姬涟仅存的意识进行了多次绞杀,却始终无法彻底将他杀死。 随着时间流逝,姬涟开始在他体内复苏,并尝试控制他的身体。 一次次的尝试, 面临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每每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之后,姬涟的意识却又总是凭着一股强烈的执念席卷而来,最后,他终于取得了第一次的成功。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他的意识控制身体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开始不过是弹指瞬间,最后竟已达到了半个时辰。 到后来,阮娴竟然有些气恼地看向宿寒芝,原因是她觉得他最近总是表现的很奇怪。明明两人才一起亲自做过的事情,过一会儿他却又忘记了,就连对她许下的承诺也是如此。 她甚至认为,有的时候觉得他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即使他的行为和往常别无一二,却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古怪,就像是一个笨拙的模仿者,在模仿着他的行为。 听了阮娴的话后,宿寒芝无法做出解释,而内心却已经因为这些话而压抑至极,心底也被嫉妒的情绪充满。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占据了他的身体,模仿着他的行为,接近他的爱人。 心中杀意沸腾,在看见一幅画后到达了顶点。 那画中的少女笑眼盈盈,正努力地摆出端庄的姿态,双手拿着团扇半遮容颜。眉眼间细腻的笔触,生动的神态,无一不展现出作画之人对少女的爱慕之心。 在阮娴眼中,那幅画是他为她所做,可是只有宿寒芝知道,作画之人并非是他。 他想一把火烧了那幅画。 可是他却不能那么做? 就和姬涟隐藏自己的存在,行动之间一直模仿他,只是为了获得阮娴的偏爱一样,宿寒芝也不愿让阮娴因他的举动而伤心,更不愿让姬涟的名字在她的耳边再次出现。 无论是他还是姬涟,尽管彼此之间已经势如水火,经历过无数次厮杀,他们依然默契地想维持阮娴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因此,他只能被迫咽下苦果,即使心中已经嫉妒的快要发狂。 从那以后,宿寒芝就想尽了各种方法想要彻底抹杀姬涟的意识,有一次终于成功将他重创。 这之后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宿寒芝以为,姬涟的意识再也回不来了,这一切纠葛将到此为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今年的冬天来的尤其早,当阮娴坐在树下荡着秋千的时候,雪花突然间就纷纷扬扬地飘落了下来,落在了他们的眼角眉梢,染白了长发。 “下雪了。” 阮娴伸出手,试图接着这些雪花。她笑着抬头看向他:“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共白头了?” 宿寒芝的世界里没有新雪,只能装下她眉眼间的笑意,如春风拂过,冰雪也在刹那间消融。 如果可以,他只愿永远为她推秋千,在雪来之时,为她撑起一把伞。惟愿往后余生,皆能如此,得偿所愿。 雪花纷纷扬扬地染白了大地,唯有天际一点墨色飞鸟掠过,所有大雪便皆成了画卷中的留白。 然而,此般美好的风景之下,在他的身体里,有一个意识却在渐渐地苏醒。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为了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为了独占,他的身体里将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无形的厮杀,直到一方消亡才会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