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儿》 第一章 电梯招魂 有许多恐怖的游戏都非常危险,就算你胆子再大也不要亲自尝试,世界上有些事不信邪真是不行,否则真不知道自己能招来什么。 那天下半夜四点多,林波发来一条信息:老王,我好像惹事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后面的没细看,翻身又睡过去。 第二天起来天光大亮,恍惚想起昨晚的信息,拿起来看看,这才把信息看全。林波是我的朋友,平时神神叨叨的,朋友也少,我不怎么喜欢他的性格,但毕竟是一个村出来的,多少还要讲点乡土情谊。 我看看信息。林波说自己惹了个天大的麻烦,慧慧现在回来找他了。 我生出极其厌恶的感觉,慧慧是林波的女友,她前些日子和一群朋友登山,失足掉进一口井里,捞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林波好不容易有个女友,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这么好的对象说没就没了,给林波打击特别大。那段日子他每天都酗酒,半夜不睡觉,拉着我哭诉。我也不好意思不听,开始还觉得同情和伤感,等陪了几天,我是腰酸腿疼,看着他就躲。 我和林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慧慧的葬礼上,然后他就没了音信,我也不想招惹他,总感觉这人吧,本来就神经,遭此沉重打击,似乎更不正常了。 现在莫名其妙他给我发了这么一条信息,说死去的女友回来找他,这不是神经是什么。 我懒得搭理他,信息也不回,直接去上班。我才大学毕业,混社会没几年,非常珍惜这份工作。为了搞好关系,下班以后和几个同事吃了点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刚进楼道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空气特别阴冷。 我缩缩脖子,上到三楼,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看见有个人影站在门口,像鬼似的。我头皮发炸,等楼灯亮了才看清楚,是林波,他居然找来了。 我这个腻歪,又不好拉下脸,淡淡说:“你来了。” “王慈,你可要帮帮我,”他左右看看,神色凄厉:“慧慧,”他咽着吐沫:“……慧慧回来找我了。” 我漫不经心掏出钥匙:“回来好啊,你不是一直想她吗,你们正好双宿双飞。” “我跟你说正经的!”林波大叫:“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慧慧都死了,她来找我,吓死我了。” “我发现你真是叶公好龙,”我说:“你平时就爱谈鬼论怪,得,真鬼找来了,你到怂了。” “你是不是不信?”林波凄厉地看着我。 我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他穿着一身黑衣服,人瘦得厉害,两只眼还贼溜溜的,那模样真像受到了特别大的惊吓。 我被他瞅得浑身别扭,这时门开了,我又不能撵他走,便说道:“有什么事进去说。” 林波真跟做贼似的,贼眉鼠眼看了看楼道,吱溜一声进了屋。我深吸口气,摇摇头,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房间里有些阴冷。暖气早就停了,我顺手倒了杯热水给他:“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波坐在沙发上,眼神里全是病态的焦虑,不安的向周围看看,全是恐惧。 我有点正视这个问题了,且不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冲他现在这样,精神状态糟糕到极点,应该想办法送去心理治疗,怕是再耽搁下去,可能会发展到抑郁症或是妄想症。 “那天,我接到慧慧的一条信息,她跟我问好。”他磕磕巴巴地说。 “哪天?”我问。 “就是电梯招魂的第二天晚上。” “等等,”我有点糊涂了:“招什么魂?” 他紧张地说:“在慧慧葬礼的第二天,我和几个朋友做了一次电梯招魂。我特别想慧慧,当时就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见她一面,哪怕她是个鬼……” 他说的语焉不详,我到是冷笑,情不自禁带出来:“你还有朋友?” 林波没听出我的讽刺意味,说道:“都是网上认识的,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个招魂的法子,还是一个网友告诉我的。” 我眯着眼听他说,电梯招魂的法子听起来极其幼稚,纯粹就是三岁熊孩子玩的。法子很简单,首先招魂仪式不能少于三个人,多多益善,不过因为地点必须选择在电梯里进行,找十个八个超重了也不行。 进入电梯之后,所有人都不能交谈说话,要先在电梯的东北角起个坛。起坛听着高大上,其实就是弄个香炉,里面燃三根香。在香炉前,准备一碗白米饭,据说是招魂之后,不能空着手,总得打发鬼吃点东西。 接下来就是闹剧了。首先按第四层,到了之后再按第二层,下到第二层再按第六层,接下来再回第四层,然后去第十层,回落到第六层,再去十三层,最后回到第六层。ωww.xSZWω㈧.NēΤ 这里的顺序是,4>2>6>4>10>6>13>6。 发现没有,有个很浅显的规律,出现了三次第六层。林波告诉我,这是那个网友交待的。这法子来自西方中世纪时候的魔法,三次六层,正是666,按西方人讲,好像跟什么魔鬼和撒旦有关系。 “然后呢?”我问。 “到了第六层之后,电梯门一开,如果招魂顺利,就能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女人。”林波说:“这女的,相当于阴间和阳间那么一个中介,然后把招魂要找什么鬼跟她一说,鬼就来了。” 我听得啼笑皆非:“你们当时看见那女人了?” 林波的表情极其严肃,喉头动了老半天,才说出话:“看见了。” 他刚说到这,忽然天空一记闷雷,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冷空气顺着窗户缝往里钻,屋里冷得特别厉害。 说实话,我没觉得怎么样,就觉得是闹剧,可不知为什么,有点毛毛的。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被林波鬼里鬼气一渲染,气氛带着压抑。 我点燃一根烟,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他看见的是什么女人,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林波说,整件事怪就怪在这。 这个仪式吧,有个非常讲究的地方,就是说你上上下下玩电梯,一会儿到这层一会儿到那层,中间不能断。楼层数必须按照严格要求来。这就有点意思了,大楼里毕竟人来人往,电梯不可能任由你这么搞。 所以林波和他那几个损友,选择了午夜十二点来搞。到凌晨了,总归没人了吧。 他们前面进行的极其顺利,最后一层正落到第六层。其他几个人看向林波,示意他去开电梯门。如果真的成功了,此时外面应该站着一个女人,所谓阴间的使者。 林波颤抖着手打开门,门外还别说,真站着一个人。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电梯里的人都傻了。 为什么呢?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特普通,穿着破夹克,头发还秃顶,挺着大肚腩,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 几个人对了对眼色,有人就低声说:失败了,按道理讲,遇到女人才算成功,此刻外面是个中年男屌丝,明显说明失败了。 那中年男人看了他们一眼,满脸疲惫进了电梯,背对着他们,按动了第一层,看样子这么晚,他还要外出。 这时有人低声说:“不对!是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林波擦擦眼睛仔细看,倒吸口冷气。这中年屌丝怀里抱着的孩子,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是女的。”有人提醒林波。 这时候就不能计较女孩是不是女人的问题了,是女的就行。不过这事细想,还真是诡异,谁会想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是什么阴间的使者。 有人就捅林波,提醒他,赶紧说请鬼的事。此时电梯一层一层下去,眼瞅着就到第一层。 林波叹口气跟我说,当时他也觉得荒唐,可电梯里的气氛特别凝重,不由得你不做。 我抽着烟点点头,设身处地想想,倒是能理解。 林波小心翼翼挪到男人的身后。小女孩趴在男人的肩膀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得了什么病吧,脸色是十分不健康的绯红。 林波弯弯腰,对着女孩小声嘀咕,使者啊使者,我想见我的女朋友,她叫徐慧,小名叫慧慧,你能不能让她来找我,我很想她…… 还没说完,男人突然转过头,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旁边的损友反应很快:“大哥,孩子怎么了,大半夜的还要出去。” 那男人被岔开了话题,叹口气说:“孩子半夜发烧,吃了药也不退,我赶紧带去医院看看,不敢拖的。” 这时到了第一层,电梯门开,他抱着孩子走出去。 人家刚走,林波就跟虚脱似的,靠着电梯的墙壁差点坐地上。 说到这里,林波看着我说:“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有新消息提示音。我打开一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我问。 “收到一条信息,内容是我很想你。信息发送人,正是慧慧。”。 第二章 镜子 我盯着他,老半天没说话,林波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作伪。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问。 “我这么大的人逗你玩。”林波焦急说:“我闲的是不?这几天我是一个囫囵觉都没睡好。” “信息呢?我看看。”我说。 我原以为他有一堆托词,说删除了之类的,没想到他真掏出手机递给我。 我狐疑地打开他的微信。他的微信里其余对话都被删除,只留了一个,发信人叫慧心拾兰,还真是慧慧的微信号。我跟慧慧生前见过,算是点头交,互相加过微信。 我看着林波,林波打开信息给我看,里面是他和慧慧的交谈记录,他翻到最上面。最开始的对话日期来看,正是他做完电梯招魂之后发生的。 信息发送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半,慧慧发了第一条信息:我很想你。 下面是林波回复六个点的省略号。可想而知,当时他真是吓坏了,处于一种无语的状态。 然后是林波的回复:你是哪位? 那边回复:我是慧慧。林波,你真把我忘了吗?我才走几天,你这么快就忘了我。 这一晚上的对话就此结束。 我摸着下巴细细玩味,可以想象林波当时的状态,必然是吓尿了,换我也一样。刚做完诡异无比的招魂仪式,马上就收到如此恐怖的信息,胆子再大也得犯嘀咕。 “当时,你们那些朋友怎么说的?”我问。 林波哭丧着脸:“他们都感觉不可思议,然后说,鬼请上来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你跟你女朋友好好唠唠吧,然后都走了。” 我笑了:“人家说的也没错,你就是叶公好龙,那么想念慧慧,真请上来了,你到害怕了。” “你往下看。”他急着说。 我继续翻着聊天记录,仔细看着。到了第二天,慧慧的信息又来了,能感觉到林波已放松了心态,和她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对话还算轻松,像是男女朋友之间那种淡然温情的问候,可聊着聊着,聊天的氛围突然变了。这个转变源自林波的一个问题。 他询问慧慧,你现在是什么状态,人还是鬼? 慧慧说,我现在呆着的地方特别冷,整天没有饭吃,没有水喝。这里还有个很坏很坏的老鬼,成天逼着她圆房,她实在受不了。 可能是话赶话,也可能是林波鬼迷心窍,他居然回复说,既然那地方那么不好,你干脆别走了,就留在这里吧。 慧慧回了句话,好,我们永远在一起,我要陪在你的身边。 然后慧慧发了一段很长的信息,告诉林波,让他准备一些东西,有香蜡白米饭纸人之类的,让林波做法,娶她当老婆,做个鬼新娘,以后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林波很长时间没有回复,他是想念慧慧,原本以为能招上来见一面,看看什么状态,意思到了就可以。没想到慧慧居然提出这么个要求,要结鬼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句不好听的,林波以后的生活就毁了,连普通人的娶妻生子都不行。 林波紧着跟慧慧解释,说自己只是想你见一面,还没想过结亲的事,现在事业未成要先立业后成家。 我看的都捂鼻子,渣男的托词。 果然,慧慧火了,说她既然来了就不走了,要一辈子和林波在一起。 林波不敢回了。 我继续往下翻,基本上都是慧慧在说,林波不作答,实在被逼不过,偶尔回一两句“哦”和“嗯”之类的。慧慧言辞越来越激烈,满篇都是凄厉之语,看的人头皮发炸。 我倒抽冷气,如果整件事是真的,林波真是有大麻烦了,地上的祸不惹惹天上的祸。 我忽然灵机一动:“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林波仔细听着。 “会不会慧慧的微信号让人盗了?”我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盗号的人在跟你恶作剧。” 林波赶紧摇头:“我都查过了。慧慧的微信号登录密码只有两个人知道,她和她妈。我去过她家,亲自和阿姨聊过,她妈根本就没动过慧慧的账号。你想想,女儿突然身亡,当妈的且过不去这个槛,连姑娘的房间都不敢进去,怕睹物思人。怎么可能费一番周折冒充女儿跟她男朋友恶作剧呢,不合人情。”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 “而且还有一个细节,”林波说:“我和这个慧慧聊过一些事,是情侣之间的私密,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想了想说:“慧慧过世后,是不是她的手机号不用了?” “对。欠费停号了。”林波说。 “手机停号了微信还能用吗?”我疑惑,这个问题以前还真是没想过。 林波眨眨眼,显然他没想到这点:“应该能用吧,慧慧的微信号就能用。” 我想了想说:“慧慧现在还在线吗?” 林波喉头蹿动,刚要说什么,忽然他的手机响了,微信出现新信息,竟然又是慧慧发来的。手机在我手里,我清清楚楚看到,她发的是:你在吗?为什么不说话? 林波显然也看到这条信息,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把手机递给他:“跟她聊,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林波擦擦冷汗,手指颤得打不出字,好半天才写出来:慧慧,我现在有事。 那边几乎是秒回,慧慧回了一条信息,连我看了都目瞪口呆。她回的是:是和王慈在一起吗? 林波看看我,我看看他,林波的脸惨白如纸。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恼怒:“你来之前是不是跟谁说过了?” 林波磕磕巴巴还没说出什么,他手机的微信里突然出现一个实时定位的地图。我一看地图的位置,脑子炸了,一把揪住林波的脖领子。 难怪我这么生气,地图的位置就是我家! 我恨不得一拳把他打飞,我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子不知道神神叨叨搞什么猫腻,他怎么玩我不管,竟然把我牵扯进来。我这人最恨的就是这个,记得上学时候,有个同学把黑板擦放在门上,我一推门正砸中脑袋,当时全班人都哄堂大笑。我整个人像是失去理智一样,把那男同学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满脸是血,要不是班主任及时救场,说不定真能出大事。就为这个,我还背了个处分。 林波都快哭了:“老王,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滚!”我连踢带打把他推出大门。外面还是瓢泼大雨,林波在走廊里哭。我把门锁紧,郁气难消,手都哆嗦成一个了。尛說Φ紋網 我看到桌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翻找出慧慧的微信号,给她发了条信息:我不管你是谁,你跟林波爱怎么玩怎么玩,别牵扯到我。否则别说我不客气! 发完之后,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多少缓过一些神。 那边没有回信,我越想越腻歪,直接把这个微信号删了。 其后两天,林波没来烦我,我也懒得找他。 这天下班回来,我疲乏不堪,早早躺在床上打瞌睡,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卫生间里发出很奇怪的声音。一开始没当回事,翻个身继续睡,可声音特别烦躁,像是有节奏似的,一下连着一下,听着像是有人在用指关节敲打镜子。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傻愣半天,觉得不对劲,赶紧趿拉拖鞋来到卫生间门口。 声音还在里面响着,要说一点不害怕那是胡说,心头总有点毛毛的。自从撵走林波之后,这两天总感觉心神不宁,一想到慧慧的微信定位我住址的位置,我是又腻歪又害怕。 犹豫半天,我打开卫生间的灯,说也怪,灯一亮里面的声音就没了。 我做个深呼吸,推门进去,卫生间面积不大,目光扫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最后就看到了盥洗台上面挂着的镜子。 我是租房子住的,房子便宜,有年头了,一切家具装饰极为老旧。尤其这面椭圆形的镜子,边缘都是污垢,看起来很老,平时我都不敢怎么照,总觉得阴森。 我仗着胆子来到镜子前,仔细查了查,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 我告诉自己,一定是幻听,回去睡觉。 转身刚要走,镜子突然发出轻轻的敲击声,一瞬间我就毛了,僵住半天。 我心怦怦跳,暗暗说慧慧的鬼啊,咱们萍水相逢也就是点头朋友,你可别这么玩我。 我吸口气来到镜子前,仔细听,发现声音是从镜子里面敲响的。这么说可能有歧义,也就是说,声音是从镜子后面的墙壁发出来的。 我冷静下来,难道说房子不隔音,是邻居敲墙传来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把镜子从挂钩上摘下来,这一看就傻了,镜子后面的墙壁上居然全是划痕。 。 第三章 中邪 墙是熏黑的,全是油渍,很脏。这些划痕一看就知道是指甲划上去的。我站在墙前面,两只手哆嗦,拿着的镜子差点摔在地上。 如果是一个两个划痕那也罢了,我自欺欺人也能给个解释,可现在墙上的划痕密密麻麻一大片,像是有女人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拼命挣扎所留下来的。 无法确定墙上的东西跟慧慧有没有关系,总而言之这件事已经出乎正常的认知之外。 我赶紧把镜子挂回原处,厕所是不敢进了,甚至说这个家我都不愿再待着。 现在有两种解释,一个是慧慧的鬼不知怎么盯上我了;还有一个解释,划痕的事跟慧慧没关,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这些划痕已经在了,是房东没有告诉我。 我再也坐不住,赶紧给房东打电话,房东大姐问怎么回事。我哆哆嗦嗦把情况告诉她,说卫生间的镜子后面墙上,有一大片女人抓出来的痕迹,问她怎么回事。 房东大姐当时就炸了,这娘们也是暴脾气,说根本不可能。她租房子前,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过一遍,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划痕。她说马上打车过来。 她来得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我带她进了里面的卫生间,把镜子拿掉,让她看。 房东大姐仔细看看墙面,脸色很难看,回头对我说:“你小子没病吧?” 我狐疑地看着她。房东大姐说:“小王,你要是感觉不好呢,就休息两天,别这么神神叨叨的调理你大姐。瞅瞅墙上,有个屁的划痕!” 我大吃一惊,满墙都是女人划痕,她居然看不到?!她是在跟我装吗?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整件事的奇怪和诡谲已经把我给淹没了。 房东大姐说:“下次你再开这样的玩笑,别怪大姐不客气!我先回去了,以后没什么事少打电话。”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怒气冲冲摔门而去。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ωww.xSZWω㈧.NēΤ 我看着满墙的女人指甲划痕,咽着口水,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房东大姐的表现,不像是作伪,我真有点糊涂了,难道墙上的划痕只有我才能看见,而她看不见? 我拿出手机,对准墙面拍了一张照片,等把照片放满屏幕的时候,我是彻底傻眼了。 照片上的墙面,除了一大片黑色油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更别说密密麻麻的划痕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墙面在屏幕上即时出现。我一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墙,一边又看向手机外的墙面。我全身僵硬,呼吸不畅,差点窒息了。 手机屏幕里的墙上没有划痕,而我用自己双眼看到的现实墙面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触目惊心到了极点。 也就是说,我眼睛所看到的,和手机照出来的客观世界完全不一样。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到这些东西? 我不敢再想,赶紧把镜子挂回原处,心跳剧烈。 坐回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可以断定,这是灵异现象,不能用常规的科学来解释。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卫生间里又传来指节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 我实在呆不下去,披了件衣服从房子里逃出来,大晚上没处可去。我突然想起林波,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子一点好事不干,居然把脏东西带到我家,现在我也中招了。 今晚我哪也不去,上他那睡,他这是应该的。 想到这我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居然是另外一个人,那人问我是谁,我没好气说,这是不是林波的电话,让他接电话。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脚步声远去,等了好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那人说,林波现在精神状态不好,无法接电话,你有什么事? 我勃然大怒:“他现在在哪,我去找他,他给我惹了大麻烦!你告诉他,我叫王慈。” 电话里那人“啊”了一声:“原来你就是王慈,那你过来吧。”他给我了一串地址。 我来不及细想,急匆匆在路边打了车过去。 那人给的地址并不是林波的家,而是中心医院后边的小区。我急三火四乘电梯来到八楼,按照地址敲开一家门。时间不长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胖子,挺和善的说话:“你好,你是王慈?” 我没客气:“林波呢?” “林波,”他的神色犹豫一下:“现在情况不怎么太好。” 我是一肚子气:“是不是让我进门说话?” 那胖子赶紧让开,我穿着鞋走了进去,这是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地上铺着地板,看装修风格这户人家挺有钱。我没换拖鞋,直接进屋,踩的满地都是脚印。 屋里没有其他人,胖子挺有涵养的,看我穿着鞋进屋没说什么,只是道:“王慈,你冷静一点,我跟你说说怎么回事。” “你是哪位?”我看他。 胖子说:“我在网上的id叫老猪,本人姓朱,你也管我叫老猪就行。” “林波呢?你和他是朋友?”我问。 这个叫老猪的胖子沉吟一下:“算是吧。我们都是在网上认识的,属于志同道合。” 我顿时醒悟过来:“你不会就是忽悠林波招魂的那帮网友吧?” 老猪特别尴尬:“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挥挥手,让他先带我见林波。老猪叹口气,带我走向里屋,开门之后,他做了个手势,让我自己看。 我看到林波背对门坐在里面的床上,身上披了件毛毯,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一直在哆嗦,抖若筛糠。我正要进去,老猪拦着我,轻轻摇头,示意先出来。 我们回到客厅,我问怎么回事。 老猪沉默片刻说:“慧慧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我没说话,径直看着他。 老猪揉揉眉心:“这两天,事情变得越来越邪门了。”他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我眉角动了动,正是林波的手机。 老猪轻车熟路点开微信给我看。慧慧给林波发了条新信息。 我狐疑着打开消息,这条新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照的是一个人在家里玩电脑的背影。 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我有点纳闷,为什么专门看这张照片? 我仔细看照片,上面的人露了一张侧脸,等看清这是谁的时候,我突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给淹没了。 照片上的人正是林波。他在玩电脑。这张照片是慧慧通过微信发给林波的,也就是说,按照推论,这张照片应该是慧慧拍的…;…; 想到这,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条腿发抖,完全控制不住。别说林波了,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害怕。 “这张照片是…;…;”我牙齿咯咯响。 老猪说:“如果抛开一切关于盗号黑客的说法,这张照片应该是慧慧的鬼魂拍的。你看看时间。” 这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左右。 老猪说:“林波是昨晚深夜来找我的,他强撑着走到这里,看到我之后整个人就崩溃了。他语无伦次,把手机交给我,我听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也非常非常害怕。林波告诉我,这几天他度日如年,为了麻痹自己,天天晚上不睡觉,玩着网络游戏。然后慧慧来了这么一条信息,上面拍摄的照片正是他晚上在家里玩游戏的背影。要知道,那时家里可只有他一个人。” 我盯着照片不说话,越看越毛骨悚然,我忽然道:“从这照片的拍摄角度,应该能找到拍摄人当时的位置吧?” 老猪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在茶几上:“这是林波房子的钥匙,今天上午我去看了,特意根据照片的拍摄角度去寻找当时拍摄的位置。那里是个墙角,什么也没有。” 我摸着下巴没有出声。 老猪严肃地说:“你知道林波找到我之后,说了什么吗?” 我抬起眼看他。 老猪说:“他遇到这么重大这么邪门的一件事,完全不知道找谁帮忙好。当时他哭的像个孩子。他说他本来有个好朋友,叫王慈,可就是这个王慈在雨夜把他撵到大街上,他无所归依,整个人都失望透顶。最后他想到了我,跟我说,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来麻烦我…;…;” 我不知说什么好,心下恻然,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还没怎么呢,就急急的抛下朋友。 老猪点燃一根烟:“我不知道你这次气势汹汹找来是为了什么,但我现在要奉劝你,既然已经跳出这件事,就不要再搀和进来,这里很危险。” 我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慧慧也盯上了我,我也中邪了。”老猪说着,拉开了自己的衣袖。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他右臂上,有三道血淋淋的指甲划痕。 。 第四章 疯了 看着老猪手上的伤势,我倒吸口冷气,很长时间没说出话。 “现在这事已经很麻烦了,”老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总而言之,你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你的伤势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我问:“事先有没有征兆?” 老猪说:“昨天晚上林波到我这里之后,我的微信收到一个好友申请,名字叫慧心拾兰。” “是慧慧的?!”我惊叫。 老猪点点头:“我通过之后,那边马上发来一条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吗?微信里传来一张实时定位的地图,上面标记的地址正是我家。” 我浑身冒寒气,老猪的这段经历我也刚刚碰到过。 “说实话,当时我没觉得整件事太过离奇,只是稍稍惊讶一下。等到今天我从林波的家里回来之后,觉得手臂莫名疼痛,拉开衣袖一看,上面是三道血痕,明显是让女人的指甲划出来的。”老猪磕磕烟灰:“出现的莫名其妙。这两天我没和任何女人接触过,包括我女朋友,完全是凭空出现的。” “你的意思是让慧慧的鬼魂划的?”我声音颤抖着问。 老猪嘬着过滤嘴,半天没说话,咳嗽一声说:“整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虽然摸不清迷雾,但有一条可以肯定,这件事非常危险。你还是回去吧,趁着还没波及到你。”仦說Ф忟網 我苦笑,恐怕已经晚了。 我把家里卫生间镜子后墙全是划痕的事说了说,老猪听愣了,眼睛眨巴眨巴,半天没回过神。 他没有质疑我的话,挠挠头:“这真是邪门了,开始是林波,然后是你,再然后是我。” 我焦躁的说:“这个慧慧怎么一点操守没有,她为什么要挑我们祸害?” 老猪苦笑:“你跟鬼魂儿讲操守?它们本来就不是人类,无法从人的角度来揣摩。” 他刚说到这,茶几上他的手机“叮”一声响了,于此同时我裤兜里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我们同时把手机拿出来看。有人在微信加我好友。 老猪面色阴沉,盯着自己的手机死看。 我一看申请人,脑袋都大了,是慧心拾兰。慧慧这个微信头像也不讨喜,是一池莲花的图片,颜色很深,看起来像是佛教风格。我就讨厌这种风格的头像,让人腻歪。 此时此刻她加我好友,我说不出的烦躁。我正犹豫加不加呢,老猪说了:“是不是慧慧给你来的信息?” 我一惊:“难道你也是?” 老猪把手机给我看,上面果然是慧慧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看到这张照片,我像是一脚踏进了冰窟窿,全身巨寒。这张照片拍的正是刚才我和老猪交谈的情景,就是在这间客厅里。 我颤抖着手通过了慧心拾兰的好友申请,一成为好友,那边马上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发过来的照片和发给老猪的一模一样,正是我们在说话的场景。 也就是说,这个慧心拾兰此时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 我和老猪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起朝后面看过去。客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心理作用,屋里气温低了,透着阴寒,让人瑟瑟发抖。 好半天,老猪向后面的墙角缓缓走去,根据照片的拍摄角度推断,拍摄人就是在那里拍的照片。 可是很明显,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照片是哪来的?屋里就我们两人,不可能是恶作剧,可要把鬼魂和微信这样的高科技联系在一起,又觉得好违和。 老猪坐回沙发,用自己的微信号给慧心拾兰回了一条信息,发过去之后半天没动静。我也曾尝试着给慧慧发过信息,也是没有回。目前来看,慧慧只和林波一个人交流。 我拿起林波的手机,看看老猪,老猪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我用林波的号给慧慧发了信息,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想怎么样。 我们焦躁的等了能有五分钟,“叮”一声响,有新信息回复,我们凑过头去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手颤得抖的特别厉害。 倒是老猪镇定,他拿过林波手机回了条信息:人鬼殊途,勿要打扰。 那边几乎是秒回:可以成鬼亲。 老猪还想发什么,我急忙按住他的手,快速眨着眼:“不对!” “怎么?”老猪看我。 我组织着语言,思维一片混乱,镇定一下说:“慧慧能够拍摄到我们交谈的照片,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在监视着我们,就在这个屋里。” 老猪脸色很难看,“唔”了一声。 “既然她监视我们,那应该无所不知,肯定知道我们现在正在用林波的手机给她发信息。”我说:“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知道,和她对话的并不是林波本人,而是我们。” 老猪似乎想到了什么,催促我继续说。 我说:“可是你看看慧慧微信回的内容,‘我们永远在一起’。她要和林波在一起。这个口吻不对啊,如果她知道回信息的不是林波,而是你和我,她不应该这么说话的。” “你是什么意思?”老猪看我。 我脑子成一盘浆糊,乱七八糟一大团,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没想过,或许有这么一种可能。”老猪声音发抖:“她说的‘我们’,其实并不是指她和林波。而是真的‘我们’,包括了我,也包括了你!” 我“腾”一下从沙发站起来,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波中邪了,你我也中邪了,我们全都中邪了,都中了慧慧的招。”老猪脸色难看。 “现在怎么办?”我烦躁地说:“你们能请神不能送神?!你要负责想办法。” 我的口吻特别不客气,老猪倒是没生气,闷着头一口一口抽着烟,好半天说:“现在林波状态不好,这件事只能咱俩办。” 我问他怎么办,有什么思路。 老猪眼神发愣:“这件事太奇怪也太危险了,我想起一个人,或许那人有办法。” 我看着他,等他下文。 老猪说:“我们在电梯招魂那天,曾经遇到一个男人,抱着小女孩…;…;”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我听林波说过整个招魂的过程,仪式进行到最后,如果顺利的话,会出现一个女人。据说,这个女人是阴间和阳间的中介,要招什么魂跟她说就行。 当时他们在招魂,出现的情景非常古怪,最后时刻确实出现了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个小女孩。这小女孩被抱在爸爸的怀里,弱不禁风的样子。和他们想象中的什么阴间使者,完全对不上号。 当时林波尝试着跟小女孩说话,还惹得人家家长不乐意。自那天之后,林波就中邪了,种种迹象表明,还真就把慧慧的亡魂给招来了。 也就是说,小女孩说不定真的是阴间使者。 “你的意思是…;…;”我看他:“是去找那个小女孩?” 老猪点点头:“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大楼上上下下多少户人,怎么找?一家一家挨着搜?”我问。 老猪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当时在电梯,最后落在第六层,那个小女孩和她爸爸就出现在第六层。锁定这个楼层就可以了,没几户人家,咱们辛苦辛苦,应该能找到。” 这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说实话,我对找什么小女孩不抱任何希望,总觉得是扯淡。 现在太晚了,也不方便出去。我就在老猪家里对付一宿。 我睡在客厅,衣不解带,盖了条毛毯,根本就睡不着。好不容易熬过凌晨,我正迷迷糊糊有点睡意的时候,突然听到林波在那个房间哭,高一声低一声的,这个瘆人劲就甭提了。 我实在受不了,起身去看看。到卧室门前,推门进去,看到林波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一面墙哭得泣不成声。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会悲伤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悲恸,哭得让人汗毛乍竖。 老猪从后面趿拉着鞋过来,我们都没进去,站在门口默默看着。 看了一会儿,我悄悄把门关上,里面的哭声还是能传出来。 我看着老猪,不客气地说:“林波真要出什么事,你们几个怂恿他的人脱不开关系。” 老猪阴着脸没说话,好半天道:“我会负责到底的。” 看着他的背影,我暗骂,你特么都自身难保了,还负责个屁。我隐隐有种感觉,今天的林波或许就是明天的我,说不定我和老猪的下场都是这样,疯了。 。 第五章 高人看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老猪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要出发。我担心说,留林波一个人在家里不会出事吧? 老猪也不放心,可现在这事还不能跟外人讲,要不然就会坑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落入这潭烂泥里。 我们把林波反锁在家,急匆匆去找那小女孩。走之前,老猪翻出一个硬壳子的本,我好奇问拿这个干什么,老猪没多解释,只说有用。 他挺有钱,自己有辆豪车,我们坐上车,很快到了那个小区。 小区有年头了,找到了那栋楼,里面的电梯破烂不堪。我们挤在电梯,关门往上走,电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堪重负,生怕突然掉下去。 电梯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我和老猪没有交谈,盯着指示灯看,终于到了六楼,我们从电梯走出来。迎面是走廊,大概一层有四五户人家。 早上到了上班上学的时间,不少人家都陆续开门,大人孩子往外走。我这才想起来,今天还要上班,已经迟到了,可现在哪有心思去单位,只能等会儿打电话请假了。 老猪拉着我站在旁边,看着那些人匆匆而过,他忽然眼睛一亮,轻声说:“那个就是小女孩的爸爸。” 我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背着黑色单肩包,穿着白衬衫,低着头匆匆往电梯去,看那模样,他应该是做保险销售之类工作的。 “不好意思啊,先生请留步。”老猪拦住他。 那人愕然,问我们干什么。 老猪从胳肢窝下面掏出那硬甲壳子的本说:“我们是煤气公司的,过来查看煤气表,顺便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楼下已经贴出公告,想必你也看见了。” 我这才明白,老猪早先来过一次,那时候便注意到了楼口煤气公司的公告,没想到现在用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人很有点心机。 中年男人疑惑看我们,说实话这理由太牵强,而且我们浑身都是bug,哪有一早上查煤气的。 男人皱眉道:“不是前两天才查过吗?” “这次是查安全隐患。”老猪说话都在哆嗦。 男人虽然狐疑,可也没说什么,看看表:“你们快点。” 我们跟着他来到门前,他敲敲门,里面有拖鞋声,时间不长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女孩。 “这是我闺女,你们赶紧查吧。” 老猪眼前一亮,咳嗽了一声,对我做个眼色,我顿时明白,我们要找的小女孩就是眼前的这个。 这小女孩特别普通,脸色发红,病恹恹没精神。现在正是上学的时间,她还在家里,可见她肯定是有病请了假。 我们正要进去,小女孩突然哇哇哭,一屁股坐在地上。男人心疼的,把我们扒拉开,抱起小女孩,轻声安慰。 小女孩伸出手指着我们,哭着说:“不要让他们进门,不要,不要…;…;” 男人一边安慰她一边对我们说:“两位,我闺女身上有病,不方便进陌生人,要不你们下回再来?” 老猪呵呵笑:“小女孩还怕见生呢。” 小女孩哭:“他们有病,不要让他们进屋,会传染的…;…;” 她这么一说,我和老猪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煞白。 男人狐疑看我们,厉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证件吗?哪个煤气公司的?” 老猪拉着我,示意走:“不好意思啊,我们下回再来。” 我和他狼狈的从楼里跑出来,等回到车里,我点燃一根烟,手抖得几乎烟都拿不稳。 “小女孩说我们有病,会传染,是什么意思?”我问老猪。 老猪面色凝重:“不对,不对,这事不对劲。” 他的表情真是吓人,我赶紧问怎么了,老猪没答话,手忙脚乱翻出手机,往外拨了一个电话。 他和那边说了几句,说自己现在有麻烦事,想找罗哥帮着解决。 然后挂了电话,他发动车子,只说了一句话:“这事得找高人看看了。” 我现在也没主意,只能跟着他走。看方向是又折回老猪的家,我满腹狐疑看他如何安排。老猪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我,他刚才想起一个高人,会看事,现在要把林波一起带上去找那个人。 我说,林波这个样子能去吗。 老猪突然焦躁起来,重重一摁喇叭:“能不能去都得去!” 车里一时沉默,能看出他是真急了,我叹口气,没计较他的态度:“那行吧,绑也要把林波绑去。” 我们来到他家,一进门就听到林波在卧室里哭,一边哭还一边说着什么。 我和老猪对视一眼,推门进去看,林波的情况真是非常糟糕,他跪在地上冲着那面白墙,磕着头哭诉着什么,满嘴鬼话,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和老猪脸色惨白,正要往里进,我们手机同时收到信息,拿出来看,是慧心拾兰发来的。她发给我们的信息是同一句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看到老猪的表情先是恐惧,继而是愤怒,居然没有害怕的感觉,而是怒火冲天。 他一拳砸在墙上,哐一声巨响,他白着脸看我:“王兄弟,咱们算是跟这个女鬼卯上了,陪她玩到底!马来个蛋的,中国法师要是对付不了她,我特么去泰国!去海地!我就不信了,花多少钱我也要让这个女鬼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老猪平时和和气气的,也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暴怒之下有股驴脾气。 我们进了屋,老猪一拍林波的肩膀:“老林,咱们走,我找高人给你治病。” 林波这身子一转过来,我吓了大跳。林波这才几天啊,就脱了相了,跟旧社会那大烟鬼差不多,双眼下陷,脸色泛着病态的黄色。不过还算有救,能认的我们,没有丧失理智。他哭着说:“我求求你们赶紧走吧,我也要回家,我已经决定了,和慧慧结婚,我娶她。” “娶个屁!”老猪破口大骂:“你们人鬼殊途,怎么娶?跟我走!” 林波说死也不从地上起来,后来干脆抓住床板就是不走,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劈了。 老猪一头汗,瞪我:“帮忙!捆也得把他捆去!” 我赶紧过去抓住林波,我们两个老爷们一起用力,把林波从地上拽起来。林波力气并不算大,他现在骨瘦如柴的,就是凭着一股蛮劲。等这股气泄了,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 我和老猪架着他,从屋里出来。满走廊都是林波哭喊声,有邻居探头出来看,老猪忙着解释,说这人有精神病。 我和老猪费了牛劲,总算把林波这小子从楼里押出来,好不容易塞进车里。 我在后排照顾林波,老猪在前面开车,车子嗖一声就飞出去。 林波不挣扎了,就是坐着哭,哭完了就朝着旁边没人的地方说话,说的都是鬼话,一个劲喊慧慧的名字,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又悲恸。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手都抖索成一个了。 能看出老猪也惊慌失措,车子颠簸不停,我生怕他一慌张把车开进沟里去。 这段时间简直是煎熬,林波满嘴鬼话,我腻歪得不行,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还没处躲。大概半个小时吧,他估计是累了,歪在后座呼呼大睡。 我擦擦汗看看车窗外面,已经驶出了市区,飞驰在乡镇里。 “什么地方?”我问。 老猪聚精会神的开车,说:“砬子乡。要找的那高人就在镇上。” 等到了目的地,我才看到,车外是大瓦房。有一条村路,刚下过雨,满地泥。 老猪招呼我下车,把林波强行拽出来。林波还没醒,嘴里哈喇子流多长,跟个痴呆儿差不多。 我们架着他,踩着泥泞的土路,来到瓦房的红色铁门前。敲门之后,里面是汪汪狗叫声,时间不长,大铁门开了个小窗,露出一张老头的脸,说话不客气:“干什么的?!” “找罗哥看事。”老猪说。 老头说话真冲:“电话预约了吗?” “打了。你跟罗哥说,是老猪来了,他就知道了。”老猪耐着心解释。 老头隔着铁门打量打量我们,又看看我们架着的林波,说了声“等着”。 门上的小窗关上了,我和老猪架着林波在外面等。等了能有二十分钟,天空阴沉,飘着小雨。我一肚子都是怨气,招谁惹谁了,真是无妄之灾,今年是流年不利啊,放屁都砸脚后跟,遇到这么件倒霉事。 罗哥到底是哪位真神,谱是真大,当年诸葛亮也没说让刘备等这么长时间的。 正想着,铁门开了,从门里迎面跑出一只黑色的大狼狗。 。 第六章 感染 这狗实在太凶了,往那一站比小孩都高,冲着我们狂吼乱吠。这条狗双眼血红,红色舌头吐出来老长,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任谁看了都胆战心惊。 大狗脖子上拖着一条不粗的白铜锁链,那头儿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手里,这小伙子油头粉面像个书生,没想到牵着这么一条凶恶大狗。 锁链子绷得直直的,嘎吱嘎吱响,我生怕断了。看这条狗的架势,真要挣脱链子扑过来,能把我们三个人生撕了。 小伙子拉着狗链子,瞅瞅我们说:“你们身上有脏东西,不能进屋。顺这条路往里走,往左边一拐有个绿色铁门的院子,你们先去那等着。” 看我们还傻愣着,小伙子突然松了松手,那条狗“噌”一下窜了一步,吓得我头皮都炸了,两条腿发软。 老猪脸色煞白,低声说:“走,走,别在这呆着。” 没想到让狗这么一叫,林波醒了,虽然气色不好,说话竟然正常多了,他磕磕巴巴说:“这条狗真凶。” 小伙子说:“你们快过去吧,一会儿罗哥会给你们瞧瞧的。” 我和老猪不敢怠慢,硬架着林波顺着泥泞土路往前走,到了路尽头是一堆草垛子,转过去还真就看到一道绿色铁门。 我们顺手一推,门应声而开,进去看了看,里面是个小院子,破烂不堪。 院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破烂,环视一周,除了有个驴棚子,连屋都没有,一看就是仓库之类的地方。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空气阴凉,我看到林波醒了,把他放下来:“别装死狗,自己站着吧。” 老猪也累得气喘吁吁,我们三人没办法,只好躲在驴棚里躲雨,里面臭气熏天,全是大牲口的尿骚味。老猪唉声叹气,掏出包烟,给我一根,我们蹲在地上抽烟。 刚抽两口,铁门推开了,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个穿雨鞋的中年人,长得倒是挺斯文,戴着金边眼镜,跟老师似的。后面是个老头,一脸褶子,一看就是乡下风吹雨打出来的老农民。 老猪赶紧招手:“罗哥,这边。” 那中年人就是罗哥了,他和老头来到棚子里,摘了眼镜在衣服上擦擦:“是小朱啊,怎么了这是?” 老猪哭丧着脸:“罗哥,我们中邪了,你帮我们看看。” 我在旁边仔细打量这个罗哥,他戴着白金链子,手上是名表,只是扮相不伦不类,上身西服,下身的裤子还卷着腿。很像那种突然暴富的土鳖。 罗哥呵呵笑:“刚才屋外我家那狗一叫,我就知道不对劲。狗最通灵性,有什么邪灵歪崇一靠近,它能马上察觉到。” 罗哥上上下下打量我们。我们三人现在狼狈不堪,都成落汤鸡了。 “给你们看事之前,我的规矩你们都知道吧。”罗哥说。 老猪点头:“知道知道。先交定金,然后看事情麻烦程度再补交钱。” “不是补交,是多退少补。”罗哥耐着心说:“我这人看事,童叟无欺,该多少钱是多少钱,不过瞅你们这样子,这次是够麻烦的,没四五千下不来,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看了保证能看好?”我在旁边说。 罗哥一脸不高兴:“看不好我退钱。再说了,我要是能耐不够还可以去请更高的高人,这个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小說中文網 老猪说:“罗哥,实不相瞒,我们真是沾到了脏东西,可能被一个女鬼盯上。除了解决我们的麻烦之外,你能不能捎带手再把女鬼一块给灭了。” 罗哥和老头对视一眼,咂咂嘴说:“这可贵了。” “一万块钱以里能不能搞定?”老猪说。 罗哥笑:“小朱真是痛快人,我就爱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爽快。” 我听得心里不舒服,按道理说这钱我们三人都有份,你老猪随口一说,我就得多掏钱,一万块钱分摊到头上就是三千多,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我拉过老猪,低声说:“这钱吧…;…;” 老猪按了按我的手:“这事是我惹出来的,跟你没关系,我全掏了。” 我心中狂喜,面上还不能露出来,搓着手为难:“这不好吧。”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事了。”老猪也不跟我磨唧。 罗哥让我们把事情说说。 老猪就把几个网友忽悠林波招魂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我们三人现在都中邪了,那个叫慧慧的女鬼通过微信分别给我们发了信息。 罗哥听得聚精会神,点头说:“这倒有点意思。” 等老猪说完,罗哥又要说什么,我兜里的手机响了,有新消息提示。 我拿出手机的同时,老猪也掏出了两个手机,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林波的。 三个手机上竟然同时收到了微信的信息。打开之后,我们都不说话了,眼睛直直盯着屏幕。 罗哥皱眉:“看到什么了,给我看看。” 老猪和我把三个手机的屏幕展示给他看,上面是同一个实时定位的地址,位置就定位在我们所在的砬子乡。发送信息的人,是慧慧的微信号。 罗哥看了看,笑了:“有意思,居然真的盯上了你们,去哪都知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鬼,连手机的微信都会用。” 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在旁边道:“而且很是嚣张,到这里了也不老实。” 话音刚落,罗哥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们直愣愣瞅着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冷空气一个劲往棚子里吹。 罗哥掏出手机看看,这一看笑了,虽说是笑,脸上的表情不自然。 我和老猪探头过去看,罗哥把手机亮出来:“你们说的那个女鬼微信号是叫慧心拾兰吧,她刚刚加我好友了。” 罗哥摆弄着手机,看样子是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他又笑了。把手机给我们看,慧心拾兰刚刚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是我们几个人此时此刻在驴棚里的场景,看拍摄角度,这个拍摄者就在我们身后。 我看的后脖子发凉,所有人情不自禁一起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驴棚深处空空荡荡,除了地上一堆草,别无他物。 “搞到我头上来了。”罗哥呵呵笑:“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罗哥,不好意思啊,”老猪说:“给你惹麻烦了。” 罗哥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们看没看过小日本拍的一个鬼片,叫《午夜凶铃》。” 我们面面相觑,林波在后面说:“我看过。” 罗哥说:“里面有卷录像带,谁看了谁就能惹上鬼,女鬼半夜从电视里爬出来。” 我们点头附和,有这么回事。 罗哥说:“你们行外人不懂,在我们道家所论鬼神里,这叫做鬼魂的感染。鬼这东西烦人在哪呢,像流行感冒一样,能从这个人传染到另外一个人,沾边就烂。” “罗哥,你还是道家的。”老猪恭维。 罗哥没理他,拉过那老头,两人在一边商量。 我对老猪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早上咱们去找那小女孩,她说了什么。” 老猪脸色不好看:“她说咱们有病,不让进屋,还说咱们会传染。” 我点点头:“全都对上了,小女孩的说法和罗哥一样。” 老猪提醒我稍安勿躁,看看罗哥怎么办。 从始至终林波都没怎么说话,蹲在一边,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想着什么。 罗哥和老头嘀咕了几句,过来问我们,知不知道慧慧死在什么地方。 慧慧是死在一座山的井里,要说具体地方还真不太清楚。我用脚踢了踢一边的林波,问他知不知道。 林波哭丧着脸说:“我只知道她死在凤阳山,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罗哥不满意:“不知道就查。你们不是说慧慧生前跟着朋友们一起登山吗,他们一定知道,赶紧去打听,时间不等人。找到那口井的位置,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想办法超度。” 老猪赶紧说:“别超度啊,直接把她打到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省的她害人。” 罗哥瞪他:“我办事用你教?!我们道家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事情做绝。” 老猪嘟囔:“你要这么办事,一万块钱我就不给了…;…;” 罗哥吐了口痰:“别废话,赶紧去打听,我告诉你们,这女鬼不解决,麻烦会越来越大。谁中邪谁就得死,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 第七章 幻觉 我们和罗哥约好了电话联系,现在紧要问题是赶紧找到当初和慧慧一起进山探险的那几个人。 这个事只能交给林波来办,他当初和慧慧的家人操办了葬礼,迎来送往里面什么事都知道。幸好林波现在神智还算正常,我们回到车里,他拿着手机想了想拨通一个电话。 他和那边的人沟通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跟我们说,已经约好了,让我们现在就去。 “那人是谁?”我问。 林波说,是慧慧的一个朋友,当初一起进山就有他。其他人林波不怎么熟,就和这个人打交道比较多,两人相谈甚欢,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人。 我们事不宜迟,开车重新回到市区,这一折腾就中午了,大家饥肠辘辘,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那人约我们在家常菜馆见面,进到饭馆,里面很空,只有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胖子。 林波赶紧打招呼:“铜锁,我们来了。” 那胖子看是我们,招招手示意过去。老猪眼睛直了,径直过去,给那个叫铜锁的人一拳:“铜锁,原来是你。” 我好奇问:“你们认识?” 老猪说:“我们都是灯盟的人。”他解释给我听,灯盟是本市一个探险爱好者vip群,成员都是志同道合的网友。当初忽悠林波去招魂,就是灯盟成员组织策划的。 我听的牙根痒痒,这些人都闲的蛋疼,属于没事找事。 这个叫铜锁的胖子还挺好客,问我们是不是还没吃饭,没等我们说话,他招呼老板先上一桌子菜,边吃边聊。 我对灯盟和这群网友印象极差,既然这人主动掏银子请吃饭,我也不客气,菜端上来我闷着头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他们三人没什么胃口,边吃边聊,老猪就把慧慧女鬼招魂的事说了说,铜锁一拍大腿:“你们不知道我对这个最感兴趣吗?!当初招魂为什么不叫我。再说了,我和慧慧还是朋友呢。” 老猪叹口气:“我们现在惹了大麻烦,还是不要连累你为好。” “这叫什么话…;…;”铜锁刚说到这,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迟疑一下拿起来看,竟然笑了。 老猪问怎么了。铜锁把手机给我们看,上面是慧慧发来的一条信息,她发的是实时定位的地图,看地址正是我们吃饭的小饭馆。 在桌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怪。 我放下筷子,这事一开始是害怕和恐惧,发展到现在看不出什么危险,感觉已经变成了腻歪了。就像是被坏蛋敲诈勒索,你什么事他全知道,可他偏偏不露头,就在背地里恶心你调戏你。 “看见没有,现在你也掉进火坑了。”老猪无奈的说。 铜锁不知在想什么,摸着下巴不做声,他下意识拿着筷子在桌上点着,明显是在思考。我们没敢打扰他,想了半天,他突然用筷子重重一敲桌面:“我想到一个关键地方。” 我们看他。 铜锁说:“你们找的那个罗哥,说慧慧招魂属于鬼魂的感染,一个传一个。” “对啊。”老猪说。小說中文網 铜锁接着道:“我刚刚才琢磨明白,这种感染的传播途径。” 我们听得莫名其妙,等着他下文。 铜锁说:“那就是把这个招魂的故事传播出去,谁听了谁中招。你们开始来找我的时候,慧慧的信息并没有发来,可等你们讲完整件事,信息马上来了。你们好好想想整个过程。” 我实在忍不住说:“这位铜锁同志,就算知道了感染途径,可对现在的状况于事无补啊。”我潜台词是,你想明白这个有个蛋用。 铜锁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万事万物都有个相生相克和发展变化的规律,哪怕它再隔路,也会有一个规律的变化曲线。咱们一点点理清里面的机制和规律,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这样才能解开整件事的迷雾。就拿这个感染途径来说,最起码我们知道了中邪的方式,以后我们跟其他人接触就要小心一些了…;…;” 刚说到这,忽然林波插嘴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发在网上,是不是看的人都能被感染?” 我们愣了,竟无一人说话。好半晌老猪才道:“林波啊,你可千万别动这个心思。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然这样了,就不能再去祸害别人。” 我摸出烟,慢条斯理抽出一根:“目前来看,就算被感染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我话音刚落,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有点类似烧猪头的味道。我鼻子动动,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这一看大吃一惊,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在饭馆的中间,原来的桌子椅子都不见了,光线黑森森的,地上赫然凭空出现了一口老井。 这口井平白无故出现在饭馆里,寒意逼人,我掐着烟一动不动,瞅着这口井腿肚子一抽一抽的哆嗦。 井的周围有很多树枝,井旁边还落着一块大石头,想来应该是镇井的,不知怎么滚落到一旁,井口往外喷白色的寒气。 这股寒气缓缓向外散发膨胀,然后又渐渐收缩,看上去像是这口井在呼吸一样,如果硬要形容,倒有点像心脏的跳动。 周围的一切此刻都被我屏蔽在外,眼里只有这口井。我傻愣愣看着时,从井壁上突然传来非常难听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着。 我和这口井距离挺远,足有三四米,可井壁上的怪声非常清晰传来。我连呼吸都不敢了,心脏狂跳,手抖成一个。我想起家里卫生间那面镜子的后面,只有我才能看见的无数划痕,竟然和眼前这个奇景对应上了。 我生来强烈的感觉,好像有人正在井下挣扎,这个人用十个手指头抠着井壁,拼了命的想爬上来…;…; “老王,老王,”有人喊了我几声,我打了个哆嗦,使劲擦擦眼,回过神。 他们几个正在看我,我又看向饭馆的中间,井已经没有了,还是一堆桌桌椅椅,老板在柜台后面算账,电视里放着新闻,一切都显得这么平常。 “你们…;…;”我开了口却没有继续往下说,怕说出来让他们笑话。毕竟刚才我还说了大话,中邪也没什么了不起,人家女鬼马上给我上了眼药。 慧慧就是死在井里的…;…;要是我再想不到刚才的幻觉是慧慧造的,那我这智商还不如三岁的孩子。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老猪说:“刚才喊你好几声都不答应,你直愣愣瞅着空气,怎么了?” 林波嘿嘿笑,像小孩一样拍着手:“他中邪了,慧慧来找他了。慧慧找完我,下一个就是王慈,再下一个就是老猪…;…;一个都跑不了。” 老猪烦闷:“你能不能把嘴闭死,现在看你就烦,要不是这事是老子惹出来的,心里愧疚,我早把你打出门了,谁特么管你。” 我心砰砰的,林波是讨厌,可说这话却意味深长。他现在不说疯了吧,已然就是个半疯,整天神神叨叨,对着墙满嘴鬼话的场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实在是太吓人了。 如果他说对了…;…;我的下场和他一样呢?我实在不敢想。手抖的不行,刚才看见古井可能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可造成的心理阴影到现在还没缓出来,这要来个十次八次的,我肯定精神错乱。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铜锁问我。 我勉强笑笑:“没有,没有,想起一些事,不好意思了诸位。”面子比天大,刚才出糗撞邪的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铜锁说:“目前来看,我也脱不开关系,这次山是必进的。慧慧死的那口井,我还记得方位。凤阳山我去过很多次,风土人情算是了解,肯定能帮到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咱们一起去。” “事不宜迟,我马上联系罗哥,最好明天一早走。”老猪说。 铜锁翘起下巴,对着林波:“他怎么办?能去吗?” 老猪皱眉:“实在不行的话,我把女朋友叫过来,让她看着林波。” 铜锁喝了口茶水,摇摇头:“最好找个男的。” 我清清嗓子插嘴说:“那啥…;…;我就不去了吧,明天还要上班,已经请一天假了。” 老猪和铜锁同时来看我,目光不善。 。 第八章 老井 铜锁道:“如果这位王兄不想去就算了,咱们去。” 老猪看着我,目光非常不满,他没说什么,只是道:“那你好好上班吧。” 接下来他们就在探讨进山事宜,然后老猪给罗哥打了电话,约好明天开车到砬子乡去接他。整个商量的过程中,他们就说自己的,根本不搭理我。我坐在那里吃着饭味同嚼蜡,如坐针毡。 吃完饭,铜锁背着手像老干部一样回自己家了,老猪拉着林波回去,他客气地对我说:“你看你怎么回?咱们两家不顺路。” 我一肚子火,可这事又赖不着旁人,我只好道:“你好好照顾林波,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等给他们都送走了,我无比惆怅。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他们都是有钱人,我比不了,我还在上班挣死工资,没工夫去山里折腾,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的本职工作是维护公司的网站,这个工作这么说吧,拴块肉狗都能干。每天工作就是更新网站内容,登登后台数据库,如果网站让黑客什么的袭击了,还要打电话找专门的人来修,没啥技术含量,就是熬时间。活儿轻松,相应的工资就少,每个月三千出头,交了各种保险落到手也没几个,就这样,我还得战战兢兢,生怕让单位给开了,现在找个活多难。 按照公司条例,请假一天要扣不少钱,我扒拉手指头算,下个月就要交下季度的房租了,交完房租吃饭都成问题,看样还要勒裤腰带买方便面了。 我想到老猪,这小子现在一个人住着三室两厅大房子,看样子清闲得很,也不去工作,真不知钱是从哪来的,真是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 我在家,觉得很乏,躺在床上打盹,正迷迷糊糊的,手机响了几声。我拿起来看,是慧心拾兰发来的,我是腻歪透顶,像是看见癞蛤蟆跳脚背一样。 上面的信息是几张照片,照的全是我刚才躺在床上打瞌睡的场景。我浑身哆嗦,看拍摄角度,拍摄人此时此刻就在屋里。我是又乏又困,索性把手机关机扔在一边,她这么恶心我,我就当看不见。 虽然害怕,可一想到离开这个家,在外面就得住宾馆,一晚上过夜也是不少钱,忍了吧。慧慧啊,冲我这么拮据,你也忍心折腾我。 我一直睡到晚上,起来的时候十一点多了,嘴里发干,摸索着下床趿拉拖鞋去倒水。也不知怎么,屋里巨冷,现在都四月份了,怎么屋里还跟冰窖似的,就算晚上也不应该啊。 我哆哆嗦嗦开灯,从柜子里摸出条毛毯披在身上。抖着手倒了杯热水,喝着也不觉得暖,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扣扣”声,像是有人在用指节敲打墙面。 我头皮炸了,浑身汗毛竖起来。愣着好长时间。 我艰难移动着脖子,回头去看,声音是从卫生间里发出来的。里面黑着灯,声音一下接一下,非常清晰。 我苦着脸,心说慧慧啊慧慧,别这么玩我,还能不能好好的一起玩耍了。 我裹着毯子,盯卫生间看,声音一直不停。 我犹豫了好半天,鼓足勇气来到卫生间门口,把灯打开,里面亮了。我抄起一本书当作武器,推开了大门。 卫生间里空空荡荡,不过声音很清晰,是从镜子后面发出来的。 我实在不敢过去看怎么回事,拿定了主意,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房子吧,去外面找个小旅馆对付一宿。 我转回身正要走,发现客厅里的场景变了。客厅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口老井。周围布满石块和树枝,我似乎能闻到空气里散发出来的腐臭。 井里“嘎吱嘎吱”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着井壁。我后背冷汗直冒,全身又被寒气所裹,这个难受劲就崩提了。 井口向外喷着股股的寒气,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像是井在呼吸。我有强烈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井里爬出来。 我僵硬在当场,两条腿不会迈步,难道《午夜凶铃》的情节真要在我的生活中发生了? 就在这时,屋里手机“叮”一声响,我艰难顺着墙边溜到卧室里,赶紧把门关紧,拿起手机看。 绿莹莹的屏幕上出现一条新信息,是慧心拾兰发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刹那间我脑子就短路了,我拿起手机想把慧心拾兰的微信号删除,可又不敢,怕她报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强烈恐惧紧紧抓着我的心脏。 我艰难的拨动号码,打给了老猪。 老猪这么晚还没睡,问我怎么了。我磕磕巴巴告诉他,我撞邪了,家里全是鬼。 老猪傻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今晚想到你那里。”我顾不得面子。 老猪说:“也好,估计你完了就轮到我,咱们抱团取暖,你来吧。” 我披了件衣服,跌跌撞撞出门,客厅已经恢复常态,那口井不在了。我已经吓到魂飞魄散,完全是屁滚尿流跑到门口,开门逃之夭夭。 门锁没锁我都忘了,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恐怖的影像。这时忽然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极为熟悉,正是那口井散发出来的。 我吓懵了,怎么走哪跟哪,都坐上出租了,鬼还跟着我? 我颤抖着睁开双眼,看到旁边的司机,腐臭的气味是从后座散发出来的。我艰难回头去看,发现后座非常埋汰,布满了树枝和石块,随着车的颠簸,那些东西滚落到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车的后座……”我近乎梦呓的声音对司机说。 司机侧过头看我:“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估计这个奇景只有我自己才能看见,说了也是白说,还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在煎熬中度过了二十分钟,终于开到老猪的小区里。我付了车钱,连滚带爬出了车,闷着头往楼里跑。我听到司机说了一声,“有病”。我也不计较这些,只要能摆脱恶鬼缠身,怎么都行。 到了老猪的家,敲开房门,老猪站在门里看我吓了一大跳:“你的脸色太吓人了。” 我进到屋里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客厅里还有个挺文静的女孩。 老猪咳嗽一声,示意我不要乱说话,他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雅茹。雅茹啊,这是我朋友老王。” 雅茹不知道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她跟我打了招呼,嘻嘻笑:“隔壁老王啊。” 我心说你倒是不见外,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道哥哥已经死的过的。 老猪清清嗓子说:“那啥,咱们明天不是进山吗,我让雅茹过来帮着照看一天林波。” 我耐着性子寒暄:“那辛苦你了。” 雅茹笑:“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嘛。” 我看着老猪,低声说:“你这个对象心是真大。” 老猪也无奈,对雅茹说:“小茹你要是困了,就早点去睡,我和老王商量点事。” 雅茹倒是听话,和我们打过招呼,到卧室睡觉去了。 瞅着没动静了,老猪递给我一根烟:“咋地了,说说。” 我把在家里和出租车上看见古井的事说了一遍,老猪脸色不好看,闷闷没说话。我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林波能疯,幻境太恐怖了,谁看谁尿裤子。我估计我是熬不了几天,要是天天看那口破井,非精神分裂不可。” 老猪苦笑:“你完了就是我。” “林波怎么样了?”我说。 “睡了。”老猪闷声说:“明天走的时候,我把林波反锁在屋里,折腾由着他折腾,我特意叮嘱小茹,不要和林波接触,也不要说话,这是个疯子。只要照看一天就行。” “这事没必要拖你女朋友下水。”我说。 “那怎么办?”老猪叹口气:“女朋友女朋友,这时候不冲到第一线,还叫什么女朋友。” 我没接这个话茬,而是说道:“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进山。” “你不上班了?”他看我。 “上个屁班,小命都快没了。”我窝在沙发里。 老猪让我稍坐,他到里屋拿出个木头匣子,打开之后从取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色东西。我问这是什么。老猪说:“我曾经认识一个高人,他给我的符,说能辟邪。你先用着吧,随身戴着。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把这东西弄丢了,我可不饶你!”。 第九章 道场 在老猪这里,我再也没有看到古井的幻象,好不容易睡过去。正迷迷糊糊睡的香,被老猪推醒,看看表才早上六点钟。 今天要进山,要准备很多事,必须早起。老猪看我穿着皮鞋,现在没有时间换鞋,他把自己的一双登山鞋借给我,我试试正合脚。 他也准备差不多了,他告诉雅茹,林波被关在里面的房间,千万不要和他做任何沟通,你在客厅里盯着就行,我们晚上差不多就能回来。 雅茹说知道了,挥挥手让我们走,叮嘱我们注意安全。 从老猪家出来,我们开车去接铜锁,铜锁一大早等在小区门口,穿着一身冲锋衣,背着登山包,老远就招手。 接了他,我们马不停蹄赶去砬子乡接罗哥。大早上街上没什么车,老猪心急如焚,开的飞快,大概九点多到了罗哥的家门口。 在门口叫门,大狗狂叫,好半天,罗哥带着老头从里面出来。罗哥换了身衣服,上面是中式唐装,斜背着一个古香古色的褡裢,戴着金丝眼镜,真别说,还有点高人的意思。他身后是那个老头,老头背着一根长长的柱形东西,用红布包得结结实实的,我们没敢打听,看样子像是法器。 我们几个人上了车,老猪简单寒暄两句,立即发动车子,奔向凤阳山。 凤阳山离砬子乡不算远,一个小时车程到了凤阳山的界内,这里设置了入口和关卡,进门要买票。老猪在门口买了票,开车进去又跑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到了山脚下。 车上下来,能看到今天进山游客还挺多,这里有几间小庙,香火鼎盛,还有人摆摊专门卖佛供用品。 我们看向铜锁,到这里他是向导。铜锁看看四周连绵的大山说:“要找到那口井,就不能从正路进去,你们跟我来吧。” 他在前面领路,我们在后面跟着,真是难为他了,居然在山脚下找到一条崎岖的羊肠小路,眼神不好的估计看半天都发现不了。 小路意味着走的人少,更加崎岖。我天天坐办公室,身体虚得厉害,走了没多长时间,就气喘吁吁,脚下跟灌了铅似的。 铜锁走在最前面,罗哥和老头跟在后面,我和老猪掉在最后,老猪比我还惨,走一段就要歇一段,满头大汗脸色绯红,气都喘不匀。 走了没多久,罗哥看这实在不成样子,就让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会儿。铜锁插着裤兜说:“就咱们这个速度,走到半夜也别想到那口井的位置。” 老猪一边摸烟一边咬牙说:“我歇会儿抽袋烟,再出发谁歇着谁是龟孙。” 他刚把烟叼上,谁知道那老头走过来,把烟从他的嘴里拽出去扔在一边,老头虎着脸:“你不要命了?” 罗哥推推眼镜说:“你们这些城市人一点常识都没有,现在累得气喘吁吁,肺部大开,你再抽烟进去,那就是找死。” 老猪悻悻,喝了两口水。 铜锁看大家休息差不多了,招呼一声继续出发。 这一走就是一上午,等再次休息的时候,已经来到大山腹部。我累的靠着树呼呼直喘,大脑缺氧,看什么都是双影。到了中午,日头高挂,大山上也没个遮荫的地方,晒得晕头转向汗流浃背。 我打量一下四周,漫山遍野的树木和大石头,除了偶尔有鸟叫声,周围是寂静无声。 我问还有多远。铜锁站在高处手搭凉棚,看看周围地势,告诉我们快了,翻过两个山头就到。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跟我们说那口井的位置特别古怪,它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山里的,而是藏在一个废弃的道场里。 “道场?什么道场?”罗哥对这个事挺敏感。 铜锁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上次来的时候有个当地的朋友,他跟我们说,那地方最开始是想修个气象站,不知为什么没有修成,空出很多废弃的房子,大概是八十年代左右,全国流行气功热,有一伙人把那里当成了修行之地,办起道场,广纳学员。后来这股热又没有了,官方不支持这样的活动,所以道场便渐渐荒芜下来,现在没人敢去。” “为什么?”我问。 铜锁说:“据说那地方自从被练气功的占据之后,怪事不断,据说是死过人。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进去看了,道场后面有个废弃的水池子,朋友跟我们说,这个池子里至少淹死过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小孩。真假不知道,反正在当地传得相当邪乎。那地方你们到了就知道了,真是阴森,浑身不舒服。当地人把那里视为禁区,严令禁止过去。尤其淹死慧慧的那口井…;…;” 他顿了顿没说话。 老猪问怎么了。 铜锁一字一顿说:“慧慧不是第一个被淹死的,据说很早之前有个女孩为情所困,穿着一身红衣服投了那口井,邪门得厉害。” 我呵呵笑:“一个大姑娘为了投井,爬那么高的山翻那么多山头?这也够有毅力的。” 铜锁白了我一眼:“你懂什么,咱们现在走的是绕远的远路。还有一条更近的山路,可以从镇子那一边直接上去,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那口井。可惜,镇子那一边已经被划为军事警备区,严禁闲杂人等靠近,咱们只能从这里进山。” 我们一时默不作声,山里空寂,热空气在抖动。 罗哥站起来说:“邪不邪的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猪一拍手:“咱们有专业人士,怕什么。人罗哥是干什么的,专门打鬼的,再凶再邪也有手段处理。” 老头在旁边阴沉着说:“少拍马屁。现在我们也没底,到那之后看看再说。我们不可能把自己命搭里面。” 一句话把老猪给怼回去了,场面有些尴尬。 罗哥咳嗽一声,招呼出发,务必要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地方。 现在刚过中午,我算了算时间,到那里可能要在下午两点之前,还好不晚,这要拖到半夜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的路程,谁也没说话,也没有休息,加紧赶路。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等翻过山头,居高临下果然看到在山腰的群树之中,露出一片平房。 这些房子很是破旧,生满了绿苔,有的房顶都塌了。可能是心理作用,虽然是大白天,日头高挂,可这些房子依然散发出浓浓的阴森之气。 我们从山上下来,还没等靠近房子罗哥就皱眉,问铜锁,你们上一次进山为什么非要到这里。 铜锁叹口气:“当时我们几个朋友都在传鬼神的八卦,大家就说一起来看看,也算没有白来,谁料想出了这么大的事。” 老猪凑过去说:“罗哥,你是专业人士,看看这里怎么样?” 罗哥摇头:“凶,大凶之地。” 让他这么一说,我们本来就觉得阴森,此时更加胆寒。罗哥当仁不让走在最前面,我们在后面缩头缩脑跟着。 到了废弃的房子前,晴空白日的里面也没有光,黑森森看不清。这些房子都是紧紧相靠,应该有走廊彼此相连,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舒服。 罗哥看看我们:“这里很凶,一会儿进去你们跟紧我和老张。”那老头姓张。 我们点点头。 罗哥对老头说:“老张,来吧。” 老头把后背斜背着的长柱形东西拿下来,摘去外面的红布,我们看到里面是一件非常奇特的法器。一头粗一头细,像是臼米那个棰,上面挂着铃铛,奇怪的是,任由老头摆弄,那些铃铛并不响动。 老头握着细细的一头,走进废弃的房子,罗哥紧跟着第二个进去。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只好跟在后面。 还没等进门,突然我的手机响了,嗡嗡的,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看我。 老猪倒吸口冷气:“难道是…;…;慧慧的鬼魂打来的?” 。 第十章 日月星星 我手忙脚乱接听电话,看号码是公司的办公室打来的。我想起今天来的时候并没有请假,坏了,肯定是领导的。我暗暗叫苦,领导问责的电话可比慧慧还要凶险。 我做个手势,走到外面接听,电话一接通,里面就是办公室主任的声音:“小王,今天怎么又没来。” “家里有点事。”我小声的说。 “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我们帮着解决?”办公室主任说。 要是真信了这话,那我可真是个棒槌了。人家这么说是反话。我赶紧道:“没事,自己就能解决。” “你这个小王啊,有什么事跟单位打个招呼,莫名其妙的消失搞得我们很被动。”办公室主任说:“经理今天开会大发雷霆,把烟灰缸都给摔了。” “为了我?不至于吧。”我说。 公司经理心高气傲,平时看我眼皮子都不夹,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他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都两说。 “咱们那个网站全靠你来维护更新,现在你一走就是两天,新闻都扔下了,给我们的客户造成了非常坏的影响。网站可是我们公司的脸面……”办公室主任在电话里给我一顿训。 我看看那边,罗哥那些人还在门口等着我,他们没有显得不耐烦,还是挺有涵养。 我是汗如雨下,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主任问我:“你明天能不能正点上班,给个准话。” 我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要是办完事出山怎么也得半夜。我一咬牙:“能,你放心吧。” 办公室主任没多说什么,把电话撂了。 我走回来,脸色不好看,铜锁问怎么了,我勉强笑笑:“单位电话,我两天没去上班了。” 铜锁没多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我心烦意乱,说不出的闹心,随口问:“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老猪在旁边笑:“铜锁是正宗富二代,根本就不上班。” 铜锁说:“别那么说,我以前在我爸单位挂职实习过三个月。” 罗哥终于不耐烦了:“完事没?完事了赶紧进,等到半夜大凶之时,那时候就麻烦了。” 我们跟在他和老头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捂鼻子,满地杂草,还有一些干燥的粪便,不知是人排泄的还是动物的。说臭气熏天一点都不过分,我们非常小心,生怕踩到地上的米田共。 越往里越是荒凉,墙都塌了,砖头落了一地,最无法忍受的是阴冷。特别特别冷,气温低得反常,我们都穿着长袖衣服,还是瑟瑟发抖。 老头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法器长棰,走一步晃一晃,铃铛飘动,却没有响。 罗哥面色凝重,从褡裢里掏出一个木头罗盘,时不时看看。 从两间废弃的屋子里出来,迎面是一条阴黑的走廊,走廊里味道更浓,可视度几乎为零,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罗哥没急着进去,而是拉老头在角落里嘀咕了两句,估计是商量对策。 老头从包里取出手电,照照走廊。光斑落在脏兮兮的墙上,白墙被画满了涂鸦。光斑掠过,能看到这些图案都不堪入目,画的都是男女之事,线条粗糙,动作却很传神,还有一些地方写着字,什么“xx,我很想你”、“xx,咱们来一发吧”等等,都是些污言秽语。 罗哥皱眉,回头问铜锁:“你们上次来过这里?” 铜锁汗颜:“来过,当时加上慧慧一共是六个人,三男三女,我们看到墙上这些画还开玩笑来着。” 罗哥闷哼一声:“你们真是不知死的鬼。” 他从褡裢里取出三根红色的细香,点燃香头,插在走廊入口处的砖头缝里,然后双手合十,默默念叨:“路过走过,有怪莫怪。” 老猪碰碰我,又碰碰铜锁,示意一起跟着做。我们双手合十,学着罗哥的模样,在念叨那些词。 罗哥念完之后,看我们这样也没说什么,对老头递了个眼色,他们小心翼翼踩着地上的破转头往里走,我们赶紧跟上。 老猪嘟囔说真是失策,什么都带了,就是忘带手电筒。铜锁默不作声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手电筒递给老猪,看样子他确实来过,挺有经验。 现在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老头和老猪的手电光。走过这条走廊,外面是院子,旁边还有厢房,院子正中有一个大水池,早已干涸,池子还挺深,里面是黑色的淤泥。 罗哥低声说:“别靠近水池,那里不干净。” 铜锁懊悔:“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慧慧和另外一个男生玩心太重,居然跳进了池子里。” 罗哥叹口气:“真是找死。那池子我能感觉出来,确实死过人。算了,在这里说这个不好。井在什么地方?” 他们正说着,我忽然闻到一股腐臭气。气息很熟悉,我一闻就知道了,正是幻象里的味道,我接二连三看到古井的幻象,而且还飘出很浓的臭味,正是现在所闻到的。 我顺着味道去看,是从东北角一处厢房深处传来的,我随手指着:“井在那!” 铜锁惊讶的嘴合不拢:“你怎么知道?” 罗哥看看我,做个手势让老头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住。 我们来到厢房门口,这里没有门,里面黑不隆冬的,阳光难入。一股股阴森寒气喷出来,吹得浑身哆嗦。 老头打着手电在里面照照,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回头对罗哥说:“老罗,这次麻烦了。” 罗哥问怎么了。 老头苦笑,闪出一个身位:“你自己看吧。” 罗哥从他手里接过手电,一只脚跨进门里,朝里面照。老猪虽说也有手电筒,可他不敢和罗哥一起照,怕干扰人家的视线,我们站在后面一起凑头进去瞧。 这厢房大概不到百平米,满地都是砖头块子和乱七八糟的杂物,墙角堆满破椅子破桌子,很多年没人碰过了,长满蜘蛛网。 光斑落在墙上,我们看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涂鸦图案。这些图案和外面走廊里那些粗鄙的春宫图不一样,画的是一些造型诡异的圆圈和月牙,看了半天我才认出来,周围带毛刺的圆圈应该代表着太阳,月牙自不必说,代表着月亮。 墙上都是这两种图案,颜色剥落得厉害。 罗哥和老头对视一眼走进去。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铜锁脸色有些白,叹口气也跟着进去,我和老猪在后面。 罗哥和老头来到墙边,用手电照着,仔细查看墙上的图案。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罗哥说。 我们赶紧凑上前,罗哥看着铜锁说:“刚才你说这里很久之前是道场,想必就是这里了。恐怕你们不知道的是,这里应该不是用来练气功的。” “那是干什么的?”铜锁问。 罗哥说:“很可能是个教派。你们看这个太阳。” 墙上的太阳图案非常古怪,中间是圆圈,外面围着一圈三角形的毛刺,圆圈看上去像是一个螺旋闭合的金属门,微微张开,如同一只眼睛。 罗哥对老头说:“老张,你说说。” 老头说:“从图案上看,这个教派应该是天地日月星教。早年在咱们这个城市兴过一阵,我比较了解,这个教会据说是太平天国幸存的余支。你们看这……” 他带我们走到另外一面墙前,这面墙上用黑颜料写了好几个“月”字,看上去触目惊心的。 “老前辈,”老猪颤着声说:“你的意思是,慧慧变鬼,跟这个什么星星教有关系。” 老头摸出一根纸烟,正要点,老猪赶紧掏出自己的好烟递上去。 老头也不客气,接过烟抽上,说:“现在还没法确定是不是有关系。一会儿找到古井,还要再看看。我提前跟你们打个招呼,如果女鬼真的跟这个教派有关,那对不起,这活我们真的好好考虑考虑了。” “这么邪门吗?”我有点难以置信。我从不信这些玩意,都是迷惑乡间愚昧老头老太太的东西。 老头抽着烟,吐出一口烟圈,说:“你们听没听说过白莲教?”。 第十一章 两口井 老头一说到白莲教,我们面面相觑,老猪道:“好像听说过,是清朝的吧?我记得《黄飞鸿》里有。” 老头说:“哪个朝代都有,最早起源于宋朝,到元末大兴。朱元璋知道吧,他的明教就是脱胎于白莲,清末乱世更是横行,整个教派分支体系相当庞杂。不过到了近代,你们也知道的历史原因,打击非法教门,白莲在大陆已经不多见了。他们在台湾那块又改头换面叫什么日莲教。咱们现在看到的天地日月星教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老头说的我们一愣一愣的,正津津有味听着,突然屋里“哐当”一声巨响,所有人吓一跳,原来墙角有个木桌塌了,重重摔在地上。 老头眉头一挑,提着法器棰子过去,凭空大喝:“大胆!” 我什么都没看着,让他这么一喊,好像冥冥中真有什么存在,吓得汗毛都竖起来。 罗哥提着罗盘走过去,围着屋子转了两圈,闷哼一声:“歪门邪道。” 屋里愈加阴冷,等他们两个转回来,我颤着声音说:“屋里有脏东西啊?” “有灵体。”罗哥阴着脸说:“溜得到快,要不然我非出手不可,胆子太大,竟然敢挑衅我们。” 老头看着满墙太阳和月亮的图案,声音阴冷:“邪里邪气。这些教门就是利用了教徒的无知,一边揽财一边玩弄女性,听说韩国有个教派的教主,玩了三百多个女教徒,而且个个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大学生,简直是丧尽天良。” 我没作声,在后面听得狂咽口水,玩了三百多个女大学生,皇上也没有这么大的艳福。 我是典型的屌丝,没事就爱意个淫,马上脑补出教主玩弄女教徒的场景,一边想着一边失神,不知不觉进入到一个聚精会神的境界里。 一边想一边偷着乐,正想着呢,忽然闻到极为腐臭的气息,简直是臭气熏天。 我晃晃了头,从迷迷糊糊的想象里回过神,这股臭味不太寻常,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去看,这一看我僵硬在当场。 道场房间的正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口古井,散发着浓浓寒气,周围是杂草和石块。正是我曾经看到过的幻象。可有点不一样,此刻在井边上,垂头站着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人。 这女人深深低着头,看不清貌相,头发挺长,直直垂下来挡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腐臭的气息加上阴冷寒气,让我两股战战,浑身哆嗦。眼睛盯着这个大红衣服的女人,目光怎么挪也挪不开。 那女人忽然动了,我全身发僵,生怕她走过来。谁知她并没有走向我,而是缓缓倒退,向后面退着走。 她的姿势极其古怪,寻常人向后走必先转身,而她的身体不转,就这么倒退着,我的目光紧紧粘稠在她的身上,跟着远去。在房间深处,冒出一股股深山里才有的水雾,雾气中森森露出古庙的一角。 庙并不大,看起来像是寻常的平房,飞檐斗拱古香古色,墙壁泛着青冷色,像是用陈年老铁打造成的。 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倒退着进了庙门,里面黑森森的,她的身影渐渐消失,看不到了。 我正聚精会神看着,冷不丁身后有人拍了一巴掌。 我没有防备,头发根都炸了,眼前的幻境即时消失。我回过头,看到屋里所有人都在看我。 铜锁道:“老王,你怎么了?” “我,我刚才看见幻象了。”我赶紧说。 “什么幻象?”罗哥皱眉。 老猪在旁边解释,说王慈这几天总能看见关于古井的幻象。等他说完,罗哥不满意:“这事怎么不早说。”Www.XSZWω8.ΝΕt 老猪说:“我们一开始觉得是慧慧搞的鬼,或许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把她超度了,幻觉自然就会消失。” “你刚才又看到了什么,说说。”罗哥催促我。 我磕磕巴巴把看见红衣女倒退进古庙的事说了一遍。 罗哥若有所思,问铜锁,慧慧死的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 铜锁认真地说:“我记得很清楚,是藏蓝色的冲锋衣。” 罗哥自言自语说:“红衣女人就不是慧慧了。难道传闻中说,古井曾经自杀过一个女人是真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尽皆骇然,这件事邪到没边了。 老头对罗哥说:“老罗,会不会是红衣女鬼在抓交替,诱惑慧慧投的井。” “有这个可能。”罗哥琢磨着说。 “对了,我再提供一个信息,”我赶紧说:“最早的时候,林波来找过我,他曾经说过这么一件事,他说接到慧慧的微信,慧慧跟他说,在她死的地方有个很坏很坏的老鬼,一直在逼迫着慧慧和它圆房。罗哥,你看看这个信息能不能用上。” 罗哥气急败坏:“你们还藏着什么秘密,赶紧都说出来!别像挤牙膏似的。一会儿去古井那里做法,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会相当被动。” 我赶紧告诉他,没了,就这些。 老头叹口气:“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原本以为只是死了个慧慧,没想到那口井以前就死过人,还是穿红衣服的女人自杀,这可就是大凶之兆。现在又多了个很凶的老鬼。眼前的屋子里又是天地日月星教的图腾……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么多邪魔歪道在一起,相当于八国联军围攻北京城,咱们胜算很低啊。” 罗哥说:“老张,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看看,到时见机行事吧。” “也只能这样,”老头对我们说:“你们别指望这一趟能有多大的收获,我们只是帮着看看,处不处理另说。真要玩不转,钱我们也不要,你们另请高明。” 老猪不满了:“罗哥,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跟我说,如果你处理不了,你负责帮我们找高人。我们平头百姓,上哪认识高人,你要负责到底。” 罗哥无奈:“得,让你赖上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先去井那边看看,看过之后,咱们再商量后话。” 我们从屋子后门出去,一出去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说来也怪,外面竟然黑天了。我记得刚进屋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来钟,就算在屋里耽搁了,天黑的也不可能这么快。 我看看表,表盘显示已经晚上六点半,将近七点的模样。我觉得时间有问题,把这事说了,罗哥不以为意:“山里天黑得早,正常。” 夜风很大,树丛浓密得不像话,看不见过去的路。 铜锁拿手电在地上照了照,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应该朝着这个方向走。” 罗哥挥挥手示意他领路,我们在后面跟着。 这鬼地方快赶上越南丛林了,每一步都艰难,光线还差,看不清脚下的路,好几次我都差点踩空。 正走着铜锁停下来,用手电照:“看到了!看到了!罗哥你看。” 我们凑过去,看到很多树叶里出现一根黑色的柱子。 老头把铜锁拨开,他用手里的棰子拨弄着树枝,都打到一边,让那根柱子看得更加明显。 这是一根石头柱,大概一人来高,造型有些奇特,下面是长柱,上面是托盘状,像是老式的灯台,柱上刻着很多古老的花纹,大晚上看不清楚。 铜锁说:“应该有两根柱子,那口井就在两根柱子中间。” 老头和罗哥在前面开路,我们哆哆嗦嗦跟在后面,很快看见了那口井。这口井藏在一大堆杂草中间,周围生满了树木,如果仅是这么一口井,轻易发现不了,这口井上面有个类似十字架的大辘轳,成为一个非常显著的标志物。 我们来到井旁边,井口很低,用石头垒成,旁边还摔着一块大石头。 老头看看说:“这口井很早前被封过,不知怎么又被打开了。” 老猪低声问我:“和你见到的井一样吗?” 我纳闷,在幻觉里见到的古井,很有些气魄,寒气逼人,古老中透着邪气,而眼前这口井又矮又破,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两口井截然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罗哥用手电照照井口,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挠着头:“怪了,我看到的井和眼前的井就是两个东西,周围的场景也不对。不对,很不对。铜锁,慧慧是在这……走的?” 我小心翼翼措辞,不能说“死”这个字,怕对逝者不敬。 铜锁点头:“百分之一百在这里掉下去的。我清清楚楚记得当时情景,我们一群人来到这口井时,慧慧主动上前,还探头往里面看。当时我们提醒她小心,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吧,她突然大头朝下掉进井里,然后没了动静。”。 第十二章 鬼打墙 “这口井阴气重得很,你们都退后。”罗哥让我们三个往后站,他和老头来到井边。 他从褡裢里取出六根香,给老头三根,他留三根。老头把棰子插在地上,说来也怪,吹过一阵风,棰子头上那些铃铛竟然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罗哥聚精会神看着铃铛,面带忧色。 老头对我们大声呵斥:“没告诉你们退后吗?一会儿我们要请鬼超度,出了事谁负责?” 被他呵斥的,我们只好往后退出好几米,这里林密树高的,看的就不太清晰了。 罗哥和老头站在井口,一只脚踩在井沿上,他们两个人倒转香头,对着井里。罗哥在黑夜中朗声道:“魂升!” 就看他手里的香突然着了起来,冒出很多烟。白色的烟雾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铜锁抱着肩膀低声对我们说:“你们别说啊,罗哥有点道行。” 老猪说:“废话嘛,我请来的高人,罗哥在砬子乡十里八村是赫赫有名的活神仙。我和他打了很长时间交道,确实有道行在身。” 我们继续看着,我总觉得不对劲。就觉得,这个天儿黑的有点不太正常。刚才在废屋里耽搁了三个小时?可能吗?谁也没注意具体时间,反正有点邪门。 罗哥左手掐指印,右手拿着香,在井口上方凭空写字,边写边说:“砬子乡罗二米前来拜山,一请亡灵,二请亡灵,三请亡灵,魂升!” 他缓缓抬起冒着烟的香头,像是在引什么出来。 我们聚精会神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等了能有十来分钟,风很大,气温是越来越低。我抱着肩膀,在地上跺脚,嘶嘶倒吸冷气,又不敢出声,怕扰了罗哥的法术。 罗哥不管怎么引,那口井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变化。 罗哥把香火插在井口的石头缝里,摸着下巴凝思,对老头说:“老张,你试试。” 老头摇头:“没用,你试了都没用,我上也是白给。” “怎么回事呢?”罗哥搓着手,他也冷得不行。 老头看看天色:“老罗,你看天上的云。” 他这么一提醒,我们一起抬头看天。黑色的天空低垂,一轮月牙挂在天边,显得红彤彤的,周围密布着厚重的灰色云层,似乎能触手可及,妖异非常。 老头道:“别搞了,回去吧,这事有点邪,回去从长计议。” 罗哥点点头,没说话。 老头把他手里的香也插在井口,然后去提插在地上的棰子。还没等碰上,突然间寂静中传来电话的铃声。 声音来的太突然,吓得所有人都是一哆嗦,众人目光聚焦在老猪身上,正是他的电话响了。 罗哥气急败坏:“干什么呢,赶紧把手机关上!知不知道现在正在做法。” 老猪闹了个大红脸,把手机拿出来看,愣了:“是雅茹的。”他赶紧接通电话,因为此刻实在过于寂静,里面通话声音我们都能听到。 老猪问怎么了,雅茹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老公啊,你那个朋友疯了。” “你慢点说。”老猪一头冷汗。 雅茹哭着说:“你听听。”她好像把手机对着什么方向,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嚎,听声音正是林波的,他在疯叫。 老猪说:“你别慌啊,赶紧打电话叫120,先送到医院。剩下事等我回来再说。” 雅茹哭:“本来好好的,他说完那个故事之后就疯了…;…;” 老猪顿时大吼:“你听他讲故事了?我不是让你别跟他说话吗?你怎么回事,这么不听话!” 雅茹哭着说:“我看他挺正常,这么关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到中午了,我叫了外卖跟他一起吃。他就说了一个故事,讲他女朋友还魂那些事。开始还正常,说着说着,他的故事就不对劲了,他说屋里藏着一口井,井后面是座庙,还说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步步往那座庙里去,已经走到庙门前,进去就是个死。他让我救救他,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疯了,把我推出门外,自己在里面叫。呜呜…;…;我实在太害怕了。” 雅茹一句一句非常清晰从话筒里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尤其是我,浑身冷飕飕,胸口窝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 我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林波看到了古井和老庙,正是我在幻觉里看到的。也就是说,他现在面临的情况,很可能就是我要经历的。他已经疯了…;…;难道下个就是我? 老猪在电话里软语安慰,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她赶紧打电话找120。我在心里叹息一声,林波跟我一个村的,都是苦孩子出身,他爸妈还指望他日后出息能养老呢,大好年华就疯疯癫癫的,以后可怎么办。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对老猪说:“你让雅茹看看现在是几点了。” 老猪有点不耐烦,他现在都火上房了,哪有心情管什么时间,在我追问下,他耐着性子问:“雅茹,你那边现在是几点钟?” 雅茹哭着说:“下午四点啊,120救护车到楼下了,先不说了,你赶紧回来吧,我先到医院去。” 电话挂了。 黑暗中,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好半天,罗哥说:“谁戴表了,现在几点?” 铜锁哑着嗓子说:“夜里七点半。” 我看看表,指针正指到七点半的位置。 老猪摸着自己的头皮:“我擦他个妈的,怎么时差都出来了?这到底什么鬼。” 罗哥脸色难看:“这里邪得厉害,不行,快走!不能再作法了!离开这里。” 我苦苦哀求:“罗哥,不能走。现在林波疯了,下一个可能就是我,咱们这一走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你不是把我给坑了吗?” 罗哥破口大骂:“此刻不走咱们全军覆没,而走了就死你一个。哪头轻哪头重?会不会算账?!” 我擦,这是得道高人说的话吗,跟特么市井无赖似的。我一把拉住他:“罗哥,你想想办法。我无所谓,我完蛋了,下一个就是老猪,然后是你,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老头过来推搡我:“滚一边去,你爱走不走,老罗,咱们走。” 说着,他顺手去抄插在地上的棰子,一拔之下竟然没有拔动。他和罗哥对视一眼,罗哥上前来帮忙,也没有拔动。 罗哥当机立断:“老张,这东西就插在这里不管了,咱们走,赶紧下山!” 他们两个说走就走,老猪也在那嘀咕说怎么办,铜锁说还能怎么办,跟着一起走呗,还真想在这个鬼地方过夜。 我觉得不对劲,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他们要走我只能厚着脸皮跟着,丢人总比死在这个鬼地方强。 他们从后门进了废弃的道场。等我追进去,就看到这几个人站在正门口没有动,聚精会神向外看着什么。 我来到他们身后往外看,这一看就蒙了。按理说,外面应该是走廊,我们就是从走廊过来的,此时的外面却是一大片树林,黑暗天空中一弯红色月牙高挂,山风很大,吹得树叶瑟瑟作响,树枝起伏。 罗哥抹了把脸:“回后门!” 道场一共两个门,我们当初进的是走廊过来的正门。穿过道场,从后门出去是那口井的位置。 此时的情景很怪异,不管是正门还是后门,外面的景致竟然一般无二,都是通向井口的树林。 罗哥让我们分成两队,分别站在正门和后门,看到外面的景物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老猪念叨:“鬼打墙,出不去了。” 罗哥倒是镇定,问老头怎么看。老头摇摇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憋到最后才道:“咱们都被鬼迷了眼。” 铜锁说:“在这里时间对不上,王慈在幻觉中看到的井和现实中的井又对不上,会不会是…;…;”他顿了顿:“一种时空错乱?” 老头说:“不应该把降魔杵扔在那,有它在至少能驱退眼前的鬼打墙。” 罗哥火了:“那还废什么话,赶紧回井边,把法器取回来!” 。 第十三章 井水 罗哥和老头要去井边取法器,我和老猪还有铜锁不敢在屋里独自多呆,只能跟着他们。这里的情景简直太诡异,时间和空间都被打乱,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完全无法预料。 一行五人重新进了乱糟糟的草丛,顺着路来到井边,看到插在地上的那根棰,老头说此棰名为降魔杵,看样子是来历的。 他走过去握住降魔杵的杵头,使劲往外拽,用尽力气,可那东西牢牢插在地上纹丝未动,随着山风吹过,杵头的铃铛叮叮响个不停。 罗哥也过去帮忙,两个人一起用力。我们看的啧啧称奇,这东西插在地上并不深,看样子摇摇欲坠随时可倒,可就是拔不出来,别说,是有点邪。 老猪挽挽袖子过去:“罗哥,需要帮忙不?” 罗哥挥挥手想让他走开,谁知降魔杵突然从地上拔出来,最怪的是,它突然向前一倾,老头一把没扶住,重重摔在地上。 罗哥正要俯身去捡,老头拉住他:“你看杵倒的方向。” 我们一起看过去,此时降魔杵的杵头正朝向那口老井。 罗哥面色凝重:“这口井是阴气最浓之地,如果要破鬼打墙安全离开这里,必须要揭开这口井的秘密。” 老头捡起降魔杵,靠近井口,铃铛像是疯了一样互相撞击响动,黑夜的寂静中响成了一片。 老头低声对罗哥说了两句,罗哥凝眉:“不行,太危险。” 老头转头对着我扫了一眼,然后又对罗哥说了什么。 我心怦怦跳,觉得不对劲,这些人是不是在说我啥呢。 他们两个嘀咕完了,罗哥招手让我们过去,说道:“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们遭遇鬼打墙,也就是俗说的鬼遮眼。这东西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能要人命,全看遮我们眼的这只鬼功力高低,它想不想置我们于死地。” 铜锁凝神:“为什么我上次来没有遇到鬼打墙呢?” 罗哥道:“鬼打墙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有灵体在迷惑我们。上次你们没遇到它,可能它只要了慧慧一条命就放过你们了,这次就没那么简单。” 老猪说:“罗哥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死一个人,灵体才能放我们走?” 罗哥摆摆手:“我直接跟你们唠干的,也不说虚套的话。现在要破解鬼打墙唯一的希望就是这口井,必须找到它的秘密。我和老张合计了一下,决定下井去看看。” “啊,太危险了吧。”老猪张着大嘴半天没合上。 罗哥说:“是,确实危险,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次下井需要两个人,老张算一个,我在井外接应,所以需要你们三个人里出一个志愿者。” 他这么一说,我、老猪和铜锁都不说话了。现在让我们往死过人的井里钻,谁要主动去那是脑袋让驴踢了。 看我们半天不言语,罗哥不耐烦:“这事就这么定了,别以为你们装死狗就能躲过去,既然你们自己不站出来,那我就点将了。” 不知怎么,我突然后脖子发凉,头皮发麻,隐隐察觉到了罗哥想要找谁。 果然,罗哥用手一指我:“小王啊,就你了。” 我刚才一瞬间的恶感实现了,我苦着脸:“我,我…;…;”磕磕巴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罗哥说:“小王啊,不是罗哥对你有想法,而是你最适合下井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林波已经疯了,下一个就轮到你,其他人都可以往后缓缓,你不行。这是其一,再一个呢,我给你相过面,你是有大经历的人,以后还有发展,肯定不会折在这儿。其他人就没你的命好了,下去保不准沾惹到什么东西。” 老猪说:“没看出来,王慈八字硬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的身上,我嘴里发苦。罗哥过来假惺惺拍我:“小王啊,抓紧时间,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上班吗?我们几个都是闲人,在这呆一个月都没问题,可你是刻不容缓啊。” 这话还真是点中了我的七寸软肋,谁让我是个穷屌丝呢,天天朝八晚五挣那么几个辛苦钱。当初我离开村子,要到城市闯荡的时候,我爸就跟我说了,王慈你一定要在市里立住脚,哪怕扫大街也不准再回来,我和你妈以后就靠你了。 我倒不是非现在的工作不干,而是有这么个工作,感觉自己在市里像是有了身份一样,老爸老妈在村里可以趾高气昂,说俺儿现在在大公司当白领,以后要养我老。 村里人都夸我有出息,谁能知道,其实我天天跟狗似的被呼来喝去,晚去两天经理就砸了烟灰缸。 我站在井口千丝万绪,没有人说话,都在看我。我被这些人的灼灼目光盯着全身发烫。 我恨恨看着罗哥,心想以后再也不能跟这人打交道,蔫损坏。 我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勉强点点头:“就是下去看看,别的你们别让我干。” 老头说:“放心吧,有我在能让你出事吗,你就跟着下去搭把手就行。” 老头提起降魔杵交给我:“我先下,你跟在后面,我喊你的时候,你把降魔杵递给我。” 还没等我说什么,老头跨进了井里。这老头别看上了岁数,手脚真是麻利,抓着井壁的凸起,嗖嗖嗖就下去了,井里阴森黑暗,他的身形晃了两晃,没了影子。 我把降魔杵背在身后,笨手笨脚跨进井里,刚一进去就觉得浑身奇寒,井底冒出一股股寒气,从衣服进去直钻皮肤,冷得哆嗦。 好在这口井是用石砖垒起来的,表面凸起和借力的地方特别多。 我小心翼翼往下爬,上面有人打着手电往下照。可这里不知怎么,黑暗犹如实质,浓浓包裹着,手电光亮犹如萤火之光,照不进深处。 我有点害怕了,喊了一声:“老张。”声音在井下回荡。 停了会儿,下面还是没有声音,我忽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这老头是不是又爬回去了?来来回回他们就耍我一个人。 这个念头也就是想想,井口就这么大,老头真要偷摸往回走,我应该能看见。说明他现在已经在下面了,可为什么没有回声,落到井里也应该水声吧。 我不敢动了,缩在井壁上,两条腿发硬,总觉得从井的深处冒出什么东西,就贴在我的身后游走。 等了一会儿,下面突然传来声音,是老头的:“快下来!井里有点不寻常的东西。” 这时,下面亮起一束光,透过黑暗而出,照在我的附近。 我深吸口气,继续往下爬。村里老人常常教育孩子一句话,叫莫下井。井这个东西很怪,你水性再好,落入井里,也游不出来。仿佛深处有股吸力似的,越往里这股力越强。 我现在就有这种强烈的错觉,觉得自己这一下可能再也上不来了。 爬了能有十多分钟,终于看到打着手电的老头。 这口井的井底有一圈石岩形成的台阶,看样子不是人工修的,而是天然形成,极其狭窄,也就勉强能站个人,还得小心翼翼的。 老头就站在石岩上,正在用手电照着下面的井水。 井水深邃微澜,黑森森一大片,光亮照不进去,只能在表面浮影。 我颤抖着爬到他的附近,来到台阶上,小心翼翼蹭到他旁边:“老前辈。” 老头看都没看我,“嗯”了一声说:“你看看井水。” 我往井水里望,手电映在水面,井水像是黑色的绸缎一般在微微起伏,似乎下面的深处藏着什么东西。 “降魔杵给我。”老头说。 我从后背把降魔杵拿下来递给他。 老头把降魔杵立在水边,他猛地一按杵头,铃铛叮叮铛铛响了。 “这里阴气很重,咱俩先上两炷香,我看看能不能把冤魂给请出来。”老头说。 他从包里掏出两把香,分出两股,递给我一股,自己手拿一股。我们点燃后,诚心诚意对着井水拜了拜,然后插在地上的石头缝里。 老头扶着降魔杵,对着井水喊了一声:“魂升!” 说来也怪,本来平静的黑暗水面,开始起了波澜,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 第十四章 出魂 这口井里可死过人,据我们所知,至少就死过俩。再说了,井这东西,本身就属于至阴至寒之地,水深而冷。 老头在这里做法事,相当于挑衅恶鬼,他这是作死。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赶紧离开这里。老头做法的顺序和罗哥一样,也是先叫“一请亡灵”、“二请亡灵”什么的,我在旁边不敢吱声,心急如焚,盼着他这个仪式赶紧完事。 忽然老头声音停下来,眼睛直勾勾看着水面。我擦擦眼跟着他一起看,黑色的水面反着手电光,什么也看不到。 老头忽然长长舒了口气:“原来如此。” “老前辈,怎么了?”我问。 “死者叫慧慧是吧?”老头问我。我赶紧点头。 老头道:“我记得这个慧慧曾经跟她的男朋友发信息说,这地方有一老鬼,这个老鬼很是凶恶,要逼着她圆房。” 我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这不是什么老鬼,”老头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烟抽上:“我看,可能是一只山灵。”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一种只存在山里的灵体,具体来历不知,可能是死了很久的鬼,也可能是大山里感悟天地日月,自生的带灵性的灵体。”老头说。 他一说“天地日月”我忽然醒悟,赶忙说:“老前辈,咱们在道场看到的天地日月星教,会不会有关系?” 老头也是才想到这个问题,怔了一下,点点头:“有可能。这种教派的修行,都是通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借以通神通灵,邪啊,邪得厉害。” “那这口井是怎么回事?”我问。 老头指着水面说:“你在幻象里看到一口古井,和现在咱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我摇摇头苦笑,想不明白。 老头道:“刚才我借用降魔杵的法力,进行‘魂升’仪式,破除鬼迷之雾,借助井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我听得入神。 老头说:“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空间上呢,咱们又转转出不去。显然是鬼遮眼,遇到了鬼打墙。我破除鬼雾,井水里映出了真正的景象,你没开天眼自然看不着。井水的倒影中,我看到有不干净的东西正趴在井口往里窥视。” 这老头真能侃,说得跟真事似的,现在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认知,现有的知识体系解释不了,只能听他说。 我说:“不对吧,铜锁说他们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口井。难道先后两次都遭遇到了鬼打墙?” 老头斟酌一下说:“这么说吧,打个比喻,咱们现在是在人的世界,这口井呢像是一面镜子,也是一道门,它能映出另一个世界,那是鬼和灵体的世界。我刚才做法通过井水看到另一个世界。同样,另一个世界的灵体,也能通过某种方式从井水窥知我们人的行踪。” “太玄了吧。”我瞠目结舌。 “我就是打这么个比方,让你理解快一点。为什么老话讲人鬼殊途呢。人和鬼本来就不是在一个地方,用时髦的话说,叫能量场什么的。如果人和鬼硬要接触,对人的伤害就会相当大。”老头抽着烟说:“你在幻象里看到的古井,其实就是这口井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影像。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它在现实世界里的样子。明白了吧。” 我想了想说:“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慧慧的阴魂在那个世界里给我们发信息。” 老头眨眨眼,他也想不明白,只是说道:“咱们现在被鬼遮眼,就是这个山灵搞出来的。它道行太高,而且不知道它到底想干什么。” 我灵光一闪:“它会不会是专门勾引女孩投井,然后抓住魂魄,强迫成亲。” 老头抽着烟,烟雾浓浓,遮住了他的脸:“有点这个意思。小王啊,现在要解决你的问题,有个很冒险的法子。” “别,别,”我就知道没好事,赶紧说:“不是我的问题,是大家的问题。咱们都被恶鬼盯上了。” “是不是你在第一个吧,你不想活生生变成疯子吧?”老头不客气地说。 “老前辈你什么意思。” 老头盯着井水说:“我会做法让你出魂,进入井水里到另一面,你去看看那个山灵到底想干什么。慧慧缠着你们,背后肯定有它的指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我暗暗叫苦:“要不回去再跟罗哥他们商量商量?” 老头冷笑:“商量啥,罗二米和我搭档那么长时间,我的意见他肯定会听。另外两个人,姓朱的和那个铜锁,就是两个棒槌,能给个屁意见。事情现在摆在这,你要做呢,咱们就有活命的一线生机,你要害怕,咱们爷们都得完。” 我说:“老前辈你看这样行不行,罗哥肯定比我厉害。你不是要找人出魂吗,找罗哥不就行了,你们两个是老搭档,互相配合还好。” 老头笑:“小王啊小王,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爬回去商量,然后再下井…;…;先不说谁适合来出魂,光这么折腾就浪费多少时间?我实话告你,越接近午夜,那玩意越凶,别说你我了,就算龙虎山的天师来,也不敢半夜出魂和山灵较劲,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我苦着脸:“老前辈,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是穷屌丝了,遇到这么个事真是倒霉,无妄之灾,本来没我什么事。” 老头不耐烦:“现在说这个有屁用,赶紧抓紧时间,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到井那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让你跟山灵和恶鬼正面刚,偷偷过去扫一眼,会不会?” 让他说的这么轻松,我还是害怕,这是出魂啊,一个弄不好,回不来咋整。 老头也不说话,特别生气蹲在水边,闷着抽烟。 我来回走了两步,现在所有事情都卡在这里,就算出去情况也不乐观,让他们投票选一个人出魂,我估摸百分之九十九点五,最好还是落在我的头上。 我今年这是怎么了,刚开春就这么多事,流年不利啊。 我想了想,一咬牙:“老前辈,你有把握吗?” 老头看我,说话倒是实在:“我不敢跟你打保票,就算顶尖的外科医生,做最简单的阑尾手术也有失误率。这么说吧,我尽量保护你,不让你出岔子。话说回来了,你要是出魂回不来,变成白痴,我们都要担责任的。我要是没把握,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来做这个赌博。” 我连哭的心都有,心里恨恨不平,林波惹出大麻烦,他落到这般下场,不说自作自受吧,也是有因有果。可我呢,我好好在家睡觉,祸从天降,惹了脏东西不说,单位的工作也岌岌可危。 我看着黑色的井水,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行,我豁出去了。今晚死活也得有个说法。” 老头站起来:“这就对了,躲又躲不过去,闹什么怂。小兄弟,爷们我这些年也是身经百战,没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他让我坐在井边,然后来到身后。老头告诉我,一会儿做法出魂,整个过程没那么玄,甚至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出魂了,迷迷糊糊就到了井的那边。 去好去,问题是怎么回来,出魂之后,很多人会浑浑噩噩的,有时会忘了发生什么,一旦留恋那个世界,到时想回也回不来了。 老头在我右手食指的指尖上用什么刺了一下,出了血,却没有把那滴血抹掉。 他告诉我,一旦他觉得有危险或是到时间了,就会做法让我的手指巨疼,以这个为信号,提醒我赶紧回来。 我问他怎么回来,老头看看我,扔掉烟头,简单说了两个字:“投井。” 。 第十五章 道观 “投井?”我的心跳得飞快。 老头没多解释,让我不要分心,双眼紧闭,尽量把脑海放空。 这地方很阴森,倒是有一点好处,不会燥的让人乱想。我闭上眼,仿佛自己到了一处不着边际的空间里,左右上下都不靠,整个人犹如悬浮在冥冥之中。 我听到老头在身后说:“坐好了,来了。” 他一只手抚在我的头顶,嘴里在念念有词,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方言。我尽量放松自己,深呼吸,就在这时,忽然后脑重重一疼,像是被什么重物打了一下。 重击来的太突然,疼到没什么,关键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脏狂抽,忽然明白,他是用降魔杵打的我。 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觉得不对劲,耳边是哗哗水响,身体浮起来,我似乎是从水底在快速向水面浮动。 带着破水之声,我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自己此刻脸朝上飘在水面。上面是圆圆的井口,透过井口能看到黑暗天空和红色的月牙,我伸出手抓住井口的边缘,猛地一使劲从水里出来。 我艰难的从井里爬出来,看看周围的场景,不禁咽了下口水。眼前的是口古井,周围落满了石块和杂草,这一切和我幻觉里曾经见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再回头看看井里,井水离井口很近,圆圆的一汪深水,红色月光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中带着鲜红之色,妖异到无法描述。 周围漆黑阴森一团,目光所到是一大片一大片看上去非常模糊的树林子。 此时此刻怎么形容呢,这口古井像是大舞台的核心,所有的光线都落在它身上,四周是黑森森的布景,而我此刻便是这舞台里唯一的角色。 悄无人声,四下里静得让人窒息。不能待在这,想办法做点什么。我蹲在井口拼命回忆着,我曾经在幻觉中看到了几次古井,最后一次看到时,还在古井旁看见一个穿红衣服垂着头发的女人。 那女人当时在倒退着走,进入深林,没了踪影。我仔细观察树林,目光扫了一大圈,发现东北方向有点像那女人消失的地方。 我犹豫一下,向着那里走过去。林子又深又密,散发着浓浓迷雾,视线受到极大的阻碍。我也不知道路对不对,反正闷着头朝着一个方向走吧。 这里长着很高的芦苇和灌木,走起来相当费劲,这地方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现实世界中很难见到的,让我细说还说不出来,就是一种强烈的感觉。 正走着,忽然看到林子深处,出现古老建筑物的一角。 月光红艳,映射在上面,那是一截飞檐,屋檐下悬垂着很多铃铛。 我心里一惊,想起曾经的幻觉中红衣女人曾倒退着进了一间古老寺庙,难道就是这里? 我脚下生风,顾不得那些树枝,越走越近,这座庙在林子中露出的部分也越来越多。 等到了近前,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哪是庙,在大门的上方悬着一块木头的横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清净观。 原来是一间道观。 看门脸这座道观并不太大,好似很普通的乡下大瓦房,风格却是古香古色至极。最古怪的是墙壁泛着青冷色,像是用金属打造,映出来的光都是冷金属的味道。 此时开着大门,里面黑不隆冬,既看不着明烛也看不到香火。现在可以确定,幻觉中那名穿红衣服的女人就是进到了这里。 我在门口犹豫片刻,按说走到这里了应该进去看看,可这地方透着相当的怪异,只有在噩梦里才会见到。 正琢磨着,旁边树丛里突然瑟瑟作响,我吓了一跳,莫不是来人了?我吓得一动不敢动,站在那里仔细看着。 树枝颤动,从里面突然跑出一只黑色的山羊,竖着两只长角,盯着我看。 我擦擦汗,原来是只山羊,吓死我了。这只山羊竟然不怕人,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抬起头绵绵叫了两声。我看着它的双眼,饱满明亮,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我心念一动,这只山羊的眼神太过深邃,看起来竟像通着人性一般。 山羊看看我,也不理,撒开四条腿,几个纵跃跳进了道观,身形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别说啊,是挺邪门的,脚不受自己控制,我也跟着进了道观。门里是院子,地上铺着青砖,正中有个三脚大香炉,里面铺满香灰,却没有燃香。 周围寂静无声,那只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正要往前走,抬头看到两边廊柱分别写着上下联,对联也怪,上下句都是四个字的。上联是:清静无求。下联是:道力永坚。正中还有一横匾,似乎不像横批,也是四个字:白莲宗社。wWW.xszWω㈧.йêt 白莲宗社?我喃喃,难道是白莲教?老头和罗哥曾经给我们说过,废弃道场里发现的太阳和月亮图案,是天地日月星教的图腾,这个教派据说就是白莲教演化而成的。 是不是和这里有关系呢? 现在是大晚上,月光晦暗,按说观里的细节会看不清,可这个地方不需要仔细看,只要朝着哪个方向,哪里的区域便会在眼界中自然清晰,而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一团黑森。 这说起来没啥,真要设身处地经历一下,就会发现这座道观呈现出一种很奇特的视觉效果。如同透过一个透视镜来看它,目光聚拢处,那地方就会比别的区域凸出和清楚。 真是说不出的邪啊,我正细细研究着,忽然听到大殿深处传出细细碎碎的声音。我疾走几步,从院子里进入正殿,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个破烂的神龛,却没有神像,天棚上悬挂着能拖到地上的幔布。 我找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仔细听,声音应该是从后面传过来的。我绕过正殿,从后门进去,还有个后殿。 后殿狭窄逼仄,面积只是前面正殿的一半,黑暗中能看到殿的深处微微燃着两根将要熄灭的蜡烛。 蜡烛火光中照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人。 这人穿着一身大红衣服,长发披散,盖住面容,看情形应该是个女人。 我心脏狂跳,我考,是不是我在幻觉里看到的那个女人? 按照正常逻辑来推论,这个女人应该是最早投井自杀的那个。难道现在变成鬼了? 后殿一片黑暗,只有两盏小火苗微微抖,大红女人一动不动躺在那地方,我头皮发麻,有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红衣女鬼,还是自杀死的。这我知道,这样的鬼最凶不过。 这个女鬼躺在床上是什么意思?她干什么呢? 正琢磨着,身后的青石砖上忽然“嗒嗒”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似乎有人穿着皮鞋走了过来。 我害怕了,又不能转身往外逃,只好小心翼翼钻到后殿里,在黑暗中一路潜行,离红衣女人尽量远一点。我蹲在角落,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想来不会有人发现。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到了后殿的门口,借助微微火苗,影影绰绰就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这东西走路很怪异,肯定不是人,像是什么动物。我脑子里猛地打了闪,我考,不会吧,难道是刚才在门外看到的黑山羊? 那动物慢慢走着,砖石上“嗒嗒”声音不断,听起来还真像蹄子的脚步声。它来到床边,蜡烛火苗下,这次看清了,还真是那只黑山羊。 黑山羊站在床边,羊头生满了黑色的长毛,两只角直愣愣竖着,它微微垂头,看着红衣女人,眼神竟然像人一样。 我心脏狂跳,蹲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眼前的一切太诡异了,诡异得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 第十六章 莲花佛陀 黑山羊瞅着床上的红衣女人,围着转了两圈,然后遁入黑暗里不见了。 我紧张看着,这时从外面又进来了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说是人吧还不像,就是一团团影子。 他们来到床边,站成一排,借着影影绰绰的火光,我看到了两个人。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倒吸口冷气,头皮都炸了。 这两个人我认识,前面那个是女孩,正是慧慧。她身后跟着一个人,居然是林波! 我擦擦眼仔细看,幻觉,一定是幻觉。可看过之后,确实是他们两个。 这怎么回事?慧慧确定已经死了,葬礼我都参加了嘛,推进焚烧炉烧得透透的,就剩下一把骨灰,这个可做不得假。眼前这个人,难道是慧慧的魂儿? 慧慧死后,还一直在纠缠着我们,时不时发个信息过来,让人又腻歪又害怕,现在终于找到正主了。 如果现在看到的就是慧慧的鬼魂,那我呢?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抬起手看看,黑暗中只能看到两团影子,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存在。 慧慧还好解释,那林波呢?此时的林波脸色煞白,站在那里身体不由地晃动着,看上去浑浑噩噩,不像正常人。 其他还有几个人,都不认识,有老有少,最小的是两个七八岁小孩子,小姑娘小小子都有。他们围着床站着,目不转睛盯着床上的红衣服女人看。 这时,黑暗中响起“绵绵”的羊叫声,这几个人坐在地上,烛火幽幽,照着它们或隐或明。 天空中扑棱棱有黑影在飞,我抬起头看,那模样像是乌鸦,数只乌鸦盘旋了几圈,从空中开始往下丢东西,看不清是什么,血糊糊一团,啪啪啪落在地上。 围着床边的几个人像是饿死鬼投胎,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尤其林波和慧慧,属他们两个吃得凶,林波狼吞虎咽,嘴边里里外外都是血。 乌鸦落在床边。黑色的羽毛合拢,走来走去,唧唧叫个不停。 随着他们吃东西,床上那红衣服女人竟然有了反应,嗯嗯呻吟着,肚子一隆一隆的,看那意思好像是怀孕了,要生娃娃。 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看上去他们好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可又看不明白,鬼里鬼气的。 正聚精会神的时候,突然手指尖一疼,像是被针戳。我低头一看,右手食指的指尖,隐隐好像有血渗出来。 我盯着这滴血大概有半秒钟,突然醒悟,对了!我是被老头做法出魂来的。现在的我并不是我,而是我的魂魄。 难怪这地方如此古怪,还见到了慧慧的鬼魂,我现在也是这种情况。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我是魂,慧慧是鬼,那林波是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他疯了以后被送到医院了,难道已经在医院死了?还是…;…; 我实在是不敢细想,浑身冒寒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跑路。老头告诉我,手指尖出血是信号,马上就要回来,否则晚了,一切都完了。 怕被这些鬼发现,我猫着腰在地上爬,动作放缓,此刻绝对命悬一线。 我绕过那张大床,眼瞅着来到后殿的门口,就在这时,忽然床上的红衣女人一声惨叫,我往后瞅了一眼,头皮都炸了。她肚子特别大,鼓鼓的,最古怪的是,竟然像心脏一样收缩膨胀。 黑暗中,那只羊“绵绵”叫了几声,气氛阴森,令人窒息。 我不敢再呆着,来到门口,正要往外跑,那只黑山羊不知何时站在门外。它浑身黑毛,竖着两只角,两只黑色眼球紧紧盯着我。 我再也支撑不住,趁着自己还剩下最后一点勇气,撒腿就跑。外面清冷,正殿里幔布飘飘,看不清去路和来路,我像是走进了迷宫,东一头西一头闯着。越闯心越冷,直往下沉,我这是走哪了? 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地上。 周围悄无声音,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对面的墙上刻着一些字,这些字是中规中矩的小楷,上面用金粉铺过,字字绽光。 我没时间仔细看,觉得这些字应该很重要,匆匆一瞥只记得开头。上面写着:佛言阿弥托佛光明丽快甚,绝殊无极,胜于日月之明千万亿倍,而为诸佛光明之王,故号称无量寿佛,其光明所照,无央数天下幽冥之地皆常大明…;…; 后面跟着两句诗,我细细一读,是“念来念去心花绽,便是弥陀出世时”。 旁边有幅壁画,画着一尊头上放光的佛陀端坐水池莲花上,周身也是铺满金粉,湛湛生光。 金粉高于墙面,造成了一种视觉的立体感,好像这尊佛活过来一般,正笑眯眯看着墙外的我。 我盯着佛的两只眼,全身哆嗦,因为他没有画眼球,翻着两只眼白。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疏忽没有画上。 墙上的经文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佛经吧。可出自哪个典籍,又不知道,只觉得写的怪里怪气,和平时熟知的什么《金刚经》完全两种风格。 不行不行,这地方太恐怖了,实在是不能呆着。我的指尖愈发疼痛,上面的血越来越浓,浓浓的好像要从指尖落下去。 我不敢细瞅墙上的东西,那些字和画像是有魔力一般。我撒腿就跑,没个方向,跌跌撞撞的,竟然从正殿跑到了院子里。 我抓紧脚步,终于跑到观外,回头去看,红色月光下,院子里站着那只黑山羊,正不紧不慢踱步,黑森森的眼睛始终盯着我。 天空中,“呱呱”叫了两声,抬头去看,不知何时,道观上方出现了漫天遍野的黑色乌鸦。 我吓得头皮都炸了,手指尖巨疼,差点背过气去。我撒腿狂奔,穿过树林,终于回到了那口古井。 古井向外渗着寒气,气息一会儿鼓起一会儿落下,跟幻象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像心脏像呼吸。 我来到井口,想起老头说的话,义无反顾站在井沿,纵身往下一跳,投了井。 井水冰冷,我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还坐在水边,周围空气很冷。 水面阴阴,井壁寒寒,刚才经历的一切,竟然忘了大半,恍恍惚惚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后面响起老头的声音:“咦,你回来了?” 他的口气让我不舒服,好像我不应该回来似的。我转头看他,老头拿着降魔杵,杵头正打在我的头上。我恍惚想起来,出魂的时候头部就遭到重重一击,应该是老头用降魔杵把我的魂打出去。而现在,他手里的降魔杵还没抬起来,我出魂那么长时间,难道在现实里不过就是一瞬? “我,我回来了?”我磕磕巴巴说。 老头也有些不敢肯定,他收起降魔杵:“应该回来了。” 冲他这个态度我都有点后怕,他是不是在拿我练手呢。其实,他也没有多大把握。 我想站起来,两条腿发软,艰难问:“我去了多长时间?” 老头眼神迷茫:“弹指吧。我用降魔杵打你的魂魄出身,能感觉到你的魂儿出去了,可手还没等收回来,你又回来了。估计一秒都不到,真是弹指瞬间。你到那边了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疼:“去了,看见很多稀奇古怪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又模模糊糊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老头深吸口气:“出去再说吧。这个地方太古怪。” 他看着我,眼神怪怪的,甚至还带着敬畏。我本想帮忙背降魔杵,他却不让我背,说我刚出魂,手脚发软,应该多仔细些。说话这个贴心啊,我很是不适应。 他让我先爬,他背着降魔杵在后面。我们顺着井壁一路攀高,好不容易爬到了井边,外面的人看我们上来了,赶紧伸手帮着拉出去。 刚出去就发现事情不对,他们的眼神都很怪。 。 第十七章 佛本是道 “你们怎么了?”我问。 铜锁说:“你们在下面这段时间,我们又重走了一遍回路,鬼打墙已经消失了,那条通往外面的走廊又出现了。” 老头意味深长看看我:“出现就好啊。” 罗哥冲老头递了个眼色,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到一边说着什么,估计是老头三言两语把我们在井下做法的事都说了。 罗哥颇有兴趣,走过来上下打量我,态度好了很多:“在这么阴森的井里出魂,老张你胆子也是真够大的,不过呢,小王你的运气也是真好…;…;你出魂后看到了什么?” 我本来想如实相告,可看到罗哥前后对我的两副面孔,有点不喜欢这人,不怎么想搭理他,可还不能得罪,我岔开话题说:“鬼打墙破了,咱们先下山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罗哥点头:“也对,此地不可久留,先走为上。” 我们穿过树林,走向废弃的道场,过程中没人说话。 我趁此机会,把刚才出魂的经历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一些细节渐渐清晰,可还有很多地方连不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真是恍如一梦。 我们从后门进入道场,罗哥没急着走,用手电照着墙角。那里本来有一堆破桌子破椅子,现在都坍塌在地上,一片狼藉。 罗哥说:“就在你们下井的时候,我们几个没闲着,回到这里本来想找出路的,突然这些桌子椅子就塌了,露出后面的东西,你们看看。” 他的手电光照在墙上,脏兮兮墙面上有一些涂鸦的壁画,黑糊糊一团,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我和老头走过去仔细看,这一看我就惊住了。 这些涂鸦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线条简略,胜在传神,让人一眼就能清楚画的是什么。 画的是一座螺旋向上的山,像是简笔画,每一层螺旋的山路上,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人。这些人有的举火把,有的光着身子,有的长着牛头马面,还有的穿着古怪的服饰,都是怪里怪气的。 山的顶端,有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吃东西。之所以让我感到惊讶的,在天空上,盘旋着很多黑色的乌鸦,这些乌鸦正在往山头投掷东西,看起来像是下雨一样。 乌鸦之上是一层层的白云,云层中有一尊笑眯眯的佛陀正向下俯视。细看这尊佛陀让人胆寒,他没有眼球,翻着眼白,虽然在笑,表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 我看的直咽口水,浑身麻酥酥的,想起在道观里也见过一幅壁画,画上的佛陀和眼前看到的极其神似,尤其是没有眼球的那双眼睛。 而且山顶上吃东西的人,让我想起了林波和慧慧他们,当时也是有很多乌鸦投掷下血块,他们在狼吞虎咽的吃。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老头摸着下巴凝思:“单看这一幅画不好说,可联系到这里曾经是天地日月星教的道场,倒是能分析出一二。” 我赶紧问是怎么回事。他们看到的只是画,而我刚才是亲眼活生生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罗哥说:“老张,既然鬼打墙已经破了,倒也不用那么着急,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老头摸着下巴说:“天地日月星教脱胎于更早的白莲教,白莲教信奉的是弥勒净土。在他们教派的理念里,认为有一个类似天堂的地方,那地方叫净土。所以白莲教以及后来的这个天地日月星教,都是以‘往生’净土为修行宗旨。掌管‘净土’最大的佛就是弥勒佛。他们觉得有朝一日弥勒会从净土投胎转世到咱们人间,度天下一切苦厄。” “吃东西的这些人在干什么?”我着急地问。 老头一耸肩:“我也是一知半解,再细了也不知道。天地日月星教都覆灭多少年了,三十年有了吧,上哪去了解这些细节。恐怕这个问题只能找专业的学者。” 罗哥真是个人精,观察我:“小王,你好像对这个特别感兴趣。” 我苦笑:“出魂的时候,我见到了这尊佛陀。” “啊?”所有人都愣住,尤其是老猪和铜锁,眼珠子瞪得贼大:“真的假的?老王,你可以啊你。” 我本来想跟他们实话实话,可看到他们这些人的眼神,我忽然改变主意。我是山村来的穷屌丝,到大城市工作,挣最少的钱挨最多的白眼,从来没有人重视过我,尊重过我。 此时此刻,我一说我见到了什么净土里的弥勒佛,他们马上带着极其惊愕,甚至有些畏惧的眼神看我,让我的自尊心这个瞬间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跟他们说实话,随口而出:“出魂的时候,我的魂儿穿过井水,到了那一边…;…;” “到净土了?”铜锁眼珠子瞪得跟牛蛋子一般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净土,”我老老实实说:“我看到了一座道观。” “等等,”老猪摆手:“白莲信奉弥勒佛,那是佛啊,怎么跑出道观了?” 还没等我说话,老头道:“你们这些小娃娃懂啥,元朝时候白莲教讲究五堂三庵,知道堂庵是什么意思吗。主持堂庵的都是出家道人,也就是道观。佛本是道嘛。” 我还没说什么,老头紧着跟我解释。 罗哥搓着手看我:“小王,你继续说。” 我擦擦冷汗,罗哥现在极其温柔,和颜悦色的,还真有点不习惯。我继续说:“在道观里,我就看到了这么一尊佛,他湛湛生光,全身像是金粉一样,坐在高处,慈眉善目的,就那么看着我。”仦說Ф忟網 老猪看了一眼画上的佛陀,嘟囔:“我怎么没看出慈眉善目来。” “闭嘴!”罗哥大喝一声,他倒是听得如醉如痴,一个劲催促我:“然后呢?” “然后我就过去了,跪在他的面前,”我说:“那佛陀伸出手来,摸在我的头顶…;…;” “抚顶抚顶。”罗哥说:“小王啊,你这机缘大了去了,不错不错。”他没细说抚顶是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劲念叨“小王不错”。 我心念一动,随口编道:“佛陀没说话,可我偏偏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在心里对我说,你现在就回去,回家的路为你们重新打开,一切苦厄都会过去。” “苦厄”这个词我还是刚才听老头说的,这会儿用上了。 老头若有所思:“这倒是稀奇。我还以为井的那一边,应该是山灵和恶鬼,没想到居然是净土弥勒佛的红尘道场。” 老猪说:“不对劲啊,既然是能度苦厄大慈大悲的佛陀,可为什么这口井这么邪,还死了这么多人呢。” 罗哥说:“说不定慧慧是被抓去做佛陀的童男童女,这也算是好的归宿。” 铜锁没说话,面色凝重,一个劲摇头,嘴里嘟囔“不对”。 罗哥不耐烦:“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人小王明天上班。” 我们顺着原路返回,鬼打墙真是没有了。一路下山,这次又快又轻松,虽然整件事还没个下文,可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老猪有些担心,问慧慧能不能再缠着我们,罗哥不耐烦:“人弥勒佛都给小王抚顶了,你们怕啥?!慧慧这只孙猴子再有能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其实弥勒佛放光抚顶,都是我瞎编的,我就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顺嘴胡嘞嘞。可这么一嘞嘞,反而给自己挖了坑,慧慧的事根本就没得到解决。 让罗哥这么一说,我没有办法再让他帮忙了,自己把路给堵死。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我是顺嘴胡说,根本没见到弥勒佛,依老猪和铜锁的脾气,肯定再也不会搭理我了。这还算好的,冲罗哥现在这兴奋劲,他要知道我骗了他,玩弄他的感情,他必然气急败坏,和那老头不一定怎么收拾我呢,肯定要报复我。 我暗暗叫苦,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其实这也不赖我,当时他们用崇拜的小眼神看我,我当即晕菜,满嘴控制不住跑火车。 。 第十八章 入院 下了山看看表已经过了午夜,我们一个个神困力乏,夜里走山路极是耗神,身体累也就罢了,脑子也迷糊。尛說Φ紋網 老猪叫苦不迭,说这么晚了就别往回赶了,就地找个小旅馆对付一宿。 罗哥火了:“对付个屁,人小王明天要上班,迟到了怎么办?” 老猪也恼了:“迟到一天扣多少钱,我给他补!” “开除了呢?”罗哥反问。 老猪道:“我负责找工作,王慈,你一个月开多少钱?” 我苦笑,这个哪能让他们知道,还不得笑死我,我赶紧摆手:“没多少没多少。”老猪哈欠连天,这个车他是打死都不开,说自己没精神,大晚上的别把车开沟里。 罗哥生气:“你不开我开,小王,上车,我带你回市内,不耽误明天上班哈。” 我搓着手:“这不好意思吧。” 罗哥不由分说把我拽到车里。其他人一看,也就不再坚持,纷纷上了车。谁知道出去的时候还遇到了麻烦,凤阳山景区已经关门,这里管理挺严格,到点就熄灯拉闸。 罗哥让老头出去到值班室说一声,老头去了半天,终于有人把电动门打开,放我们出去。 老头疲惫地说:“罗二米,跟你打个招呼啊,刚才叫醒人家值班室的人,花了二百才开门。要不然根本不开,还要报警。” 我听得汗颜,赶紧说:“这二百我掏。” 罗哥一瞪眼:“你掏个什么劲,大家都有份,出不去门,难道在车里过夜?今晚上山一共五个人,小王那份我掏了,大家一会儿微信发红包给我。” 铜锁气笑了:“罗哥你这不讲究,王慈到底怎么了你这么护着他。” 罗哥从后视镜看了看我,倒也不生气,说道:“你们岁数小,见的世面也少,不懂。我跟你们说,小王这个人绝对是有大机缘的,不信你们看着。能看到净土弥勒,那是一般人吗?” 铜锁说:“他不是一般人,那我们是什么?” “庸脂俗粉。”罗哥鼻孔喷着气说。 老猪打着哈欠说:“罗哥,你就是抓鬼看事的,怎么迷这些东西呢?” “就因为我是干这一行的,所以对这个特别信。我告诉你们,别觉得这是什么迷信,世界上有些事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你们回去翻翻历史书,白莲教流传世间多少年,跨多少个朝代,要是胡说八道能这么昌盛?别当古代人都是智障,个顶个聪明我告诉你们。”罗哥一边开车一边摸烟盒:“朱元璋牛不牛?那叫皇上。他也信这个。明朝明朝,这国号怎么来的,取得就是白莲里‘大明王’这个意思。” 老猪也不反驳,看看我,然后摇摇头,抱着肩膀在后座睡觉。 开到砬子乡,都到了罗哥家门口了,他不停下,还要开车往市内送我。我实在是担当不起,这也太热情了。我赶忙说,让他早点休息。剩下的路我们自己开。 罗哥点点头,不再坚持。他和老头下了车。 罗哥和我交换了电话号码,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告诉我常联系,有事就来找他,甭这么客气。 我手里有驾驶证,看老猪和铜锁睡得呼呼的,没好意思叫醒他们。我开着车往市里赶,虽然下半夜了,可一点困意都没有,精神头十足。 夜里没有车,我开得飞快,心怦怦跳,眼珠子都冒光。 虽然我跟他们撒谎,可让罗哥这么一抬举,我觉得自己确实怪不错的。再说了,就算我撒谎,可出魂进入那个世界这是真的,经历非常,看到很多玄妙的东西。这些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不说别人,就说后座那俩货,打死他们也去不了那地方。 试问一下,全世界有几个人,能经历两个世界的。 或许我真有什么大机缘,真是天赋异禀,天赋神权?我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 说来也怪,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尊佛陀的形象,他金光闪闪,却没有眼球,一片眼白,露着阴森的笑,从高空俯瞰着我。 我先把铜锁送到家,铜锁迷蒙着双眼,勉强拖着两条腿,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小区。我又往老猪他家开,谁知道老猪在后座忽然说道:“先送你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你醒了。”我抬头看后视镜,里面的他不像是才醒的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叹口气:“一宿了,没接到雅茹的电话,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有消息告诉我。”我心怦怦跳。 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没有完,林波下一个就是我。我在道观里看到过林波,那地方只有山灵和恶鬼才能去,所以现在特别着急想知道林波的结果。 我到了家门口,跟老猪告别,老猪面容愁思,他告诉我,知道林波的情况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回到家,坐在床上,疲惫感如潮水一般涌来,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看看表,已经下半夜三点多了,我七点就要出门上班,这样才不能迟到。 抓紧时间睡觉吧,我定了闹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很长时间,这才昏昏沉沉过去。 正睡得熟,手机铃响了,我不情愿的起身,到上班时间了,草草洗了把脸出门。 浑浑噩噩到了办公室,还没等坐稳,就被经理请去喝茶。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小男人,先是和颜悦色问我这两天因为什么事请假,我没细说,就说身体不舒服。他又问哪不舒服,有没有医院的化验单什么的,我心里烦躁,看着他那张脸就来气,恨不得大皮鞋一脚踹过去。 说他是小男人,一点不冤枉他,心眼太小,这又不是学校,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我懒得细讲,有的没的胡说八道。经理不耐烦,说你如果没有医院的单子,那不好意思了,这两天算旷工,月底在工资里扣钱。 好不容易应付完他,我头疼似的回到办公室。我们办公室都是隔断的办公桌,大概十来个人。我闷头往回走,昨晚那股心高气傲的劲头早就没了,剩下的就是惶恐和担忧。 如果林波完了就是我,按时间来算,就快轮到我了。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声,有信息提示。不知为什么,一瞬间我头皮都炸了,心脏猛的一抽,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慧慧来的催命符吧? 我心乱如麻,手忙脚乱去掏手机,谁知道有人喊了一声:“小心。” 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跟一个人撞得满怀。这是个女孩,都是香味,而且我这个手吧,因为情急之中要支撑身体,慌乱中摸到了女孩不可描述的部位。 我刚心猿意马,就觉得手背刺痛,低头看,那女孩端着热水呢,洒在我的手上。 我惨叫一声,抖着手。这个女孩是我们公司的司花,刚从总部下来,具体名字还不清楚,我就知道大家都管她叫琳琳。人家现在是总裁助理,公司红人,地位和工资我跟人家比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本来是在总部,下到我们分公司办事,地位比经理都高,属于钦差。 我平时也只能老远看看她的背影,别说干啥了,说句话都没资格。 琳琳倒是没怪我刚才唐突她,而是关切问我,被热水烫了有没有事。这时候就算没事也得装有事,要不刚才摸那一下的责任躲不过去。 我点点头,装成很疼的样子,她带着我去卫生间,先用凉水洗洗伤处。 全办公室的人都藏在隔板后面,偷窥我们。琳琳实在是太优秀了,一举一动都牵动这些屌丝的心。 我在男厕所用凉水冲了两遍,手背发红,刺痒难耐,倒是没什么大碍。 琳琳在外面等着,隔着门问我有没有事,我一边呻吟说疼,一边拿出手机看,刚才是谁的信息。 这一看就愣了,信息是老猪发来的,他上面写:老王,林波已经疯了,送进了南山精神病院。你要是今天有时间,下班过来看看,情况不乐观。 我心下晦暗,这时老猪又发来了新的信息,是语音。我点开,里面传来老猪的声音:“老王,我才想起来,你认识林波的家属吧,爸爸妈妈什么的,通知他们吧,让他们到医院来,林波恐怕很长时间都不会出院了。” 。 第十九章 精神病院 看着老猪发来的信息,我想了很多,非常难过。我和林波是一个村子走出来的,两家相距也不算远,他的父母我是认识的,老两口是典型的乡下人,老实巴交一辈子,干苦力做苦活,供养林波上学、进城,他们不求林波大富大贵,只要过得好就行。可以这么说,老两口这辈子都奉献给这个儿子,儿子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顶梁柱。 我记得还是去年时候,回村过年,还到他们家去拜年,他妈妈拉着我的手说,你们哥俩是村里唯一上大学的,又在一个城市,小慈,我可把林波都拜托给你了,他比你小,不懂事,你好好看着他。 这才过完年几个月啊,就发生这么大事,我都不敢想,如果这个消息通知到林波父母,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这件事一旦落实,我在村里别呆了,村里人思考问题都简单,以后但凡说起林波,势必会带出那个无情无义的我。我爹妈还在村里住呢,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不行,我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把林波的情况通知到他的家里。 我正想着,外面的琳琳说:“你怎么样了,手不要紧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我赶忙道:“没事了,我马上出来。” 我匆匆给老猪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下班之后我会去南山精神病院,咱们在那会合。 我从卫生间出来,甩甩手上的水珠,琳琳看我发红的手背,一个劲的道歉,说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情和她怎么样,简单客套两句说没事,就让她去忙。 琳琳有些诧异,可能没料到我对她这么冷淡,她也没说什么,笑笑走了。 我回到办公桌,正愣神的时候,旁边办公桌有人坐着滚轮椅滑过来,贼眉鼠眼地说:“怎么样,爽吧。” 这人叫徐家亮,是办公室的同事,我们住一个小区,上班通勤的时间都一样,几乎天天一起下班。关系虽说没到好朋友那一步,也比普通同事的关系近。我和他之间做的最多,就是私下传办公室的八卦,互相交换情报,乐此不彼。 “爽你个毛线啊。”我说。 “你可拉倒吧,”徐家亮说:“我都看见了,你那手握住了她的那个啥,你小子走桃花运了,真有个狗屎运。要是换我,这手以后都不洗了。琳琳那两条腿,啧啧,能玩一晚上。” 他这个猥琐劲,我就不爱搭理,把他撵走。 我一边弄着电脑,一边心事重重,我坐在临窗的座位,抬头往外看,外面是车水马龙,心情晦暗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我急匆匆出了办公室,外面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南山精神病医院。 南山医院,是我市著名的精神病院,历史悠久,影响巨大,全市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大街上随便两个人互相对骂都这么说,是不是南山医院墙倒了,你跑出来了。 我到医院后,给老猪打了电话,等了能有二十分钟,老猪带着他的对象雅茹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雅茹小脸煞白,表情晦暗。 “怎么回事?”我问。 老猪胳肢窝下面夹着包,急匆匆说:“林波在后面住院部,一边走一边说。” 我们三个穿过走廊,向着医院后面走去。 在路上一聊,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我们还在凤阳山,雅茹给老猪挂了电话,告诉他林波疯了。老猪让她赶紧打120。雅茹这个女孩还算不错,倒也镇定下来,打了120救护电话,救护车来了,车上护士一看林波这种情况,询问了雅茹一些问题,马上做出判断,说这人身体没病,得的可能是精神病,送医院没用,还不如叫南山医院的车来。 护士给雅茹留了南山医院的救护电话,雅茹赶紧拨打过去,和南山那边把情况说明。南山医院迅速出动救护车,来的都是人高马大的男护士,对付精神病相当有经验,三下五除二就把闹腾的林波制服,押进后车厢。 雅茹作为家属一起跟到医院签了字,交了定金,林波就算是住了院。 我听的感慨连连:“雅茹,实在不好意思,还让你花钱了。林波的住院费有多少?我来结算。” 老猪摆手:“让你来不是为了让你花钱,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林波目前变成这样,这个责任我来承担。钱的事你先不用管,我问你,我让你通知林波家里,你通知了吗?” 我心下恻然,摇摇头。 老猪急了:“这么大活人进了精神病院,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你干什么吃的?现在赶紧给他家里打电话!” 我把林波家里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最后道:“这么说吧,一旦他爹妈知道林波变成这个样子,家就毁了,老两口能不能发生意外不好说。” 老猪和雅茹互相看了一眼,都叹口气。 “那你说怎么办,这样总不是那么回事吧。”老猪说。 我若有所思,想起道观里曾经见过林波,按照推断来说,只有魂儿才能到那个地方,难道林波得精神病的原因,是丢魂儿了? 我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匪夷所思的想法,是不是把失去的魂儿找回来,林波就会恢复原状呢? 我迟疑地说:“先看看情况,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猪眼睛瞪得极大:“你有什么办法?” 我摆摆手,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时到了住院部。我们先到办公室填了申请见病人的单子,然后等待通知。 时间不长,有主治医生过来带我们去。 来到病房外面,这里是普通间,住了四个病人。这四个人都很安静,闷头做着自己的事,有条有理,看不出有明显的精神病迹象。 隔着窗我们见到了林波,林波正躺在床上,拿着孩子用的写字板,一只手举着,另一只手用特殊的软笔在写字板上写写画画。 医生告诉我们,林波住院后情况稳定了很多,不哭不闹,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在涂鸦,鉴于他的病情稳定,院方决定把他送进普通病房。 这还不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舒了口气,跟医生说,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医生犹豫一下:“可以,但不要过多的刺激他。” 我们走进病房,房间环境还不错,此时正值黄昏,红光从窗户外射进来,林波住在临窗的位置,光线射在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医生说:“林波,你朋友和家里人来看你了。” 林波停下画笔,转过头看我,眼睛亮了:“王慈,老猪,你们都来了。” 听他说话,不像有病的样子,我和老猪面面相觑,我们都动了一个心思,要是林波病情稳定那是最好的,赶紧把他弄出医院,哪怕回家养着呢,也比躺在这儿强。 忽然林波低声说:“我跟你们说个秘密。” 我们没说话,看着他。林波说:“白莲宗社的同道们正在寻找适合的母体,红衣女鬼已经灰飞烟灭。母体也就是矩阵,矩阵你们懂吗,就是大型的网络子宫,只有找到母体,才能让弥勒降世。” “他说的是中国话吗?”雅茹听懵了:“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医生耸肩:“完了,又犯病了。一开始还好好的,说两句话就露馅,还要进行深入治疗。” 他们都以为是疯话,可我却听得浑身冒冷汗,艰难咽着口水。尛說Φ紋網 医生从林波的手里缓缓把写字板抽出来:“林波,你画的东西让我们看看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这是白莲宗社普度众生的大好契机,你们好好受受教育。”林波热烈地说。 我们几个人往写字板上一看,都惊住了。我更是屏住呼吸,两条腿都在颤抖。 写字板上画着很多奇怪的东西,其中最大的形象,画的是一个躺着的女人。线条简单,很是粗糙,看上去却极传神。 。 第二十章 下一个 等看清画里女人的模样,我顿时魂飞魄散,正是出魂在道观里看到的场景。穿着红衣的长发女人,她被黑色的头发遮住了脸,鼓着奇怪的大肚子,不断惨嚎,周围乌鸦飞空盘旋,场面妖异无可描述。 “这个人是谁?”我问林波。 林波忽然诡魅一笑:“你不知道吗?” 我咽了下口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他不再看我,自顾自说:“红衣女鬼已经失败,灰飞烟灭,白莲同仁还要寻找更适合的母体。” 医生叹口气:“看到没,一直在说这样的胡话,什么白莲啊女鬼啊。你们早把他送来是对的,稍微迟点,下一步就是精神分裂。” 我们正说着,林波突然笑了,一字一顿像是唱戏一样:“弥勒佛要来啦,白莲花要盛开。王慈…;…;” 他叫我的名字,我怔了一下,下意识答应一声。 “你愿意来吗?愿意跟我们一起吗?”他说。 我尴尬地笑笑:“我就不参与了,把拯救人类的荣耀留给你们。” “那真是可惜了。”林波躺在床上不再看我们,盯着天花板,一个劲念叨:“弥勒要来了,白莲花要盛开了…;…;” 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 医生做了个眼色,让我们从病房里出来。我正要走,手腕子被紧紧抓住,低头一看,正是林波。他的眼神古怪,直直看我,声音变了,变得森寒无比:“他们要来了,他们要来了…;…;”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一时挣脱不开,忍着不适说:“谁,谁要来了?” 林波的双眼变成一片深黑色,像是瞳孔放大,扩张到整个眼眶。他黑着眼睛狂笑:“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我吓得歇斯底里,拼命挣扎,医生也过来帮忙,林波突然松开手,眼球又恢复正常,躺回床上像没事人一样。 我脸色煞白,好半天没回过劲来,老猪拽拽我轻声说:“走吧。” 我心扑腾扑腾的跟着他们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林波的说话声,我回头去看,他侧躺在床上,眼神里是深深的悲哀,轻轻说:“王慈,救救我,我在的那个地方很冷,他们每天都要逼我吃怪东西,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死去。在这之前救救我,求你了。” 他说到最后那句话时,透露出的绝望让人蒙上厚厚阴影。他的表情不像是作伪,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求救。 我们走出病房,医生让我们稍等,他叫过护士专门盯着林波,注意查床,以防情况恶化。 等交代完了,他叹口气:“看到了吧,你们朋友的情况就是这样。” 我透过窗户看里面的林波,他依旧躺在床上,手里举着写字板,一字一画的画着东西,特别认真。我有点魂不守舍,我承认有点被吓着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林波的情绪变化太快,中间连点波折和过渡都没有。 “他现在有很强的妄想症,”医生说:“我们会制定出详细治疗方案,到时候还要你们亲属来配合。” 雅茹刚想说我们不是亲属,让老猪拉了一把。大家沉默着,听医生说完,便告辞出来。 走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我心情极度晦暗,好像有东西堵在胸口窝又吐不出去。老猪叫我一起去吃饭,我实在没胃口,老猪也没勉强,叹口气说:“我先送你回家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路上我们没说话,气氛很压抑。 雅茹咳嗽一声,说道:“你们的事情都解决完了吗?” 我昏昏沉沉,杂七杂八想着东西,被她这么一问没反应过来,便道:“什么事情?” “就是被鬼盯上。”雅茹说:“老猪告诉我,谁听了慧慧的故事,谁就会被慧慧的女鬼盯上。” 我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解没解决,我觉得是没解决,在山上时撒了谎,现在也圆不回去了。我看看老猪,老猪一边开车一边说:“应该是解决了吧。” “那不对啊。”雅茹忽然说:“老猪,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今天我的微信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你们猜是谁,就是慧慧的慧心拾兰。” 老猪一个急刹车,车停在路边,他回过头厉声问:“你说什么?!” 雅茹把自己的微信打开,给我们看,还真是慧心拾兰的微信号。头像是颜色很深的一池莲花,我现在看到这个头像就跟吃了一斤苍蝇差不多,腻歪劲别提了。 我们谁也没说话,车里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雅茹说:“我没通过她的好友啊。”她的语气不像害怕,很轻松听起来,像是在讨论一顿早餐吃什么。 老猪坐了片刻,重新发动车子。我喉头一下一下动着,浑身毛骨悚然。 雅茹看我们不说话,便道:“我不害怕的,反正前面还有你们几个大男人垫底,你们都轮到之后才到我,出了事我也不怕。” 我后脖子串凉风,唉声叹气:“如果这件事还没解决,那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了。” 老猪闷声接道:“你完了就特么是我。” 心情真是压抑啊,喘不过气,憋闷得厉害。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我浑浑噩噩下了车,老猪看着我想说什么,嘴动了动没说,开车走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真是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这么年轻,工作没几年,还有大把的时光和青春在等着我,难道就这么完了? 我头一次感觉生活这么美好,一定要珍惜生活。人活着,看着挺逍遥,其实跟高空走钢丝没什么区别,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脚踩空,掉下去便万劫不复。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是无妄之灾。 闷的不得了,干什么都没心思,本想玩会儿游戏,懒得开电脑。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冲个热水澡再说。 我把热水器插上,等了半个多小时,进卫生间洗澡。 洗着洗着,卫生间里热气蒸腾,我无意中回头一瞥,正看到挂在墙上的那面老镜子,顿时打了个激灵。 镜子曾经闹怪声,而且后面墙上还有我才能看到的女人划痕,稀奇古怪的,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烟雾缭绕中,这面镜子表面也蒙了一层雾气,我浑身不舒服,总觉得镜子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探我,连带着整个卫生间的气氛也异常怪异。 水声不断,雾气蒸腾,虽然温度很高,可还是有种彻骨的寒意。 我实在没心情再洗下去,把水停了,匆匆擦了擦身子,穿上内衣就要往外走,路过镜子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把我吓住了。 我擦擦眼睛仔细看,僵在那半天没动。 镜子上出现一个手印。洗澡的时候都是水蒸气,除非是有人在我洗澡时手一直按在镜子上,要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手印不会那么清晰。 我抹了把脸,小心翼翼把手贴上去,发现这是右手印。最古怪在哪呢,这个手印出现在镜子左面,如果是我自己无意中留下来的,正常情况下我不可能把右手按到镜子的左边。 这个手印看上去也怪,手指印记拉得特别长,像是把手按在镜面上,然后缓缓向下拖动。这让我想起一个侦探剧,死者临死前受到极大的痛苦,把血手按在墙上,无力地滑动,留下一个极为诡异的印子。 我不敢再在卫生间呆着,出来之后坐在椅子上浑身哆嗦,想抽烟手控制不住,打火机擦了几次也没擦开。 林波完了…;…;下一个就是我…;…; 我哆嗦着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灯红酒绿中多少男男女女正在醉生梦死,而我却被一种看不见的恐怖包围着,从始至终都无法挣脱。 如果恶兆跟着我走,搬家也没用,除非彻底解决这件事。 现在罗哥和老头都没办法,整件事完全不知道应该找谁帮忙,我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包围。 。 第二十一章 鬼车 幸好晚上没出什么幺蛾子,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快要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睡意全无,坐在床头点燃一根烟。 我想的是时间问题。 林波从招魂开始算,到最后疯了,满打满算大概五六天左右,不到一个礼拜。他完了下一个就是我。从我第一次听林波讲起这件事,收到慧心拾兰的微信开始算,如果真要轮到我,时间就在两天后! 也就是说,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我必须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找到解决的办法,要不然下场只有一个,失魂后变成一个疯子,和林波一样住进精神病院。 我心乱如麻,披着衣服在屋里来来回回转圈,完全没有主意,目前的状况就是坐吃等死。 来回走了半个多小时,眼皮子沉了起来,后来索性想开了,去他母亲的吧,爱咋地咋地,老子就这么一百来斤,看着折腾。 我上了床,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照常上班,到办公室是老三样,打热水开电脑翻手机。我的本职工作是更新网站内容,其实就是上网,单位那点活我全天有两个小时就能干完,其他时间就是漫无目的在网上冲浪看娱乐新闻。 我脑海里挂了个倒计时的时钟,最后留的时间只有48小时,没心思干活了。我偷偷开了个娱乐八卦的版块,缩在桌面的一角,偷偷看那些大明星的私生活。 正看着,忽然有人叫我,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把网页关掉,抬头去看,居然是经理。 经理和美女琳琳一起走过来,经理问我有没有车票,会不会开车。 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点点头说会。琳琳可能是看我这个呆样好笑,抿着嘴乐。 经理说:“琳琳要去市行政办公厅办点事,你开单位车送她过去。”然后让我到办公室填行车单子。 我听蒙了,我们公司规定很严格,出车得办公室来安排,单位有两个专职司机,怎么排也不可能轮到我。再说了,就算司机有事,完全可以打车过去,为什么让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开车? 同事徐家亮藏在隔断后面冲我挤眉弄眼的,模样极度猥琐下流。 我说:“是不是安排错了?我不是司机。” 经理不耐烦:“琳琳点了你的将,赶紧去,别耽误人家正事。”他径直走了,不搭理我也不搭理琳琳,连个客套话都没有。 我摸着下巴,觉得这件事有点玄妙,不定里面有什么妖蛾子。 琳琳笑着对我说,她到一楼大厅等我,让我先办手续。 等她一走,徐家亮滑着椅子过来,开口先问:“身份证带了吗?” “怎么?”我关了电脑,站起来往外走:“填出车单子还要看身份证?” “你可真是个瓜娃。”徐家亮暧昧笑:“没身份证怎么开房。” 我不耐烦:“你脑子里成天到晚就不能想点正经事,正能量都哪去了。” 徐家亮笑得猥琐:“别装啊。琳琳怎么就看上你了,我颜值这么高,她眼皮子都不夹我。这玩意真是看对眼了,怎么都好说。”小說中文網 我懒得搭理他,我根本不认为琳琳是看好我才找我开车的,这里面肯定有事。 她要真对我有意思,为什么不直接加个微信私聊,现在我们只有在公众场合才接触。 我到办公室办完手续,领了钥匙出来,办公室里还有个闲置的司机,脸色有些不高兴。他是专职司机,人家居然不用,反而用我这么个棒槌。 他看我办手续,便夹枪带棒指桑骂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只能装没听见,全公司这么说吧,我属于四等公民,谁都能说我两句,地位也就比清洁工高一点。 我到了一楼大厅,看到琳琳正在休息区悠闲翻着杂志。 我没有好脸色,过去招呼她,我们一起下到停车场开车。这一路我都没和她说话,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再一个现在心事重重,没心思撩妹。 开着车出来,我先给她打个预防针,说路况可能不熟,要开着导航,路上可能有点绕。她坐在我旁边,颇有兴趣地看我,说没事反正也不急。 我们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开着车,绕了能有四十分钟,才到行政的办公大楼。琳琳夹着公文袋进去办事,我坐在车里等她。 我没在车里呆着,下了车蹲在路边点了根烟,看着车水马龙,想着心事,脸上的愁云化不开。 等了还没十分钟,琳琳就出来了,看到我招手。 我把烟头扔掉,上了车。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我清清嗓子:“完事了?挺快啊。” 琳琳看看表,忽然问道:“你着急回去吗?” 我愣了:“不急。” 琳琳说:“你们经理不知道我办事有多快,既然时间还早,咱们就别急着回去。你开着车随便上哪吧。” “市里也就那么回事,”我也是存了个恶作剧的心思:“你要是不着急,咱们上国道,从那出去,有个慈悲寺不错,可以去上上香。” 琳琳没说话,应该是默许了。我开着车从市里出去,上了国道。道上没多少车,我把速度提上来,从来没这么过瘾过,完全沉浸在车速里。 一直沉默的琳琳说:“你叫王慈是吧。” 我“嗯”了一声。琳琳说:“这名字有意思,慈悲的慈?” “嗯。”我说:“这名是我爷爷起的,说做人要慈悲为怀。” 琳琳笑,没有接着说,而是问:“你在单位里是负责什么的啊。” 我看看她,心下狐疑,她这是要干什么?问东问西的。我把本职工作的内容跟她说了。琳琳说:“现在这条大道上就咱们俩,你有什么都可以说,你觉得现在公司的总体氛围怎么样?” 我心里一咯噔,马上明白了。琳琳是总裁助理,从总公司下来,现在来我们这儿,说是要待一段时间,具体干什么就不是我这个层面能知道的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想到今天出车的安排,我明白了,她这是要微服私访,很可能上面总公司要谋划一件大事。 我脑子里画魂,难道经理要调离,还是会裁员? 我得给经理上点眼药,现在机会难得,你小子平时对我不咋地,别怪我关键时候不仗义。 我叹口气说:“现在公司的人文环境很差,业务人员之间有很深的矛盾,你还没来的时候,光我知道的,业务员之间就打了三次,全是因为什么你抢了我的客户,我阴了你的业务什么的。你来的时候,听说经理还专门找他们开会,说装和气也得装到你走了再说。” 琳琳听得津津有味,又问我一些关于公司内部的事情,我正白活着,眉角突然一抽,真的是一抽,心中像是飘来厚厚阴云,我突然之间生出一种强烈的大祸临头的感觉! 琳琳看我不说话,便问怎么了。我心砰砰跳,平白无故发生了窒息,呼吸不畅,死死盯着车窗的外面,预感到了什么要发生。 就在这时,我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 一看到这辆车,我脑子嗡的大了,说不出理由,觉得下意识害怕。 我踩着油门,想从旁边冲过去。此时阳光明媚,视野所见的大路上,竟然没有第三辆车。 琳琳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目光就盯着这辆车。 等到我开过去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侧头去看,车皮的颜色极其奇怪,大白天显得灰扑扑,像是纸糊的一样。更诡异的,车里什么都看不见,雾蒙蒙一大团,像是里面充满了尾气。我心怦怦跳,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案例,有人自杀就是用汽车尾气,用排气管接到车里,然后车窗车门全封闭。 难道有人在这里自杀? 这时超过了那辆车,我感觉不对劲,看看反光镜和后视镜,突然愣了,镜子里什么都没看到,根本没有那辆车的影子。 我把车停下来,满头冷汗,琳琳看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清清嗓子说:“刚才你看没看到路边有辆车?” “车?没注意啊。”琳琳奇怪说:“大道上有车不是很正常吗?” 我没说话,想了想扭着方向盘倒转车头,重新开了回去。 “你怎么了,看到什么车了?”琳琳问。 “我刚才看到一辆非常奇怪的车。”我没细讲,内心焦虑。 我开着车,慢慢顺着路边往回走,开了能有十五分钟了,愣是没找到那辆车。 琳琳被我这个举动弄得有点害怕,一个劲问怎么了。 。 二十二 乌鸦 我犹豫片刻,还是把刚才看到鬼车的事跟她说了。琳琳惊讶一声:“真的啊?”我焦躁不安:“我能跟你开玩笑吗?” 琳琳看我的表情确实不像装出来的,她说:“不会是看到脏东西了吧。我在老家的时候,听老人说过类似的事。” 我一直在躲避这个结论,还是让她道破,我停下车,摇下车窗点了根烟,眉头紧锁。 现在征兆就来了,先是镜子有手印,然后又看到了莫名其妙的一辆车。 琳琳说:“你也别慌,没什么事,可能人家那车已经开走了。” “但愿吧。”我没有调转车头向慈悲寺去,现在没这个心情了,只想着赶紧回公司。 琳琳没强求,我沉默一下说:“你说你在老家听过类似的事,是怎么回事?” “没事,都是传闻。”琳琳不想刺激到我。 我跟她说没事,就当闲唠嗑。 琳琳说了起来,她老家是在陕西那边,是个不大的镇子,地形属于山间小盆地。封闭的地方民间的传说就多,都是什么鬼啊神的,她听家里老人说过这么一件事,有个跑运输的司机,夜里开车顺着镇子外的高速准备回家,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了一辆奇怪的车。 这辆车有点像老式的大公交,整个车身看起来好像大面包,两头圆角,颜色泛黄带着岁月的沧桑感。运输司机觉得奇怪,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有这样的车,再说了,这里是高速,也不是公交线路,怎么能跑到这里来呢。 他一踩油门超过去,透过车窗去看,这一看吓懵了。诡异的公交车里全是烟雾,像是里面的乘客都是大烟枪,抽了整整一车都是烟。 最让人害怕的是,烟雾朦胧中,这个司机愣是没看到车里有人影。 听到这里,我的心咯噔一下,刚才看到的那辆车有异曲同工之处。 “然后呢?”我问。 琳琳说:“司机害怕了,踩着油门赶紧跑路,回到家就病了,高烧不退。后来家里又是请神又是烧香的,折腾半个多月才好。老人们告诉我,这就是遇到脏东西了,那辆车估计是灵车。” “灵车?”我问。 “不是殡仪馆的灵车,据说是从阴间或是其他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来的,上面载的都是亡魂,专门拉死人的车。只有时运低的人才能看到。”琳琳说完,捂住嘴:“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时运低,我就说这么个事。” 我失魂落魄,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有气无力地说:“你说的没错,我特么就是时运低,最近背透了,喝凉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 琳琳笑:“你知道我的微信号叫什么吗,叫幸运小猫,朋友都这么叫我。你认识我啊,就说明幸运来了。” 我有气无力:“但愿吧。” “对了,咱俩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系。”琳琳说。 我实在没心情,又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把微信号告诉她。我在开车,没时间摆弄,告诉她等回去加上。 回去的路上,琳琳一直在观察我,她说:“王慈,你很奇怪哎,不就是在大马路上看到一辆莫名其妙的车吗,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我苦笑,她哪知道这里的事,我也没多说,勉强笑笑说没事。 到了单位,我把车钥匙还给办公室,一脚轻一脚重走回来,开了电脑,傻愣愣坐在那。 徐家亮挤眉弄眼过来:“爽不?” “滚,滚。”我挥挥手,烦躁地把他撵走。 正傻坐着,经理过来了,招手叫我。我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去了办公室。到办公室之后,经理问我上午出去怎么样,琳琳事情办得还顺不顺利。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在这拐弯抹角打听琳琳的动向和行踪。 这就是办公室政治吧。两个人不动声色隔山打牛,把我夹在中间。我可不想成为他们斗争的棋子,现在我一屁股屎还没擦干净,哪有心思陪他们玩。 我本想说没什么事,敷衍过去。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恶作剧的心思,既然想玩那我就跟你们玩玩。 我说:“事情办的挺顺利,可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怕说了经理你不高兴。” 经理皱眉:“我就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有什么就说,现在关上门就咱们俩,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说:“出去的时候,琳琳跟我打听个事。” 经理耳朵支起来,没说话,盯着我。 “她问咱们公司工作氛围怎么样,业绩如何,平时大家相处怎么样。然后又让我谈谈对经理你,还有几个领导的看法。”我说。 “你怎么说的?”经理手都在颤。 我说:“我一听她就是来摸底的,都没搭理她,支支吾吾对付过去。” 经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王啊小王,我说你什么好。她问你的时候,你就说什么都好不就行了,多好的机会。你这小同志还缺历练啊。” 我应付的说了两句,就让他打发出来。出门的时候,我看到经理急匆匆打电话,应该是跟同僚商量对策去了。 回到办公室,我想着刚才的事出了神,最近经常这样,坐着神思就跑了,脑子里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全是一些空洞的意象。 正出神的时候,忽然旁边的徐家亮屁股像是被火撩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我旁边的窗户大喊:“小心!” 我没明白怎么回事,下一秒钟,玻璃“啪”一声巨响,碎了满桌子都是玻璃碴子。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我吓得头皮发炸,从椅子上摔下去,脑子一片空白。 转头去看,一只黑色的乌鸦重重撞在窗户上,最邪门的是,它是大头朝下俯冲过来的,因为加速度太快,撞破了玻璃,整个鸟头都拱了进来,窗台上全是血淋淋的黑色羽毛。 我坐在地上,就跟做梦似的,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好端端坐在办公室里,能出现这么一景。 全办公室的人都吓坏了,一起围过来。徐家亮还不错,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我两条腿发软,根本不会走路,瘫在他的怀里。 最恐怖的是,这只鸟还没死,拼命挣扎,窗户上的碎洞越来越大,它半个翅膀都进来了,在那乱扑腾,黑毛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吓傻了,没有一个敢上前,全场鸦雀无声。 这时经理和办公室主任跑过来,经理大叫:“哪来的乌鸦,赶紧弄出去啊。” 他说的是废话,谁敢弄。 办公室主任硬着头皮从卫生间里把扫帚拿出来,用这个捅乌鸦。乌鸦挣扎着,从碎洞里挣脱出去,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所有人盯着窗户看,外面是蓝天白云,高楼大厦,谁能想到平白无故能飞出一只黑乌鸦来。 可是窗台上的黑毛,还有我办公桌上一滩滩血点,都说明这件事确实发生过。 经理脸色阴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把办公室主任狠狠责斥一番,让他找人马上收拾。 办公室主任也是无妄之灾,他顾不得委屈,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邪性,让人半天都缓不过来,心还砰砰跳。wWW.xszWω㈧.йêt 我们写字楼有专门的物业,物业有保洁工,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让他们上来收拾。 我坐在一边,看着满桌子的玻璃碴,手在颤着,浑身像发了高烧一样难受。 办公室这么多窗户,乌鸦左不撞右不撞,就单单撞我的窗。一想到乌鸦,我就想起道观里的事,那也是有很多乌鸦,凤阳山废弃道场里的壁画,也画着大片大片的黑乌鸦。 难道是冲我来的? “没事吧。”琳琳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担忧地低声说:“王慈,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还是找人看看吧。先是看到怪车,现在又有乌鸦撞窗,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上哪找啊。”我烦闷地说。 “我帮你打听着。”琳琳拍拍我的肩膀。 我手抖得厉害,这就来了吗?还剩下明天最后一天,我就要疯了?! 。 第二十三章 中招 办公室在极其混乱中渡过了一天,谁都没心思干活,议论纷纷,大家的话题由此展开,讲起来各种各样道听途说的鬼故事。 好不容易下班了,众人夹着包就跑,一秒不待停留的。 我郁闷的从写字楼出来,步行到公交车站点等车,忽然觉得自己还剩一天的自由时光,何必在乎这点小钱呢,便招手打车。 坐在出租车里,我昏昏沉沉,一闭眼就想起那只大乌鸦在窗户扑腾的场景,闹心劲甭提了。 这时,车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羊叫,“绵~绵”。我心念一动,道观里曾经见过一只黑色的山羊。一瞬间我立马清醒,睁眼去看,外面是市区,车水马龙,根本没什么山羊。 我赶忙问司机:“师傅,你刚才听到羊叫了吗?” 出租车司机被问懵了,笑着摇摇头:“没听到,你是做梦了吧。” 我点点头,对,做梦了。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向着窗外又是一瞥,吓得全身冰凉。窗户里映出了一只黑色的山羊头。此时,黄昏夜景在窗户外移动。映现出的羊头是虚像,与窗户后的实物如同叠影一般叠在一起。 黑色山羊头像是透明的幻像,街景在夜霭中暗流,两者消融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电影蒙太奇的效果。 也就是短短的一瞬,那只山羊头便消失在灯红酒绿的光影之中。 我擦擦眼,再也看不到它。 可以肯定,刚才绝不是幻视,我真是实打实的看见了羊头。道观里其他东西都还说得过去,就是这只黑山羊极其突兀和奇怪,尤其是两只黑色眼球,特别深邃,如古井般深不见底。 我仔细琢磨过,这只黑山羊极有可能就是罗哥说的山灵。现在我看到了它的虚影,这会不会就是一种预兆?它要带我走? 我胸口堵得慌,非常闹心。出租车把我送到家,进屋后我直接上床躺着。 还剩下一天了。想到这,就烦闷,索性开了电脑打游戏消磨时间。 一边玩一边提心吊胆,生怕家里再出什么异状,那今晚真是不要睡了。 还好,这一晚倒也风平浪静。第二天照常上班,到办公室后万念俱灰,什么活都不想干,漫无目的上网。 旁边的窗户要等专门的师傅来换玻璃,现在只能暂时用一张白纸把破洞糊上,风来了,纸哗啦哗啦响,这个闹心。 风平浪静到了下班时间,今天还是个周末,办公室里三五成群商量着晚上去哪吃饭,全是欢歌笑语。 越是这种气氛我越是感受到无比的沉重,徐家亮招呼我一起出去吃饭,我摆摆手拒绝了。今晚是我最后一晚上,我想平静的度过。 等人都走了,我慢条斯理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收拾,看着自己常用的水杯,悲从中来,竟然生出视死如归的感觉。 我背着包慢慢走出办公大楼,今晚的太阳落山很晚,街上光线柔和,天边的火烧云预示着明天是好天气。凉风习习,大周末的,人人都有个好心情。 我映着晚霞没有坐车,徒步慢慢往前走,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找了家稍微上点档次的饭店,吃了顿饭,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干,静静躺着。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已天光大亮,我舒服的抻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今天就是最后一天,顿时坐起来,惊恐四下看着。屋里静悄悄的,看不出异状。 还不知道具体几点我才能发疯,这个就比较闹心。 我不想在家里呆着,溜溜达达去了全市最大的公园,人多有点安全感。在公园里消磨了一天,直到大晚上人家要关门了,我才出来。 今天什么事也没有,难道真的躲过去了? 我这个乐,又不敢大乐,心存侥幸。等过了午夜,什么事也没有,我长舒口气,恨不得长啸一声。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躲过去了! 我毫无睡意,兴奋的又找了一家网吧,玩了通宵。想想自己真是屌丝,一说到娱乐,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竟然是打游戏。 第二天早上五点来钟,我步履轻松回到家,哪也不去了,要在家睡一天。 收拾收拾刚躺下,便来了电话。我随手拿起来看,居然是老猪的。我们自从凤阳山回来,便没联系过,他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接起来听,电话里全是杂音,类似电流穿过的“沙沙”声,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的声音,类似人在说话,声音被电流干扰,说的什么也听不清。 我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我就怕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兆,对这个特别敏感。 我挂了电话,有点坐立不安,会不会我少算了一天,其实是今天? 或许那些恶鬼根本没时间限制,想哪天弄你就哪天弄你。 本来心情阳光的,这一下又跌入谷底。我想了想,拿电话又打回给老猪。响了几声,有人接了,里面是哗哗的水声,有人隔着水帘在问:“谁啊?” 我赶忙说:“是老猪吗?我的电话号码你没有吗,我是王慈。我想问你个事。” 老猪说:“哦,我是老猪。等会儿打给你,我现在正在洗澡。” 说完挂了。 我看看表,有些纳闷,现在是早上六点,他洗哪门子澡呢。而且,刚才的对话挺怪,怪在哪又说不上来,就觉得不对劲。仦說Ф忟網 我抽着烟靠着床头,等了没几分钟,忽然微信来了新消息提示。不会是慧慧的吧?我现在都害怕看微信了,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拿起手机看,没想到是老猪发来的信息。 老猪微信里就一句话:不要给我打电话,那不是我。 我眨眨眼,这什么意思?一瞬间冒出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难道老猪让人绑架了? 我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什么意思? 好半天老猪才回信息:老王,在我身上发生了极其糟糕的事。你没事吗?可能要轮到我了! 我挠挠头,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发信息: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还糊涂着,什么轮到你了。 老猪反问我一句:你现在怎么样? 我回:还行,正准备睡觉呢。 老猪说:你说你曾在幻觉里见到一口古井,现在还能看到吗? 我回:已经看不到了,再没出现过。 等了片刻,老猪的信息发来:我算过时间,今天本来轮到你的,可你却没事,而我有事了!老王,你现在上我家一趟,现在我的状态非常糟糕,很可能…;…;林波完了,下一个轮到的,其实是我! 我本来挺困的,顿时睡意全无。匆匆洗把脸,出门打车,去老猪家。 敲门后,开门的是雅茹,等我走进客厅,发觉气氛不对劲。 客厅里全是抽烟的烟雾,窗户没开,乌烟瘴气,气氛很是凝重。客厅除了老猪,还有铜锁。 老猪眼前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屁股,不知道抽了多少。 看到我来了,老猪苦涩地说:“王慈,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这事没你还真不行。” 我走过去坐下,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猪苦笑,示意铜锁说,铜锁也没什么心情,让雅茹说。雅茹坐在老猪旁边,温柔抓着他的手,低声对我说:“王慈,老猪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 我点点头,把刚才两通电话的内容说了一遍。 老猪的脸色更黑了。 雅茹说:“老猪的手机出了问题。会莫名其妙自动打出去给其他人。而且打进来的电话,手机还接不到,但是每个打进电话的人都说,和老猪已经通过电话了。” 我倒吸口凉气,刚才我给老猪回了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他正在洗澡…;…;我赶忙道:“接电话说在洗澡的人,并不是老猪?” 老猪苦笑着点头:“我在这里坐一晚上了,上哪洗澡去。” “那…;…;”我说:“那,接我电话的人是谁?” 老猪瘫软在沙发上,疲惫摇头:“不知道啊。” “电话串线了?是别的号码接的?”我尝试着说。 铜锁说:“怎么可能。我记得你说,刚才打电话时,第一句便问‘是老猪吗?’。如果真是串线,打到了别人的手机,对面怎么会承认自己是呢?” 。 第二十四章 陈家村 刚才我打过去电话的时候,第一句便问是不是老猪,那边还真就承认了! 这事真邪性,我出神的想着,老猪重重叹口气,对我说:“王慈,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也出现了幻觉,在幻视中看到了那口古井。” 我看着他。 老猪愁容满面:“林波就是看见古井后,变得疯疯癫癫,最后进了精神病院。然后是你,可你为什么没事呢?现在轮到我了。” 铜锁挥挥眼前的烟雾说:“我们刚才都在猜测,幻觉中看见古井很可能是发疯前的预兆。老猪电话出现了灵异现象,也是个预兆。” 老猪皱着眉:“种种噩兆都冲着我来了。老王,你怎么没事呢?!会不会是你出魂到了那边,看见弥勒佛的缘故?我是不是也得跟你一样,到那看看弥勒佛,让他抚顶才能躲过这一灾?” 我吞咽着口水,实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道观里哪有什么弥勒佛,全是我一口胡编的,老猪就算出魂到那边也没用。 我细细想了想,可也别说,如果我真的躲过了这一灾,或许和出魂还真有关系,就算没弥勒佛,到那边溜达一趟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我说:“可以试试。不过这件事实在危险,出魂出好了行,出不好呢?那个叫老张的老头曾经跟我说,出魂一旦失败,就会变成植物人了,魂儿丢了,一辈子躺在炕上没有知觉,下场比林波疯了还惨。” 老猪脸变色,他狠狠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活该等死吗?” 雅茹在旁边道:“咱就赌一把,赌对了就能安全上岸,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可如果什么也不做,是百分之百变疯。”她摸摸老猪的肩膀:“老公,反正我也中邪了,迟早会轮到我,你如果想出魂,我也一起去出魂。早去晚去我都得去,还不如咱们两个作伴。” 铜锁也心动了:“到时候我也去,咱们三个人手拉手,一起膜拜那个弥勒佛。他老人家大慈大悲,不会看着不管。”小說中文網 大家这么一说,气氛倒轻松了一些。事情最怕悬而未决,现在不管怎么样,算是勉强有个结果。不就是赌吗,赌一把试试呗。 我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如果大家猜测是正确的,说明我已经过关了。看着他们焦虑的表情,我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不是我这个人猥琐,人之常情嘛。 老猪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找罗哥,花多少钱也得让咱们出魂。” 我在心里说话,当时在凤阳山让你们下井,一个个左推右搡的,现在知道着急了。 老猪的手机不敢用,不管是往外打,还是往里接,全是灵异现象。他拿过雅茹的电话给罗哥打过去,电话接通后他“嗯嗯啊啊”说了一堆,放下电话,面有愁容。 我们问怎么了。老猪说,罗哥现在已经到乡下了,陈家村有个土豪的老爹过世,办了一场浩大葬礼,请罗哥去超度支持。这是大活儿,罗哥不敢耽误,昨晚就过去了。说是下午才能完事,我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去陈家村找他。 我们查查地图,陈家村离市区不算太远,到那和罗哥汇合,一起再去凤阳山,也方便一些,省的来回折腾。老猪现在是一刻都等不了,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让罗哥给自己出魂。 我很不想和他们一起去,不想再惹出麻烦。这话却没法张口,铜锁和老猪挺够意思,一直陪着我忙前忙后的,这时候我再打退堂鼓,实在说不过去。 再说了,我到底从没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现在还没个定论,这时候我要退缩了,一旦日后再来麻烦,那时候可真成孤家寡人了,没人再会理我。 我咬咬牙,答应他们,一起去陈家村。老猪感激地抓着我的手:“王慈,够意思。” “咱们现在同船共济,是生死兄弟嘛。”我大义凛然,其实一肚子都是自己的小九九。 铜锁说,雅茹一个女孩就别跟着去了,太危险。 雅茹还不错,外柔内刚挺有主意,拉着老猪的手不松开,非要陪着去不可。 我叹口气说:“老猪,你算是找到好对象了,现在像雅茹这样的女孩太少了。” 老猪心态已经放松下来,搂着雅茹哈哈笑:“我们都打算好了,要是过了这个坎,明年就结婚。” 事不宜迟,我们从老猪家出来。等吹到外面的风,我浑身的疲劳劲上来,困得睁不开眼。铜锁和老猪也是,一宿没睡,此刻眼皮子重似千斤。我们只好委托雅茹来开车。 我们三个大男人到车里就呼呼大睡,雅茹一句怨言没有,开着车直奔陈家村。 我现在心态很放松,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一时半会且轮不到我。 睡得又沉又香,一路无梦,被人推醒的时候已经到中午。外面是村路,到了陈家村。 我抹了把脸,和他们下了车,刚进村,就看到满地的纸钱,风一来,卷得满天飞。 村路上还有小孩疯打疯闹,在纸钱中跑来跑去,一点都不在乎。铜锁感叹,还是农村孩子好养活。 陈家村今天的头等大事就是土豪的老爹落葬,只要顺着纸钱方向走,就能找到他家。 我们绕过两条村路,远远看见一座大院子,好几间大瓦房。门口站满了村民,议论纷纷,院里摆着桌椅,墙角垒了三四个大锅台,里面正呼噜噜熬着红烧肉,空气里都是肉香。 有村民不耐烦:“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开席。” 院子里出来一个腰里缠着孝带的中年人,拿着几包烟,出来之后给村民们发烟,他歉意地说:“乡亲们,马上开席马上开席,大家稍等等。” 有村民喊:“怎么不让我们进院呢?大家都进都进,先坐下再说,慢慢等。” 一大帮人往里挤,中年人也不敢拦着。村民们坐满了院子,桌上摆着瓜子点心什么的,他们一边吃一边往塑料袋里装。 我们跟着进去,那中年人拦住:“几位是…;…;?怎么看着这么面生呢?” 老猪赶紧说:“我们来找罗二米。” 中年人赶紧道:“原来是罗大仙儿的朋友,请进请进,自己找椅子坐。” 老猪问:“罗二米在哪?” 中年人脸色变得很奇怪,支支吾吾说:“他还有点事,一会儿就出来,各位稍等等。” 我们互相看看,被引进院子,坐在角落的桌子旁。 等了一会儿,闻着香味,红烧肉熬得应该差不多了,可就是不开席。院里的村民们都不满意了,一个劲拍桌子起哄,铜锁摸摸下巴说:“不对,这里有事。” 他对我说:“王慈,咱俩去看看。老猪,你陪雅茹在这坐会儿。” 老猪和雅茹点点头,嗑着瓜子等我们。 我和铜锁站起身,穿过院子来到正房前,正要进去,门口有两个小伙子拦住我们:“不让进,吃饭在外面等着。” 铜锁探头探脑往里看,门里是厨房。这里是典型的大瓦房结构,进门不是厅,而是厨房,两侧是房间。说是厨房,其实就有一个大灶台,熏得漆黑的墙上挂着大锅盖,玻璃上贴着年画,屋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小伙子不耐烦,让我们走:“看什么看,赶紧出去等着开饭吧。” 铜锁和我对视一眼,明白这里有事,进不去门也没办法。 我拿出手机低声说:“要不给罗二米打个电话?” 铜锁想想:“打一个吧,总要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正要拨号,厨房左侧房间的门帘撩开,罗二米一脸凝重走了出来。我赶紧招呼:“罗哥,罗哥,在这,是我。” 旁边小伙子呵斥:“喊什么喊,赶紧出去。” 罗二米回头看到了我,顿时眼前一亮,走过来说:“小王,铜锁,你们都来了,好好,来得及时。” 小伙子问:“罗大仙儿,这是你朋友?那也不让进啊,里面的事…;…;” 罗二米一瞪眼:“我告诉你们,今天的事要解决,还就得落在这个人的身上。”他用手一指我。 。 第二十五章 奇怪的老人 我愣了,罗哥什么意思,什么事要落到我头上。 铜锁反应很快,拉着我进屋,门口两个小伙子也不好再拦着。 在外面的厨房里,我问罗哥是什么事。 罗哥挤挤眼睛:“你们来就知道了。”说着,带我们进了北屋。 一撩帘子进去,就发现气氛不对劲,满屋子都是人。屋里没有开窗,味道很呛人。男人们在炕下站着,女人们都在炕沿上坐着。 罗二米进来就高声说:“高人来了啊。” 里面有个扎孝带的男人看看我们,问:“罗大仙儿,哪位是高人?” 罗二米热情拉着我过去:“我介绍介绍,这位叫陈大富,人如其名,是本地的首富。大富,这位就是我说的高人,小伙子叫王慈。”尐説φ呅蛧 陈大富从兜里掏出好烟递给我:“高人好,招待怠慢了,实在是家里出了事。” 我赶紧跟他客气,接过烟点上。今天办葬礼的,应该就是这位陈大富的老爹。屋里气氛怪异,肯定这里还有我想不到的事。 “怎么了这是?”我问。 罗二米让坐在炕头的老娘们都下地,让开视线,这时露出了最里面的人。我顿时吓住,炕的最里面,靠着墙角坐着一老太太。老太太脸如核桃,皱皱巴巴全是皱纹,身材佝偻,最为古怪的是,全身穿着黑色的寿衣,脑后扎着发髻。正坐在那里,自己低着头,对着炕面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说着说着还冷不丁笑一笑。 一看到这个人,我浑身不舒服,好像一块巨大的黑冰放在床上,散发着浓浓的黑色负能量。 “这,这怎么个意思这是?”我磕磕巴巴问。 陈大富说:“老爹过世,按陈家村的规矩要在家停尸三天,今天是出殡火化。就在尸体火化的时候,我的老娘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疯疯癫癫,满嘴鬼话,坐在那里不吃不喝。幸亏罗大仙儿在,帮着想想办法,要不然…;…;”他叹口气。 “怎么样,你给想想办法吧。”罗二米对我说。 我原以为罗二米说我是高人,都是托词,拿我打幌子。没想到他如此热切真诚,看样子还真想让我出手。我汗流下来,现在满屋子都是人,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棒槌,那就把罗二米给卖了。 我抽着烟绞尽脑汁,想着对策,怎么把眼前的事给对付过去。这时铜锁拉我,示意到外面。屋里那么多人都盯着我们两个,我硬着头皮跟铜锁来到外面。 外面厨房没人,铜锁低声说:“你可别胡整啊,我觉得这事不对。” “怎么不对?” 铜锁恨铁不成钢:“罗二米明显要甩锅。他治不好这邪病,拿咱哥们来顶缸,你多长点心眼,别着了他的道。” 我点点头,有些后怕,铜锁分析得对,还是我没经验。 我不由对罗二米生出几分怨恨,这小子戴个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 这时罗二米从屋里出来,热切地说:“小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罗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冷地说:“你都是罗大仙了,这么厉害,这点邪病治不好?” 罗二米没听出我的讽刺意思,叹口气:“用了很多办法都没用。这不,我让老张出去找几蓬稻草,点燃稻草能够驱邪,可以试试。” “那你怎么把这个锅甩我身上了?”我看着他。 罗哥擦着头上的汗:“王慈,千万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甩锅。是我不对,我应该早和你打招呼,现在事情紧急就疏忽了,是我的责任。”他自责了一番:“小王啊,你可是被弥勒佛抚过顶的人。能被净土里的弥勒佛抚顶,那需要很大的机缘,说你是小活佛也不算过分。我相信你肯定有能力驱逐邪魔,所谓邪不压正嘛。” 他这么一说,我和铜锁都不说话了,这罗二米还真是实在,我随口胡编的瞎话,他居然当真了。 现在我被架在火上烤,左右不是。我暗暗后悔,当初撒这个谎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挖坑。 门帘一挑,陈大富从里面走出来,有点不满:“罗大仙,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帮我老娘?是不是嫌价钱不满意?你们要把我老娘治好了,这个数是有的。”他抬起一巴掌。 罗二米眼睛发光,拉着我进了屋,低声说:“现在不干也得干了,骑虎难下,要不然咱们几个人连陈家村都出不去。小王,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时好几个老娘们特别热情,拿来瓜子点心递给我:“小师傅,大中午的你吃点东西,老太太要托付给你了。” 我后背都被冷汗湿透,心想这都什么事。屋里人对我众星捧月一样,走是走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 我支吾了两句:“我先看看情况。” 大家散开。我坐在炕边,哆哆嗦嗦去脱鞋,准备上炕。脱得特别慢,其实是在想对策,一会儿怎么糊弄过关。 陈大富不耐烦:“小师傅,你穿鞋上炕就行,一会儿我们再收拾。” 众人都催促,让我赶紧过去。 我磨磨蹭蹭上了炕,来到老太太身边。不知是不是我的直觉敏感,越靠近老太太越觉得寒气逼人,有种说不出的腻歪。这种腻歪,就跟大热天吃了三斤猪肉一样,拉又拉不出,吐又吐不去,窝在心口窝的难受。 我盘膝坐在老太太的对面,轻声说:“老人家,你还好吗?” 老太太盘膝坐在炕上,低着头看着自己两只小脚,低声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咯咯乐。我仔细听,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懂,单个字听着像汉语,串一块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屋里鸦雀无声,我无意中一瞥,吓一跳,满屋子的人都在盯着我看,铜锁站在炕边,捏着手紧张地看着我。 我深吸口气,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我们来看你了,你没事吧。” 老太太忽然停下说话,直愣愣盯着自己两只脚,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挪动身子,变了个姿势,背对炕外,面向窗户,瞅着外面,好像院子里有什么东西。 陈大富急了:“怎么个意思这是?高人,你帮着解释解释啊。” 罗二米轻声说:“稍安勿躁,有门。” 我硬着头皮,也跟着老太太挪动自己的位置,面向她。 此时此刻,老太太什么样,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她抬着头,我在她的对面这么一看,吓得差点魂魄出窍。 老太太双眼一片深黑色,好像瞳孔放大,扩张到整个眼眶里。 我喉头不停蹿动,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这种情况,可脑子一片混乱,又想不起来。 老太太喃喃说:“来了,来了,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我问。 老太太侧过头看我,咧着嘴笑,露出一嘴黄牙:“弥勒佛要来了,白莲花要开了。” 我陡然一惊,头皮“嗡”一下炸了。想起来了!精神病院的林波就是这样,反复念叨这句话,而且眼睛也是乌黑一片。 我惊疑未定,赶紧从老太太身边挪开,对陈大富说:“老太太平时信佛吗?” 陈大富吃惊说:“小师傅神了,太厉害了!我妈可信这个东西了,家里还供着佛。” “带我看看。”我急忙从床上跳下去。 陈大富赶紧领着我出了屋,往后院走。我们这一动,家里其他人也都跟着,一大帮往后面去。前院阳光明媚,已经开席,村民们正热火朝天吃着饭,谁也没留意这里发生的事。 仅仅一门之隔,屋里屋外两重世界。 从后门出去,还有个后院,非常清静。院里有间背阴的厢房,大白天亮着灯。陈大富指着那小屋子说:“我妈没事就在这里面念经,小师傅请进。” 我们一帮人来到门前,陈大富回头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不禁火大:“你们回去看着我妈,都跟来干什么,一个个白吃饭的玩意。” 陈大富气场十足,有钱人腰板是硬,骂自家人跟骂狗差不多。那些人不敢跟了,三三两两往回走,还有的站在原地,怎么骂也不走,想看热闹。 陈大富没心思赶他们,他把门推开:“小师傅,你进去看。” 。 第二十六章 驱鬼 进到屋里,老太太礼佛的这个屋子可能是仓库改造的,面积小,而且格局很怪,是长方形的,说句不好听,有点像棺材。 进到里面,感觉很压抑,可能是光线的问题,唯一的照明工具是天花板上一盏小灯泡,屋子里飘荡着古怪的气味,香火气极其浓郁。 四面白墙,墙正中挂着一面老式钟表,靠墙放着供桌,桌上摆着神龛。神龛里亮着小红的灯泡,两边是烧残的红蜡,主位供奉一尊白瓷做的弥勒佛,做工十分粗糙,笑口常开的样子倒是传神。弥勒佛坐在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上,托盘里用丹青勾勒出的一汪水池。 水池旁边有四个字:唯心净土。还有三个几乎如蚊蝇般的小字落款:觉远题。 主位前面摆着香炉,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香灰,可见老太太平时没事就来这里礼佛,时间很久了。 我把罗二米和铜锁叫过来:“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两个人盯着神龛看了半天,铜锁看出点意思:“弥勒佛,白莲花。” 罗二米眼睛瞪大了:“难道是…;…;” 陈大富急的措手,他听不懂我们的暗语,急忙问:“小师傅,怎么样,我妈能好吧?” 我想了想说:“老人家可能是丢魂了。” “啊!”陈大富着急的汗都出来了:“这…;…;好端端的怎么把魂儿丢了。” 我也纳闷,陈家村和慧慧八竿子打不着,林波是沾上了慧慧,才导致那个样子,丢了魂。陈家老太太压根就不认识什么慧慧,怎么也丢了魂呢?症状还和林波一模一样,真邪了嘿。 我是没招了,我们连林波都搞不定,怎么可能搞定他的升级版。小說中文網 我正瞎琢磨着,门被推开,外面进来一人。 陈大富刚要呵斥,原来是罗二米的搭档,那个叫老张的老头。他捧着一大把稻草进来,满身都是草,灰头土脸的。 “稻草找来了,老太太是被鬼附了身,有稻草就能驱鬼。”老头直嚷嚷。 陈大富疑惑:“小师傅,你刚才不是说丢魂了吗?” 我和老头说的完全是两回事,我说丢魂儿,他说附身,整个一满拧。我愕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罗二米不愧是行走江湖的老油条,马上道:“大富,这个事你整不明白吗,人只有丢魂之后,那些脏东西才会趁机而入。这就跟人的身体差不多,免疫力差了,才会感冒发烧,被病毒侵入。” 陈大富砸吧砸吧嘴,愣是哑口无言。 我看到罗二米冲着老张做了个眼色,这老张也是个老神棍,人情练达,马上道:“大富,你就别计较什么原因了,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让老太太恢复正常是大事。” “对,对,看我糊涂的。你们都是高人。你们想怎么整?”陈大富问。 “对啊,怎么整?”老张不明白这里的套头,把球直接踢给罗二米。罗二米道:“这样,咱们先驱鬼,驱了以后看看效果怎么样。老太太能恢复那最好,不能恢复再想办法给她招魂。” 陈大富头疼,摆摆手:“你们看着弄,反正我就一句话,只要我妈恢复原样,看见没有…;…;”他从随身皮包里掏出一沓钱,估计得有个大一万,“啪”拍在桌子上:“都是你们的。” “得嘞。哥几个,整起来吧。”罗二米说。 不管是驱鬼,还是招魂,我都是一头雾水,只能跟着他们行动。铜锁对陈大富说:“陈先生,还有两个朋友在外面,我把他们叫进来吧。” 陈大富点点头。 铜锁出去叫老猪和雅茹去了。 我们几人回到里屋,陈大富把屋里人都赶走,他们也不散,趴在门口看。屋里只有我们几个。 老张让陈家人拿过破脸盆,稻草放进去点燃,股股白烟从盆里升起,非常呛人。 他上炕,把盆放在老太太的旁边。本来是想放在老太太鼻子底下的,可老人家岁数大了,别鬼没弄走,又熏出什么毛病来。 屋里不多时烟雾蒸腾,呛得人直接咳嗽。我担心地说:“别熏坏了。” 罗二米道:“我上去看看。” 老太太端坐在炕的最里面,烟雾缭绕的最中心,一直垂着头,也不咳嗽,看起来特别怪异。 罗二米上到炕里,蹲在老太太旁边,捂着鼻子说:“老人家,你还好吗?” 突然老太太咯咯咯乐起来,罗二米不愧是老江湖,我们都吓得麻酥酥的,他还能保持镇定。 老太太开口说话了,居然是男人的声音:“白莲花、白莲花…;…;你们关门关窗的,我怎么出去?” 罗二米来到窗前,猛地拔出插销,推开窗,外面是院子,窗户一开,浓烟顿时冒出去。 这时,铜锁带着老猪和雅茹从外面走过来,正经过窗户,浓烟蒸腾出去,他们完全没有防备,呛得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往里看。 老太太毫无征兆中突然应声倒在床上。 罗二米反应很快,马上来了个公主抱,把老太太抱在胳膊弯里,来到炕边递给陈大富:“赶紧带老太太去通风的地方休息,煮点姜汤放点红糖去去寒气。” 陈大富抱着老娘,撩帘子出去了。 罗二米从炕上下来,嘱咐陈家的人打扫屋子,鬼应该是驱走。院里的村民大都吃完饭,抱孩子回家了,没几个人,浓烟冒出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我和罗二米出屋,呛得眼泪都出来了,铜锁带着老猪他们过来,互相打招呼。 这时,另一间屋子的门帘撩开,陈大富拿着包好烟出来,激动地说:“醒了,醒了,我老娘醒了!恢复了清醒,还叫我小名呢。” 我们同时长舒口气,总算是摆平了。 罗二米说:“幸亏我们在这里,要不然乱子就大了。” 陈大富马上明白,从包里把钱拿出来,塞到罗二米手里,罗二米还推呢。陈大富一瞪眼:“瞧不起我是咋地。几位高人,私底下我说句良心话,其实我和我爹关系不咋滴,人死为大,其他话我就不说了。我从小是我娘一手带大的,我们娘俩那感情,就是我妈要剜我一块肉吃,我也不带含糊的。今天你们救了我妈,那就是成全了我。给这点钱我都觉得不过意,咱们慢慢处,日子长了,你们看我表现,我老陈绝对是够意思的人。” 罗二米不动声色把钱给收下,我和铜锁对视一眼,这小子没说分我们两个,白帮他打掩护了。 我们到那个屋,老太太斜靠在被子上,气色不怎么好,不过神智清醒,感谢了几句。 我们来到外面院子,老张对陈大富交待:“鬼刚上过你娘的身体,鬼这东西本身属阴寒之物,虽说已经让我们驱走了,可你娘的身体还比较差,注意这一个月千万别让她感冒冻着,要不然会出大事。” 陈大富说:“放心吧,回头我雇俩护工专门伺候我妈。几位,你们跟我掏个实底,我妈这次中邪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鬼附身了。” 罗二米看看我,那意思让我答。我心思动的很快,他这不是为难我,而是让我有露头露脸的机会,要不然和高人的头衔不符。 我想了想说:“要是有可能的话,把老太太接到市里去住吧。有几个原因,一是陈大哥你父亲刚过世,老太太睹物思情,不利于休息。再一个,她供奉的弥勒佛有问题,很可能这次的邪就是从弥勒佛来的,让她换个环境,把供奉的念头给淡了,或许就更好了。” 陈大富若有所思:“有道理,有道理。我也觉得我娘供的弥勒佛邪性。我去过杭州上海的那些大寺庙,里面弥勒佛都是笑口常开,透着喜兴,可我娘供着的这个呢,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供佛的规矩我听人说过,其他不论,首先要透着一个舒服,看着顺眼。看的都不顺眼佛还怎么供。小师傅,你说得太对了,这尊弥勒佛不能拜,越拜越邪。” 罗二米这时说:“老陈,老太太拜的这尊佛是从哪请来的?” “你不说我还忘了。”陈大富一拍手:“是从村东头大姑姐家请的。这大姑姐跟我带点亲,她是做丧葬行业的,在十里八村批发丧葬用品还有一些佛教用品。我们村有个规矩,人老了之后,要准备两套寿衣。一套跟着死者火化落葬,还有一套送葬后要还回去。老太太这事一闹,家里还有套老头的寿衣忘还回去了,中邪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 第二十七章 送寿衣 陈大富面露苦涩,他说现在想起大姑姐他就害怕,老太太中邪肯定跟这个娘们有关,可他不想去找大姑姐的麻烦,只要把家里多余的那套寿衣送回去就行。 他苦苦哀求我们,让我们跟着他一起过去,我们都是高人,可以看看大姑姐什么样。 罗二米摸摸兜里的钱,大义凛然:“陈大哥发话了,小弟义不容辞。咱们几个过去看看。” 陈大富赶紧安排车,虽说都一个村住着,可以走过去,不过坐车呢,可以表示他对我们的尊重。 罗二米和老张上了陈大富的车,我们几个人上了老猪的车,两辆车顺着村路开出去。 能有十多分钟,进了条村路,陈大富的车停下来。他从车里下来,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是叠得板板整整的寿衣。罗二米和老张也下了车。我们赶紧在后面停好车,一起跟着。 顺着这条路拐过去,有一条很深很窄的胡同。 胡同是两侧大房子的外墙夹出来的过道,所以没住人家,黑森森的,阳光都照不进去。 陈大富捧着寿衣走在前面,我们默不作声跟在后面。走了能有五六分钟,到胡同的尽头,出现一座院落。 院子门大开着,刚到门口,我们就怔住了。在院口的地上摆着一堆纸人纸马,靠墙放着纸糊的大别墅,童男童女之类的东西。虽是大白天,可光线极是晦暗,看到这些死人的用品,让人心里毛毛的,觉得阴森恐怖。 进到院子,里面非常冷清,只有个穿着黑色皮裙子的小青年正坐在板凳上,糊着纸人。这小青年可能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稚嫩,活干得倒是细心,我们进院他都没发现。 陈大富喊了一声:“三狗子,大姑姐呢?” 小青年抬起头看看我们,扯着嗓子对里院喊:“大姑,有人找!” 时间不长,后面走出一个娘们,这娘们能有四十来岁,满脸褶子。最让人腻歪的是,她穿着一身灰扑扑道衣,没有挽发髻,灰白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她一走出来,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森严起来。 “家里的事办完了?”她问陈大富。 陈大富那也是村里首富,在家里飞扬跋扈的,可看到这个女人,说话低声低气,透着温柔,不敢造次:“大姑姐,葬礼办完了,把多余的那套寿衣给你送过来。” 这女人就是那位大姑姐了,她摆摆手:“寿衣一旦卖出去就会有灵气,不能往回送,我也不可能收。” “那怎么处理呢?”陈大富问。 大姑姐说:“烧了吧。” 她看看我们,忽然目光落在老猪的身上。老猪让她看的不自在,躲避着目光,大姑姐也没说什么,转身要回去。 陈大富赶紧道:“大姑姐,还有个事跟你说。今天我们家老太太中邪了,那个吓人劲崩提了,这是我请的几个高人,他们都说老太太中邪,和在你这儿请的那尊弥勒佛有关系。” 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陈大富这人这么没有担当,把我们全卖了。 大姑姐脸色阴森,非常不高兴:“怎么个中邪法?” 陈大富说:“像是鬼上身,一边说话一边自己咯咯乐,说的什么也听不懂。” “中邪了为什么不让我去看看?”大姑姐说。 这一句话把陈大富怼得哑口无言。我倒是能理解陈大富,大姑姐邪里邪气,住的这地方又如此阴森,换谁都是来一次就够了,肯定不想第二次。 大姑姐阴着脸:“为什么中邪跟我有关?是我让老太太中邪的吗?” 陈大富涨红了脸:“大姑姐你别生气,我就是那么一说。” “我告诉你们,”大姑姐看着我们:“话不能乱说。什么叫中邪了跟我的弥勒佛有关?你们有没有常识,那叫净土弥勒!是大光明之王!专门是辟邪驱鬼的,怎么可能让鬼上身?” 她说话跟连珠炮似的,越说越快:“《无量寿经》你们看没看过,里面说‘八方上下无央佛国诸天人民及娟飞蠕动之类,诸生净土佛国者,皆余七宝水池莲花中化生’。” 众人目瞪口呆,她说的太快,极为熟练,就跟小学生背课文一样,我都怀疑她能不能理解这段话。 这段如果是让一个和尚说出来的,没觉得什么,可现在从一个市井老娘们嘴里像吃崩豆一样倒出来,怎么听怎么违和,而且带着丝丝不合常理的诡异。 就大姑姐这样的,走大街上都容易被人当成精神病。 陈大富脑袋都疼,完全沟通不了,也加着害怕,不敢在这里再呆一分钟,赶紧说:“我们错了,多有打扰,回头我就把这寿衣给烧了。” 大姑姐停下话头说:“你回去跟你们家老太太说,要诚心礼佛,死后便会往生净土,到时候渡劫而成,不入轮回,超脱生死,和佛祖享受一个级别的待遇。要‘念念不忘于净土,心心不离于弥陀’。” 陈大富那表情,估计他心说话了,还拜佛呢,回去就把神龛砸了。 想想也是,这位大姑姐信佛信的都迷怔了,快赶上精神病,谁敢信她介绍来的佛。 陈大富转身要走,我沉默一下,走上前说:“大姑姐,你好,我有点佛经上的问题想和你请教一下。” 大姑姐脸上露出笑容,还不如不笑呢,比哭都难看。她笑着说:“小伙子,什么事都可以探讨。你是不是要从我这里请尊弥勒佛回去?” “是这样的,”我说:“我在老太太家里看到了她拜的弥勒佛。弥勒佛的下面是莲花池,有这么几个字,写着‘觉远题’。这个觉远是何方神圣?” 大姑姐说:“说这话就长了,你知道我们信弥勒的人,又叫什么吗?” 我摇摇头。 大姑姐说:“叫做白莲宗社。小伙子,我跟你说,莲花这东西是世界上最纯洁最无暇的,你什么时候看过莲花有黑色的?” 我聚精会神听着:“你继续说。” 其实我问这个问题不是心血来潮,我现在对白莲教,也可以说是白莲宗社,特别感兴趣。一是最近遇到的邪事都跟它有关,二是我发现这帮人迷这个迷得非常过分,比如这个大姑姐,还有陈大富的老娘。应该再算上罗二米,罗二米现在看见我都毕恭毕敬的。 我觉得如果能好好利用一下的话,或许能改变我现在的生活。尛說Φ紋網 大姑姐继续说:“我们白莲宗社源远流长,最早祖师爷定下‘普、觉、妙、道’为定名之宗,有四大护法,都是按照这个起的名。觉远是个民国时期的高僧,经他手开光了一批弥勒佛的佛像,我给陈老太太的就是其中一尊。” 我听得津津有味,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小伙子,我看你挺面善的,要不然你也请一尊弥勒佛回去,没事就拜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姑姐苦口婆心。 这时罗二米走过来,对大姑姐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大姑姐上下打量我:“谁?” 罗二米说:“他叫王慈,曾经到过净土,还被弥勒佛真身抚过顶哩。”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大姑姐的死穴,她张大了嘴,上上下下看我,眼神忽然凄厉起来:“你们别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们,诋毁神佛是要下地狱的!下地狱!” 罗二米还要说什么,我咳嗽一声:“罗哥,行了,别讲了。” 罗二米也觉得自己孟浪得瑟,赶紧走了,我们跟在后面。 大姑姐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陈大富我告诉你,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家老太太不是鬼上身,而是有神灵护体,你家老太太有机会升入净土佛国,你别打扰了她的修行…;…;” 等从胡同走出来,大姑姐的尖嗓子还在后面响着。众人面面相觑,太阳高挂,浑身都汗津津的。实在说不出什么感觉。 我对罗哥不满意,嫌他嘴太快,正要说他两句,忽然转念,他宣传我其实也不错。我本来就想借用一下弥勒佛的影响力,说不定日后也能招揽信徒什么的。 陈大富擦擦汗说:“各位不要见怪,大姑姐脑子不太好,说话颠三倒四的。” 罗二米有气无力:“算了算了,你家的事我们都处理完了,这就告辞。你是不是派辆车把我们送回去?” 陈大富赶忙道:“各位高人别忙着走啊,寿衣怎么办?” 。 第二十八章 老猪的噩梦 “寿衣,你自己找个地方烧了吧。”罗二米说:“以后大姑姐那个地方你少去,这人神经不正常,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 陈大富还有点恋恋不舍:“你们这就要走啊,晚上咱们一起吃顿饭呗。” 罗二米看看天色,现在已经下午三四点了。他跟我们商量:“哥几个,今天赶到凤阳山,怎么也是半夜了。摸黑上山,辛苦不说还危险,要不先在村里过夜?” 大家一商量是这么回事,也不差这一天。我有点不乐意,明天是上班时间,我估计又得请假了,可这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晚上,陈大富大摆筵席,院里支着灯,照如白昼。老陈家的亲戚朋友都到了,就为了好好招待我们。 陈家老太太恢复得还不错,就是有些虚弱,早早躺下。看老妈度过这一劫,陈大富心情舒畅,和我们频频举杯,很快就醉了,被人抬进屋里。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散席。陈大富家里的院子有好几重大瓦房,有的是睡觉地方,我们被安排在相邻的几间房子里休息。 我和铜锁在一间房里,他喝多了,沾枕头就着。我也有点迷糊,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不知几点,忽然惊醒,想到一件事,还没跟领导请假。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这么晚也不好打扰领导。 我这人睡觉轻,心里存点事就闹心,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索性下床把外衣拿过来,兜里摸出笔,借着窗外月色,在手心写几个字,提醒自己明天一大早要请假,千万别忘了。 写完之后,我睡意朦胧躺在炕上刚要入睡,忽然听到外面有极为痛苦的呻吟声,随后是雅茹低呼:“老猪,醒醒,你怎么了?” 我睡意全无,趿拉着鞋来到铜锁身边推他。铜锁睡得死沉,推不醒,这时我看到隔壁房间的灯亮了。 我穿好衣服,推门来到外面的走廊,到了邻近的房间,透过窗户往里看。老猪躺在床上痛苦呻吟,一旁的雅茹正在焦急推他。 我敲敲窗,雅茹看到我,赶紧过来开门。我问怎么了。雅茹都快哭了:“刚才老猪在梦里喊着什么,然后特别痛苦的声音,怎么推也推不醒。” 我进到屋里,看到老猪的五官都扭曲了,嘴里不断发出“哼~~哼”的声音,显然是做噩梦。 我看到桌上有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扭开盖子直接泼在老猪的脸上。 雅茹惊叫一声,别说这招真挺管用,老猪慢慢睁开眼,只不过眼睛发直,好半天没回过神。 “老猪,你没事吧?”我问。 老猪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把脸,气喘吁吁:“我的妈啊,吓死我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你做噩梦了?”我问。 老猪苦着脸:“可不是咋滴,自从幻视看到那口古井,现在每天只要闭眼就会做同一个噩梦。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梦居然开始发展了。” “什么梦?”我好奇。 老猪坐在炕边,愣了好长时间,才缓缓说起来。 他的这个梦还真是诡异,他在梦里好像在山上玩,也不知跟谁玩,乱糟糟的。玩完之后,他觉得口渴,到处找水喝。找了半天,看见一座奇形怪状的房子,便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大院子,院子当中有个巨大的三脚香炉。 这一幕给他的印象极其深刻,在梦里很是鲜活,老猪形容给我们说,当时阳光照在香炉的炉壁上,反射出的光芒堪称妖异,醒来之后很长时间都很难忘去。 我听得有点古怪,三脚香炉,怎么那么像我在幻境里到过的道观呢? 在梦里,老猪口渴的厉害,院子里找了一圈,然后进了一间房子,里面有个大水缸,水缸里满满当当都是水,上面飘着一个水瓢。他拿起来就想喝,喝以前习惯性的搅了搅水面,这不搅还好,一搅动水缸底下咕嘟咕嘟往外冒泡,紧接着浮出一个女人头来。 我和雅茹听得直冒冷汗,老猪说:“前几天,一做这个梦,到这里时我就醒了,可刚才睡的时候,还是这个梦,怪就怪在,梦里的情景在持续发展着。” 我赶紧问:“后来又出现什么了?” 老猪说,他还是在山里玩,还是口渴,最后还是来到那个怪房子。进了院子,径直走进了那个房间。这一切梦境像是安排好的戏剧,他没有能力改变,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序履行整个过程。 到了水缸边,他拿起水瓢开始搅动水面,这一搅,水里那个女人头又浮了出来。他害怕极了,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女人头浮到水面,满头黑发飘散,全都张开在水的表面,人头很像一只怪里怪气的大蜘蛛。 老猪僵硬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这时人头浮动,脸朝上,冲他甜甜一笑。 老猪跟我们说,当时他都要吓死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我想了想说:“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不是女人头,其实水底下有身子的。可能水太混或是太深,你没看到。” 老猪脸色发黑,摇摇头:“那水缸不深,而且清澈见底,根本看不到身子,就是一颗头。” 我示意他继续说。 老猪说,女女人的头发忽然伸出来,像蜘蛛丝一样缠住他的脑袋,力气很大,要把他往水缸里拉。 老猪急眼了,把住水缸边缘,拼命挣扎,可一点用没有,他的脸渐渐接触到了水面。 忽然女人头颅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原来你已被夺…;…; 随后长发尽收,女人头沉到水里,老猪正愣着时候,突然惊醒了,然后就看到我们在床边。 我疑惑着说:“‘你已被夺’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老猪哭丧着脸:“我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邪性呢?” 整个梦确实很怪,我想着林波的情况,又看看老猪,难道老猪做的并不是梦,而真的是魂魄出身,到了井的那边世界? 是不是说明老猪的大限已经到了? 屋里的气氛凝重,老猪惊魂失措,胸口剧烈起伏。 我想想说:“你还记得那个奇怪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牌匾之类的东西?” 老猪声音低沉,烦躁地说:“记不得了,看着像是寺庙。” 我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他在梦中去的地方,就是井那边的道观。这事颇有点玄妙,我似乎摸到了规律。我们中邪的这几个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都到过那个道观。先是林波,他的情况最糟,他的魂魄已失,现在变成半疯,很大的可能就是魂儿已被勾走。 然后是我,我是通过出魂的仪式到的道观。 现在又是老猪,老猪更是古怪,是梦里去的。被慧慧缠上之后,我们这些人都要去那里。 我在道观里见过慧慧,也就是说慧慧已经到了那个地方,难道她的目的是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抓过去? 想了半天不得其所,我说:“老猪,你别担心,明天咱们就去凤阳山。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会有个结果。” “但愿吧。”老猪叹气,神色萎靡。他不敢睡了,盘膝坐在炕头抽烟。 我陪着唠了会儿嗑,已经下半夜多了,困意袭来实在受不了,我回去睡觉。 这一睡就是天亮,铜锁他们都已经起来。我没说昨晚的事,雅茹和老猪也没说,他们讳莫如深。 陈大富安排我们吃过早饭,一大早就要出发,这里离凤阳山有段路程,大家都希望早点到。 陈大富安排了车,还叫过来一个司机,罗二米和老张上了那辆车。我们几个上了老猪的车。 老猪开车,跟在罗二米他们车的后面。两辆车先后出了村,顺着大道直奔凤阳山。 昨晚睡的不太好,我在后座玩着手机昏昏沉沉,铜锁倒是精神不错,和雅茹说说笑笑的。老猪面沉似水,一边开车一边直愣愣盯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山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家,远远的大山连绵起伏。 路上没有车,偶尔能看到几棵大树歪着长出来。我正看着手机,突然车子一抖,手机没拿稳落在地上,正要俯身去捡,我无意中看向车窗,吓了一大跳。 老猪偏离了大道,开着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前面的一棵大树,狠狠地撞了过去。 。 第二十九章 乌鸦的线索 眼瞅着车要撞到树,情急之中我大吼一声:“雅茹,赶紧制止他。” 雅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离着老猪是最近,她赶忙去拉老猪的胳膊:“你怎么了?” 老猪背对着我和铜锁,看不清表情,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路边。我是急眼了,半躺在后座上,双脚飞起来,对准驾驶座就是重重一脚。 这一脚我用了牛劲,踹得老猪向前一趴,方向盘打滑,这时候车到了树前,将将从树身旁边擦了过去。能听到车的外皮和树干发出剧烈摩擦,嘎吱嘎吱作响,车子向前又开出半米,才熄火停下来。 因为巨大的惯性,我们全都往前冲,我的双脚还没有收回来,趁着这股劲猛地怼了一下,脚腕子生疼。 等车停了之后,我和铜锁面面相觑,一头都是冷汗。雅茹最惨,撞在驾驶台上,捂着头,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 老猪趴在方向盘上,生死不明。 前面那辆车停下来,罗二米和老张下了车急匆匆过来,拍打着窗户。我把车门打开,踉踉跄跄出了车,把铜锁和雅茹他们都救出来。 大家看着车祸现场,全都后怕,铜锁艰难咽着口水:“王慈,要不是你那一脚,现在咱们几个还不定什么样呢。” “别说这个了,看看老猪怎么样。”我说。 罗二米和老张钻进车里,把老猪从里面弄出来。老猪满头满脸都是血,紧紧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马上去医院。”罗二米当机立断。 铜锁说:“雅茹,你也受伤了,跟罗哥送老猪去医院,顺便也检查一下。我和王慈在这处理车祸现场。” 现在紧急事态,也不是矫情的时候,雅茹上了那辆车,车子拉着他们走了。 铜锁看他们走远,他钻到老猪的车里捣鼓了一会儿,重新发动车子,还好发动机没有撞坏,勉强还能开。离开路边的时候,这才看清靠近大树的那一面车体毁坏得不算严重,有些变形。 我和铜锁商量了一下,这车先开回老猪家的停车场,等他醒了之后找保险公司慢慢修吧。凤阳山是去不了,我们调转车头往市内开。 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各怀心事。老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了疯呢?我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他的大限已经到了,魂儿已经勾走了? 到了市内,我下了车,自己打车回到家里。家里很冷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晚上我都在等医院那边的电话,可谁也没有打给我。我坐在沙发甚至怀疑,发生过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稀奇古怪的梦。 突然被卷进去,又突然被甩了出来。 临睡前我给铜锁打了电话,他没有多说,只说自己在医院,老猪还没有恢复神智,一直在昏迷状态,他的父母都来了,人还在观察室躺着,情况不容乐观。 挂了电话,我想到林波,要不要给林波的父母打电话通知呢,想了半天还是再等等吧,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老猪那些事我想管也管不了,只能遥望相助。到公司之后,看到破损的窗户已经换上了,想到那天的乌鸦,还是心有余悸。 我正在干活的时候,经理引进一个人来,让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说宣传册一会儿做好。我们公司承办一些做宣传册的小业务,有美工专门从事这项工作,这个人可能是客户。 他穿着皮夹克,油头粉面的像个小老板,一边吸烟一边玩着手机。 这时办公室主任办事回来,和那人寒暄了两句,然后看我:“小王,给陆先生倒杯水啊,别坐着发木,眼里有点活儿。”小說中文網 我这个气,你支使人还支使出理来了。我一肚子气,拿了一次性纸杯打了热水,放到茶几上。 这位油头粉面的陆先生倒是非常客气,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小同志,认识认识。” 我接过来看,上面写着“陆大有”,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我这才明白,这些宣传画册可能就是给街道做的。 我回到办公桌,把名片插在笔筒里,我和这样的人八竿子打不着,一辈子不能有交集的,认不认识都没用。 我正忙活着,陆大有忽然走过来,做了一个举动。我眼皮跳了跳,偷着去看,他蹲在地上,从窗台的下面捡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是乌鸦的羽毛。那天乌鸦钻进窗户,来回扑腾翅膀,扇动下很多黑色羽毛,后来做过清扫,可还是没扫干净。 陆大有拿在手里默不作声,我偷眼观瞧,这枚羽毛他看得异常仔细,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观察。对,他在观察。 陆大有猛地回头,我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摆弄着鼠标。 他走到我面前,笑着说:“小同志,这是什么毛?是羽毛吧?你们办公室还养鸟呢。” 我看着他,没必要撒谎,说道:“前两天我们办公室里出了一件怪事。” “说说。”他来了兴趣,给我递烟。 我接过烟,把乌鸦冲破窗户的事说了一遍。陆大有听得聚精会神,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里涉及到很多隐秘的事,我肯定不能告诉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陆大有有些出神:“乌鸦出现在这里,不是平白无故的,肯定有原因,肯定有原因…;…;”他喃喃着,往外走。这时,美工拿着宣传册的样册过来:“陆先生,你看看,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下厂印刷了。” 陆大有魂不守舍一样,让美工把宣传册先放到一边,他顺着走廊去找办公室主任。 这人可真怪,我正想着,办公室主任忽然从办公室里冲出来,隔着走廊大声招呼我:“王慈,你给我过来!” 这就没好气了。我心怦怦跳,心想坏了,自己怎么就嘴这么快,把乌鸦的事说出去,领导肯定不高兴。 我磨磨蹭蹭来到主任的办公室,他黑着脸把门关上,当着陆大有的面把我狠狠训了一顿,里面夹枪带棒还对陆大有进行敲打,说他多管闲事什么的。 办公室主任当着我们,把那根黑色羽毛扔进垃圾里,说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 等从办公室出来,我脸黑的不行,陆大有倒是嬉皮笑脸,这人在街道办事,干的就是迎来送往,脸皮也厚,拉着我非说中午吃饭赔罪。 我想想也行,白吃谁不吃,挨顿骂省了顿午饭钱,也值了。 陆大有挑了一家很上档次的饭馆,我们两人要了个隔断,点了一桌菜。我觉得这里有事,都说无利不登三宝殿,他想干什么呢? 我也不管他,上了菜闷头吃。吃的差不多了,陆大有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塑封袋子。 这个小口袋里,封着一根黑毛。我一看就认出来,正是鸟的羽毛。 我擦擦嘴看他,心中狐疑不定,这根羽毛已经被封好了,看样子陆大有早有准备,他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呢,难道说他也遇到过乌鸦袭击? 陆大有说:“小王,你看看,是不是和你们办公室里那根一样。” “你怎么也有?”我疑惑。 陆大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仔细观察过,你们办公室一共有五扇窗户,乌鸦为什么偏偏袭击你旁边的窗?” “你是说跟我有关系?”我说。 陆大有说:“小王,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这种乌鸦不简单,是一种噩兆。我觉得你肯定有事,藏着没说吧。” 这陆大有肯定是知道点什么,这些天我都快被搞疯了。如果他也中邪了,或许我们能互相交流一下情报。 可看他油头粉面的样子,又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他,便默不作声。 陆大有沉吟一下:“这样吧,交流要真诚,我就要先拿出一点真东西给你看。不过小王,你看是看,不能往外说。如果这事真跟你没关系,就当咱们朋友相识吃顿饭,吃完就完。” 我点点头。 陆大有犹豫了片刻,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出一个视频文件给我看。 视频的时间不长,只有五六分钟,整个过程中我没有说话,等看完之后,我已经傻了。 。 第三十章 三堂会审 这段视频特别奇怪,点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小伙子,正对着摄像头说话,他好像在跟某个人视频对话,聊得特别起劲。他说自己昨天在商场遇到一个美女,一看到这美女他的双眼就大放光彩,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终于找到了真爱。 然后是絮絮叨叨,说他怎么鼓起勇气和这个美女搭讪,约人家吃饭喝咖啡,最后还一起看了电影。他今天已经约美女来家里了,现在就在卧室,想给摄像头那边的朋友看看,也有显摆的意思。 这段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视频里的这个小伙子拿起自拍杆,端着手机向卧室里去。 看到这里,我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常普通的一段视频,陆大有为什么郑重拿出来呢,想必里面还有玄机。 我皱眉看着,小伙子端着手机进了卧室,刚进卧室,气氛陡然阴森起来。卧室窗户挂着厚厚窗帘,勉强能看到是白天,而阳光难入,造成了屋里光线非常晦暗。拍摄的画面画质也突然降低,本来挺清楚的,等进到屋里后,颗粒感非常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人浑身被黑塑料袋套着,在脖子和腰部的位置,用两条麻绳栓得紧紧的。 大黑塑料袋全部贴在这个人的身上,呈现出一个类似木乃伊的人形。 小伙子进到卧室,把拍摄的手机放在对面柜子上。他来到床前,抱起床上的那个装在黑塑料袋里的人…;…; 我的心猛地窜到嗓子眼,正待细看,视频结束了。 好半天我没缓过神来,问询的眼神看着陆大有。 陆大有收回手机,好半天才一字一顿说:“视频上的小伙子是我的弟弟。” 我不知说什么好,犹豫片刻问:“在卧室里,床上那个装在黑塑料袋里的,是什么人?难道…;…;” 我想说,难道你弟弟杀人了? 想想又不太可能,真要他弟弟杀了人,陆大有也不会把这样的视频给我一个陌生人看。 果然陆大有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弟弟的精神不太好。他床上的不是人,而是用报纸和填充物塞进黑塑料袋里,变成的这么个人形。” 我长舒口气,没杀人就好,为什么陆大有会把他弟弟得精神病的事跟我说呢?我沉默着,饭吃都吃了,也不好说什么。 陆大有继续说:“我弟弟精神不好也是最近的事,他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智商和情商高着呢,我们家就指望他了,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他治好!” “可以让他看看心理医生什么的。”我心不在焉,有点坐不住了,想走。 陆大有忽然诡秘一笑:“没用。小王,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怎么呢?”我喝着水问。 陆大有低声说:“有一天我接到我弟弟的电话,在电话里他的口气特别害怕,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他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突然一只乌鸦撞在旁边的窗户上,把窗户撞出一个大洞,半只鸟身子都探了进来。当时上晚自习的同学都吓坏了,我弟弟也吓得不轻。他的智商很高,等鸟飞了之后,他捡起地上一根羽毛夹在书里。他觉得这件事蹊跷。” 他继续说:“自从那天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经常一个人胡言乱语,满嘴鬼话,原来的女朋友也吓跑了。有一天晚上他竟然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很多同学围着看。他的老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带他回去检查,已经给学校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你现在有结论了吧?”我问。 “有了。”陆大有说,他压低声音:“我弟弟是撞邪了。” 我点点头,丝毫不惊讶,陆大有看我这坦然的样子,就知道我肯定也是知道内情的。 我说:“你弟弟要是撞邪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些看事的师傅帮着看看。” “先前请了一个很有名的大仙儿,他看不明白。我又托关系找了几个高人,约好一起再看看。”陆大有说:“小王,我今天一看到你们办公室的乌鸦黑羽毛,当时就一激灵,你的经历跟我弟弟的遭遇一模一样,我就知道找对人了。对了,你的精神状态挺好的?” “我没事。”我不想说太多。 陆大有说:“小王,我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肯定不会亏待,哥哥给你包个红包。” 我没说话,在心里斟酌这件事。 陆大有说:“过两天,我请了几个师傅到家里去看,你也过去吧。你和我弟弟遭遇是一样的,或许能帮到什么忙。再说了,你就不怕日后撞邪吗?” 我苦笑。 陆大有眼睛很毒,他敏锐地说:“你是不是已经撞邪了?”他看我没说话,便道:“我请的都是高人,你也顺便去看看,或许能解决麻烦呢。” 我心念一动,目前慧慧这件事已经成死局,我们接二连三中招,对这件事我本来不抱任何的希望。罗二米那边指望不上,如果能在陆大有这里结交到高人,能帮到我们,那还真不错。 我一口答应。 陆大有非常高兴,和我约好了,后天晚上到他家里去。他给我了地址。 我回到办公室,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看样子中邪撞鬼的事不是孤例,并不只有我和老猪他们,陈家村的老太太中邪了,现在又来个陆大有的弟弟,这些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像冥冥中有一条线把所有人都串在一起。 我在纸上画了画,如果把撞邪的这些元素都提取出来…;…;我停下笔,凝视着纸上的箭头符号,最后都指向一个关键词,“白莲教”。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心头蒙上阴影。有一大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色影子,正在侵蚀过来,让人无法呼吸。 下班后,我给铜锁打了个电话,铜锁告诉我,老猪还没有醒。现在什么仪器都用上了,甚至他妈妈还找来个老中医摸脉,可就是说不清为什么老猪还不醒。医院已经下了通知,说老猪如果三天之内还不醒,那就有植物人的危险,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尛說Φ紋網 铜锁就在医院,电话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铜锁唉声叹气告诉我,老猪他妈这几天把眼泪都快哭干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身遭横祸,生不生死不死的,谁看了谁难受。 老猪这样,我心里也堵得慌,可千头万绪没有办法。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老猪之后,下一个受害者很可能就是罗二米。事情落到他的头上,看看他会怎么办。 过了一天,晚上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陆大有的家。到了他家,已经有四个人在了,其中一人扮相特怪,居然是位道士,下巴一绺很显眼的山羊胡。 陆大有带我在客厅落座,然后给几个人斟满上好的茶水。那道士翘着二郎腿,捋着胡子说:“小陆,你弟弟现在在哪呢,人到齐了就让我们看看吧。” 旁边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嘴东北土腔,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姓陆的你什么意思?!把我找来就行了,怎么又找来这么一帮神棍?是不是瞧不起我?” 道士一听火了:“你说话放干净点,说谁是神棍?!” 这东北女人说话的声音很粗重,有点男性化,我看看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生的一张暴脸,满脸横丝肉,比陈家村那个糊纸人的大姑姐还要吓人。 可能奇人都有个怪样子吧。 陆大有找来的这四个人,道士仙风道骨,东北女人满身戾气,反而最后那两个人显得很不起眼。 那两个人应该是朋友,他们始终坐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两人年纪都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是胖子,看模样都是愣头青,那气场比起道士和东北女人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陆大有说:“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该让高人们一起碰面,但我确实着急,那是我亲弟弟啊!我就想干脆,把各位高人一起请来,来个三堂会审…;…;” 他还没说完,东北女人不耐烦:“别说没有用的,我大老远过来,要不是看朋友的面,才不管你们家的破事。来都来了,说正事吧,你那个撞客的弟弟在哪呢,让我们看看。” 陆大有说:“在阁楼的房间,他现在情况很不好…;…;” 话还没说完,只听阁楼里突然“蓬”一声巨响,好像有人把东西给砸烂了。 。 第三十一章 剑拔弩张 陆大有焦急地说:“我弟弟的情况非常糟糕,他什么样子…;…;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他邀请在场众人一起到阁楼去。 楼梯很窄,一次只能走一人,道士疾步向前想第一个上,谁知道那东北的彪悍女子腿脚真是麻利,冲在道士前面,抢先上了楼,一点都不客气。道士脸色气得发青,闷哼一声,撩开衣服下摆跟在后面。 其余人跟在后面,戴墨镜的小伙子说:“陆老板,这件事你太不经考虑了,让我们这些修行人凑在一起解决同一件事,这是大忌啊。” 陆大有赶忙说:“是我不对,我也是为弟弟着急,心想着能早一分解决就早一分,没想其他的。” 我看这个戴墨镜的小伙子挺面善,谈吐稳重,既没有东北女人的戾气,也没有道士的傲气,便生出几分好感,主动和他打招呼。 他笑眯眯客气地回应。 我们几人到了二楼,阁楼有一条走廊,尽头便是弟弟的房间。我们从楼梯走下来,看到道士和东北女人站在走廊前,却没有进去,面色是无法形容的凝重。 陆大有赶紧问:“两位高人,怎么回事?” 没等道士说话,东北女人抢先说:“这里不干净!鬼气很盛,你弟弟现在很可能被恶鬼附身了。” “啊?!”陆大有着急问:“那,那怎么办?” 东北女人鼻子“哼”了一声:“这件事只能我来办,你请那么多人纯属瞎耽误工夫。” 道士冷嘲热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满嘴跑火车的某人才是不学无术的神棍。” 东北女人气得脸色涨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女人随身背着褡裢,一把拽到身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粗布缝成的布偶。这布偶极其粗糙,穿着红衣服,仅露出一个小脑袋。脑袋是用白布缝的,上面用黑线简单勾勒出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看着让人很不舒服,觉得邪里邪气的。尛說Φ紋網 戴墨镜的小伙子“哟”了一声:“这是东北的保家仙吧。” 那女人颇为得意,看了看道士:“臭道士,你还没这个小孩识货呢。” 道士阴沉脸,呵呵冷笑:“据我所知,报马不出山海关,你们东北的巫术在东北的地界或许管用,可在我们这儿就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了。” 女人不搭理他,对陆大有说:“姓陆的,待会见到你弟弟,我先来。出了什么事我兜着!今天老娘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一口气。既然你把同行们都请来了,也好,我让他们好好看看东北的堂子能不能出山海关看事!” 陆大有跟吃了死苍蝇似的,估计在暗暗叫苦,好好一件事结果演变成同行斗法了。难怪说同行是冤家,修行人斗起法来比谁都矫情。 他是谁也不敢得罪,只能唯唯诺诺。 女人拿着布偶,大步流星向走廊里面走去,道士闷哼一声,第二个跟上。我们几人跟在最后。 和墨镜小伙子一起来的那胖子说道:“老谢,你怎么看?” 原来那戴墨镜的小伙子姓谢,他笑眯眯地说:“看看再说吧,或许能跟人家高人学点东西呢。” 胖子嘴角抽了抽,明显是不屑。 我也是凑趣,问小伙子:“你姓谢?” 小伙子用手指头在空中比划一下,说:“就是‘解放’的‘解’,在姓里念xie,许多人都以为我姓‘谢谢’的‘谢’。” 我点点头,这个姓倒是少见。 走廊走进去,越走越黑,我问陆大有怎么不开灯。陆大有苦着脸说,走廊这个灯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点不亮,修了很多次,没用。 这里不但黑,而且寒气很重,极其阴森,像是走进一条深深的洞窟里。 姓解的小伙子和胖子,他们面色都由戏谑变成凝重,这两人看样子也是有道行的,能觉察出常人觉不出的东西。 到了尽头的房间,里面发出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砰砰作响。 我退在最后,现在这个场合我不是主角,主要是看这些高人如何驱鬼。东北女人站在门前,对陆大有说:“姓陆的,开门。” 陆大有颠颠过去,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东北女人做个手势:“头前带路。” 门开了一条缝儿,里面黑森森的,没有点灯。陆大有第一个走进去,女人跟在后面,道士也要跟着进,女人站在门口,用手把住门框:“对不住了各位,我这人有个臭毛病,我看事的时候不希望有同道在场,多多理解吧。” 道士不耐烦:“你是怕我们拆穿你的西洋镜吧。” 女人冷冷看着他,像是懒得废话,对陆大有说:“把门锁上!不准外人进来。” 陆大有站在门口冲所有人抱拳:“各位高人,各位高人,你们多多包涵。每个高人行事风格不一样,咱们就入乡随俗吧,多多体谅。这件事完了我亲自负荆请罪,还有大大的红包奉上。” 道士闷哼一声:“就她毛病多,我到要看看她能看出什么东西来。陆大有,你去告诉这个东北老娘们,她要是不行,就赶紧主动让贤,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陆大有哪敢说什么,唯唯诺诺关上门,和那女人一起进了房间。 我们在外面等着,阁楼的隔音效果还不错,里面除了特别重的声音外,其他什么都不到。 道士背着手在门口转来转去,我报着结交高人的态度,主动上前凑趣:“道长你好。” 道士看看我,鼻子里发出“唔”的一声。 “道长,你的道号怎么称呼,在哪座仙山道观出家修行?”我问。 道士不耐烦:“你想干什么?摸我老底啊?” 这道士就跟吃了枪药差不多,说话这个难听,夹枪带棒的。他一个臭道士,我摸他老底干什么,全身上下刮不出三两油腥。我没好气说:“是我失礼,不该瞎问。” 胖子在旁边咯咯乐,满脸猥琐。 我看他:“那你呢,你怎么称呼?” 胖子大大咧咧说:“我不怕人摸老底,本人皮南山。这个是我哥们,解铃。” “你们这么年轻,还在上学?”我看他们年岁都不大。 解铃笑:“我和南山属于不学无术那一伙的,上什么学啊,大学门往哪开都不知道。我们很早就出来在社会上讨生活了。” 道士的鼻孔眼里“哼”了一声。 皮南山顿时火了:“道士,你哼谁呢?” 道士简直是又臭又硬,一瞪眼:“怎么的?就哼你们了,毛还没长齐就出来骗吃骗喝。” 皮南山别看是胖子,这脾气一点就着,冲过去想揍道士,被解铃一把拉住:“算了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士嘟囔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到你们这些玩意。” 我听得不是个味,这道士一点都不像出家人,要说最像江湖骗子的,倒可能是他。说实话,我觉得解铃有点面,太好说话了,人善被人欺,要是道士这么讽刺我,我拼着怎么的也得跟他干一架。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里面门开了,陆大有和东北女人灰头土脸从里面出来,不用说,肯定是失败了。 女人脸色差到极点,头发披散下来,双眼凄厉,跟老妖婆差不多。那模样谁看了都能吓一跟头。 道士冷嘲热讽:“哟嗬,这么快就不行了?哈哈。” “闭死你妈个臭嘴。”女人歇斯底里,她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对着话筒就骂:“赶紧让小雪那死丫头来!快点的!” 道士优哉游哉说:“是不是该我去看看了?” 女人尖叫一声:“等等!这件事特别棘手,我已经喊小徒弟来了,我们娘俩配合才能把这个恶鬼拿下。” 道士不耐烦:“等你徒弟来,黄瓜菜都凉了。”他看看表:“老陆啊,要不我就算了吧,你把车马费给结了,我回去吧。别再给你们这些高人添堵。” 陆大有求爷爷告奶奶,安抚道士,然后又巴结那东北女人。皮南山在一旁冷笑:“真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咱们这样不哼不哈的就这么被冷落在一边。” 解铃说了句话,让我对他开始刮目相看了,他说:“南山,咱们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关键是把里面的人治好。只要结果是好的,咱们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 第三十二章 跳大神 解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真诚的笑容,他并不是说冠冕堂皇的大话,而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 众人谁也没说话,都是面露忧色。屋里不断传来重击声,东北女人脸色极其难看,咬牙切齿:“死丫头怎么还不来?让我掉链子这是,看我怎么收拾她!” 这时,楼下有人敲门,陆大有让我们稍等,他到楼下开门。时间不长,从外面领进来一个姑娘。 这姑娘穿着土里土气,梳着一条黑色的大辫子,头上包着围巾,一看就是刚从山沟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女人趴在二楼的走廊把手上喊:“死丫头,快上来!” 原来这姑娘就是东北女人的徒弟。陆大有带她上到二楼,刚从楼梯上来,东北女人过去不由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这嘴巴真狠,结结实实打在这姑娘的脸上。姑娘捂着脸,小声小气地说:“师父。” “我让你早点来,你没听见吗?今天我丢够了脸,都是因为你!”东北女人歇斯底里。 皮南山大吼一声:“你怎么打人呢?!” 女人猛地回头瞪他一眼,头发披散着,满脸横丝肉,特别吓人。皮南山情不自禁倒退一步。女人尖着声音说:“我教训自己的徒弟,跟你们没关系!” 道士冷笑:“自己能耐不够,拿徒弟撒气。” 东北女人扯着姑娘的耳朵,姑娘疼的倒吸冷气,眼泪都出来了:“师父,轻点,轻点。” 女人骂:“你个小浪蹄子,赶紧跟我驱鬼去,今天要是整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脸都让你丢没了。” 陆大有擦着冷汗,带着她们回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他颤抖手去开门。 这时,解铃忽然看向那个乡下姑娘,轻声问:“你叫小雪吗?是东北人吗?” 姑娘不敢看他,垂着头,微微点了点头。 解铃善意的笑:“我看你很面善呢,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 姑娘特别怕师父,什么话也不敢讲,垂着头装没听见。 东北女人转过身,看着解铃:“我告诉你臭小子,少特么在这儿套磁,这是我徒弟,想撩妹滚远一点。” 解铃笑笑也不动怒,看着这个姑娘出神。 陆大有开了门,带着她们师徒二人走进屋里。她们刚进去,解铃忽然道:“不行,我放心不下那姑娘,得进去看看。” 皮南山拦住他:“老解,算了吧,由着她们折腾。那东北娘们贵贱不是个物,咱们穿新鞋别踩她的烂狗屎。” 解铃凝思,缓缓说道:“南山,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师父都没有法子,为什么叫来徒弟就能解决问题呢?”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个人都怔住了,连那道士也侧过脸看他,有些动容。 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你说说,为什么?” 解铃说:“这件事有些玄妙,据我推测,这个徒弟可能身上有些能力是师父无法做到的。” 皮南山疑惑:“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超凡的能力,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法器?” 解铃摇头,一字一顿说:“或许这个女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 刚说到这,忽然房间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正是那个乡下姑娘。 解铃脸色巨变,他走上前要去开门,有人一把拦住他,正是道士。这道士不像刚才那样傲气,而是表情极为严肃:“不能进去!你们知道那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我们摇摇头。 道士盯着门说:“东北娘们其实非常歹毒,她的徒弟确实像这位小兄弟说的,本身就是法器,而且那姑娘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法器。”他顿了顿说:“她是用来勾魂儿的。” 解铃和皮南山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大变。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赶紧去问。道士叹口气:“已经可以肯定,有恶鬼上了陆大有弟弟的身。那东北娘们想出一个招儿,她要把那个恶鬼招出来,恶鬼肯定不干。所以她要为鬼提供一个肉身,这就是,她那个徒弟的作用。” 我听得目瞪口呆,说了好几个“窝槽”。 “那她徒弟怎么办?”我着急问。 道士说:“东北跳大神属于一种与灵沟通的原始巫术,从事这一行的都是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我想那个叫小雪的姑娘就是这样的人吧,既然东北娘们能让恶鬼上她的身,想必就有办法处理。” 气氛压抑,我脑海中浮现出小雪娇弱可怜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吐不出去。 道士说:“几位小兄弟,我是为你们好。别看我和那个东北娘们不对付,我们骂的再难听,也仅是斗嘴而已。可你们现在如果进到屋里,闯了她们做法的现场,那就是触犯了高压线,依那娘们的性子必然和你们不死不休。你们听我的,不要进去。” 解铃握着门把手,缓缓松开。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不断传出小雪惨叫声,她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遭到了毒打。 声音十分悲恸,让人不忍卒听。 我眼睛冒火,我不算什么特别正义的人,可此时此景真是让人不舒服,心里难受。 道士倒是平静,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珠子,此刻捏在手里,缓缓捻动,脸上没有表情。 又过了几分钟,房间里的声音更加惨烈。 解铃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走上前开了门。道士一惊,想说什么已经晚了,叹口气,不再理会。 门一开,房里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伴随着小雪的惨叫,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风吹之声。 解铃径直往里走,皮南山跟在后面。解铃拦住他:“南山,你留下,我自己进就可以了。” 皮南山看看他笑:“少来吧,有好戏不叫我吗?不够意思。” 解铃也笑笑,两人走进房间,门被关上了。 我抖若筛糠,像是冷得打摆子,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道士看我:“小伙子,咱们走吧,这里乃是非之地。” 他这人倒也洒脱,说走就走,迈着四方步,沿着走廊走远。我看着门,又看着道士的背影,在原地纠结。 琢磨了半天,我觉得还是道士说的有道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今天本来是想找高人解决问题的,别老问题没解决又惹出新问题。 我来到走廊出口,刚要下楼梯,里面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东北女人气势汹汹走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叫小雪的姑娘。小雪低着头,看起来挺正常的,好像没受什么委屈。她们来到楼梯口,女人一瞪我:“滚开!” 我吓得赶紧退让一旁,两人噔噔噔下了楼。陆大有追了出来:“高人…;…;” “记得把钱转到卡里,三天看不到钱,我弄死你!”东北女人喊了一声,带着她的徒弟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这时,我看到皮南山扶着一个小伙子从房里出来。走廊的灯泡竟然咝咝啦啦了两声,亮了起来。 陆大有赶紧扶住那小伙子,我明白了,他就是被恶鬼附身的弟弟。此刻看样子面色如常,好像已经好了。 皮南山又跑回屋里,我心念一动,解铃在里面可没出来呢,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反正那东北娘们已经走了,我顺着走廊跑回去,在屋门前往里看。 整个房间黑森森的,天花板悬挂着很多深黑色的布帘,屋里只有两盏长明灯照明,空气阴冷。 地上扔着有一堆绳子,好像是绑人的,我大概推理一下就明白了,这些绳子应该是来绑当时被鬼上身的弟弟。 我正要进屋,有人说:“你别进来,这里阴气重。” 说话的是解铃他盘膝坐在地板上,背对大门,光着上身。在露出的后背上,是一条条黑色的血管,触目惊心至极。这些血管暴起,如虬龙老树,紧紧缠缚在解铃的身上。 皮南山抱着解铃的衣服,叹口气:“老解,你这是何苦呢?” 我站在门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皮南山说:“老解和那个东北娘们做了约定,她可以不追究我们闯入法坛的事,但必须…;…;让恶鬼上解铃的身,把这个大麻烦扔给了我们。” 。 第三十三章 高人相轻 皮南山看着解铃叹气:“你说你何苦来的。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叫小雪的农村姑娘了?” “放屁。”解铃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他像是疼了一样抽口冷气,对我说:“这位老兄,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王慈,慈悲的慈。”我赶忙说。 解铃在强忍着疼痛:“王兄,能否先出屋避一下,恶鬼附身,我的样子实在难看,不想惊扰了兄台。” 皮南山摇摇头:“老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文人骚客呢。” 我赶忙道:“解兄,皮兄,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并不是看热闹的,正好还有事想请教二位。” “好吧。”解铃点点头,用手撑着地要站起来。皮南山要过去扶,解铃摆摆手:“别碰我,上我身的鬼很凶,我不想出意外。” 他颤颤悠悠站起来,皮南山把外衣给他,他缓缓套在身上,然后转过头来。 我这一看就愣了,解铃本是挺清秀一小伙子,现在却满脸漆黑,跟染了重墨一样,最诡异的是脸上布满麻子点,坑坑洼洼的。最吓人的,是他的双眼,完全是纯白色,只有中间一小点的瞳仁,针头那么大小。打眼这么一看,像是戴了极其特别的美瞳,妖异非常。 我还闻到一股很难说的气味,情不自禁动了动鼻子。 “闻到味了?”解铃笑着问。 我尴尬点点头,很难闻。 皮南山道:“鬼都有气息,水鬼为羊臊气,岸陆上的鬼有纸灰气。如果平常遇到这两股气味,要赶紧躲避。现在你闻到的味道就是纸灰气,气味越浓说明这鬼越凶。” 我们三人从屋里出来,我和皮南山走在前面,我时不时回头去看。阴森的走廊里,解铃缓步在后面,步履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他的表情是淡然的,觉得无所谓。这个人的身上有种很难得的品质,那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小小年纪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心胸和历练。 到了楼下的客厅,陆大有正在照顾弟弟,看到解铃,他站起来带着哭腔:“小解,委屈你了。” 皮南山不耐烦:“别来这些虚的,我们哥俩出生入死就等着辛苦钱糊口呢,来点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好说,好说。”陆大有说:“今天来的高人都有份,属解铃兄弟和皮南山兄弟最是劳苦功高,我心里有数。你们的账号我都有,三天内必到帐,放心,放心。” 我们几人坐在长沙发,而解铃却远远拖了把椅子坐在对面。他翘着二郎腿,全身黑气弥漫,一张脸阴森诡异到让人窒息。 陆大有看了两眼就不敢看了,可这张脸像有魔力似的,特别吸引目光,越怕越想看。 解铃说:“你们不用害怕。老陆,我想问你弟弟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你们可以正常生活了,他没有事。” 陆大有赶紧道:“知无不言。弟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弟弟已经有了精气神,只是还很虚弱,有气无力说:“谢谢法师救命之恩,你随便问吧。” 解铃道:“你是怎么被鬼上身,怎么中邪,还记不记得这个过程?” “那天,我正在自习室看书,突然窗户上巨响,放炮了似的。我回头一看,有只大乌鸦直直撞在窗户上…;…;”弟弟说句话要歇好几口气。 解铃打断他:“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我觉得这不是你中邪的原因,再往前追溯,还能不能想起什么,生活里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弟弟点点头:“最开始是我接到一个奇怪的微信了。”小說中文網 我心里一咯噔,赶紧竖着耳朵听。 听他说完整个经过后,我的心脏狂跳。弟弟的经历,居然我们极其相似。弟弟说,前些日子他和他们同学一起到凤阳山玩。凤阳山这两年发展得相当不错,林林立立起了不少山寺,开发出很多风景区,周边的游客没事就会去踏青。 他们几个同学都是二十岁的年轻人,精力旺盛,觉得走寻常路没啥意思,就翻山越岭走小路,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等到下山后,其他人都没事,弟弟突然接到一条莫名其妙的微信申请。 有人加他好友。 看头像和id号,还是个女人哩。他赶紧加了,加了之后就跟那女人聊,谁知那人好像精神有问题,来来回回就发了一条信息,“我们在一起”。在遇到乌鸦的那天晚上,他正在自习室看书,那个微信号又发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很怪,发的居然是他所在的自习室实时定位的地图,明确标记了此刻的位置,然后就出现了乌鸦撞窗。 等他说完,我赶紧问:“那个微信号你现在还有吗?叫什么名字?” 弟弟咳嗽了两声,勉强说道:“我嫌晦气,早就删了。名字还记得,好像叫樱桃。” 我目瞪口呆,居然不是慧心拾兰,这咋回事,难道除了慧慧,还有别的鬼? 皮南山看着解铃:“老解,你现在收到身上的恶鬼,就是这个樱桃?” “还不知道。”解铃说:“回去以后我会闭关,想办法和恶鬼沟通,看看来历。有一条可以确定,这只鬼的来历和凤阳山有很大关系。” 皮南山骂:“我早就看凤阳山不顺眼了,这两年开发开的,满山妖气。我都怀疑,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高人在布局。” 解铃摆摆手:“先别说那么远,大概情况我清楚了。现在赶紧把这个鬼处理掉,我能感觉到它越来越不稳定,一旦夺我舍就麻烦了。” 皮南山没好气:“被夺舍也是你自找的。人家泡妞顶多要钱,你泡妞要命。” 解铃不高兴:“跟你说多少遍了,我请鬼上身不是冲着那姑娘。是,我是看她挺面善的,但还不至于干出这样的事。” 皮南山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他们两人起身告辞,皮南山说:“老陆,钱别忘了打过来,我们这就回去。” 陆大有客气:“等弟弟身体稍有康复,肯定亲自登门道谢,到时候咱们好好聚聚。” 皮南山和解铃江湖气的抱拳,一前一后出了门。 我看的眼热,这才是高人呢,只有他们才能把我和老猪、林波从这个危局里救出去。 我也赶紧跟陆大有告辞,陆大有叫住我说:“小王,你的事看样子和我弟弟一样麻烦,赶紧去求求他们吧,花多少钱摆平都不冤。我现在才知道,看事的人也分小肚鸡肠和侠骨仁心。” 我从他家出来,看到皮南山和解铃远远走着,进了条胡同。 我这个急啊,赶紧跟过去,等进了胡同也傻眼了,这条胡同深邃幽长,笔笔直一条路。那两个人进了胡同竟然没了身影,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了? 我从胡同这头跑到那头,两个人确实不见了。我着急,赶紧给陆大有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解铃和皮南山的电话。 陆大有让我稍等,他把电话号码通过信息发过来。 我赶紧拨过去,谁知道关机了,死活打不通。我不甘心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两个人走了,这才悻悻离开。 这个闹心啊,好不容易碰到高人,还这么交臂失之。 我想了想,给罗哥打了个电话,罗哥也是看事的,想必他们都是同行,应该知道点底细。 我打过去的时候,罗哥正在吃晚饭,刺溜刺溜地好像吃面条。 他听出是我的声音,特别高兴,在电话里客气的寒暄了两句。说起老猪昏迷,罗哥长吁短叹,说他也在愁着这件事,正在想办法。 我说:“罗哥,我提供一条线索,最近我认识了公司一个客户,他弟弟中了邪,那症状和经历跟老猪林波他们一模一样。” “后来呢?”罗哥问。 “治好了!”我抬高声音:“有个高人特厉害,把小伙子附身的恶鬼给收了。” “呦,还有这样的高人?”罗哥说:“是元贞道长吗?据我所知,在咱们这地面上,他道行最高。”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陆大有请来的道士了,不知是不是罗哥说的这个元贞。 我赶忙说不是道长,然后说:“是一个叫解铃的高人,他还有个朋友,叫皮南山。” “他呀,”罗哥的口气忽然低沉下去:“他就算了。解铃是个小年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认识他?”我问。 罗哥沉吟一下:“既然说到这,小王我跟你掏个实底吧。我有个亲弟弟,现在失踪了,下落不明,和这个解铃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 第三十四章 追问 没想到罗哥和解铃还有这样的过节。罗哥叹口气:“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以前没接触过看事的高人,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圈子,这些高人大多行事古怪,性格极端,也最容易互相做下梁子。 我下意识觉得解铃应该是好人,罗二米弟弟的失踪肯定有隐情,不能全赖人家。 郁闷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我靠在床头,把陆大有家里发生的事翻来覆去想了一遍,正想得入神,电话响了。我拿起来看,不由暗暗叫苦,是林波的爸爸打来的。 我赶忙接通:“林叔叔,我是小慈。” “小慈啊,”林叔叔说:“我给小波打电话,他怎么总不接呢,怎么了他?” 我犹豫一下:“没,没什么。” “不对,不对,”林叔叔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有什么就跟我说,我和他妈打了好几天电话,全都接不通,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我吸了口气,想了想说:“叔叔啊,林波确实有点事,他生病了。不过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现在正在卧床。” 我这么一说,林波他爸爸忍不住了:“不行不行,我得去城里看看小波。这几天我和他妈眼皮子总是跳,觉得不对劲,看看他我们才放心。” 我本来想推搪阻止他们的,可想想,还是应该让他们来,逃避总不是办法。我能推的了一时,推不了一世,到时候真要出点什么事,我承担不起。 从现在来看,林波恢复的几率已经很低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解铃。他能治好陆大有弟弟的鬼上身,也肯定能治好林波和老猪。 想到这,我赶紧给解铃打电话,还是打不通。我还有皮南山的电话,给他打过去,竟然响了,好几声之后有人接,听声音正是皮南山。 “皮兄,我是今天去陆大有家的王慈。”我赶紧说。 “呦,查到我的电话了,你这是有事啊,怎么了?”皮南山问。 我赶紧说:“皮兄,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也中邪了,不但我,还有好几个朋友。那症状跟陆大有弟弟是一模一样,而且都和凤阳山有关系,特别邪。我们吧,谁也不信,就信你和解铃,希望你们…;…;” 皮南山说:“不是我不帮你们。解铃的情况很糟糕,他一回家就闭关了,大门紧锁,连我都拒之门外。他要不在,我不敢私下接你们这活儿,虽说我和他能耐都差不多,我还比他高一点点,可毕竟侧重不一样,鬼上身这活儿我还真是不擅长。现在只能等他出关。”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关?”我着急地问。 “这就不知道了。”皮南山说:“一天两天是他,十天八天也是他。我还要照顾他,送个饭什么的。这样吧,他要是出关,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那就拜托了。”我在电话里千恩万谢。 现在这种状况,我也不能强求,仔细想想,除了解铃,还有那个东北娘们和道士也是高人,可这两个人我谁也不想求,尤其东北娘们,整个一泼妇,对自己的徒弟都连踢带打的,我这要一个没伺候好,反而惹祸上身,现在只能等解铃,看大家的造化了。 第二天我正在班上,接到林波他爸的电话,说是现在已经坐长途客车到市里,他让我今晚就到林波家去,他想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我闹心巴拉,什么活也干不进去。没过一个小时,林波他爸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小慈,我和你阿姨现在已经到林波的住房了,他怎么不在家,在哪呢?” “他现在在养病。”我说:“叔叔,你稍等,我马上下班,第一时间过去,我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我背着包冲出办公室,门口又遇到经理和办公室主任,经理呵斥:“小王,你要是上班有下班这么大的精神劲儿就好了。” “我晚上有事。”我赶忙说。 “就你事多!”经理说:“下个月总公司那边要下来考核流程了,咱们公司也要施行淘汰制,就你这样的好自为之吧。” 我懒得搭理他,一个月就三千块钱工资,还大言不惭要考核,什么玩意儿。 我打车到林波家里,一进去气氛就很凝重,林叔叔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林波他妈在一边发愣,家里冷气盘旋,沉重得让人呼吸不畅。 “小慈。”林叔叔严肃说:“你跟我说实话,林波到底怎么了?” 在村里,我家和林波家住得很近,可以说,我是老林家的两口子看着长大的,跟自己亲爹亲妈差不多。 我想到林波,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圈红了:“林叔叔,小波他…;…;”我一咬牙说了出来:“…;…;他疯了。” 老两口对视看了一眼,林波妈妈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她看我哭了,她也哭了,到底是母子连心:“怎么回事啊,他现在在哪,你说啊!” “你们跟我来吧。”我低着头说。 我带着他们出了门,路边拦了辆车,直奔南山精神病院。路上,林叔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悲恸,他不停抽着烟,车里乌烟瘴气。 司机说:“哥们,能不能把烟掐了?” “掐你马屁掐,”林叔叔突然怒了:“我儿子疯了!疯了!” 他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了。 林母呜呜哭,司机看看后视镜,不敢说话。我脸色灰暗。 到了南山精神病院,我们办理了手续,主治医生带着我们到了后面的住院部。到病房门口,透着窗户往里看,林波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干,直愣愣看着天花板。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母“哇”一声就哭了,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林叔叔嘴唇颤抖,看着我:“怎么,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主治医生说:“你们进去看看吧,病人好在没有攻击性,每天不是画画就是发呆,如果情况能控制,可以考虑出院休养。” 林叔叔哽咽着说:“出院好,我把儿子接回农村老家去。我和他妈这辈子就养着他,我们三口家不分开,挺好的,挺好的…;…;” 医生带我们进到里面,林母来到林波的床边,拉着他的手:“小波,妈妈来看你了,你说句话啊。” 林波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天花板,什么话也不说,我甚至怀疑他的眼皮子可能都没眨过。 医生用手在他的上方晃了几下,林波的眼球不动。 林叔叔着急地问:“大夫,不要紧吧?” “没事。”医生说:“他每天都会有这么一个时间段变成这个样子,似乎是睁着眼进入了深度睡眠,怎么叫也叫不醒。你们有什么话就跟他说吧,或许能唤醒他,我去别的病房查房,有事按床头的信号叫我。” 等医生走了,林母坐在床边,拉着林波的手,一声声喊着儿的名字。 林叔叔给我使个眼色,让我到病房外的走廊。 我们来到走廊尽头。他严肃地说:“小慈,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吧?” 我点点头。 “现在我很严肃地问你,林波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他盯着我的眼睛:“年初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你肯定知道,不要撒谎!”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林叔叔,按道理我应该全讲给你听,可这件事非常玄奥…;…;” “怎么个玄?”他追着问。 我一咬牙说道:“你可能不相信,林波是中邪撞鬼了,整件事没法细说,因为带着诅咒。谁听了谁就会变成疯子。除了林波外,还有人也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我不能害了你。一旦你也…;…;让阿姨以后怎么办?”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林叔叔严肃地问。 我点点头:“知道。” “按你的说法,听过的人就会被诅咒,为什么你没事?!”林叔叔盯着我问。 我咽了下口水:“这件事解释起来很麻烦。” “麻烦也解释。”林叔叔说:“我不可能让我的儿子不明不白变成这个鬼样子。” “好吧。”我说。 我决定告诉他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这件事并不是不可挽救,毕竟有解铃这一步棋还没有走。 。 第三十五章 要驱鬼 在林叔叔的追问下,我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说完后,时间不短了,医生查房回来,提醒我们该离开,让病人休息。林波的情况还是很糟糕,他妈妈和他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林叔叔对我做了眼色,示意什么话都不要和他老婆讲。这件事藏着很大的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们从医院出来,林叔叔眉头紧锁,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遇到这样的事,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来到医院外面,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看,脸色变了,轻声咳嗽一声:“老婆子,你到外面打辆车。” 林母很听男人的话,先行出去到路边打车。 看她走了,林叔叔拉着我,低声说:“小慈,你看。” 林叔叔手机也有微信,我一看就愣了,有人刚刚申请加他为好友,申请人正是慧心拾兰! 我半晌无语,这是一个信号,说明鬼魂的感染已经传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掉进这个泥潭里了。 林叔叔没有通过她的申请,想了想,说:“小慈,你记不记得咱们村有个木老先生。” 我点点头,这木老先生岁数很大了,是位老中医,一辈子没娶过媳妇,自然也就没有子嗣,现在一个人住在村里。他在我们村的辈分特别高,一生妙手回春,治好很多人的病。有的人家里一共四世同堂,几乎代代都受过他的恩惠。 他现在有多大了,谁也说不好,但肯定是八十岁以上。 林叔叔说:“我经常帮着木老先生进山采草药,和他关系很好,这位木爷爷道行很高,这件事或许可以让他帮着看看。”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的胆子特别小,而且动不动还有打嗝的习惯,我妈去找木老先生求了一副草药,后来治好了。我和木老先生没有太深交集,无法判断他到底行不行,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既然林父想试,那就试试吧,好歹多一条路。 等把林家父母送走,我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感觉天大地大竟无容身之所。叹息了半天,拿出手机给解铃打了个电话。本来不抱希望的,谁知道一打就通,里面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我是王慈。”我赶紧说:“解老弟,咱们在陆大有的家里见过。” “噢,原来是王兄啊,”解铃笑:“我刚刚出关,你的事南山都跟我说了,听说你和陆大有弟弟的症状一样?” “情况很复杂。”我说:“咱们能不能当面聊聊。” 解铃沉吟:“可以,你来我这吧。”他给了一串地址。他住在城乡结合部,那地方我可知道,特别乱,人员组成还杂,最近正在大动土木,整个街道都乌烟瘴气的,环境很差。 我急匆匆打车过去,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下了车按图索骥,过了一座臭水沟的桥,里面是棚户小区。我沿着胡同,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 眼前有座简易的平房,在城里只能拿着当仓库用。这条胡同一排全是这样的房子。 里面亮着灯,我上前敲敲门,时间不长门开了,皮南山站在里面。这两天,天气回暖,他就穿了个大号的短袖衫,这人别看胖,可皮肤极好,白嫩白嫩的,长得很像是肥头大耳版的唐僧。 他把我让进屋,里面一共两居室,桌椅都破破烂烂的,就算是农村五保户的家也比这好。靠窗摆着一张简易行军床,上面扔着几件衣服,倒扣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屋子正中是饭桌,收拾得倒也干净,摆着地摊淘来的茶具,解铃正坐着喝茶,一边喝,一边翘着二郎腿翻着本市晚报,做派就跟退休老干部似的。 他看到我来了,热情打招呼:“王兄,欢迎到我们的陋室做客。” 来了不能马上说正事,肯定得寒暄,我问:“你们怎么住在这儿?” 皮南山笑:“便宜啊,一个月俩人才二百块钱。我们能省就省。”说着,他躺在行军床上,自顾自拿起那本书继续看起来。这人真行,有客人来了没说招待一下。 我坐在饭桌旁,解铃递过一杯茶,我刚要接,忽然看到他的眼睛,吃了一惊。 他的双眼还是鬼上身那样,全是眼白,只有中心是一个黑色的小点,如同针头大小,特别诡异。 我手颤抖。 解铃笑:“那只恶鬼很顽固,上了我的身就不走了,我闭关也没法把它请走。闭了也没用,索性就出来了。” 皮南山躺着翻书,说:“你这滥好人做的,遭罪了吧。可人家呢,压根就不知道你的付出。老解,我不是说你,那个叫小雪的乡下丫头有什么好,柴火妞一样,至于你下这么大本钱吗。” 解铃说:“你别胡说,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那姑娘。” “你可拉倒吧。”皮南山哼哼:“如果鬼上的是老太太的身,打死你也不带这么上心的。” 解铃大笑:“我对那丫头还真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她挺面善,好像似曾相识。”他转过头问我:“王兄,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经历了一些事或是认识了一个人,突然觉得好像以前在哪见过,觉得特眼熟。” “梦里见过吧。”我说:“好像有人讨论过这样的问题,什么平行宇宙啥的,两个宇宙的电波窜台了,那个宇宙的‘你’所见所闻,传到了这个宇宙‘你’的脑子里。” 解铃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行,行,说正事说正事。” 他见我总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便从柜子里翻出破墨镜戴上。 “王兄,我身上有鬼,这双眼叫做邪眼。看多了,会对你精神状态干扰很大。说说你的事吧。”解铃说道。 我便把慧慧的事从始至终说了一遍,大部分都符合事实,只有一个地方我做了隐瞒,就是进入道观后发生的事。罗哥他们对我另眼看待,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我撒谎有弥勒佛为我抚顶,这件事要是拆穿了,我就没脸在世面上混了。 说的过程中不但解铃在仔细听,就连皮南山也放下书,从床上坐起来聚精会神听着。 等我说完,突然手机叮叮先后响了两声,解铃和皮南山拿出来看,他们互相一视,都笑了。解铃拿手机给我看,就在刚才,有人申请加他的微信,申请人正是慧心拾兰。 皮南山笑:“老解,咱们混江湖也有个一两年了吧。” “有了。”解铃说。 “算是有点经历,像这么有意思的事,却从来没遇过。”皮南山哈哈笑。 解铃看我:“王兄,你把鬼引来了,看来我们也无法摘身事外。” 我一开始确实有小心思,把解铃拽到这件事里,这样就能让他出手了。 皮南山摸出烟:“凤阳山,又是凤阳山,看来那里藏着玄机啊。老解,你身上的这只鬼,恐怕和慧慧的同出一源。” “白莲教本来就很邪,”解铃说:“有千年的传承,没想到死灰复燃了。” 他问我,你有两个朋友已经出事了,分别叫老猪和林波,对吧? 我赶紧点头。 解铃说:“林波的状况有点像失魂儿,目前魂魄不全,恐怕是被凤阳山的妖孽摄走了。这个暂且先不管。我想看看老猪的情况。” 皮南山说:“你们发现没有,这些中邪的人在症状上是有规律可循的。他们先是看到种种幻觉,然后疯了。看似发疯,其实是恶灵上身。最后会魂魄缺失,变成植物人。目前林波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而老猪还在初级,还被恶灵上着身。所以,我们要先见老猪,和他身上的恶灵打打交道。” 解铃点头:“没错。如果我身上的鬼和老猪身上的鬼,真有渊源,那就有热闹瞧了。我还正愁怎么把身上的鬼弄出去呢,恰逢此机缘,看来也是冥冥中有定数。” “那你跟我去医院吗?”我尝试着问:“老猪现在还在医院,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不急。”解铃摆摆手:“要驱逐老猪身上的恶鬼,整个过程不能在医院里进行。你要先想办法把老猪弄出来,找一个安静的房间。” 我不禁泛着苦水:“这就麻烦了,他爸爸妈妈都在医院,平白无故让他儿子出院,恐怕他家里人都不会答应的。” “这就要你想办法了。”解铃翘着二郎腿抖着报纸,不再说这事,而是问皮南山:“老皮,今天该你做饭了吧?” 。 第三十六章 成见 两人商量吃什么,是不是在唱双簧呢,给我下了逐客令? 我试探着说:“两位高人,这样吧,晚上这顿我请。” “不用你请,”解铃说:“你赶紧回去搞定老猪的事,然后我去会会附他身的恶灵,这是大事。” 解铃和皮南山讨论着吃什么,他们津津有味聊起厨艺。皮南山从柜子下面翻出一个菜篮子,看这意思两人这是要去菜市场买菜去。 我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不方便再留下来,客气了两句,告辞出来。 我哪有心情吃饭,现在首要大事是去医院,找老猪的父母商量出院的事。这一晚上够忙活的,我要奔波好几个地方,全都是大事。 我先打电话给铜锁,问老猪情况怎么样,铜锁唉声叹气,说自己就在医院,情况不乐观。我问他,老猪的父母在不在。他告诉我全都在,他们正和医生商量下一步治疗的方案。 我在电话里告诉他,让他在医院等我,我马上过去。 我正要走,解铃提着菜篮子出来:“王兄,我刚才听了几耳朵你的电话,你说那个老猪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我点点头。 解铃把菜篮子交给旁边的皮南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咒,上面用红色颜料画满了鬼画符一般的图案。 “这是驱鬼符,把它烧成灰泡水,”解铃说:“如果老猪真的有鬼附身,喝了这碗水会有反应的。” “如果没反应呢?”我问。 解铃笑:“我只会驱鬼,不会治病。如果没反应,说明他身体里没有鬼,那该怎么治怎么治吧。” 我不敢耽误,拿着符咒赶紧打车去医院。 找到病房时,里面的气氛极是凝重。老猪家里有钱,给他安排了单人房间,我到的时候,一屋子都是人,都是老猪的亲戚朋友。有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床边,拉着老猪的手呜呜哭,可能是他的妈妈。 我在人群里看到了铜锁和雅茹。雅茹站在人群外面,进都不进去,靠着墙低声垂泪。铜锁在一边发呆,目光悲恸又绝望。 我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铜锁兴致不高,只是点点头。 我看这里人多嘴杂的,把他叫出走廊。铜锁问怎么了,我把认识解铃的事简单说一遍,告诉他,这个叫解铃的高人有办法为老猪驱鬼,甚至我们都能从诅咒里脱身,包括已经病入膏肓的林波。 “你的意思是,必须把老猪从医院里弄出去,找安静的房间,好方便那个叫解铃的施法?”铜锁说。 我点点头:“就这意思。” 铜锁皱眉:“解铃是干什么的,靠谱吗?多大年纪?” 我形容一下:“也就不到二十岁吧,小年轻,普通人呗。我觉得挺靠谱的,说话办事让人放心。” 铜锁撅着嘴对病房里说:“你看看老猪现在的样子,他父母可能把他弄出医院吗?” 我透过人缝看进去,老猪躺在病床上紧紧闭着眼,身上插着监测状态的电路线,嘴里含着输氧导管,那模样比死人也差不多了。 将心比心,我要是老猪的父母,也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把他弄出医院。 我叹口气:“那也得想想办法。” 铜锁摇摇头:“你说的解铃嘴上无毛,怎么想怎么不靠谱。我这么说吧,老猪要是一直躺在医院,那没咱们多大责任。可一旦把他弄出去,叫解铃的小年轻再没有办法驱鬼,出现了任何后果,咱们责任可就大了,你想过没有?” 我没吭气。 铜锁说:“你想的太简单了,咱们这是在赌博,赌的是身家性命。老猪家世渊源,咱们一旦赌输了,赌不起啊。” “你把老猪鬼上身的事跟他家里人说了吗?”我看看病房。 铜锁摇摇头:“没说。说了惹麻烦,一时半会还讲不清楚,就屋里那些死脑筋,且听不进去呢。你一说鬼神,他们肯定认为是扯淡。” 铜锁不想说这件事,问我吃没吃饭。见我也没吃,他提议叫出雅茹,我们三个人到外面简单吃点。 我没说话,心里一直在斟酌。铜锁说得没错,这就是在赌博。赌对了无功,毕竟驱鬼这件事说起来复杂,我们都有责任。一旦赌错了,那就更是万劫不复。 铜锁和雅茹出来,他看我面色凝重:“还想这件事呢,算了吧。我跟雅茹说了这事,她也是这么个态度。” 雅茹摇摇头:“铜锁,我经过慎重考虑,我想让那个叫解铃的人帮老猪驱鬼,王慈,你什么意见?” 我看着雅茹坚定的眼神,她不是不知权衡的女生,此时此刻她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是义无反顾支持这个驱鬼的方案。 铜锁皱眉,低声说:“你别乱说话,这里关系重大,别那么幼稚。” 雅茹看着他,一字一顿问:“铜锁,你还是老猪的朋友吗?” 铜锁脸涨的通红:“你这是什么话?!我告诉你们两个,就因为我是老猪的朋友,我才会慎重和负责任!其他先不说,王慈,那个姓解的是什么来历,哪里人氏,有什么能耐?这些咱们一概不知,就凭他嘚不嘚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咱们就把老猪从医院里弄出去,这就是负责任了?这就是够朋友?说句不好听的,老猪一旦没了医院的照顾,如果死在半路上呢?谁来负责?”尛說Φ紋網 他说话太难听,其实我也是犹豫,可听他这么一说,我免不得要辩解:“解铃我接触过,虽然时间不长,但凭我个人的看法,他靠谱!第二呢,如果不考虑咱们,只谈老猪,我认为这场赌局,哪怕再凶险胜算再低,也要下注赌一赌。” 铜锁没说话,等我下文。 我看着病房说:“赌了,尚有一线生机。不赌,有死无生!” 雅茹眼睛里放出光彩:“好,王慈,说得好!” 铜锁叹口气:“你说服我没用,屋里那些人怎么办,你不可能把老猪凭空劫持出医院。” “不管怎么样,我要试试。”我说。 雅茹拍拍我的肩膀:“我跟你一起!” 我们一起看向铜锁,铜锁疲惫挥挥手:“行,行,听你们的。” 我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雅茹拉着我来到病床前。 我看着床上的老猪,他的脸色苍白,紧闭着眼,像是在做一场漫长的噩梦。我心里挺不是滋味,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也算共同患难过,有些阶级感情的。 看到他这样,再想到林波,我眼圈红了。 雅茹说:“阿姨,叔叔,这位是老猪的朋友,过来看老猪。” 老猪的父母勉强客气地说:“你好你好,谢谢你过来。” 我犹豫一下,鼓起勇气说:“叔叔阿姨,我有点事想跟你们说,能不能私下说两句。” 老猪的父母一身名牌,气场很足,看样就是上位者,很可能是大老板什么的。 两个人社会经验很丰富,在他们的眼神逼视下,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透。 我硬着头皮,咬了咬牙,今天这事只能破釜沉舟。 老猪的爸爸让妻子先照看着,他一个人跟我来到外面走廊:“小伙子,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说:“叔叔,老猪的昏迷是因为被鬼上身了。” 老猪爸爸的脸顿时黑下来,出于礼貌他没有拂袖而去,明显不高兴。 这时,雅茹和铜锁走了出来,雅茹说:“朱叔叔,你别生气,也别有想法。老猪确实是中邪了。” “无稽之谈。”这个朱叔叔声音大了,走廊里很多人看过来。他忍着气说:“你们这些小小子小姑娘,满脑子都想什么呢!我没空和你们胡说。雅茹,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你是挺好一姑娘,我一直觉得你挺有分寸。” 雅茹涨红了脸,眼圈红了:“朱叔叔,你相信我们,老猪确实是中邪。王慈找了一个驱鬼大师,他有办法把老猪身体里的鬼弄走,让老猪好起来。” 朱叔叔讥讽笑:“驱鬼大师,呵呵,多少钱请来的?我儿子一躺下,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前两天还有中医过来掐脉,胡说八道一通,开口就要十万。我最恨这样的人,瞅着家属悲痛欲绝,趁机要钱,这和发国难财有什么区别!你们都走吧,我谁都不信,就信医院。” 雅茹还要说什么,朱叔叔不耐烦:“雅茹,我儿子这样是不是耽误你了?你的心意尽到就行了,我儿子如果一直这样,你也该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 雅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捂着嘴颤抖说:“朱叔叔,你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我和老猪之间的感情了。” 她哭着顺走廊跑远。铜锁叹口气,看看我轻轻摇头,然后跟着雅茹跑过去。 朱叔叔看着我,眼神里都是鄙视,他进了病房把门重重一摔,把我独自扔在走廊里。 。 第三十七章 驱邪 我吃了个闭门羹,在病房外焦急地转圈想法子。 目前这种状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开口了,就不能停下来,必须要尽到最后一丝努力。 我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敲门,没等别人来开,顺手把门推开。里面所有人都看向我,朱叔叔脸色极是难看:“这位小同志,我们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有人问怎么回事,朱叔叔嘴动了动,不屑地说:“这个人说我儿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鬼上身。” 他说后,屋里人并没有异口同声要驱逐我,有几个反而露出凝重的神色,看样子还真往鬼上身的原因去想了。 有个男人说:“这位小朋友怎么称呼?” 我告诉他,我叫王慈,是老猪的好朋友,这次来,是带着万分的诚意,我已经请教过高人,老猪就是鬼上身。 这个男人自我介绍说,他是老猪的小叔。 他没有赶我出去,而是对朱叔叔说:“大哥,我觉得小王也不是无的放矢,或许可以试试。你总不希望孩子就这么在床上躺一辈子吧。” 朱叔叔大喝:“我从来不信这么无稽的事情,还鬼上身,鬼在哪呢?现在是大白天,朗朗乾坤,什么鬼能这么嚣张?!行了,别说了,我发现你也不着调,要相信医学相信科学!小王啊,你走吧,这次叔叔不怪你,要是你还来捣乱,别说我通知医院的保安。” 我咬了咬牙,现在要是走了,可就前功尽弃。我说:“叔叔,这样吧,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一点都不复杂,你看了就知道了。” 朱叔叔冷笑:“你能让鬼在大白天现身?” 旁边不少人附和说:“现在的小年轻满脑子都是封建思想,听鬼故事比谁都起劲,脑子都听傻了。好好的哪来什么鬼。” 我分辨说:“有很多事都在咱们理解之外,不能一口否认。” 朱叔叔不耐烦:“让你走赶紧走,这是病房,大呼小叫干什么。” 这时,老猪的妈妈走过来,温和地说:“小王是吧,你赶紧走吧,你的心意我们都心领了。” 我着急地说:“阿姨,你就让我证明一下,不耽误你们多长时间,三两分钟就行。我在这立个军令状,要是证明不了,你们怎么惩罚我都行。” 病房里出现了一片静寂,没有人说话。 这时门外响起声音,雅茹回来了,她眼圈还红着,坚定地说:“这个军令状也加我一份。如果证明不了老猪是鬼上身,今后我会消失在你们面前。” 我回头看了看,铜锁和雅茹站在身后,铜锁冲我点点头。 老猪他妈看向自己的男人,朱叔叔说:“好,你证明吧。” 我看到床头有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便拿着走出病房。本想当他们的面把解铃给的符咒放进去,可又怕他们多想,还不如在外面弄。 朱叔叔却是眼里不揉沙子,他喝道:“鬼鬼祟祟干什么!就在这里弄,我看看你有什么把戏。” 雅茹看看我,轻声说:“没事,弄吧。” 我问老猪的妈妈要了一个干净杯子,然后把矿泉水盖子打开,倒进半杯水。倒过之后,从兜里小心翼翼取出解铃交给我的黄色符咒。 病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看。尤其朱叔叔,眉头紧锁,看样子厌恶到了极点。 我顾不得他们的目光,问铜锁要了打火机,把符咒点燃,它化成黑灰落在杯子里。我轻轻晃了晃,让黑灰伴着水搅动。 等做完这一切,我拿着水杯上前,坐在老猪的床头,要扶着他起来喂水。 朱叔叔再也忍不住,拉着我使劲一拨弄,我没料到他会这么粗鲁,整杯水没拿稳,全都洒在地上。 他大吼:“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让我儿子喝,滚!你们都滚!” 满地都是水,我气急了,捡起杯子来看,就剩下杯底浅浅一层的水。 我脸色阴冷下来,对铜锁说:“别让他捣乱。” 铜锁叹口气,走上前,把朱叔叔隔在病床外面。老小子气急败坏,出走廊喊护士,准备叫保安。 趁这个时候,我让雅茹把老猪扶起来,我捏开他的嘴。目前实在没把握,老猪能不能喝进去水,只能赌一把了。 我把杯子放在他的嘴边,轻轻往下倒。水顺着老猪的嘴角流出来,他的妈妈这时在旁边轻声说:“我来吧。”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很诚恳,她应该是信了我们的话。 我把水杯递给她,到底是当妈的,非常温柔,一边跟老猪说话,一边轻轻张开他的嘴,把水倒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老猪在昏迷中听到了他妈妈的话,水没有从他的嘴角流出来,都喝了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响动,进来两个保安。朱叔叔指着我说:“就是他,来病房捣乱,赶紧弄出去,要不然我去你们院方投诉。” 两个保安过来抓我:“先生,请吧。” 我紧紧盯着老猪,此刻老猪已经躺回床上,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心急如焚,忘了问解铃这道符咒喝下去,多长时间才能见效。 “赶紧走!”朱叔叔大怒。 两个保安拽着我要出去,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如果现在不能马上见效,而是过几个小时才出现症状,便会被认为是其他的并发症。 就在这时,床上的老猪突然咳嗽了一声。 病房里静了下来,朱叔叔喜极而泣:“是不是我儿子要醒了?他终于有反应了。” 有了这第一声咳嗽,老猪像是犯了气管炎一样,一声接着一声,后来动作越来越大,整个胸口都在剧烈起伏,咳咳声充斥着整个病房。 谁都看出来不对劲,他妈妈赶紧摁动床头的紧急通信器,叫医生和护士过来。走廊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保安拉着我正要走,朱叔叔忽然想起什么,大喊:“不能让他走了,就因为喝了他的水,我儿子才变成这样。如果有三长两短,你跑不了!” 一听这话,铜锁的脸色变得惨白。而雅茹极有担当,站在我旁边说:“王慈,出了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这时候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心里热乎乎的,这女孩是真不错,看着柔柔弱弱,绝对外柔内刚,持家的一把好手。老猪真要和她结婚了,那绝对是老猪的福气。 病房门推开,医生和护士进来问怎么了。朱叔叔指着我的鼻子:“刚才这个人非说我儿子是鬼上身,然后喂给我儿子混了符咒的水,就变成这个样子。” 医生非常生气:“瞎胡闹!这是医院,不是农村,什么鬼上身,胡说八道!你们为什么不听医嘱,出了事谁负责!” 老猪现在的情形特别可怕,不停咳嗽,整个人像是通了电,在床上弹起来又落下去,像是一条扔在岸边的鱼。 医生让护士按着他,看了看监测器的指标,说道:“准备抢救!” 他话音刚落,老猪突然直挺挺坐起来,病房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猪居然睁开双眼,直愣愣看着前方。包括医生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老猪的妈妈轻轻说:“儿子…;…;” 老猪突然俯身,对着床边开始“哇哇”大吐。吐也就罢了,吐出来的竟然是绿汤,幽绿幽绿的,吐了整整一地,就像是吃了树叶子没消化的样子。 有好几个亲戚吓得赶紧躲开,躲慢的溅了一裤子。吐的这东西味道极怪,形容不上来,好似肉汤在阳光下暴晒一个礼拜,馊到了极点的味道。 屋里很多人受不了那味,熏得跑出外面。只有我们几个,还有老猪的父母,医生护士还在。 老猪的妈妈问:“医生,我儿子怎么吐绿色,是不是胆破了?” 医生也有点发懵:“不行,得带他去做检查。” 朱叔叔大怒,指着我鼻子说:“是不是你弄得那破水,把我儿子的胆给弄破了。” 我根本不搭理他,紧紧盯着老猪看。 就在这时,老猪的嘴里突然冒出一个东西,好像是条黑色虫子,从他的嘴里只露出一个头。 那虫子摆了摆头,又缩回老猪的嘴里。屋里人都看傻了。 医生反应很快,招呼护士拿过一个镊子。 他让护士保持老猪趴在床头,脸朝下。老猪张着嘴,此时已经吐不出绿汤了,还在呼哧带喘的。那条黑色的虫子又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医生手疾眼快,用镊子一把揪住虫子头,使劲往外拉。 这条虫子越来越长,身上布满了触角,不停蠕动,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我心跳加速,这条虫子居然是一只黑色的蜈蚣。 。 第三十八章 鬼坛 医生用镊子拽着这只黑色蜈蚣,越拉越长,从老猪的嘴里足足伸出来能有一米,就这样,还没拉完呢。 这只蜈蚣大概食指粗细,两侧是密密麻麻的触脚,还活着,不停蠕动,身体摇摆不停。 屋里散发着股股怪味,眼前又是如此一幅奇景,在场没有人说话,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看看铜锁,铜锁脸色苍白地看我,实在没想到,一个人的身体里能藏着这么一条长长的活虫。老猪肯定是从胃里吐出来的,胃才多大啊。 继续往下拽,又拽出半米,那虫子整个从老猪的嘴里出来,大夫赶紧扔了镊子,蜈蚣落在地上不停蠕动,爬在那一滩绿色的呕吐物里,竟然浮了起来,两侧的触脚做滑动状,此时此景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老猪吐了虫子,痛苦呻吟两声,哎呦呦叫个不停。 旁边护士把他扶起来,老猪满身都是脏东西,看着我们有气无力的,他对着自己的妈妈轻轻说了句话:“妈。” 这一声“妈”,把他妈感动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泣不成声。 那位朱叔叔阴沉的脸终于展开了,他过来拉着老猪的手:“好儿子,你终于醒了。” 医生嘱咐护士把这里清理干净,告诉家属,要带着老猪全面检查一下。 老猪虚弱的上了病号车,看到我们站在门口,微微点点头,眼神里都是感激。雅茹喜极而泣:“他知道我们的努力,他一直都知道。” 我和铜锁长舒一口气,浑身疲乏的站不住。 护士护送着病号车出了病房,老猪的爸爸朱叔叔看到我,沉吟一下说:“小同志,你先不要走,我还有话问你。” 我脾气上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我和铜锁还有雅茹从医院里出来,病房那股怪味没有消散,我们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不过心情都很振奋。 我们三人顺着医院林荫道走着,我给他们讲了解铃在陆大有家里驱鬼的经过,他们听得入了神,铜锁说:“如此人物,倒要好好结识结识。” 我们没有离开医院太远。附近是市中心,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华灯已上,我们找了家韩国餐馆,铜锁高兴,请我们两个吃饭。 正吃着呢,来了电话,铜锁做了手势然后接听,嗯嗯说了两声,挂电话对我们说:“老猪的爸爸打来的,他要我们去医院。” 我说:“要不是冲老猪的面子,我真不想和他爸打交道,看他那德行。咋咋呼呼的,跟个泼妇差不多。” 铜锁过来拽我,让我别矫情,我们三个回到病房。 病房里已经收拾干净了,气味很淡,几乎闻不出来。老猪检查回来,躺在床上,气色还算不错,虚弱对着我们笑。家里的亲戚大都回去了,只留下至亲的几个人。 刚才老猪吐出那条黑色的大虫子,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现代医学能够解释的事。而且老猪住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做过全身检查,ct超声波啥的,根本没发现胃里有异物,现在出了一米多长的蜈蚣,怎么解释呢。 老猪的父亲朱叔叔过来,看看我们,好半天说:“辛苦你们了。” 铜锁活泛起来:“叔叔,你看你说的,我们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老猪好好的就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朱叔叔说。 这时病床上的老猪咳嗽一声:“确实是鬼上身,是我去了不干净的地方,没什么大事。” 我心领神会说:“叔叔,你别担心了,给我那个符咒的高人,说老猪的鬼上身他能治,绝对手到病除,不留后患。”我先替解铃吹上了。 朱叔叔说:“刚才检查了一大通,没发现什么异常,是不是再住院也没什么必要了?回家养着就行。” 我把解铃的要求说了一下,跟他们说高人给老猪看病,不能在医院进行,必须选择一个安静的房间。 朱叔叔想想说:“我在龙水湖有一套别墅,是抵押来的,一直没去住。那地方靠山靠水很安静,可以去那里。”小說中文網 他这人做事倒是风风火火,决定了就去干。他让我找解铃约定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在别墅帮他的儿子驱鬼。 他重重拍着我的肩,保证说整件事他心里都有数,事过去之后,肯定对每个出力的人都有交待。 他问明白解铃的住址,说明天晚上他会用专车去接那位高人,不能慢了礼数。 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铜锁极其兴奋,跟我说,等明天下班之后,他开车过来接我。 回到家里我疲惫不堪,收拾收拾就要睡觉,睡以前忽然想到一件事。解铃说,如果被鬼缠住鬼上身,喝了符咒的水就会有明显的反应,老猪就是这样。那是不是说,可以用这种方法来鉴定自己是否被鬼上身了。 不行,我明天也得要点这样的符咒试试。是不是有鬼,一测就知道,总比这么胡思乱想强。 第二天照常上班,快熬到下班的时候,公司里的美女琳琳来找我,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徐家亮在旁边暧昧眨眼睛,做着下流的手势。琳琳在微信里跟我聊过几次,我哼哼哈哈没怎么说话,现在更是一屁股的屎都没擦干净,完全没有心情去撩妹。 我拒绝了她,从公司出来,铜锁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我们来到停车场,上了他的车。 开出来的时候,看到琳琳正在路边拦车,我心念一动,让铜锁停一下。我摇下车窗问她用不用捎一程。琳琳看看我,又看看铜锁,笑笑摆摆手,示意不用。 我们重新上路,铜锁问我那是谁。我说就是一同事。铜锁暧昧笑笑,问我有没有对象。我心烦气躁,不想聊这个话题。 路上我们没再交谈,根据老猪爸爸给的地址,开到了龙水湖小区。这里属于开发区,不如市区热闹,好在周围景致不错,有山有水很是清净。 通过物业的门岗,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栋别墅。 进去之后,看到解铃和皮南山已经到了,他们正在客厅里和老猪的父母交谈甚欢。 解铃戴着墨镜,一点都不怯场,不像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和老猪他爸爸聊的有来有往。 看到我们到了,老猪他爸爸朱叔叔笑:“刚才和解铃聊了聊,这小伙子不错,有见识。我对他有信心了。” 解铃和皮南山低声商量了一下,解铃说:“一会儿我给老猪驱鬼的时候,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用手机录像,作为凭据保留。” “这个好说,有没有我们需要注意的地方?”老猪的妈妈问。 “不管发生什么,保持安静,保持镇定就可以了。”解铃说。 “这个没问题。”朱叔叔一口答应,他让老猪的妈妈把老猪请出来。 他妈妈到旁边的屋子,时间不长和雅茹一起推着轮椅出来。 老猪坐在轮椅上,神色憔悴,膝盖上还盖了条毛毯,他看着我们,不好意思笑:“各位见笑了。” 解铃蹲在他的面前:“你是老猪吧,我叫解铃,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我过来,就是要给你驱鬼的。” 老猪有点紧张:“我身上真的有鬼吗?” 解铃看看皮南山。皮南山走过来,手里拿着三根香点燃,双手端起贴在额头,闭着眼默默念叨了一会儿,然后猛然睁开眼。 他把燃着的香火靠近老猪,三根香的香火本来是直直向上飘,突然改变了方向,好像老猪身上有股风,吹得香火烟气远离,无法靠近。 皮南山严肃地说:“你身上确实有鬼,而且很凶。”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解铃对老猪说:“南山是我的好朋友,有通灵之能,能做法看到脏东西。我现在呢,要请你身上的鬼现身,然后和它谈判,看看它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咱们也好对付它。” 解铃吩咐我们把客厅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不能留一丝光。他告诉在场众人,马上他要摆一个鬼坛,让老猪的恶鬼现身。 。 第三十九章 恶鬼的执念 按解铃的要求,现场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他在地上摆了一圈蜡烛阵,有红蜡也有白蜡,他很细心地点燃了每一根蜡烛,然后推着轮椅,把老猪送到蜡烛阵的中心。 他打开随身斜跨的单肩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土。 大家都有疑问,可还是默不作声看着,不敢说话。 解铃打开袋口,用手抄了一把里面的土,洒在老猪的头上。老猪呛得咳嗽,下意识用手挡着:“解师傅,这是什么东西?” 解铃道:“此物名叫坟头土,是我半夜从乱坟岗里ki来的。”他做了个极为猥琐的掏包手势。 老猪不情愿嘟囔说,怎么闻着臭烘烘的。 解铃一边给他头上撒土,一边说:“你不要小看坟头土,能驱邪镇鬼。老年间那些盗墓贼,在进墓之前,都要揣着这么一包东西,不能让脏东西靠近了。” 老猪满头满身都是土,沮丧着说:“长学问了。” 旁边一直沉默的朱叔叔实在忍不住:“解铃,我看你这手法挺稀奇的,你是有师承吗?” 皮南山哈哈笑:“他的师承就是一本书。” 解铃倒也没有避讳这个问题,说道:“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现在还不知道父母是谁。以前有个机缘,无意中得到一本天书,按照书上所教的法子学过很长时间,看好过不少人,挺应验的,便索性吃了这碗饭。我没上过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但咱也的自力更生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老鼻子了,有时间说给你们听。” 朱叔叔兴趣来了:“什么书,能给我看看吗?” “烧了。”解铃扔出两个字。 现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解铃撒完土说:“从现在开始,大家不要再问东问西了。在我做法的过程中,除了我和老猪谁也不要说话。” 他从地上抄起一根白蜡,来到老猪的面前。缓缓伸出右手,手掌按到老猪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 他左手端着蜡烛,右手给老猪抚顶,气场忽然就变了,房间里的火苗似乎都在朝向他。四周漆黑一团,只有他在舞台中央亮了起来。 解铃本来戴着黑墨镜,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此时他的气质却突破了这些打扮上的不合宜,顿时如大德高僧重生在世。 他默默念叨了几句,围着老猪转圈。 老猪喉头窜动,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脸色苍白。 转了两圈,解铃拿起白蜡,倒转蜡头,把蜡烛流出来的蜡油,一滴滴落在老猪的头上和脖子上。 老猪烫得缩脖子,又不敢叫出来,十分痛苦。 解铃轻轻道:“开腿!” 话音刚落,老猪坐在轮椅上本来死气沉沉的两条腿,突然就张开了。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两条腿就跟通了电似的。 别说,解铃还真有点能耐。 老猪浑身哆嗦,身上的土瑟瑟落下,落满了一地。 解铃忽然抬起头,对着我们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了!” 什么来了?谁也不敢问。 老猪此时的表现特别怪,他一边哆嗦,一边侧着头跟空气低语说话,可那里明明没有人。 解铃对着那团空气说:“有什么话大可以上来说,不要藏头露尾的。” 老猪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表情竟然慢慢变得狰狞起来,五官都在挪位。 旁边老猪的妈妈惊叫了一声“啊”。 现场太诡异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这一声惊叫此刻显得特别清晰,我们都去看她。 老猪的妈妈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拍摄现场,此时手抖得不行,手机都拿不稳。 解铃厉声道:“南山,把她请出去,做法之前不能回来。” 皮南山赶紧过去,拉着老猪他妈,轻声劝着,把她送到一旁的房间,然后把门关紧。 解铃再次围着老猪转圈,对空气说:“来都来了,还怕见人吗,上来叙叙呗。” 老猪像是犯了癫痫,在轮椅上扭来扭去,时不时跟空气说着鬼话。 突然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从轮椅摔出去。解铃手疾眼快,一脚蹬住轮椅的后座,保持住平衡,右手出手如电,紧紧拽住了老猪的后背心。 老猪一边前摔,一边又被解铃从后面拽住,整个人呈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悬浮在半空。 解铃阴着脸:“兄台,好好商量你不听,那你不要逼我。南山,取绳子!” 皮南山对解铃那是言听计从,说啥是啥。他说了声“好嘞”,从包里取出一条细细的麻绳。一头握在自己手里,一头扔解铃。 解铃一用力把老猪重新拉回到轮椅,然后腾出手抓住了空中的绳子。 解铃和皮南山两人分别站在轮椅的两侧,解铃喝了声:“勒脖子!” 他们两人各持绳子一头,一起往后退,绳子正勒在老猪的脖子上。两人一个交叉换位,绳子便在脖子上缠出一个结儿。 两人同时向两个方向拉绳子,麻绳别看特别细,却异常坚韧,顿时深深陷进老猪的脖子里。 老猪被勒得眼冒金星,脸色涨红。他本来就头大,头颅像充血了一般,立时又大了三圈,眼珠子鼓起,活像一个大蛤蟆成精。 雅茹看得担心,眼圈里都是泪水,刚要喊什么,解铃朝她一瞪眼:“闭嘴!” 铜锁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离开。雅茹实在是无法目睹发生的这一切,捂着嘴上了楼,不忍再看。 解铃嘴里快速念叨着咒语,声音喃喃,听不出念的是什么。他大喝:“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出来现身吗?” 冥冥中,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现场所有的火苗竟然同时左右晃动,忽闪忽闪,老猪身后的墙上映出一个奇怪的影子。 影子拖曳得又细又长,看上去像是一个佝偻的老人。 烛火闪动,影子也晃来晃去,忽明忽暗,好似这个老人正蹒跚行走,情形很像是要从墙上走下来。 “到底何方神圣,报个名!”解铃大喝。 话音刚落,现场所有的蜡烛竟齐声熄灭,屋里陷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我听到铜锁吓得低声说了句“我的妈啊”。 屋里阴冷,四面的窗户快速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乱响。 “燃灯。”黑暗中,解铃说了一句话。 在屋子中间,微微燃起了一根蜡烛的火苗。这根蜡烛是解铃燃起来的,他一手端着蜡烛,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护着火苗不让熄灭。 我们提心吊胆看着里面。 黑暗中解铃拿着蜡烛去照旁边的老猪。 老猪垂着头,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 此时此刻的情形太过紧张和压抑,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咳嗽都没有,落根针都能听见。 解铃举着蜡烛来到老猪面前,蹲下身,用火光照了照。 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中老猪突然抬起头。 这可比恐怖片吓人多了,我吓得差点叫出来,赶紧捂着嘴,惊恐看着。 老猪的脸惨白如纸,火光中,能很清晰看到他的双眼变了。眼睛里全是眼白,只是在中间有一个小小黑点,犹如针头大小。 我倒吸口冷气,这个症状和解铃一样,是鬼上身无疑。 “你是谁?”解铃问。 老猪用诡异的眼白看解铃,一张口声音全变了,竟然是个老人的声音:“若有善男人、善女人,闻说阿弥陀佛,执持其名号一生,其人临命终时,心不颠倒,既得往生弥勒佛极乐国土,是谓净土。” 解铃盯着他:“你是白莲教的人,名上如何称呼,普、觉、妙、道,你属于哪一个?”仦說Ф忟網 老猪没有答话,缓缓转头看了过来。我心砰砰乱跳,他不会是在看我吧? 老猪呲着牙,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笑,他轻轻说道:“唯心净土。” 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我脑子里突然打了个闪,“唯心净土”出现在一尊弥勒佛的神龛上,这尊弥勒佛正是陈大富老娘所供拜的。 我隐隐想起,那弥勒佛的底座上还写着三个字,应该是“觉远题”。 我失口说道:“你是觉远?” 解铃伸出手,示意我不要说话。他盯着老猪:“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抱着什么目的上人肉身。现在请你离开,我会帮你往生超度的。” 老猪喃喃说:“白莲老母,净化人间。助老母再入红尘,寻找到我死时之刀,是我的两大心愿。心愿足,自会离开。” “白莲老母在什么地方?”解铃问。 “凤阳山清净观。明日子时,白莲老母现身…;…;”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老猪眼白在迅速消失。 解铃很紧张:“你不要走,我跟你做个约定。我会满足你两个心愿,但你要先离开这个人,上我的身吧。” 上了老猪的这个恶鬼,像是完全没听到,眼白在迅速消失着。老猪的头缓缓垂下,解铃叹口气说:“这是你逼我的。” 解铃摘下脸上的墨镜,阴森火苗中露出他的双眼。大片的眼白,眼睛中心是针头大小的黑点。 他和此刻的老猪竟然一个鬼模样。 解铃的脸刹那间变得极度阴森,他一字一顿说道:“我乃弥勒佛座下护法普安,特令觉远离身!速退!” 。 第四十章 恶鬼上身 老猪和解铃,两个人都是鬼一样的面孔。根据他们的对话,大概能推测出来,上他们身的鬼,一个叫觉远,一个叫普安,都和白莲有莫大的关系。普安我知道,是解铃收了陆大有弟弟身上的恶鬼。但是老猪的觉远,不知其来历,可能和陈家村有关系。 老猪看着解铃,一副不情愿的表情,五官挪移极其痛苦。解铃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然后吹灭了手里的蜡烛,一切都陷入黑暗里。 等了好半天,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有人忽然说话:“窗帘拉开吧。” 随即窗帘被人拉开,外面已经黑了天,月光映窗而进。我们看到解铃拿着一根熄灭的蜡烛站在那里,此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老猪垂着头,死了一般瘫软在轮椅上。 最难过的是老猪爸爸,他赶紧问:“小解师傅,我儿子…;…;” “他没事了。”解铃十分疲惫,缓慢转过身,已重新戴上了墨镜。 皮南山从房间里请出老猪的妈妈还有雅茹,她们围着老猪看,解铃坐在一边沙发上,说话像是耗尽了气力:“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鬼上身之后消耗很多元气,让他好好休息吧。” 老猪爸爸搓着手过来:“小解,还不知怎么谢你。这个不成敬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解铃。解铃没接,旁边皮南山不客气接过去,用手捏捏,满意点点头。 老猪爸爸有些尴尬,哈哈笑:“没想到小解还有经纪人呢。” 皮南山大大咧咧说:“我和解铃不分彼此,我收了就等于他收了。” 我很佩服解铃,走过去说:“老猪身上那个叫觉远的恶鬼已经走了?” 解铃摇摇头,缓缓撸起右手的袖子,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解铃右臂上,出现一个很难形容的疤痕,像是一个胎记。整个疤痕扭曲狰狞,看上去如同一张鬼脸。 “这就是觉远。”解铃疲惫地说。 旁边的铜锁倒吸口冷气:“你把它也收到自己身上了?” 解铃笑笑:“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我现在只要再凑够一个恶鬼,就能打桌麻将了。”他有气无力地说:“这只恶鬼上了我的身,要从手臂移向后心。必须赶在它到我后背之前,把它超度送走。” 在场的人没有说话,都在看着他,我心下恻然,解铃驱鬼的方式简直太过惨烈,把别人身上的鬼都收在自己身上,再慢慢消化。这就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陆大有请来的那两位高人,东北老娘们宁可让鬼上自己的徒弟,而那位道长,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他们都是滑不留手的人物。 而解铃呢,真是笨的可以了,所有麻烦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此刻解铃像是得了重病一样,懒洋洋瘫在沙发上,和皮南山低声嘀咕,商量怎么超度恶鬼。 我们都不好意思打扰他,等他们商量告一段落,老猪的爸爸问大家饿不饿,一起出去吃饭。 解铃提出了告辞,老猪的父母死活不让,非要他在这里过夜。大半夜的往回走,他们心里不忍。 解铃就这点好,绝不矫情,做什么事从不作伪,想留下就留下。老猪被送进卧室休息,他爸爸去打电话订餐,这大晚上的就不出去了,准备吃一顿家宴。 铜锁凑到解铃跟前说:“解高人,久仰啊。” 解铃说:“这位铜兄,客气了。” 铜锁说:“解高人,说来也怪,我一看见你就一见如故,好像以前打过交道一样,咱们以后可就是朋友了。” “好说,好说。”解铃客气。 铜锁道:“我原以为上老猪身的恶鬼是慧慧,没想到是什么觉远。这名字挺熟悉啊。” 我在旁边提醒:“你忘了陈家村的事?陈大富他妈信奉白莲教,家里有个弥勒佛,那弥勒佛底座上写的就是‘觉远题’。” “这是怎么回事?”解铃饶有兴趣地问。 我便把我们在陈家村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开始我没觉得陈家村和整件事有什么联系,现在一看,里面透着很深的玄机。陈老太太拜弥勒佛,被鬼上身,她被治好之后,没想到又轮到了老猪。 听我说完,解铃说:“当时附身陈老太太的和附身老猪的恶鬼是同一个,就是觉远。” “怪了,觉远这个鬼是怎么从老太太身上跑到老猪身上的?”我纳闷。 铜锁一拍大腿:“你想想当时的情景,你们在屋里用烧稻草熏老太太,恶鬼被熏了出来,恰好那时开着窗,我带着老猪和雅茹往屋里走,被熏个正着。肯定是那时候,恶鬼上了老猪的身。” 我叹口气:“他也是够衰,三个人在一起,他就能中招。” 铜锁一拍大腿:“恶鬼是觉远不是慧慧,是不是说明咱们已经脱离诅咒了,老猪中招是个偶然事件。” 说到这里,我赶紧向解铃讨要能鉴定有没有鬼附身的符咒,来测测我们是否干净。 解铃倒也没推辞,告诉我们不用那么麻烦,让皮南山点燃香火鉴定就行。 皮南山笑着说:“鉴定费拿来,我就帮你们鉴定。” 铜锁也哈哈笑:“这位皮兄幽默的很,放心吧,不少你的,等过年给你包个红包。” “我跟你开玩笑吗?”皮南山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鉴定费。一个人一百,交了钱我马上给你们看。” 我和铜锁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一百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我们觉得和解铃皮南山已经是朋友了,他怎么还收钱呢? 我们看向解铃,解铃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水,嗞嗞喝着,并不看我们。 皮南山不耐烦:“你们看他也没用,你们找我做法又不是找他,我就这个价,你们爱做不做。” 我们加了皮南山的微信,分别给他转了钱。我和铜锁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人不可交。 皮南山收了红包,心满意足,点燃了三根香,贴到脑门上,默默念叨了几句,然后来到我和铜锁的面前。三根香的香火并没有像老猪那样,被看不见的风吹开,还是直直的向上飘动。 我心中一乐:“是不是我们没被鬼上身?” 皮南山刚要说什么,忽然那三根香的香火出现了异状,每一根香冒出的烟都变成蛇的曲折状,在空中缠绕飘向我们,如白云翻卷。 铜锁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皮南山也有点发懵:“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你们没有被鬼上身,但是,身上也不干净。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解铃凝思说:“缠着你们的东西并没有离开,它虽然没有立时上你们身夺舍,却一直在盯着你们。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凤阳山。刚才觉远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明晚子时白莲老母会现身,我倒想会会她,一劳永逸解决各位的麻烦,顺带也让我身上的这两个鬼有个归宿。”仦說Ф忟網 我和铜锁一起说:“那就有劳解兄了。”我浑身轻松,有解铃这样的高人在前面顶着,那肯定没有问题了。 我慢条斯理点燃一根烟:“那我们就回去等消息了?” 皮南山呲着牙笑:“美得你们,明天晚上跟这件事有瓜葛的人全部都要上山。” 解铃对我和铜锁说:“明天晚上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说那个井底的出魂仪式,我自己就做不了,必须烦请一位高人来协助。二位去砬子乡找罗二米,问他借老张一用,让老张带着降魔杵帮我们出魂。我和罗二米有些误会,我张不了口,就麻烦二位了。” 罗二米说到解铃,十分不爽,说他弟弟的失踪,和解铃有极大的关系。真要去请那老头,还要带着降魔杵,看来会费一番周折。 解铃说:“到时候进凤阳山的道观很麻烦,那里是白莲教的道场,我还要回去查查根源底细,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明晚,南山为我护法,他不能出魂。所以,我另需要两个人一起出魂到那边帮忙。” 我和铜锁对视一眼,都苦着脸,我是再不想进那座道观了,实在恐怖。上次出魂能安全回来纯属侥幸,再来一次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明晚还是什么白莲老母现身,听这个名头就邪性,估计是大场面,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看我们面露苦涩,皮南山说:“出魂也不是谁都能出的,还要看体质如何。我看看你们两个人谁能出。” 他抓起铜锁的右手,用力一捏,铜锁疼得大叫。皮南山把铜锁的手背翻过来,不知是怎么搞的,铜锁的手背血管暴起,特别吓人。 皮南山放下他的手:“不行,你身体太虚,本来阳火就虚,出了三魂七魄,身体就更完了。” 铜锁听到这话如听佛陀纶音,跟八月天吃了冰西瓜一样,他哈哈笑:“我身体这么虚啊,想帮忙也帮不喽。” 皮南山瞪他一眼:“你以为是好事啊?身虚火弱百病生,你才多大的年纪,就肾亏的像个老头了。” 。 第四十一章 一场梦? “肾亏好说,补补不就行了。”铜锁满不在乎。 皮南山不搭理他,对我说:“王慈,我摸摸你的脉。” 我把右手递给他,皮南山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掐,一股巨疼袭来,我倒没像铜锁那样尖叫,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皮南山翻转我的手背,看我的手背平滑,并没有血管暴起来。皮南山摸头:“奇怪了。” 我心里高兴:“这不是好事吗,说明我不像铜锁那么虚。” 皮南山看解铃:“老解,你怎么看?” 解铃摸了摸我的手背,也有些疑惑:“不应该啊。” “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奇地问。 皮南山说:“我刚才做了个小小的法术,想看看你们是否适合出魂。铜锁身体太虚太弱,出魂有很大的风险。而王慈你,则是另一种极端,我头一次看到一个人,魂魄和肉身结合得这么瓷实。”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问。 “谈不上好坏。”皮南山说:“老话常说,这个人的命真硬。所谓命硬,除了特指八字硬,其实也包括你这种特殊体质。像你这种体质的人性情坚定,有的时候甚至过于极端,遇事执着又固执,对什么事都带着一厢情愿的偏见。你这种人混社会其实很难出头,而且一生的命运都不怎么很好,太坎坷。” 我听得一肚子火,声音拔高:“那怎么办,我一头撞死啊。” 皮南山摆手:“你看看,一句话不到位,你就恼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气鼓鼓地说。 皮南山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样的人不适合过普通人的生活,应该走一条比较特殊的人生路。你其实比较适合修行。” “当和尚?”我目瞪口呆:“我打死也不当和尚。” 皮南山笑:“世间法门千千万,并不是只有佛门一途。嗨,说远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想修行大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三分人力,七分时运,老天爷不给你机会,那也白搭。” 我气哼哼不说话,他说的这番话虽然稀奇粗鲁,却也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然我试着修修白莲教的法术? 暂时按住这个念头,我说道:“那我到底适不适合出魂呢?” 皮南山摇摇头:“不适合。”他顿顿了说:“你的魂魄和肉身结合得太过牢固,魂身一体,很难出魂儿。” 解铃说:“不对啊,我才想到一个问题,王慈不是在凤阳山已经出过魂了吗,说明他适合啊。” 皮南山也醒悟到了,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两人盯我看,就跟看杀人现场差不多。 “难道,”皮南山说:“难道,当时王慈并没有出魂儿?” 铜锁眼睛亮了:“王慈,你是不是撒谎了?!你当时根本没出魂,怕老张让你再出一次,然后你就瞎编说自己去了什么道观,编了一堆的奇闻轶事。” 我脑子嗡一下炸了,张大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魂儿我是肯定出过的,可出魂之后的经历我确实是撒谎了。铜锁这么一逼问,我竟然无言以对。 解铃上下看我,狐疑说:“你当时根本就没出魂,真的撒谎了?”Www.XSZWω8.ΝΕt 这可是原则问题,我赶紧说:“我真的出魂了,老张可以证明,等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当时用降魔杵打我的脑袋,我的魂儿被打出去了,瞬间又回来了。这叫弹指挥间。” “弹指挥间却经历了漫长的弥勒佛抚顶?”皮南山笑笑:“有点意思,这件事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他肯定会屁颠屁颠赶过来,上杆子求我们到凤阳山去。” 解铃沉思:“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我赶紧问。 解铃说:“你确实出魂了,可出去瞬间又回来,其实并没有到过那个世界。你的所见所闻,只是你出魂迷离之际的幻觉,就跟做了个白日梦一样。” 我真是目瞪口呆了,这种说法真不是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井的另一边世界,包括道观啊、黑山羊啊、红衣女人啊压根就没存在过,我更没有见过慧慧和林波,所有所有的一切,仅仅是老张用重物打了我一下,迷糊眩晕的瞬间所做的一场梦!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浑身发冷。铜锁说我撒谎,解铃说我做梦,这一切竟然都无意中道破真相,诡异到无法让人呼吸。 解铃道:“别多想了,明晚到凤阳山也就清楚了。” 皮南山笑:“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王慈的一场梦怎么办?” 解铃没笑,严肃地说:“那就看看能不能进入到他的梦里。” “以玄对玄?”皮南山说。 “众妙之门。”解铃马上合道。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我和铜锁莫名其妙的,铜锁疑惑:“你们说啥呢?” 皮南山摆摆手:“这种高深境界,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理解。” 解铃说:“咱们就分头行动吧,你们两个去砬子乡拜访罗二米,想办法请出老张和降魔杵。我和南山去找某个人,邀请他一起参与到明晚的凤阳山之行,到时候出魂会有他一个。现在要做两手准备,如果到时候王慈无法顺利出魂,还要另有备胎。” 皮南山笑:“就让那个人找吧,他的朋友一堆。” 这时饭准备齐了,我们在别墅里一起吃了晚饭。吃完饭,老猪的爸爸安排车送走了解铃和皮南山,我和铜锁坐他的车回来。 在路上,铜锁问我,明天什么时候去砬子乡找罗哥。 我说:“要不你自己去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忙活一天晚上还得往凤阳山赶,时间来不及。” 铜锁一边开车一边瞪我:“你还要不要点脸了,明晚凤阳山是生死战,是我们解决所有麻烦的关键口。你竟然还要去上班?明天请一天假,跟我去砬子乡!再说了,罗二米看见你才跪舔,你不到位,恐怕请不出老张。” “认识你们,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气的大骂。 铜锁哈哈大笑,表情轻松,敢情明天没他什么事,头一次发现肾虚也不是没有好处。 我和铜锁约好了,明天上午去砬子乡,去的时候把登山装备都备齐了,接了老张,马不停蹄赶往解铃那里,与他会合。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我折腾很久才睡,最近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一大早醒了,今天可是生死战,要决战什么老母。我盼望到山上后我的出魂不顺利,把我淘汰了,要不然再去一次,有没有上次的好运气就不好说了。 到了上班的时间,我给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办公室主任一听我又要请假,顿时火冒三丈,在电话里吼:“你以后不要来了!”没等我说什么,电话就挂了。 我气哼哼抽烟,玛的,大早上就一肚子气。 铜锁来了电话,他到了小区门口,让我出去。我匆匆洗把脸,换上冲锋衣登山鞋就出了门。 到小区门口上了铜锁的车,直奔砬子乡。一路无话,铜锁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罗二米家。 我们上前砸门,时间不长,门上开了小窗户,有人探出一张脸,正是老张,他看看我们:“哟,是你们啊。” 门锁响动,他把门打开:“两位贵客快请进。” 我们刚要进,就看到门口狗窝里拴着一只大狼狗,正是我们上次来见到的那一只。这只狗极通灵性,能闻到脏东西,谁不干净它就冲着谁狂吼乱叫。 我和铜锁往里走,刚到狗窝,狗腾一下站起来,吐着舌头气势汹汹看我们。 就在这时,里屋走出一人,满头乱发,早上还没洗脸呢,披着衣服。对着大狗喝了一声:“狗东西,滚进去!” 那只狗倒也听话,低声呜咽几声,钻进了狗洞。 来人正是罗二米,揉着眼屎说:“小王啊,你真是贵客,怎么想着大老远到我这里来了。早上吃没吃饭?” 我们赶忙客气,说吃过了。就他这德行,谁敢吃他家的饭。 罗二米把我和铜锁让进屋里,一进屋是正堂,面积挺大,却没什么家具。只有几把椅子,一张饭桌,靠墙放着神龛,地上堆满纸钱、蜡烛、元宝之类的东西。 有三四个人正围着桌子吃饭,一个个都是睡眼朦胧的,稀里呼噜喝着稀饭。 罗二米问我们有什么事。 我犹豫一下说:“罗哥,我们想借老张和降魔杵一用。” 罗二米和老张对视一眼,罗二米慢条斯理拿出一根烟:“你们想重回凤阳山吧?” 。 第四十二章 群英会 铜锁赶忙奉承说:“还是罗哥聪明,马上就猜到了我们的用意。” 罗二米说:“你们为什么还想去呢,能不能说说理由。” 我便把老猪昏迷和鬼上身的事跟他说了,因为他和解铃有过节,关于解铃我刻意没说。 最后我说:“罗哥,这件事没有完啊,今晚是白莲老母的现身之日,我们想出魂看看情况,能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罗二米不动声色:“你们是不是请到什么高人了?要不然就凭你们几个?” 还没等我说什么,铜锁便道:“罗哥你还真猜对了,我们请来了一个叫解铃的人,他很厉害,把老猪身上的恶鬼都给收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罗二米的脸上立即变了颜色。 铜锁也看出来了,他以为私下另请高人,没有请罗哥出山,好像有点瞧不起的意思。他赶忙说:“罗哥,本来我们想再找你的。可大老远折腾,这件事又这么危险,实在不想麻烦你…;…;” 还没说完,罗二米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如果是解铃的话,那这件事就没商量。我不想和这个人搅合在一起,对不住啦二位,没什么事请回吧。” 他掸掸肩膀,把衣服整整,径直进了里屋。 老张耸肩:“没有老罗发话,我不敢私下去给人看事的。” 铜锁脸色发白,我说:“张师傅,罗哥到底和解铃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嘛?” 我话音刚落,饭桌上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放下筷子插嘴说:“解铃把我三哥弄丢了!到现在还失踪着,就因为这件事,爸爸妈妈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我们家和解铃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 “这位是?”铜锁疑惑。 老张说:“老罗家一共兄妹四个,这是最小的妹妹,叫罗小米。” 铜锁脑子是聪明,他恍然说:“那失踪的这个老三,名字就叫罗三米了?” 小丫头牙尖嘴利,说道:“错!我三哥叫罗稻。” 我和铜锁互相对视,都没有说话。小丫头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张全家福给我们看:“这就是我三哥。” 这是一家六口的全家福,农村也是极少见。老爹老妈带着四个孩子,大哥穿着军装,老二是罗二米,那时候挺年轻,估计未过三十的样子。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貌不惊人,可能就是老三罗稻了,罗稻旁边是小丫头,便是眼前的罗小米。 “他是怎么失踪的?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找找?”铜锁说:“我在局里有熟人,可以帮着扫听着。” “那敢情好,我哥哥…;…;”小丫头刚要说什么,罗二米从里屋出来,厉声喝:“小妹,就你废话多,赶紧温习功课去。” 罗小米不敢说话,撅着嘴走了。 罗二米过来说:“两位请回吧,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忙。我恨解铃一辈子,这个仇化解不开,我也不想化解。” 铜锁几乎声泪俱下:“罗哥请你帮帮忙,我们没能力去化解你们的恩怨。我们就一个心思,把这件事解决了就完了。求求你高抬贵手,帮帮忙,事成之后多少钱我们都出。” 罗二米叹口气,看看我:“冲小王的面子,这个忙我得帮,但一想到和解铃搅合在一起,就烦躁。想起以前的事,心口窝堵得慌。” 老张说:“老罗不用你出面,我去看看。” 罗二米没说话。 我说道:“罗哥,今晚白莲老母出世,这样的机缘难得,你不想错过吧。” 这句话是戳中了罗二米的七寸,他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好吧,老张,你跟着去看看。这么大的事咱不能让解铃一人独享了,咱们也得插一脚。有些事我还要吩咐你。” 罗二米把老张叫到里屋,关上门嘀咕了半天,再出来的时候,老张已经背上了降魔杵。 总算是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我和铜锁暗暗舒口气。我们三人从屋里出来,到外面上了车。 铜锁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观察老张。 老张坐在后面,把包裹好的降魔杵放在膝盖上,不停摩挲,抬起头说:“你看我做什么?” 铜锁惊慌失措,差点把车开沟里,赶忙岔开话题:“张师傅,罗哥都跟你交待什么了?” “这不是你能打听的。”老张懒洋洋说:“今天算是一单业务,你们谁付账?” 铜锁赶忙说:“我付账,肯定不会赖你们一分钱。” 老张心满意足,告诉我们具体费用,要我们把钱直接转给罗二米,这个钱他不能经手。 我问:“张师傅,你跟罗哥是老交情吧,怎么认识的?” 老张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其实罗二米刚开始就是个普通人,他是村里小学的老师。可他的机缘特别好,哦,干我们这一行讲究个机缘。他父亲过世的那几天,出了件事,他因为这个事差点没死了,等熬过来了突然开窍。后来干起了这一行,然后又拜了一个农村大仙儿,专门学看事。那大仙儿呢,就是我的师父,我们就那么认识了,算师兄弟吧。师父过世之后,我们两个成了搭档,抱团取暖呗,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也下来了。” 我们听得个囫囵,没敢打听里面的细节,就“哦,哦”应着,不敢多问什么。 老张抚摸着手里的降魔杵,叹口气:“这还是我老师留下来的遗物。就这么个好东西了。”他靠着椅背,陷入回忆:“其实说起来,罗二米走上这条路,认识师父和我,吃上这碗饭,还有解铃的一份功劳。你们想想,如果不是罗稻失踪,他爹也不可能郁闷死,如果他爹不死,罗二米也不能过那个生死难关。不经历这些事,也就没有后来他开窍学法的机缘。说来说去,这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说:“那你不恨解铃?” 老张笑:“我和解铃八竿子打不着。不过呢,拜托他所为,我和罗二米现在能搭档挣钱,从一个角度来说,还要感谢他,他算是一切缘起的源头。这话也就咱们说说,你们别在背后给我打小报告,要是老罗听见我这么说解铃,他非翻脸不可。” 我和铜锁赶紧说不能,让他放宽心。 老张很健谈,只要打开话匣子,天南地北什么都唠。我和铜锁嗯嗯啊啊,给他当个捧哏的。 很快就到了解铃住的城乡结合部,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我们三人找到解铃的家,敲开门后,开门的是个陌生人。 这人是个瘦子,剃着近乎光头的毛寸,戴着深度的黑边眼镜,瘦骨嶙峋,脸颊都陷进去了,看上去活像个大烟鬼。 “你们是今天一起上山的吧?”他说。 “对,对,”还没等我说完,铜锁在旁边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看起来有点面善。” “我叫李扬,是解铃的朋友。”这人说着看看铜锁:“我看你好像也似曾相识。” 铜锁颇有兴趣:“解铃说的‘某个人’,就是说你?” 这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基友一样,互相聊着天。 “对,‘某个人’就是李扬。”解铃在屋里哈哈大笑出来。 我挠着头发说:“等等,我有件事不明白。” 他们所有人看我。 我指着铜锁:“你怎么看谁都面善,都像以前见过。” 铜锁笑:“是,我就看你不面善,一点没有这种感觉。” 我腻歪着说:“那我谢谢你了,你可千万别对我有感觉。” 这时,老张在后面打招呼:“解铃。” 解铃看着他,神色很难形容,点点头:“老张师傅。罗二米还好吧?” 老张苦笑:“不怎么好,提起你还是一肚子气。” 解铃没说什么,把我们让进屋里。 皮南山正在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说着什么,等我们一进屋,屋里顿时狭窄起来。皮南山看我们来了,便说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铜锁兴致很高,大声说:“出发,出发。” 皮南山指着那个大学生,对李扬说:“我发现你这个堂弟简直是个妙人啊,很有意思。” 大学生微微笑,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李扬拍着他说:“我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这是我叔叔家的弟弟,现在还在念大学,这可是个高材生。他的名字叫,李大民。” 。 第四十三章 魔宴 李大民,一个很接地气的名字。这个大学生其貌不扬,看着又谦逊低调,我们说话时,他在一旁静静听着,我却觉得这人很有城府的样子。 人一多就热闹,大家说说笑笑从屋里出来。李扬也是开车来的,解铃和皮南山进了他的车,我和铜锁还有老张在我们自己车上。两辆车先后开出来,直奔凤阳山。 到凤阳山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找了家馆子大家开个包间吃饭,因为晚上有任务,谁也没喝酒,却吃得尽兴。李扬是性情中人,性格极其开朗,而且说话办事都有点大哥的味道,不管什么事都主动张罗,他说,等整件事解决之后,他好好请大家搓一顿,到时候一醉方休。 在饭桌上,确定了今晚出魂的三个人。解铃是肯定要去的,我的体质适不适合,还要看晚上的情况。另外一个人,就定给李扬,这时,一直沉默没说话的李大民说道:“哥,今晚的出魂让我去吧。” 这样的事别人躲还躲不及,李大民却主动请缨,我和铜锁对视了一眼。 李扬看看他,呵呵笑,没多说什么,点点头。 吃完饭,时间尚早,我们在车里简单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三四点左右,最毒的阳光已经过去,大家开始上山。 凤阳山熟门熟路,铜锁带着我们上了小路,一路翻山越岭,等来到废弃的道场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现在天长,六点多钟还没有完全黑,天边是血红一般的火烧云,大山里寂静无声,我们来到道场前。 这次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强力手电,大家用手电照着废弃崩塌的房屋,铜锁说:“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老张师傅说这里是天地日月星教的修行道场。” “那是什么教?”李大民对这个很感兴趣。 老张解释:“天地日月星教最早源于太平天国的余脉,后来发展到了台北,传承的是日莲教。”他解释说:“日莲教其实就是白莲教。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把名字改头换面,躲避风头。这个教派的修行说起来还蛮有点意思。” 李扬和李大民这对哥俩对这个有着浓厚的感兴趣,让老张细说说。 老张摇摇头:“我也是一知半解,知道什么就给你们说什么,不知道的咱也不能瞎编。你们知道白莲教修行的核心是什么吗?” 众人都在听他说。 老张道:“两个字,观想。” “观想?是不是类似不净观和白骨观之类的?”铜锁说。 “哟,你还知道这个呢。”老张对铜锁刮目相看。 铜锁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戒色网站上看过,说修行白骨观能够戒色,观红粉佳人如观白骨。”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本来紧张压抑的心情都缓解了一些。 老张笑着点点头:“大概这么个意思吧,我也没修过。大概猜测一下,观想就是说通过一定的法门进入冥想境界,能够在‘念’里观照想看的东西。比如像铜锁说的,观人观自己是一具白骨。这个‘观’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也不是客观存在的实物,怎么形容呢,类似于在做梦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场景。既不存在,又实实在在。” 解铃笑:“很玄妙的境界。” “小解,你修过吗?”老张问。 解铃摇摇头:“没有师承,自己不敢瞎练。观想所观的应是实相,没有高人指点,很容易把这个实相修成想象出来的虚相,那就走火入魔了。” “对喽。”老张说:“白莲教的修行核心,就走偏锋入魔。在宋朝时候,白莲教出了个西域僧,他从西域为白莲教引进了一本邪书,好像叫《观无量寿经》,里面特意讲到观照。把‘观’这个概念在白莲内部发扬光大。只要修行我们的法门,就能观想到观音菩萨真实色身,乃至八功德水、阿弥陀佛,最后观想到净土天国,那你就可以死后升天了。” “真够邪的。”铜锁摇头晃脑说。 一直没吭声的李大民道:“邪?我倒觉得有些道理。我研究过西方魔法,西方人那里也强调观想,他们叫冥想,所观的实相不是菩萨,而是大天使之类,其实和白莲教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你们发现没有,西方魔法和白莲教都属于东西方极其隐秘的流派,分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可他们修行的法门却是一样的,只是侧重不同。” 李扬道:“这也没什么稀奇,世间千千万万的法门,其实说穿了,其核心都是在探寻精神的力量,回归自我而已。” 听他们两个对话我们都目瞪口呆,尤其皮南山,嘴张着老大,扁桃体都能看见。 他佩服地说:“你们两个真厉害,想的这么细。老解,咱俩就不行了。” 解铃长叹一声:“我和南山学历都不高,这是阻挠我们进步最大的障碍。许多事的理解没法像李扬和李大民,能想到这么高度。我们都是野路子,东一头西一头的撞,难怪说修行需要师承,我们学识不高,悟性就会有障碍,再加上没有名师指点,日后的成就或许还不如你们哥俩呢。” 李扬哈哈大笑:“老解啊老解,不要妄自菲薄,再说我们哥俩也就是搞搞理论研究而已,说是说,做是做,谁能放着好日子不过,舍家撇业的修这些劳什子东西。” “修修也未尝不可。”李大民打断他哥的话,他问老张:“老张师傅,你说的那本什么《观无量寿经》还有吗?” 老张苦笑摇摇头:“宋朝到现在多少年了,中间风风雨雨发生多少事,早就失传了。” 李大民没说话,躲在黑暗中不知想着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李大民这次主动请缨出魂过去,他会不会还有什么目的?看他这个劲头,好像真把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当成正经学科来研究。 我忽然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改变一下态度,以前避之不及的东西,其实从另一个角度讲,或许是某种机缘呢,一般人想碰都碰不到。 这个地方忽然不那么可怕了,有这么一群人,心里踏实多了。 老张打着手电第一个走了进去,我们陆续跟在后面。 穿过院落是长长的黑暗走廊,最后来到了那座道场。铜锁打着手电照着墙上的涂鸦壁画,又一次看到太阳和月亮符号。 老张说:“这就是天地日月星教的图腾,太阳和月亮。” 我和铜锁站在最后,看他们在研究。解铃和皮南山也就不说什么了,他们毕竟是干这一行的,而李扬和李大民也在用手电细细照着涂鸦,还拿出手机进行拍摄存档,这个劲头比大学考四六级还专注。 李大民用手电照到了一处壁画。这幅画是我们上次过来时,桌椅崩塌后露出来的那一幅。 画的是层层螺旋的山,山的每一层都有很多怪人,山顶有人在吃东西,大片的乌鸦把食物投下,最上面的云层里是翻着眼白的佛陀。 李大民蹲在这幅壁画前,极其认真,非常仔细看着每个细节。 李扬走过来道:“有什么发现?” 李大民眼睛紧紧盯着壁画,一字一顿说:“这是魔宴。” 我们都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李大民目光始终没离开壁画,说道:“魔宴是西方魔法里的概念,是恶魔撒旦为女巫们准备的晚宴,属于黑魔法。” “我好像看过电影,”铜锁说:“巫婆参加晚宴的时候,会化成蝙蝠什么的。” “恩。”李大民说:“魔宴一般在午夜举行,非常秘密,去参加的女巫会偷着溜出家门。有的骑着扫把,有的变成蝙蝠和乌鸦,去山林深处。到时候,撒旦也会出席,不过他不是以人的面目,而是会化成一只巨大漆黑的公山羊模样…;…;” “什么?!”听到这里,我惊叫一声,冷汗下来。 我在出魂后,曾经遇到过一只黑色的山羊,这事我没和任何人说过,是秘密。现在李大民竟然一语道破,而且他说,在西方黑魔法里,黑色公山羊是撒旦的化身。 众人都回过头看我,我的喉头咯咯响。 我赶忙说:“这个黑山羊有什么讲究?为什么是山羊呢?” 李大民道:“这个说法就多了,有的说上帝不眷顾山羊,还有的说山羊本性比较跳脱,不合群,代表了不信者和异教徒,这在上帝眼里属于异类。” “可,可我们现在看的并不是西方魔法,而是东方的白莲教!”我说。 解铃疑惑:“王慈,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难道你见过黑山羊?” 。 第四十四章 降魔杵 我跟他们说,在我中邪的那几天,见到的幻觉里出现过黑山羊。 众人议论为什么白莲教里也会有黑山羊,我说那可能是山灵。老张点点头:“没错,我看就是山灵。它的道法很高,是山中自生灵体,山里死的这些人估计和它都有关系。” 解铃忽然说:“我身上的两个恶鬼都有反应了。” 大家看他,解铃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平静地说:“刚才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身上两个恶鬼有了反应。” 李扬说:“就是道号叫普安和觉远的?” 解铃点点头:“他们两个都是凤阳山死了多少年的老鬼,和白莲教有瓜葛,咱们来到这里之后,它们的感应非常强烈,而且带着情绪。” “你和它们沟通一下呢?”我说。 皮南山插嘴说:“你们外行人不懂,鬼这个东西是没法用语言来交流的,它们只带着一种很强烈的情绪,有人管这个叫磁场。” 李扬疑惑:“我看过一些鬼上身的案例,被鬼上身之后,鬼能借助人身说一些鬼话什么的。” “你也清楚那是鬼话,”皮南山解释:“如果一个鬼能控制人身,说出很有逻辑的话,那说明这个鬼的道行和级别非常高了,不算是鬼了,而算是灵。如果就想和鬼对话也不是不行,只有一个办法。” 李大民很感兴趣:“什么办法?” “你也变成鬼。”皮南山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有些怪。 李大民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这幅魔宴的壁画出现在道场里,很有意思。” “说明白莲教的某些仪式和西方魔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李扬说:“我倒是挺感兴趣的,想好好研究一下。大民,跟你商量个事,一会儿出魂我来吧。” 李大民非常不客气,一口否决:“这个没得商量。我现在对井那边的世界有些着迷了,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从道场里出来,外面已月黑风高,老张提醒:“看看表。” 我们低头看表,所有人的表盘都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再拿出手机看,也是十一点。我们上次来就发生过时间错乱的现象,有过这个经历的人都知道。 李扬打了电话给三个朋友,分别确认时间,打完后确定,外面正常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而这里的时间快了将近四个小时,时间再一次发生错乱。 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大家不再感到惊慌,整件事愈发迷雾重重。 这四个人:解铃、皮南山、李大民和李扬,都属于天不怕地不怕那伙的,尤其李扬哥俩,还是高材生,说话言谈就能看出来智商很高,相当于流氓会武术。他们分析和提出的观点让人耳目一新,就连解铃和皮南山都佩服。小說中文網 老张说:“如果是按照这里的时间来算,留给我们的时间就非常紧张了,午夜子时白莲老母现身,我们必须在之前出魂过去。” 大家一起走进小树林,去找那口破井。 夜已经很黑了,月亮是血红色的,下面飘着厚厚黑云。树林突然丰密起来,看不清前路,数道手电的光斑落在杂草上,谁也没说话,只有重重的喘息声。 “看到了。”老张说。树林中出现了一截石柱。上次来,铜锁跟我们说过,那口井就在两根柱子中间。 来到石柱前,解铃叫住我们,他和皮南山用手电把这根柱子上上下下照了个遍。他严肃地说:“这是个法阵的残阵。” 老张道:“哦?上次来我就觉得可疑了。” “这里是被天地日月星教作为道场,说明这个教里有高人啊。”解铃说:“这阵法有点像夺灵阵。” 我们问那是什么阵,解铃解释:“所谓夺灵阵就是以法阵夺取物之精华,打造一个灵阵。其中玄机莫测,我对法阵没什么研究,也只能看到这一步。” 众人没说话,李大民尝试着问:“聚集能量打开磁场?” 我们愕然,面面相觑,铜锁道:“大民老弟,你脑子还真是灵活,从法术的法阵想到核反应堆。” 李大民很认真说:“异曲同工嘛,本质都一样。我从来不认为法术是什么伪科学,它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去验证科学的结果。我记得有个大科学家说过,科学到达一定程度就是魔法。” 解铃笑:“看来回去我们要多读点书了,知识面太窄确实影响进步。三天不学习,赶不上李大民。” 李大民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学校外号就叫李大明白。我的问题是,天地日月星教在这里打造灵阵,他们想干什么?” 老张道:“都是些歪门邪道,我猜想啊,很可能井那边的世界,很早以前是封印的,不会和现实世界产生沟通。这帮天地日月星的教徒们,便用夺灵阵打开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门,从此祸患无穷。” “闯下这么大的祸,他们就消失了。”我抚摸着这根残柱喃喃说。 “这也是报应不爽。”老张气哼哼地说。 我们在柱子前驻足了片刻,继续深入树林,夜里风很大,能感觉很深的凉意,时间不长,密密丛丛树叶中,出现了那个高大的呈十字架状态的井辘轳。 “到了。”铜锁声音类似梦呓。 我们快步来到井边,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眼瞅着就要到午夜。 “抓紧时间,你们谁下井,最后确认一次。”老张看看我们。 简单一商量,除了老张外,下井一共四个人。我、解铃、李大民和皮南山。皮南山不出魂,他和老张负责护法,为我们守护住肉身。 事不宜迟,商定之后,老张背着降魔杵第一个下了井,其余人鱼贯而入,我是最后一个。正要下井时候,看到铜锁对我说:“王慈,小心。” 我深吸口气,点点头。 井并不算深,井壁坑坑洼洼,只要小心些也不会有问题。我们把手电叼在嘴里,小心翼翼往下,时间不长,所有人都到了井底。 井底的中心是深水,周围是勉强能站的石头台阶,数道手电光斑落在黑色的水面上,深不见底。 老张道:“开始吧。” 我、李大民和解铃找了还算平整的地面,盘膝坐在上面。 老张用针刺破了我们三人手指,挤出一滴血,告诉我们进入到那个世界后,一旦手指疼痛,要马上回来,否则迟了,后果难料。 他点燃了六根香,贴在额头默默念叨了几句,然后插在石头缝中间。 我深吸口气,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黑色的井水,紧张到牙床发痒,全身都在抖。我看看解铃,他还戴着墨镜,神色平和,而李大民更是淡然,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兴奋。 我轻轻动了动喉头,自己是不是太保守了,看看人家,这么危险的行动居然当成了历险记,还迫不及待要去呢。 老张在我们身后道:“出魂仪式马上开始,顺序是先李大民,再解铃,最后是王慈。你们做好思想准备,这就来了。” 我侧眼偷着去看,老张把包裹在降魔杵外面的罩子拿掉,露出里面的法器。 他手持降魔杵,站在李大民身后,左手做了个古怪的指印,缓缓把指印按在李大民脑袋上,喝了一声:“走!” 降魔杵立时打在李大民的后脑上,李大民吭都没吭,头一垂马上晕了过去。 老张保持着姿势能有一两秒,他凝神看着黑色井水,缓缓抬起降魔杵。 就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像是通电一样,头皮都炸了。因为我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第一次在井下出魂,只有我和老张。老张当时用降魔杵击我的脑袋,我也是出魂走了,可是我回得特别快,降魔杵还没抬起时,我就回来了。 在那个世界经历很长时间,可在现实世界中不过一瞬。 那问题来了,现在李大民出魂走了,为什么老张的降魔杵拿起来时,他却没有回来呢? 这还牵扯一个很诡异的悖论,我们三个人出魂到的是同一个地方,都是井那边的世界。我们是先后出魂的,总有个时间的前后顺序。很有可能解铃没过去的时候,李大民已经回来了,或是我还没去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回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始终都无法在那个世界相遇?各有各的进程呢? 这玩意不能细想,越想越是不可能的命题,简直无解。 我正瞎琢磨着,老张喝了一声:“专注精神!” 我打了个激灵,就看到他高高扬起降魔杵,击在解铃的头上。 。 第四十五章 吾本是仙家 解铃头一垂,晕了过去。 我在旁边看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看到从解铃身体里出来两团黑色的东西,像是雾,没有影子那么重,也就一瞬间,两团东西进入光线晦暗的井水里,没了踪影。 我瞎琢磨着,老张走到身后,呵斥一句:“注意力集中。” 我咬了咬牙,东想西想也没什么用,莫不如出魂过去看看,什么也都明白了。 我刚闭上眼,就觉得脑后恶风不善,还没等反应过来,后脑被重重一击,头一阵眩晕,恶心的要命。 不敢睁眼,怕自己吐出来,好半天这股劲过去,才缓了口气,慢慢把眼睛睁开。 这一看就愣住了,我已经不在井底,而是浮在井的水面上,头上是圆圆的井口,透过井口,能看到天空悬挂着一轮红色的月亮。 我双手扒着井口,从水里出来,跨过了井沿。 四周是摇曳的树林,寂静无声,月光很亮,不同于白天,泛着黯淡的白色。 我四下里看看,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有微微的风声。在这里非常舒服,感觉浑身上下轻松很多,状态很好。 想了想,那座道观应该在东北方向,我钻进林子,小心拨弄着树枝,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走了没多远,便看见树林的深处出现了建筑物的一角,正是那座道观。 周围不见人影,不知道解铃和李大民哪里去了,我想起刚才的猜测,说不定他们两个人来过之后已经回去了。 看到黑森森的道观,我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正迟疑间,忽然看到远远的山林深处,出现一幕奇景。月红风高,远处数以千计的流火在上空飘荡流窜,随着风起伏舞动,像是一大群暗绿色的马蜂,呜呜泱泱跟着风起,向道观的方向涌来。 我浑身毛骨悚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大人们到坟地里上坟,也出现这些东西,但没眼前这么多,大人们管这个叫“鬼火”。 我抹了把脸,紧张得不行,这些鬼火的速度极快,随风而来,距离越来越近。而且我还听到,风中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悲恸哭泣,声音极其凄厉,好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有一种强烈的大祸临头感觉,再不走恐怕就要迟了,风中凄厉的哭声越来越近。再看去时,大片大片的暗绿色鬼火已经飘荡到了树林外面,月光下出现很多黑色的人影,看不清晰,像是半悬在空中,脚不着地一般。 我两条腿都软了,紧紧抓着树皮动也不敢动。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 我回头一看,是解铃!可能是天黑的缘故,他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勉强能看到外貌,走起路来似乎晃晃悠悠的。 “解铃,是你吗?”我颤抖着问。 “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孤魂野鬼,邪门得厉害,咱们要找个地方躲避一下。”解铃说。 我指了指前面的道观:“进观?” 解铃点点头:“你看,李大民第一次来就比你精明多了。”他朝天一指。 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我看到了极其惊讶的一幕。道观正殿的房顶上,隐隐趴着一个人,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发现。我揉揉眼,借着月光仔细看,正是李大民。 这小子可以啊,不知怎么爬到了房顶,正聚精会神观察着不远处即将到来的鬼火。 解铃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跟着,我们两个人进了道观,刚走进大门,身后便传来如海浪般的鬼哭狼嚎。我回头看了一眼,魂儿差点没吓飞了,身后的树林密密麻麻全是绿色的鬼火,当时晚走一步,就会被这些鬼火给吞没。 我跟着解铃来到道观正殿前的院子里,趴在房顶的李大民看到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从旁边的墙爬上来。 我们两个来到墙边,解铃攀着柱子,双手稍稍用力,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顺着柱子和墙面蹭蹭上去,不多时到了房顶。我学着他的样子往上爬,本来以为特别费劲,没想到一上手很是轻松,只要手上用点力气,身体就会轻飘飘跟着往上飞。 时间不长也到了房顶,解铃把我拉上来。我低声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呢,像是克服了地心引力。” 解铃笑,从怀里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你照照自己。” 我看着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团模糊不清的黑色,我心下狐疑,向左动一动,那黑色也向左动了动。我又向右动动,那黑色也向右。 我头皮都炸了:“这,这是我?” 解铃道:“你以为呢。咱们现在是出魂状态,严格意义来说,已经变成鬼了。” “啊。”我惊叫一声:“我,我是鬼了…;…;” 李大民在房顶上冲我们招手,压低了声音:“别喊别喊,鬼就是鬼,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看,那是什么。” 解铃做个手势,我跟他一起来到李大民的身旁,我们一起趴在房顶去看。 道观外的树林已经被绿色的鬼火所淹没,目所能及处全是黑森森的鬼影,月光更红,鲜艳如血,天空飘着层层的黑云,整个场景阴森到无法呼吸。 我忍不住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可看到李大民和解铃异常专注,他们两人的神态表情,竟然出奇的一致。我暗暗咋舌,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道观外的鬼火响起一阵类似乐器的声音,是什么乐器听不出来,悠扬飘渺,曲调极古。伴随着古音,远远的山下来了一顶巨大的轿子。 古代轿子自有规格,有八人轿,十六人轿等等,据说慈禧坐着的轿子是三十二人抬。眼前这个大轿子少说也得十六人抬,哪是轿子,简直就是个小凉亭。尛說Φ紋網 这个凉亭样式奇古,木质结构,刷着红漆,四角飞檐,前后通透。四面挂着白色的纱帘,凉亭前还有小平台,放着香炉,插着红蜡。香炉里香烟渺渺,红蜡燃着,亮着幽幽火光。 轿子凉亭,悬在半空,能看到抬轿子的都是黑森森鬼影,周围萦绕着绿色的鬼火。如果这些都是孤魂野鬼,轿子里坐着的肯定是鬼王了。 我紧张的手心发痒,全身哆嗦,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此刻,轿前蜡烛上的火苗左右摇摆,亮度更大,映出轿子两边的字,这是刻在撑杆上的一副对联,左边写着:人言多道气。右边写着:吾本是仙家。 李大民兴奋地发出一声“嘿”。我看看他,他再没说第二句话,眼睛里全是光彩。 大轿子“嘎吱嘎吱”越来越近,到道观的门口停了下来。满山的声音瞬间消失,乐器的古声、群鬼的凄厉哭声,全都听不到。 整个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蜡烛燃烧着,透过轿子白纱帘,能看到里面隐约映出一个影子。这影子极其奇怪,奇形怪状的,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是什么。 忽然解铃道:“里面的好像是一只羊。” 他这么一说,我看明白了,那影子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羊头,两只山羊角,细长的脸。这只羊头在白纱的后面,被蜡火映着,时隐时现,诡异的让人喘不上气。 李大民轻轻说:“看来用山羊来代表邪恶是有道理的,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的文明里。” 白色的纱帘轻轻撩开,轿子里露出一个怪人。这人身材不大,像是小孩,全身穿着白色的佛衣,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山羊面具。 这个面具特别大,远远看过去,接近于身体的比例,看起来鬼模鬼样的。 解铃轻轻道:“原来是面具。” 我觉得不对劲,觉得没这么简单,屏息凝神看着。 这个人缓缓摘下脸上巨大的面具,露出一张大概五六岁小孩子的脸,细皮嫩肉的,应该是小姑娘,还扎着两个啾啾。 这小女孩的出现,让我暗暗舒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恐怖的鬼王呢,原来是小丫头。 这小丫头像是游戏一样,从身旁拿起一套凤冠霞帔戴在头上。她脸颊艳红,一身白衣,古里古气之余又透着说不清的诡异。 李大民轻呼一声:“看她的眼睛。” 小女孩的双眼是一片深深的黑色,极其深邃,饱满明亮。 她的眼睛,让我想起了第一次来道观时,见到的那只黑山羊。 。 第四十六章 脱离苦厄 我记得那只山羊也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黑得发亮,深邃可怕,看上去极通人性。 我冒出一个想法,眼前这个小女孩会不会就是那只黑山羊变的。 李大民轻声对解铃说:“轿子里的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她不是人。”解铃轻轻说:“这个小女孩很妖异,不知什么来头,如果皮南山在就好了,他能通灵,或许能看穿这个女孩的来历。” 我们默不作声,继续看着。 此时道观门口,漫山遍野都是绿色鬼火,轿子半悬于空中,小女孩凤冠霞帔,抬头看着道观上的牌匾。老匾上竖写着三个字:清净观。 小女孩点燃一根红香,拿着一个白色灯笼从轿子里走出来,把燃烧着的红香递到灯笼里,霎时灯笼亮了,白灯笼只有家里死人才能挂出来,这种感觉让现场愈发阴森。 小女孩轻轻一抬手,灯笼飞了起来,像是孔明灯一般越飞越高,飞到道观老匾的旁边。 她背着手,看着道观,轻轻吟诵:“天上换玉皇,地下换阎王,香火拜幻教,往生如净堂。弥勒佛要下生了,当为此世间王。” 漫山黑暗中,响起呜呜咽咽的群鬼声音:“无生老母。” 我们倒吸口冷气,李大民轻叹一声:“原来她就是白莲老母。” 我心中更为确定,这个白莲老母应该就是黑山羊所化。这只黑山羊什么来历?罗二米和老张说此物为山灵。山灵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弄了漫山遍野的孤魂野鬼,让它们拜自己为白莲老母。 小女孩吟诵已罢,喊了一声:“把他们带出来。” 道观里起了风,我们不由自主往后缩缩,深处的大殿里响起了“哗啦哗啦”锁链声,好像有很多人戴着枷锁往外走。 这个时候,天空映着鬼魅的红月,飞来很多黑乌鸦,在厚重的铅灰色云层里乱飞。此时此景,真像是《倩女幽魂》里的古寺。 抬起头看,乌鸦盘旋到了道观上空,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都很凝重。 我们在屋顶趴着,看似隐秘,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这时,大殿里的枷锁声已经进了院子,我趴在瓦片上小心翼翼探头去看,里面出来一队人,全都破衣烂衫,脚下是锁链,一走动哗哗作响。 我仔细看着,突然一惊,看到了一个人,正是林波。 林波押在最后,队伍里竟然还有慧慧,一队人慢慢走出道观,来到轿子前。 小女孩嗲声嗲气说:“落轿。” 轿子缓缓从半空落到地上,小女孩背着手,对押解出来的队伍说:“我要送你们脱离苦厄,以后能不能到净土,还要看你们日后的修行。” 排在队伍第一个的人,其实不是人,应该是鬼魂吧,缓缓走到轿子前,跪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伸出小手在头顶摸了摸。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这个鬼竟然化成一团烟雾,烟雾中飞出几只暗绿色的光芒,正是鬼火,如同萤火虫在小女孩的脸庞飞舞,然后遁入夜色不见。 第一个鬼化成了绿色的萤光鬼火。 队伍里第二个鬼上前,跪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伸出手抚摸它的头顶,默默念叨了几句,这个鬼也化成了一团烟雾,烟雾中飞出绿色光芒的鬼火,遁入山林之中。 我看得倒吸口冷气,磕磕巴巴说:“这漫山遍野的鬼火,不会都是这么来的吧?” 李大民喉头咯咯响,脸上焕发的神采难以形容,极为兴奋,他碰碰解铃:“解哥,这好像是一种仪式吧?” 解铃严肃地点点头:“这些人的状态本是鬼魂,可经过无生老母的抚顶,它们就……就化成了另外一种状态。” “什么状态?”李大民问。 解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种绿色的鬼火,非鬼非魂非妖非怪,实在是难以说明白。” 我说:“两位,你们想想刚才无生老母说的话,她说‘我送你们脱离苦厄,能不能到净土,还要看你们日后的修行’。她的抚顶会不会是一种‘脱离苦厄’的法术?” 李大民惊疑了一声:“别说啊,你这个想法有点意思。这个无生老母有一种法术,能够让普通的鬼魂变成另外的状态,美其名曰‘脱离苦厄’。” “这种鬼火状态并不是最终的‘净土’。”解铃说:“看这意思,类似于鬼魂和净土之间的中点站。” 我艰难咽下口水:“会不会这样,经过老母抚顶,鬼魂变成了鬼火,再想从鬼火变回鬼魂,就不可能了。” 解铃和李大民面面相觑,李大民道:“王哥,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不过细想想,确实很有意思,难道这种脱离苦厄的方法,是单向的,是不可逆的过程?” 我点点头:“对,就这个意思,好像冰在温水里化掉,而温水不可能再结成冰。” 解铃看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指着队伍最后一个的林波说:“那就是林波,是我的朋友。他现在还在精神病医院,父母伤心欲绝,如果他的魂儿被老母抚顶,变成鬼火,那就完了。我之所以答应你们来,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救他。” 李大民和解铃没有说话。解铃沉默片刻道:“有没有计划?” 我摇摇头:“没有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解铃看李大民:“大民,你什么意思?” 李大民笑:“既然来了,咱们三个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解铃点点头:“可以。”他对我说:“王慈,事不宜迟,行动吧。” 我挺感动的,他们两个犹豫都不犹豫,马上答应下来。 我深吸口气,猫腰来到房檐边缘,抓着柱子双手一使劲,哧溜哧溜滑下来。他们两个跟在后面也下来了。 我们三人沿着道观的墙角,小心翼翼来到大门口。我心怦怦跳,外面不远处就是林波。 一看到林波,解铃急忙拉着我,低声问:“你说他在精神病院?” 我赶忙点头:“对,南山精神病医院。” “原来如此。”解铃点点头。 “怎么了?”我赶忙问。 解铃道:“眼前这个林波,是他本人的魂儿,他之所以变成精神病,就因为丢失的魂儿在这里。想让他康复,也好办,把这一魂儿带走,送过井的那一边,回归林波的肉身。” “你有办法?”我急忙问。 解铃凝思,缓缓说:“这个魂儿要先想办法带到井那里,然后穿井而过,林波本人并没有来,所以这个魂儿要暂寄在咱们三人中一个人的肉身里。” “我来吧,他是我的朋友。”我说。 解铃摇摇头:“不行,还是我来吧。你的肉身很奇怪,太过执着,恐怕不能容下一个普通的魂魄。” 李大民道:“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行动,马上就要轮到你朋友了。” 我看到这一队人越来越少,马上就要排到林波这里。 我紧张地全身哆嗦,眼睛一热,得了,豁出去了。刚要从道观里出去,只见黑暗的山里,走出来一团黑森森的影子,来到轿子前。 解铃“咦”了一声:“怎么是他。” 我和李大民问是谁。 解铃道:“我曾经做法收过两个恶鬼在身上,一个叫觉远,一个叫普安。眼前这个便是普安。” 这个黑森森的人影站在轿子前,无生老母轻轻举着蜡烛去照,这团影子没有相貌,脚悬半空,鬼里鬼气的。仦說Ф忟網 “大护法,有何事启奏?”无生老母问。 黑森森的鬼影发出低吟,喃喃听不清说些什么。 无生老母眉角挑起,面向道观,朗声说:“外来的贵客,有胆来没胆现身吗?”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我吓得说:“是不是说我们呢?” 李大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是不行了,既然已经喝破我们的身份,何必躲躲藏藏。”还没等我和解铃说什么,他竟然推开了道观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我在后面都傻了,这人做事也太鲁莽了吧。 解铃笑:“李大民有点意思,真是个人物,日后看他机缘如何了。”他看看我:“别愣着,出去吧。” 我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李大民来到轿子前,学着古人的样子拱拱手:“无生老母好。” 无生老母本来很严肃的样子,忽然笑了:“白莲圣坛,恭迎贵客了。贵客报上名来。” “我叫李大民。”李大民回头介绍我们:“这是我的两个朋友,解铃和王慈。” 他这么介绍,我很不舒服,三人中不由自主以他为主了。现在也不是争头的时候,他愿意当老大就当吧。 无生老母拿起一盏白色灯笼,照照我们,一双黑眼鬼魅有神。 第四十七章 肉身网络 现场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连山上的风都似乎猝死了。四周是幽暗鬼火,道观上空悬浮着几盏白色灯笼。 无生老母的女孩站在高处,犹如鬼魅一般看着我们。 别看我现在是出魂状态,可还是能感觉到恐惧和害怕,哆嗦得特别厉害,这种害怕是深入骨髓的。 在无比沉寂时,远处的深山忽然莫名响起梆子声,声声相连,音音飘渺,悠远得让人出神。 解铃一怔,掐指一算,脸色变了:“不好,正是子时。”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这件事细想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啊,我们此刻出现在无生老母前的时间,正好卡在午夜的子时,晚一分早一分都会错过。 李大民脑子转的特快,他马上说:“难道我们此刻的出现,早已在冥冥之中?” 无生老母道:“三位贵客,随我入观中一叙。” 她从轿子上轻飘飘落下,手持白色灯笼,双脚没有落地,脚踩虚浮,一步步向着道观里走。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解铃和李大民跟在她的身后,我只好也跟了进去。 那些绿色鬼火好像进不了道观,在大门口如暗绿色的海洋一般涌动,星星点点,极其诡异。 进到道观的院子里,无生老母举着灯笼站定,抬头看看正殿飞檐,目光又落在院子里的三脚大香炉上,她轻轻吟诵:“清净观中一炷香,白莲盛名天下响。三位贵客,请燃香进观。” 李大民低声说:“解哥,怎么办?” 我心说话,你刚才还装老大,现在也完犊子了,还的看解铃。 解铃说:“来之,安之。进屋叫人,进庙拜神,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入乡随俗吧。” 他走到供桌前,从上面拿起一炷香,倒转香头伸进一个燃烧的铁盒里。不多时,香头燃起。他站在香炉前,冲着主殿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香火插进香炉。 李大民第二个过去,学着解铃的模样也插上了香火。 我最后一个,拿香的时候,感觉全院子的人都在看我。 我心怦怦跳,心想这都什么事,我一个公司的小碎催,怎么就机缘巧合,遇到现在种种怪事。 无生老母看我们上过香火,轻飘飘往正殿里走,我们三人跟在后面。 刚一进去,就觉得不对劲,上次来的时候,正殿里布满了从天花板垂落的布幔,很多区域都被遮蔽住了。这次布幔没有了,露出整个正殿的内容。仦說Ф忟網 大殿正中是神龛,上面端坐一尊二米多高的弥勒佛像。这尊弥勒佛修得极是精巧,坐在一朵石头的莲花叶上,下面是潭深水。真的是水,水流声还能听到。弥勒佛笑口常开,左右手端起皆结指印,一双眼睛非常诡异,泛着眼白,俯瞰下来,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森然,似乎在笑意背后藏着非常黑暗的东西。 无生老母道:“弥勒降世,普渡众生。三位贵客,可知我白莲今夜子时在清净观开坛,所为何事。” 解铃沉默一下说:“不知,还请老母指点。” 无生老母道:“按《往生净土忏仪》中所记,弥勒降世当于今朝。我无生老母为白莲护教之一,有责任寻找弥勒,护佑弥勒。书中所云,今夜子时当有贵客临门,带我出山入世。如此看来,必落在你们三人的身上。” “出山,什么意思?”李大民问。 无生老母道:“我乃羊骨感召日月精华修行而成,灵体只能局限于此山,而无法出去进入红尘人间,所以要有赖三位中的一位来帮忙。” 解铃笑了笑:“你觉得我们会带你出山吗?” 无生老母本是小女孩,个头很矮,举着超大的白色灯笼,萌萌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呢?” 解铃道:“我是很坦诚的人,有什么话说在前面,我不赞同贵教的理念,所以不会带你出山,去人间寻找什么弥勒。现在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意。” 无生老母着看他,认真地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带我出山全凭自愿,我见过很多强硬的人,都说不信这个不信那个,他们和你一样,只是缺少一个入门的机缘。现在,我便点化点化你们三人。” 此时大殿里空无人影,夜风吹进来,耳边只能听到弥勒佛莲花座下那潺潺的水响。 现在唯一的照明物,就是无生老母手里的白色灯笼,发着幽光。 “你想怎么点化我们?”李大民问。 无生老母转身面向弥勒佛,朗声道:“横出二界少人知,易修易住勿狐疑,尘垢未除求解脱,一心信愿念弥陀。” 话音刚落,那尊弥勒佛像的手,本来结着指印的,突然缓缓展开,变化了手势。 这个变化让我们大吃一惊,这尊弥勒佛是石头刻出来的,此时此刻竟像活过来一般。 更为古怪的是,弥勒佛像的手心里绽开了三朵白色的妖艳莲花。 “你们可知道白莲的修行核心是什么?”无生老母问我们。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李大民迟疑片刻说:“观想?” 无生老母轻轻笑:“观想有十念法门,人人皆可以通行。修炼我白莲观想,譬如久为暗室,一灯照之,则为明矣。我就让你们看看,何为观想。” 说完这句话,她拿着灯笼的手松开了,灯笼缥缥缈缈升起,飞到离地面大概二三米高,正悬浮在弥勒佛的前面。 我们聚精会神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灯笼幽幽的光芒处,竟然出现了虚影。 虚影中隐隐有人影晃动,怎么形容呢,像是3投影出来的,里面的人和景都呈半透明状,有些发花,充满了噪点。 “这是观想?”李大民呼吸急促。 无生老母笑:“这只是神通,不是观想,你们继续看。” 虚影中出现群山,群山环抱里是一片崭新的房子。特别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解铃轻声提醒:“这些房子不就是那些废弃的道场吗?” 我看出来了,我们是从道场进来的,那里已成废弃的房屋,崩塌得很厉害。 此刻虚影中的道场,看着像是新盖的。我明白了,虚影里展现的场景应该发生在数十年前,那时候道场还在。 虚影里出现一所房间,墙面上画满了太阳和月亮。 在这个虚影的房间里,此刻挤满了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岁数大的可能六七十岁,岁数小的能有十来岁,都统一穿着黑色的古风衣服,个个虔诚,应该都是信徒。 信徒们按照队列盘膝坐在地上。 屏风后面出来三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他们极其严肃,手里都端着一个碗,嘴在一开一合,似乎朝着众信徒说着什么。此时的虚影,只能看到影像,而无法听到声音。 说完后,他们端起手里的碗,顺手一抓,碗里装的原来是白米。 他们从信徒的队伍前面,缓缓走向最后面,一边走,一边把手里的米洒出去,撒的周围人身上全是。 撒过米之后,他们在前面的供桌上燃烧符咒,黑灰放到水里,又倒入朱砂。然后拿着这碗水,从第一个信徒开始喝起,一直喝到最后一个。 三个男人朗声说着什么,下面的信徒换成了一种特殊的打坐姿势,全都正襟危坐,闭着眼睛,似乎进入到了定境中。 李大民看着入神,轻轻说:“这是不是当初天地日月星教的仪式?他们在干什么?” 无生老母笑:“稍安勿躁,继续看。” 虚影的区域慢慢扩大,出现的场景不在道场了,而是拓展到那口井前。随着这些人打坐进入定境,破井像是燃烧了一般,井水沸腾,冒出大量烟雾,弥漫在山间,显得异常诡异。 “你们看出什么了?”无生老母问。 解铃倒吸口冷气,醒悟道:“他们在作法打通结界?” 无生老母说:“你们的世界和这里的世界,原本是不相通的。天地日月星教的信徒们自学白莲观想,一个人的观想之能或许微不足道,而一百个人一千个人的念力会聚于此,便打通了两方世界的通路。看到这里,你们还质疑观想吗?!” 她打了个响指,虚影中一切都消失了,高悬的白色灯笼随风而落,飘到她的手里。 李大民喉头动得厉害,激动地心潮起伏:“白莲观想的法门,像是并联电脑一样,能够链接人体,形成肉身网络。好精妙的法门!好精妙的法门!一百个人尚且如此,如果有能力调动一国之力,千万亿万的人一起修习,一起观想,念力之大无法想象!” “那个时候,便可以打开通往净土世界的门,这也是弥勒佛降世人间的原因。”无生老母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