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非花如刃》 第1章 未完成的梦境 未完成的梦境 (一) 故事的最开始,是一个梦境。一个据说是预示着“开始”的梦境。 ――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梦境,一直到最后,都觉得难以判断。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灰白色鳞次栉比的大楼,阳光从天空中洒落,然后在大厦华丽而干净的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炫目的微光。她独自一人在一栋大楼的顶层,有些犹豫着站了起来,低头看去,一片死寂。 剧烈的狂风从地面上翻涌上来,她禁不住眯起了眼睛,侧过头想要用手挡住风――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 一样是墨绿色的长发,深蓝色的眼睛,甚至连脸颊上那朵金色的花朵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比起自己普普通通的白色长睡裙,少女则是穿着一身白色漂亮的披风,两边的袖口有和脸上相同的金色花纹,脚下白色的长靴撞击着地面,发出清晰而均匀的脚步声;由依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少女头顶上拿顶宽大而厚重的白色帽子上,金色的流苏和她墨绿色的长发一同在风中拼命舞动着――这让由依一瞬间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这顶帽子,对于这个瘦小而漂亮的少女,似乎是过于沉重了一点…… 风似乎更加强烈了一点,由依张了张口,刚想要提醒对方离大楼的边缘远一些,对方却突然抬起头,张开了双手――整个人从大楼的顶层直直倒了下去! “――尤尼!!!”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由依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手;却在触碰到对方手指的一瞬间,少女整个人变成了一团金橙色的火焰!由依指尖一阵刺痛,动作一顿,却已经失去了拉住对方的机会…… “尤尼――!!!” 仿佛是从心底喊出来一般,她趴在大楼的边缘大声呼喊着,明明已经察觉到了这样做的无济于事,由依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而那个少女在下落的过程缓缓转过身,于金色的火焰中绽放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嘴唇微微动了动――只是不等由依看清楚她的话语,她就整个人消失在了一片强光中。 “铃铃铃――!” 尖锐的闹钟铃声打断了一切,躺在被窝里的由依猛然睁开眼睛,恼怒地一巴掌拍在了闹钟的按钮上,闹钟的铃声戛然而止。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明明把闹钟关掉了!!!” ――连续一个星期让她做这没头没脑的梦是要闹哪样啊摔! (二) “小由依的闹钟的话,是弦一郎重新设置的吧?” 真田家不大的饭桌上,当真田慎太郎听见了自家小妹嘟嘟囔囔的抱怨之时,几乎是同一时刻就扬了扬手中的竹筷,笑眯眯地示意了一下坐在餐桌对面,正襟危坐的二弟――真田弦一郎。这让真田由依一大早的怨气都有了发泄的对象,墨绿色长发的少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将眼神转向了自家二哥,刚准备谴责对方两句,却又因为家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得不闭了嘴。 “弦一郎也是为了由依你好,”坐在首位的真田弦右卫门――真田老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为弦一郎解围道,“又没有让你像你哥哥们一样起来晨跑训练,这个时候也该起床了吧。” “就是哦,小姑姑你明明起的比佐助都晚……”真田佐助――大哥真田慎太郎的儿子咬着筷子插嘴道,对于真田家重女轻男的起床制度,小侄子总是颇有微词,“真好,不用晨练――” “咳咳,佐助,食不言。”眼看着自家孙女将危险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宝贝重孙子,真田老爷子赶紧打断了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真田由依虽然是真田家年轻两代里唯一的女孩子,但是在剑道方面的天赋却是丝毫不输给两个哥哥分毫,佐助在饭桌上得罪了这位姑姑大人,一会儿去了道场只怕少不了皮肉之苦。小說中文網 由依挑了挑眉,对着侄子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两颗森然的小虎牙,再次埋下头去喝豆浆。真田家的早饭和真田家的家风一样,朴实而严谨;这让因为噩梦原本就没什么食欲的由依比往常更快两倍地解决了早饭,轻轻和家人行礼打了招呼,得到了长辈的许可之后,由依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恰巧小侄子佐助也吃完了饭,嘴角还沾着米粒的小家伙看着由依的背影,疑惑地歪了歪头。 “姑姑……那里不是道场的方向吧?” 由依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眯了眯眼睛,“饭后散步,顺便拿下报纸而已。” 作为剑道世家的真田家,庭院始终保持着日本江户时代的古风建筑。苍翠欲滴地翠竹环绕着静谧清净的庭院,水池中的金鱼优哉游哉地甩动着尾巴,急速闪过人影没入水中,竹管一下下敲打水池边缘的鹅卵石,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微风吹过,竹叶在风中轻轻颤动,可以听见细碎犹如雨声一般的韵律。 一身水绿色的和服,墨绿色的长发在脑后高高地绑成了一束,只留了少许垂在胸前,将额头上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刘海抚平,确保一会儿在道场不会被二哥抓住仪容问题说教――散步归来的由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推开了铁门,脚步停在了邮箱前。 “朝日新闻,日本经济新闻……啊,弦一郎那家伙的体育报知!嗯,差不多了……诶?” “啪嗒”一声轻响,一个白色的信封轻轻从两份报纸的中间滑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些许金属撞击的声音,里面似是装着有些分量的事物。由依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身去,刚想伸手去捡,眼前却突然一暗。 “诶~真的呢,几乎一模一样,不愧是双生姐妹呢~” 感觉到有人停在了自己的面前,由依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虽然是犹如水晶一般通透漂亮的颜色,却让由依隐隐感觉到了来人身上的危险气息―― “……客人吗?” 一边轻声慢语地说着,由依一边伸手很快将信封捡了起来,暂时夹到了报纸里,“欢迎来到真田宅,请问您找哪位?” 这是一个长相相当精致的男人,银色微翘的银发隐隐泛着紫色光泽,尖尖的下巴,脸颊上有紫色的倒王冠图案的纹饰,紫罗兰色的眼眸笑眯眯地收敛了光华,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坦白说,这是由依很难喜欢起来的一种人。虽然他从都到脚都是一套纯白色的西装,但是由依却直觉地感觉到了对方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啊拉~仔细一看,这个眼神……”清晰地捕捉到了由依眼中的戒备之意,银发男人弯了弯唇角,猛然伸手捏住了由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了自己的目光。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饶是由依自小学习剑道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她察觉到下巴上的疼痛之时,才勉强反应过来。 “可――可恶!给我放开――” “这个眼神……”全然没有理会由依的挣扎,男人只是兀自低下了头,由依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鼻尖碰到了自己的鼻尖――那动作暧昧至极,由依气得几乎想要给来人一巴掌,可惜对方的力气太大,由依的反抗几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在心里翻江倒海地默默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嘛,算了。” 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银发男人终于松开了手,由依连退几步,戒备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警告你――我现在要是想报警,根本都不用打电话。” 由依这话倒真不是虚张声势,真田家世代大多在警视厅工作,就连真田家的道场也有不少学徒就是警察,真田弦右卫门老爷子甚至就是前东京警视厅的厅长。站在真田家的大门口,由依想要报警,只要大声喊喊就行了。 “白兰?杰索……我的名字。”挑了挑眉,银发男人倒也干脆,“我要找的人就是你,真田由依……或者应该叫你,【由依?基里奥内罗】更为确切一点呢~” “……诶?” “――如果不想世界毁灭的话,就成为玛雷指环的新主人吧~由依酱~” “哈?” (三) ――“由依酱认识一个叫幸村精市的人吧?” ――“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就看我能不能说中吧……那个人,会死哟~” 紫罗兰色的眼眸笑眯眯地弯成了一个诡异而狡猾的弧度,银发男人背着光弯下腰,凑在了少女的耳边,动作暧昧,吐息却是如同寒风一般冰冷…… ――“今天,就死哟……” “……真田由依!” “是!” 猛然回神,由依骤然听见了班主任的声音,几乎是一下子按着桌子站了起来,起身时由于不注意,椅子“哐当”一下子狠狠地撞在了后面切原赤也的桌子上,害得少年的桌子差一点被撞翻。 “副部长妹妹……” 听到了身后切原哀怨的声音,由依有些歉意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硬着头皮迎上了班主任严厉的目光。 “就算上个月考到了年级前三,也要好好听课;立海大厉害的学生多得是,不认真的结果只会是被别人超越!”推了推眼镜,班主任轻轻咳一声,拿着粉笔敲了敲黑板,“好了,真田,上来把我刚刚说的这道题解一下。” “是。” 轻轻抬手按了按额角,下巴上隐隐残留的痛觉告诉由依早上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睡过头的结果,而是……真实发生的。 ……一个一看就不好人的白毛二货拿着一个装着什么玛雷指环的白信封让她阻止世界毁灭什么的。这样的事情,简直比她真正梦中所见的一切更加荒诞。 说道梦境…… 由依在黑板上不断写写画画的粉笔微微顿了一下,脑海中蓦然闪过了银发男人的一句话―― 【“诶~真的呢,几乎一模一样,不愧是双生姐妹呢~”】 ――梦境里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知道她叫做“尤尼”呢……那个白兰的话语,指的是她么…… 轻轻写完了最后一个数字,由依的脑海里却始终安静不下来―― ……莫非,那个叫“尤尼”的女孩子,是爸爸妈妈的另一个女儿?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呢……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第2章 白兰的预言 白兰的预言 (一) 立海大附属中学,二年d组。 “……这里的原文里不是说了吗,‘琼【正在】厨房做三明治’,【正在】!所以这句应该用现在进行时翻译,也就是把ke去掉e加上ing;‘三明治’赤也你这家伙也拼得好奇葩,‘厨房’居然给我画了个圈?!你这英语怕是英国人都看不懂,正确的拼法自己翻书去。” 皱着眉头把切原作业本上的错误一口气全部划了出来,由依这才扶着额头,深深出了一口气,“没记错的话,你们网球部可是以三连霸为目标的吧?要是因为不及格而失去参赛资格,可就有赤也你哭的了。” “副部长妹妹……” 被由依狠狠戳到了痛处,切原顿时露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这个月的月考――” “如果哥哥允许的话,我就帮你作弊。” 笑着掐灭了赤也希望的小火苗,由依拿起了书包,“好了,快去社团吧,太晚了哥哥又要制裁你了哟。” “……qaq副部长妹妹……” 【“――那个人,会死哟~”】 白兰的话犹如梦魇一般缠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难得部活早退的由依背着竹刀,咬着一根冰棍站在网球部的铁丝网外,眯着一双半月眼,看着那个从小认识蓝发少年挥舞着网球拍把网球部的正选挨个儿虐了一遍,还笑得一脸腹黑……什么神之子,这家伙根本是恶魔之子吧? 所谓祸害遗千年,而且这家伙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死?倒是丸井那家伙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是没气了的样子…… ――那个白兰果然是个骗子啊==…… 这么腹诽着,由依深深吐了口气,转过身,拿出手机,微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给选中了“弦一郎”发出了一条短消息。 “哥哥,我在图书馆自习,部活结束后告诉我一声哦o(n_n)o~by:由依。” 由依没有看到的是,身后的网球场内,刚刚打完一局的真田弦一郎坐在长椅上,一边喝水一边休息――听见手机的震动声,真田皱了皱眉,打开网球袋拿出了手机。本想关机,却在看见短信提示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点开了信息;看完短信内容之后,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微微有些疑惑地愣了愣,迅速回复道:可以。没什么事吧,怎么突然想起来和我们一起走了? “弦一郎,给我一瓶水。” 就在真田等妹妹短信的时候,方才把切原尽情凌虐(?!)了第二遍的幸村一边拿着毛巾擦汗一边走了过来,十年如一日地对着自家好友伸出手。而真田也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弯腰从身侧拿起了一瓶矿泉水,刚要手势丢给幸村,却在点开妹妹回信的同时手一抖,矿泉水脱手而出,“啪”地一声!矿泉水砸在了地上,水顿时洒开了一地――几乎网球部所有的成员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被誉为立海大“皇帝”的真田弦一郎整个人僵硬在那里,依旧保持着一只手丢水,一只手拿着手机看短信的状态;幸村精市一脸疑惑地眨着眼睛,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诡异脸色,突然对真田手机里那条短消息的内容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心。 “弦一郎,谁的短信?” 笑眯眯地从好友手中迅速抽走了手机,幸村点开了界面,定睛一看―― “因为听说最近晚上会有痴%汉跑出来骚%扰未成年少女,哥哥我害怕qaq,你和大家要保护我哟。by:由依。” “――扑哧……” 看到这面一条短信,幸村想象着真田由依那吃死了弦一郎的装可怜腹黑表情,一时间也是忍俊不禁。他和弦一郎从四岁开始就认识,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位真田家的由依大小姐――明明是九岁在公交上把两个持枪劫车的匪徒空手打翻扭送到警视厅的传说级人物,去年更是作为立海大女子剑道部的主将拿下了全国第一的好成绩……这样的家伙,居然说她害怕被痴%汉骚%扰求保护什么的……幸村表示他很想看看什么样的人物能骚%扰到真田由依。 ――只不过…… 目光从真田手机上渐渐暗淡下来的屏幕转向了自己的手指。幸村尝试性地动了动手指,皱起了眉。事实上,刚刚真田弦一郎就算失手,以他幸村精市的运动细胞也完全可以及时接住那瓶水才对啊。可是为什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好像……不是他的一样了……? “怎么了,幸村?” 终于回过神来了的真田已经黑着脸手脚麻利地将地面清理了一遍,顺便遣散了四周看热闹的部员,回过头却发现幸村还在发呆,有心担心地问了一声。 “……不,没什么。” 不疑有他,真田兀自拿过了一瓶水,递向了幸村精市:“没事就好,幸村,你的水。” 看了看真田手中的水,幸村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握了下手掌,这才抬起头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啊,谢了。” “……呵。” 网球场外,一个银发高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扬了扬唇角,男人转过身,一阵风消失在了原地…… (二) 神奈川,人流如潮,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由依抽着嘴角和网球部众人站成一排,目瞪口呆地看着丸井文太拉着桑原的手,一溜烟蹿进了一家蛋糕店……粉红色的招牌,粉红色围裙,粉红色的海报……这样一家粉红到让由依这个真妹子都望而生畏的蛋糕店。门口穿着粉白相见女仆装的店员正在笑眯眯地对着他们招手,纯情的切原瞬间脸红得冒烟,真田赶忙拉低了帽檐装作没看见,柳表示自己本来就闭着眼睛――唯有万年狐狸幸村精市露出了比女仆小姐更加迷人的笑容,婉拒了邀请。 “感觉如何,真田妹妹?” 微微侧了侧身子,仁王雅治满脸不正经地靠在了由依的耳边,“为了‘保护’突然要和我们一起回家的你,我和搭档可是专程绕路陪你一起走了呢~” 虽然在此之前,网球部和真田由依的交集可谓是少之又少,但毕竟也是自家副部长的妹妹。更重要的是:真田由依某种程度上,在立海大是可以和幸村精市比肩的人物――不少高中部的剑道部前辈都戏称她为“剑道部的神之子”――同样是一年级就打败了剑道部三年级的前辈,同样是一年级就成为了剑道部的主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真田由依只是一个人,不像幸村精市身边还有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等人。而剑道是团体赛,所以尽管真田由依可以在全国大赛中拿下个人组的全国第一,立海大剑道部还是以极为细小的差距惜败在了冰帝手下。尽管如此,可以把被冰帝蝉联了两年的个人冠军拦截下来,立海大上下一致表示:那是相当地解气。 故而,仁王雅治对于这位“传说中的副部长妹妹”,可以说是相当好奇的――他才不会说他一直以为,真田由依是个和真田弦一郎一样的黑脸冰山斯巴达大叔……不对,是大婶呢。哪怕是在切原赤也说过真田妹妹是个可爱的女生之后也一样…… 不过今日一见……果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呢……“真难想象真田妹妹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居然和副部长那样的黑面神有血缘关系呢……” 仁王雅治一边笑着说出了声,一边懒洋洋没骨头似地往真田由依的肩上靠去――然而仁王雅治没有发现的是,由依听到那句“居然和副部长那样的黑面神有血缘关系”的时候,脸色突然微微一滞,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朝着真田弦一郎:“哥哥,有痴%汉骚%扰我!救命――” “梆――!”真田这一回没有纠结,黑着脸毫不犹豫地一拳将仁王揍到了柳生的身边――他是长得成熟了点,成熟怎么了?!凭什么他就不能有个可爱漂亮的妹妹了?!“仁王,明天训练翻倍!” “部长……”调%戏失败,还被自家副部长揍了一拳,白毛狐狸哭丧着脸转向了幸村精市,企图求救。 “雅治,要是你敢说绘理(幸村的妹妹)不是我妹妹的话,我可不会翻倍就放过你。”比女仆小姐更迷人的主上大人转过头,嫣然一笑,柔声道。 仁王雅治:“……” (三) “总之,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要等丸井他们排队买好东西恐怕还要48到53分钟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报出了数据,柳莲二无视了蹲在街角划圈圈的仁王,“与其在这里干等,我们平时都去对面的书店看看……真田妹妹觉得如何?” “总比待在这里好……”真田由依压力巨大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粉红色蛋糕店,“我和你们一起――” ――由依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到眼前一花,眼前仿佛隐约有什么画面急速闪过,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嘈杂声和……刹车声? 【“――那个人,会死哦~”】 那个银发的男人逆着光,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难道说…… “由依?” 留意到自家妹妹落在了人群后面,而幸村他们已经在绿灯亮起的一瞬间王马路的另一边走去,真田弦一郎有心担心地回过头喊了一声,却正对上了由依瞬间苍白如纸的面容;而在他的身后,也就是由依正面对的方向,一辆刹车失灵的面包车完全无视了红灯的警告,横冲直撞地朝着那个穿着土黄色运动服的蓝发少年撞了过去―― “――部长!!!”“幸村!!!” 真田猛然听到了同伴的惊呼声,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向幸村,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比他回头的速度更快,由依几乎是一阵风一般直接越过了他――! 【――不可以!!!】 理论上,其实由依心里非常清楚:车子的速度比自己快,车子离幸村的距离比自己更近……自己,根本不可能救得了幸村。 ――但是,但是…… 大脑空白的那一瞬间,由依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可以做到的。尛說Φ紋網 ――她可以救得了幸村精市。 她知道自己挥剑的速度,就连哥哥真田弦一郎有的时候都无法捕捉;但是她从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跑得比失控的车子更快……但是,她莫名地坚信着:自己可以做到。 还差三步,两步―― 周围的人声嘈杂,但她突然觉得无比安静。 ――还差一点点…… 身侧的面包车灯亮得刺眼,而她的手指,还差一点点就可以碰到幸村精市了……还差一点点……一点点了! ――可恶可恶可恶…… 【“――那个人,会死哟~”】 白兰得意而恶质的笑容从由依的眼前一晃而过。 ――“真田妹妹……” 初次相见,那个有着蓝紫色头发的漂亮男孩笑眯眯地朝自己伸出手。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被压抑着的什么东西,猛然如同血液一般在她的身体中流动了起来――由依猛然睁开了那双深蓝色犹如夜空一半的眼眸,一边奋力伸出手,一边迎上了面包车刺眼的车灯光芒―― “给我……停下啊――!!!” 整个世界瞬间静止。 真田由依的手掌,终于触到了幸村精市的后背,绿发少女弯起手臂,奋力一推!眼看着蓝发少年被自己推离危险,由依心下微微一松,然而就在这时―― “滴滴滴――!!!” “――砰!!!” 鲜血飞溅。 真田弦一郎回头的刹那,正好看见了绿发少女被面包车狠狠撞上,整个人因为惯性从车顶上滚了过去,重重地摔落在了车后的地面上,一瞬间,只觉得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由依!!!” 第3章 酒吧的主人 酒吧的主人 (一) ——好疼…… 什么都看不见,眼皮好像是铅做的一般,重地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全身疼地好像要散架了一般,动都动不了,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皮肤好像被灼烧过一样火辣辣地刺痛…… ——不过这也不奇怪呢,毕竟是被车子正面撞上了……自己能活着,就应该是万幸了吧?不知道幸村前辈有没有事呢?哥哥已定……急坏了吧……好累,好难受,但是——必须要尽快醒来呢—— 【没错哦,由依……你应该快点醒来了呢,不然……】 隐隐约约,仿佛有什么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道金橙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急速闪过,带来些许明亮而温暖的光芒——由依躺在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烟味。 ——真田家什么时候允许人抽烟了?爷爷快点拿拐杖抽死那个不守规矩的混蛋!等等不对,或者是医院……哪个医院的病房不是禁烟的来着…… 以上,是真田由依醒来时,脑海中第一时刻闪过的想法。尽管眼前的景象还是一片白花花不成形的事物,由依的嗅觉却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房间里淡淡的香烟味,皱了皱眉头,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 “啊,你醒了?” 几乎就在她醒来的同时,一个温和好听的男声骤然在她耳边响起。由依吃力地扭过头,咬了咬唇,刚想努力支起身子,就感到有人伸出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太好了,我们都在想你还要昏多久呢……嘛,要喝水吗?” “……” 眼前的景物一点点清晰了起来,由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终于一点点完整起来,形成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金发青年模样。由依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而让她惊讶的是:自己的手臂非但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吊着水绑满绷带,竟然就连擦伤都没有!原本以为会沾满鲜血污渍的校服,除了微微有些压出来的褶皱以外,也只是沾着些许淡淡灰尘而已……由依犹豫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除了疼得厉害,似乎也没有什么外伤……当然也没有绷带。 ——等等!衬、衬衫?! 由依当机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的大脑一下子仿佛抓住了什么重点,她猛地抬起头:“等等……这里不是医院吧?” “……啊?” “这里,绝对绝对不是医院吧……这里是哪里?我哥哥他们呢?” 低着头尝试一般地动了动手臂,由依这么说着,但却许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她抬起头,一双深蓝色漂亮的眼眸正对上了那个清秀的金发青年怔怔的目光,对方那有些怪异的目光让由依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我哥哥,真田弦一郎……不在吗?” ——就算因为自己昏迷了太久,网球部其他人都回家了,但是由依非常清楚:自家那个责任感爆棚的二哥,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丢下的。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茫然的少女毫无警惕之心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床上,一头柔软的绿色长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漂亮的深蓝色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十束多多良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楼下正在打扫酒吧的草薙等人小。 “那个……这位小姐……”斟酌了一下词句,多多良想了很久还是找不出什么委婉的词汇来表达,最后只好选择了最为诚实的说法:“你,是一个人,直接从天上砸下来的……顺便说一下,这里是我朋友开的酒吧。”Www.XSZWω8.ΝΕt (二) =口=…… 站在酒吧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上,由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精致漂亮的英式装潢小酒吧天花板的正中央,一个圆形的窟窿赫然就如十束多多良所说的那样……不偏不倚,就在那里……且那个洞刚好容一个人通过的大小。 ——也,也就是说,她被车子撞飞出去之后……从天而降直接砸坏了人家天花板otz……最后居然还完好无损!她明天绝对会是朝日新闻的头版的,绝对……她不想去上学了怎么办……不对,爷爷,爸爸,她要转学ttatt…… 瞬间被打击到了的由依扶着楼梯的栏杆,几乎要跪倒在地。 ——话说……她,她真的有这么重么…… “哟,草薙,整理得怎么样了?” 就在由依发呆的空当,多多良已经越过了少女,走下了楼梯,朝着正一脸心疼地检查天花板的草薙出云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吧台没事吧?” “啊……”黑着脸转过身,草薙叼着一根香烟一脸不爽地哼了一声,“吧台没事,只是天花板……只好祈祷今天晚上不要下雨了。你照看的那个女孩子呢,她没事儿吧?” “那个女孩子的话,草薙前辈自己看吧~”笑着扬起拇指指了指身后,十束多多良微微侧过身子让开,露出了一脸忐忑纠结的绿发少女,原本一肚子火的草薙在看到女孩子低着头对手指,想偷偷看自己却又不敢看的可怜模样之后,也只能扶着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那个……” 缩了缩脖子,有生以来,真田由依第一次尝到了夹着尾巴做人的感觉。扬了扬手中白色的手机,少女笑得有些勉强:“虽然损失已经造成了,很对不起……不过,我会照价赔偿的!” 草薙抬起头,动了动唇角,刚想说什么,却在看见少女手机的一瞬间微微一愣——然而草薙的沉默显然让由依误会了什么,连忙打开书包慌慌张张地拿出了钱包,“那个,尽管不够,我这里还是有一些钱的……可以请您把损失统计一下,告诉我大概要赔多少钱吗?我会让家里人送过来的……只是手机好像摔坏了,没有信号,可以借用一下吗?” 草薙的目光有些怪异地扫过由依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然后眯了眯墨镜后的眼睛,将自己的终端递了过去,“……当然可以,请用。” ——那个时间……理论上,应该不可能存在吧……? (三)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从一开始的焦躁和愧疚,到最后的震惊和惶然,由依将自己号码簿上所有的人——从真田弦一郎、真田宅、爸爸妈妈……到老师同学,所有人的号码一一尝试,然而除了一些接了电话告诉她打错了的,其他全部都是空号。由依捏着自己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她闭了闭眼睛,最后再次尝试了一次真田宅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啪的一声,这一次,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由依就自己猛然挂断了电话。 ……全部都是空号。 这种仿佛被一个人丢进冰冷海水里的感觉,让由依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窒息和压力的错觉,不是因为草薙身上的烟味,而是由于电话里那机械的电子音。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神奈川吧?立海大……附近?”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由依甚至希望对方说出“不对哦这里是东京”——哪怕是东京她也能接受啊!可是—— “这里是镇目町。” 深深吸了一口烟,带着紫色墨镜,一身酒保打扮的金发男人微微倾过身靠在了吧台上,随手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你好像遇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麻烦呢……这位可爱的小姐。” 由依咬了咬牙,抬起头,微微有些警惕地对上了草薙的目光——在警察世家长大的少女,从小练就的可不仅仅是那一身技压关东的剑道,当然还有缜密的思维和相当的警惕性。经过了一系列的证实,尽管心里觉得万分荒谬,但是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却是越加明显起来……然而,眼前这个叫做“草薙”的男人,虽然眼下看上去不错,但是能否信任—— “如果实在有顾虑的话,你可以先不说。” 就在由依低着头为难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十束多多良突然开了口,温和地道:“我和草薙,只是想帮助你……如果我们可以的话。” 被草薙按灭的香烟,气味在空气中一点点淡去。 由依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十束多多良,又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草薙。 “——谢谢你们,我……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叮铃铃铃—— 暮色时分,“hoa”门口的风铃发出了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身着黑色毛领皮衣和牛仔裤、内衬白色衬衫的男人推门而入,一头炫目的红色短发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犹如火焰一般夺目;而在他的身后,一个漂亮可爱,穿着红色和黑色搭配的哥特式公主裙白发小萝莉也随之而来,这样的组合让吧台边的真田由依看得微微一怔:倒不是说二人不搭,其实……正是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奇异的和谐感,她才会觉得惊讶。 “哟~尊,安娜,回来啦!” 一如往日一般,草薙出云站在吧台后面,一边笑咪咪地用白色的帕子细心地擦拭着酒杯,一边对着来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然而安娜的目光却是极快地扫过了草薙,直接落在了同样在擦酒杯的由依身上。看着少女深红色犹如宝石一般的眼眸,由依愣了一下,随即很快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红发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一位少女,尽管没有说话,但是还是将微微有些疑惑的眼神转向了吧台后面的草薙和正在自顾自吃冷饮的多多良。 “她是我刚刚雇来的酒吧服务生,叫做真田由依;真田,这是尊,周防尊……我们这里地位最高的人。还有这是栉名安娜,也是我们这里的人——尊的话就算了,你和安娜都是女孩子,去打个招呼吧,嗯?” “诶……这个……”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帕子,由依下意识地看了看周防尊,可惜对方在草薙说完之后已经全然不管了一般,直接躺到了沙发上闭目养神。无奈,她只能走到安娜的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少女无机质宝石一般的深红色眼眸——发觉对方完全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由依看着这精致的小女孩,顿时也有些无言,只能道:“你好……我叫做真田由依,请多多指教。” “……”安娜直直地看着由依,没有说话。 “那个——”拼命在脑海里开始搜刮自己小时候喜欢的话题,由依刚准备再接再厉,却听草薙突然开了口:“阿诺,真田桑?我这里的红豆沙好像用完了,可以麻烦你去隔壁的超市买一点吗?” “当然可以。” 最后看了一眼栉名安娜,由依站起身,欣然接受了草薙的委托——她当然知道,草薙这个时候支开她,其实是和这两个人有话要说;但是她也无意窥知。毕竟如果那个红发男人真的是这里最大的主人,那么草薙想要收留她自然要得到他的许可,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最后决定不收留她,她也不会有丝毫异议。 干脆利落地接过了草薙递过来的零钱,由依径直走出了酒吧——酒吧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看酒吧门口大大的“hoa”招牌反射着傍晚的霞光,突然微微有些恍惚。 ……以往的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回到家了吧? 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和小佐助。 ——怎么样,才能够回去呢?属于她的家…… 第4章 真实的谎言 真实的谎言 (一) hoa酒吧—— 伴随着酒吧大门关上的风铃声渐渐变小,草薙原本吊儿郎当的神情也一下子正经了起来。他低下头,深紫色的墨镜微微反射着吧台上景物,分不清是在看那些刚刚被真田由依擦干净的酒杯,还是在看安娜。 “怎么样,小安娜。” “没有说谎。” 明明草薙并没有问出问题,但是安娜却依然可以干脆而直接地给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而在听到安娜的判断之后,一直躺在沙发上的周防尊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恰好瞥见了草薙一瞬间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至于十束多多良,却是一如既往的一副“我猜的果然没错”的没神经笑容。 “居然随便往吠舞罗里捡人……”懒洋洋地再次闭上了眼睛,周防尊轻轻哼了一声,“出云你,这是被藤岛传染了么。” “嘛嘛……”摇了摇手中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高脚酒杯,草薙笑眯眯地道,“真田桑怎么看也比那些被藤岛捡回来的猫猫狗狗强多了吧?而且我这里也需要一个可以帮把手的——可、爱、女、孩、子了呢~就是因为一天到晚只有你们这些无聊的大男人,酒吧的生意才会这么冷清呢╮(╯▽╰)╭” “……” 周防尊听到这里,在长沙发转过身,朝着草薙的方向微微挑了挑眉。尽管只是一个眼神,但是相处多年的草薙瞬间就明白了周防尊想说什么。 “那个少女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砸坏了hoa的天花板。”将双手交错合拢放在了吧台上,草薙眯了眯眼睛,“多多良,你抱她上楼的时候,有没有留意过她的体重?” “这个……虽然看上去轻飘飘的样子,抱起来还真有点沉呢。”努力回想着,多多良估计了一下,“大概60公斤的样子?” “60公斤?”草薙闻言,顿时被自己的烟小小地呛了一下子,“喂喂喂,多多良,看人家的样子,顶多五十公斤好吗……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尊,那孩子本身的体重并不重,但却能砸穿酒吧的天花板,必然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可是她不但没有摔断手脚,甚至连擦伤都没有,醒来完全没有受伤……我可不认为这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是吗。”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周防尊低低应了一声。 “啊,所以我和多多良都在想——那孩子,很可能是异能者呢。”草薙沉声说着,“虽然我不是什么慈善家,但是……就像那时候的安娜一样,无论如何,我和多多良都不想看着这孩子被scepter4的家伙们抓走关起来。真田桑她,甚至,还对自己很可能是异能者的事情一无所知呢——” “……” 仰躺在沙发上的周防尊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再度闭上了眼睛,“随你们吧。” (二)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叮”地一声轻响,超市的电子感应大门应声打开,有着一头绿色长发的的少女领着一大袋红豆沙罐头,嘴角有些抽搐地走了出来——要不是她练过剑道,力气比一般人还要大些,只怕根本拿不动。不过…… 微微斜了斜目光看了下手中红豆沙的分量,由依囧囧有神地叹了口气。 “居然要买这么多,是要拿来当饭么……”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镇目町的夜晚和神奈川并没有太多不同,两者似乎不约而同地更倾向于那种喧嚣而繁华的色彩。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潮人流,两边的商业街大楼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只要微微侧过头,就可以透过玻璃的展示橱窗可以看见店里衣着光鲜的丽人们嫣然而笑,恣意挑选着自己喜爱的奢侈品。 ……然而,这里却不是神奈川,不是她从小生活长大的那个城市。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铺,陌生的人们……一切都好像一个怪诞而荒唐的梦境。她独自一人走在这里的街道上,明明置身其中,却又隐隐约约感觉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外——冰冷而坚硬,她看不到,也没有勇气伸手去触摸。 双手交叠,死死地抓着便利袋——由依低下头,咬了咬唇,狠狠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不知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自己竟然有点想哭……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仦說Ф忟網 【“剑道也好,书道也好……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健的身体,还需要比**更加坚强的灵魂。”】 四岁的自己被认真起来的弦一郎哥哥打得身上青青紫紫的,干脆丢下了竹刀坐在道场里大哭大闹——听到这消息,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爷爷非但没有帮自己“讨还公道”,反而拄着拐杖将她拎到了院子里罚跪在鹅卵石路上,气冲冲地这样训诫自己。 眼泪和软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成为你的笑柄。想要解决问题,就要自己去努力。 ——所以真田由依,无论面对着什么,都绝对不要哭……无论如何…… 由依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眼角——还好,没有真的哭出来呢……话说出来了有一阵子了,也该—— “哪,这位漂亮的小姐一个人嘛……”“坐在这里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放手!” 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听到这标志性的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台词,真田由依原本刚要迈出的脚步一顿,随即原封不动地收了回来。缓缓回过头,在由依的目光捕捉到了两个叼着香烟围着一个女子嘻嘻哈哈的时候……神奈川“电车之狼”杀手,瞬间复活了。 所以事实证明,让一个人振作起来最快的方法就是注意力转移法;当然,在这里由依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要让一个人从自己的杯具中走出来,重新振作的话……那么去让别人更加杯具,真的是个相当不错的方法。 剑道个人组全国大赛冠军vs两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与其说是单挑……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凌虐。 ——尤其是当那两个小混混针对着由依的胸口的尺寸,进行了一番嘻嘻哈哈的嘲笑之后。 “……你给我等着!臭丫头!!”丢下了反派标志性的撤退台词,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哭丧着脸迅速撤离;而在他们身后,大获全胜心情愉悦的由依笑眯眯地挥着手,目送二人远去,随即转过身,道: “无聊的家伙终于走了呢,你没事吧——额……” 金色的长发,蓝色漂亮的眼睛,女子抬起头,干净秀美的面庞带着沉静的笑容,以及……绝对完美到如同恶魔一般的身材…… 难怪刚刚那两个家伙看到她就直戳她的身材问题,其实人家……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眼前这个对比太强烈了……看着眼前的美女绝对有d以上尺寸的胸%部,由依顿时郁闷得想挠墙。 “刚刚多谢了。” 同为女性,金发美女几乎是一眼就明白了由依郁闷的缘由,微微一笑,并未在意;倒让由依顿时有些窘迫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坐在这里是……” “这个啊……”无奈地低下头,金发美女伸出了白皙漂亮的长腿,“这个……不小心摔了一跤,鞋跟断了。” (三) 迅速而干脆在附近的超市买来了便宜的凉鞋和药水绷带等物,由依手法相当娴熟专业地为金发美女包扎好了伤口,那样的速度显然让金发美女微微有些吃惊。被美女用这样惊讶的目光注视着,由依的自豪感瞬间爆棚—— “我可是从小包扎伤口到大的哦~” 伸出手,由依凑近了金发美女的脸,相当自豪地摇了摇手指,“要不然,我真田由依怎么能把冰帝那个强到变态的多谷从全国剑道三连冠的宝座上踢下来?” “你……是剑道全国大赛的冠军?”微微挑了挑眉,金发美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由依身上的校服,“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哪个学校?当然是王者立海——啊……咧……哈哈哈,这个……” 平日里可以骄傲大声说出来的话语说了一半,由依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噎了一下。 “‘立海’……?你刚刚说你是全国剑道冠军的话——我记得上一届的剑道冠军应该是苇中学园,你——” “——对不起!” 猛然打断了金发美女的话,由依蓦然站起身来,金发美女愣了一下,少女却已经拎着便利袋退后了几步,然后突然朝着她弯下了腰,墨绿色的长发从由依的肩膀上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庞——这让金发美女一时间难以看到她的表情。 “‘对不……起?’” “是啊……对不起,我刚刚……撒谎了。” “剑道冠军什么的,只是吹牛而已啦……对不起。很晚了……我,我该走了,您回去的时候,也请路上小心。” 之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的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由依知道,就这样一个人跑掉,绝对是很失礼的事情——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再待在那里,她还能说些什么。 她的身份,她的学校,她的亲人……这一切,在这个世界的人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她这个人本身就是【黑户口】。 ——明明是真实的事情,却要装作是谎言…… 由依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那名被她抛下的金发美女坐在台阶上,纤细漂亮的手指细细地拂过刚刚由依包扎过的地方——蓝色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眯。 ——刚刚那个女孩…… 【“——对不起!”】 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话的那一瞬间,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要不然,我真田由依……”】 “真田,由依……” 沉吟了片刻,金发美女突然伸出手,从手提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终端,犹豫了一下,直接接通了scepter4的资料库电话。 “——喂,我是淡岛。” “有时间的话,麻烦帮我把东京地区……不,全国范围内,所有叫做‘真田由依’的女孩子的基本资料给我找出来吗?不……不是公务,只是——” 稍稍顿了一下,淡岛世理续道,“——只是个,小小的私人委托罢了。” 第5章 万能执事 万能执事 (一) 镇目町入夜的时候,下起了细细的小雨。五光十色的夜景在雨幕的衬托下渐渐模糊起来,将那些炫目明亮的彩光晕染扩散了开来,这样一来,原本黑暗看不见的阴影处便仿佛缩小了不少。 然而同样地,这样一来,hoa的老板草薙出云就有些头大了——尽管已经用木板和塑料板进行了临时的处理,但是草薙还是相当担心天花板的漏水问题。这位视酒吧的一草一木为生命的赤组二把手,几乎整个晚上都坐在吧台后面忧心忡忡地喝闷酒;不过,当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摇摇晃晃地指向了“8”的时候,草薙又有了新的烦恼。 “……不过是去趟超市,那家伙,也未免太慢了吧?不会是遇上了什么事吧?” 话虽如此,草薙的抱怨里,却忍不住带着一丝忧心;而站在窗边看雨的十束多多良闻言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刚刚开始追随周防的时候,因为和周防草薙走得太近而被小混混欺负的事情。 “——‘那家伙’?”坐在吧台边上,正在吃着十束多多良最新制作的改良版蛋包饭的橘发少年闻声,有些含糊地回过头。习惯性地拉了拉头上靛青色的头巾,少年眨了眨那双和头发同色的眼睛,随即又转向了身侧同样正在狼吞虎咽的金发胖子,用胳膊捅了捅对方,“喂,镰本,今天我不在的时候,有新人加入吗?” “诶……不知道。”微微顿了顿,镰本摇了摇头,“八田哥,这种事情应该问王吧……” “切,干嘛为了这点小事去吵醒尊先生啊!”狠狠给了镰本力夫一个白眼,八田也决定暂且将疑惑抛开一边,“嘛,草薙先生和十束哥也真是小题大做,这不是才八点的样子嘛……” “出云,要不我出去找找看。那孩子刚到这里,说不定……”完全无视了不明缘由的八田,十束有些忧心地转过身,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衣架走去,然而就在这时,伴随着“叮铃铃铃——”一阵悦耳的风铃声,hoa的大门应声打开。草薙和十束愣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转过头,在看清楚那个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小小身影的时候,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一股无名火。 “……你这家伙!” 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门框上,带着些许酒意,草薙相当生气地站在了由依的面前,“——让你去趟超市,你难道绕着日本跑了一圈吗?!笨蛋!!!” ——原本是出于想要“保护她”的想法,才让她留在这里,但是倘若还没有来得及保护就先牵连了这个孩子……一分钟之前的草薙心里面不知道有多着急。而且不同于多多良和八田他们,真田由依是个女孩子,这让草薙更容易担心了。 所以才会在看见少女的一瞬间,忍不住吼了她一句。只是看着被雨水淋湿了长发和衣服的女孩在听见自己声音的同时微微缩了缩脖子的样子,草薙也是立马就后悔了。 可惜已经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误会更容易产生了——于是草薙这样的举动,联系今晚的雨和被自己破坏的天花板,由依迅速地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自己果然被讨厌了吧。 完全不敢抬头去看草薙和十束的脸,尽管是骄傲如同由依,到底也是个在大家族的庇护下长大的孩子——草薙和十束的帮助就好像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掉在大街上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怀里的一大袋红豆沙罐头往草薙的怀里一推,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就迅速地跑上了二楼。 “诶……?喂……!” 看着怀里那货真价实的一大堆红豆沙罐头,草薙一瞬间彻底失语了;而站在他身侧,一直抱着手臂的多多良定睛一看,也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家伙……真的不知道还是……” 囧囧有神地将红豆沙罐头往沙发上一丢,草薙按了按太阳穴,“明明给了她那么些钱,除了一罐红豆沙,其他都是让她自己给自己买点换洗衣服的啊……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说?” “对于真田桑,看起来必须明说呢……”坐在草薙对面的沙发上,多多良笑出了声,“嘛,难得看见出云你生气的样子啊。” “今晚喝的酒好像多了点……呐,多多良,那家伙,麻烦你——” 冲着楼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草薙做出了一个“彻底没辙”的表情,多多良笑了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而在两人的身后,坐在吧台边的八田和镰本抬起头,看着二人的互动,微微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八田:“刚刚……我好像听见有谁进来了吗?” 镰本(干脆利落):“没注意。” 八田:“哦。” ——继续吃==…… (二) 真田由依起了个大早。真正意义上的大早——就是平时在家时,真田弦一郎起床的那个时间,她甚至没有依靠闹钟。 她起床的第一件事是看自己的手机——不过奇迹并没有发生,信号栏还是空空如也。 ……失望。 就好像电脑重启有时候可以排除运行问题一样,真田由依某一瞬间,真的会有“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这样的错觉;可惜这样的期望,其实在她嗅到空气中依旧残留的烟味儿的时候,就已经破灭了。 天花板依旧是那块沾满灰尘的天花板,和昨天下午醒来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由依坐起身来,十指紧紧地攥着被套,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太松懈了!真田由依!” “打工的第一天要元气满满的才行——!” 撑着床铺,一个轻盈的前空翻无声地站在了地上,由依迅速地将床铺整理好,仔仔细细地按照真田家的规矩叠成了豆腐块一般整齐的四方体。由依转过身,刚想去拿昨日的衣服换上,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那套脏掉的立海大校服,已经被不知道谁的人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和草薙j□j分相似的酒吧服务生套装,由依伸手拿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低下头闻了闻。 ……肥皂的清香味。是刚刚洗过的那种。 身后有细微的晨风穿过窗沿,轻轻吹动着窗帘,有些许淡淡的阳光从缝隙中漏了进来,照在肩膀上,暖洋洋的直达心底。 “……谢谢。” ——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似乎……也不全是噩梦的样子…… ……同样觉得自己在做梦的人,还有hoa的老板草薙出云。 和往日一样起床,冲澡,换衣服,然后早饭不吃先点了一根烟——推开卧室的门,草薙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干净到几乎发亮的地板和楼梯,扶手上铜制的部分反射着阳光发出暗哑均匀的光泽——很明显是被细心擦拭过的,沙发上的垫子也被拆下来换了干净的套子,店面里的乱七八糟摆放着的吧椅也整齐地摆在了吧台前面,那些被吠舞罗成员到处扔的杂志读本也被分类放在了一边的书架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酒香味……坐在吧台前喝着鸡尾酒的周防尊抬起眼皮子,瞥到了呆立在楼梯上的草薙,轻轻放下了酒杯,对着好友神色相当平静地扬起了一只手,象征性地挥了一下:“哟。” “……哟,尊。” 已经震惊到有些麻木的草薙呆呆地应了一声,条件反射地也挥了挥手,“店里这是——” “怎么了”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酒吧的大门应声打开,穿着一身干净合身的酒吧服务生套装,真田由依抱着一大箱新进的酒水用胳膊有些艰难地推开了hoa的大门——这还不是最让草薙惊讶的,比起这…… “啊!女人!给我把那个放下啊喂!” 跟在少女身后,一只手一个大箱子的橘发少年大着嗓门不满地吼着,“女人的话做做家务就好了!这种力气活儿明明应该是男人的事情——喂!镰本!!快来给这个女人帮把手!万一摔倒草薙先生的货就不好了!!” “没事的,我从小在道场长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笑着推辞了八田的好意,由依转过身,却恰好迎上了草薙呆若木鸡的脸色,“啊!草薙先生,您醒了?早上好啊!” “嘛嘛……小由依以后就知道了哦,草薙先生起床的时间可是非常规律的哦。”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多多良一手拿着书,一手撑着头故意笑道。 “……”坐在周防尊身边,安静咬着吸管喝果汁的栉名安娜杯子突然冒出了些许小小的气泡。 周防侧过头,看向了安娜:“你刚刚,笑了吧。” 银发红眸的萝莉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而就在二人互动的空当,由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箱子,蹬蹬蹬拿着一份账单径直跑上了二楼,来到了草薙的面前。 “太好了,您终于……”说到这里,由依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账单递给了草薙,“这是方才十束君帮助联系的天花板维修商,考虑到价位问题,我没有直接预订服务——那位周防先生说,这种事情他不管,必须由您决定。另外,我已经把店里进行了一定的打扫,希望草薙先生还算满意。” 从小在道场长大,真田家严格的家训要求每一位成员都必须亲自打扫道场和庭院,故而即便是懒散如由依,也是家务的一把好手;至于其他事物,身为立海大学生会成员兼女子剑道部部长,由依自然也可以轻松解决。 ——万能执事。 看着眼前真田由依一脸认真的样子,草薙突然悟了。 ——这天花板坏得……太划算了! ——妹的平时搬货物也没见八田那帮混蛋小子那么积极干脆啊我去!今天这一个个……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三) 东京市中心,scepter4会议室。 “……根据最后的统计,上个星期我们在东京湾截获的那一批毒品和枪支中,枪支的数目和出产国的数据一致,只是毒品的数目和账本上记录的完全对不上号,少了足有将近十个亿的白粉和海洛因。当然,目前的数字只是根据根据成本估算的而已,倘若这批毒品流向黑市,只怕更是会有成倍增长的暴利。” 端端正正地站在会议室的长桌边上,伏见猿比古一板一眼地将手中的资料念完,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坐了下来。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 “做得好,伏见。” 坐在宗像礼司的下手,金发蓝眸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平日里优雅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此时此刻已经一丝不苟地挽了起来,编成发髻盘在了脑后。淡岛世理转过头,在得到了宗像礼司的默许后站起身来,“考虑到日本民众的安全,我等必须尽快将那一批毒品追回——根据我的调查,在东京这一块,会对毒品生意感兴趣的,就是‘罗刹’组织了。虽然是新生的不良帮派,但是他们的首领却是原先东南亚毒枭的儿子,对于运输毒品躲避追查很有一套。而且‘罗刹’在贩毒一事上早有前科,有着自己的客户源,是接受这批毒品的最大嫌疑人……” ……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为了抓桩罗刹’贩毒的罪证,我们要坚持对‘罗刹’成员的接触对象进行严密的监视,必要时可以采取武力。以上,散会!”尛說Φ紋網 回到办公室,淡岛世理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桌上有些凌乱地文件,微微皱了皱眉。而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淡岛世理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接通了资料库的电话。 “喂,我是淡岛世理。” “啊,那件事啊……最近有些忙,我都忘了呢……” “资料当然都还要,麻烦你先发到我的邮箱吧。谢谢。” 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淡岛世理几乎是同时听到了电脑“叮”地一下的邮件提示音,并没有多在意,淡岛合上了文件夹——揉了揉太阳穴,女子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既然如此…… 就去hoa随便喝点东西换换心情好了。顺便问问草薙那家伙,看看吠舞罗知不知道“罗刹”的事情…… 第6章 消失的神奈川 消失的神奈川 (一) 十束多多良跨坐在吧椅上,懒洋洋地趴在椅背上,张开的手指捏着一大把整齐的扑克牌,对着站在吧台后面穿着白衬衫黑制服的墨绿色长发少女,以及同样趴在吧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八田和坂东三太郎——一位带着大圆墨镜、常年穿着白色卫衣的吠舞罗成员——笑眯眯地道:“呐呐,觉得怀疑的话,这次一定要仔细地盯着我的手看哦……那么——” 听到这里,橘发少年和墨镜少年几乎是同时向前伸了伸脖子,唯独由依淡然自若地坐在吧台后面,只是微微侧过了头,用她那双深蓝色的漂亮眼眸看了过来。 十束开始洗牌,哗啦啦的纸牌声在午后安静的酒吧里显得格外清晰,连躺在沙发上的周防也侧过头瞥了一眼,草薙恰在此时端着一杯伏特加坐在了红发男人的对面,笑着道:“十束这回,似乎又喜欢上了纸牌魔术的样子呢。真是兴趣广泛的家伙。” “无聊……” “哈哈,不过看着玩玩也好嘛。” 草薙和周防说话间,那边的十束已经将手中刚刚洗好的牌倒扣在了桌上,抹开成扇形,自己转过了身去——“那么,现在小由依来选一张吧?随便选一张吧!” 由依歪了歪头,现在酒吧基本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些看上去就是和草薙十束很熟悉的少年们——熟到可以白吃白喝不给钱的那种。尽管由依会在心里腹诽“这样的酒吧怎么赚钱啊”,不过既然连草薙都没有说什么,她自然也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这样想着,由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伸出手从桌上的那一堆牌中抽了一张;感觉到了少女的动作,十束转过身来:“那么现在,小由依记住那张牌——” “我也要看!”“给我们也看看!” 一直不甘心地坐在一边的八田和坂东几乎是同时凑了上去,一心要看由依手里的牌;十束笑着将桌子上的牌收了回来,再次洗了洗了,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由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看,顿时汗道:“小由依……看我做什么?” “不是十束君自己说的吗?” 并没有在意身侧的八田和坂东,由依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盯着十束的手:“‘这次一定要仔细地盯着我的手看哦’。话说回来,十束君刚刚为什么把最后一张牌反过来了?” 十束:“……” “十束君,还要继续吗?”看着十束瞬间抱着牌挫败地蹲到了墙角,由依疑惑地道。 周防和草薙:“……还没开始就被看穿了手法啊,多多良那家伙。” 八田和坂东在一愣之后也迅速地反应过来:“啊啊根本不是什么魔术嘛!十束哥这个骗子!” “……那两个家伙之前难道真的相信了吗?”草薙木然地看着激动的笨蛋二人组朝着十束愤然地扑了过去,然后转向了由依,“小由依你没有相信吧?” “那是当然了。”由依看着角落里闹成一团的三人,唇角微微扬起,随手将自己抽到的那张牌往桌上一扔,正是红桃k——草薙看在眼里,微微挑了挑眉,却听由依续道,“超能力什么的,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啊,这个嘛……”含糊地应了一声,草薙推了推眼镜,“那如果,真的有呢,超能力者?” 真田由依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转过头来,非常认真地看向了草薙出云。 “草薙先生,难道你……” ——糟了,是不是问的太明显了,被发现是超能力者…… “——这把年纪还在看少女漫画吗?” 周防:“哈。” 十束:“……扑哧。” 八田和坂东迅速地捂住了嘴,背过身去,拼命忍住笑意。 草薙:“真田由依……现在马上去给我买东西去——等等,这次限你一个小时内回来!!!” (二) 除了周防尊以外,胆敢嘲笑草薙的十束多多良和始作俑者真田由依,在hoa老板大人怒火中,被双双拎着衣领丢出了大门去买东西。怒意冲天的草薙直接将购物清单贴在了十束的额头上,砰地一声关上了酒吧的大门。 十束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继续笑。 镇目町的超市并不少,只是这一次,草薙似乎是故意的;按照十束的说法,购物清单上的一些东西,必须要去市中心的大超市才可以买到。傍晚的时候正值交通高峰,由依思考了一下,便同意十束乘车的建议。 只是……在路过车站的时候,由依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斜了一眼扫过了车站的大地图,下一秒,由依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地图……” ——她迟早要知道的。 站在由依的身后,金发青年轻轻抬起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一听到你说‘神奈川’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不对的原因了。” 由依瞪大了眼睛,抓着购物清单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那张日本地图上,没有神奈川的存在。原本应该是那个她家乡的地方,此时却是一片汪洋。 “十三年前,关东……发生了一件大事。”静静地看着少女不敢置信的表情,“当时,神奈川县70万人丧生,并在东京湾形成了巨大的‘迦具都陨坑’,神奈川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由依死死地盯着那张地图,她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看着这样残缺的地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来来往往。 列车进站,带起强烈的风—— 十束的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明白,但是不知为何和在一起,她就觉得完全听不懂了。 ——这个世界……没有,神奈川……? “13年前的迦具都事件,就是由前代赤王迦具都玄示力量暴走导致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关东南部造成的,神奈川县70万人因此牺牲,并在东京湾形成了巨大的‘迦具都陨坑’……” hoa的吧台前,金发蓝眸的美女静静地坐在吧台边上,缓缓地说着。 ——由于方才有小混混跑到吠舞罗的地盘上闹事,周防便带着八田等人出去“活动活动手脚”了。要不然,淡岛也不会如此直白地在hoa说出这样的话。 端着酒杯的草薙出云听到这里,正在调酒的动作微微一顿,苦笑道:“冰山女王不愧是冰山女王,说话这么直接……下了班还谈公事的女人,会让男人觉得扫兴啊。”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了呢。我只是觉得,以赤王目前的状态,实在没有必要事必躬亲。” 淡笑着接过草薙手中的马丁尼,淡岛抬起手轻轻拿起吸管,低头的瞬间微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好意外……草薙君以往不是一向反对我在酒里加红豆沙的吗?今次给的……怎么这么多?” “店里新来的熊孩子……反应迟钝,买多了。” ……草薙一下子又忍不住想到了由依临走之前那句“一把年纪还看少女漫画”,微微咬了咬牙。 “是吗,替我谢谢那孩子了。是hoa的新成员?” “这个嘛……” 轻轻拿起了由依丢在吧台上的那张红桃k,草薙也挑了挑眉,深紫色的镜片上闪过一道神秘的白光,“——有可能呢。” “看来那是个不错的孩子呢……”对于草薙的含糊,淡岛也没有多问——毕竟这是赤组的事情,而她是青组scepter4的人,不便多问,但是…… “话说回来,草薙君你知道‘罗刹’吗?” (三) 黑暗的小巷里,隐隐传来了女孩子低低的啜泣声。 “——翔平,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冷静点,穗香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真的没想到啊!我那么爱他……”女孩的声音微微一停,随即突然抬高了些许,带着浓浓的哭音,“他居然、居然利用我来运送毒品……!” “!” “我想逃跑的,可是……可是他居然威胁我说‘既然已经参加了运输,就别想全身而退了’,怎么办,怎么办翔平,救救我,我好害怕……” 抬起手捂住脸庞,少女颤抖着双肩,声音破碎而无力。 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怔怔地看着眼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好友,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少女。 “——没事的,冷静点……!” “——发现了!那女人在那里!!!别让她跑了!!!” 不等少年把话说完,小巷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正在哭泣的少女一噎,猛然回过头,恐惧的双眸蓦然放大——“是他们……” “穗香子?” “翔平……你打不过他们的,快跑——” “可是你……” “快走!” 【“——不行,翔平你一个人的话,和他们对上……会死的!”】 咬牙一个人跑出了小巷子,赤城翔平低着头,一路径直往前跑着,脑海中却一直回响着少女的话。 【“他们可是……‘罗刹’啊!一个人是不行的……”】 傍晚的霞光,犹如鲜血又好像火焰,染红了半边天空。 少年低着头穿过人群,在经过一个墨绿色长发少女身边的瞬间,少女微微一怔,蓦然回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对方的背影。 “由依?” 十束多多良有些疑惑地看着身侧的少女,“怎么了吗?” “……十束君。我想问一下,”眯着眼睛,由依紧紧地盯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在你们这个世界……毒品也是违法的吧?” ——虽然只有一点点,非常淡非常淡……但是她绝对不会认错。 刚刚那是……海洛因的气味,绝对错不了。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那个恶心的气味。 ——“小妹妹,你就是真田由依吗?” 十年前,那个一脸伪善的男人蹲下身子,笑着对自己问道。那个时候,那个男人的身上就是那样的气味。 只是那个时候,还全然无知的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 ——“嗯,我是叫做真田由依~” ——“真田弦右卫门,是小由依的爷爷吗?” 男人的嘴角渐渐弯起,那样诡异而得意的弧度,然而四岁的小女孩却毫无知觉。 ——“诶,叔叔你认识我爷爷吗?” 居然还傻呵呵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我可是你爷爷的,老朋友呢……” 是啊……老朋友,被爷爷追捕了大半辈子的老朋友——大毒枭,东岛圭人。 ——“可是小妹妹……你爷爷欠了我一点东西啊……所以——” 浓浓的乙醚气味。 四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反抗力?之后的事情,由依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人把自己关到了一个充满了和他身上一样恶心气味的巨大仓库里;她只知道,那个人后来似乎拿自己作为人质,威胁了爷爷和父亲、大哥;她只知道……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和爷爷真田弦右卫门躺在同一个病房里;而那个时候,整个家里,最最疼爱她的爷爷大人……失去了整条左腿,被迫永远结束了他的缉毒生涯。 就是那个时候,由依扑到爷爷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发誓要成为真田家道场的继承人,绝不辜负爷爷的期望。 ——而那个气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毒品?”十束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好像近在咫尺,“那个,当然是违法的了……诶?由依?!你去哪里?!” ——绝不能容忍。 猛地将手中的购物袋一把塞到了十束的手里,由依转过身,朝着那个少年迅速追了上去! 第7章 依赖 依赖 (一) 十束知道由依很厉害,事实上,在由依从天而降昏迷的时候,草薙曾经看过少女的手掌——那双干净漂亮的手上,掌心的茧皮绝非是一朝一夕会产生的。 “这孩子是个剑道好手呢,”那个时候,叼着香烟的草薙曾经笑着补充了一句,“单论剑术的话,比scepter4的那帮只会拔刀的杂鱼……还要厉害得多呢。” ——也不知道青王和淡岛小姐听到了会做何表情。 只是,虽然早早知道这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少女是个厉害角色,但是真的跑起来,十束还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就被抛开了这么远的距离。然而尽管如此……金发青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这个充斥着超能力者的世界里,有scepter4青组维持着的社会秩序下,还敢碰毒品这种违法事物的人——往往不是超能力者就是亡命之徒。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真田由依而言,都是相当危险的。虽说他也是吠舞罗的高层干部之一了,但是……说到武力,他很可能是吠舞罗当中最弱的一个——对于这个事实,多多良从来不会回避。 ——但愿有人能把那家伙拦住吧…… 看着少女单手撑着栏杆,直接翻身越过,十束顿时有一种捂脸的冲动——不过幸运的是,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祈祷,当少女轻巧落地,刚要转弯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色套装的金发美女迎面而来,由依瞬间就僵硬在了原地。 人行道说窄不窄,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急速穿梭在人群中的存在,淡岛世理自然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存在。 “——真田桑?” 由依的动作一僵,在看清了来人的瞬间,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恨不得把自己原地摔昏过去算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由依僵硬在了原地,并不代表淡岛也会一样静止——对于这个帮助过自己、又有些奇怪的女孩子,淡岛世理本身还是有些好感的,她笑着挥了挥手,朝着由依走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十束多多良也及时赶到,站在了由依的身后。在看清楚了彼此之后,无论是淡岛还是十束,都是微微一愣。 ——吠舞罗第三号人物,十束多多良。赤王的锁。 这是淡岛世理脑海中第一时间划过的信息。 ——宗像礼司的副手,草薙的常客,淡岛世理……换了便装之后真的是两个人啊。 这是十束多多良的想法。 坦白说,淡岛对于十束多多良的印象,尽管不是特别好,但是对于这位可以时刻压制住赤王防止周防尊爆发的“锁”,淡岛还是相当佩服的。但是就算是这样,当她看见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瞬间缩到了十束背后,不敢看自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淡岛副室长,幸会。” 将由依的反应看在眼里,十束朝着淡岛点了点头,“我们家的孩子,给您添麻烦了呢。” 对于十束的客套,相比之下,淡岛显然更关注他的后一句话:“‘我们家的孩子’……?” “——这孩子,也加入了吠舞罗吗?” (二) 几乎是在对上淡岛目光的一瞬间,由依心底便是一阵莫名的心虚。 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温和,金发女子在说话的同时,蓝色的眼眸中隐隐泛出了锐利的光芒,仿佛是可以看穿一切秘密一般的目光一般,让由依一下子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她不会,已经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吧……? 一想到这里,由依就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虽然草薙和十束他们很轻易便接受了自己的存在,并且为自己提供了帮助,但是眼前的这位淡岛小姐,看上去就不是会接受蒙蔽的人;那样锐利的眼神,让由依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立海大最严厉的教导处主任,全校算下来,也就只要哥哥真田弦一郎可以和她相比了……就连幸村精市,私底下也曾经开玩笑说她是自己最害怕的老师。 察觉到了由依的不安,十束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住了由依,“不过是在出云那家伙的酒吧打工借住的孩子,淡岛小姐多虑了。” ——只是打工借住,而不是加入了赤组……吗。 淡岛的目光从十束身后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身上掠过——也对,虽然跑得快了点,不过那天看这孩子打架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异能者……多心了吗。不过—— “十束君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 缓缓上前几步,淡岛迎上了由依有些游移的目光,这才续道,“hoa本身,可不是什么打工借住的好地方,真田小姐,最好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由依闻言,微微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了金发女子,只是淡岛眼下,似乎也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将一张名片轻轻放入了由依胸前的衣袋里:“上次在街上,多谢真田小姐出手相助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淡岛世理,也是青王的部下,secpter4的成员之一……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青王……scepter4……? 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胸前衣袋里的名片,由依对于淡岛口中这些陌生的词汇有些适应不能,只能点了点头。 “啊喏……谢谢了,淡岛小姐。” “不用谢了,那么……”轻轻抬了抬手,淡岛世理朝着十束微微颔首,“后会有期了,十束君。” “随时欢迎淡岛小姐呢。”没有丝毫的失礼,十束微笑着回道,一直目送着但到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拐弯口,金发青年才转过了身。看着怔怔地盯着淡岛名片出身的由依,十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顶:“小由依,有心事的话,可以说说看……我和出云,还有大家,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 紧了紧手指,由依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谢谢十束先生,我……我没事的。那个,草薙先生还说要我们一个小时内回去呢,走吧!” ——只是一面之缘,这位淡岛小姐……应该……不会专门去调查自己吧?不会……吧……?scepter4,在这个世界相当于执法机构的存在,倘若要是调查她,却发现根本没有她这个人…… “……” 站在由依的身后,十束沉默地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良久,终于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hoa酒吧的门外也已经挂上了“close”的牌子,此时此刻,还在酒吧里聚集的,也就只有吠舞罗的成员们了。而因为酒吧已经关门的缘故,再加上今天遇见了淡岛世理心下不安,由依便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scepter4?为什么scepter4的人,会认识小由依?” 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草薙靠在吧台上,在听完十束的话语之后,忍不住微微皱眉,“那位‘女王陛下’,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啊,既然今天多多良你看出了小由依神色不对,那么她自然也可以看得出来。依那位的性格,回去调查小由依的身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小由依的身份……” “啊,在我们的人口信息库里,只怕没有小由依的档案呢。”皱着眉头,一向都是一脸无所谓的十束此时此刻也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一旦被发现了这一点,scepter4起了疑心,很可能就会抓着这条线一直查下去……到时候,小由依很可能是异能者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 “切,scepter4的家伙,真是像苍蝇一样,烦死人了!” 八田坐在坂东和镰本的中间,闻言忍不住切了一声。 “……”一直好像人偶娃娃一样乖巧地坐在周防尊身侧的安娜闻言,微微低下头,想起了自己之前被青之氏族监视的那一段时日,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了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赤发男子。 “……嗯?”感觉到了安娜的目光,周防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回去;然而银发赤眸的少女却是一惊,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 “……”看着安娜不安的样子,周防叼着香烟,无奈地再次靠在了沙发上,扬起了头,懒洋洋地哼了一声,“麻烦。” 话虽如此,听到这句话,与周防尊相处了将近十年的草薙和十束却是忍不住相视一笑。 ——冷面心软,更何况连安娜都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周防尊如此说话,便是应下了这件事。身为这个国家的第三王权者“赤王”,想要为由依安排一个身份,还不是易如反掌? (三) ——身份证。学生证。银行卡。新干线月票。医疗保险卡。 翻遍了整个书包,由依只找到了这些和自己身份有关的证件。她抱着双腿,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将这些证件挨个儿放在了床单上,看着证件上自己穿着立海大的校服微笑着的样子,由依忍不住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看到这些,那位淡岛小姐,是不是可以稍微相信自己一点呢? 又或者,把自己当做怪物看?到时候要是被抓起来,会不会弄去做实验什么的啊…… 【“小由依,有心事的话,可以说说看……我和出云,还有大家,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仰起头,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经意间闪过了傍晚的时候,金发青年站在自己的身侧,微微弯腰,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说过的话。 “……”一把抓起了床上的杂七杂八的证件,身穿着睡裙就忍不住撑着床跳下了地——却在双脚接触到了冰凉地面的一瞬间蓦然清醒了过来,顿在了原地。 ……不可以,再给大家添麻烦了啊。 想到这里,由依低下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白色舒适的长睡裙—— 【“——牛奶,杯垫,咖啡勺……十束先生,好奇怪,草薙先生好像多给了很多钱的样子……”】 【“啊……那个啊。”】微微一笑,金发青年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头,【“那些钱是——奖励。”】 【“……诶?”】 【“嘛,其实上一次出云给了你那么多钱,就是想让小由依给自己买些换洗衣服啊之类的。毕竟hoa的大家都是男性,安娜也还小,所以只能让你自己买了,可惜上一次,小由依会错了意——啊,这件白色睡裙看上去不错的样子,小由依喜欢吗?”】 ——草薙先生和大家,都已经帮助了她太多了。真的,不可以再让他们被她牵累了啊。 由依低下头,低低出了一口气,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小由依,我可以进来吗?” “……十束先生?”眨了眨眼睛,由依愣了一下,随即上前几步,直接打开了房门。门外的金发青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调长裤,笑容温和,正是十束多多良。 由依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将拿着证件的那只手移到了身后,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笑道:“好晚了,十束先生这是——” 将由依的动作看在眼里,十束无奈地一笑,伸出了手。 “……?” “把你的证件给我吧,小由依。” 十束温和而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由依有些惊讶地抬了头,正对上了青年琥珀一般漂亮而温暖的双眸。 “——看牌眼神那么厉害的小由依,为什么就是不能仔细看看hoa的大家呢?” 伸出手,十束一把抓住了由依的手腕,将她手里的证件一个个仔细拿了过来,“我们hoa,说过会帮助小由依,就一定会帮到底……不是说过了吗?希望你可以全心全意地依赖我们大家,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小由依,所以才愿意帮助你。” “十束……先生……” 被一语道破心思,由依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 “证件我先拿走了,尊先生明天就会帮你办理这里的证件,所以需要一些你的个人信息……到时候,小由依也不用害怕scepter4的人查到什么了。” “——那么晚安,早点休息,小由依。” 轻轻带上了房门,十束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门内,由依低着头,背靠着门,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双眼。 ……谢谢。 第8章 袭击 袭击 (一) 时间在不经意间,往往流失地最快。当镇目町开始落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由依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习惯和吠舞罗特有的某种思维行动方式——不同于在原来的世界里,每天晨起练剑,上学又是社团训练、又是做学生会工作什么的,眼下天天倚着吧台和酒吧的客人们以及吠舞罗的常驻不良少年们欢声笑语,显然更为轻松一些。 ——用真田弦一郎的话说,由依现在除了每天早上依旧会坚持练习剑道之外,整个人基本上就是常年处于一种“太松懈了”的状态,并且由依很快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状态;然后,她开始热衷于和多多良抢沙发睡午觉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当多多良的兴趣,由玩扑克魔术再次转变为了照相摄影什么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夹克衫的少年推开了hoa酒吧的大门,径直走到了草薙的面前——脸上那副坚定而决绝的神情,完全不是一个酒客的样子。 “……请问。”完全没有看周围的人一样,少年只是紧紧地盯着吧台后面明显是主人模样的草薙,“我听说吠舞罗可以在这里入——” “啊啊啊——!那什么!小由依!!” 一下子意识到了少年想要说什么,草薙猛然抬高了声音,对着身侧歪着头洗耳恭听的墨绿色长发少女笑得有些抽搐,“那什么啊,小由依……” “嗯?” “——店里的苹果醋用完了,去超市买一些吧!” ——好差劲的转移话题…… “可是草薙先生……”由依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但是却在余光扫到了多多良抱歉而为难的眼神之后,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既然大家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就不知道吧……虽然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由依也很清楚,草薙等人瞒着她,也是一种保护的方式。 “……”坐在沙发上的安娜抬起头,看着由依站起身来,微微愣了一下,嘴唇微微动了动,“路上小心。” 安娜说话的声音极小,在这酒吧微微有些喧闹的时段,只有刚好经过她身侧的由依听得见;只是即使听见了,由依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点点头,权当做和草薙他们一样的平常关心一样。 “放心,我可是很厉害的。安娜有什么想要我带的东西吗?” “……没有。” “嘛,反正是草薙先生的钱,想吃什么尽管说~” 草薙:“……小由依,我听得见。” (二) 东京法务局户籍课第四分室。 “下雪了吗……” 身着蓝色制服,内里衬着白色衬衫的男人静静地跪坐在茶室的毯子上,毯子四周是一支支青绿色的翠竹,将这居于办公室一角的小小茶室与旁边办公区隔离开来。宗像礼司闭目养神了许久,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推了推眼镜,侧过头看向了窗外。 在宗像面前的地面上,是一大片散落着拼了一半的拼图,倘若拼凑完整,那便是一幅整个东京的地铁线路图。如此乏味的拼图游戏,换做一般人只怕要早早地举起手投降认输,然而宗像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最起码,在伏见看来,这位青之王,scepter4的首领大人,的确是乐在其中的。 “叩叩叩。” 尽管宗像办公室的大门只是虚掩着的,但是出于礼貌,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发少年——scepter4的第三号人物,伏见猿比古还是敲了敲门,在得到了宗像的允许之后,方才步入办公室内。 坦白说,伏见某种程度上和宗像礼司是有一点点相像的——比如同样地彬彬有礼,同样是白皙到有些病态的皮肤;然而无论如何,大家也不会将二人弄混,不仅仅是因为二人发色和眸色,更是因为宗像礼司比起伏见,更多了那种高深莫测的冷静,严谨而自律,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常年犹如一潭冰泉,深不见底。 “室长,这是下午会议时会用到的资料。还有之前‘罗刹’的事情——” “滴滴滴!滴滴滴!” 伏见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原本端着茶杯正要喝茶的宗像也微微一愣,抬起了头;因为是工作用的终端器,伏见在对宗像微微躬身之后迅速地接了起来,“这里是伏见,有事请说。” “这里是秋本!地点是市中心比良坂大道,‘罗刹’的人和普通市民起了冲突!申请拔刀许可!” “许可了——” ——轰!!! 宗像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终端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巨响!随即通讯声便只剩下一连串冰冷的忙音——宗像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与伏见对视了一下,两个人几乎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相对的判断。 ——异能者。 “伏见,淡岛呢。” “副室长负责了另一块区域的搜索任务,以距离来算,还是我们这边比较快。” “那么……”微微沉吟了片刻,宗像抬起头,“伏见,就由你带领一队人,迅速前去支援秋本!务必将异能者带回来!” “是,室长!” ——仿佛是感应到了伏见急促离去的脚步,宗像面前的茶杯里,碧色的茶水一瞬间泛起了一阵颤抖的波纹…… 宗像默默抬起手,随手捡起了一块散落在面前的拼图,对着光举起,微微眯起了眼睛。 刚刚的感觉……说起来,一个多月前,石盘的异常……虽然很微弱,但是身为青王,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宗像礼司便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七位王权者中,唯一的空缺,便是——【无色】了。最弱小,却也最为神秘的存在……自前代的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去世后,终于,出现了吗…… “啪”地一声轻响,宗像礼司手中的拼图轻轻落下,恰巧掉在那张地铁线路图的中央,虽是一片空有线条没有地点的图片,却是一瞬间将四周的线路连接了起来。 “——是善呢,还是恶呢……” ——轰!!! 伴随着爆破的巨响,一阵剧烈的劲风猛然在街道上席卷而起!由依墨绿色的长发刹时间被狂风卷起,一下子挡住了视线,手里拎着的便利袋脱手而出,里面的苹果醋“砰”地一声撞碎在了街道边的墙壁上! “什……什么……” 微微侧过身,由依抬起手轻轻挡住了眼睛,透过指缝,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明明只是一挥手,眼前的男人居然空手将对面的墙壁劈裂了开来!!! “这……不可能……” 膝盖微微一软,由依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眼前蓦然一暗——抬起头,刚才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碍事的小丫头,不想死,就让开。” ——诶? 身子微微一动,由依暗暗松了口气:自己只是路过被波及了么……那么——由依转过身,刚要走开,却在下一秒,感到手臂微微一紧。 “不……救、救命……求求你……” “……”身后的女子满身的狼狈,在感觉到由依想要让开的瞬间,猛然抓住了墨绿色长发少女的手,抬起了头——那双眼眸中盈满了泪水和祈求,让由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路上小心。”】——临走时,一向不喜欢说话的安娜的话语,瞬间从脑海中闪过。 ——明明理智上非常清楚,眼下的局面,即使自己插手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是那样诡异可怕的能力……但是感情上,由依突然觉得自己无法让开。 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 “……求求你……” 男人的手,缓缓伸出,越过了由依的肩膀,一点点地伸向了那个女子——由依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转过身,“啪”地一声打开了男人即将碰到那个女子的手。 “……可以,不要伤害她吗。” 仿佛是本能,又好像是什么深深铭刻在骨血里的东西,固执而坚决地操纵着她的行为,无法拒绝。 “呵……”手被打开的一瞬间,男人怔了怔,随即终于将一直盯着女子的目光移到了由依的身上,“有意思……你当真不让开吗,小丫头?你以为……你在和谁作对?” 男子抬起手,激烈的风压再次聚集在他的掌心——由依双眼蓦然睁大,反应极快地伸手拉住了身后的女子,迅速躲开——激烈的劲风擦着二人的头顶,直接落在了远处;只是男人并不给她们再次躲闪的机会,一挥手,第二道攻击便迎面而来!!!眼睁睁地看着迎面袭来的劲风,由依根本无处躲闪,只能咬牙伸出手,尽力护住了身后的女子—— (三) hoa的酒吧,因为新成员的加入,此时此刻正热闹非凡。 “恭喜你咯,翔平……赤城翔平是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吠舞罗的成员了!” 大力地拍着身侧刚刚加入的少年,镰本笑得开怀,“来来来!这么开心的事情当然要喝一杯啦!草薙先生,给我和翔平一人一杯伏特加!” “哈哈,草薙,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他没问题了吗?” 十束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举着相机道,身侧的安娜却是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桌上不停转动着的三颗红色玻璃珠,直到十束示意她也说些什么的时候,方才抬起了眼眸,轻轻道:“欢迎。” “不错嘛,居然通过了尊先生的测试——”同样开心地坐在了吧台前,八田也笑得十分开心,“嘛!我是八田!喂镰本,你刚刚干嘛不帮我也要一杯酒啊!” “因为八田哥你还未成年吧……”镰本话未说完,就被气恼的八田举着滑板“砰”地一下打中了头,“——痛!!!” “我明明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不就是未成年吗……啊!痛痛痛——!!!” “镰本,你这个混蛋……给我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痛痛痛……饶了我吧八田哥——” …… “喂喂喂,”端着两杯伏特加,草薙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闹成一团的两人,“要打架给我离吧台远一点啊喂!真是的……” 话虽如此,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草薙还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将其中一杯伏特加推到了赤城翔平的面前,草薙微微点了点头,道:“欢迎,翔平。这杯伏特加算我的。” “那个……”微微有些黑线地看着身侧闹成一团的八田和镰本,赤城翔平犹豫道:“他们俩——” “啊啊,这个啊。没关系的,他们俩一向都是如此——是吧,多多良?安娜?” “啊……没事的,没事——” “啪”地一声轻响。多多良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安娜面前的玻璃球互相撞击的声音打断了——金发青年愣了愣,侧过头,恰好看见了安娜面前,原本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和速度转动着的三颗玻璃球,蓦然撞在了一起;其中一颗咕噜噜地朝着桌子的边缘滚去,“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安娜?” 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多多良蓦然想到了自己初见安娜的时候,少女也是这样严肃的神情,玻璃珠也是这样突然地掉在了地上……而那个时候,安娜曾经预言—— 【“——呆在那个人身边,你活不长的。”】 同样感觉到了安娜这边的异常,整个hoa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原本在打闹不休的八田和镰本也转过了头。 银发红眸的少女神色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十指紧紧地攥住了裙子上的花边—— “由依……由依她,出事了——” 第9章 赤与青 赤与青 (一) “哗——!” 一桶冰寒刺骨的水当头泼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墨绿色长发少女全身一个激灵,有些困难地睁开双眼,转醒过来。正值隆冬时节,窗外还在飘着晶莹的雪花,冰冷的水一下子浇在身上,一下子带走了少女身上所有的温度。全身上下无法抑制地打着颤,由依隐隐约约间看到了面前的几个人影,咬着牙努力想要撑着手臂站起身,却被来人一脚踹在了腹部,整个人撞在了身后的铁制冰冷的集装箱上! “……呜。” 单手按着腹部,由依狼狈万分地抬起头来——尽管被水淋湿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挡住了视线,不过身上的寒冷和疼痛很快让她清醒过来——抬起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少女咬着唇倔强地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哈?死丫头,你以为你是谁?这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朝着一边啐了一口,那个刚刚踹由依的小混混低下头,阴阳怪气地说着——并不是之前那个拥有奇怪力量的男人,由依在心里微微冷笑一声,眼看那人伸手想要抓自己的领口,少女一晃身,直接让对方抓了个空;随即一个扫堂腿迅速地踹倒了对方,“当啷”一声,一把匕首从小混混的怀中掉出,由依微微皱眉,一脚将匕首踢飞,“梆”地一声扎在了一边的木头箱子上! “你这女人……!” 因为轻敌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将由依的双手绑住。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由依看着眼前恼羞成怒的众人,稳了稳身形,脚下微微一个发力,一个后空翻跳到了身后集装箱的顶上——尽管由依对于自己的身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是她也很清楚,以自己此时此刻的能力和状态,根本就是寡不敌众。唯有走为上策,只是—— “哟。” 就在少女在集装箱上刚刚站稳的一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意味在她的耳边响起——由依的眼眸一瞬间蓦然睁大,下一秒,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就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不等由依反应过来,就被再次狠狠砸到了地上!虽然在半空中由依护住了头部,但是着地时,左肩还是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这样的剧痛让由依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肩膀是不是已经碎掉了。只是那人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听到了身后有人从集装箱上跳下来的风声,由依忍痛迅速就地一个翻身,一双黑色的皮靴擦着少女的脸颊踩在了她的身侧! ——要是刚刚没有让开,那人此时此刻想必已经狠狠地踩着自己的头了吧。 想到这里,由依连忙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顾不上长发狼狈地粘在身上,少女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男人,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着——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呵……” 缓缓地收回了脚,那个穿着黑皮靴的男人抬起头——正是那天在大街上袭击由依、拥有奇怪能力的男人,只见他歪着头看着由依好一会儿,嘴角却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想起来了,是你啊……吠舞罗的小姑娘。” “诶?” 原本的死寂在男人的一句话下,突然让周围的小混混们吵闹了起来——由依下意识地看了看众人的反应:有恐惧、有嫉妒、有愤恨……她抿了抿唇,却没有说什么。 “我记得你呢……吠舞罗的小丫头,那天和十束多多良走在一起的家伙……这样吗?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天你没有被我切成碎片,反而毫发无损——是你们的王赐给你的力量吗?” “……”——王?由依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常年陪着安娜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赤发男子——周防尊。不过……力量?什么力量? 没有说话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很清楚,她现在是多说多错;倘若是什么都不说,那些人只会看着她的表情,朝着自己的想法去自由发挥。这样对她相对更安全一点。 “不过……吠舞罗又怎么样?小丫头,你以为有吠舞罗护着,你就可以和我们‘罗刹’作对?” 抬起手,男人的掌心再次出现了之前那样诡异的旋风—— “听说吠舞罗的人很是友爱呢……要是把你的一只耳朵割下来送给他们,大概就可以让他们乖一些了吧——” (二) “……这里,就在里面!” 抬起手,一直在半空中悬浮着引路的红色玻璃珠突然发出了炫目的赤光,随即落入了银发少女的掌心。安娜抬手接住玻璃珠,握紧了手指闭了闭眼,随即睁开了那双绯色的眼眸,语气微微有些急促地道:“快……尊,要不然……” “啧。”轻轻抬手将小安娜护在了身后,站在吠舞罗众人最前面的赤发男子——周防尊看了看眼前被重重铁索锁住的仓库大铁门,切了一声,随即抬起脚,刚准备踹门——下一秒,一道炫目的蓝光一闪而过,准确地将大门上重重的铁索斩断! 只听一阵“哗啦啦”铁索落地的声响,吠舞罗的众人微微一愣,同时侧过头——站在草薙身侧的八田少年橙色明亮的眼睛,在捕捉到那一抹蓝色的瞬间,一瞬间犹如被什么点燃了一般,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啪”地一声将抱着的滑板丢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却被草薙一把抓住了肩膀。 “冷静点,八田……现在最要紧的是小由依。” 橙发少年闻言,整个人的动作微微一僵,死死地盯着对面一边将长刀回鞘一边推了推黑框眼镜,然后施施然走过来的少年——现在scepter4的三把手,同时也是……赤组以前成员的伏见猿比古……狠狠啐了一口,八田恨恨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哟——~” 仿佛没有留意到八田愤怒厌恶的表情,身形瘦瘦高高的伏见弯了弯唇,那一身的scepter4的青组制服刺得赤组的众人纷纷怒目相视,唯有周防和十束、草薙毫不在意地维持着平静的神情——这样的平静让伏见微微有些无趣。有意拉长了声音,伏见故意挨个儿打起了招呼:“别来无恙啊,大家——赤王阁下,草薙先生,十束先生……还有美~咲~” ——由于“美咲”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像女孩子的名字了,一句抑扬顿挫的“→sa→ki↑”出口,草薙顿时感觉到自己身前的八田少年开始磨牙,站在草薙身后的镰本也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然而出乎众人的意料,八田虽然看上去气得不轻,但是最后到底还是哼了一声,只是咬牙丢出了一句:“……见鬼。”便一脚踢起了地上的滑板,转过身径直绕到了吠舞罗众人之中;伏见眯了眯眼睛,轻轻哼了一声,继而将目光移向了一直没有转过身看自己的赤发男子。 “察觉到这附近有异能者的反应,scepter4根据特异现象管理法特例议条,前来调查并且拘捕相关人员——”说到这里,伏见感觉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八田少年蓦然回头狠狠瞪向了自己,顿了顿,“还请各位不要妨碍在下执行公务。” “这个只怕有些困难呢。”周防尊懒得开口,说话的便是草薙——尽管身上还穿着酒保的装束,然而带着深紫色墨镜的男子只是微微上前一步,便让伏见身后的scepter4其他成员感到了压力,“我们吠舞罗里的一个孩子,似乎被‘罗刹’挟持了……” 深深吸了一口烟,草薙将燃尽的烟头随手丢到了地上——白色雪花悠悠落下,草薙毫不犹豫地一脚踩灭了烟头,抬起头,故意看着伏见碾了碾鞋底,“且先不说我们吠舞罗的那个孩子你们不能动,‘罗刹’敢动我们的人,你觉得我身后的这群家伙像是可以忍得下这口气的样子吗?” 站在周防另一边的十束笑着耸了耸肩;与此同时,站在周防尊身后的吠舞罗众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仿佛是响应草薙的话语一般大声喊了起来—— “noblood——!nobone——!noash——!!!” 犹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的口号在这片空地上猛然响起——欺负吠舞罗的人,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嘛,就是这样了,”再度点燃了一支烟——这一次,却是草薙为战斗做的准备,抚了抚深紫色的墨镜,“要让你难做了呢,伏见君——” “啰啰嗦嗦。”冷冷地吐出一句,周防尊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将眼前的大铁门狠狠踹开!!吠舞罗众人紧随其后,几乎是一转眼就全部跟了上去。 “……切。” 轻轻哼了一声,伏见带着scepter4的人也迅速跟了进去。 (三) “——砰!!” 一道尖锐的劲风擦着少女的肩膀,在巨大的集装箱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尽管身上多处伤口都在流血不止,但是由依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矮下身子又躲过一道收割性命的劲风,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转过身,手中攥着一把方才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的一只手枪,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哈哈哈——!小丫头,你是不是光顾着逃命昏了头?” 优哉游哉地跟在由依的身后,男人仿佛是玩弄老鼠的猫,随意地挥舞手臂,放出一道道夺命的劲风,“那里,可是和出口刚好相反的方向啊——!” “……” 咬着牙,由依艰难地爬上了又一个集装箱,然而因为脚下被男人打中,几乎站立不稳掉下去——好在多年的剑道训练让她得以平衡住了身体。并没有理会男人的嘲弄,由依咬牙擦了擦额头上留下来的血液,抬起头看向了更上面的一个集装箱,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我当然知道哪里是出口……不过,我更清楚的是——” 压低了声音,由依紧了紧手中枪,抿了抿唇,一脚踩上了脚下集装箱的大锁,让开了又一道攻击——集装箱里面装的是葡萄酒,伴随着红色的酒水喷涌而出,原本只是淡淡的酒味在空气中瞬间就浓烈了起来;由依一个翻身,转身时直接踢落了最上面集装箱的大锁——扶着缓缓敞开了封闭口的集装箱,少女突然转过身,露出了笑容。 “你们故意将毒品和气味浓烈的酒放在一起,就是为了掩盖它的气味,不被缉毒犬发现……但是很可惜呢……这个味道,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弄错,而且现在——” 缓缓抬起手,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打开了手枪的保险,面对着罗刹突然沉默下来了的众人,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决然的光芒——然后,少女缓缓抬起手,将枪口指向了脚下还在不断喷洒着鲜红色酒液的集装箱,厉声道:“之前那位小姐——那位在街上向我求助的小姐,也被你们抓过来了吧?!把她带过来——当着我的面放她走!!!不然我开枪的话,不但你们的宝贝毒品付之一炬,你们也会小命不保!!!” “——照我说的做!!!我说到做到!!!” 尽管因为寒冷,少女的声音还在隐隐颤抖着,但是那双握着枪、纤细白皙的小手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扣住了扳机——穿堂的冷风将少女墨绿色半干的长发掀起,那双深蓝色眼眸隐隐散发出犹如剑锋一般凛冽的寒光,湿透的衣服贴在少女的手臂上,显得她的身形越发地纤细;她就这样站在高高的集装箱上,与“罗刹”的众人毫不退让地对峙着。 ——倔强而温柔,瘦小却强大。 这就是吠舞罗众人和伏见一行人进入仓库之后,看到的景象。 ——如果这个少女可以成为王的话…… 在那一瞬间,伏见的脑海中莫名地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不过不等他在想下去,已经忍耐不住的八田就径直冲了上去——尽管留意到了眼下的境况,八田少年并没有使用赤色的力量,但是伏见还是忍不住想要扶额。 ……美咲你就不能稍微成长地冷静一点吗! 第10章 光芒 光芒 (一) 作为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由依是第二个刷新了吠舞罗众人对妹子看法的女性——第一个显然是scepter4的女王陛下,淡岛世理副室长。 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那样迅速的反应能力和胆量的。 ——站在一堆易燃物的中央,底下是一地的酒水,“罗刹”们连动都不敢动,由依却真的开枪了。 ……尽管事后,由依被一向好脾气的多多良拎到房间里一顿臭骂。但是由依一点都不后悔。 几乎是在八田冲出来的同一时间,身为异能者的“罗刹”首领也动了——男人扬起的手臂聚集了强大的风压,而此时的八田在半空中踩着滑板,对于敌人的能力全然未知!由依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下了决断,枪口一转,“砰”地一声,伴随着男人的惨呼,那颗子弹当啷落地,在男人的掌心留下了一个血洞;那道风刃自然也被打偏,八田迅速落地,看着身后犹如被巨大的斧头砍过一般的集装箱,狠狠咬了咬牙。 “……那个笨蛋!” 在看到由依开枪的一瞬间,吠舞罗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草薙也差点咬不住烟;唯独周防尊看着惊慌失措的“罗刹”们,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懒洋洋地扬起了头。 “我刚刚听到,你们想让我们吠舞罗‘乖乖的’?”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吠舞罗中有人低低地笑出了声。 全然没有顾忌,赤发男子全身一瞬间隐隐泛起了暗红色火炎一般的灼热光芒——由依微微一愣,在对上周防那双酒红色的眼眸的时候,那双眼眸的主人突然挑了挑眉,向上扬了扬下巴。 ——跳窗! 就在由依的大脑收到这条讯息的刹那,不等那帮“罗刹”的人反应过来,一阵犹如龙卷风一般暴烈的热风瞬间扩散开;由依整个人完全是下意识地反手一枪打碎了身后的玻璃窗,一个后空翻从破开的窗户跳了出去!周防尊火焰引起的剧烈爆破紧随其后,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一般迅速扩散开来! “轰——!!!” 晶莹的玻璃碎片在半空中同时爆开,映衬着火光,翻转着发出了犹如鲜血一般灼热的光芒——由依可以感觉到有其中几片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少女咬了咬牙,只能尽量护住了头部,尽量稳住身形;然而就在她几乎要落地的时候,来不及感到庆幸,另一道身上燃着火焰的狼狈身影也从窗口跃了出来! 那样狠戾的眼神,泛着血光,还有男人那缓缓抬起,仍然不断流着鲜血的手掌……那一瞬间,由依第一次如此清楚明了地读懂了什么是“杀意”——仿佛在说:哪怕死,也要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毒品已经被周防尊烧掉了;“罗刹”也被吠舞罗一起毁了……而招来这一切的,正是由依。 那样强烈的劲风,近在咫尺地汇聚起来,在半空中根本无处着力!如此之近的距离,一旦被打中——而且不同于之前的有意猫玩老鼠一般的捉弄,由依可以肯定对方这一次瞄准的是自己的脖子……! “……死吧!” 刀刃一般的劲风划破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由依瞪大了眼睛——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一次绝对死定了的前一秒,少女眼前一暗,一道白色身影猛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双修长的手臂紧紧抱住了少女的头,由依感觉自己的额头一下子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那样如同阳光一般温柔的气息,尽管没有看见面容,少女还是一下子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十束君……?! “——呜!” 伴随着四周的地面上疾速显现出的一长道裂痕,挡在由依身前的金发青年闷哼一声;尽管事先用火炎做了屏障……然而,面对这样犀利的攻击,还是杯水车薪。 由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后背一下子撞在了墙上,而原本紧紧护着她的那双手臂也一点点松开——“滴答”一声轻响,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滴滴深红色的血液,从十束的身后接二连三地砸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掐住了她的脖子,感觉喘不过气来一般……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身体越来越重,由依扶着墙壁这才勉强稳住了两个人的身体。 “十、十束先生……十束君……” 背靠着墙壁,由依一点点地滑坐在了地上——而青年也歪倒在了少女的怀里,露出了后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没事的,小由依……没事……” 尽管连抬头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十束还是努力开口,尽力安慰着少女。 ——血流如注。 【“——他这样下去,会死哟~”】 隐约间,白兰·杰索那带着恶意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由依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确有其声;她只是呆呆地抬起头,眼看着眼前“罗刹”的首领摇摇晃晃地从以对玻璃碎片中爬了起来,再度抬起了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男人的嘴一点点动着,由依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而吠舞罗的众人也一下子出现在了周围,吵闹着,怒骂着什么,她也完全听不到;她看见草薙和八田在冲着自己说话的样子,可是耳朵里却是一片死寂…… 男人抬起了手——仿佛是最后一击,用尽全力一般,朝着由依和十束狠狠挥下—— “——谁……” “谁t许你动手了混蛋——!!!” 猛然抬起头,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咬牙怒喝出声,随手抓起了地面上的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迎了上去!与此同时,以少女所在的一点为中心,强大的气流瞬间朝着四周呈放射状猛然扩散开来,一切瞬间静止!! (二) 一片浓厚如墨染的黑暗中,只能隐约听见依稀的水声。 “……白兰?” 仿佛是无法忍受这样窒息一般的沉默,由依下意识地开口问道;然而话一出口,周围宁和静谧的感觉却让她又犹豫了起来——她还记得最开始遇到白兰的那一阵子,接二连三的噩梦让她终日处于一种异常不安的状态,与现在的感觉截然不同。 细微而柔软的风,犹如丝绸一般迎面拂来。与此同时,一直静谧的黑暗中隐隐泛出了星星点点的金橙色光芒——那样温柔的光芒让由依原本有些僵硬冰冷的身体觉得舒适起来,一直有些紧绷着的神经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而那些细微的光芒则是迅速地汇聚在了一起,发出了耀眼而炫目的光芒,缓缓构成了一个女子的身形。 由依不自觉眯了眯眼睛,待她再次抬眸看去,那些夺目到刺眼的光芒已经散去——那是一个穿着一套眼熟的白色长袍,有着深蓝色眼眸、墨绿色长发……以及,金色五瓣花胎记的女子。宽大的衣袍掩盖不住她微微有些臃肿的腰腹,显然已经是身怀六甲,然而即便如此,女子的姿态却依旧是那么端庄优雅;怀孕并没有让她的容貌有丝毫的减色,反而使女子更添了几分成□人的风韵和母亲的温柔从容。 ……仿佛能够包容一切一般的,温柔。 由依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漂亮优雅的女子,一瞬间觉得女子的装束很是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那里看到过。 缓缓抬起头,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女子对上了少女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深蓝色眼眸,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就是小由依啊……我是,露切。露切·基里奥内罗——” 轻轻抬起了纤细的手臂,女子微笑着侧过身,示意由依看向她身后的一个方向,“至于你刚刚提到的白兰君,在那里。” 愣了愣神,由依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向了女子手臂指向的方向——只是刚刚转过头,少女就被那夺目的金橙色光芒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扬起了手想要挡住眼睛——那是一枚悬浮在半空中的金橙色戒指,通体散发着纯粹、澄澈,犹如流火一般的漂亮的光芒,让人心生暖意。 “这是,白兰的……?” 有些不敢置信地说着,由依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却被露切略带笑意的声音轻轻打断:“不……小由依,那是你的光芒。” 由依一瞬间觉得自己没有听懂露切的话语,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对方。 “小由依是玛雷指环所认同的现任主人,所以玛雷指环所呈现的,自然是小由依你的力量了——因为是这样纯粹而又清澈的火炎,所以白兰被压制,也不意外。” 露切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目光;由依再次转头看去,金色的指环之下,果然有一只被火炎光芒重重笼罩着的白龙,眯着眼睛蜷缩在那里,显得无精打采。 “白兰·杰索是玛雷指环的前任主人,如此都被你压制至此……小由依,这就是你的力量。” 名为“露切”的女子收回手臂,看向由依微笑了起来——那样淡淡的笑容,却不经意间染上了些许骄傲的色彩,由依看在眼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你——” “小由依。”仿佛没有听到由依的声音,露切转过头,脸上露出了严肃而担忧的目光,“我能停留的时间不多……所以,我现在必须告诉你——” “你的旅程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要抗拒。记住,永远不要抗拒命运给你的考验;但是,也绝不要对命运给你的结局认输。” “也许一开始,的确是白兰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但是就连他也没想到,会被你的力量压制住;甚至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干涉你了。” “干涉……?”由依看着露切,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能说话……可是我之前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这样下去,会死哟~”】 那个时候,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只怕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小由依那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和动摇,白兰才会有机可乘。”露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所以小由依,记住……无论何时,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强大。” “还有……”女子微笑着侧过头,全身一瞬间散发出银白色耀眼的光芒,由依蓦然抬起手,想要去抓对方的衣袖,却终究抓了个空—— “——露切……?” “还有……记得……” 露切的身体,在耀眼的光芒中,一点点化为光斑,散落在四周——一如她出现时一般的突然,只留下了最后一句飘渺的声音:“记得……” “——我们都爱你……小由依。” (三) “——不要……露切!” 沉浸在睡梦中的少女呓语着,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直到另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少女才蓦然惊醒,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琥珀般漂亮的眼眸,温和而熟悉的感觉,让少女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十束君……” 看着金发青年一瞬间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神情,由依眨了眨眼睛,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十束君,你的伤——!” “没事没事……哈哈,真的,没事的。”察觉到少女的意图,十束双手微微用力,将由依半强迫式地按回了床铺上,“看见小由依恢复活力,我就真的没事了。” “——我?” 听到十束的话,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一瞬间愣在了当场,“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了救我而受伤的,不是十束君吗?” “……”看着少女茫然的眼神,金发青年顿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 scepter4,副室长办公室。 金色漂亮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用一个漂亮的发箍挽成了一个秀丽严谨的发髻,淡岛世理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两份厚厚的材料,其中一份显然要多一些。 ——这是两份全国所有名为“真田由依”的女性的资料。一份是一周前的,一份是刚刚送到她手里的。 然而,这第二份资料,却是硬生生比第一份多出了一个人。 墨绿色的长发,深蓝色清澈的眼眸,脸颊上金色五瓣花的胎记——这样明显的特征,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记。 “真田……由依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淡岛当然不会以为,这样的事情只是因为文件室工作人员的疏漏;只是,在她起身去参加scepter4的会议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将那份旧的资料压在了另一堆文件下。 ——这点小事,根本瞒不过身为青王的宗像室长,而她也没打算隐瞒;只是,倘若室长不说,她也不打算让scepter4的其他成员知道,那个少女的秘密…… 第七王权者 第七王权者 (一) 时间倒退回几个小时之前。 一地的碎玻璃渣,到处都是被炸开的灰尘和石屑,四周墙壁上的木头碎块在烈焰的舔舐下发出“噼里啪啦”细微的灼烧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和事物烧焦的气味。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背靠着墙壁,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长发漫过了她的双肩,遮住了她所有的神色,只是那双纤细修长的手臂却是剧烈地颤抖着——颤抖着,紧紧抱住了倒在自己怀里的金发青年。深红色的血液从青年的身上止不住地蔓延开来,迅速地染红了少女的衣服和双手;“罗刹”的首领抬起手,站在二人的面前,眼中满是威胁性的杀意。 ——而当吠舞罗众人看清楚那个满身是血的金发青年是谁之后,几乎是集体抽了一口冷气;周防尊赤色的瞳孔更是微微扩大了一秒,凛冽的杀意伴随着火焰一般的能量几乎一瞬间控制不住! “十……十束哥!” 眼看着男人露出了狰狞而得意的笑容,抬手释放出能力,对着面前几乎毫无防备之力的二人狠狠挥下——那样近的距离,草薙等人几乎完全来不及出手,周防尊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刚要发动力量——下一秒,迎着对手当头落下的强烈攻击,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仿佛瞬间清醒过来一般,一把从身侧的地面上抓起了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对准男人的肩膀狠狠刺了过去! ——那样的速度,快到诡异!伴随着从墨绿色长发少女身上一瞬间散开的强烈气流,吠舞罗众人连残影都无法捕捉!眼睛都来不及眨,男人就被少女手中的玻璃碎片狠狠刺中了肩膀,推出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砰”地一声钉在了一扇巨大的铁门上!鲜血飞溅! “谁——谁t许你动手了混蛋——!!!” 草薙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趁着吠舞罗众人上前去扶十束的时候,微微侧过了头,看向了身侧也微微有些惊讶的周防尊;而带着scepter4众人的伏见,只是复杂地看了一眼地面上一块燃着火焰的木屑残渣,轻轻抬起手,scepter4的众人便一拥而上,朝着由依那边跑了过去。 ——真田,由依么……那样的速度,与其说是快到不可思议,倒不如说…… 那一瞬间,时间相对于他们而言,停止了。 白色的反光从伏见的眼镜上闪过,他盯着脚边那块燃着火焰的木屑——要不是那一瞬间,他留意到原本呈抛物线状态落下的木屑,突然垂直砸在了地上,还有那一瞬间,上面的火焰仿佛冰冻凝固一般的形态,他只怕……也很难发觉其中的不寻常。 ——时间……停止。 因为一瞬间的静止,可以让事物的惯性和动能都消失,所以木屑才会改变原来的轨迹,垂直砸落。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异能者……那真是,太过危险的力量了…… 毕竟,试想在战斗中,速度本来就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元素,如果有了这样的力量,就算是再快的速度,在这个少女的眼里都会犹如定格一般,只等她轻轻松松地去砍去杀。这样的能力者……绝对不能让赤组…… 推了推眼镜,伏见微微瞥了一眼不远处面色有些凝重的周防和草薙——不过,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瞒不过周防尊的吧?身为赤王,他必然能够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异常。如此一来…… “啊——喂!小、小由依……!” “真田桑!” …… 就在伏见犹豫的时候,围着由依的吠舞罗众人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好不容易让少女松开了玻璃碎片,似乎一下子精力透支了一般,少女直接昏倒,整个人瞬间软倒在地。 “——快叫救护车。” 不等草薙和周防做出反应,伏见直接对着身后的属下下了命令。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一个不让真田由依回到吠舞罗地盘上的大好机会,市中心医院离这里很近,又是政%府投资的机构,这对于scepter4而言是大好的机会。 “……” 冷冷地瞥了一眼伏见,周防神色未变,草薙也挑了挑眉,没有反对;唯独小安娜在听到伏见说出“医院”这个词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攥着周防衣角的手顿时一紧。 “尊……” “嗯。”虽然没有看安娜,不过赤发男子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示意她安心。 ——他会帮助真田由依的,看在十束、草薙和安娜的面子上……哪怕她是无色之王的候选人,只要她选择了赤组,他就会帮她。不过,到底最后选择哪一边,这个决定,必须由真田由依自己来做。 救护车疾驰而来,警笛声响了一路。 (二) 市中心医院。 “……综上所述,既然真田由依还不算是赤组的成员,那么就算是一般市民,归scepter4管辖;根据相关条例,既然真田由依身上出现了异能者现象,就理应由scepter4进行看管和训练——” 一身蓝色的scepter4制服,金色漂亮的发髻,淡岛世理站在由依的病房门前,仿佛宣读着判决一般地说着。原本真田由依并不存在于政%府的系统档案里,并不属于“一般市民”,只是因为赤组动了手脚,一下子有优势地反而成了有政%府背景的青组。小說中文網 只不过,淡岛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直接打断了:“我不同意。” 站在一边的草薙微微一愣,转过头去,一直懒洋洋靠在医院的长椅上假寐的周防也抬起了眼眸——打断淡岛世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吠舞罗中一向最为温和有礼的十束多多良。尽管自己身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打着石膏,金发青年还是一脸坚决地站在由依的病房面前,半点都不愿意退让,语气也是前所未有过的强硬。 “……”草薙张了张口,有些惊讶地和周防交换了一个眼神,周防微微扬了扬唇角,只是再度闭上了双眼。 ——真的,从没见过这样强势的十束。想必淡岛世理,也是第一次见。 之前“罗刹”事件的时候,虽然他们也知道周防尊会示意由依跳窗逃生,不过十束却是唯一一个想到跑到窗户外面去接应由依的人。事实上,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大家都不难看出由依的实力,哪怕没有异能也绝对不弱,跳个窗户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罗刹”首领会放弃部下的性命,一个人跟上去要杀了由依。 面对着青年难得强硬的态度,淡岛世理也有些惊讶地顿了顿,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常态——比起强硬,她淡岛世理从来不输给任何人:“那么,很抱歉。我们scepter4此番前来,可并不是交涉,而是通知。真田由依的能力太过危险,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万一对其他一般市民造成了危害,到时候,你们赤组要怎么承担这个责任?” “那么——” 压低了声音,十束拦在病房门前的手上隐隐泛起了红色的光芒;草薙皱了皱眉,刚要上前,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十束身后的病房大门蓦然打开,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瘦小的身体包裹在微微有些宽大的白色病服里,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一般。逆着光,少女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轻轻伸出手,拉住了十束原本隐隐泛起红光的手臂。 “……够了,谢谢您,十束……君。” 抬起头,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由依干净漂亮的笑脸显得有些苍白,“已经足够了呢,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一直以来,受大家的照顾了,谢谢各位。” 【“——到时候,你们赤组要怎么承担这个责任?”】 淡岛世理的一句话,让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可以这样瑟瑟发抖地躲在别人的羽翼下。无论吠舞罗的大家对她隐瞒了什么,那都无所谓,她相信他们是为了她好;只不过,她不可以再给大家添麻烦了,更何况是这种很难以承担后果的麻烦。 “小由依,你——”隐约猜出少女是听到了之前自己和淡岛的对话,十束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少女摇了摇头打断了。 “我只是想和他们……他们的青王谈谈,还有,我很喜欢大家,并没有……想要离开吠舞罗的意思。” 深蓝色的眼眸径直对上了淡岛世理的双眼,里面的光芒一瞬间让世理忍不住想到了宗像礼司——女子看了一眼身侧已经和青组相对而立的吠舞罗众人,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以。” 淡岛世理此话一出,scepter4众人顿时一怔,吠舞罗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淡岛身后的秋本忍不住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什么阻止,却被淡岛一个手势制止了。 或许一般异能者是不可以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就连她,也忍不住想要在权利允许的范围内帮助她;更何况,她的确有那个资本。 ——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的候选人,理应得到尊重。 想必周防尊一直没有说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那么,真田小姐想要何时与室长见面呢?” 公式化的询问,由依淡淡一笑,好歹真田家族也是注重礼仪的大家族,她自然明白应该怎么回答。 “我随时可以,就由淡岛小姐按照青王的时间安排吧,有劳了。” ——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与平日里和大家打打闹闹毫无顾忌的样子判若两人,八田和镰本看在眼里,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草薙的眼中却是一下子闪过了惊讶和欣赏的光芒,十束则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我这就去联系室长,请真田小姐稍候。” 如果说赤组崇尚的,是“自由”和“暴力”,那么与之相对应的青组,一直以来最为看重的便是“法制”和“礼节”,看着真田由依刚才的举止,淡岛世理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 ——至少,室长不会讨厌这样的人。算是一个比较良好的开始吧。 微微低了低头,由依转过身回去准备换衣服,然而就在她经过金发青年的身边时,十束的声音如同风一般轻轻响起。 “我会在scepter4外面等你。” 紧了紧拳头,少女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三) 东京法务局。 茶香缭绕的茶室,翠竹装饰在四周,置身其中,便觉得心旷神怡。 ——很难想象,这便是整个国家第四王权者,“青王”宗像礼司的办公室。 双腿并拢,挺直腰板——由依按照往日里爷爷的要求端坐在茶案前,尽力要求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完全符合礼仪,心里却是忍不住暗暗有些惊讶于青王的年轻。 ……这样的爱好和性格,原本还以为是个和爷爷一样年纪的古板老爷子呢。 恭恭敬敬地接过青王递过来的茶杯,弯身致谢——顺便再偷看一眼:嗯,长得不错,和淡岛小姐意外地相配呢;就是两个人都这么严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擦出火花啊……咳,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喝茶的时候,要静心品。” 仿佛察觉到少女脑子里的状态,蓝发冷峻的男人微微闭着眼睛,突然开口;这模样实在是像极了由依记忆中的真田弦右卫门老爷子,少女微微呛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失礼了。” ……但是还是好想笑这是怎么回事,爷爷知道了绝对要生气。 “真田小姐不必如此拘束。” 轻轻叹了一口气,宗像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仿佛是想要缓和一下微微有些僵硬的气氛,男子故意道:“最起码,比起淡岛,阁下的爱好更容易接收一些。” 听到这话,由依一瞬间有些怔忡,不过当她随后顺着男子有些无奈的目光,看到了茶室一角那一整袋的红豆沙罐头,少女瞬间便想到了草薙在看到红豆沙时的纠结表情,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淡岛小姐是个很喜欢享受生活的人呢。” “——她也很喜欢你。”气氛既然已经缓和了下来,宗像礼司便直入正题,“不然,她不会对着scepter4的其他人,刻意隐瞒你的特殊身份。” “我知道……不然,我一个普通异能者,也见不到青王阁下,不是吗?” 笑着抬起头,由依看着宗像礼司很认真地道,“有机会,我会认真感谢她的。” “——不,这倒不用。” 出乎由依的意料,宗像礼司开口道,“就算淡岛不开口,我也迟早会去见你。真田由依……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是这样。” ——scepter4隶属东京法务局户籍科,青王和赤王又是平等地位,由依身份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去。那么与其否认再被狼狈揭穿,不如坦然一些,起码博得好感。 “那么,你又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呢?”轻轻喝了一口茶,茶水的雾气有些许附在了男子的镜片上,让少女看不清对方的眼睛。由依思索了一下,刚要开口,便听宗像直接开口道:“一个月零三天前的傍晚,下午三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诶?” 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宗像。 “根据石盘的感应,真田小姐你……应该是被石盘选中,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 第12章 拒绝 拒绝 (一) “无、无色之王?!” “——草薙前辈,你是说……那个小,小由依是无色之王?!” hoa酒吧的吧台前,镰本和一众吠舞罗的成员结结巴巴地惊叫出声。正在喝汽水的八田更是一口汽水直接喷在了吧台上,在接收到草薙出云威胁的笑容之后,橙发少年很上道地赶紧拿来抹布擦拭干净,一边擦一边忍不住暗暗道:要是由依在的话,根本就不会让他来做这种事吧……等等,要是小由依真的成为了无色之王,那他以后岂不是和以前一样,都得自己擦桌子、洗碗、打扫酒吧什么的了? ——scepter4什么的,果然都是混蛋啊!岂可修!以前是小安娜,现在又是由依……干什么老是和赤组抢人啊! 想到这里,八田就攥着抹布,有些愤愤地拉下了脸。 “青服的果然都是帮混蛋……” 和八田同样脸色难看的人,还有一个——只不过这个人,此时此刻并没有和吠舞罗的大家一起待在酒吧,而是固执地吊着手臂包着绷带,坐在scepter4的会客厅里;身侧懒洋洋地坐着这个国家的第三王权者周防尊,和一个银发红眸,低着头玩玻璃珠的小姑娘。 十束多多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淡岛世理,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真田由依很可能是被石盘选中的第七王权者“无色”,这件事情,吠舞罗的其他成员可能不知道,但是周防尊却是从未隐瞒过十束和草薙。然而尽管早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但私心里,十束却始终期望由依可以和安娜一样,避免背上“王”的重担,永远无忧无虑地留在吠舞罗——就算到了最后,少女必须接受王位离开,他也从未想到会是这样地迅速。 明明说过,让她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就好。然而到头来,却是连累她在scepter4面前暴露了异能者的身份。 “王位”是那样沉重的东西,就如同最锋利的剑必须由最坚固的刀鞘来封锁,王本身得到了石盘给予的强大力量,就同样要懂得“约束”这种力量;王一旦失控,造成的后果,便是如同核爆一样危险。十三年前的神奈川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那样强大的力量,就连尊也…… 想到周防尊独自一人时,痛苦忍耐的神情,十束的眼前一瞬间闪过少女站在吧台后面,对着自己歪过头露出的漂亮笑容——下一秒,少女的笑容微微一黯,转变为了初次相见时,少女发觉自己找不到家人时惊慌失措、惶然无助的模样。 ——“十束君……” 脑海中一瞬间混乱无比,满满地都是少女或悲伤或开朗的笑容——十束忍不住微微晃了晃头,他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记忆里居然有这么多和她有关的事情,让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十束你,不会是喜欢小由依吧?嗯?” 还记得最近的某一天晚上,他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刚刚洗出来一大袋的照片堆在草薙的吧台上整理,带着深紫色墨镜叼着香烟的青年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些照片,随口开了句好友的玩笑。 听到草薙的话语,十束微微怔了怔,低下头看去——然后他蓦然发觉,眼前的照片,居然有百分之八十都有那个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存在于镜头中。 “嘛……还不是因为小由依待在酒吧里的时间最多吗?八田那帮家伙,动不动就出去惹是生非……” 那个时候,十束只是笑笑,随口便搪塞了过去。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种莫名的心虚作祟,他把那些照片中大部分以由依为中心的照片单独放在了一个相册里,并没有拿出去给八田他们看。wWW.xszWω㈧.йêt ——如果由依真的成为了“王”,那么以后想看她,就不能那样随意了吧…… 只是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十束的心里便是微微一堵。 手边的衣袖微微紧了紧,金发青年稍稍一愣,下意识地歪过头,看向了身侧拉着自己袖口的银发少女——栉名安娜微笑着抬起头,轻轻握住了十束的手。 “十束哥,不用担心……” (二) “根据石盘的感应,真田小姐你……应该是被石盘选中,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 茶室中的炉火轻轻一颤,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响。四周一瞬间无比地安静。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微微侧过了头:“宗像先生……我可以拒绝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即便在周防尊身边待了一个多月,少女对于“王”的理解还是似懂非懂,不过她的脑海中却是一瞬间闪过了幸村精市和迹部等人的模样……好吧,她自己也是剑道部的部长,不过这样的事情,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有时候也头疼至极。树大招风,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个把你当对手,不依不饶折腾的家伙——冰帝的那位剑道部长……叫什么来着的?那种做掉熊猫,老子就是国宝的样子,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哪怕不是为了hoa的大家,由依也没有接下王位的意思。 ——更何况…… 眼前微微闪过hoa里被众人围在中间,看似懒洋洋的周防尊——那个男人,仿佛是天生有那样的光芒,将周围的大家自然而然地聚集在自己身周……尽管大部分时间,周防什么话也不会说,但是由依知道,hoa的大家都是以他为中心的。可以说是,犹如hoa主心骨一般的存在——想必,这就是王吧…… 然而。真田由依并没有一辈子留在这里的打算。虽然这话有些狂妄,但是就算成为王,她也不能去接纳自己的氏族成员——就连她这个尚且还不算是赤组成员的人,都不愿意去想象周防尊突然消失的事情;更何况是把赤王当做偶像一般崇拜着依靠着的八田他们呢?王与氏族之间,那种比血缘更强的羁绊…… 她并不想自己有一天突然离开,不负责任地将一切痛苦丢给另外一些真正喜爱自己的人。 所以…… “——您的沉默给了我答案呢,很抱歉,宗像先生。” 微微欠了欠身,由依恭恭敬敬地朝着宗像礼司行了一个下级对待上级的礼仪——这不是一个王会对另一个王行的礼,“我的答案是,我拒绝。” 深深地看着眼前伏下身,语气却没有丝毫迟疑的墨绿色长发少女,宗像抬起手,轻轻推了推眼镜。 “那么,如果我说,不成为王我们就要把你看管起来呢。” 一下子怔了怔,由依皱着眉抬起头:“……我没有犯事。” “——但是你现在不算是赤组的人,身为无立场异能者,按照条例,scepter4有权利拘留你,确认你的危险程度、犯罪历史和能力稳定系数等等……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观察期将会很长。”长到你死去。 这是变相的终生□。也因为这如此严厉的条例,大部分异能者才会隐瞒自己的能力,四处躲藏。 “这是法务局的规定,很抱歉。除非你是和我一个等级的王,不然你无权反抗我的拘捕。” 宗像礼司没有在开玩笑。——透过那双青蓝色深邃的双瞳,由依一下子意识到:他是认真地在通知和告诫她,而不是恐吓。但是……她的答案,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这两个提议,我一个也不会接受。” “我们不能把你这样危险的不定性因素放回普通人中,罗刹的那个首领有多危险,你自己也看到了。” “——可杀人的并不是刀子。” 仿佛是一早知道了宗像想要说的话,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接了上去。宗像微微侧过头,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窗外繁华如潮的东京街道上,正车水马龙。 “噼啪”一声,茶室内的炉火,轻轻发出细微的灼烧声。 (三) ——“杀人的并不是刀子,而是握着刀子的人……您说,这东京街头来来往往的这些普通人,哪一个又没有杀人的能力呢?只要有这个想法和决心,拿起刀子,任何人都是不安全因素不是吗?至于我们这些异能者,只不过是拥有了一把比寻常人更为锋利的刀子罢了。” ——“一个人是否危险,和他的能力无关;重要的是,他的心里所想和行为所示,不是吗。” ——“真可惜呢,我不会成为王。不然就这个条例,我一定会提出异议的。” …… 寂静的茶室里安安静静,年轻的青王静静地坐在茶案前,双眉微微皱起——而在他的面前,放着两只白瓷的小茶碗,碧色清新的茶水微微晃动着,只不过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凉透了。 听了由依的话语,说不感慨,宗像自己都不相信。 scepter4在自己出现之前,曾经协助黄金之王做的一些事情,他也是略有耳闻;不仅仅是他,就连一向对命令坚持服从的淡岛对于这条法令也隐隐透露过自己的不满——异能者的人权已经被严重地侵害了。还记得那个时候,淡岛只是叹息一般地这么说着。 只因颁布这条法令的人,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权者。黄金之王。 就连他,也无法反抗。 然而这个名为“真田由依”的少女……或许正是因为她来自别的空间,却是这样轻易地就说出了“异议”这个词——想必这个词,那位高高在上的黄金之王已经很久没有听闻过了吧?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宗像突然隐隐有些明白了石盘选择她原因——在这个被“王”压的喘不过气来,看似民主实则□的王权国家,正需要那个少女敢于直视任何事物的深蓝色双眸;也唯有她,才有胆量如此大声明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食指在茶碗的边缘微微划过,轻轻叹了口气,宗像突然扬声:“她已经走远了……听够了,就请出来吧,狗朗君。” “——先代三轮一言大人,也曾经和在下说过一样的话。” 伴随着一阵纸门拖拉的细微声响,一个略带怀念的男声也随之响起——那是一个身材修长,腰间佩着一把长刀、穿着蓝黑色制服的黑发少年。蓝黑色的双眼犹如墨水晶一般通透干净,带着些许不知世事的单纯和执着——然而那双白皙干净的手掌上,却是布满了厚厚的茧皮,显然有什么原因,这个少年是吃过一番苦楚的。 “不过,还是非常感谢您愿意让我偷偷看一眼这位新王。” 非常认真地说着,束着黑色长发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真的非常感谢您。” “举手之劳。”嘴里这么说着,但是宗像却是知道这少年的脾气,故而并没有多此一举地去阻止他的道谢。 ——夜刀神狗朗。先代“无色之王”,三轮一言的氏族成员。 几乎是得知了新任“无色”已经被选出来了之后,这个少年毫不犹豫地来到了这里,对着宗像礼司提出了想要见新王一面的想法;而那个时候,宗像很确定,自己在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最凛冽的杀意。 只不过谁都没有说破。 ——先代“无色之王”三轮一言的能力是“预言”;而那位三轮一言阁下,究竟在临死前做出了怎么样的嘱托,让这个少年千里迢迢跑到青王和赤王的地盘上,带着一把剑,杀意凛然地想要见新王一面。 以宗像礼司对三轮一言的了解,答案昭然若揭。 第13章 异能者 异能者 (一) 并没有成为王,也没有被scepter4拘留,同样也没有加入赤组——尽管十束顺利到不可思议地接回了由依,然而少女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状态,微妙地存在于hoa之中,一如既往地做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好像真的仅仅是一个在酒吧打工的学生妹一般。 scepter4那边,或许是考虑到少女的特殊,经过一番协调,由依的监管事项暂时交给了赤组负责——不过在宗像看来,比起由依,更加需要监管的是身为赤王的周防尊。 由依没有提出加入的要求,周防尊也没有开口——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各自有着自己的考虑和顾忌,八田等人也只能干瞪着眼。 “……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想什么。”八田的一句话,几乎可以涵盖吠舞罗成员们的大部分意见。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少女。 没错,一切都仿佛和从前一模一样……只除了……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穿着黑色的酒吧侍应生装束,神色有些僵硬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严肃,盘腿坐在吧椅上的黑发少年,登时便满头黑线。 “……客人,您好。” “我不是客人,真田小姐。我是前代‘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大人的臣子,名曰,夜刀神狗朗——”说到这里,黑发少年微微顿了一下,单手握住了腰间那柄深蓝色刀鞘的长刀,“奉故主之命,前来监视身为新任‘无色之王’的阁下——倘若是恶王,当以故主赐予的这把‘理’,将阁下斩杀!” “噗哧——” 坐在黑发少年的身侧,八田和镰本、以及藤岛等吠舞罗的一众成员顿时笑出了声——毕竟,这已经是由依从scepter4回来的一个星期之后了,而在这一个星期里,这位狗朗君几乎是天天酒吧一开门就准时进来报道,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由依做任何一件事——招待客人也就算了,连少女去厕所时间长一点都会皱着眉头刨根问底什么的真是够了。 “……”紧了紧捏着酒杯的手指,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阴郁地扫过一边窃笑不已的八田等人——几个少年顿时压下了笑意,乖乖闭嘴;少女随即转过头,对着吧台对面一脸正气的狗朗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狗朗君,既然来者是客,那么我也不会把生意往外面赶——不过,身为客人的话,”弯下腰,由依对着黑发少年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将昨天连夜赶制的“肥羊专用酒水单”拿了出来——上面每一种酒水的价钱,都是正常客人消费的十倍——“如果不点些酒水的话,不太好吧,嗯?” “是这样吗……”显然是以往外出完全不负责付账的主儿,狗朗少年不疑有他,欣然接过了酒水单,“那么我就要……” 瞠目结舌地看着由依脸不红心不跳地哄骗狗朗少年说“长岛冰茶只是一种有点贵的茶饮料”,然后报出了天价一般的账单,吠舞罗众人在少女威胁的目光下有志一同地低下了头。 ——hoa是黑店吗…… “……一杯冰水。” 当由依将一杯长岛冰茶轻轻推到肥羊·夜刀神狗朗的面前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茶发青年突然拉开了hoa的大门,低声道。由依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这才认出来对方似乎是吠舞罗的某个成员:“……千岁君?你这是?” “嘛……受欢迎的男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仿佛没了骨头一般,青年一下子趴在了吧台上,“这个一会儿再说,小由依,麻烦先给我一杯喝的……” “受欢迎你个头,八成又是在哪里惹了桃花不负责任吧。”坐在窗户边上的沙发上,和千岁从小一起长大的出羽将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吐槽了一句,“你啊,也是时候改改了,小心什么时候玩脱了,惹到不该惹的女人我可不管你死活啊喂。” “嗨嗨~”摆了摆手,千岁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随即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出羽你这乌鸦嘴,什么时候见过有我摆不平的女人?” “那——”凑上前来,出羽将臣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抬起下巴无声地示意了一下正背对着二人给千岁倒柠檬冰水的墨绿色长发少女。千岁顿时囧在了当场。 “……开什么玩笑,我会被十束哥黑死的。” “嗯?” 恰好转过身听到了这一句,由依疑问地歪了歪头,下一秒,千岁和出羽齐刷刷地摇了摇头:“什么事也没有。” ——草薙的逆鳞是酒吧,十束的逆鳞便是眼前这一位了……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自从上一次“罗刹”事件之后,吠舞罗的大家便都心照不宣了。唯一蒙在鼓里的,也就只有真田由依一个了。 虽说十束的战斗力在吠舞罗的干部中排在最末,但是地位却丝毫不逊色于草薙出云。千岁洋花心归花心,还不至于对同伴喜欢的人出手。 “那么,这次为什么又搞的这么狼狈?” 接过由依递过来的水,千岁仰起头一口喝了下去。面对出羽将臣的问题,千岁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这个,问题就在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那个女的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追杀我了……” 吠舞罗众人:“……” 由依一下子眯起了眼睛:“……人渣。” 出羽将臣:“人渣。” 千岁:“……喂喂。我可是被一路追杀回来的啊!” “和人家一起睡觉,然后醒来立刻忘掉……这样的人渣,当然会被追杀了。”出羽将臣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千岁你这么狼狈?” ——就算对方再怎么厉害,千岁本身已经得到了赤王的力量,属于异能者了。居然有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可以把千岁逼成这样……实在是难以置信。 “……所以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二) “千岁记不得倒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对方很快就会找上门的。”——明明只是出羽将臣的一句玩笑,谁知却在几个小时后妥妥的验证了……好吧,虽然由依隐隐约约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在黑道之中,实力往往和情报能力不分家。草薙便是吠舞罗最大的情报来源,几乎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存在。 “找到你了……千岁君。” 黑色飘逸的长发,白色的短外套以一根粗腰带束住,将女子窈窕的身材显露无遗,黑丝高跟却依旧可以疾走如飞——千岁顿时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哇哦,有史以来最高分。” 事不关己,由依幸灾乐祸地凑到了千岁的耳边,很中肯的给女子打分。然而下一秒,少女就被站在另一边的十束一把拉开:“危险!” 明明是一双纤细犹如白玉般漂亮的手,但是在女子一掌拍到路边的电线杆上的时候,居然将那么粗的一根水泥柱子生生折断!倒下的柱子朝着千岁和出羽将臣二人当头砸下,二人避无可避,多多良看在眼里,刚要上前帮忙,然而由依的速度更快:根本看不清少女拔刀的动作,银白色的刀光犹如水波一般扩散开了,交织成一片细细密密的网络状——灰白色的水泥柱在半空中微微一顿,下一秒便崩裂碎开,化作了一片毫无杀伤力的碎石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轻轻抬手,将眼前的一小片灰尘随手挥开,另一只手扬起——锋利漂亮的长太刀横在了身前,正是前一阵子十束用赤组的特殊能力亲自为她锻造的一把长刀;刀纹处隐隐泛着鲜艳漂亮的绯色光泽,犹如染血一般。尽管十束本身的能力相当弱,但是对于力量的控制力却是最强的,做这种细致的事情也算是得心应手。 ——可以说,虽然由依本身还不算是吠舞罗的成员,但是如果拿着这把刀,她也可以间接使用赤组的能力。 “呼……”轻轻松了口气,十束低下头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倒是千岁和出羽两个人第一次看见由依出手,两个大男人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持刀而立、以保护姿态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少女,同时露出了“好受打击”的囧然表情。 “哦……”黑发漂亮的女子缓缓上前,目光从少女掌心隐隐泛着红光的长刀上掠过,“你也是,吠舞罗的成员?” “嘛……算是吧。”眼看女子扬着手掌还要上前,由依皱了皱眉,“这位……小姐,就算千岁真的做了什么,还请您把话先说明白——喂——”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女子一掌拍在了地面上!从女子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一道蜿蜒的巨大裂缝朝着众人袭来!十束和出羽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个拉由依、一个拽千岁,借着对地形的了解,迅速逃入周边的小巷子里。 “……切。” 冷冷地哼了一声,女子脚下发力,迅速追了上去。 (三) “——千岁你这家伙!惹的那到底是什么人完全没法沟通啊!!!” 惊魂未定地靠在墙壁上,出羽将臣咬着牙抓着好友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怒吼着,由依抱着长刀挑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十束上前劝架。 “叮铃铃铃——”伴随着一阵清亮的铃声,十束的手机响了。众人怔了怔,见来电显示正是“草薙出云”。 “嗯?千岁还活着啊。”电话的另一边,一开场便是草薙充满笑意的声音,“嘛,有小由依在,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死不了呢。” “草薙先生这语气真过分啊,我们可是被追了五条街呢!”出羽喘着粗气愤然道。 “哟……想求助吗?”不等出羽接着说什么,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另一边响起,这一回居然是周防尊!似乎是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男子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戏谑。千岁一瞬间就僵住了:“不……不用了,自己的屁股我会自己擦干净的……”尛說Φ紋網 “草薙先生,那个女人看上去也是异能者吧?”微微皱了皱眉,由依想到之前当头砸下的电线杆,一瞬间微微有些理解scepter4对异能者的戒备了。 “啊……和小由依你一样,无立场的异能者。”说到情报,草薙明显正经了起来,“‘断指玛丽亚’,是地下世界非常有名的女杀手。听说由于她一定会杀掉毁约的委托人,而被大部分人恐惧着呢……当然她应该是不会随便杀害普通市民了。千岁你到底做了什么?嘛……虽然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猜也猜的到大概呢……”斜着眼睛,由依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向了神色木然的千岁。 “……也就是说,千岁你这家伙不但喝的烂醉跟异能者而且还是杀手的女人滚了床单,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出羽抽了抽嘴角,看着拿着十束手机已经彻底风化的千岁。 “——真是彻底没救了呢。”整齐划一地站成一排,由依和出羽同时做出总结。 “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啦!”挂断了草薙的电话,吠舞罗在场唯一的良心,十束连忙上前安慰被由依和出羽打击到体无完肤的千岁。 “不过……对手是‘断指玛丽亚’的话,老实说我们还真只有被宰的份儿。”出羽扶了扶眼镜,看见一边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有些不服气地想要开口,随即补充了一句:“小由依你的话,就算能力不输给玛丽亚,你真的可以下得了手杀人吗?” 由依张了张口,十束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然而不等由依说什么,一个冷冷的女声就蓦然在巷口响了起来。 “——说的没错。” 由依一把握住了长刀,却在对上女子眼眸的一瞬间,猛然愣住。 那是一双,幽深到看不见底的漆黑色眼眸,深渊一般,寒冷没有温度——由依微微一怔,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感油然而生。 眼前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画面模糊到不可思议…… ——千岁伸出手,轻轻抬起黑发女子尖尖的下巴,眼神交会之际…… 【“你是一个人吗?”】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搭讪,女子干净漂亮的双眼却一瞬间涌起了淡淡的雾气。 【“没办法啊……因为我像怪物一样……”】 【“——醒来之后,请你不要不辞而别……如果可以,请对我说——”】 “……再见。” 第14章 幸运 幸运 (一) 这是一个相当老套的爱情故事。如果你点开某个只能用火狐浏览器更新和修改文章的恶俗言情文网站,你几乎可以在大部分文章里找到这样一个情节。 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交往过一段时间,然后被毫不留情的甩掉了。 世界上最不公平也最公平的东西,就是感情了。就好像是赌博,付出的、押上去的越多,理所当然一般,一旦输掉,就越是血本无归。 明明最开始,先提出交往要求的人是男孩;而当女孩对男孩子真正动心之后,女孩子决定拿出最大的诚意与对方坦诚相见——她告诉了男孩自己最大的秘密。 “我是一个异能者。” 在这个异能者被孤立敌视,甚至通缉的世界里,少女的一句话,已经证明了她最大的勇气。 男孩沉默了,松开了女孩的手,退后几步,用一种仿佛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戒备地看着女孩,最后转身仓皇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以为可以经受住千锤百炼的感情,在现实的拷问面前,成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更可悲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后悔,不后悔这一场一厢情愿的付出。 说到底,天天徘徊在那家和男孩初次相遇的酒吧,不过是想弥补一点最后的遗憾罢了。 ——就算不是他,哪怕自欺欺人……也请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千岁君,离开的时候,代替他说一声“再见”吧。 正是因为怀抱了这样的想念,才会在得知千岁忘记约定之后,如此愤怒。 …… 故事的结束,那个男孩并没有可以回到女孩身边。说出那句话的,终究还是千岁……当终于想起事情原委的千岁伸出手,抱住了女子,说出那句“再见”,不知道在女孩心里的伤疤,又是否能真的淡去些许呢? …… “……真是感人的故事呢。” 靠在吧台边上,草薙出云轻轻吐出了一口烟——在看到由依皱眉眯眼看过来的目光之后,草薙连忙一只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一只手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嘛,也是,就算是杀手,对方也是个女人……千岁自己也有不对,自然不好计较。” “嗯……”轻轻应了一声,由依低下头,微笑着伸手将刚刚擦拭干净的玻璃杯小心地放在了柜子里,“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好幸运呢!” “嗯?” 草薙闻言,微微有些疑惑地侧过头,正对上了墨绿色长发少女灿若朝阳的笑容,好像可以融化冰雪一般温暖明媚。 “——因为,可以遇到hoa的大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啊!” 非但没有被排斥,反而被保护和宽容——这样的幸运,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完全不成比例的回报她也想报答hoa的大家;所以,尽管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她在千岁和出羽对上断肢玛利亚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呵,那帮家伙听到你的话,一定又要得意了。” “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尤其是十束哥!” 双手啪地一声合在了一起,由依抬起头,深蓝色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憧憬的光芒;草薙闻言,忍不住八卦地转过头:“哦~十束在小由依的心里,很特别吗?” “是啊,十束哥对我最好了!不管是上次为了保护我受伤,还是送我他自己做了好久的铭刀‘咏澈’——” 少女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愉悦的笑容,笑得温柔而纯真:“——就像我亲哥哥一样,对我那么好呢!” ——作为真田家族里唯一一个女孩子,真田由依有着两个从小为她打架省零用钱买糖果的24k金·完美好哥哥·真田慎太郎和弦一郎……十束顺利地在由依心里成为了第三名…… “噗——”坐的远一点的千岁、出羽、坂东、赤城还有镰本同时喷了。 “咳咳咳——!”八田的瓜子卡在喉咙里,一下子,噎住了。 “……”草薙整个人石化,站在吧台前面,调酒用的小银调羹一个不稳,“叮”得一声掉在了吧台上。 ——幸好十束(前辈/哥/那家伙)出去了…… 吠舞罗众人暗地里都默默地擦了擦汗。 “亲……亲哥哥……?”草薙忍住了抽搐的嘴角,代表吠舞罗众人,压力山大地确认道。 “是啊,”少女笑得依然是那么纯真而灿烂,吠舞罗众人却感觉到了寒风在背后刮过……“如果在我原来的世界,会那样奋不顾身保护我的,也就只有慎太郎哥哥和弦一郎哥哥了吧!所以,我也一定会用尽全力保护十束哥的!” 少女的声音很清脆,决心很坚定;吠舞罗众人觉得,压力很大。 “……”草薙默然低下了头,突然伸手将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拿了出来。他突然很想出去抽支烟…… (二) ——半个小时后,当十束和周防尊、安娜一起散步回来的时候,金发青年顿时收到了整个酒吧吠舞罗众“十束哥你好可怜”的同情目光,十束忍不住轻轻抽了抽嘴角。 “……发生了什么事吗,出云。” 草薙靠在吧台边上,一脸愁苦地看着云里雾里的好友,默了片刻,伸出手,拍了拍十束的肩膀。 “我说十束,你还是和小由依直说了吧。都是成年人了,小由依再过几年也差不多了。” “……”虽然不懂草薙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十束却突然沉默了。 “你不说,就不怕那孩子一辈子拿你当哥哥?那家伙虽然聪明,但是某些方面可是迟钝的不行。”将香烟盒来回在吧台上无聊地叩着,草薙认真地道。 “……”愣了愣,聪明如十束自然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微微苦笑道:“……或许那样,反而比较好。” “十束?” 看着十束丢下了一句话,无言地转身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笑着接过由依手里的盘子,两个人说着什么……草薙皱着眉,最后也只能烦躁地将香烟盒扔回了抽屉里。 “搞什么……这家伙!” ——【“一直待在那个人的身边,你活不长的。”】 看着由依明亮欢快的笑容,十束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将原本想要伸出去的手轻轻放下,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握紧。 初次见面,安娜透过绯红色的玻璃珠看着金发青年,突然脸色发白,离去之际,方才说出自己所看到的。 于是他和安娜约定了,不告诉第三个人。 不想离开吠舞罗,哪怕会死也想要任性地留下。 只是…… “十束君,你在拍哪里呢——刚刚八田居然说我是笨蛋,真是气死人了……他自己才是笨蛋!玩牌一次都没赢过的笨蛋!”愤愤地拿起一杯苹果醋,少女一股脑倒进了八田的那份果汁里,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笑容。 ——你确实是个笨蛋……但是,八田既然敢这么说……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十束将柜子里的一瓶白醋拿了出来,笑着递给了黑化的由依少女,“不够的话,这里还有哦!” ——哥哥就哥哥吧……至少,比其他人都特殊……不是吗? 无声地叹了口气,十束宠溺地看着少女将白醋拧开,继续给八田加料…… 不远处的沙发上,周防静静地看着十束的笑容,最终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十束想要的,便随他吧。 ——顺便说一下,因为由依少女千奇百怪的天价鸡尾酒,夜刀神狗朗君因为胃病住进了医院;目测很快八田少年就要去和小黑去作伴了。以上。 (三)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终变得空无一人。草薙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知道这个时间段只怕是很难等到客人了。 “嘛……今天就到这里吧。”摊了摊手,草薙做了个无奈的手势,示意由依去关店;少女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杂志,而就在这时,店门外面一个人影微微一闪——在门前站定。 “……诶?” 动了动眉脚,少女有些无语地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想要去拿放在一边的咏澈——门外高大的人影看上去简直比周防尊还要强壮,上半身的影子边缘也大的不正常,与其说是人,简直有些像……怪物啊…… ——说到底,由依还是个十五岁的中学生。 草薙也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对方却万分熟悉地打开了吠舞罗的大门——门一开,由依瞬间囧了,草薙也有些无语地扶住了额头。 坐在沙发上摆弄摄像机的十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八田咬着吸管,闻声回头。仦說Ф忟網 “……藤岛,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大的青年微微抬起头,平时一直张牙舞爪的橙色发丝在雨水的浸湿下,此时已经耷拉了下来,贴在了脸上,“啊,草薙前辈,麻烦了。” “……”草薙瞪着眼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表情里满满地写着“谢我干什么”“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拿我的酒吧当什么了这群混蛋”。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抬起手指轻轻抓了抓脸颊,然后默默地靠到了十束的身侧——作为被吠舞罗收留的不明生物(……)之一,小姑娘决定找个最安全的靠山以防被草薙叔叔的怒火牵连。 不过十束显然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一只手抓着摄像机,金发青年一边摸了摸少女墨绿色的小脑袋示意她安心。 “怎么回事,你背着……什么……”草薙的语气相当不确定。 “……我捡到的。”藤岛很老实。 “哈哈,藤岛虽然是不是会捡一些猫猫狗狗回来,捡到人还是第一次呢。”十束举着摄像机,笑眯眯地打圆场。 “十束,请不要以‘真是件值得纪念的大好事’的语气说这种话。”微微咬了咬牙,草薙转头,对上了藤岛的眼睛,断然道,“不行,哪儿来的放回哪去。” ——完全是把这孩子当做一个物件一般的语气呢,看来草薙妈妈真的很生气…… “但是在下雨。” “那麻烦你带回自己家去。”闭着眼,草薙依旧是“不管怎么样老子坚决不伺候”的语气。 “家里有父母在。” …… 十分钟后。 “藤岛,拿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净,这样要生病的——你自己也擦干净。” “八田,帮个手,把他放到沙发上吧……” “真是的,怎么会弄得全身都是伤……小由依,去把药箱拿来,你帮他处理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伤口吧……” …… ——草薙妈妈果然还是很心软的。 看着指挥着众人迅速处理好了一切的草薙,由依忍不住轻笑出声。将白色的小药箱放在茶几上打开,拿出药棉和酒精,正打算先给藤岛捡回来的少年处理一下伤口,却蓦然愣在了那里。 脖子上,手臂上,还有腿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全部都是些凌乱不规则的伤疤。还有好几个圆形的黑点,由依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她还记得以前在父亲那里看过一些案件的卷宗,自然知道这些圆形的黑疤是什么——那是被香烟烫伤的痕迹。 ——还有这些伤口恶化的程度……这个少年,一直以来都是过着被虐待的生活吗? 尽管知道在这个世界——不,其实在她原本生活的世界里,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她生活的环境隔离了这些阴暗的伤疤罢了;然而就这样一次性赤%裸裸坦承在面前,果然还是会觉得刺眼吗…… 轻轻叹了口气,由依拿出药棉,沾上了些许酒精,小心地触上了少年脖子上的伤疤——却不想,这么一点细微而又冰凉的痛感,却是让对方瞬间惊醒过来! “——啪!咚!” 下一秒,少年几乎是闪电一般地动了起来。一巴掌将由依手中的酒精瓶挥落砸碎,少年咬牙一把抓住了由依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一声“咚”正是少女后脑勺狠狠撞在地面上的声音。 “真田桑!”“小由依!”“由依!” “嘶——”由依抽了一口冷气,听见了大家担心的声音,少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却正对上了压制着自己的少年戒备而凶狠的目光。金发碧眼,面容却带着亚洲人的纤细和秀气,几乎是一眼就可以断定是混血儿。 ——只有生活在极度不安定环境里的人,才会如此浅眠。由依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判断。 少年的手指,紧紧地扣住了由依的脖子,语气森然而冰冷。 “……whoareyou(你是什么人)?” 由依愣了愣,不过就这一瞬间,hoa里最看不惯男人对女人出手的八田少年已经爆发了—— “给我松手啊混蛋!打女人这是什么事!!!” “——砰!!!” “……” 看着被八田拿着滑板瞬间扇飞出去的少年,由依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脖子,无言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该感谢八田帮了自己呢,还是该气对方把酒吧弄得更乱更脏了呢……**的雨水撒了一地,一会儿重新拖地的人还是她啊…… 第15章 选择 选择 (一) hoa酒吧,大厅。 托八田把少年彻底打昏的福,由依总算将少年身上的伤口都细致地处理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将地板再清洁了一遍,十束也笑眯眯地将自己新学会的菜式端了出来。 那个少年也是这个时候正好醒来的。 ……虽然由依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威胁自己的事情,但是很显然,少年对八田是印象深刻,嘴炮一点不饶人。几乎是醒来的同时,两个人就开战了;八田不会英语,面对少年气死人的表情,八田很不淡定地举起了滑板准备再抡他一脸。 “shuntyouruth,shorty(吵死了矮子)!” “你说啥!别以为我听不懂英语就小看我!魂淡!给你死啊!!!” “嘛嘛……冷静点八田——”也许是怕闹出人命,十束赶紧上前,架住了要怒扇第二板的八田少年。 ——真像两只傲娇的小狗狗打架呢。坐在吧台后面,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咬着勺子,眨了眨眼睛,淡然围观。 (……要是八田知道你在想什么,说不定会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原则哟小由依~) “iknowyatawasn''tpoliteenough,butyourattitudeisalsonotacceptable(我知道八田的语气不太友好,不过你的态度也有问题哦,少年).”叹了口气,草薙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让少年瞬间愣了一下;少年张了张口,脸色不好地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一瞬间对上了吧台后面由依深蓝色漂亮的大眼睛,怔了一下。 “……”由依歪了歪头,最终还是决定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少年咬了咬唇,目光不自然地扫过少女脖子上的指痕,有些泄气地垂下了目光。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这会说话的是藤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得知了自己是被藤岛捡回来的缘故,少年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一些。 “……艾利克·苏尔特。” “你这不是会说日语嘛——?!!!”八田闻言大怒,不过却被草薙一把抓住按在了椅子上。 “好了好了,总之,先和大家一起吃点东西吧?” 拍了拍手,十束打了个圆场,给了由依一个眼神。少女点头表示收到,拿起了十束准备给艾利克的那份炒饭,走了过去;少年猛然抬起眼,虽然还带着些许不自在,但更多的是明明白白的不信任。 “wouldyouwanttohaveatry(要我先试吃一下吗)?” 笑着弯腰,由依的声音一瞬间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少年愣了一下,有些别扭地撇过头,一把接过了由依手里的盘子和勺子:“不……不用了。” ——八田一瞬间陷入了“怎么回事连小由依都会说英语就我不会吗”的自卑深渊。 “唔……草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吗?” 就在这时,周防尊从酒吧的二楼缓缓走了下来——赤发男人全身散发的威压让艾利克手一晃,几乎要拿不住盘子。 “——吠舞罗的……王……” 周防尊周身那样的气场,只怕也就只有由依这个不明就里的异世界人类才会认不出来他的身份。 ——只是,由依却没有错过少年那一刹那间,瞳孔微微扩散,失神一般的异样目光。 “你见过王?”留意到少年一直死死地盯着周防尊,十束随口问道。艾利克却是很快地低下了头,掩盖了目光。 “……不,只是听说过。” 翌日。 “所以说……为什么这家伙还在这里!小由依你还帮他换药!这家伙差点掐死你啊!!!” 八田少年几乎是hoa开始营业的同一时间就准点报到了,和艾利克两个人还是如同天生八字相克一般,见面就吵。 “算了啦……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 将少年手臂上的绷带拆下来,换药,重新绑好——由依的手法迅速而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处理伤口的老手,艾利克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有着一头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却又很快移开了眼睛。wWW.xszWω㈧.йêt “……对,对不起。” 非常低的声音,细微到即使近在咫尺也差点听不到。由依的动作愣了一下,笑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感觉不到这个少年在看到周防尊之后的戒备和杀意,也不是没有察觉他刻意地回避着和hoa的接触,只是在少年真正做出不利于大家的事情之前,她没有理由用别人尚未犯下的过错惩罚他。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藤岛的表情却是异样地沉重。一向随和的人一旦沉默下来,却是比谁都安静。 草薙坐在沙发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八田被十束安抚完毕,深紫色的镜片微微闪过一道白光。 “呐……你们吠舞罗里面,谁最强?” 少年突兀的疑问,让整个吠舞罗静了一下。草薙和藤岛对视了一眼。 “这个嘛,尊先生的话,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藤岛顿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扫过正在整理绷带的由依少女,犹豫了一下,吠舞罗的话……“除了尊先生,最强的就是草薙前辈了吧。” “然后就是八田……别看他年纪很小的样子,对能力的运用可以说是相当出色呢。” “是吗……” 少年低下了头。 (二) ——自从上次“罗刹”事件之后,这样的事情倒还是头一遭呢。 一只手拎着便利袋,一只手牵着正在玩玻璃珠的小安娜,真田由依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朝着自己围过来的一群人。 “你们就是,那小子所说的……吠舞罗里的‘女人和小孩’?” ——【“我会照你们说的去做……不过请放过女人和小孩。”】 为首的男人缓缓上前,抬起头,由依挑了挑眉:青灰色的胡渣,脏兮兮的衣服,身上迎面而来让人不爽的烟酒气味,看起来……完全是…… “——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呢。” 事实证明,在hoa待久了,由依少女说话的语气也越加趋近于不良。招惹人生气的本领也是一级棒。 “你说什么!” 男人暴怒的声音在小巷里回响着,由依不着痕迹地将安娜推到了身后,嘴里却继续火上浇油:“嘛,既然是丧家之犬,畜生的话……听不懂人话倒也是情理之中。” “女人,你找死!”站在男人身后的一个小混混立刻激动起来,抬起手就想要开枪,却被另一个人及时拦了下来。 “喂喂,你忘了吗?只有抓了她们,我们才能去威胁吠舞罗那些混蛋啊!” “可是……” “如果抓住了那个女人……” 阴森森地开了口,正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男人嗜血的笑容带着阴狠的意味,安娜下意识地攥紧了由依的衣袖,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微微侧过头,对着女孩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就先把她的手指砍一个下来好了。” “只是不知道,吠舞罗的人,能不能认得出来那是谁的手指呢?” hoa酒吧—— “你说什么,尊?找不到‘冰川组’的人?!”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乍然接到周防的电话,草薙一时间忍不住大声说了出来。 “啊,只有一两个小混混的样子。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周防尊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草薙……真田那丫头和安娜,人呢?” 坐在沙发上的艾利克身体突然微微一震,“——不可能!他们明明答应了我会放过女人和小孩的——!” “……!” 不等十束把话说完,十束已经猛然站起身,冲出了酒吧;八田和镰本等人愣了一下,也很快跟了上去。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少女柔和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艾利克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酒吧,突然抬起手捂住了双眼。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三) 猩红色的血花飞溅而起,在半空中定格一瞬之后汇聚成一点,重重砸落在地上。 “啪。” 几乎就在鲜血落地的同时,黑发少年猛然回过身,一抬手,手臂上变化莫测的幻肢瞬间张开,一下子抓住了一个举着铁棍已经冲到墨绿色长发少女面前的小混混,甩手将他狠狠丢开。由依看着眼前一下子跌出了几十米的小混混,挑了挑眉,默默将原本准备踹人的脚收了回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吠舞罗——呜!” “冰川组”的首领几乎来不及把这句话说,那些冰川组的成员便已经被黑发少年打倒一地,下一秒,黑发少年展开幻肢,直接抓着男人的头,“砰”地一声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啪啪啪……”笑眯眯地站在狗朗的身后,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欢快地鼓起了掌:“狗朗君好厉害,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由依的笑容,觉得这丫头特别欠揍的狗朗沉默了片刻,回过头,“真田小姐,之前就知道我在这附近吗?” “你的跟踪技术是不错。”收起了欠揍的表情,由依拉着安娜绕过那一地的“尸体”,施施然走到了狗朗的身后,“不过昨天世理姐来酒吧喝酒的时候告诉我了,狗朗君前天就出院了;这里是赤组的地盘,hoa这里又没有狗朗君离开的记录,那么你会去哪里呢……所以我猜,你大概还在监视我吧。” 明明是猜测的语句,少女轻轻巧巧地说出,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一听就知道虽然说是猜测,却有十拿九稳的信心。 “所以,按照狗朗君烂好人的性格……”摊了摊手,由依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看到有人要欺负我和安娜,不论如何都会出手相助的吧?” “……请把‘烂好人’这句话省掉。”皱了皱眉,狗朗松开手,“冰川组”的首领顿时“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嗨嗨,今天真是谢谢狗朗君。” 挥了挥手,由依转过身就要离开,却听黑发少年突然开口:“等一下,有一件事,真田小姐你还不知道吧?” “诶?” “除了真田小姐你,‘无色王位’的候选人又增加了一位……”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狗朗沉默了一下:“比起真田小姐,那位少年似乎很是急迫地想要接受王位。只是‘黄金之王’考虑到石盘首选的‘无色之王’是真田小姐你,所以——” “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不等黑发少年把话说完,由依就笑着打断了狗朗的话语。 “所以,既然那个候选人这么想要王位,那么就让他当好了。” 既然那个候选人这么想要王位,那就让他当好了。——这句话固然潇洒,但是真田由依在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完全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毕竟,不是每个王,都可以有青王宗像礼司的胸襟的。宗像礼司可以包容安娜,那个少年,却无法容忍由依的存在。 只是无论如何,由依都没有想到,自己草率的决定,居然会招致那样惨烈的后果。 黑发少年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和安娜并肩离去的少女,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口——他忍不住想到了那一天,在宗像礼司茶室里,少女侃侃而谈的模样。 “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会是一个不错的王。”——淡岛世理曾经叹着气,这么说过。 ——如果是真田由依来做这个王的话,三**人是否就不用担忧了呢? 站在阴影处,黑发少年看着一路找来的吠舞罗众人一涌而来,围着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和安娜上下打量着,过了好久才松了一口气。十束抓着少女的肩膀,神色罕见严厉地说着什么,却被少女一脸无辜地反驳了回去。十束一愣,周围的八田等人却是一点不给十束面子,一下子爆笑了出来。 “……” 看着眼前这一幕,狗朗突然低下头,重重吐了口气——仿佛终于放弃了什么一般,无奈地笑着转身离开。待到由依想起来的时候,少年原本站着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只不过,无论是由依还是狗朗都想不到,这,居然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 第16章 生病 生病 (一) 黑色死寂的夜空,伸手不见五指;气压低沉得让人窒息。 骤然响起刺破夜空的枪声。 银白色短发男人狰狞而扭曲的模糊面容。浓重而刺鼻的血腥气。手掌中满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眼前的景象在稀微的月光照耀下,模糊不清。破碎而又刺目的画面犹如老式的放映机一般一格格地跳动着,头部痛的好像要裂开一样——由依猛然抬起手,顾不得那一手冰凉粘腻的鲜血,用力抱住了头,脚一软,下意识地跌倒在地。 画面蓦然一黑,下一秒,一道金橙色的暖光乍然亮起——耀眼的光芒一下子蔓延开来,填满了所有视野,由依一怔,低下头。由于光线的原因,她已然看不清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只是……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地上一个摔碎的摄像机上。 …… 由依躺在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少女眨了眨眼睛,有些吃力地撑着床坐了起来。 “……梦吗?” 微弱地好像气音一样的声音,喉咙的地方干痛难受,由依这才想了起来:自己昨晚,似乎是发烧了。 毫无来由,或许是吹了风什么的,好好地坐在酒吧里竟是突然地发起烧来,连安娜都好好的,真是奇了怪了——少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换好了衣服,余光扫过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叹了口气,推开门来到二楼的走廊上,低头往下看去,由依猛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扑哧。” 一人(周防尊)一马并排坐(or站)吧台前,听到少女的笑声,几乎是相当一致地抬起头,转动了同一个角度,看了过来……由依少女尚在病中,见状笑得更厉害了,趴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直接咳嗽了起来。一脸黑线的草薙抬手捂住了脸,十束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半分钟之后,被十束扶着坐在了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的由依少女一边轻咳着,一边笑咪咪地问安娜。银白色长发的小女孩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气咻咻地鼓起了腮帮子;而那匹马也好像一瞬间消沉了起来。 “……马刺身。” “……”这品味……好想笑,真的好想笑……但是在这吠舞罗里能让安娜即使不满也没法反驳的人,只有一个……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瞬间以一种相当复杂的表情抬起头,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赤发男人,“好……奇特的名字。” “扑哧……”坐在由依身边的十束瞬间会意,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抬起手指,周防尊毫不在意地抓了抓头发,转过头,继续用一种看午饭的眼神看着身侧的“马刺身”……枣红色的马刺身全身一个激灵,警惕地让开几步,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力量一般扬起了头——白色的羽毛随风飞扬,由依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那匹枣红色的马,竟然一瞬间张开了一双漂亮的雪白色羽翼! “哇……”小安娜忍不住低声惊呼,晶莹剔透的红眸闪闪发光,“好漂亮……” “……你们居然捡个马都是超能力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劲儿作秀的“马刺身”,草薙囧囧有神地扶住了额头。下一秒,草薙严肃而认真地转向了安娜:“小安娜,像马刺身这样的生物是不应该被拘束在这种狭小的地方的……虽然很不舍,但是我们还是让它飞向更加广阔的天空吧!” 众人:“……”这种明显是推卸责任的语气草薙先生你居然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吗? “不过……” 无辜地转开目光,由依眨着一双深蓝色漂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说:“马刺身虽然有翅膀,不过刚刚开始就只是原地扇吧,真的能飞的起来吗?” “……!”下一秒,原本极尽骚包之能显摆翅膀的马刺身瞬间低下了头,无比颓废地走到角落里去了…… 十束:“……看来是不会呢。” 草薙:“……不会吗?!居然是真的不会飞?!你这样也算超能力者吗!!!” 周防尊恍若未闻,自顾自端着酒杯,目光停在了马刺身前腿肩部的地方,肚子突然“咕嘟”响了一下。 (二) hoa酒吧的地面,一片狼藉。 草薙的脸,很黑很黑,黑到十束在一边说了十五分钟的好话还不见好转。 ——继被由依砸破天花板之后,最严重的一次毁坏……草薙木然地看着满是碎玻璃,桌子椅子倒了一地,翅膀毛也散了一地的酒吧客厅,深紫色的镜片猛然反了反光。 “……尊,马刺身的话,我记得你比较喜欢肩里脊的样子?” ——看来马刺身短时间内为了活命还是先别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好一些了吗?”坐在由依的身侧,十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轻轻拨开了由依的刘海,覆在了少女白皙漂亮的额头上,“怎么刚刚起来脸色就这么差?不是都睡了那么久了吗……烧好像是退了一些了,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 由依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因为刚刚异常喜感的一幕,居然让她一下子忘记了那个可怕的梦境。梦境中的枪声和鲜血都是那样的真实,让少女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小由依?” “……”张了张口,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终究只是低声抗议道:“……十束哥,不要叫我‘小由依’!” “嘛嘛~”微微一怔,十束随即恢复了以往的笑容,“小由依不也一直叫我——” 十束的话未说完,站在一边正在打电话的草薙突然扬高了声音,一下子压过了酒吧里所有的声音:“什么?!马刺身驮着安娜暴走跑掉了?!!” 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 “……我知道了,那么立刻开始进行追踪。我带着后续小组随后就到。” 站在宗像礼司的办公桌前,身着scepter4蓝色制服的淡岛世理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干净利落地转向了坐在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蓝发男子:“王,在镇目町上发现了那匹马,不过似乎让它跑掉了。另外,据说它还背着赤之氏族的少女跑掉了,所以赤之氏族现在也出动了。” “……赤之氏族的少女?”宗像捏着拼图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了头。淡岛会意,摇了摇头:“不是真田……而是那名叫做‘栉名安娜’的少女。” “是吗……到时我多虑了。周防那家伙虽然懒散,倒也不是笨蛋,更何况还有……”微微顿了一下,宗像的眼前一瞬间又闪过了十束严肃而认真的面容:“眼下的情况,那个少女最好还是不要露面的比较好。” “但是,赤组那样瞒着真田真的好吗?”皱着眉,淡岛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不让那孩子知道的话——” “如果让真田知道的话,”没有让淡岛把话说完,宗像直接扬声打断了女子的话,“你觉得,以那孩子的性格,还会乖乖躲起来吗?” ——十有八%九会自己跑出去,给新任的无色送上门去吧。而那个新任的无色之王……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想到那个银白色短发的少年站在石盘前,看着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样兴奋到扭曲的表情,世理就忍不住皱眉。那样的神情,与其说是无知的小孩子得到玩具,倒不如说是……杀人犯拿到了满意的凶器……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心里想想——尽管看那个时候,黄金之王和宗像的眼神,只怕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然而真正让淡岛世理担忧的是,那个少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居然得知了在自己之前,还有一个无色候选人、并且黄金之王正是因为那个候选人才让他推迟即位的事情……随后,他便开始了疯狂的搜寻。 “……确实,是我欠考虑了。”低下头,淡岛世理最终也不得不承认,现在,让真田由依蒙在鼓里只怕是最好的选择。 (三) “安娜出事了?!” 听到草薙的声音,墨绿色长发的少女立刻拍着茶几站了起来,尽管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却已经伸出手,想要去拿“咏澈”——然而就在少女的手指即将碰到长刀的时候,八田少年却已经一把夺过了长刀,踩着滑板拽拽地道:“真田你这家伙,不是在生病吗?” “诶?但是安娜——” “安娜那里我们会处理。”草薙站起身,将少女按回了沙发上,“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出去也不过是给我们添乱,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养病吧。十束,你留下看着她,反正你也不是战斗类型的家伙,去了也没用。” “啊……”没有反驳,琥珀色的眼眸和草薙对上,十束坐在由依的身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依旧云里雾里的墨绿色长发少女,十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和担忧的光芒。 ——对不起……但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草薙前辈——” “嘛嘛,由依,你这样出去的话,就算是安娜也不会放心的……先喝点热牛奶吧?” 十束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将刚刚热好的牛奶递了过去;由依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气呼呼地坐了回去,一把抢过杯子一饮而尽,却错过了金发青年眼中一闪而逝的歉意。 “可恶……” 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由依刚要站起身,却骤然感到了一股眩晕感:“呜……好奇怪……” “……大约是还在生病,没有恢复的原因吧?”有些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十束伸手扶住了少女的双肩,“由依,还是回去休息吧,等八田他们把小安娜带回了,我会立刻告诉你的。好吗?” “嗯……” ——好奇怪……以前和哥哥一起去真田家在山里的别院修行,就算是露宿野外和在山涧里抓鱼什么的,也没怎么生过病啊?而且,就算是生病,自己也可以不吃药睡一觉就神清气爽的…… 揉了揉太阳穴,由依微微侧过头,有些无力地靠在十束的肩膀上,看着青年担忧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还是先别想那么多好了。 在二人身后,暖金色的阳光窗帘的缝隙中漏了进来,洒落在少女放在茶几上的牛奶杯里,那里面残余的一点点白色的奶渍,静静地折射出了一道淡淡的光圈。 【十束君对我那么好,还为我挡刀;吠舞罗的大家也是,又怎么会……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真田由依你的确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笨蛋。】 ——少女蜷缩在干净柔软的被窝里,缓缓闭上了深蓝色的双眼,呼吸一点点变得平缓。 【——对不起,由依……但是就算被你发现之后讨厌,我也不能……不能失去你啊……】 ——背靠在少女房间的门外,金发青年无奈地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白色的小药瓶,无声苦笑。 第17章 王座之侧 王座之侧 (一) 镇目町的傍晚,一切繁华犹如以往的无数个傍晚一样,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草薙站在夜幕下,抬头望了望天空,微微有些潮湿的空气和商业街上一闪一闪的霓虹灯天气预告,都预示着今晚有雨的讯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男人将嘴里叼着的香烟丢在了地上,抬脚踩灭,转身推开了身后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啊,又是草薙先生啊?” 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女子热情地开口招呼道,待看清来人是草薙之后,女子叹了口气:“那孩子的病,还没好吗?这已经好几周啦?草薙先生,女孩子可是很柔弱的,长久病着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呢……” “啊……嗯。”听到“病”这个词的时候,草薙正在挑选香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下,“让您担心了呢,真抱歉。” “不用,毕竟是那么漂亮可爱的孩子,也很有礼貌。”笑着接过草薙选好的烟,女子将零钱找给了草薙,“多谢惠顾……嘛,还是希望下次看见那孩子来啊……” “……嗯,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呢。” 轻轻说了一句,草薙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推门而去。 ——天空已经开始下雨。天边隆隆的雷声,让人感到难以抗拒的不安,草薙打开伞,忍不住快步往回走去…… 天空中阴沉沉的,厚厚的乌云当头罩着,抬头看看便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衬衫,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在窗户边上,呵出的气在窗户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隐隐显现出三个淡淡的字母“yui”——正是十束的字迹。 少女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眼睫毛,侧过头看向了床头柜上已经完全空掉的牛奶杯。 ——她已经病了三个多星期了,真田由依是单纯,但是绝对不是笨蛋。那杯牛奶里有什么东西,她早在一周之前就知道了,街道里那只昏昏沉沉睡了两天的猫咪就是最好的答案。 然而,出于她自己也没有想过的理由,十束端过来的牛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当着他的面喝了下去,再沉沉睡去……也许自己是对方那双琥珀色漂亮的眼眸中浓浓的担忧绝非作伪的缘故。 他们是想保护她的——由依这样坚信着。只是十束决然想不到,对于由依而言,梦境却是更为可怕的深渊——只要一闭上双眼,她就会一次次看到那些画面:看不清面容的银发少年大笑着转身开枪,满地的鲜血,破碎的摄像机,八田失声痛哭的样子,周防尊失控地站在一片废墟的中央,破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后,宗像礼司决然地举起剑,刺破了赤发男人的胸膛。 “前代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大人的能力是预言。”——她还记得狗朗曾经这么说过。 如果说,那块石盘选中她的理由是她也……重复做这样的梦境,到底…… 少女按在窗台上的手指,一瞬间猛然收紧。 ——如果保护她,会让吠舞罗付出这样的代价的话……真田由依,你真的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保护吗? “大家愿意帮助你,是因为喜欢着小由依你啊。”十束这样说着,然后转过身,抢在她的身前,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鲜血染红了她所有的视野……少女低下头,恍惚间还可以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握了握拳头,由依努力让自己转开思绪……只是,十束那样的做法,她每次只要一想起来,就无比后怕。 “……因为我也,非常喜欢大家啊……” 少女犹豫了一下,抬手,打开了窗户——迎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微寒的雨丝。由依伸出头看去,这里是hoa的二楼,虽然有些手脚发软,但是以她的身手,想要跳下去的话…… “由依,你在做什么!” 就在少女单手撑在窗台上,抬起脚想要攀上去的时候,十束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由依一怔,下意识地回过头,只听啪的一声,十束手中的饭菜已经被他一把丢在了地上。明明是吠舞罗里武力值最低的干部,居然一把就将少女从窗台边上拽了下来,推到了床上,强迫她坐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想出去。” 可以感觉到青年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肩膀,那力道,由依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手臂一定弄青了——然而她确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十束哥,我要出去。”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隐瞒了我什么……我一定要知道。 全没有半分掩饰的意思,少女固执地抬起深蓝色的双眸——十束琥珀色的双眼微微扩散了一瞬间,随即极快地瞪了回去,他用一种前所未有严厉的语气对着少女道:“我不允许!” “你不允许?” 一直隐忍着,一直相信着,一直等待着……可是对方给她的答案,却是只有一句“不允许”……“十束多多良!你说你不允许!你凭什么不允许——你是我的什么人!!!” 仿佛一直压抑着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十束被少女猛然推开,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撞到了伤口还是因为少女的话语,只觉得全身剧痛;由依看着十束衬衫上隐隐渗出的血迹,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转过身,攀上了窗户,跳了下去。 “——由依!别去——回来!!!” 顾不得身上裂开的伤口,十束连忙扶着墙壁想要站起身——一不留神,青年一直挂在身上的小型摄像机被拉断了带子,“砰”地一声摔落在地,圆形的镜头片滚落出来,十束却是毫不在意。攀上窗台,忍着背上裂开伤口的剧痛,紧跟着少女纵身跃下。 “——叮。”地一声轻响,摄像机的镜头片撞在了床头柜的柜脚边,蓦然翻转过来;大开的窗户边上,窗帘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细密的雨丝斜斜地打落在镜片上,模糊了光芒…… (二) 赤红色的伞尖在地面上的水洼里轻轻带过,一道清亮的水痕转瞬即逝。尽管天空中依旧飘着细微的小雨,有着银色短发的少年却只是拿伞玩弄着地面透明的水花,口中哼着小调,静静地站在比良坂大厦的楼顶上,嘴角是越来越明显的弧度。 他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欺负自己的那些人,趴在他脚边求饶的样子; 他还记得,自己流落街头,某一日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夺取他人身体控制力时的欣喜若狂; 他还记得,当他感应到石盘的瞬间,得知自己是无色之王候选人时的志在必得; 他也记得,黄金之王和青之王之间遗憾的目光,那个被他视为对手的候选人,居然将一切拱手相让! ——他更记得!当他在即位时,第一次伸出手触碰石盘,那一瞬间看见的,居然是那个墨绿色长发的背影——石盘居然让他看到这个!石盘想说明什么?说明那个弃王位如敝履的女人,才是它真正选择的王吗?!! “啪”地一声,少年手中的伞狠狠敲在一边的铁栏杆上,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扭曲阴森的笑容…… 他是因为接受了王位,所以才会拥有无色之王的力量;然而自从他接受力量开始,他便发觉,自己完全不是青王和赤王等人的对手!明明是一样地位的王,面对宗像礼司的威压,他居然只能沉默;至于赤王……他曾经专门绕到吠舞罗的地盘去,却始终被周防尊的圣域拒之门外!这样的耻辱……全都是因为,那个墨绿色长发的少女! ——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在那个少女的身上,也拥有无色的力量……! 王座之侧,焉容他人酣睡!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还真要谢谢那石盘了—— 轻轻扬起伞尖,少年对准了脚下繁华如流地万点灯火,遥遥一指:“……只要你离开了周防尊的圣域,你就会来找我吧?就像我能感觉到,拥有无色之力的你一样,你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呜!” 由于药物的原因,少女的头本就有些昏昏沉沉,再加上夜风细雨,无异于雪上加霜。由依一路从hoa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迷迷糊糊间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着,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最后竟是被台阶绊了一下,“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墨绿色漂亮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散落在了地上,白色的衬衫上沾染了点点污水,由依就这样狼狈地摔在地上,引得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 “由依!你没事吧?!” 没有由依那样的运动神经,十束从窗台跳下来的时候明显崴到了脚,只是事关心上人的安危,青年顾不得脚伤,忍痛上前一把拽住了看到自己就想起身的少女。少女的手臂纤细而冰凉,十束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别闹了,由依!外面危险,快,和我回去hoa——” “放开我——” 这样暧昧的对话,再加上眼前这对少女娇俏,青年俊美——之前还有些疑惑的路人纷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心道原来是小情侣闹别扭,别也不再多看。由依咬牙刚想再度挣扎推开十束,却听到对方暗暗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想到了先前青年身上裂开的伤口,顿时犹豫了一下——十束趁机将少女一个公主抱打横抱起,刚要转身,就在这时,一个傲慢而又怪异的声音,骤然在二人的身后响起。 “好慢啊——” 有着一头银白色短发,白色眼眸的少年,慢悠悠地哼着歌,在二人身后站定。十束的身体微微一僵,由依却是骤然扶住了额头,低声呼痛——在那一瞬间,她的眼前突然清晰地闪过了一块灰色的石板,突然散发出了极其刺目的光芒。 “十束多多良,你要带着我的贵客,去哪里?” 轻轻扬起伞,少年望着因为药物有些萎靡不振的少女,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石盘想要杀死真田?!” 宗像礼司的办公室内,淡岛世理猛然抬起头,手中的茶水一颤,洒落了些许在桌上,“为什么?!” “准确地说,石盘是要让无色和真田,两个人中的一个死掉。”皱着眉头,宗像礼司转过头,“自古以来,王只有一个。石盘最后等到的人居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许,它只是想让真田杀死无色,然后取而代之;又或者,它想借无色之手,报复胆敢拒绝它意志的真田。” “可是栉名安娜——” “因为栉名安娜的力量特殊,可以和石盘沟通,所以才会有利用她力量的想法……但是栉名并没有真的和石盘沟通,也没有被选中……无色即位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周防没有让真田加入吠舞罗——不是不想,而是无法办到。” “无法办到?” “——因为石盘,已经给了真田无色的力量……尽管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周防也无法收纳她了。” 淡岛愕然。 “淡岛副室长,你仔细看过新任无色的继承人吗?” ——那样渴求力量,满心不甘的神色,渴望立于世界顶端的人。和真田由依完全是两个极端。所以…… “——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真田由依的。” (三) ——“你知道吗,被一个人用生命喜欢,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后,由依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拼命说着对不起,奄奄一息的女子,握着她的手这样说道。 ——“但是……由依你知道吗……” 明明已经虚弱至此,黑发女子还是抬起了手,紧紧回握住墨绿色长发少女,“这样沉重的喜欢,可以被对方接受……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一瞬间蓦地瞪大了眼睛。 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金发青年将怀中的少女轻轻放在了地上,刚要转身,就骤然听见了耳后一阵急促的风声!由依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奋力起身一扑,将金发青年推开压%倒在地上!十束一愣,眼睁睁地看着暗红色的伞尖擦着少女的后颈,“砰”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由于伞尖挟着无色的力量,竟是硬生生将砖石击碎! ——糟糕……咏澈丢在hoa了。 这是由依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不过此时也轮不到她退缩了,单手撑地,就算没有武器,她到底是在真田老爷子的斯巴达训练下长大的,一个后空翻——少女的脚后跟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银发少年面容扭曲而不甘心地低下头,正看见了被少女精准踩在脚下的伞尖。咬牙动了动,少年想要抽回雨伞,却是纹丝不动;由依不屑地抿了抿唇,冷不防猛然撤力,少年一时重心不稳,被由依用膝盖狠狠撞在下巴上,整个人狼狈地跌了出去。 “……”敌人弱的有些出乎意料,十束忍不住愣了愣。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抬手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你居然敢……”单手捂着下巴,少年的脸上满是扭曲和憎恶,“你不是生病了吗?!” “是吗?本小姐还以为生病的是你呢……”微微扬起了一个势在必得笑容,由依趁机狠狠瞪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十束(十束心虚地转头看别处),“我有什么不敢,先动手的人是你吧?” “那又怎么样……我是王!无色之王!这个世界的第七王权者——”少年一边咬牙喊着,一边猛然抬起头,从少年的右眼中,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猛然窜出,直奔少女的眼睛而去——由依反应极快地侧过头避开,十束也一下子让开,那道白光唰地一声窜入人群,伴随着路人的一阵尖叫声响起,由依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少年猛然抬起头,举着小刀就朝自己冲了过来! “太卑鄙了……”十束咬牙,由依却是皱了皱眉:“真是和本人一样恶心的异能力呢……不过……” 侧身让开,简简单单地几个擒拿——只是那道白光却是迅速离开了少年,又溶入了另一名路人眼中…… “这样下去……很麻烦啊……” 喘着粗气,少女咬牙再次打败了一个被无色附身过的中年女子——会没完没了的……而且,现在无色也学乖了,不知道下一次就会从哪里突然跑出来袭击人—— “呜哇……妈妈!妈妈!” 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了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小女孩,稚嫩的羊角辫伴随着小女孩的哭声一抖一抖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到由依脚下的中年女子时一瞬间朦胧了起来,“妈妈!妈妈!” “诶……”有些无措地松开手,由依退后几步,看着少女蹲下身去拉中年女子,忍不住弯腰低声道:“小妹妹,你妈妈只是昏过——” “危险——!” 十束着急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突兀的枪响戛然而止。 ——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场景。 原本一直哭泣的小女孩猛然抬起头,拾起了无色之前掉在地上的手枪,脸上露出了得意而扭曲的笑容,然后,扣动了扳机。 子弹在空气中迅速而凌厉地划出了一抹看不见的轨迹,然后……打在了十束的身上。 “砰砰砰——!!!” 一阵乱枪。 鲜血四溅—— “——十束哥——!!!!!” 第18章 无色出剑 无色出剑 (一) 从前有一只愚蠢的鱼,每天都得意洋洋、自以为是地生活在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中,肆意索取,不知回报。直到终于有一天,河水干涸,她一个人在泥沼里绝望地扑腾,这才知道,水的可贵和温柔。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哎……一年级就成为剑道部部长吗?好厉害呢,小由依。” 坐在hoa长长的沙发上,金发青年微笑着坐在了她的身边,她下意识戒备地缩了缩脖子,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缓缓转过头,对着由依露出了一个温暖和煦如同午后阳光一般的笑容,“真的哟。”ωww.xSZWω㈧.NēΤ ——初到吠舞罗,将她从那个拘谨而窘迫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就是那个她睁开双眼,第一个看到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小鸡破壳之后,会把第一个看到人当做妈妈一样,又或者那个金发青年本身就带有那样的魔力,每每对上那双琥珀色清澈温柔的双眼,她就下意识地忘记了所有的防备,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对方——这要是被弦一郎哥哥知道,绝对会黑着脸谴责她“太松懈了”。 “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当她索性闭着眼睛,一口气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之后,垂着脑袋满心泄气的时候,那个有着金色短发的温柔青年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头顶,说出了这句话。 “真是不负责任的话啊……”虽然每次草薙都会无奈地这么说,但是意外地,让由依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觉到了安心。 “……我的心情,十束先生是不会明白的。” 那个时候,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有些气馁地说着。十束怔了怔,旋即笑了笑,向后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嗯,确实,被丢到另一个自己不存在的世界,这样的心情我是没法彻底地体会……不过……” “——我啊,三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丢弃在了公园里。” 轻描淡写的话语,仿佛揭开地并非是自己的伤疤——又或者,这块伤疤在他看来,早已算不上什么疼痛了。只是,哪有是要经过多少的悲伤? 由依一下子抬起了头,万分惊讶地看着金发青年,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很抱歉……” “诶……不不,我说这个可不是为了让真田桑觉得我很可怜啊!”毫不在意地笑了出来,青年挥了挥手,然后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头顶,“我啊,那个时候,虽然和真田桑现在不一样,但是那种全世界突然变得冰冷陌生的感觉……我想,我是可以稍微体会到的。” “……”由依沉默着,任由对方伸手揉着自己的头发——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容易被他人情绪影响的人,想到十束为了安慰自己不惜说起自己的伤疤,少女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 “不过,好在我后来遇到了我养父……嘛虽然他有点赌博的小毛病,养母也因此离开了……但是,总体来说,可以被他们捡回家,我还算幸运啦。” ——根本算不上幸福的童年。甚至可以说是悲惨。 由依在警署曾经见过那些被家人抛弃的孩子,他们大多都是哭闹不休——又或者,用那双仿佛已经死亡,安静犹如死水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所有的人;还有那些被父亲抓捕回来的赌徒们,他们暴躁而颓废,隔着隔音玻璃都可以听见他们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味只知道埋怨他人,眼睛里除了金钱什么都没有。 ——连结发的妻子都忍无可忍地转身离去,十束一个被捡回来的孩子……只怕是经常食不果腹,甚至连食物都没有吧。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十束看来却并非是“不幸的事情”,相反,他坚持将目光放到自己觉得温暖的地方,觉得被收留就已经非常幸福了,哪怕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养母都没有尽到责任。 总是以最宽容和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大家——这就是由依对十束最开始的印象。而后来,她和十束等人长期相处之后,她知道了十束小时候最饥饿的时候,甚至曾经拿过草根果腹……即使是这样,十束却依旧保持着自己温柔而宽容的本性,哪怕养父离家出走,将一堆债务丢给还在上学的十束,少年也从未怨天尤人。他兴趣满满地看着这个世界,总是可以用最低的成本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快乐;甚至会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反过来安慰养父——当然,还是那句让吠舞罗众人耳朵都听出茧子来的“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也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即使武力值在吠舞罗众人中居于末位,但是却依旧常常成为众人注视的中心。 “十束先生是个……很神奇的人呢。”——对于从小一直在立海大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长大的真田由依而言,十束多多良是个相当不可思议的存在。 凡事宽容,处处体贴,温柔和微笑仿佛已经成为了“十束多多良”的同义词。 ——只要十束君在身边就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每想起原本的世界,每每看到车站地图上缺失的神奈川县,她总是闭上眼睛对自己这样无意识地喃喃道;然后睁开眼睛,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金发青年往往总会适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只要十束君在身边就好了……只要…… 鲜艳如同花朵一般明亮的红色,在青年白色的衬衫上,缓慢而讽刺地绽放开来。 明明十几分钟前还可以那样,紧紧抓住自己肩膀不让自己动弹、大声阻止自己的人……现在,却连站立都那么勉强了…… 怔怔地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金发青年躬着身体,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由依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对方,心底却又抱着微乎其微地奢望,期待对方平安无事——然而,随着金发青年整个人向后倒在了自己的怀里,指尖触及对方身上那温热粘腻,带着铁锈味的深红色液体,少女脚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行人尖叫,奔窜,而少女的世界却一片死寂。 “哈哈……真是脆弱啊!你们——” 占据着小女孩的身体,无色的手里还攥着那把手枪——小女孩原本可爱的小脸上,沾染了十束中枪时喷出的鲜血,加上无色扭曲而狰狞的笑脸更显丑陋。仿佛万分享受眼前的一切,无色大笑着对着眼前的少女再度举起了枪…… “——撒哟拉拉~真田由依……” 就在无色扣下扳机地同一时刻,少女猛然睁开眼眸,抬起手臂—— “——当!!!” (二) 十几分钟前,hoa酒吧二楼。 “……这是,怎么回事?” 草薙目瞪口呆地看着真田由依房间里那一片的狼藉,碎了一地的摄像机,墙壁上星星点点的鲜血痕迹,大开的窗户边上,窗帘被不停灌进来的冷风来回掀动着。草薙手指一紧,快步走到窗边,果然看到了窗户正下方的树丛歪歪扭扭的,很明显是被踩踏过的样子。 “这下,糟糕了……” 身为hoa的军师,草薙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一切联系在了一起,得出了事情大概的真相。一咬牙,草薙差点也踩着窗户跳下去,却在下一秒清醒过来,拿出了终端,一下子接通了吠舞罗所有人的设备:“紧急联系!吠舞罗所有人现在!马上搜索十束多多良和真田由依的位置,赶到现场!!!紧急联系!” 从gps上看,十束所在的地方是比良坂大厦附近……由依那家伙出去的时候没有带终端,但是按照十束的性格,这种时候出去的话,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由依跑出去了。 “可恶,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草薙咬着烟,握着终端的手一拳狠狠敲在了窗台上。 “——当!!!” 没有预料中的鲜血四溅,无色只听到一声金属撞击的声响,少女抬起的手腕处瞬间迸发出一阵金红色的火花!随即便是“当啷啷……”一阵杂乱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打落掉地一般……附在小女孩身上的无色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正对上墨绿色长发少女那凛然犹如寒冰一般的双眸。 ——她居然徒手击落了子弹?!! 瞪大了眼睛,无色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挥了挥手,刚刚子弹击中的地方,赫然显现出一抹微微发暗的金属光泽——随着少女挥手的动作蓦然从子弹擦出的缝隙中掉落!“哐当”一声,竟是一块沉重的铁块!! ——也就是说……她平时那样的速度,刚刚击落子弹的速度……全部都是在负重的状态下完成的?! 蓦然反映过来了什么,无色的眼神中极其快速地闪过了一抹慌乱。而由依只是抬起手,一把扯断了另一只手上和双脚上绑着负重的带子,轻轻将十束扶到了一边。 手脚上许久未有轻松感,让少女微微有些不适应。毕竟,那是从由依五岁开始,爷爷就给她绑在身上的负重:双手上一边两公斤,双脚上一边三公斤——特训时还会增加,即使在剑道比赛中也不可以取下来。五岁的由依因此在小学的时候连续两个学期体育差点不及格,后来才缓缓适应了带着负重的日常生活。 而现在…… 转过身,由依冷冷地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无色,“小女孩”的眼眸左右巡视了一下,似乎打定主意想要逃跑在寻找目标一般——由依轻轻“哼”了一声,脚下一个发力,瞬间冲到了无色的面前!而无色也恰好发动了能力,那道白色的光芒从小女孩的眼睛里就要冲出来,眼看就要逃脱,少女却猛然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将那道白光当头拍回了小女孩的眼睛里,十指覆在小女孩的脸上,由依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一般,她的掌心赫然迸发出一圈炫目的金橙色火炎,迅速地从她的手臂上蔓延至小女孩的周身!! “——给我……滚回去!!!” “呜哇——!!!!!”被由依抓住的小女孩一下子尖叫起来——诡异的是,那尖叫声一开始是一个稚龄女童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成年妇女的声音,再然后中年男人的声音……一直到最后,才变成了最开始无色的声音!!而就在无色声音出现的一瞬间,由依抬起手,拿着方才无色掉落的手枪对着无色原本的身体——哪个银白色短发的少年的肩膀,猛然开了一枪!!! “呜哇!!!”仿佛被痛觉所迫,又是被少女掌心金橙色的火炎炙烤着,无色发出更加惨烈的尖叫声!由依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松开了手——那道白光迅速地逃离了小女孩的身体,进入了最开始的躯体。 “——你!你居然!!!”吃痛地抽着冷气,无色用一种尖利的声音指控一般地说着,“刚刚那火……那火焰!是……石盘给你的力量?还是你的超能力?!你这小偷!!!无色之王明明是我——无色之力也全部都是我的!!!你这小偷——!!!” “……呵。” 微微愣了一下,真田由依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些日子十束百般阻止自己走出hoa的样子——原来……如此。 轻轻咬住了唇瓣,少女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了然和憎恶的光芒,“原来如此……所以,都是因为你这些天,一直在找我吗……十束哥才会——” 咬紧了牙关,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抬起头,拼命睁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嘴角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就为了这所谓的无色之力?” “——无色之力……啊,没错,明明我才是无色之王——!”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勉强站起身来,银发少年的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你不要就别动我的东西——!!无色王位和无色之力!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现在这样算什么……算什么——” 看着眼前少女周身若隐若现的金橙色火炎,想到方才的痛楚,无色猛然握紧了拳头,“——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我就是唯一的无色之王——!!!” “我管你——”由依恨声说着,脚下发力,刚想再次上前,却蓦然感觉到眼前一阵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从银发少年周身如同涟漪一般散开,伴随而来的是强大的风压和震慑力!!将她整个人狠狠弹开,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恰好倒在了十束的身侧! 犹如水晶一般透明夺目的光华骤然在无色的头顶亮起——那样的光芒,竟然让夜空中的月亮也黯然失色!由依扶着地面,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一圈半透明的白光在无色的身侧聚拢,渐渐形成了一个茧状的防护层。 “呵……”靠在十束的身侧,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仰起头,深蓝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夜空中那把比月光更夺目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突然轻笑出声。 “——那就是,无色之剑啊……” 抬起手,由依透过指缝,静静地凝望着那柄象征着这个世界第七王权的无色之剑——而那双手上,手心深红色的血迹已经隐隐干透,只留下浓浓的血腥味。 【“——欢迎回来,小由依。”】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她从scepter4走出来的时候,站在东京法务局门口的金发青年脸上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真心的笑容,那股沁入心底的暖意,她永远不会忘记。 ——十束他……是真心希望她回去的呢…… 只要这么想,她就不后悔。 “……哪怕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也会拒绝的,无色王位。” (三) “——无色……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东京人流如潮的大街上,踩着滑板迅速穿梭在人群中的八田猛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少年的目光迎上那柄悬挂在夜空中的长剑,神色一凛,低头看了一眼终端上的gps……十束就在那个方位。 ——也就是说,小由依那个笨蛋……也……! “草薙前辈!镰本!坂东!你们看到了么……无色那家伙果然……!”猛然打开了终端,八天刚刚要开口,却发现这几个人也同时联络了自己。 “可以让无色之王现出达摩克利斯之剑……十束的实力是绝对做不到的。”草薙的话中之意,让吠舞罗的众人脸色微微一变,“小由依的力量的确厉害……但是‘王’和普通异能者,到底……” 在这个世界,可以杀死王的人也只有王。——这一点,身为赤王的氏族成员,吠舞罗们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无色就算再废也是王,哪怕真田由依曾经和他一样是候选人,此时此刻都不可能敌得过已经即位的无色之王。 ——同样的道理,淡岛世理自然也明白。 双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金发女子一向淡然沉稳的面容上,一瞬间闪过烦躁和不安。 “……赤组那帮笨蛋。” ——无色已然即位,真田由依只是普通异能者;两者若有一战,胜负几乎是一目了然。吠舞罗明明说过会看住她的…… “淡岛副长。” 坐在副驾驶上,带着黑框眼镜的伏见猿比古轻轻咳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我记得,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是监控无色之王的威丝曼偏差值。” “……不用你提醒我,伏见。” 第19章 弑王 弑王 (一) 巨大的,犹如冰凌一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地悬挂在镇目町的上空,那股不详的能量波动,强烈到不用去看感应器的显示屏幕,就可以知道无色的威丝曼偏差值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的增长着。 无色之王的圣域展开,水波一般透明的光华聚拢,隐隐扭曲了肉眼可以看到的景象;强大的风压伴随着源源不断扩散开来的能量,宛如飓风过境一般席卷着周围的一切——而身处在无色的正前方,作为距离无色最近的人,由依和十束自然也承受到了最强的冲击。伤口被迎面而来的能量侵蚀淹没,原本就已经气息微弱的十束身上瞬间便流出了更多的鲜血,被能力压迫而破碎的内脏伴随着猩红的血沫咳到了地上——尽管心里早已经非常清楚十束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在看到对方有动静的一瞬间,由依还是毫不犹豫地弯下腰抱住了对方的身体,墨绿色的长发被强劲的风压带起,刮在耳边划得皮肤一阵生疼。 “哦呀……真是意外啊——那家伙,还没死吗?” 肆意挥舞着手臂,银色短发的少年站在高处,周围的普通人惊叫着躲闪避开——异能者的战斗往往容易牵累无辜,谁也不愿被殃及。 “我们不能把你这样危险的不确定因素放回普通人中”——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年肆意挥霍着石盘提供的能量,欣赏这路人的惊惶无措并且享受一般地哈哈大笑,由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宗像礼司的话语。 ……可是如果对方是“王”……那么就无能为力了吗? “王什么的,力量什么的,足够守护身边的人就好”——一直以来抱着这样毫无责任心、任性妄为的心态,肆意接受着周围众人的温柔,却又拒绝责任……这样的自己,造就了眼前的局面吗? 【“——如果王的威丝曼偏差值超过界限,达摩克利斯之剑坠下,就会造成比核爆更加危险的结局……神奈川县就是这样消失的。”】 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呆呆地站在车站,看着日本残缺不全的地图,金发青年叹息着走到自己的身后,不着痕迹地用身子为她挡住了侧面刮来的风。 ……那个时候的十束多多良,无论是双手还是怀抱,都是那样的温柔,让人安心。然而现在—— 于强劲的能量波动中,少女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只能朦胧地看着怀中金发青年双眼渐渐失去最后的神采……还有,即使手指越来越冰凉,他也没有停止——仿佛已经是下意识地动作一般,反复在她的掌心划着“逃”的笔画。 “喂喂喂——你哭什么?真田由依……” 完全没有等由依回神的意思,无色一脚“啪”地踩在了十束方才吐出的那滩鲜血上,由依的手指一紧。 “——为了不浪费你的眼泪,我是不是应该把他赶紧送到那个世界去呢?哈哈哈……不不,也许把你和他一起送过去更好一些?嗯——‘无色之王候选人’……” 【“能够杀死王的人,只有王。不过杀人会让王威丝曼偏差值急剧上升。”】……这件事,大概是淡岛告诉她的。那个时候,她离开宗像的办公室,曾经说起过这件事和……和赤王,周防尊的威丝曼偏差值…… 【“……也是,在我看来,比起你,周防那家伙更让人担心啊。”】 ——推了推眼镜,宗像最后莫名其妙地留下了一句话。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串联了起来。沉重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由依一瞬间蓦然明了了宗像礼司真正想要对她说的话。 草薙看不清,淡岛看不清,十束看不清……然而,身为王的宗像礼司却早早料到了这个结局,却没有想到,十束会为了她而死掉;至于周防尊,却是明知故犯。 ——如果她不加入吠舞罗,仅仅是她被无色杀死,周防尊还有可能为了吠舞罗众人放弃报仇;但是如今,十束的死…… (真的是宗像礼司也没有想到的糟糕局面吧……) 十束多多良在她掌心轻轻划动的手指,终于完全冷透,停止了动作。 那双始终焕发着温柔和暖意的琥珀色双眸,视线定格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方向,没有了半点往日的神采飞扬和阳光般的笑意。 心脏一瞬间,好像被绳子紧紧勒住了一般,说不出的痛。 “十束……君……” ——十束君十束君十束君……! 明明很想很想大声地喊出来,却仿佛被卡住了喉咙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无色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少女的眼泪,仿佛胜利者一般得意地哈哈大笑——由依抿起唇,缓缓倾下了身子,当她将自己被寒风吹得甚至有些干裂的双唇覆上了对方唇角早已冰冷的血迹,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轻轻合上了双眼,微热的泪水夺眶而出,瞬间被强烈的风压吹散消失。 ——“能够杀死王的人,只有王”吗。 她莫名想起了之前在立海大,也有过“一年级是当不了正选”的铁律,至于部长,更是笑话……可是结果呢?如果她没有比幸村精市小一岁,那么第一个打破这个铁律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所以啊…… “——惹怒我的人,就算是王也要杀给你看!!!!!”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的某个角落迸发喷涌而出——原本尚在得意中的无色连惊讶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看见眼前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蓦然抬起眼眸,寒冷幽深犹如冰锋一般,下一秒,先前让他吃尽了苦头的金橙色火炎挟着比之前强出百倍的势头,呈螺旋状从少女身上燃气——闪电一般将他狠狠包裹在了其中!!! (二) 她死了,或许周防尊还有可能被劝阻;但是如果十束死了,那么周防尊必然要为他报仇。 ——然而周防尊的威丝曼偏差值,根本不容许他再杀人了……更何况,对方还是无色之王。这,就是宗像礼司想对她传达的讯息。 ……绝不可以让周防尊和无色动手。 倘若十束活着,绝对会劝阻周防尊的吧……毕竟,吠舞罗之于十束,是远远比生命要重要百倍的存在。 所以她,不会给他动手的机会。 炙热的金橙色火炎犹如带着炫目而耀眼的辉光,灼热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如果说,那柄悬挂在无色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可以压倒月亮的光芒,那么此时此刻,真田由依本人便如同朝阳一般!明亮的火炎席卷而来,映照得整片天空仿佛白昼,不仅硬生生地扛住了无色之剑散发出来的能量和威压,甚至隐隐有抗衡之势! “……切。” 眼看着面前的少女缓缓站起身,周身环绕着金橙色的光芒,无色的眼中闪过惊羡和妒忌的光芒。他慌慌张张地张开了圣域,看着无法继续包围自己的火炎,少年轻轻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冒牌货就是冒牌货。” “捡垃圾的也不见得高贵到哪里去。”既然已经彻底你死我活地翻脸,由依也没有再容忍的必要。相信她,换了谁和幸村精市邻居、言传身教十几年,戳别人伤疤的本领都不会差。真田由依一句话让无色气得几乎要扑上来。 “别太嚣张了——” 无色的话音未落,由依却是猛然抬起手——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似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她伸出张开的左手食指上,那枚出现在她梦境中的玛雷指环赫然显现在了她的指间!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和悲伤一般,低声嗡鸣一声,瞬间幻化出无数道刺目的火炎!一道道狠狠撞击在了无色的圣域上——无色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僵硬在了那里。 “噼啪……” 从少女掌心和圣域接触的地方,原本透明犹如水晶一般的防护层一点点被染成了青灰色——那种纯粹的岩石一般的颜色,随后裂开一道道细缝……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王!是这个世界的第七王权者——” 少年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整个人歇斯底里一般地叫着,满脸的惊慌和恐惧——然而圣域的另一边,墨绿色长发少女深蓝色的眼眸沉寂如冰,她微微皱了皱眉,紧贴着防护层的手指微微一紧。 ……还差一点。 “啪嚓。” “——真田由依,你这个小偷!这些力量……你的力量明明应该属于我的——” 防护层上的裂缝一点点蔓延开来。有细小的碎片点点落下,砸在地面上。 “不。” ——她可以感觉到,侵入圣域的代价。全身上下犹如浸入了冰水一般,被石盘的能量压迫到极限,无论是手臂还是身体上都开始一点点裂开,鲜血顺着少女白皙修长的手臂一点点流淌下来,砸在了地面上,和十束早已经冰凉的血迹融合在了一处…… ——真的很痛啊……但是,但是…… 掌心金橙色的光芒微微一颤,缩小了一瞬之后便是无限地放大增强——!!!一波一波强劲的火焰犹如波涛一般,刹那间将无色和她二人重重吞没!与此同时,无色周身的防护能量被打散!失控一般地朝着少女涌来! “——小由依!!!” 朦胧中,少女隐约仿佛听到了什么人在喊她的声音——然而对面的无色抛弃了肉身,化作一道白色的光芒想要逃走,她不敢分心也无暇分心,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道白色的光芒! “啊啊啊——!!!”正面感受到了火炎的强大力量!无色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和先前的防护层一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色的石头!无色拼命地挣扎着,强烈的能量波动让由依身上更多的地方破开了伤口,鲜血在半空中就被肆意席卷的能量卷走,少女却眯着朦胧的双眼,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无色的灵体,露出了一个决然的微笑。 “结束了。” ——橙色的火炎和无色之剑同时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以二人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三) 强烈的能量波动袭来的瞬间,踩着滑板的八田被瞬间掀翻摔倒在了人行道上;骑在摩托车上的吠舞罗们也被迫停下车子,用特殊能力抵挡;而坐在车里的伏见和淡岛也一瞬间低下头去——车窗前后的玻璃“嘭”地一声炸成了碎片,零零碎碎地洒落在了车座上!淡岛来不及去管自己脸颊上被碎片划破的地方,支起身子就去看车子上的威丝曼偏差值监测器,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原本一点点升高的偏差值居然瞬间达到了顶峰!然后犹如凝固了一般保持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数值,却又在淡岛变色之前,迅速地直线降下…… “这到底——” 淡岛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生平第一次,趴在窗口的伏见失态地打断了上司的话语:“……这不可能!无色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居然……!?” ——无色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威丝曼偏差值消失,淡岛松了一口气之余,蓦然想到了那个有着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刚刚那一下……淡岛偏过头,不忍心再想下去,却在下一秒,怔在了原地。 那是淡岛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炫目的画面。 原本明亮高悬的无色之剑微微颤动着,金橙色明亮到刺眼的火炎顺势螺旋而上,犹如铁索一般狠狠缠住了无色之剑——而那柄象征着王权至高无上的无色之剑,居然在火炎的炙烤下,一点点变成了一块失去光泽的石块,然后“砰”地一声碎裂开来,消失不见了…… “无色之剑消失了……” 扶着车窗,伏见喃喃地说着——然而,倘若是这样消失的话……加上之前莫名消失的威丝曼偏差值…… 答案只有一个:无色之王,死了。 而比良坂大厦下的街道上,一片仿佛经历过战争一般的狼藉碎片中,带着深紫色墨镜的金发青年扶着十束多多良早已失去温度的尸体,愣愣地看着眼前巨大的深坑。那里原本站立着的墨绿色长发少女和无色之王,都已经在能量的冲突下,化为了飞灰…… 草薙低下头,墨镜之后的双眼,带着说不出是羞愧还是痛苦的光芒,他闭上双眼,叹息一般如释重负道:“……对不起了,多多良。” ——还有,谢谢你的选择,小由依…… 最后的最后,在冲天刺目的火炎中心,那个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转过头,轻轻动了动唇角。 ——“谢谢你们。” 她这样说道。 第20章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 (一) …… “我,我很喜欢真田同学呢,可以和你交往吗!” 站在立海大最古老的樱花树下,早已记不清面容的男孩子有些窘迫地开口说道。那时候……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是“对不起,我还不想谈恋爱”,还是“我只喜欢比我更强的男孩子”呢——嘛,应该是后一种,自从自己拿下全国冠军之后,似乎成为了一种固定地回答格式了。 “诶?那个真田妹妹真的这么要求的话,真不怕孤独终老?”——彼时,她和立海大网球部的其他人还不熟悉,这句话是她偶然路过三年级走廊时听到仁王雅治说的。 ——可是要是十束……十束多多良开口说这句话的话……她会怎么回答呢? 十束多多良没有开口,所以真田由依也不知道……但是少女可以无比肯定地是,绝对不会是“我只喜欢比我更强的男孩子”这句话……只是觉得光是想象那样的场景,就会觉得心脏跳得好快,脸上隐隐发热。 真田由依情商再低,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对哥哥的情谊——她可从来没有对真田慎太郎和弦一郎脸红心跳过。 喜欢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嘴里说着“我要保护武力值最差的十束哥哟”,看着那个人无奈地转过身,伸手揉自己的脑袋; 喜欢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把他最经常躺的那块沙发垫最早拿出去,然后最后一个收回来,让他可以在午睡的时候享受最柔软温暖的垫子,心里为这个小秘密偷偷窃喜许久; 喜欢把他最经常看的杂志和书籍单独列一排,然后放在他最顺手可以拿到的那一排——至于八田的体育杂志?当然是放在书架的最下面一层,蹲下去拿都很吃力的那种,谁叫他最矮呢(重音); …… 以及,她从不否认,自己坚持回到吠舞罗的那一天,她一路都在担心周防尊会不会和宗像礼司一样劝说自己去继承王位——那种说不出的惶惶不安,在金发青年伸出手将自己拥入怀中,笑着说“欢迎回来”的时候,方才融化不见。 如果,如果说……十束多多良这个人身上,真的有什么让她不喜欢的,那就是—— “十束哥——不要再叫我‘小由依’啦!” 最让少女沮丧的是,她比他小了太多……就连八田那家伙有时候都会以一副长辈的语气老气横秋地说“小由依”,更何况是那个金发青年?她是真的……很不爽啊!为什么每次都把她当做安娜来哄?虽、虽然只有两三岁,但是她明明比安娜要大的说! “我怎么觉得十束的杯子你擦得最干净……嘛,倒不是说你其他杯子擦得不干净……”——最最可恶的就是草薙那个混蛋了,明明看出来她的窘迫,却还是喜欢拿她开玩笑,故意问这种问题逗她。以至于后来,当草薙那个笨蛋当众问出“哦~十束在小由依的心里,很特别吗?”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了那套“亲哥哥”理论。 ——难道让她当众说,她喜欢十束多多良?更何况当事人都不在!就算在,估计也只会伸出手,像摸宠物一样摸摸她的头,说“小由依真是可爱呢”这样的话! 天知道那天晚上,真田由依回到房间里,摔着枕头暗暗骂了草薙出云多久。 【我希望你把我当做和你一样可以**的人,而不是像个妹妹一样永远被你保护。】 ……犹如小小的萌芽在心底生长,寂静开放,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喜欢。 “我会保护十束哥的”——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地、那么地认真,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许下了诺言。却最终还是没能保护好那个人—— (二)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把天空给捅破了一般,淋漓不绝的大雨倾盆而下,砸落在每一个暴露在这阴沉天空之下的物体上,发出“啪嗒啪嗒”一般,好像是泪水落地的声音。 单薄宽大的衣衫早已被鱼水淋得湿透,墨绿色的长发被打湿后,凌乱地粘在少女的脸颊、后背和双肩上。一身狼狈的真田由依赤着双足,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行走在这陌生的街道上,大脑中只残留下一片铺天盖地而来绝望和无助。 无法去思考,无力去疑惑:明明在她杀死无色之后,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体也被石盘的力量碾成了粉末——那样狂暴,来势汹汹的强大力量,在她打败无色筋疲力竭的时候猛然袭来……她,不是应该死了么? 那么现在,这具行走在陌生街道上的身体,这个还可以思考,还存在着记忆的灵魂……又是谁? ——如果,如果说她还活着……那么……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哪怕是亿分之一的可能……那个人……那个笑起来犹如清晨阳光一般,声音好像三月里的暖风一样的金发青年,也——仍然活着呢?】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骤然抬起头,惶然而焦急地四下张望着——然而四周所剩无几的行人大多打着伞缩着头,在这倾盆大雨中加快脚步疾行,偶尔有人会用怪异的眼神疑惑地扫过由依,也会很快移开视线。不过少女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疑惑甚至是嘲弄的眼神,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加快脚步,想要去看清周围所有的身影……不过这显然是不现实的,由于和无色的战斗被抽空了力量,又被石盘排斥出了那个她好不容易熟悉的世界,少女整个人无比虚弱,脚步一乱,膝盖也蓦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扑通”一声,原本就已经无比狼狈的少女一个踉跄,就这样整个人摔倒在了地面上冰凉的水洼中。 “十,十束哥……” 头越来越晕,少女尝试着想要爬起来,却在下一秒,微微愣住了——她先是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不再有雨水涟漪的水洼,又看了看前方地面上噼里啪啦的雨点,最后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而期待地努力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带着椭圆形眼镜的黑发少年,穿着一身深黑色的校服,正微微弯下腰,将自己手中的雨伞倾斜过来,恰好挡住了由依;却也因此,少年自己的后背上已经被淋湿了,只是他仿佛毫不在意,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和关切:“你……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然而,却不是她想要那个人。 少女眼中满满的期待一下子沉淀了下来——这让少年有些手足无措,黑发少年忍不住想:大概是哪个和男朋友闹翻了的普通女孩子吧…… 如果连路人都会这样关心她,那么……如果他在的话,也一定会忍不住出现吧……就这样好了,就这样趴在雨里,一直等,等到他终于看不下去,等到他来把她从水里拎起来,生气地骂她笨蛋什么的——一瞬间,这样荒谬而可笑的念头从由依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她低下头,用她那微弱到好像是气音一样,微哑的嗓音道:“我没事,谢谢——” “怎么可能没事呢!这、这样——” 仿佛是突然生气了一般,原本温和的黑发少年一下子扬高了嗓音——由依一愣,下一秒,胳膊一紧,黑发少年竟一下子丢开了伞,有些吃力地伸手拉起了她:“看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喂!百目鬼!居然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你也算是男人吗?!快过来帮忙啊!!!” ……诶? “好吵。” 听到这个声音,由依这才发觉边上居然还有一个人,感觉到来人轻轻松松地将自己整个扶了起来,少女张了张口,想要道谢——却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旋转起来,黑发少年关切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头一重,所有的意识都沉入了黑暗。 (三) “……然后,你就这样把这个女孩子带到了我这里来么?” 金质镂空的香炉中,白色的云雾袅袅升起,在半空中犹如龙蛇一般弯曲着身体,恣意盘旋着,簇拥着座榻上黑发雪肤、清艳无双的绝色女子,使之犹如坐在云端一般飘然欲仙。在听到了玄关处小多姐妹拉开店门欢迎客人的热情声音时,这位黑发赤眸的店主懒洋洋地趴在座榻一侧的扶手上,单手扶着额头脸色发白的坐起身来——当女子的目光从四月一日背上狼狈昏迷的少女身上扫过的时候,却一反常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女孩子……四月一日,你之前说,你是和百目鬼君一起捡到她的吧?” “诶……嗯,百目鬼他进不来店里,所以就由我背她进来了——”被叫做“四月一日”的黑发眼镜少年说到这里,微微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店里的水渍,“因为这里离侑子小姐的店比较近,所以——总之地上的水渍我会处理的!请,请侑子小姐借她一件衣服吧……” 少年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微微顿了顿:不会借个衣服都要付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代价吧…… 只是出乎少年的意料,往常一向以戏弄他为乐的无良雇主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继续问道:“如果我没猜错……捡到这孩子的时候,九轩小姐,应该不在吧?” “小葵?啊……她今天要值日,就让我们先走了……”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四月一日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侑子的问题。而坐在榻座上的绝色女子,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Www.XSZWω8.ΝΕt “——如果你今天和你的小葵一起走,只怕就遇不到这一位了呢。四月一日君。” “哈?” “和不同的人在一起,‘运’自然也会改变……小多,小全,去帮这位小姐沐浴换衣,她可是我开店以来——相当难得的贵客呢。” “是,主人!”原本歪着头站在一边的两姐妹嘻嘻一笑,上前将四月一日背上的少女扶住,小心地扶着往旁边的房间跑去——侑子坐正了身子,黑曜石一般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而四月一日看着这一幕,却是慌了神:“客、客人?!等一下侑子小姐,如果换衣服要代价的话,我……我来支付好了,这个女孩子只是我偶然在路上捡到——”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哦,四月一日君。” 微笑着打断了黑发少年的话语,侑子悠然地拿了手边修长的银色镂花烟管,缓缓靠近了自己殷红的唇角,“你以为你只是偶然捡到她,然而事实上,在你带她回来的一瞬间,你们二人之间已然结下了必然的善因……” “至于代价……四月一日君,你不用担心——这位小姐本身,可比你要……‘富有’的多啊。” 第21章 凤尾蝶 凤尾蝶 (一) 温暖舒适的和室里,浮动着安息香柔和自然的香气,四周华丽的屏风围绕着,将她隔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既不会因为狭小而感到压抑、也不会因为过于宽敞而显得空荡——真田由依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有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淡淡的黑色凤尾蝶图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绝对不是hoa。 ——比起这样带着纸门的和室,草薙出云绝对更加偏爱英式风格的装饰;而宗像礼司虽然喜欢和式的房间,但是在他那种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禁欲系”的家伙的房间里,绝对不会出现安息香和屏风这样用来享受的东西。 然后,她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比起hoa,自己居然没有第一个想到真田家的大宅…… 由依这样想着,突然眼前微微一晃——或许是错觉,她突然感觉到天花板上的那只凤尾蝶微微抖了一下翅膀。然而就在墨绿色长发少女想要睁大眼睛自己去看的时候,一个慵懒而优雅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啊拉,你终于醒了呢……” ——那是由依第一次见到侑子,脖子还带着不知道是因为淋雨还是因为昏迷而来的酸痛僵硬;因为女子那朦胧中带着些许魅惑意味的嗓音,在转头的同时,少女就忍不住在脑海里描绘着女子的模样——然后当她看清楚来人面容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和脑海中那个好像妲己一样的妖姬形象重合了:黑色犹如瀑布一般的及地长发与女子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感,那双深红如血的眼珠好似琉璃花朵一般盛开着惑人的光华,宽大而华丽的和服有些松松垮垮地套在女子瘦弱的双肩上,让她隐隐透出了一股“弱不胜衣”的气息,可是那双充满兴味的眼眸却又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她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轻轻松松玩弄于掌心的骄傲。 ……妖姬气质x的女王陛下。 综上,由依默默地在心里给出了总评。至于身材……自从被淡岛世理打击过之后,由依再一次决定:在成年之前再也不去和别人做那种自取其辱的比较了==…… 而在由依看着侑子的同时,这位很有祸国殃民资质的妖姬陛下也眯着眼睛打量着由依:墨绿色如同水中海藻一般柔软飘逸的长发,深蓝色宛如天空般澄澈的双眸,还有这张脸……以及那个眼角的金色五瓣花的胎记…… ——该说真不愧是祖孙么……和那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想到这里,侑子忍不住微微露出了一个怀念的微笑,只是下一秒,女子就被眼前的少女打断了思绪。 “啊喏……我的名字叫做真田由依。虽然有古语说‘大恩不言谢’,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况,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报答阁下的方式,所以,请先受我一礼吧。” 坐在榻榻米上,身体仍然感觉相当无力的墨绿色长发少女微微直起腰——虽然无法起身行礼,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躬了躬身,这是她从小在真田家受到的教育:对待恩人一定要彬彬有礼。 “——真田?”听到这个姓氏,侑子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垂下眼帘掩饰住了眼中的光芒:“……失礼了,可以请问一下你母亲的姓氏呢?” “家母……家母原姓浅间。请问您是……家母的熟人吗?” 尽管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寻找回去的方式,不过由依还是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已经离开了周防和草薙他们所在的世界,所以当侑子这么问的时候,少女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了一抹期待和欣喜。 “……嘛,”看起来,眼前这位七三大空的继承人,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么……虽然不知道艾莉亚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先把话说明白比较好:“我的确认识你的母亲呢……小由依。” “——但是你现在所在的次元……或者说,所在的时空,并不是你所来的那个时空哦~” 眼看着墨绿色长发少女一瞬间有些愕然,随即又有些失望的面容,侑子却是微微一笑,伸出了自己修长白皙的葱指轻轻抬起了由依尖尖的下巴,无声地凑近了她的面容——直到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面容,侑子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宛若是情人之间呢喃一般的嗓音道: “可是如果我说……只要你放弃一切的可能性,现在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你原来的世界——” “——小由依,你就会放弃你现在心中所想的事情吗?” 少女深蓝色的瞳孔蓦然掠过了一道慑人的夺目光彩,仿佛有金橙色的火炎瞬间燃烧开来,放在榻榻米上苍白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几乎没有半点的停顿和犹豫: “不可能。” (二) 少女墨绿色的长发在榻榻米上散开,侑子一只手轻轻抬起少女的脸庞,弯腰倾身,黑色如墨的长发也从她的两肩倾泻下来,和由依的长发交叠在了一起——尽管在看到少女眼中决然的火焰之时,侑子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不过出于职业本分,我们的魔女商人还是决定强调一下:“通过我回去的机会只有一次。” “谢谢,这么说来……我还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回去咯?” 没有一丝的动摇,由依只是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和侑子记忆中那个人一样温柔明朗的笑容,只是少女说的话,不免让侑子悻悻地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真是狡猾的小客人呢。” 眯着眼睛推开了少女的笑脸,侑子懒懒地坐了下来:“这里是贩卖愿望的商店,我便是此间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壹原侑子。我可以实现您的任何愿望——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说明你有愿望吧……真田,由依小姐。” 女子轻轻侧过头,将下巴轻轻搁在了手背上,“虽然我大致能猜到您的愿望……不过,还是请您自己对我明白具体地说出来好了——只要你,可以付出相应的代价。” ——贩卖愿望的商店,明明是那样荒谬的言论,然而这一瞬间,由依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半点怀疑。或许是女子身上神秘莫测的气息,又或者是四周安息香弥漫的袅袅白烟让此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虚幻,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张了张口,下意识地吐出了自己心中的愿望。 “我想要……复活一个人。” ——果然。 听到少女的心愿,侑子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些许恍惚和无奈:许多年前,也有人许过同样的愿望……并且最后,那个阴险的眼镜仔也的确达成了心愿。只是他却——后悔了…… “人死不能复生。” “——那就阻止死亡,挽回过去。” 侑子听到这里微微一顿,抬眸对上少女并没有丝毫动摇的双眼,缓缓续道:“任何愿望,但凡和人的生命有关,代价便会无比昂贵。” “由依小姐,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愿不愿意你支付如此巨大的代价来挽回他的死亡呢?”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微微拧眉,沉默了片刻,道,“第一,这是我的愿望,与他无关;其二……侑子小姐,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百般阻止我吗?——和我的亲人有关?” 少女的双眼一片清明,丝毫没有被自己话语影响到的迹象。她就这样直着脊背,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瘦弱的肩膀仿佛可以扛起任何重负一般——侑子凝视着少女的双眼,突然微微一笑,“不……是我多话了。” ——和那个人一样的固执呢,那双眼睛里……已经有着承受任何代价的决心。 “挽回死亡么……对于一般人而言,的确是痴人说梦。然而对于由依你而言——”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挑了挑眉,留意到女子对自己称呼的变化,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等着黑发女子的下文。尛說Φ紋網 “果然是足够贪婪的愿望,不过也只有你们这样足够‘富有’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奢侈的愿望了。” 【可以穿越任何平时空间的玛雷指环,加上少女本身难得一见操纵时间的能力。】——由依·基里奥内罗,简直是为了这个愿望而生的人。 “可以哟,无论是任何愿望……我都会为您实现的,我尊敬的客人。” ——在这个店里,没有无法实现的愿望;只有无力承受的代价。 (三) 四月一日再一次见到那个墨绿色长发少女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 明明正值烈日炎炎的夏日,偶有凉意也是转瞬即逝,但是那个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却恍若毫无所觉一般,站在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树荫下,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双手握着一柄简易的竹刀,干脆利落地练习着剑道,每一下都带出了清亮锐利的弧形刃光——即便是汗水已经将她背后的衣物浸染湿透成一大片深色的汗渍,少女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不过看到这一幕,四月一日也忍不住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虽然他一直没敢正面和侑子小姐询问,但是眼镜少年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害怕自己带回店里的这个无辜少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侑子魔女的手里…… “我听到了哦,四月一日君!” 坐在屋檐下有气无力地踩着冰盆,吃着水果沙冰下酒(?!)的侑子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在说谁是魔女啊,嗯?!” “完了!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黑发蓝眼的眼镜少年顿时忍不住捂住嘴露出了惊慌的眼神——而此时,一直在不远处挥剑的由依,在听到“四月一日君”这个称呼的时候,挥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稍稍侧过身,少女将目光落在了侑子面前有些惊慌的黑发少年身上,对上少年有些窘迫的眼神,由依微微一笑:“原来这位就是四月一日君么……我叫真田由依,那天多谢四月一日君从雨里就我回来了。” “诶?啊咧——这点小事,不要这么正式地道谢啦……哈哈……” 似乎是被少女认真的态度惊了一下,黑发的眼镜少年连忙拼命摆着手,“而且最后借真田小姐衣服和收留你的都是侑子小姐,嘛……看见女孩子一个人倒在雨中,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看着少年被自己的道谢惊到了似的样子,由依便也放弃了原本(真田家传统)鞠躬道谢的打算,只是笑着道,“会这么想,四月一日君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诶?这种事情……” “还有那位……似乎是叫‘百目鬼’吧……的那位同学,也请帮我向他传达一下我的谢意了,一直都没有再见到他呢。” “百目鬼?啊啊,那种家伙无所谓了——真田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四月一日,说这种话小心遭到报应哦。百目鬼也帮过你很多次了吧?” “啊咧?!怎、怎么会……虽、虽然的确是那样没错,但是那家伙一想起来就讨厌……” …… 庭院里仿佛是日常一般温馨愉快的吵闹景象,融合着此时一片大好的无限天光,投射在少女深蓝色沉静如水的双眸中,让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忍不住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某个午后:hoa的大家围在一起调%戏八田少年,被调%戏得炸了毛的八田随即转过头嘲笑十束的打架废和滑板无能,引发了十束摩拳擦掌要表演滑板以正名,闹到最后大家都被忍无可忍的草薙妈妈拎着挨个儿丢出了大门——连同坐在吧台前面煽风点火的由依也是…… 少女垂下眼眸,握着竹刀的手指微微一紧。 ——虽然已经有了承受一切的决心……可是眼下,以她如此弱小的力量,真的可以做到吗…… 第22章 占卜 占卜 (一) “哪,小由依你,喜欢占卜之类的东西吗?” 或许是因为早上刚刚下过雨的缘故,通往公园湖畔的小路上,少有如此清凉的天气――尤其是与前几天的暑气逼人相较,更显得清爽难得。一身白色旗袍的侑子踩着一双足有十几厘米高的靴子,一边坦然自若地走着,一边这么问道。 “不,我不相信那种东西。” 虽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先前在无色出现之时有过的奇怪梦境,但是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还是皱了皱眉,一口否认,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侑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竟是下意识地噎了一下:“好吧……起码我不信那些星座血型书上的小玩意儿。” “诶……我还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一类东西呢。” 说话的人是背着一堆礼物和黑馒头摩可拿的四月一日少年。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四月一日也渐渐习惯了真田由依这个长住客的存在,两个人也熟悉了起来:“至少我们学校的女生大都很喜欢啊。” “那大概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问题吧,家里人基本上是把我当男孩子养的呢。”并没有介意四月一日的话语,由依爽爽快快地承认了自己不同于一般的女生――也是,有几个女孩子可以在初中就揍翻公交车痴%汉扭送警局?要是她哪天突然少女情怀起来了,大概整个真田道场都会惊掉了下巴。更何况,她从小在真田家受到的教育就是“事在人为”――今天的努力往往可以决定明天的结果;但如果这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可以通过占卜知晓,那么谁还会去努力? 至于她先前那些诡异的梦境……由依觉得那都是选王的那块破石盘捣的鬼,和她本身没什么关系。 “四月一日呢?” 没有继续去接由依的话语,侑子只是转过了头,看向了身侧的黑发少年。四月一日一怔:“不……其实我也完全不感兴趣。” “――几十亿的人类,只是根据十多个星座就预测将来,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占卜有的时候不仅仅是为了预知命运,更多的时候,只是向占卜者预示了一些警告,或者说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留意到墨绿色长发少女的表情微微一滞,侑子轻笑出声,“嘛,今天就带你们去见一位我信赖的占卜师好了。” (二) 侑子所说的那位“她所信赖的占卜师”,与由依想象中抱着水晶球坐在青烟袅袅的香炉边上的黑衣女子什么的截然不同――青翠干净的小庭院里种着郁郁葱葱的果树,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猫蹲在门口的阳光里打着瞌睡,而那位占卜师则一个人弓着身子,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慢悠悠地晒被子。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在侑子一踏入庭院的时候,便微微侧过头,露出了慈祥柔和的笑容。 “你来了啊,侑子酱,等你好久了哦。” “好久不见!” 与平日里沉静神秘的模样全然不同,黑发女子几乎是在老人开口的同时就扑上前去抱住了对方,这让一边的四月一日君忍不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由依歪了歪头,目光从庭院地面上干净的鹅卵石上扫过,就在她走神的几分钟里,这位老奶奶已经和四月一日以及四月一日怀里的摩可拿打过了招呼,将目光最后停在了墨绿色长发少女的身上。 “您,您好。” 感觉到了老者的目光,虽然少女嘴里说着不相信占卜,但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直了身子――和长辈说话的时候要有礼貌,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必须遵守的。 “虽然没能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但却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好孩子呢……和你的姐姐一样,会成为让你母亲骄傲的孩子哦。” ――诶?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久以前那个梦境中,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白袍少女,她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眸和头发,就连脸上的胎记也……还有那个叫做“白兰?杰索”的男人的话语―― ――【“诶~真的呢,几乎一模一样,不愧是双生姐妹呢~”】 ――【“我要找的人就是你,真田由依……或者应该叫你,‘由依?基里奥内罗’更为确切一点呢~”】 现在想想,之前她问侑子是否认识自己的母亲,侑子并没有说认识的人具体叫什么……在听到自己姓氏的时候,神情也…… 古语说,三人成虎。――这么多次的巧合,让原本坚持自己身世的由依心中,有了一丝微妙的动摇……可是,从小到大,无论是祖父还是爸爸妈妈,甚至哥哥们,都从未把她当做过外人――该宠的时候宠上了天,爷爷为了救自己还丢掉了一只腿;该罚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让她在院子的石子路上跪到半夜三更…… 脑子里乱得如同一团麻线,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侑子――而对方,只是给了她一个神秘的笑容,便跟着老者进屋换鞋。由依咬了咬唇,快步走到了侑子的身侧,趁老人离开倒茶的时间,在女子耳边低声道:“侑子小姐……” “你既然没有反驳,想必自己心中也有猜测――何必来问我呢。” 没有给少女开口发问的时间,黑发女子只是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少女的红唇之上――然后,施施然朝着会客厅走去。 “……正是因为有的只是‘猜测’,所以才想问啊。” 知道对方不会给自己答案,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只能微微苦笑,也换下了鞋子,跟上前去。 (三) 老者的会客厅,没有时下一般占卜师那样西式豪华的家具,只是一张小小的茶桌和榻榻米。茶桌之上,摆放着一个式样古朴的金质沙盘,细腻的白沙在盘中静静地呈现出一片空白的沙面;白沙的上方,是一个好像天平一样的金色扶手,分别朝向由依和老者的方向;金色扶手的中央镶嵌着一块紫色的圆形宝石,下面则悬挂着一枚精致细巧的锥子,停留在沙面的中央。 “请坐吧,小姑娘。来,把手放在这里――” 触摸到老者干燥温暖,但又有些粗糙的掌心,墨绿色长发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微微犹豫了一下――然而最终,她还是将手稳稳地放在了金色的扶手之上。老人看着少女有些倔强的坚定眼神,微微一笑,坐到了由依的对面,伸手――握住了金色扶手的另一边。 宝石下方坠着的锥尖微微一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蓦地动了起来,在安静的沙面上荡开,犹如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在沙面上行走,刻画出了一道道蜿蜒的纹路。由依瞪大了眼睛,刚想仔细看看锥子画了些什么图案,就被老者飘渺而柔和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安心吧,你的生身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他们现在并不痛苦。” “――虽然为了保护由依,从小就将你送走,但是他们一直深爱着你,并且也经常去看你。” “你还有一个姐姐,也是温柔勇敢的好孩子呢……虽然现在身处困境,但是身边也有可靠的同伴和深爱的人,所以,即使面对着可怕的敌人,也不会失去希望哦~” “啊……你的姐姐,那个孩子很挂心你呢。如果不是自己也处境困难,那孩子真的很想将由依接到自己身边,代替死去的母亲好好补偿妹妹……” 老者那透着温和慈祥的音色,好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抚摸在少女那颗微微焦躁的心上。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不由得缓缓放松了神色,握着金色扶手的手掌也微微松开了一些:“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听到自己也是被深爱着的,似乎就可以原谅了啊……那对,未曾谋面又或者是曾经对面而不相识的父亲母亲。至于姐姐…… “困境,是什么样的困境呢?”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那个少女从高楼上独自坠落、化作火炎的景象,由依的心底就忍不住一阵不安。 “那孩子并不希望你知道哦。”这一次,老者却没有正面回答少女,“不过总有一天,由依会和姐姐相见,那个时候,是共同面对困难还是其他的――就必须由你自己选择了。” “只是现在,由依你想做的事情……” 缓缓睁开了双眼,白发苍苍的老人低下头,朝着白沙的沙面看去――由依也跟着垂下目光,绯红色的锥尖,此时已经停止了划动,洁白的沙面上,一道来回蜿蜒的弧线形成了一个拱形的图案,好像是桥,又好像是…… “原来如此,果然是和由依你非常相称的图案啊……” “――【彩虹】。象征着跨越和延续……必须要经过重重的风雨和艰难,才能够最终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就不要再犹豫了吧。虽然沿着这条路,哪怕你有这极强的‘运’,也势必要经受相当一番的煎熬呢,但是啊……相信由依你,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觉得值得的话,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走过去吧――更何况……” 抬起头,老者轻轻续道:“你所寻找的那个人,也并没有放弃与你的缘分哪……他也在以他的方式,一点点朝着你走过来。” “所以由依,无论如何,无论以后遭遇了什么样的悲伤和打击,你也绝对不可以轻易放弃――尤其是自己的性命。你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还属于那些深爱你的人,为了他们……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 “这样,才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直到相见的那一天。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静静地凝视着沙面上那一道道弧线,然后轻轻挽起唇线,深蓝色的双眸仿佛被什么一点点照亮了一般。 一滴雨水重重地敲打在窗外的绿叶上,叶子微微一颤,随即更多的雨点从天而降,深色的乌云染上了碧蓝的天空,风中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由依侧过头,微微一笑。 【“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倘若是,真的有绝望的时刻来临……那么想必,那个人也会那样一如既往温柔地微笑着,摸着她的头,这么对她说吧。事实上,无论如何也不曾被打败的,是那个人才对啊……就连周防尊,都会有暴躁和颓然的时候,十束君却始终保持着那样沉稳的笑容,安抚着周围每一个人。 ――所以说,永远不要绝望,不要放弃吗…… “我会的。” ――这一次,一定,不会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