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摘桔花》 第213章 深暝 “你……” “你之前说的对我的情感，是真的吗？” “…什么？” “奈落，你真的清楚自己的情感吗，不是因为鬼蜘蛛，不是憎恨，不是愚弄，更不是一时逞快……” 桔梗打断了奈落的话，她的目光坦然而坚定地注视着那双略显仓促想要闪躲的眼睛，这些话是在问奈落，也同样是在问自己。 对于奈落的情感，并非是渴望得到爱所以才产生的错觉，而是在之后的相处之中慢慢的，无形的产生的情感。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奈落避开了桔梗的目光，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也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对方半夜跑过来，只是为了再次嘲笑自己完全不懂人类情感却还要说出之前的那些吗，如果是那样…… 他就算不明白，也很清楚自己当时说那些话的意思，相反，他倒是有些不清楚桔梗这一次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是觉得我说的那些，都是错觉？”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奈落的思绪便开始飘乱，心中的烦闷让他开始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又想把这些归咎于鬼蜘蛛吗。” 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这些，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此刻的想法，曾经他也怀疑过，也迷茫过，排斥过，在濒临疯狂中徘徊。 他的确恨鬼蜘蛛，恨那种肮脏贪婪的人类会与自己共论，恨鬼蜘蛛限制自己的行动计划，恨那种丑陋的印记挥之不去，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反复出现。 但这段时间里，他也多少想明白了，或许恨的不只是这些，更恨拥有那些回忆的人是鬼蜘蛛，恨自己的情感只能藏在鬼蜘蛛之下，无法见到光明。 之所以之前袒露这些，就算没有结果，他也不愿意再被鬼蜘蛛这个理由所替代自己的情感，最起码，一切并不算是重蹈覆辙。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说的淡然，却在桔梗的心中掀起海浪，刺激着自己的五感，脑海中片刻出现一小段空白，让她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 “桔梗，你是怎么想的？” “…我吗？” “比起我，在回答我时哭泣的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明白。” “这样吗，原来你都已经看到了…” 那算看到吗，仅仅只是看见对方转头时月光映照下闪过的光点，来不及再看对方一闪而过的神情。 那是对方第一次真正的在自己面前流下了眼泪，并非为了别人，或许，也并非为了自己。 “当时，你在难过吗？” 或许是真的想要知道，奈落说这话时看向了桔梗，眼神中是认真的求索。 他的目光回应着对方略显失神的眼睛，像之前等待对方的回答般，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望着桔梗。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垂眸盯着桌案上燃烧的烛火思考着什么，跳跃的火光照在二人的眸中，隐藏着彼此不为人知的情绪。 “…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 桔梗手中紧紧攥着发绳，一直以来，她都自以为是的将一切都当做自己认为的那样，无论是与犬夜叉的情感，还是一人擅自行动，与奈落的周旋。 在奈落说自己自大，在犬夜叉戈薇一次又一次担心自己时，依旧不愿面对事实，枫几次的欲言又止她也都当作视而不见，也许正是如此，她才感到一切都在与自己脱节。 所以，她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无法守护好任何人，亲眼看见想要守护的一切随着岁月流逝。 “奈落。” “…………” “我是个愚蠢的女人，对吗？” 奈落注视着桔梗，火光下泛着黄的光影跳跃在她的面颊上，染上了暖色，她的眼中开始闪烁着泪光，没有闪躲回避，而是直直地看向自己。 这一次，他也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借着火光，他的目光仔细的描摹着对方的眉眼，那声询问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心中反复回荡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桔梗的问题，的确，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一直都是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常说的。 而自己这么说，也只是因为看见女人始终一个人默默做着计划，脱离人群，固执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 因为担心给别人添麻烦，而选择将所有的麻烦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不去衡量危险性就奋不顾身的踏入险境。 这种飞蛾扑火般的行为他已经见了数次，那种强烈的即将失去的不安，让他开始埋怨这个拒绝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但即便如此，这也都是桔梗的选择，他是清楚的，没有人可以影响她的行动，就是如此固执。 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那份心意，无论是五十年的等待，亦或者是彼此之间的针锋相对，都如同那颗无法割离的心脏般，慢慢的堆积形成了巨大的山。 “我……” “直到现在，你的心意有过改变吗？” 奈落有些不安地看着桔梗，刚犹豫着如何去回答，下一秒他就看见女人的眸光闪动着，回过神来的她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色，轻声询问着自己。 天色依旧朦胧，今晚的对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奈落只觉得这一切都浑浑噩噩，对方的提问让他更加的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他的心意……会改变吗？ 如果真的会的话，或许在那等待的五十年里早该变了。 就算是之前桔梗的拒绝，也无法阻断那颗思恋的心，他看着那双熟悉的眸子，心跳就越是抑制不住地跳动着。 第214章 瑨曈? 他想问桔梗现在再问这些究竟做什么，想像平常那样问她是否是来嘲笑自己，想再说更多其他的话题。 但不知为何，心中闪过的千言万语之下，在一瞬间化为了一阵阵心跳声，在桔梗等待自己回答的这段时间，他只能听见身体里属于心脏跳动的回答。 他的爱恋如同这无边的黑夜，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不为任何人所知晓，沉浸在名为苦恋的织网当中。 只觉着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疯狂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再次听见桔梗谈起时，只觉得无法再次开口。 他敛下心中的骇浪，尽可能平静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这些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在你看来，那份情感又与鬼蜘蛛的有什么不同吗，甚至，比鬼蜘蛛的那份更加不可见人，只能埋没在深暝里的那份爱恋。” 不再是受伤盗贼与巫女的身份，而是更加无法衡越的宿敌身份，想要让对方以恨记住自己，却又奢望对方能够对自己产生恨以外的关注。 所有人都可以知道鬼蜘蛛对桔梗的情感以及那肮脏的念想，唯独自己那份真正的心意永远无法见光。 沾染上了太多的罪恶与鲜血，他自知自己已经罪孽深重，就算是到了地狱，也无法与桔梗相遇，成为地狱中永世不可轮回的恶鬼。 他又在期盼渴望些什么呢？ 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知道了不可能，却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要触碰到对方，想念着那回忆中已经泛黄的身影。 那些人对自己的诅咒，对自己的厌恶他都不曾在意过，却会在桔梗说出自己这份心意是受了鬼蜘蛛的影响时，心中不免地一阵刺痛。 他沾染上了世间所有的肮脏不堪，也接受所有罪恶的词与自己贴边，长期以来，他都快要听得麻木。 越是尝试着想要改变什么，急于改变什么，就越是将事情变得一团糟。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这种局面，带着他困惑而迷茫的心。 “………” 桔梗静静听着奈落从未说过的这些，就算之前已经坦白了心意，却也不敢再提起第二次。 那张脸在朦胧的夜中让她有些看不太清楚，额前的发丝遮挡了他的眉眼，听着对方平静诉说着绝望的爱恋，不知为何，桔梗第一次觉着眼前的人陌生。 就好像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般，曾经自己认为的，只不过是奈落想要自己看见的那副虚假面孔。 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两人都看不清彼此，却又是第一次真切的想要发自内心的想要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想要了解对方。 “…我从未把你当做过鬼蜘蛛。” 心中的念想更甚，已经无法再隐瞒，就算之后了解了前因后果，她也从未将奈落与鬼蜘蛛当做同一个人，她从始至终都认为，奈落是一只拥有鬼蜘蛛之心的半妖，而并非是曾经那个人类盗贼。 她无法从奈落的身上看见任何关于鬼蜘蛛的一切，他将那份丑陋的一面隐藏的很好，让她无法将他们两个当做同一个人，哪怕那两颗心脏都在这具身体，同时跳动着。 “就像你将现在的我当做真正的桔梗那样。” “………” “即使我的魂魄残缺，拖着这副笨重的躯骸，你也依旧会对我说出那些。” 不会在乎自己如今已经变得多么狼狈，甚至算不上是人类的身份，就算如此他也依旧会对自己说出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许诺去无人打扰的另一个地方。 “奈落，为什么，会对这样的我…” 对于桔梗来说，这些许诺的话她本不该再起涟漪，已经不再完美的自己，却在这个时候被许下了一生的承诺，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比世间万物更加的珍贵。 她的声音颤抖着，窗外的风中将桔梗心中那份苦涩与纠结随着夜晚最后一抹暗色吹散，渐渐地，天边有了朦胧的亮光。 淡淡的橙金色与夜蓝色交接，在天边形成了渐变，借着那份迷蒙，奈落渐渐将面前的人看的清了些。 披散在身前浓密的黑发下，女人的眸光在看向自己时闪烁着淡色的光晕，随后停留在眼睑下形成一颗颗泪珠划过面颊，那张唇微微启合着，最终化为了淡淡的笑意，静谧地犹如一幅回忆时的画面。 她转头看了眼已经变得蒙蒙亮的天色，像是在心里做着最终的决定。 在奈落的注视下，她用手缓缓撑在桌案将身子半撑起越过了间隔在两人面前的障碍。 随着带着冰冷而柔软的触感出现在额头上，将那处细密棉麻的感官放大数倍，那双红眸在一瞬间骤缩，对方的主动触碰，让奈落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这样，算迎来黎明了吗？” “………” 短暂的吻之后，桔梗的身子缓缓后退了些，用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抚着奈落的另一侧脸，那双带着笑意闪烁泪光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对方。 只觉着周围的空气都参杂着对方身上淡淡地香气，额间柔软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心中的心跳早已有力而混乱地跳动着，连带着呼吸也一同变得紊乱。 “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在彼此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之下，他努力按捺着内心的异样情绪，像是确认般地注视着桔梗。 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了对方的倒映，随着奈落试探的目光缓缓落在对方的唇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慢慢靠了过去，这段时间，他也给了对方拒绝反悔的机会。 这个试探的吻没有想象中那般落空，而是感受到那份绵柔在唇面缓缓的摩挲，不知为何，再次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只觉着触碰到的地方开始慢慢升温，血液变得炽热，很快奈落脱离了这份即将让他上瘾缱绻的吻。 “桔梗，你究竟在想什么？” 一时间他几乎快要将内心那份情绪溢出，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让人依恋，奈落错开了目光，生怕将那无法收敛的情绪告知对方。 第215章 私心 “大费周章的跑到我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奈落并非没有说明究竟是什么，却在经历那次极为短暂的试探之后，那其中之意却也不言而喻。 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炙热的气息，桔梗只觉着心中那份负担随着心意的托出变得轻飘飘的，听出了奈落的意思，她的眸子闪动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撑着桌面的手起初顿住片刻，随后缓缓的带着身体缓缓向后方的床榻后坐去，她下意识地理了理垂散在耳鬓前的长发，轻轻瞥撇过手中攥紧的发绳。 她并没有回答奈落的话，缓缓坐回了回去，将垂下的目光一点点重新挪回奈落的身上，直至看见对方嘴角微微带着连自己都未来得及察觉的笑意。 那双带着迎来黎明的红眸闪烁着，注视着自己，带着些许无名的期待，在此刻，那双眼睛毫无掩饰地将那份贪婪与埋藏许久的爱恋暴露无疑。 “我曾经，做了许多错误的选择，但是我从未后悔过，那些过去，罪孽，错误，也曾将我束缚在过去，即使表面装作毫不在意，但是，偶尔也会产生''会不会这一次会变得不一样呢？''这种想法。” 在每一次注视着夜晚闪烁的星光，风拂过宁静的村庄，带来阵阵凉意时，她也曾产生过一切都未发生过，自己只是生活在村庄里，平凡普通，与枫相依为命的其中一位村民的错觉。 在每日的黄昏下，迎接归来的爱人，哪怕是最平常的话题，她也会很乐意去倾听，美好如水流淌过的时光，会一起感慨时间过得很快，会听到爱人在外发生的趣事。 带着那份渴望，她一直努力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即使明白不该有那份私心，她也依旧想冲破那份桎梏，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事情后，我也不断询问着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应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其实在询问自己的时候，我就早已经清楚，如果真的不这么做的话，我应该是会后悔的。” 桔梗说到后半句话时，带着浅浅的笑意，神情温柔而认真，不带丝毫玩笑的话语，却在话落缓缓飘进奈落的耳中时，浑身血液如同岩浆般烧灼着每一处肌肤，深深地为每一处都留下了烙印。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奈落？” 不仅是自己的选择，桔梗更想清楚对方现在是否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之后，是否会改变那份心意。 将疑问说出口之后，她便安静地坐在桌案的另一侧，微微侧着身子，目光扫过对方无意中搭在桌上像是在克制情绪而紧紧攥出青筋的手。 “桔梗，你话里的真假或许也只有自己清楚。” 那些曾经看起来听起来如此真实的表现和话语，都是眼前这个女人为了计划而骗自己的，这一次，他又怎么确定桔梗究竟是否又为了其他的目的呢？ 按捺住即将冲出的情绪与心跳，奈落说出了违心的话，他并没有如对方所问那般回答，在经历刚才的事情之后，如愿以偿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相反，随之而来的是即将与眼前这个女人共度的不安。 犹如蛛丝牵引着毫无回应空洞的井口，即使另一端系在自己身上，也终究无法安心。 “这样吗，那你想再如何确定呢？” “？！” 对方的话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在听到之后，奈落几乎是一瞬间，下意识地转过头观察说这话时的桔梗。 直到看见对方带着些许取逗的模样，那刚刚掀起波澜的眸子这才得到了些许平复。 他是清楚的，只要是对方说的话，无法分辨真假，哪怕是谎话，他也无法做到第一时间反驳，在心里，他还是会第一时间去选择相信。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的不安，越陷越深，卷入谎言与爱恋的旋涡之中，永远无法逃出。 就像这一次，对方明明只是取笑的话，他还是会去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对方认真说出的话，牵动着自己的思考，仿佛蛛丝牵引的另一端，被控制的一方始终是自己。 这种被动的，随时会消失的感觉，就像是一阵自由的风，短暂的停留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保证只停留在这里。 他究竟在犹豫什么，究竟在害怕什么，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濒死，也对死亡无畏，现在，对于桔梗，他却被无数话语扼制于喉，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桔梗之前的拒绝，现在的主动，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看不透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思绪犹如乱线，直到最后，他也只能遵从心中最初的想法询问着桔梗。 “枫，四魂之玉，鬼蜘蛛…桔梗，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虽然是给予对方后悔思考的机会，奈落却将最后一个字说的很轻，反问的话语在他的私心下，几乎变成了肯定的话。 即使对方现在是为了目的才接近自己，奈落也不希望轻易地放走这次机会，就像他一开始和桔梗说的那样，就算是利用，只要能待在身边，那份思恋所带来的折磨便能减轻不少。 最起码在现在，他不应该，也没有任何可以选择贪心的理由。 带着那份私心，他并没有给对方太多思考的时间，随后便做好了下一步计划。 “我会派人替你安置好房间。” “什么？” “怎么了，你果然又开始后悔了吗？” “房间的话，我已经在枫那里安顿好了，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来你这里。” 那些琐碎的东西如果真的要一同搬过来，或许会花许多时间，将时间浪费在打理搬物上，桔梗自认为不必要。 这些时间完全可以让她用来寻找更多四魂之玉的碎片，观察碎片持有者若娃的动向，所以，在奈落告知这件事时，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在她拒绝对方时，很明显感受到眼前的人手中的动作一滞。 第216章 最初的约定 暮落见桔 “哼。” 听见桔梗这么说，一开始想要派人安置屋子的念头也随之消失，像是早就想到对方会拒绝，了然的冷哼着，目光幽幽地从桔梗身上扫过，随后定格在屋子外侧静然的长廊。 他是有私心的，在内心做了许久的挣扎之后，随着冰冷的空气灌入，理智慢慢地控制了他的言语。 因为清楚无法真正的将对方束缚在身边，现在争执这些，也只会让一切重归于灾难的起点，痛苦与苦涩的回忆蔓延，最终在心脏处密密麻麻地蔓延成湿氲的苔藻。 “日落之前，没有来的话，你也只能听从我的安排。” 话中的意思明显，即使他们两个已经互明了心意，两人要处理的远远要比想象的更复杂，这些都需要交给时间。 至于等待，既然已经等到了结果，在此后的等待便不会像五十年前那样漫长，最起码现在，他有了可以等待的人，有了期待。 至于之后，他已经无法再顾及太多，此刻的选择他是不后悔的。 “我知道了。” 听出话中之意的桔梗带着淡淡的笑意应着，看着那回避自己目光的男人，心中奇异地发现，因为之前的错意，似乎让她忽视了对方许多小的举动。 譬如现在，那回避正过的身子即使被额前碎发遮挡看不出他的情绪，却能够从那放在桌案上攥紧隐忍的手上看到此前从未注意过的心思。 窗外朦胧的光束恍如梦境，将那桌案上的手照的如此真实近在咫尺，桔梗静静地盯着，连她也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她伸出手，靠在桌案边缓缓地朝那只手挪动着，直到感受到彼此触碰时，对方手僵在原地，桔梗这才安抚般将手放在了那温热的手背上。 冰冷柔软的触感让奈落失意的神志回笼，女人后面的话语他已然听得模糊，只觉着那份安抚让他变得冷静，烦躁跳动的心随着冰冷触及到的血液开始变得平静。 天色开始随着时间的变化变得亮了起来，将外界的山林照的朦胧，天边那缕属于夜的神色也渐渐被橙金色所代替。 一切都迎来了光明，空气中还参杂着冷意，奈落注意到一旁的女人缓缓站起了身，下意识地朝旁望去。 “我也该离开了。” “………” 他看着站在窗边得闲整理束发的桔梗，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目光般，女人轻衔发带，白皙纤细的指尖埋没在乌黑浓密的长发之下，犹如一条条雀跃的鱼群越过深海的每一处。 带着那份柔光披在女人的周围，与记忆中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重叠，仿佛穿梭了时光，他们之间不再是戒备，也没有无法跨越的横沟。 每一步他都看的仔细，像是想要刻入记忆中那样，直到女人的身影晃动，随后转向了自己。 在两人在对视的那一刻，察觉到了彼此的心思，那份残留着缱绻留恋的神色被敏捷的捕捉到，在目前略显拘谨的氛围中，桔梗静静地盯着眼前迟疑的奈落。 “你要和我一起吗？” “…嗯？” “陪我走一段路吧，奈落。” 那话中像是在示意什么，一时间他却不知从何想起，只察觉自己听见对方这么说时，略显诧异地侧头注视着对方。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如果桔梗是为了通过这些证明自己的诚意，根本没有必要。 只需要说一声离开，甚至不需要说任何的解释，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的离开。 尽管如此，在未摸清对方用意的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选择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缓缓跟上了那个即将离去的身影。 在天微微亮的长廊外，桔梗熟稔地绕过长廊的拐角，一路走过一间间屋子，盯着那道未曾改变过的熟悉身影，奈落缓缓保持着距离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无言的走着。 门口朦胧的光将桔梗的影子不断向屋内的阴影处拖着，与影子的方向相反，她的脚步没有任何停滞地向外走着。 这片曾经困住他几十年的地方，将他埋没在阴影的城府里，随着女人一步步前迈，让他久违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们之间好像已经存在着某种牵绊，是曾经从未有过的。 以往离开城府的路也开始变得漫长，仿佛时间就此暂停，走过那一阶阶石阶，一路向下，这些曾是桔梗走过的路，风将对方的气息一路吹延至自己的身边，让这条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我一直在想，如果这条路如果有人能陪我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桔梗的话轻飘飘的，如此的平静，他无法通过对方的背影看出说这话时女人的神情。 “今天这样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 会将心思埋没，克制却又渴望的人不仅仅是自己，在那些艰难而无法实现的宏大心愿下，她们的这些心愿又显得如此的渺小。 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自己从未想到过的，像是走在飘渺看不清前方的云雾中，仅仅凭着直觉向前走着。 “是吗，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呢喃的话语很轻，但同时，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女人的一声轻笑叹息，不知是否是自己的话被对方听了进去。 “你是指什么？” 桔梗听见了奈落沉默片刻后，像是终于决定说出口般的话语。 “在此之前…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奈落迟疑的话语顿住，很快就转移了一开始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之前对我说出那些的人，不是你吗，奈落？” 她们一路走至山林，缓缓朝村子的方向走着，穿过这条路的时间成为了她们现在谈话的倒计时，没有过多犹豫的时间，因为一时的沉默，都会将这些珍贵的时间浪费流逝。 “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担心呢。” 听着桔梗的侃笑，她们彼此之间的气氛也变得缓解了不少。 “你其实也在担心这条路的未来，对吗？” “………” 他那双本平静地眸子在听到桔梗的那些话时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涟漪，几乎想要下意识地反驳，在微微张开口时，看着眼前的人影，声音仿佛随着冷气的灌入消失无痕。 「不是。」 隐藏在身体深处跳动的那颗心脏无声地争执着，如此的喧嚣，吵得他心乱。 比起未来会发生的未知，现在他更想知道的，是对方的那颗心，是否也像自己一样。 第217章 错密 是指哪条路呢。 他看着眼前通向村子的山林之路，朦胧的光束还未完全穿透薄雾时，空气中的湿漉打湿了女人肩上单薄的衣物，贴在了桔梗的肩侧。 即使山间那依旧冰冷的风拂过那处，她也依旧毫无反应。 想起此前桔梗将肩上的伤口展露，奈落的心中复杂，第一次面对那些伤痕会让自己如此忐忑。 “奈落……” 那些是曾经自己想要告诉自己毫不在意的证据，也是最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做到那些的证明。 就算是等到一切都结束，她们的关系不会被任何人知道，只要彼此能到达同一个世界就已经足够了，只要桔梗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奈落？” 耳畔的女人呼唤声牵扯着自己的思绪，即便是留恋，意识还是逐渐回笼，转而将视线放在了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的桔梗身上。 “…………” 或许是看出了奈落的心不在焉，桔梗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视线放在了那阴影下刻意躲避自己的目光。 她清楚，就算已经表明了心意，他们彼此之间也存在了太多需要时间去解答的问题，而那份不安与信任危机，就连她也束手无策。 与犬夜叉不同的是，奈落的智慧与心智都远远超乎半妖该有的，他的戾气，阴郁随时都可能到自己无法控制的程度。 会对这样的一只妖怪尝试去信任托付，不说是奈落，恐怕就连自己现在也变得无法确定。 但比起左右摇摆不定的心意来说，她还是决定再为自己的私心付出行动，就算是这一次拒绝了，她也明白在未来的某一天还是会变得犹豫与渴望。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自己不会有后悔的机会，哪怕是再惨痛的代价，哪怕是再一次付出生命，只要她还残存在这个世界，她的那颗心，依旧不会改变向往。 “…算了……” 桔梗缓缓垂下了眼，嘴中喃喃着，反正那些话也不适合现在来说。 目前更关键的，不应该是这些扰乱两人思绪的私事。 “…你使用四魂之玉的力量了吗？”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面对桔梗的话题转变，奈落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话中的不对，一时间那些杂乱的思绪随着桔梗的话抛之脑后。 “如果不借用四魂之玉的力量，以你当时的力量，怎么可能再……” “再什么？” 不确定那晚出现的妖物究竟是否是奈落的分身，桔梗说到后面，话语逐渐因为思考变得迟疑。 按道理来说，现在她们之间已经不算是敌对关系。 枫之前的话也不无道理，以她一个人的力量面对那些，总有一天会感到吃力难以对付。 “前晚，有一个自称是你的分身的家伙出现在了村子里，那妖气也的确与你相同。” “…是吗。”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桔梗，在对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已经了然，甚至已经猜出了究竟是谁。 那个夜晚出现在自己屋外打探的，会不死心去自己搜寻想要知道答案的，也大概率是影之鬼了。 因为凭着自己的直觉，大胆的赌桔梗不会将这些话告知自己，猜测自己与桔梗之间的对立关系。 影之鬼那个家伙，竟然背着自己有了背叛的想法。 这种预料之中的事，让奈落意识到影之鬼的存在已经开始慢慢变成了自己计划的阻碍。 “为什么选择把这些告诉我？” 既然选择告知自己，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乱来，还是说，对方想要表明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真让人没想到…如果不是借助四魂之玉的力量，你当时是消耗自身力量去创造的分身…” 见奈落没有否认，回想起此前的种种，对方这种大胆的举动，桔梗只觉得荒唐。 如果当时自己得知了对方因为分身力量变弱的消息，一旦交手自己也可以处于优势方。 “你就不担心那段时间我会找上你吗？” “哼，你就这么确信在那个时候能解决掉我吗？” 奈落的眸光闪过一丝狡黠，从容的模样像是早就预料到对方的行动那般。 在两人关联生死的周旋，深陷期中的互赌，这种一念生死的感觉，也是此前奈落所一直沉迷深陷的一点。 付出所有谋略志勇，在听到对方攻破自己所布下的局时，那种胜负欲所带来的刺激与欣赏让自己上瘾，激发了自己内心深处属于妖物的阴翳与野性。 就像弱肉强食的追逐争夺，不到最后一秒无法得知究竟谁是胜败方那样，只不过比起那些，他更喜欢看对方脸上的神情。 在想到自己如此大胆的举动之后露出的荒谬神情，会让他产生一种逞意。 “是吗，那个分身也在你的意料之内吗？” 对方眼中那丝疯狂桔梗看在眼里，她顺着对方的话，试图用影之鬼让奈落清醒，让他意识到事态的走向。 “他对你说了什么？” 想起那晚影之鬼的话，桔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仔细的观察着站在自己面前故作不在意模样的男人。 那双眼睛即使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在意，桔梗也没有道破，只是轻笑了一句，转身朝山下走去。 “………” 这一次，奈落并没有跟上对方的步伐，而是沉默地看着捉弄完自己之后离去的女人的背影。 他本不想多管那分身的事，只是，那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找上了桔梗，那女人分明的笑意却又什么都不说的模样，只让奈落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明明现在这种情况，影之鬼就算暴露自己的计划与行踪也无济于事，奈落却还是无法不在意。 “等我回来。” “………” 正当奈落陷入思索时，眼前女人的身影已经愈来愈远，不轻不重的话语被轻飘飘的风捎到自己的耳畔，带着女人的气息，一点点的抚平初现烦乱的心。 在他略显错愕地抬眼望去时，那逐渐缩小的身影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若无其事地离自己远去。 第218章 恶鬼烙印 “…………” “…………” 城府内，神无安静地站在长廊外的其中一间屋子门口，透过那微开的门缝无声地盯着其中一片角落。 隐藏在阴影下的妖物潜伏着，在光亮抵达时，发出细微不满地低叹声。 “你已经在门外待了半个时辰了，有什么事吗？” “…城主大人找你。” “怎么一开始不说？” 影之鬼缓缓将身子从角落转动着，直到那漆黑的影子对着门外站定的神无。 听到对方的话，它舒展着缩成一团的身子钻入屋内的阴影中，一路快速游行离开屋子，正当它从神无身边路过时，这才听到对方呢喃着的话。 “…奈落…很生气。” 在看见身边影子顿住后，神无轻柔的摸着镜面，混沌之下，无心的魂魄开始随着那混沌漫无目的地飘动着，就连挣扎也变得弱了许多。 吸取了无心部分的力量之后，镜子闪过一丝诡异的紫光，很快，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我知道了…” 影之鬼低声应答着，动作却变得缓慢了起来，不祥的预感让它快速的从大脑中思索着所有答案与结果。 即使心中有预感，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结果。 安静的长廊外，影之鬼远远地望着那毫无异样的屋子，如同往常那样，珠帘的声音如此清脆的在空中叮铃作响。 只是，越是安静，影之鬼的感知就越是像一条条密密麻麻扩散的枝丫不断从身体里向城府外生长，疯狂地想要感知预测到什么般。 不安，猜疑，让它在长廊中的路线不受控制的扭曲混乱起来，在每靠近奈落所在的屋子一步，那影子就开始不断失去理智地变换着自己所见过的人的模样。 从无心，神无，枫慢慢地开始变化成一只鸟，一条狗，因为内心的混乱，让影之鬼开始不断变化成值得自己心安的一面。 很快，影之鬼开始自主的变换成自己模拟创造出来的异性，脑袋满是黑影触手的男人，双手变成两把巨大树根的女人，长着血盆大口倒立行走的老人，已经婴儿脑袋蜈蚣身子的黑影，之后变化的频率越来越快，渐渐的，那些模仿出来的怪物连脸都变成了黑影。 “吼……” 或许是察觉到了那间屋子的诡异，影之鬼前进的黑影开始抵触再前进，直愣愣地化为异形迷茫的站在屋子几步开外。 它也差不多猜到了，奈落究竟是因为什么唤自己过来，只是，为什么会…… “不敢进来吗？” “…………” 不容许自己犹豫的机会，奈落的声音很快从屋子内传来，随后，一阵强大的风出现在影之鬼的周围，那风速度之快，让影之鬼来不及做出反抗的机会。 那黑影在风中撕扯挣扎，风刃一道又一道的砸向影之鬼的身体，在它痛苦的嘶吼下，一路被带进了奈落所在的屋子。 “为什么擅自行动？” “您是指……？” 待影之鬼被风刃击得稀碎，狼狈地将黑影重组时，面前的奈落只是淡淡地朝自己发问。 “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 “不…我不会违抗您的旨意。” 影之鬼刻意将话说的留了些余地，在奈落之后的质问下，为自己留了些辩解的余地。 “哼，我不需要随时会背叛的人。” 奈落的话听着平静，只是，眼前短暂闪烁的寒光让影之鬼预感不妙，下意识地抬头观察看着对方的动作。 坐在桌案旁的奈落借着窗外模糊的光，用指腹将开鞘的刀锋缓缓抚拭着，随着动作，血液出现在刀锋的位置，殷红的颜色不断蔓延，一路生花，空气中带着腥血恐惧的气息，很快将整个屋子扩散环绕，奈落带着冷冽杀意眸子一路沿着血液流向直至转向自己的位置。 “尤其是弑主作伥的家伙。” “…？！” 这句话就像是证实了自己内心的猜忌，很快，影之鬼一下确定了对方的用意。 它无法将奈落的举动忽视，作为创造自己的主体，对方很清楚自己的弱点。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 “您…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话吗？” 本带着试一试的态度，在提及时，它注意到奈落的眸光闪动，连带着动作也一滞，濒临生命威胁之下，影之鬼头脑风暴般将话语托出，犹如抓住稻草。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也一直想要对付那个女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真的愿意相信那个人的话吗？” 奈落面上并无太大的情绪，相比在地上不断争取时间重组的影之鬼的狼狈，他只觉着心中一阵冰冷。 “………” “她并没有证据证明，对吗？” 见奈落不语，影之鬼抽动着碎片一点一点朝奈落脚下的位置慢慢挪动着，嘴中的话依旧。 “即便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从那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谎言。” 直至影之鬼将碎片拼凑完整，奈落也因对方的话陷入沉思，手中的刀剑还是没了下一步动作。 影之鬼的话语几分为真几分为假，即便心里有数，却还是会因为那个女人曾经一贯的行为扰乱了他本坚定确信的举动。 正是因为对方看出了自己心中的犹豫，这才将自己的忧虑转换为自己的辩解，如此准确的戳中自己。 眼看那影子逐渐将周围的地面一步步化为阴影吞没，奈落这才开了口。 “谎言…” “…！？” 影之鬼猛烈的缩动着躯体，颤抖着想要后退，奈何那沾着血液的锋利刀剑早已刺入，戳中的黑影不断抖动着，形成了一块丑陋的缺口，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复原。 刺入的缺口不断渗出黑色的雾气，带着细小的嘶鸣声，强大的恐惧之后，是格外的平静。 “我现在不会杀了你，因为你还有价值，只不过这不是你欺骗背叛的理由。” 看着那不断扩散的黑影，适时的，奈落将剑轻轻抬起朝空中划过一道剑影，将身子向后方仰了仰。 “这道切口会跟随你，直至消亡。” 这就是企图与自己对抗的下场，虽不致死，却也给了影之鬼一辈子如影随形的屈辱，不够完整，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完美附身于他人的身躯。 第219章 隐瞒 “…这恐怕对您没有好处。” 见影之鬼沉声不再反抗，那声音幽幽地从地面传来，像是来自地狱徘徊的恶鬼。 眼前的奈落侧坐在床边，晦暗不明的神色注视着沾染在鲜血上的黑色雾气，在阳光下，空气中的细尘飞扬，缓缓地与剑上的罪孽一同消失在光中。 久违的鲜血气息不断围绕在鼻侧，他将手抬至半空，注视着不知何时早已愈合的指腹。 残缺的影子无法再完整的进行伪装，这也就代表着，现在的影之鬼无法再进入他人的躯壳，只能作为真正的飘荡人间的鬼魂。 它不知道现在这样的自己还能为奈落做什么，这种屈辱的残活于世的方式，比死亡更折磨。 见影之鬼心中的不满依旧，奈落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这没你事了，叫神无过来。” “…大人，您还是信了那个女人的话，对吗？” 半晌，空气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那道黑影涌动着，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握着剑柄的手渐渐攥紧。 那份耐心逐渐被影之鬼再次提及桔梗时开始慢慢消磨殆尽，在对方看来，自己完全是没有思考听信敌人的人吗。 “哦，我不记得我向别人提及过你的存在。” “啊……” “既然如此，一直依附在无心躯壳里的你，是怎么被对方发现的？” 一时被剥夺了权利的影之鬼被愤怒与不满淹没，丝毫未在意过自己是否在那群人面前现出真身过。 在奈落说出那些时，影之鬼也猜到了桔梗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疯了吗。 明明自己观察两人这些天的周旋，彼此之间应该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消失在这个世界才对。 就是因为如此，它才会这样大胆的出现在桔梗的面前，并且告知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 “怎么会……” 直到这一刻，它才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揣测错了，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影之鬼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对方答案。 “哼，去吧。” 自然，奈落也不需要对方再多狡辩什么，只是让对方尽快将神无叫过来，他的目光懒懒地从影之鬼身上瞥开，用剑身轻轻点了点桌案，发出了木头沉闷的咚咚声。 “……嗯。” 即使再不甘心，眼前影之鬼似乎也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见状，那道黑影无力地向后退着，转身之间化为残缺的影子一路幽幽退出了屋子。 按捺住强烈的想要去质问女人的念头，现在立刻去找只会让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影之鬼自然不蠢，这道身上的切口也让它无法忘记有关这个女人的事，想要找到她轻而易举，也不在乎现在这点时间。 这么想着，它一路绕过城府，试图寻找到神无，平日里对方会出现的地方，此刻却始终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就在他路过房屋外长廊的那一刻，突然瞥见了靠着木栏的一小堆白影。 安安静静地缩在了角落里，等影之鬼靠近时，这才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盯着中庭中央的泉池，似乎在发着呆。 “你在做什么？” “…水珠…” “城主大人找你。” “…………” 没有询问为什么会呆在这里看水珠的无聊问题，心中积压着不满的影之鬼简单明了的将奈落派给自己的问题说完，便转身要走。 “轮到我了吗…” “…？” 身后的神无自言自语的话被影之鬼听了过去，以为对方也背着奈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有了新鲜感的影之鬼停在了原地，注视着这个略显不安的女孩。 “你也做了什么吗？” “…嗯。” 或许是突然因为有了相同遭遇的两人，开始慢慢的聊了起来。 神无的目光痴痴地盯着那出现在嫩绿叶片的水珠，此刻，正折射着水光，晶莹剔透闪烁着光芒的模样让她短暂的麻痹了自己的不安。 “大人还在生气吗…” “啊…或许吧。” 影之鬼将缺口藏匿于黑暗之中，一看到那道无法愈合的残缺，它便能想起那个男人眼神冷漠的用沾染鲜血的刀剑撕烂自己身躯的模样。 就算是自己的分身，在那一刻它能很明确的感知到对方真真切切的杀意。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周旋多少让奈落产生了一丝动摇，恐怕自己早就…… 「两个疯子！」 此时，印在影之鬼脑海中的两道身影，背对着光下，那道如此鲜丽的红白身影微微侧头向身旁那身披白色毛氅的男人，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令自己清楚的意识到生命的倒计时。 也怪自己这段时间太出头，因为和若娃那群心智尚未成熟的毛头姑娘打交道久了，竟然将心中的反抗如此鲁莽的开始了行动。 “我前几天…” “好了，别让城主大人久等了。” 影之鬼越想越郁闷，在看见对方如此慢吞吞呆若人偶的模样，心中便更是烦乱。 在神无擦拭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镜子后，终于打算和影之鬼袒露心扉时，那道影子早已不耐的钻入木缝中，幽幽地催促着对方赶紧行动。 “…否则，那家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后半句话影之鬼并没有说出口，仅仅是前半句话说完之后，神无便已经缓缓站起了身来，迷茫的目光注视着已经离开的影子。 “前几天…看见了…” 即使周围属于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神无依旧呢喃着，此刻，她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处境。 “………” 那些话最终还是掩埋在神无空洞的胸口中，看着怀抱中的镜子，没有任何犹豫与拒绝的时间，一步步走向了奈落所在的地方。 冰冷的温度不断地从脚底传来，规律的咚咚声很快让神无的神经变得麻木，不可控地回忆起了前几晚所发生的事。 第220章 断念 「快到了…越来越近了…」 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静寂的夜里唯独只出现自己缓慢走过小道的沙沙声响。 视线被夜的昏暗所限制，注视着不远处雾气围绕的城府轮廓，脑海中那道安静坐在窗边的身影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 随着记忆变得完整，体内似乎有什么不断涌动着，产生的热意一股股从心脏的地方不断蔓延。 越是靠近，体内的波动就越大，到最后，甚至连脚步都变得踉跄。 「要回去…回到那里。」 一开始让自己恐惧的地方，如今竟成为了自己唯一可以躲存的去处。 自上次从城府逃出之后，这个村子便再无若娃。 “你是刚来村子的吗…？” “欸？阿南，若娃呢？” “这位是…？” 麻木地听着不知道多少人询问自己究竟是谁的话语，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已经也记不太清了，那种东西，她也不在意了。 唯一记得清晰的，就是自己狼狈躲在野外生存的那段时间，下意识地寻找到了阿南所在的屋子外，正值午后，透过敞开的窗子，屋子内女孩的生活已然恢复到了从前。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只是，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再也没有可以和小伙伴出去玩耍的机会，那些事，成为了阿南的阴影。 午夜撕裂的鬼影，惨白面孔的孩童模样，一到夜晚就被迷雾笼罩的，到处透露着不祥的地方。 “唉……” 屋子内，察觉到了阿南的失魂落魄，女人的叹息声夹杂在乒乓的动作声中。 “那孩子…果真是……” 屋子内安静了片刻，像是在等阿南的回答，窗子里，女孩失神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抿着唇半晌，好不容易才从嘴中挤出了几个字。 “早就死了。”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 只觉得那些话如此的不真切，陌生地感觉让自己无法将那些话中的信息带入到自己的身上。 在这个乱世之中，死亡的频率多了，也开始让人们的情感变得麻木，甚至来不及过多的伤感，繁重的后事就已经封住了未来得及流露的情感。 可是，为什么呢…… 作为阿南口中早就死了的人，若娃的双眼通红，却是连泪也哭不出来。 她们的感情早就已经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已经结束了，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阿南说的那些有任何情绪，在亲耳听到不知多少次，阿南对村民说的自己已经死去的消息，还是会感到绝望。 哪怕对方说的是正确的，她还是想要知道，阿南口中自己已经死亡，是曾经的自己已经死去，还是说现在呢？ 她现在是什么？怪物？鬼魂？还是什么非人的东西？ 如果现在继续待在这个村子，只会让自己徒增悲伤，重新以其他的身份待在这个村子吗？让一切都重来，对熟悉的人重新装作不认识，她没有重来的勇气了。 现在的自己，和阿南口中的那些妖怪已经无异，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好像和城主大人成为了别人口中同样可怕的东西了。 无处可去，曾经的村子也已经容不下自己，在躲避巫女的同时还要躲避阿南，这种日子已经搞得她心力交瘁。 当时执意离开的念头开始慢慢的变成了后悔，如果当时知道离开的结果是这样，她会因为私欲重新做出选择吗？ 若娃的目光怔怔地注视着屋子内的女孩，她的嘴巴懒懒地张合着，她也怎么也听不见那话语。 心中的念头一旦冒出，就如同疯狂蔓长的浮藻，很快占据了所有。 回去吧，去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 只有在那里，自己才是正常的，不需要再见到这群人，回到城主的身边，好好的照看着对方的病，为他熬药，住在安静的屋子里，偶尔与大人闲聊几句。 不再是小孩子，不会再拖后腿的自己，城主大人也会接受的吧？ 空洞的心脏因为这些念头开始慢慢的复苏般，如此的强烈，冰冷的风袭过的手面渐渐地有了暖意，像是瞬间有了曾经的温度。 “城主…大人…” 意识开始慢慢地回笼，处在月下薄薄迷雾中的城府是如此的安静，看着那模糊的轮廓，她的记忆里闪过了一段画面。 那细软长发在温柔月光下折射出淡淡地如同黑曜石般的幽幽紫光，在寂静的屋子里，那双充满危险的眸子如此神伤地注视着月，如同雕塑般，身旁是半开鞘闪烁着寒光的武士剑，带着危险与神秘，越是看不透，便越是想要去接近那眼中的一处忧伤。 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从容，唯有那一刻，似乎也存在过迷茫与不甘。 为什么呢，是因为什么…？ 童年时遭遇的一切，让若娃的心也随着那一场大火一同燃烬，空洞，不安，那些填补自己，支撑自己的，只剩下无限扭曲的东西，连自己都看不清。 没有人可以明白她，她们口中的悲伤与自己完全不同，只有那个人，那双眼睛所隐藏的秘密是自己看不透的，那种即将揭秘时带来的致命危机感，让她着迷。 越是接近死亡，就越让她感受到那份碾压性的力量，那份至高无上的强大能量。 若娃披散着凌乱的长发，眼神中却是闪烁着诡异的亮光，强烈的执念支撑着她一瘸一拐地靠近着城府，却忽视了靠近城府时，屋檐边缘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神无。 这个女孩又回来了。 在好不容易逃离了这里之后，主动的又回来了。 分明得到了最珍贵的自由之后，还是选择了来到这个带给她无尽噩梦的地方。 神无不明白，却也没有阻止，只是下意识地摩挲着镜子，目光随着女孩的靠近而移动，直到她即将靠近结界的那一刻。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孩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决定，她本不该管，只是，那曾经不够美好的记忆，曾经那群人想要离开而付出的代价，让她还是从城府的上空一跃而下。 第221章 绝路 “…为什么要回来…” “？！！” 本还处于游神状态下的若娃在听见身后神无淡淡的话语，不禁停下了脚步。 “…你是……？” 等她回过神转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之前最为熟悉的面孔，只不过，久违的再一次看见时，却没了恐惧，相反的，若娃从神无的身上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 就仿佛她们本该是同一种怪物，与神无面上的死色不同，若娃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眼神中带着一丝难掩的释然。 “为什么要回来。” 在神无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时，若娃很快就朝对方走了过去，神情认真。 “我想，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不一样。” “为什么？” 怎么会不一样呢，明明都是被称为怪物的人，比起村民与伙伴的排斥，相反，这些称为妖物的人却在城府里将她们吃喝供养，除了限制出行，她现在想起来，对方并没有真的想要下手的意思。 更何况，她也想通了，现在的她又为什么要害怕死亡呢，拥有碎片的力量，完全可以和城主谈判，可以成为有用的帮手才对。 “…不一样…” 看不懂若娃脸上的所以然，但神无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同类。 这个可以不被奈落限制自由的女孩，是心甘情愿回到这个地方的，回到这个无数人都想逃离的地方。 若娃并没有去看过更多美丽的风景，享受过足够快乐的时光，没有遇到向往的生活。 一旦有了这些，她就不会这么心甘情愿了。 “离开吧。” “…欸？” 神无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一脸诧异的若娃，那一如既往明澈的眼睛此刻被阴霾所笼罩，带着些许的不甘与倔强。 “我是自愿的！” “…………” “那群人，已经容不下我了，那名巫女也随时会来要我的命，我已经……” “…………”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最后一句，若娃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颤抖，如今，为了活下去，她甚至已经放弃了为村子报仇的念头。 她还是无法做像武之冶那样的人，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就算拥有了四魂之玉碎片，她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 “求求你了…我是真的没有…” “…明天再来。” “什，什么……” 看到了那双已经被阴霾困扰在原地的女孩，神无自知现在的这些话已经无法让女孩清醒。 她也本不想管太多，眼前这个女孩的执着，让神无的失望神色一瞬而过。 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给予女孩剩余思考的时间，这段时间，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明天…为什…” “思考好了的话，现在就离开吧。” 见若娃还想多问些什么，神无却已经失了兴致，不等对方问完，便幽幽的转过了身，一步步向前方的迷雾中缓缓走去。 明明是薄雾的天气，那小小的身影，却在踏进雾气的那一刻，变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待在原地的若娃，面对神无的话，她转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的城府，机会分明就在眼前。 只需要再多走一会…… 心中的纠结更甚，以至于若娃站在原地许久，直至感觉到风将身子吹的有些发僵时，她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听从神无的话，往城府的反方向离开。 这一夜，毫无意外的又要去野外的树林里度过，只要度过今天，明天就可以… 那瘦弱而摇晃的身影一瘸一拐的向森林的更深处走去，如同细长瘦弱的鬼影，直至那抹身影从城府外消失。 神无这才从城府的屋檐上走了出来，注视着寂静的森林，风拂过的每一处，都有可能是对方行至之处。 这个女孩，她本以为对方能够掀起些波浪，只可惜，这样短暂的风波，很快就会迎来结束，她并不可惜女孩的命运，只是，或许也是在失望，失望这个女孩的能力低于自己的期待。 想着想着，她便开始入了神，直至耳边传来了说话声，察觉到端倪的自己这才渐渐地回过了神。 双目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即将对自己下达任务的男人。 “这段时间看好影之鬼，另外…” “是…” “把无心放出来吧。” “………” 对于这个久违的名字，神无顿了片刻后，缓缓垂下了头，注视着手中怀抱的镜子。 “他的灵魂，已经被吞噬了些。” “无妨，今晚之前把事情都办好。” “是。” 对于影之鬼和无心的事情，她并不敢多问，乖顺的垂下了头接下对方的任务。 “那孩子的事，要更快解决了。” “………” 在奈落提到若娃的那一刻，神无噤了声，生怕对方下一步就向自己提出了之前隐瞒见了若娃并阻止对方进入城府的这件事情。 安静而压抑的氛围下，神无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判决，每一分秒，都显得如此漫长。 “退下吧。” 不曾想，比判决更快到来的，是对方让自己离开的指令。 她轻声应答着，面上的冷风拂过，只觉得冷空气随着身体一并变得轻巧了不少，携带着镜子，一步步后退离开了屋子。 奈落是否知道这件事呢，是故意不说，还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神无也无从得知，面对这些，她只是一步步走在长廊之外，顺着奈落的意思，一路走到了放有无心躯壳的地方。 “该出来了…” 站在屋外，神无低下了头轻轻用手拍了拍镜框示意着，随后，将门推开走进了那间阴暗的屋子。 空荡的房间中央，是面色惨白的无心，失去灵魂许久，那副躯壳也变得蔫了不少，加上影之鬼附身行动，空壳也时常会出现些尘泥覆盖。 等她将门缓缓合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镜中的一缕残灵取出，飘至屋子的半空，颤动着围绕空壳不断涌动着，像是得到了召唤，很快，那片灵魂便钻进了无心的身躯。 “醒来吧…城主大人需要你。” 她守在无心的身旁，注视着那依旧铁青惨白的面容，明白长时间魂魄不归，等到再次苏醒需要些时间，拍了拍那有些发僵的身体，只觉得麻木。 第222章 逝去的风 看着那近乎假死状态下的无心，神无的安静地依靠在一旁，注视着微微打开的门缝发起了呆。 死去，代表着什么呢，又用什么词语来表述真正的死亡，如果仅仅是失去了意识陷入长眠，无法醒来的话，这样算是死亡吗？ 像那名巫女，那个孩子一样，拥有行动的自我意识，却无法像所有生物那样流出血液、拥有温度…… 想到这，神无脑海中女孩的瘦弱身影缓缓踏出迷雾的身影开始变得如此清晰。 「那个孩子，今天会来吗？」 哪怕她并不知道女孩来的目的，只是看着对方坚决的模样，就已经有了些许的预感。 她想要那孩子来吗，或者，她希望那孩子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吗？ 面对这个空白的答案，神无垂头将目光看向了手中的镜子，缓缓地将镜面转向自己，如此认真的审视着自己。 身为待在奈落身边最长时间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是因为在所有拥有反抗精神的分身誓死都要背叛的衬托下，让顺从的自己反而显得更加容易被信任吗。 自由，困扰了她们太多，唯独自己不会有太多强烈的想法，或许以后她也不会产生反抗。 不过，那孩子来这里想要做什么呢？那副失魂落魄完全失去之前复仇的模样…… 正当神无站在无心的旁侧出神时，镜框边缘闪烁的光芒反常的短暂黯淡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她缓缓靠近木门，直至身影将那门缝漏出的光遮挡。 推开门时，长廊外却是不见人影，唯有空气中微微拂过的风，像是感应到什么的神无踏出了屋子，回身将门合上。 神无重新站在长廊外，一路默声沿着路前往城府的外方走去，等待若娃再一次出现成为了这一天她可以消遣的事情。 等到黄昏日落，等到天色漆黑不见月，在永远无法踏出这个城府的时候，外界主动接近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坐在屋子内神乐会用试探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言语却没有丝毫的隐晦之意。 “你真的没有想过哪天离开这里吗？” “…去哪里？” “………” 那个时候，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虚心，让她意识到神乐也没有想过究竟想要离开去往哪里。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如此强烈的想要去往危险位置的外界去呢？ “去往哪里都好…只要不像现在这样……” 神乐呢喃着，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自己胸口的位置，那份空洞以及随时会致命的感觉，让她整日都不得安宁。 只要出现忤逆，只要想去背叛，就只能亲眼忍受对方将自己的心脏毁掉，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凭什么呢，就因为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分身，所以哪怕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也必须无条件为对方办事吗？ 越是这么想，心中的不甘瞬间化为了无尽的愤恨与苦涩，那份渴盼一直被压抑着，她无法一辈子呆在这里，哪怕这么做会最后迎来死亡的那一刻。 “…有时候，倒是挺羡慕你的。” “…我…？” “啊，是啊……” 那时候，她无法得知神乐说这句话的意思，只当是对方愤恨的时候说出来的不甘的话语。 现在想来，这座城府，竟成为她待的最久的地方。 神乐就像是自由的风，那身热烈如火般的装束与无瑕的洁白相衬，是她唯一在城府见到过的唯一鲜艳的颜色。 会在奈落下令的时候表现出迟疑，在原定的计划中掺入自己的心思，即便如此，在看到这些时，她也不会因为这些将神乐当做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敌人。 她会在自己的面前毫不掩饰的说厌恶这里，想要逃离这里，也会在心中暗自做出打算的时候，调侃着如果自己也想离开，到时候也会带上自己一起。 那段日子城府里倒也不像现在这样，她对外界的更多接触与认知，也大多是通过神乐的描述。 听闻，有一处地方在春夏之际尤为壮观，广袤无垠的柔嫩草地上，遍地山花开满，那抹抹春色随风轻轻摇曳着枝芽，映照着黄昏的浅金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无不透露着静谧与美好。 那处地方她不曾看过，只是，通过神乐的描述之后，她的心里仿佛也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那些话本是封存在自己内心的一道不可剥开的密封匣，将她那份奇异而朦胧的感觉掩埋，直到不知是第几个夜晚，无意间看到了那群女孩们深处牢狱时的谈话。 在夜晚，那双眼睛眨着，小声说着只属于双方的小心思，那样的画面，就像曾经神乐会将站在远处的自己唤过去，询问着自己想不想要离开这里一样。 她没有帮过神乐，因为当时的自己无法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也不相信能够有什么方法能够帮助神乐得到那颗心脏。 那段日子里，她亲眼看着神乐不气馁的一次次打探着奈落的计划，监视着犬夜叉一行人的动向，会故意向对方提及关键的信息，这些在奈落要求自己使用神无之镜监视神乐时是能够看见的。 在这次奈落动怒将影之鬼叫过去的时候，曾经的那些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决堤洪水，淹没了原本麻木的内心。 自由，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人付诸生命也要去达到，却有人甘愿将得之不易的自由再一次双手归还。 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一抹诡异的白色，在那个人离开之后，那份明艳的红色便从她的世界消失，一并带走的是她当时产生了涟漪。 就像是生来就无法拥有那些色彩，在得知神乐死亡的消息，她也没有感到悲伤，没有感慨，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任何一丝的情绪。 比起别人，或许她本就是如此冷漠的工具。 第223章 轮回 夕阳下，两人静静地走在回村子的山路，一路观望着村民们的收尾工作，已近黄昏的阳光仿佛将回家时的路也照得温暖。 以往回家的路，本该如此的轻快，踏着这几十年未曾变过的小路，此时的脚印也似乎与年少时的脚印重叠。 “巫女大人，巡完回来了啊？” “啊…是啊。” 听到村民对自己的寒暄，有一瞬间让她感到恍惚，没等她反应，下意识的回答便早已脱口而出。 “回家的话，一定要好好歇一歇啊。” “嗯……” 喉咙里沙哑的应答声让她的意识开始渐渐地回归到了现实，她看着男人的目光中真切的关心，浅浅地朝对方笑着回应。 “…唉，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在错过对方身旁时，跟随在枫身后的飞鸟听见了男人小声地感慨着，这句话，她无法分辨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飞鸟微微仰起头，借着柔和的暮光，观察着枫缓缓移动的背影。 不知这句话枫是否有听到，她们的脚步始终缓慢的前进着，小小的道路上，枫的影子长长的拖在了她的侧面，笼罩着小小的飞鸟。 阴影下，她仿佛还嗅到了对方身上浅浅的膏药的气息，一路下的风，似乎都带着枫的温度，温热的舔舐着她的面颊。 “枫婆婆。” “……嗯？” “你的年纪很大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们走进了喧嚣的村子里，飞鸟这才没有忍住问出了声。 “…可能…确实是有些大了吧。” 枫没有回头，她的话有些含糊，就像是在说一些自己也不愿面对的事情，那些话语不轻不重，却让飞鸟记在了心上。 “该用什么来判断年纪的大小呢？” 回想起男人当时那副神情，让飞鸟有些不明白，模样，年龄，对于人类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看着那些能够随着岁月成长变化的人类，她的心里也隐隐感受到了自己与枫婆婆的不同。 “就像，现在我与飞鸟的头发颜色一样。” “白色代表着老去对吗？” “…也不完全是，还有岁月会在人脸上留下痕迹，连带着身体，都会受到影响。” “那，为什么您不用巫术将自己变回年轻的时候？” “…………” 完全没有预料到飞鸟会这么说，枫的身子一顿，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叹息声回荡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周围，最终淹没在嘈杂的村庄当中。 “这些，都是处世生灵的常态，强行扭转，只会带来更多的祸乱。” “我也会迎来这一天吗？” “什么？” “死亡。” 飞鸟的声音不小，这句话枫分明听得清楚，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拥有微弱灵力，孩童模样的式神说出些死亡的话题。 对于式神来说，赋予灵力就是赋予了她们生命，生命的消逝也代表着本体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灵力散尽。 枫很清楚，也将这些看的很透，身后的这个小人陪伴她的这段时间，她也短暂的感受到这个式神给她带来的温暖。 就像回到了曾经那样，只不过，以前追在姐姐身后叽喳叫唤的女孩，代替了姐姐守护着这个村子。 与带有姐姐灵力的飞鸟一起，就像姐姐变成了小女孩，而自己带着她巡逛了一起生活过的村子那样，不再是曾经那般孤独，现在的自己，有了一个陪伴着自己的小小身影。 「姐姐，你是这么想的吗？」 为了不让自己看着你生前那副模样触景生情，所以让飞鸟这段时间陪在自己的身边，代替曾经未来得及参与的人生。 明明已经清楚的知晓了姐姐已经死去的事实，无论过了多久，在看到那张往昔最依赖最熟悉的容貌时，还是会感到触动，那份情感，那份最不可分割的血缘，成为了她一辈子无法忘却的羁绊。 “……枫婆婆？” 见枫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飞鸟轻轻唤了一声，下意识地快步走到了枫的身旁，瞧见了对方缓缓伸手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几声。 “不会的…” “是吗？” “只要这世间还有可以证明你曾经来过的证据，你就不会真正的死亡。” “枫婆婆，有什么可以证明呢？” “像，曾经拂过你身边的风，参着你曾经呼吸过的空气，曾经照在你身上的一缕阳光，淋在你身上的雨水……” “如果这样的话，每个人都可以永生吗？” “是啊，永生之后，有些人也化作一颗颗星星飞到了天空中，在夜晚的时候静静俯瞰着曾经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村子。” 「那些曾经你对我说过的话，没有想到，在经历了几十年之后，我也还能记得清晰，将话语说给带有你灵力的式神听。」 就像真的成为了当年的姐姐，看透了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正是因为如此，在别人看来最不愿意面对的死亡，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只是换了个方式存在在这个世间，这样一想，她似乎就明白了姐姐所做的一切的道理。 在经过了喧嚣的人群之后，她们穿过了一间间屋子，绕过小路，来到了安置飞鸟一群人的小木屋面前。 这个地方，她本是不常来的，只是送到飞鸟木屋前就该转身离开。 这间安置着姐姐的屋子，总会让她不愿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包括姐姐的离开。 但是，经历了这段时间的陪伴，枫似乎也想明白了，姐姐再一次的存在，又何不是换一种弥补曾经错过的时间方式。 如果哪一天面对分离的话，那就好好珍惜眼下的时光吧。 在逐渐开始理解姐姐的所作所为之后，她也不再停在门口，而是在飞鸟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进去。 直至她们站在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的屋门前，枫将手伏在门前，刚想将门推开，目光却瞧见了屋子内这段时间本该在外的桔梗。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并没有打扰到屋子内的人，而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门缝之外，注视着屋内女人的动作。 第224章 日落叠影 淡金色斜阳照进屋子，侧坐在窗边的桔梗垂眸从袖口拿出了一面圆镜，带着闪烁的光影略过女人的面颊，她将镜子抵在在窗边的框沿，入神的注视着镜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般。 与记忆中的场景仿佛重叠，枫的神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眼前屋子内的桔梗抚摸着自己在夕阳晕染下似乎变得拥有温度的脸，下意识地看向了披散在胸前的乌黑长发。 与平日的清冷平静不同，此时那双眼睛犹如久违泛起涟漪的清水，随着缓缓从袖口拿出梳子的手轻柔的梳着头发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仔细而又认真。 不仅如此，枫还注意到对方不知从何处摘取的留有淡淡香气的指甲盖大小的黄色花朵，那香气透过屋子的缝隙，缓缓飘了出来。 “…………” 飞鸟站在枫的身后，注视着对方诧异的神色，这才缓缓站在枫的身侧，嗅到了空气中的花香。 并非是为了熬制所摘的草药，她看着姐姐轻轻用指尖轻捻着花，直至那指尖沾染上属于花的香气，桔梗这才将肩上的衣服拂下，露出触目惊心的裂痕伤口。 那伤口处仿佛还残留着拥有鬼蜘蛛土穴的泥泞气息。 那只手沾染上花朵的汁液，缓缓将香气涂抹在裂痕的边缘，垂敛的眼眸随着指尖的动作一遍又一遍来回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桌上那花朵已经被使用的差不多之后，桔梗这才将衣物束好，将身后的部分长发遮挡在胸前肩两侧。 再一次看向镜面中的自己时，像是在确定这一切准备无误之后，这才将窗前的镜子拿起来收到了袖中。 “…………” “……？！” 仅仅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桔梗便察觉到了木屋外的人影。 她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目光却平静而毫无遮掩的直直注视着缝隙中那道黑影。 “枫，是你吗？” “…………” 屋子外的黑影闪烁了一下，直到屋子里的人开始轻唤自己的名字，木门这才缓缓地发出吱呀的一声。 随后出现的便是归来的枫与飞鸟。 “怎么不进屋里来？” “…姐…姐姐…” “来这里歇一会吧，枫。” 比起之前目睹一切而忐忑不安的枫，桔梗的反应更是让她感到了其中的异常。 看着桔梗示意自己坐在她的身侧，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坐在桔梗对面时，她下意识心虚的不敢看她。 能够感受到对方直直看着自己的目光，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我一会可能要出门一趟。” 比起责问，最先听到的是桔梗率先告知自己的行踪，这无疑证实了此前桔梗的反常行为。 更让枫感到不安的就是这样的行为，与曾经即将与犬夜叉相见时大同小异，在再一次出门之后，带给她的会是什么消息呢？ 难道是……犬夜叉他… 想到这个可能，枫几乎难以掩饰诧异，但回想起姐姐刚才的行为，如果不是的话，又有什么值得姐姐如此大费心思。 枫微微张开嘴，目光中带着些探寻，与对方对视的一瞬间，话语却被咽了回去。 眼前微微笑得温柔的桔梗，在温暖的黄昏下，那此前眼神中的忧伤感难得短暂的消失，这副静谧的场景，她又怎么可能说出这些曾经悲伤的过去。 “…好……” 带着内心些许的挣扎，枫微弱的应答着，鼻息间那份香气萦绕着，久违的氛围让她有些鼻尖发酸。 最起码，现在她不该管这些，像之前自己想的那样，好好珍惜眼前的时光，好好珍惜与桔梗在一起的时间。 在现在自己剩下的时间里，她不希望姐姐再与自己产生矛盾。 如果真的是犬夜叉得知了桔梗还在这个世间，真的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也并无可能，只是，戈薇那孩子…… 让她心中困扰的，其实不只是姐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如果真的是犬夜叉的话，也是经过戈薇那孩子的同意的吧。 那孩子从来就是如此，即便清楚姐姐与犬夜叉曾经的关系，也依旧会同意对方一人前往。 只是今非昔比，现在姐姐的身份…明知这个时候更是需要和对方好好谈一谈，枫却依旧无法当着桔梗的面前将心中的话语袒露。 因为彼此都觉着亏欠，所以，枫在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注视着桔梗收拾妥当之后缓缓站起身走向门的方向。 如果只是这一次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如果只是让姐姐再见一面而已… “姐姐…！” 看着站在门口即将离开的桔梗，她的呼唤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突然。 门口的影子晃动着，寻着声音将头侧过，注视着侧坐在窗边的枫，浅金色的光影伏在姐姐的脸庞，跳跃闪动着，仿佛是随着起伏的呼吸，让眼前的人儿变得更加灵动。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抑制不住的回忆与情感在随着年纪的增加，枫便越是容易触景生情。 “…早点回来。” “好。” 桔梗的目光触及到欲言又止的枫，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轻轻应允着，话语轻柔带着些笑意，如同当年每一次离开时候那样，坚定而温柔的回答着枫。 那简短的四个字包含了许多，枫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看着门外逐渐消失的人影，她的思绪仿佛也一并随着离去。 唯有那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花香，证明过桔梗刚刚出现在这里，此前的一幕幕是如此的鲜活而真实，让她竟也产生了一丝恍惚。 那张脸，实在是太像了，不，严谨来说，那承载着桔梗残留灵魂的陶瓷身体，在这段时间里，似乎越看越真实。 里陶那家伙的手艺，使用禁术的精湛竟达到了如此。 如若不是姐姐当初苏醒的第一时间使用灵力将她抹除，这世间，又该存在多少不该存在的生灵傀儡。 感慨之余，枫的心却是如此的忐忑不安，随着相处时间的迁移，她担心，日后便完全将这副陶瓷人偶当成了真正的姐姐。 第225章 路前行 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这似曾经历的一切，当时的她是怀揣着什么心情呢？ 如释负重，忐忑，期盼，担忧…复杂的情绪在体内不断的在抗衡着，想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改变，却又担心被察觉到刻意。 她离这个世俗太远，已经无法自然的去融入，曾经这条路，她也在想，是否真的能改变自己的余生。 最起码不会再变得孤独。 与五十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在陷入泥泞之中变得残破不堪，在背负着曾经未完成的使命里缓慢前行。 她已经没有筹码给予对方，完整无暇的身躯，一颗炙热跳动的心脏，拥有恒热的体温，曾经那份强烈期盼的念想，仿佛随着那场大火一并燃烧殆尽，仅仅残留下那即将随风散去闪烁着火星的灰烬。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她也依旧会控制不住地去想着像这样一天的到来。 会有人接受这样一无所剩的自己。 她不是什么神圣高洁的巫女，她也会有私心，那颗不可告人的，想要像普通女人那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比起那没有任何意义的头衔，她宁可抛弃曾经那些人的敬仰。 净即是污，污即是净；善即是恶，恶即是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到达了一定的高度，事情就反而会走向反方向。 既然无法改变目前的命运的话，如果这一次，也还是会走向世界的尽头，那她是否也可以随心所欲一些，在完成使命的这条路上，拥有更多的选择。 回想起那静谧的月下，男人的话语如同低谷深处不断蔓延的赤蛇，缓缓沿着山崖边缘，攀至自己的身侧，注下那名为贪念的毒素。 她的那份念想还是会不可避免的触动，从那个时候，自己也似乎意识到了，那份倔强是她对命运的唯一反抗，永恒不灭。 就算是有再多的不安因素，再多需要权衡考虑的地方，也一并被当时奈落的话语轻易击碎。 那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厚厚城墙，如今却被外界的人再一次轻易击碎，究竟…… “…是叫桔梗的巫女吗？” 走出村子的那条路上，或许是想的出神，等到有人走到自己的眼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她这才无声抬起眼看向对方。 “啊，是这样，城主大人派我们在附近接应您。” “…………” 随着那人带着笑意指向不远处停靠的车轿，一班人马依靠在树桩旁，像是察觉到不远处两人已经交谈，纷纷朝自己的位置望了过来。 “谢谢劳烦您费心了，我可以自己前去。” “巫女大人不必客气，这也是城主大人的意思，我们也是奉了主上的意思，您不必觉得烦扰。” 她的视线重新放回眼前不急不缓说着这些的男人身上，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奈落的意思…… 在谈及到对方时，她的目光不经意略过那车轿，想来，是担心自己不会履约的意思吗。 “那，就麻烦您了。” “好，巫女大人，请。” 等那人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回答，自然的侧过身子替桔梗让了路，一路走在了右后方，与桔梗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 “这段时间，大人的病似乎也不见好转。” “……………” 「病？」 “可能，接下来的时间也需要烦扰巫女大人您了。” 那人瞧见桔梗搭上了轿子，便开始整理轿外的帘子，朝对方解释着。 “帘子的话，巫女大人要打开吗？” “您请便。” 男人连声应着，是替轿中的人将帘子敛了敛，露出了小片得以看向外的空间。 一路上走的外界新鲜空气涌入轿子的内侧，鲜亮的光束中蹦越着的小小尘点泛着光，躲进轿中的角落。 被身上以及轿中本就存在的淡淡香薰气息包裹，两种气息并不冲突，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混合之后，形成了如果糖般清新而微甜的气味。 桔梗的目光从透过的帘子外渐渐地放回了轿中，观察着仿佛焕新一尘不染的周围面壁。 被漆渲染成朱樱色的面壁上浅浅倒映着轿中自己的装束，随着轿外的人移动，面壁上的那抹白影也在略微晃动着，因为这轿中的那份安静，她仿佛能听见轿帘流苏与帘的摩挲声。 这车轿，并不像有人经常乘行的工具。 哪怕先前被香薰精心置办过，那轿子中的一切都过于崭新，与先前侍卫在村中搜罗医者救治的那轿子似乎并不是同一轿。 「奈落……」 这也是他的主意吗？ 这种下意识地念想很快就被自己驳回，这些并不像出自奈落提的主意，就算是问的话，也可能会得出对这些特意的精心并不感兴趣的回答。 轿外的风溜进轿子里一遍一遍地吹醒心中的理智与清醒，却被轿内散发着淡淡的香薰混杂的甜腻而变得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些什么。 那种不可控，一直持续到轿子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外面的人声开始渐渐出现，像是在谈论接应着什么，被心绪盈满心头的桔梗已经有些听不清那些人在小声谈论着什么。 本是想像平常那样一人前来城府，像每一个去往城府对峙的日子，因为这段朦胧迷雾中缓缓在心头开苞露出小片花瓣角的念头让心中曾经的那些复杂情绪再一次笼罩在自己的眼睛。 还是有什么不同吧…… 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去见到对方的路，平日里都是自己一人前往。 这一次，是对方来接自己来到这里。 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却又不同，没了先前对这座城府生病的少主的陌生与怀揣着治病的念头去见对方。 这种事情如同一场梦，如此的令人恍惚，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自己想要的，自己做出的选择，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些负面的心绪却开始如同毒蔓藤开始生长，刺痛着自己最初抱着使命的念想，指责着自己不该。 在使命未完成的时候，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将受难的村民百姓置之不理，她这样，真的对吗？ 第226章 私心贪恋 她不否认，她是自私的。 但是，内心的责任与使命感也同时深深烙印在自己，疼痛而刺激着自己清醒。 深处在精致置办的轿子中，脑海中便越是想着深处水深火热的村子里，闪现过一张张历经沧桑与受难之后的脸，同时，也包括枫。 在那一刻，心中的谴责不安几乎快要淹没自己，身为巫女，如此平静地坐在轿子中不闻物事。 即将面对的，在现在看来，也不仅仅是奈落，更是自己的私心。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对这段情感拥有那种想法，还是说，只是因为不想要背负命运，所以才趁着逃离的缝隙慌不择路的选择这条道路呢？ 因为长时间的积压与孤独，让她产生的错觉吗，因为这一时的错觉，导致她现在分不清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要逃离这里吗。 趁轿子停下，外面的人还在交谈，离开这里。 如果此刻她拥有炙热的心脏，或许早已因为不安而变得加速跳动，这种对新一段情感的惴惴不安背负了太多，连她都没有想好是否要真正的去面对自己的这个选择。 同时，她也清楚，如果一旦后悔，也再也没有让她重新开始的选择。 有些事情与人，就像是生命中一瞬而逝的人生抉择，每一次的选择，都能让现在的自己身处不同的结局。 如果，这段情感也是错误的，她也会坦然的面对，做好这段感情最终迎来的结局吗？ “…啊好的，巫女大人，请吧。” 不知那人都聊了些什么，直到最后，看到了帘子被轻轻掀起，外界的交谈声开始消失，男人的声音钻进轿子内，如同对桔梗下了最后一道无法回头的宣判。 这条路 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去挽回的地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杂乱的思绪短暂的随着吸入的空气一并抛之了脑后，短暂的麻痹着自己。 在她下了轿子之后，眼前已然是熟悉不过的城府门口，迎面拂来的冰冷的风掠过自己的身边，将那些思绪一时间彻底消失。 “大人的屋子在左手边的第二间，你，带巫女大人去…” 耳边的对接声让她寻着声音看见了两三个人伴着自己，跟随着对方的脚步缓缓踏进了城府。 每一步在此刻看来都如此的陌生，灌入脑海中的是曾经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顺着走向，比起脚步，更先到达那间屋子门口的，是自己的眼睛。 注视着安静无声的屋子，桔梗注意到身边的人送到了这里，便没了第一次的阻拦，自觉的离开，这种，似乎也是遵照了允许自己进入的指令。 站在门外，这一次，桔梗也没有踏进。 就像是一道不存在的重新开启的门，让她踏进完全陌生未知的可能。 她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哪怕会再一次背负无数灾难的罪名，无法完成的使命…将一切都陷入水深火热当中…重归于火烬当中… “你来了啊，桔梗。” 打断脑海中无数如同地狱般鬼孽的喧闹救喊声，抹去了那一道道残留在地的血迹，男人的声音轻唤着自己的名字，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似乎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 听见屋子内男人的声音，桔梗的目光一滞，看着屋子内的身影，仿佛想要透过珠帘看清此刻那呼唤自己的人的神情。 她掀起了珠帘，无声缓缓地走进了屋子，在对方的注视下，她站在了奈落的面前，目光是风暴下被暴雨冲刷之后的凌乱的平静，如此的仓促。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履约。” 看着奈落戏谑而微微扬起的嘴角，桔梗此刻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她静静地看着对方带着笑意的目光。 “就算不来，你也已经做好了其他准备，不是吗？” 奈落的目光轻轻略过对方，嘴角的笑意并未消失，他自然是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这种准备也没有用上不是吗？” “以后不必派人来接我。” 桔梗顺着对方从桌案上端茶的动作，一路走到了奈落的对面侧坐着。 在说那话时，她瞧见了对方的笑意似乎变得有些淡，目光也始终盯着那杯中轻微颤动的茶水面。 “你并不相信我，对吗？” “………” 即便是已经知道了是如此，桔梗看见奈落并未否认，也并未承认的动作，心中却是更加复杂。 “我会来的。” 几经多少次的试图解释，试图与对方理论的想法，准备了许多不同的话术，在真正的坐在对方面前时，所有的话语都变得如此的苍白。 最终，桔梗看着对方，到嘴中只剩下苍白的四个字。 他会相信吗？或许连自己的都无法完全信任的话语，更何况她们曾经的关系…… “哼。” 男人轻轻抿了一口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冷哼着，抬眼试探般地瞧了一眼桔梗。 “每天都来，桔梗，难道你不担心被察觉到端倪吗？” “…你指的是…枫吗？” 谈到这时，奈落就像察觉到了什么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般，那双眸子因为兴奋而变得微微眯起，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哼哼，那个人如果察觉……” “那又如何呢。” “什么？” “既然我已经决定了与你一起，就已经考虑到这样的后果。” 桔梗的目光注视着茶水，如同只是平日闲聊的无心道出的真心话，偏偏如此平静的回答，奈落却是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目光中带着些什么呢。 不可置信，荒谬，欣喜各种各样的情绪被隐藏在波涛汹涌的眼眸之中，在眼前的女人注视着茶水出神时无意说出的话，让他一时之间感到了迷茫。 像是走进了完全空白，不可能存在的境地，一无所知。 他们的关系，在桔梗的眼里如同平常热恋正大光明的两人，再寻常不过，可以被所有人发现。 像那缕晨曦出现时桔梗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感情仿佛真的像女人说的那样，迎来了得以见光的光明之中，那隐晦在最深处的单向思恋，也迎来了真正的结束。 第227章 拂云见月 说出这样话的人。 现在这副拥有心事的模样，究竟在想什么呢？ 茶水的雾气飘在两人之间，透过那细小的水珠里，在一瞬间，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本垂眸注视茶面的桔梗恰巧抬眼，与那双带着探究的目光相撞。 不知为何，奈落的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眼前的桔梗，似乎真的与五十年前如此的不同。 像是跨越了彼此远的距离，透过浓浓的迷雾障碍，开始慢慢地发现对方的不同。 越是这样想，他的心便开始控制不住地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在桔梗还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改变之前，将那份私心牢牢锁取。 “奈落。” 听着女人唤着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将逐渐飘远的思绪拉回，重新放在桔梗的身上。 虽没有应答，却也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你之前说过，愿意等这一切结束，对吗？” 在说这话时，像是把内心的困扰全盘托出一般，她自知自己不该提出其他的请求，但是，如果这些不及时说出来，她担心一切都会走向最坏的结局。 她会变得沉沦，在这段感情里再一次忽略许多细节，在使命未完成之前，她是真心的想让对方帮助自己一起，尽快的解决这一切。 “我会等。” 相比桔梗心中的忧虑，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因为这些困扰的模样，得到最终自己想要探究的答案，奈落扯了扯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比起等待，我更习惯主动了结。” “…真是乱来……” 捕捉到男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熟悉的轻蔑，也的确因为这些话，让桔梗心中的负担减轻了些。 呢喃着男人自负而又安抚的话语，桔梗轻笑着，指尖微微放在茶沿，温热的雾气蔓延着自己，直至抵达内心最深处的温度。 “这一切，因我而起，也必须由我来亲手解决的。” “如果当年，没有鬼蜘蛛…” “救回鬼蜘蛛，也是我当年的选择，不是吗？” 一切的因果轮回，都埋下了伏笔，成为了注定的结局，她该怨什么呢，该怨自己不该救一个濒死的人，还是怨不应该轻易相信了诡计的自己，又或者，怨自己最初试图使用四魂之玉的力量让一切都结束的念头起的那一刻。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话，她也已经体会领悟，她怨不了任何人的。 “那，等这一切结束…” 奈落将口中的话语顿了顿，思量了片刻后，这才试探般的询问着桔梗。 “桔梗，留在我的身边吧。” 或许在此时谈论这一切都还过早，或许这一切解决还需要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又或许，她们这一次也无法让四魂之玉消失。 此刻桔梗的回答也许也无法代表未来的改变，他还是想要去听一遍，去听一遍对方的回答，仿佛只有那一句回答，才能让他摇摇欲坠的心平复。 “…………” 女人的目光停滞，随后神情认真而郑重地对上对方的视线，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等奈落反应，他很快感受到了手面传来了冰冷的温度，以及女人那微微弯起带有笑意的眸子。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吗，奈落。” 心中的理智在不断告知自己，眼前女人的话语中藏有陷阱，对于这句话，他还有许多疑惑的地方。 离开，要去往哪里呢。 在余下的岁月里，彼此之间不断逃离尘世，又或者隐居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中，淹没在一切人海之外，唯有彼此。 “好。” 比质疑更快脱口而出的是奈落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回应。 去哪里都可以。 都可以的。 最起码，这一次桔梗没有再拒绝，而是与自己一起，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听着自己的回答，桔梗久违的露出了释然的笑意，两人内心中仿佛都同时压着巨石，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的歇缓。 “这样就好…奈落，你愿意相信我吗？” “什么？” 桌案面前，一道夺目的暗紫光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等他反应过来时，这才意识到桔梗递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目前所收集的所有四魂之玉，现如今毫无遮掩全部放在了自己面前。 “以后的每个这个时间，我都会来的，这些，就暂时交给你保管，好吗？” “哼，你倒是毫无顾忌。” 奈落并没有拒绝，而是将目光从四魂之玉上缓缓抬眼带着笑意注视着对方。 “既然如此，这算是交易吗。” 话音刚落，屋子外便传来了些许略显笨重的脚步声，如同木头敲打地面，一步又一步，直到帘子外出现了两抹白影。 其中一个白影搀扶着门框，略显艰难的朝屋子内走来。 寻着声音，桔梗看见了那张久违的面容，只是，与此前见到的不同，那张脸上显得铁青，动作略显僵硬。 “我将那孩子的灵魂归还回去，以后，他可以留在你身边。” 奈落没有看向缓缓走向自己的无心，相反，他开始观察起了桔梗的反应，那张略显诧异的神情之下，仿佛掩饰着许多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 这个曾经在他看来作为监视与背叛的工具，再一次的将其送到对方的身边。 桔梗会怎么做呢？ 将自己想要询问的说出来，或者是找个理由拒绝，又或者，指责自己此前做的那些。 既然已经想好了有今天，他便开始慢慢地将曾经的一面面黑暗试探性的展示在对方的面前，比对方想象中的自己更加晦暗。 在一切都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他也选择给予对方了解自己，甚至是选择离开的机会。 “…灵魂？” “那个占用他身体办事的分身，你之前已经见过了。” “你是说，那晚的…” 即便两人无需多解释些什么，那张被困惑萦绕的面容上一点点被清明所照亮，在看到无心回避的模样之后，似乎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了。 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无心吗？ 第228章 所向 “没错，那段时间陪伴在那群人身边的，是影之鬼。” 那个本藏匿在黑暗之中，作为自己不可透露的计划中的存在，在此刻他也没有想要继续隐瞒的想法。 索性趁这一次，作为彼此交换信任的机会。 “是吗…” “虽然能力不足以成为你对抗那些的帮手，不过，倒是继承了无限恢复的能力。” “…………” 听到奈落的话，像是即将预感到对方的示意，桔梗的注意力开始放在眼前这个还未完全习惯身躯的小小白影。 “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无心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也没敢多做什么反抗，他小幅度的抬起来脑袋，快速地望了一眼桔梗之后，又蔫蔫的垂了下去。 无论受了多少的伤，最终也都会恢复，更何况，这孩子的自愈速度与其他的分身相比似乎要更快一些。 她看着垂下脑袋将整个人埋进阴霾中的孩子，唯一的反抗与倔强仿佛都隐藏在那张紧紧抿着的嘴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 无心听闻，微微侧过脑袋瞥了一眼说这话时的桔梗。 在奈落露出毫不意外的神情之后，桔梗适时的打断了对方即将脱口的话。 “现在的我，不会再冒进了。” 曾经想过桔梗的无数个回答，在这一刻却听到未曾想过的答案。 同样侧过身子看向自己的奈落，此刻处在阴影下带着笑意的眼睛如此认真的索案的看向对方，增添了些许晦暗。 “你是指什么，桔梗？” 那些所谓的承诺的意义，代表着什么，那些话又是否是发自内心，奈落无法去鉴定。 当彼此开始慢慢的踏入对方的世界时，看到了从未看过的冰山一角时，他的心里便越是空乏不安。 那些保证与承诺在看见对方世界的其中一角之后，对他来说，便开始失去了意义。 他不需要这些话语，在看见双方世界交错的那一刻，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一句言语，就像是游荡在世间的孤零，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留那孩子在身边，会帮到你的。” “…什么？” “就当是为我证明你的信任吧，桔梗。” 见桔梗还想说什么，奈落也给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 在男人的示意下，无心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桔梗的身边，感受到了女人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让无心感到了些许的放松，微微将头抬了些，朝桔梗眨了眨眼睛。 许久未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无心，看着眼前的女人，感到了些许的不同，那种不用无以言表，透过那双眼神，那脸上的神色，犹如一潭载着繁华点点的湖水，借着光的折射，虽依然带着锋芒，却有意地去收敛。 “…！！” 察觉到了无心偷偷瞥过来的视线，桔梗转头，看着无心心虚躲避的模样，陷入了片刻的犹豫。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这一切，你也就不必和那孩子浪费时间了。” “你的意思是…” “我会派人解决，桔梗，去收集剩下的碎片吧。” “…………” 听着奈落的话，桔梗意外地怔愣的一瞬，犹如冰冷刺骨昏暗的冬日一闪而过的一道雷光划破整个天边，那一刻，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不得不承认，那这之后，她感到了一丝诧喜。 是想要与自己负担，共同前行的承诺，是一个人如此狼狈的面对所处的杂乱当中，能够拥有人帮助收拾，尝试重新适应，不再是一个人战斗的感觉。 “…奈落。” “………” “谢谢你，这样，真的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与自己不同，奈落可以独自处理许多麻烦的事情，如果不是无法查找到四魂之玉的下落，恐怕此前不知会比自己提前多少。 这种化敌为友，甚至是更进一步的关系，比本身收集四魂之玉似乎更加复杂。 一旦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说的话，那双如此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眼眸，便让她越发的开始想要去知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这个人，开始有了同样想要靠近彼此的这颗心。 除了这些，她们也可以像平日里相爱的男女那样，聊天气，聊日常，不再是…… “今天……” 这么想着，入了些神，桔梗呢喃的话语不大，却是缓解两人氛围的关键，因为这未完全说出口的话，她注意到了对面男人的侧目倾听。 “今天准备出门的时候，我碰见了枫。” “是吗。”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奈落将手搭在了桌案上，将身子微微靠向桔梗的方向。 “她……” 未等奈落问出口，本站在门帘外侧的神无忽然望了眼走廊的方向，那反应反常，一下将屋内的两人注意力吸引。 「来了。」 神无将怀中的镜子朝里收了收，旁光却依然瞥到了镜面中逐渐浮现出的人影。 与之前所见一样，如同一片枯叶随着风的方向，依靠着树一点点靠近城府，即使神无早有预感，此刻若娃的出现却比之前提前了许多。 屋子内外开始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神无一时之间也不好对自己刚刚突然的行动做解释。 “怎么了？” 比起自己还未想好的解释，最先出声的位置是屋内奈落听不出情绪的质问。 “有人要来了…” 神无的目光开始转向屋子内，双手紧紧攥着镜框。 她还是做不到去违背，或者对奈落说谎。 随着手中的镜面开始将方向转向屋子里时，神无甚至能通过朦胧的帘影，看到屋子内两人的无声相视。 “那孩子……” “你先带她过来。” 或许是担心桔梗面对若娃再一次不忍心或者犹豫，没等面前的女人说完，奈落便提前一步对神无下了指令。 “你想怎么做？” 若娃的出现，打乱了一开始两人想要谈的话题，话锋一转，屋子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因为此前跟踪观察过若娃的桔梗很清楚对方的现状，如此的躯体内拥有两份四魂之玉的力量，不可莽撞动手。 第229章 枯草 在察觉到对方的眸色一点点恢复冰冷，预感到什么的桔梗在神无离开寻找靠近的若娃时，询问着奈落。 “那孩子……” “那孩子只是一具装载碎片的躯壳，滋养污染四魂之玉的养料。” 拥有两片四魂之玉的载体，如果并非因为若娃生前只是个人类，力量或许早就让整个村子走向灾乱。 随着开始慢慢适应碎片存在的若娃，很快就能被挖掘到内心黑暗的一面，成为不断供养碎片的养料。 这件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对于若娃最终的结局，桔梗自然是不可否认，只是，她担心如此取走碎片，会让若娃在最后将憎恶与怨恨更进一步污染碎片，造成日后净化的难度。 毕竟，现在她们两人的力量都无法保证日后能够恢复到从前。 如果单单是收集碎片远远不够的，无法成功净化，收集起来也只是更方便妖物的抢夺，让一切陷入灾难循环之中。 她早已意识到了这点，这段时间也在思索如何将若娃的怨念减轻，如何让一个复生的人心甘情愿的付出得到的一切。 一旦获得了曾经未拥有过的，对这世间的一切便都有了难以割舍的私欲。 眼下更关键的，是了解到若娃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如果是那样的话…… 这些，也只是她这段时间的结论，也并不打算现在将这些告知奈落。 只是完成之前一直想要得到的心愿，在满足一次后，便会出现之后的更多愿望，如同填不满的黑洞。 如果是这样…还是应该等到那孩子来到这里，一切才能下定论。 “不是正好吗？” 随着猎物的逼近，她注意到奈落面上的情绪也开始一点点变得冷了下来。 不需要浪费时间找那个孩子，不必说以后，现在如果只要自己说一句，仿佛眼前的男人就会立刻动手将那碎片取走。 “…………”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周围的空气不断灌入自己的鼻腔，刺痛着神经，因为思绪，耳边也若有若无的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四魂之玉会根据死者生前的力量进行强化，身为普通村民的的若娃并不会有太强的力量，甚至，她的躯壳因为装载不住原来碎片的力量被迫改变。 如果一切都是按最好的走向来看，若娃也只不过是能够永生的没有太大威胁的灵体。 一旦被污染的四魂之玉开始影响强化人心的恶的一面，不仅是净化上有难度，说不定也会带来以外的强化方面。 那张被寄生之后枯瘦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与昔日的女孩形成了对比，那双崇拜而充满希望的眼睛曾经是如此真挚地看着自己。 耳边开始不仅仅是缓慢的脚步声，更是出现了女孩曾经呼唤自己的笑声。 如果当时，能够多做些什么，一切又是否可以改变。 连她也不太清楚，对于若娃，她不愿面对的究竟是那张曾经熟悉的脸，还是那些过去。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门帘外开始传来声响，身旁的男人与门外的人交流着什么，那萧条的身影晃动着，脚面上满是一路行来时的泥泞。 空气中仿佛也充斥着那干土的气息，木板传来闷声的同时，她也同时与那张略显仓皇的脸照面。 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眼前的女孩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等到身后碰到帘子，发出了稀碎的碰撞声，这才止住了脚步。 “巫…巫女…” 不知这段时间若娃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或者是四魂之玉的潜在力量影响了她，现在的若娃几乎与鬼形无异，那凹陷的眼眶周围泛着黑圈，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下意识地想要看向奈落。 “交出碎片，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什么…” 看着奈落脸上的情绪开始一点点变冷，若娃像是意识到什么，头缓缓地垂下，望着胸口的位置，仿佛因为男人的话隐隐泛着疼痛。 “您…您要多少？” 即使对方的话已经没有给予自己反抗的地步，她还是为此抱有期待，捂着那处承载着自己生命的碎片，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对方。 比起自己的周旋，奈落并没有想要给自己太多挣扎的机会，眼前的光亮被男人的起身所遮挡，一步步，带着冷冽的杀意逼近。 越是这样，若娃的神经便开始刺激着自己，一阵又一阵撕扯着身体的每一处肌肤，疼痛让她几乎挪不动一下。 “…我是来，投靠您的…” “…………” “这个碎片，我不能…我不能没有它，求您…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 若娃无助的扬起头，干涸的眼睛在这些天似乎已经流干了泪水，此时的她对于生还的渴望大于麻木与仇恨。 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她的目光开始转向桔梗，那静静坐在桌案旁，目光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女人。 她在想什么呢？ 那双眼睛里… 与自己的狼狈不同，眼前的女人披散着靓丽的黑发，端庄的坐在窗边，微弱的光芒披散在身周，让自己看不清她眼中的波动究竟代表着什么。 死亡之下，她的念头也仅仅只是，如果此时坐在那边的人是自己，不再是如此不堪，享受着静谧岁月的人，是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顺着女人的方向，她的身旁似乎有什么闪烁着，吸引着自己的注意力。 像一颗颗闪烁着光点的星星，摆在了桌边，与体内的什么强烈呼应着，一时间让若娃感到了召唤般。 不再是后退与恐惧，她注视着那桌边的碎片，仅仅只是迟疑了一步，便开始渐渐朝反方向走了过去。 那究竟是什么？ 随着靠近，引入自己眼帘的，是斜抵在自己面前冰冷的剑光，除此之外，更是近在咫尺的更多四魂之玉碎片。 一时之间，她的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同样察觉到自己不对劲的桔梗。 眼前女人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顺着若娃毫不掩饰的目光，像是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第230章 心事 “奈……” “我能感受到碎片的位置！” 未等桔梗察觉到后迅速想要说些什么，若娃便因为激动而颤抖着自己的瘦弱的身子，像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淹没了桔梗的话语。 同一时间注意到若娃的话的奈落，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桌案边的桔梗，手中的动作一滞。 “什么？” “…四魂之玉…不止是我体内的那些，对吗？” 因为靠近，那种强烈的想要合并，占为己有的念头，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 四魂之玉拥有自己的意识，一切都如影之鬼说的那样，如果碎片并非所有人都能清楚它的下落，奈落此时最需要的应该是能够帮他更快找到碎片的人。 因为此刻的一切都得到了应证，那剑并没有刺穿自己，得到了片刻喘息的若娃强撑着颤抖的腿，大口的呼吸着。 “我可以…帮……” 越是到这种关键的时候，喉咙就像是刺痛着被一双力量所扼制，肿痛的感觉很快传遍了整颗头颅，她难受地瘫倒在地，手中暗暗的掐着自己的小腿，试图重新开口说话。 “这些我自己也能去解决。” 等待自己压制着恐惧，想要将话说完之前，女人平静稳定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传来。 若娃诧异地抬起头，带着些怨念，看向了同样蹙眉的桔梗。 就算没有自己，眼前的女人也可以找到碎片，身为巫女，似乎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比自己更多。 但是，没有机会让自己再退让，身为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哪怕现在再不安再愤怒，也不能让眼前的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小腿收到的疼痛开始转变为刺痛，久违的幻痛让她产生了自己还活着的假象，就算这一切都是四魂之玉的幻觉，她也乐在其中。 “…多一个人收集，不是更快吗？” “…………” 桔梗没有再回应，她望着桌案上零散的碎片，目光转向了背对着自己的奈落，就算不说什么，她也猜到了对方的一丝动摇。 “不可以。” 想要说的不仅仅是这些，但万千思绪化在口中最合适的，也只有这一句。 当着若娃的面，直接说出碎片会随着对方存在的贪欲污染的更加严重，只会加速碎片的浸染，她不想在最后关头，注入更多名为仇恨的情绪在其中。 “我不会添乱，这段时间我会尽心尽力帮助…你们…等最后，我会心甘情愿把碎片献上的…” 若娃在地上挣扎了一会，随后跪在了两人的面前，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打着转，即使已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她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我只是…想完成最后多活一会的心愿，我想回到原来的村子，想再看看…” 「不可以的。」 桔梗看着缓缓拜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心中的不安就像是平静的水面吹起的涟漪，无法平复。 “巫…姐姐……” “………” “求求您…让我留下…好吗…” 那个曾经称呼自己的，久违的称呼，将记忆带回了从前，那段快乐而又短暂的时光… 眼看局面开始变得僵持，一旁的无心转头观察着面色复杂的桔梗，未察觉到两人关系的变化，吞吞吐吐地小声朝女人说了一句。 “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处理，就甩给奈落。” 看着桔梗似乎听进去的反应，处于报复的心态，无心便想让烂摊子交给奈落处理，随后带着桔梗离开这里，这段时间里，他也慢慢适应了自己的这副躯壳，行动起来不算艰难。 交给奈落….吗。 那将剑停滞在半空的动作，又似乎已经把他的答案告诉自己。 如果交给对方，对方的答案也很大概率会与自己想的背道而驰，将眼前的若娃留下，就像留下了极可能带来的祸患。 就算没有若娃，有了奈落的陪伴与帮助，她们收集四魂之玉的速度也不会很慢，桔梗是这么想的，但眼下的这种情况，她又该如何去对奈落以及若娃说。 “神无，带她下去。” 在她在心中想着如何说出口时，伴随着刀剑入鞘的声音，一切好像就如此戛然而止。 甚至连若娃都未来得及反应，那蜷曲跪拜的身子一颤，并未起身，直到身边神无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注意力一时间放在了将刀剑归于原位的奈落身上，不等眼下人反应，若娃便率先失去了意识，随着神无镜中的指引，踉踉跄跄的站起。 一切发生的突然，让气氛陷入了冰点，在指引若娃的同时，神无也同时瞥了眼站在一旁噤声的无心，心领神会的男孩暗自衡量着自己的处境，没有过多犹豫，也一并随着那群人暂时离开。 等到人都纷纷踏离屋子，只剩二人时，不等奈落转身开口，桔梗便先出了声。 “碎片的力量我们都不清楚，留那个孩子在身边，只会变得更加难对付。” 心中的想法在脱口而出时，就像是变了另一种意思般，本该是询问的话，此刻因为那些发生的事情在说出口时像是命令的语气。 没有过多解释，桔梗安静地注视着转过身迎上自己目光的奈落。 她不需要向对方过多的阐明。 至少，此刻， 她更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意图，不是胡搅蛮缠，更不是过于自信，在他眼前，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因为将这些期望寄托在对方身上，回想起之前的异常举动，那份寄托便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那双妖冶的眼睛中直到此刻似乎都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如此，将野心明目张胆的显露在自己的面前。 “那孩子我不会留。” 听不出情绪的话此刻成为了缓解桔梗心绪的药剂，她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踏入窗前的阳光下，连带着那张熟悉不过的面模开始变得更加清晰。 周围开始出现男人靠近时拂过的微风，带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第231章 清醒沉沦 看着对方缓缓弯下腰，伸手将对方的发丝留在的手心之间，柔软的头发留在男人的指缝之间，头皮似乎也慢慢传来了酥麻的触碰感，随着那轻柔的摸索，在此时，桔梗迎上那依旧冰冷的目光。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奈落？” 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回答，像是怀揣了心事，回避了自己的问题，目光转而盯着手中的带有令自己安心气息的发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在骗我，对吗？” “那孩子我会解决，只是不该是现在。” “你想做什么？继续利用那个孩子为你做事？” “…………” 因为一开始的反悔，计划的突变让奈落并没有反驳对方的话。 只觉着手中有什么轻轻抽离，带着些许残留的温度气息，取而代之的是空无一物后吹向窗边的冷气。 “你想利用她，帮你收集剩下的四魂之玉。” 这种对方昭然若揭的心思，她已然清楚，所以，在奈落说出这些的时候，她也不打算去试探询问对方的具体计划。 这种事两人心照不宣，此刻甚至都看不出对方眼神中浮现的一丝波动。 “那个孩子，现在已经出现被吞噬记忆的情况了，这些都代表这两片碎片不能够长时间留存在她的体内，奈落。” “我知道你想要让她更快的解脱，你担心会发生的后果也都不会出现。” 奈落的话语说的轻缓，像是带有耐心安抚的几句命令，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闪烁着的小半部分四魂之玉碎片，身躯却没有任何的退让。 “这些，都是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 “…我们？” “没错，桔梗，能够更快的集齐碎片的办法。”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阴影下，那对视的目光仿佛给予了自己答案，是不容置疑的，怀揣着各自心思的但答案。 “奈落，四魂之玉碎片并不是只靠集齐就能够让一切结束的。” 这些，他或许并不知道，就像奈落无法具体描述此刻对于情感的牵系一般，涉及到盲区，便会下意识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计划，只要想到是这样，桔梗便无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 只要清楚对方现在在做什么，带有什么意义，即便是如此晦暗如波涛的心绪她也能看出对方显而易见的目的。 “但是如果连这些都无法做到，你口中的那些就只是一句了无凭证的话语。” 如果四魂之玉没有集齐，就无法净化，无法完成最终的使命，又谈何逃离一切，逃离这里。 承诺的话语无法成为稳定这颗心的符文，只要一天无法完成，他心中的失重感，便让他觉得，这一切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场梦境，随时都可能消失，包括眼前的人。 这种想法肆意生长在奈落内心的最黑暗的一面，慢慢的，那些藤蔓处一步步攀岩，随着一道道划痕，就像是想要剥开心脏一层又一层的束缚的表面，露出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 他不希望自己只是坐等对方一句承诺，跟在对方身边等待对方最终的审判与结果，也不希望成为对方身边没有任何计划，不清楚对方目的只是一贯作为的工具。 这与他一开始的想法冲突，让他不得不隐藏这些，在桔梗离开的这段时间重新展露私心在自己的面前，日复一日的担心对方哪天会发现。 桔梗现在对自己说过的话，做出的计划行动，又何曾不会是五十年前对犬夜叉说过的那些呢？ 一起做过的承诺，一起守护对方的誓言，这些不过最缥缈随时毁掉的假象。 “…………” 或许是看出来奈落有心事，桔梗没有再做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因为出神而微微皱眉的男人。 丝丝冰凉的温度如同鹅羽，小心翼翼地游走在眉间，与炙热的血液温度仅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描摹着自己的眉眼。 “我知道的，奈落。” “……………” “只是，这样做的风险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不需要你来承担。” “什么？” “你不需要为我的计划承担这些。” 哪怕是额间令人留恋的温度，还是此前因为自己的目的与计划做出的任何后果，他从未后悔过。 恶鬼本就该下地狱，恶人自有恶人磨，既然如此，他早就不再担心会有更坏的下场，既然已经注定自己会下地狱，他也就更没有什么顾虑。 两人的谈话开始慢慢随着奈落的起身得到了最终的结束，那份温存仿佛仅仅只能够存在在那个距离。 那身影晃动着，将桌案上的四魂之玉碎片收了起来，一路朝门外走去。 预感到什么的桔梗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的攥紧。 “哪怕…这个风险会导致一切都重蹈覆辙呢？” “………” 在走到门帘面前时，那身影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自己的话，又像是在嗤笑自己的话般，男人的声音从门处传来，闷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会的。” 他不会让悲剧再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他也不会蠢到被四魂之玉碎片再耍一次，自己也不会因为一个装有碎片的孩子说的话就随意相信。 这些都需要他去分辨真假，等到一切都证实，确定了那个孩子真的具有感应碎片的能力，才能做出判断。 桔梗的话就像是一道警戒线，在一切濒临崩溃与疯狂计划的分界线时，这些也回荡在奈落的脑海中，他自知分寸，自然不会乱来。 一旦心中的计划与判断成立，似乎就无法进行改变。 如果说了这些依旧无法让对方的计划取消的话，现在，自己该怎么做呢，像之前一样阻止对方，还是…… 她无法眼睁睁看这些潜在的患难发生，但如果一切又回到最初，似乎说来也并不容易，一开始劝对方多多信任的自己，此刻，也难以说服自己。 第232章 负面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曾经令自己压抑的屋子内，偏偏是这种，此刻却给予了自己些许的安全感。 一旦接受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自己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若娃略显无措的缩在屋子的角落，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带着打量目光的无心，不知为何，那个孩童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此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而是静静地坐在一侧，尽量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忙碌斟茶的神无身上。 “…城主大人…会让我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 “…我想…也是呢…” 若娃的揉了揉发软的小腿，看见神无将茶递到自己的面前，下意识接过了冒着热气的茶杯，在无心错愕的注视下将热水一饮而尽。 “你果然回来了。” 比起奈落会做什么决定，神无此刻更想要知道若娃此刻回来的目的。 明明已经给过劝告，究竟是什么能够让对方面对风险也要接近这个地方。 “为什么？” “……我…” 或许是因为神无的询问太过于直白，一时间若娃脑子里编排的理由变得苍白，没能够从中寻找到更好的解释。 “我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被吞噬，唯独那份不甘以及残留的记忆控制着自己，很早以前的记忆已经无论如何也回不来，甚至，她快忘记以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份不安让此刻孤独，空白的自己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唯一的给自己带来异样的情感。 无论是悲伤，愤怒，还是恐惧，这种情绪对于现在的她是如此的珍贵，未来，记忆可能会彻底消失，那样的话，或许现在这些剩下的残念也会消失殆尽。 成为一份真正的无所事事漫无目的飘荡的孤魂之前，她还不甘心止步于此，至少，想要再贪婪的感受更多，只有那样，她才能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但是，具体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喂，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啊？” “能够感应到四魂之玉碎片的下落？” 无心说的话让若娃有些出神，刚刚身处城主大人屋子内的场景历历在目，情急之下，她确实是感受到一股召唤，体内有什么在跳动着，怂恿自己靠近桌上的碎片。 即使不清楚碎片究竟还有什么作用，却也能感受到那份极为强大的，充满诱惑的力量。 而自己之所以能这么快当众说出这些，也都是因为之前无心对自己说过，因此被记了下来。 “我…好像…是可以的…” “？！” 比无心更先出声的，是门缝处不知何时出现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推开，带着长廊外些许的冷空气静默了周遭。 比起众人复杂的面色，奈落只是一步步踏入屋子内，直到走到了屋子的中央，灯光顺着碎发一路延伸至身后，幽紫的光束犹如一条深潭中的妖蛇，与其对视时，若娃便感到了层层凉意攀至自己的手心处。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您…您的意思是？” “在城府里找到放置的四魂之玉，证明你有留下来的价值。” “欸？！” 就像是上天真的给予了自己再活下去的机会，比死亡更先到来的，是绝处逢生的一次机会。 如果找到的话，留下来也就是顺理成章，这种喜悦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腿脚的酸软，兴奋与更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因为这句话，让她看向男人的时候，仿佛看见了些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啊！好…” “在天彻底黑下之前没有找到的话，我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会的！” 若娃连声应着，左手开始慌忙将自己撑起，与奈落站在了对面，再一次看向他时，那股熟悉感便涌上心头，奇怪的是，她也说不清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男人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便自动配上了那幅画面，是寂静的夜晚，男人依靠在窗边，在月下，那眸色显得神秘而又仿佛带了些朦胧的柔和，那样的视角，分明是在与自己对视，耳边回荡着听不清话语的交谈声。 如此疯狂又奇怪的念头让她在濒临绝望时激发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潜力与情感，曾经那个还是孩童的她，此时也已经真正的变成了一位女人了，不是吗。 她不仅仅想要留在这座城府里，也不仅仅只想像现在一样，站在奈落的面前，同样孤落的两人，同样被称作怪物的两个人，本不该是如此。 想要的，是留在男人身边，不再是远远的注视着对方，带他走出这片阴影，治好他的病，依靠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两个被称作妖物的人相互取暖。 她们是如此的相像，，因病长时间久居城府的男人可能没有看过外界的美好，偏偏自己也是因为外界落得一身泥泞，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他的居处。 那是种什么情感呢？像是大人口中的…喜欢吗…不，或许是更深的，爱？ 那种偏执的，陷入更深的情感如同旋涡，在若娃意识到这一点时，体内便像是因为自己的认知被激活了一般。 无数的贪念，救赎，美好一时间惹得她的胸口发痒，围着一圈又一圈开始密密麻麻的结起了疤。 “我会向您证明，我可以留在您身边。” 体内的碎片感受到了自己的念想，甚至连走路都仿佛拥有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一路走出了屋子，那种感觉，仿佛做梦一般。 如果能活下来，找到放在城府内的碎片在她看来并不算难，只要…之前的感知没有错的话。 若娃一路穿过长廊，每走过一间屋子前便驻足，静静的感受体内如同心脏般传来的一股股的涌动，那碎片的召唤随着自己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碎片的数量越多，那种感觉便愈发的强烈，按捺着想要靠近吞噬的意识，若娃的脚步开始变快，朝某处方向奔去。 第233章 命运注定 若娃的身影出现在长廊，伴随着身后逐渐安静下来，周身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如同很久之前，似乎也只有自己存活了下来。 与希望同时带来的是无尽的苦涩，这些突如其来的情绪随着体内的能量干扰，让她的身子慢慢的变得沉重。 哪怕目标近在眼前，那间屋子之内，就像是感受到了那间屋子里的什么，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就是这里，四魂之玉！」 内心的呼喊声开始变得坚定，只要打开那间屋子，自己就能活下来，现在，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姓名更重要，无论如何…… 诺大的屋子，将神无一群人留在原地等待的另一边，流逝的每一秒都能给三人带来不同的答案，不仅仅是若娃在与死亡做抗争，更代表着奈落的新计划的到来。 “…桔梗离开了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奈落话中的意思，神无看向了怀中背对着的镜面，安静的环境里，那句话此刻显得格外的突兀。 顾不上无心面上的诧异，神无便先起身抱住镜框，空洞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男人时，做出将镜面展示的动作。 “…………” 看见神无蓄势待发的模样，奈落沉默了半晌，心中的不觉让他一瞬间没了主意。 「你并不相信我，对吗？」 脑海中，女人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始终回荡在耳边，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短暂的遗憾与失落感在此刻再一次让自己感受到一阵阵失重感。 已经做好了尝试相信对方的准备，却在看着眼前只要一句话就能够观察对方动向的机会面前，他还是犹豫了。 或许是之前令人不愉快的谈话，此刻他也再难做到这件事。 他还是无法做到因为彼此承诺过相守，便毫无保留毫无条件的去做到信任，最起码，现在不能。 再多的挣扎与尝试，换来的是心中一旦想到对方可能因为自己的话语感到愤怒而离开，心中的烦躁与不安便愈演愈烈。 迫切的想要知道对方的状态与行踪，那种被自己压抑着的，想要试图转移的念头却因为这次的突发情况变得不可控起来。 会因为这些自己说的计划而再一次选择离开吗，会后悔说出当时答应留下来的话吗，桔梗。 更加的厌恶，痛恨自己… 像最初的自己想的那样，彼此成为永远的敌人。 明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念头，到现在看来，怎么就变了呢。 从一开始的毫无畏惧，想过玉石俱焚的下场，再到现在因为一句连自己的无法做到相信的话语惴惴不安。 万千思绪随着内心的两种争执的煎熬最终化为了私心的妥协，随着一声沉沉的叹息声，神无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跪坐在对方的面前，转动着镜面。 混沌而充满迷幻色彩的旋涡之下，镜面的镜像很快进行了回溯，出现在其中的身影变得清晰，很快，不只是身影，就连人物的神情都展示的一览无余。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若娃一声惊呼，那间被打开门的屋子内，桔梗正手持着四魂之玉的碎片，静静地注视着手中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并没有回应对方的话。 “啊，碎片…你想做什么？！” 等若娃总算注意到桔梗手中的东西时，倒吸的冷气一瞬间贯穿了全身，下意识想要上前夺去，却因为对方下一步缓缓侧过的眸光而劝退了几步。 “你想要留下来？” “啊……” “为什么？” 看着画面中桔梗的神情没有一丝恼怒，甚至语气中带着些柔和，即便对方此时的出现很可能打破一开始的计划，奈落也并没有派人阻止，只是注意力一时间放在了这个不清楚目的的女人身上。 “想要活下来…也需要原因吗…” 看着对方这副拿着掌握自己命运的碎片，居高临下的质问自己的模样，若娃的心里便越是觉得不公，口中的话语转了个弯，变成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明明你和我一样…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够毫无顾忌的留在这个世界，事不关己的参与别人的命运？” “我和你…一样…” “没错！我也想要和你一样…一样好好的生活下去……”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认清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无法做到报仇，忘记了曾经的过去，忘记了一开始想要去见的人。 如果一切真的都忘记的话，她也只想要好好活下去，从头开始。 “你的体内有碎片，那份力量不稳定，随时会出现…” “那又如何，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 “就算会危及到更多人的性命吗？” “欸？！这……我…” “它的危害远比你想象中要更大，到时候牺牲的人远远不止你一个。” 听到桔梗的话，若娃的瞳孔猛地一颤，对于她来说，最坏的事情不过于自己再一次迎接死亡，从未想过会干涉到别人。 如果这一切会让阿南，甚至是村子的人迎来死亡…… “不…不可能…怎么会呢……” 若娃的声音开始因为不安变得弱了下去，再次看向对方手中的碎片时，却难得的犹豫起来。 “你在骗我对吗…怎么可能，如果碎片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等桔梗回答，若娃便喃喃着安慰起了起了自己，目光中闪烁的泪花却变得越来越大，连带着颤抖的声音，最终盈满眼眶流了下来。 “偏偏又是我…又是我一个人……” 迎接灭村的沉重打击之后，借着碎片重新存活于世的若娃如同漂泊在暴风雨下的浮萍，仅仅只是一阵风，便可以将她带到任何无人的地方，亦或者是被一阵阵海浪淹没沉底。 只觉得心中的疲乏大于此时想要争辩存活的力气，她沉沉的掀起眼皮，难得的没有再多些哭闹，只是安静地看着桔梗手中的碎片。 过了许久，若娃的声音这才无力而沙哑的响起。 “我一定会死的…对吗？” 她看着桔梗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绝望很快代替了对方的回答，化作一行行不知干了多少次的泪痕。 第234章 因果开端 “你知道，比起未来不可知的命运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 “是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却什么都做不了。” 内心再多的不甘也无法让她去背着更多人命活下去，更何况是已经死去的自己，那份恐惧一时间战胜了心中想要得到碎片的念头。 “我好害怕…一个人就这么再次迎接死亡，明明之前已经死掉，为什么还要让我复活，让我再次面对这个没有办法改变的结局呢？” 此刻，她仅仅只想要知道这一个答案，只想要一个合理的回答罢了。 “对不起。” 偏偏，又没有人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莫名其妙的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又要再一次心甘情愿去死。 看着面前桔梗没有任何过多的回应，甚至做不到给自己一个理由，若娃便只觉得眼前那身巫女服显得如此的刺眼而冰冷。 “巫女…巫女不是守护村子，驱邪除祟，传达神明旨意吗？” 像是预感到若娃接下来的想要说的话，镜面外观看的奈落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眉目紧缩。 “这些，也是神明的旨意吗？” “…………” 不出意外，对方的话语如同刺痛的一根冰针，看着镜中桔梗的眸光一点点的垂下，注视着自己身着的巫女服，没有任何过多的回应。 “因为巫女的身份，所以神明允许你可以特殊活下来，去安排别人的命运对吗？” “………” “既然我的死亡是神明的安排，那么现在我想要做的，也不该由你来决定。” 眼看对方依旧咄咄逼人，不仅仅是桔梗若娃所处的屋子，神无一行人所在的周围随着女孩疲倦而抱怨的声音响起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什么啊，这个家伙……” 无心看着镜中的场景，没等他话说完，侧边的身影却缓缓站起身来，无声的在两人的注视下安静地离开。 “明明是巫女，却对要守护的村民说出放弃生命这种话…难道你的心，一直都如此冰冷吗？” 曾经的回忆已经变得斑驳，随着时间与吞噬的污染，那些所谓的美好已经被淹没的所剩无几，最初相遇时轻声唤的姐姐，如今也成为了始终捂不暖的冷血巫女。 不顾眼前女人面上的神情一点点变得黯淡，若娃仿佛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临近死亡之前，似乎只想要泄愤般，那些话语源源不断的诉讼着自己的不公。 只是，越对着沉默的桔梗发泄，心里的那点火苗便越是因为对方的不语变得渐渐暗了下来。 “…你，心里只有自己的目的，对吗？” 无论是否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也始终看不透眼前的人的目的，从未听桔梗说过什么，在她仅剩的记忆里，自己与那红白相间的巫女永远是隔着这么一段距离。 那张脸已经变得模糊，就连触碰她的手时，也变得如此冰冷。 桔梗将藏在袖口下的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看着昔日里那张脸如今变得如此陌生憔悴，一时间，竟也无法去抚平女孩心中的愤怒。 「砰砰——」 与心中迟疑同一时间出现的，是门外忽然响起的敞门声。 熟悉的气息伴随着冰冷空气灌入整间屋子，高大的身影一时间将背对着门的若娃笼罩在阴影当中，即使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两人却也早已清楚到来人是谁。 “…………” 在推开门的第一时间，奈落看见了站在屋子内阴影下的桔梗，那双本黯淡的目光在缓缓触及到自己时，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没有任何的询问，只是无声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摁在门框的手因为不安与其他的情绪紧紧贴在门边，来的路上，甚至没有思考来的目的与想要说的话语。 如此一来，对于奈落来说，自己的行动倒是向对方暴露的一览无遗。 只是因为若娃的话，让奈落意识到了或许留下眼前这个孩子会是个错误。 “桔梗。” 或许是刻意与自己作对，又或许是想了许多许多，在奈落呼唤名字时，桔梗也并没有理会，而是自顾地将几块碎片侧放在桌边，在放置好之后，这才看向了若娃。 “这是你找到的，我没有干预。” 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并没有抱着成功劝说的念想，她尊重对方的目的，于是，在心里暗自等待天意。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能够找到四魂之玉碎片的地方，那自己就在这里等她，将对方放置在各个角落的碎片集齐，一并归还。 只要做了决定，她便清楚，剩下过多的试探便失去了意义，只要能够找到一片，剩余的也只是时间问题。 留与不留，或许彼此之间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说完这句话，桔梗只觉得屋子内的气氛沉重，快要压垮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没有任何的停留，她在两人的注视下，错身离开了屋子，一路走向通往城府外的长廊口。 桌上留下的碎片与自己的命运牵连，得到了最终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此刻，若娃却依然不敢有太多的动作，甚至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得到了留下来的许可，只能等不知何时身后的那种压迫消失，只剩下阴冷的风钻入脖颈，她这才敢回头观望。 “哼，恭喜啊，如愿以偿？” 她这才注意到门外是站着的无心与神无，二人没有过多交流，只是当着若娃的面，将桌上的碎片收了起来，在离开时，像是想到了镜中听到的话，无心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挑衅。 “…？！” 这莫名敌意的话让若娃有些错愕，等她看着无心离开的身影时，始终觉得，这个男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从一开始不断引导着自己，再到现在的敌意，一切都变得无解。 第235章 干涉的命运 「巫女…巫女不是守护村子，驱邪除祟，传达神明旨意吗？」 倔强的女孩眼眸中盈满泪水，声音如此的脆弱而愤怒，那一句句话语铺天盖来时，自己却无法给她一个回答。 带着人们美好的夙愿与梦想而诞生的身份，如今却亲眼看着一个生命经历了自己同样的经历。 连她也不太确定，这一切，是否真的是神明的旨意，因为女孩的话，似乎也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 从一开始只为了收集四魂之玉做出自认为正确的行为，在潜移默化中又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经历不会说谎，偏偏回忆会从中作梗，越是想要想起曾经经历的那些细节，便越是想不起来，坚定的认为随着那些模糊的细节变得摇摆不定。 因为大义而选择牺牲部分的决定她偏偏最痛恨，随着事情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旋涡，却也偏偏卷入了更多人。 以为只要孤身一人，就不会牵连更多，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命运的话，未来又会有多少性命随之陨灭。 她无法将这些都归于天命，因为做出这些决定的人是自己，比起人们害怕的妖物邪祟，自己的这双手似乎也沾染上了不知多少的鲜血与生命。 那一张张陌生狰狞妖物的面孔与殷红的血液曾在无数个日夜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梦里面无数死在自己手中作恶的妖物再一次凭借着四魂之玉复活，当着自己的面将年幼的枫挟持，无数怨灵从地面将自己一点点拖拽到地狱，眼睁睁的看着枫在妖物的手中，稚嫩的声音随着脖颈一点点化开流出的血液变得零碎虚弱。 洁白的衣袖上沾染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如同盛放妖艳的彼岸花，耳边满是妖物愤恨与诅咒，回首的那一刻，看见村民冷漠而怨恨的目光，心中一直以来隐藏的绝望与恐惧在此刻蔓延心头。 她又怎么会不怕这些，又怎会不知道每一次的行动充满危险。 一旦背负承载了人们的愿望，便无法心安抛下这些，这本就是一场无法回头的路。 心中想要说的一切在看见自己唯一的亲人时产生了动摇，一旦建立了深厚的亲情，那便是不可割舍的，带着最后的那份念想与责任埋藏在内心深处。 在经历过巫女所要做的那一切之后，久别重逢时看见年迈的枫最终踏上了与自己同样的这条路，那身巫女服如此刺痛着自己。 明明已经只是一具承载灵魂的陶瓷身躯，就仿佛禁锢束缚住自己的从未只是一具血肉之躯，每走一步身上便越是沉重。 心中的念想让她无法逃避，承受着的煎熬与若娃的话语一并给予自己回击。 城府外即将落暮的风景让她产生了一丝恍惚，身周的风喧嚣着，像是想要承载着自己离开，飘动的衣摆与自己站立的身体背道而驰，无法摆脱，与自己的灵魂一起，囚禁在原地。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奈落。” 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这一路以来难得的疲惫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去询问对方的来意，她也本不愿再去多问。 不知藏在山林某处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伴随着风的拂过，响起一声声巨浪般的回应。 “是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来的吗？” “…………” “之前的那些，你也已经听见了吧，我不会阻止你接下来的行动。” 清楚之前奈落或许对自己与若娃的话了如指掌，她口中的苦涩慢慢的化为嘴角微微扬起的浅笑，转过身看向空无一人藏匿在深林的身影。 “毕竟，我说过要相信彼此的，对吗？” 这句话后，山林中的树叶声沙沙作响，席卷着无数飘落的树叶，望着空中随风飘零的叶片，桔梗的眸中却是触动难掩的悲伤。 树后，那身披着白色毛氅的身影像是捕捉到了桔梗那份触动的悲伤缓无言地缓从树后走了出来，透过那空洞的毛氅，似乎在观察女人的下一步动作。 他们的关系明明彼此都清楚是如此漂泊不定，如同细长透明的蛛丝，随着一阵阵强大的风浪，岌岌可危的牵连着想要取暖的两人。 这一刻，男人的沉默，让桔梗似乎产生了一瞬间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感觉，悲凉与不知何种情绪让她的视线开始慢慢的从男人身上抽离开来。 思绪化为一片片破碎的记忆，一瞬间从心头涌了上来。 “我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她们。” 村子里的那些被寄生的人，如果能够再早一点发现，一切是否就不会变成这样。 并非是若娃口中的那份冰冷，而是时间在推着自己，不允许去思考曾经的那些，细节往往会成为牵绊住自己的障碍。 一旦人开始回忆起曾经，无论是再完美的过往，也会思考，如果当时那样的话，是否会更好一些呢？ 封存那些的代价很重，等到将这些重新开封后，将会带来无限的沉重，是一直克制隐藏起来波涛汹涌的情感，冲垮内心的决堤。 “就算没有你，那群人的命运也早已经注定。”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无法做到挽救每一条生命，也许是已经看遍了不同的生命逝去，奈落在谈起时，语气冷淡。 “是啊。” 桔梗呢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勉强带着的微笑最终也被凝重所替代，情绪变得百感交集。 胸口如同被重石压着，每日都在劝告着自己不要被这些所牵绊，在濒临溺死的那短暂一刻，才能有短暂的喘息。 那些之前对奈落说的话，也的确是她的真心话，想要逃离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如果这一切结束，她真的能够继续活下去的话。 她想要真正的为自己活着。 试图篡改命运的两个人，就像若娃说的那样，自己既然暂时阻止不了对方的决定，那就为了稳定体内的碎片不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奈落……” “嗯。” “……谢谢你。” “什么？” “我该回去了。” 奈落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只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不同往日，落暮之下，对方转身离开的身影此时在不知不觉间竟让自己产生了一丝不安。 第236章 揭发的秘密 他不安如果询问对方明天是否会履约的事情，会在转身之后看见那双带有失望的神色。 偏偏那份随时会消失的感觉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正是因为知晓了四魂之玉无法真正的实现愿望，慢慢拥有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就会更加容易让自己患得患失。 有无数的岁月足够他去等待，但这段时间因为所谓的信任而放任对方去面对解决，在这座城府里等待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的结果，远远比那五十年更加煎熬。 两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彼此转过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仔细想来，两人的目的相通，倒也少了不少的阻碍。 渐渐吞没天边镀金色的光晕，敞开窗子的屋内，得到命令的神无一行人将四魂之玉的碎片重新放置在桌案上的黑匣中，随着外界席卷的一道强烈的阴风钻入屋子，无数珠帘发出声响。 奈落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目光瞥向了那嵌着金边闪烁着光晕的匣子，注意到眼前站立着的人时，这才缓缓将视线挪到了无心的身上。 “跟在她身边。” 清晰的声音中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情绪，生涩而又失落，让无心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反应，直到对方命令的视线再次看来时，他这才后退几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那孩子呢？” “暂时被关押在牢狱内…” 想到若娃时，奈落的思绪这才一点点回到现实当中。 屋子内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好闻的淡花香，参杂着冰冷的空气，就像那个女人的性子一般。 “把她带出来，安排一间屋子，明天利用那孩子，找到剩余的四魂之玉碎片。” “是。” 寻找四魂之玉的这段时间，还剩下了许多未来得及处理的琐事，在出府的这段时间，影之鬼的行动自己也无法完全监控，包括体内隐隐有意识苏醒征兆的鬼蜘蛛之心。 濒临消散时，凭借着拼凑无数碎块以及鬼蜘蛛之心的力量勉强生还，如今他还需要更多，更强大的妖物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体内的鬼蜘蛛就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想法，那份涌动着的力量微弱的控制着身后发烫的鬼蜘蛛烙印，一点点扩张着周围一寸又一寸的肌肤。 因为奈落的神情开始一点点变得阴沉，得到指令的神无也并未再逗留，像是发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长廊后，往外离去。 想要刻意证明自己的存在感，那发着烫的烙印一点点让奈落意识到鬼蜘蛛的存在，空气中弥漫的熟悉气息落在衣间，透过衣物，让那层烙印变得更加滚热。 不稳定的鬼蜘蛛发作，让奈落心中莫名生起了一种烦躁情绪，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胡乱的跳动着，干扰着自己原本的心跳，一旦想到鬼蜘蛛存在在这副躯壳，透过自己的视线注视着，贪婪的吸吮着女人留下来的空气，便产生了一种恶心不堪的厌烦情绪。 忍受着随之而来的疼热感，更煎熬的是回忆中那裹着肮脏布条眯起的一双眼睛，透露着贪欲，在此刻，不再是透着布条，而是透过自己这双眼睛。 即便已经身处这样的劣境，却还是觊觎着自己身边的一切，妄想哪一天替代自己，名为鬼蜘蛛的人类盗贼。 因为痛苦，奈落带着沉重的呼吸目光很快定格在不远处的武士刀面前，即使清楚那层烙印无法消失，自己暂时无法割离这份力量，却还是想要证明些什么似的。 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桔梗与自己对话时的神情，甚至一点点细化到对方的动作，对方的语气，奈落很清楚，这种也大多是体内鬼蜘蛛的干扰，想要通过自己的回忆，啃食着其中属于女人的一部分，流露出污秽不堪的念想。 这间屋子留下的记忆与气息让鬼蜘蛛的烙印变得兴奋，对女人的掌控与得到的念想开始慢慢的变得强了许多。 痛苦中，奈落倚靠在窗边，紧皱着眉企图透过外界的风让自己变得清醒。 “城，城主大人？！” 直到屋子内不知什么时候传来女孩的一声惊呼，奈落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若娃。 “你怎么会出……” “城主大人，您还好吗，您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眼看若娃带着些许关心的神色几步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心中的警戒与排斥感让他一时间将身子侧过，制止了对方的靠近。 “谁带你来的？” “我…我…没有人带我来，只是……” 见对方开口制止，若娃这才有些不自然的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对方不远处，结结巴巴的解释了起来。 “我…能感受到周围的…波…波动。” 因为心虚，若娃很快用想出来的借口搪塞着，迅速带过了奈落询问的话题。 “您…需要我去帮忙拿药吗？” “…………” 奈落的目光在空荡的门外与此时站在面前的若娃徘徊着，似是斟酌话中的真假。 只是，那鬼蜘蛛的烙印下，他的烦躁很快让自己没有耐心再去追究下去。 “退下吧。” “…我可以问一下，究竟是什么病吗？” 眼下，完全没有与若娃聊下去的耐心，奈落的目光瞥了眼柜边的武士刀，试图用那刀鞘微弱的折光恐吓着体内的鬼蜘蛛。 越是如此，想到若娃这个时候出现的疑点，烦乱的心事瞬间压在了奈落的心头。 “不该你管。” “？！” 听见对方的语气带了些狠意，若娃面上显了些胆怯，不由地噤了声。 她自然也不傻，目前被安置了休息的屋子，如果这个时候再惹不愉快，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艰难。 看着眼前固执的男人，若娃即便不忍，也只能顺从地低了低头，离开了长廊。 女孩的离开伴随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刺激着紧绷的神经这才缓缓松了下来，也因为之前阿南的意外，奈落没有松懈自己的行动，如今看来，也正如自己所想的这样。 如果没有判断错误，这间城府有什么在故意指引着若娃阿南那群人企图阻碍自己。 第237章 许诺告别 那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在此时，连带着等待都变得漫长，像是很小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等待姐姐的归来。 每天都在盼望着，姐姐能够安全归来，只是，现在，盼望的事情是如此的复杂沉重。 她害怕看见姐姐回来时带着的眷恋的神情，也担心回来时掺着些其他陌生的味道。 这份忐忑不安持续了许久，在那条小路上出现桔梗缓缓走来的身影时，变得更加不安，女人的每一步靠近都代表着悬念的揭露，让枫坐立难安。 “枫。” 像以往那样，桔梗照常唤着自己的名字，只是，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欣喜与留恋，与平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入。 “姐…姐姐，你回来了。” 枫试探着，为桔梗让了一条路，走在了她的身侧，不曾想，对方竟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试探，相反，顺着自己的动作，桔梗沉默地走进了屋子。 这种表现同样代表着发生了什么，枫刚放下的心此刻再一次悬挂在半空，跟随着走到屋子内后，为了缓和气氛，她为桔梗斟着茶，带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桌边时，她很明显看到桔梗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茶面上。 “还顺利吗？” “………” 见桔梗心事重重的模样，枫也不忍心去过多问些什么，对方没有回答自己，她便自顾自的聊着村子最近的情况。 “这段时间，蝴蝶恢复好了，也和飞鸟帮了村子不少忙，村子生病的人也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 “只是，还是会有陆续病倒的人，那群作乱的妖物……” 说到这，枫看了眼出神的桔梗，担心姐姐会多想，但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那群妖物相信再过不久就无法再这么猖狂下去。” “枫。” “怎，怎么了？” 桔梗这时突然出声，枫倒是有些意外，因为心中有许多此时不方便询问的，因为这次出声，让她一时间产生了些许的紧张，也做好了对方会向自己坦白的准备。 “现在的我，还是五十年前的桔梗吗？” “…什么？” “我现在，是不是变得陌生了？” “怎，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看着桔梗从茶面挪开视线，目光中带着些悲凉，与那苦涩的笑容冲击着自己，这种问题，她以为姐姐从来不会问出口才对。 怎么会一样呢，真正的姐姐，已经在五十年前，在自己的怀中安静的死去。 随着那场大火一并吞噬的，同时也是自己对姐姐许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倾诉与思念。 她无法回答，最起码，无法当着眼前这个与昔日姐姐的模样一模一样的人开口。 “…果然是这样吗…” 桔梗看着枫，或许是话题太过于沉重，又许是枫对于这个问题神情表现的太过于挣扎痛苦，这种问题，果然早就心知肚明才对。 “难道…是犬夜叉那小子这么问……” “既然这样，我就已经不是枫的姐姐了。” 拥有最清醒的意识，不易被触动，坚定不移的心，为什么会在清楚曾经相依的人已经死去，还是会对一个算不上活人的自己，呼唤着五十年不变的称呼。 “怎么可能！” 在桔梗说出这种话时，枫几乎整个神经都被刺激到，她的神情难掩的激动与不可置信，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反驳了回去。 迎面看见那说不出来的悲意，很快，枫的情绪一时间也受到了感染，酸楚很快就从鼻尖泛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无论是怎样的你，也是我永远的姐姐啊。” 就算十遍，百遍，千遍的告诉自己，真正的桔梗已经死去，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否认眼前这个人便不是姐姐。 她是巫女，但同时也是一直以来敬仰着姐姐的枫，无法做到真正的面对一模一样的桔梗时，果断，毫无留恋的告别过去的人。 “能够在五十年之后，再一次…再一次的和您对话，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啊！” 枫颤巍巍的将双手伏在桔梗肩膀的两侧，她满含泪水眼神是如此的真挚。 不能够根据一副躯壳去判断，在五十年前，她能够拥抱拥有温度的姐姐，五十年后，她能够与承载着姐姐的灵魂对话，再一次的见面，已经足够让她满足。 在成为巫女之前，她一直都害怕鬼怪灵魂，担心姐姐早出晚归因为妖物死魂受到伤害，直到这一刻，再一次看见姐姐，她已经不再感到恐惧。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任何对不…” “在一切结束之后，我就会消失在这里。” “什，什么……” 一开始劝告桔梗的不该逗留在这里太久，担心姐姐因为这些受到折磨痛苦，但真正从桔梗的口中听到对方会消失时，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刺痛着。 说到底，她也希望余下的时光里珍惜与姐姐度过的一点一滴，私心与理智拉扯着自己的判断，因为明白，留在这里完成收集碎片的责任会让姐姐受到二次伤害，她又怎么会忍心看着本离世的人被呼唤再一次战斗。 离开是最好的一种解脱，她不希望姐姐死后的灵魂依旧囚禁在这副躯壳，不知疲倦的战斗。 姐姐，真的已经做了很多，她已经很累了，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去留下她，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希望，好好的再拥抱一下这个五十年前模样的姐姐，尊重她最后的选择。 “好……” 做了许久艰难的抉择，伴随着枫发哑的嗓音，那句应答显得格外的不忍。 “你做的很好，枫，辛苦你了。” “哪…哪里…对于我来说，姐姐才……” 这句话，是她曾经想要从姐姐口中亲自得到的肯定，这个回答，本以为在那个时候永远无法实现。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因为年纪的原因，她的内心触动，泪水堵塞着，让话语被随之而来的哽咽声堵在了口中，拥抱着那单薄瘦弱的身影，只觉得心中的刺痛感一点点加深。 第238章 时间线的暂停键 因为沉重的离别话题，平日里很少有的话语也随之爆发，两人之间的谈话也仿佛带着两人回到了曾经无数个日夜中，两个女孩躲在被窝里相互倾诉的日子。 “最起码，现在，我还能留在你的身边。” 情绪随着那场倾诉结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枫还未来得及收拾好情绪带来的反应，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着安抚着自己的桔梗，将泪巾一点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是啊…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不得不承认，因为年纪，枫的情绪总是如此，来的快去的缓，见证了人间许多的分别离去，那些情绪也始终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恐怕…” “咳咳！” 枫刚将手轻抚在桔梗的手面上，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打断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两人的注意力一时间都放在了缓缓推开门冒头的白色身影上。 “…你们在聊什么？” “这，这孩子不是…？！” 无心打量着熟悉的屋子，熟练的拖着一条木板凳坐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示意两人继续。 “你的样子，看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嗯。” 无心有些心虚的想要避开对方的目光，转眼却对上了枫警惕的眼神，不得已，他只能蔫蔫着脑袋重新看着眼神中一闪而过玩笑的桔梗。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不放心你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无心只是沉默地别过脑袋一言不发，她也清楚奈落做这些的目的。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桔梗的脑海中不知觉回忆起男人执拗黯淡的目光，清楚彼此无论是哪一方，只要认定了什么便很难再去改变什么。 奈落似乎是铁了心要让无心留在自己的身边，监视也好，不信任也好，利用也好，她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管这些。 “暂且将他留下吧。” “这……” 枫的神情有些为难，她转头看向了守在门外的飞鸟蝴蝶二人，自从无心进门开始，两位式神便无声地观察起屋内的动静。 “这些天关于那孩子的事，也确实是需要一些人手。”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若娃，枫的心瞬间被揪起般，有些苦恼的喃喃着。 “最近，前去打听的飞鸟也从阿南口中得知，那孩子突然从村子消失的事情。” “这段时间我会让人再去找找，更重要的是，寻找剩下的碎片。” 对于桔梗丝毫不意外若娃的失踪，也在枫的预想中，只是，如此快速的接纳无心，这点很有可能说明，桔梗今天忙碌半天并不完全是与犬夜叉在一起。 或许是心中这么想着的安慰，枫心中的石头不免落了些许，如果一定要在这两者中选择一个，她大概更不希望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是已经决定离开过去重新开始的犬夜叉。 通过桔梗的话，看来是若娃的下落在姐姐的控制范围之内。 “好。” 枫的嘴抿了抿，在短暂的看了眼窗外天色逐渐变深之后从床榻边缘坐起。 正如桔梗所说，她们在若娃身上已经耽误了太久，从明天开始，剩下的碎片也必须加入计划当中。 门外守着的飞鸟两人望着缓缓走出门的枫，无言的跟随在老人的身后，互送着枫。 想起刚刚枫对自己的反应，无心转头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桔梗，嘴角咧出恶劣的笑意。 “真的不打算再问问我？” 闻言，桔梗注视着枫离开的目光悠悠的收回，视线向下看着无心，同样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希望我问些什么？” 这句话像是难题，一时间让无心想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噎住，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张稚嫩却又带着惨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看不懂。 想要问的明明很明显，他也不打算瞒着对方，毕竟知道奈落利用他的事，本就让他有些不爽。 出于报复，他甚至就差把：只要你问，我就把奈落的计划全部告诉你的这句话说出来。 因为桔梗的反问，无心的面色从一开始的哑然到后面的气笑，他幽幽地叉着腰，靠在了一侧的木桌上。 “…哼，我可是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不出意料，他还是没有得到女人的回答，相反女人轻笑出声，在他看去时，那眼底却不带有任何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不重要的。” 她的话很轻，并没有观察一侧不知是否听见的无心，反而是转头看了眼看过的无数次黑下去的天。 时间一点点消逝，不知为何她的心也随之变得不安起来，即使现在不受时间拘束的自己，却还是会因为每一次的天黑感到一丝失落。 她还保留着生前对时间的概念，还会保留下休息的时间，拥有思想和行动，但这并不代表一切都会和五十年前一成不变。 直到生命终止后再一次被唤醒的那一刻，她的世界似乎便和她们变得不一样，在她看来，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在随着时间一点点改变。 这个世界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有了出入，连她也不确定，未来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将这些处理好后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未来，真的能实现自己一开始平凡而普通的日子吗。 现在的她，似乎回不去，也无法再变得平凡，脑海中若娃声嘶力竭的模样以及话语还在回荡着，她本来是不想在意这些的，也从未想过自己还是会因为这些变得迟疑。 偏偏，那孩子的话也有她的道理，她的村子，她的命运，这一切她又是亲眼目睹，因为这些，她最终还是没能强硬下去，取走碎片。 这个思绪一直扰着自己，直到天色开始加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唯有内心，一直一直，控诉着一直以来自己的贪心。 第239章 寻迹 「咚咚咚。」 天边的尽头泛起鱼肚般的白色，余晖似带着清冷的薄雾一点点为天空渲染上一层朦胧的浅色，伴着清脆的鸟啼声，门外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唔额……” 若娃痛苦地从被窝里翻了一圈，嘴中喃喃着，不知是不是体内能源消耗得太多，最近的她总是觉得疲乏，永远都休息不够的样子。 「咚咚咚。」 “额啊！等一下…等…一下…” 若娃的头埋在被窝里，苦苦的在与瞌睡虫做斗争，比起混沌的思想，她的嘴一直念叨着起床的准备。 屋子外的敲声在得到若娃的回应之后便停了下来，像是在礼貌等待屋子内的人收拾好。 一切便又重新回归了安静，暖洋洋的被窝下，苦苦挣扎的想法随着这片静谧开始慢慢的淡下，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让大脑天旋地转的困意，很快，若娃连念叨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沉重的眼皮随着最后一丝挣扎的意识，化为了最终倔强的一颤，很快，痛苦的面色变成了嘴角的一抹安然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一切的动作都如此难以察觉，屋子外，透着屋门薄薄的窗纸，小小的黑色身影还伫立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屋子里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神无还没有意识到屋子里的人早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那双无神的目光有些迷茫的看着一直没有打开的房门。 “你在做什么？” 房屋外，很快倒映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安静的长廊外是男人带着质问的声音。 “…等她出来。” 神无想也没想，毕竟一开始屋子内的人已经给了自己回应，她并没有往对方只是答应却完全没有行动的方向想，只当是对方还在准备当中。 很快，回应神无的是屋子外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不等对方过多反应，随之而来的是屋门被强行打开的唰啦碰撞声。 巨大的动静让埋在被窝内陷入睡眠的若娃身子一抖，全然不知屋子内率先走进来的神无随后缓缓踏入屋门的奈落，此时两双眼睛正死死地注视着被窝裹在一团的自己。 “你还想等什么时候？” 这句话不知是对神无还是若娃说，屋子内，男人的声音如此清晰，冰冷的声线中似乎染上了些怒意。 “！？” 奈落的话让被窝内的若娃一哆嗦，像是回光返照般声音带着些清醒与理智，不急不慢的回答奈落。 “抱歉，我现在就起。” 如果不是她说这话时还艰难地揉了一遍又一遍发沉的眼皮，她连自己都快信了。 “别忘了你留在这里的目的。” 屋子内，奈落没有给若娃太多时间，他的眸子瞥了一眼逐渐开始蠕动起来的一团，随后将留下神无，几步踏出了屋子。 屋子内神无的神色依旧，只是，那份好奇让她开始观察起被窝内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一团，慢慢的蠕动，再到后面冒出头之后的悲鸣，直到若娃整个人脱离被窝，快速穿戴好之后钝钝的看向等待自己的神无。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累…” 若娃将手捂着额头，怀疑是不是生病，转念一想，最终将手放了下来。 “嗯。” 其实，就算若娃不说她也不会去问，对她解释没有任何意义，她将若娃一路带到长廊，直到走到距离外界的最后一片浅浅的阴影，女孩察觉到了什么，迟疑地顿住了脚步。 “我们，要出去吗？” 没等若娃询问，神无便率先转身，面色迷茫地对着自己，这倒让若娃有些不知所措。 “城主大人说过的，从今天起，你要找到剩下的碎片下落。” “…啊…” 对于这句话，她似乎真的有些印象，若娃嘴中呢喃着，踏出了城府。 阳光还没有彻底遍染整片天空，若娃还能闻到空气中薄薄的水雾与草木的气息，周围的环境显得如此青涩，她跟在神无身后环视一圈，想起了早上男人的声音，她朝面前的神无问了一句。 “城主大人…没有出来吗？” “城主大人自幼体弱多病，不适宜出门。” “哦哦。” 「差点忘了。」 若娃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有些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样的景色不比其他时间段的风景，现在看来颜色似乎更加嫩，拥有薄雾，让风景都有了一层更加朦胧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清新与自由的味道，偶尔有一阵阵温柔的风拂过，让若娃感到了惬意。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景色奈落似乎从未见过，她倒感到了一丝惋惜。 如果病真的很难处理的话，说不定一辈子也… “病…很严重的样子…” 想起奈落之前因为病面色阴沉的样子，若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如果擅长医术就好了，偏偏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如果说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是现在这样吧。 猛地，她突然想起现在自己在做什么，抬头阴面对上了神无毫无神色的脸，吓了一跳的同时，有些心虚的快速眨了眨眼。 看着对方向自己侧身让出，若娃硬着头皮走在了神无的前面。 与屋子中四魂之玉碎片的感应不同，如今在这一片片望不到头的地方，感应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一想到今天要留在这里找到碎片交差，一时间若娃便放弃了胡思乱想，聚精会神的寻找着。 哪里都可能有碎片，来自四面八方的，零零散散的感知，一时间让若娃有些找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今天一定要找到的，对吗？” 若娃问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回头看神无，身后只有安静跟着的规律的脚步声，伴随着短暂的沉默，女孩幽幽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 “城主大人说，没有找到，就没有留你的必要。” 即使已经清楚结果会是这样，若娃的眼皮还是跳了跳，像一头晕向的动物，胡乱的搜刮着企图寻找到这周围的任何蛛丝马迹。 第240章 雾影 安静的屋子内，奈落倚靠在窗边，目光瞥向了外面因为天色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的山林，清脆的鸟啼此时化作了一潭倾倒的水，随着风气，密林便传来了一声声有节奏的啼鸣。 「等我回来。」 在离别之际，女人的身影被黄昏所衬，那张缱绻的模样如同在心中下了符咒般，仅仅是距离离开城府行动的最后一步，他最终还是没能踏出去。 他答应过她，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即使心中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听信女人的话，却还是会因为预防女人随时出现在城府找不到自己而觉得失信。 如今距离桔梗离开已有半日，奈落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似乎从未变过的天色上，带着柔意的风吹响了帘子，痒痒的，在心中划过一道道此起彼伏的涟漪。 说仅仅只是桔梗的一句话就拘束自己的行动自然是不可能，深处城府内的影之鬼与不知何时会发作的鬼蜘蛛让他不得不暂时隐藏在这座城府内。 她们之间还没有完全达到信任，他不能在对方面前露出狼狈被鬼蜘蛛之心折磨的模样。 更何况…… 想到这，奈落似乎又回忆起桔梗对这段关系的坦然，即便对方已经不打算掩饰，但他非常清楚，目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到可以坦白的程度。 在一切都没结束之前，他也不能够懈怠。 城府内，一股不稳定的能量不断涌动着，一点点蠕动着，向着自己的这间屋子移动，奈落察觉到之后，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对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黑影一点点蚕食着每一条缝隙的阴影，取而代之化为自己移动的支点。 “是特意留下来看住我的吗？” 影之鬼本想化作鬼影站在奈落的面前，不曾想，对方像是早有预料，敞开的窗子微微露出了大片光束，照在了地面上，泛着微弱的光。 不得已，它只能缩在屋子内的其中一角，不慌不忙的询问着奈落。 “特意？” 奈落目光瞥向了窗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冷的哼着，即便不给予对方明确的回答，影之鬼也明白，这并不是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目前只要奈落注意到自己的行踪，自己便无法擅自行动。 “别想打那孩子的主意。” 既然已经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它自然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行动都暴露在对方的眼底，没有被揭穿之后的忐忑与愤怒，影之鬼的声音幽幽地，如同深不见底的井底传来的回声。 “你的计划改变了，是因为那个女孩，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我的计划从来没变过。” 影之鬼看着面色不改的奈落，漆黑的影子晃动着想要靠近。 “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开始发生了偏移。” “我的计划从来没变过…” 奈落没有听影之鬼的话，相反，他的目光带着冰冷的笑意看着缓缓从天花板角落慢慢挪到墙角下方的位置。 “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对我的计划了如指掌。” “包括现在的你自己吗？” 影之鬼并没有放弃，它想要得到对方的迟疑，在对答如流的对方面前，它想要看见对方因为迟疑时可以察觉的突破点。 只要对方的目光不自然的转动，只要对方的回答有一丝不合理的，那张脸出现的任何短暂的情绪，影之鬼都抱着十分大的兴趣。 在对方面前，透过黑影，它死死地注视着奈落。 “别再企图窥视你不该拥有的东西。” 说这句话时，奈落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影之鬼，那本没有任何神色的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随之那双红眸中，是僵在原地的黑影。 明明看不清面容，没有任何具形的影之鬼，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可遁逃，奈落看似平常威胁的一句话，却轻轻松松的将自己至始至终的所有计划与野心凭借这一句话一笔带过。 不出所料，影之鬼噤了声，压迫与恐惧之下，等待着恢复神色的奈落继续说下去。 “你会以为我会因为这些事忽略你的动作，包括你的野心？” 没有人可以算计到他，也不该有人会将自己的算盘用到自己的身上，更何况是创造它的主人。 自以为是的认为奈落会因为若娃以及那个女人的事情晕头转向，就算不会，至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仅仅是一句话就…… “……………” 就算如此，影之鬼也不敢有应答，因为它无法确定对方的话指的是否是自己原有的计划，如果承认，对方顺着猜出来也是早晚的事情。 至此，奈落也没有顺着具体讲下去，比起几句就将死刑判给对方，倒不如这段时间好好消磨对方过度的士气，让影之鬼这段时间因为猜忌与不安而不敢再有更加明显的行动。 影之鬼很聪明，他不置可否，毕竟是代替自己在外界行动的工具，只是，奈落本以为经历过上一次的事情，最起码一大段时间内影之鬼不会再作妖。 看着墙面那残缺的影子，奈落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冰冷。 如今看来，它倒是在赌，赌自己会将鬼蜘蛛之心脱离，之后顺藤摸瓜诱导那颗心的主人合作，却不知自己早早便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如愿分离鬼蜘蛛之心。 只是，就算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体内的鬼蜘蛛之心已经有了苏醒的征兆，是因为被污染的碎片激发了哪个人类肮脏的私欲，是因为此前将他重新收回体内的不甘，让他有了反抗的意识。 长时间留鬼蜘蛛之心在体内，自己也终究会有失控反噬的那一天。 影之鬼打的一手好算盘，无论是分离还是不分离，胜算最大的也只会是它。 因为这些，他也不再有收回影之鬼的念头，在解决掉鬼蜘蛛之前，因此，对方才能如此毫无畏惧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知道，现在他还无法对它动手。 第241章 碎片 “那是…什么？” 寻着四魂之玉的力量，若娃发现周围的环境一时间变得恶劣了不少，等她踏进已经干裂的地块时，周围一棵棵本已经死去的枯木便开始强烈的晃动着枝干。 很快，那枝条不断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妖物，钻入底下如同蛇蝎般快速游行，只是，那目标并不是自己。 「轰隆——！」 很快，那妖物冲出地面，向眼前的人甩出无数藤条。 “！？” 从未见过这一幕的若娃一时间被吓得瘫软在地， 如若不是身旁的神无无声的扯着自己躲起来，那些藤条喷洒的汁液便足以将自己误伤侵蚀。 “…………” 很快，一道箭矢迅速穿过藤条，将其断成无数碎片。 顺着女孩尖叫的方向，桔梗的眸光瞥向了不知何时到达此处的若娃。 「那孩子…也感受到了吗。」 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耳边妖物的嘶吼声像是变了一个方向，看起来像也注意到了威胁力更弱的若娃。 在它试图重新钻回地块中攻击若娃时，桔梗重新调整弓箭方向，对准了碎片所在的位置。 “先走。” 神无看着桔梗拦截妖物的动作，侧头看了眼不断呢喃着四魂之玉的若娃。 看着妖物被桔梗一人打得节节败退，那是若娃记忆中未有过的，关于桔梗战斗时的模样。 “可是……” 像是心里有什么不甘，她一开始的恐惧慢慢的褪去站起了身。 自己现在的能力还是太弱了，寻找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载有碎片的妖物，现在如果真的逃出去寻找，下一个万一是更难对付的呢。 既不想让眼前这个只差最后一击就能取走碎片的妖物被桔梗取走，又恨自己明明拥有了碎片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出发之前，她为自己配了一把匕首，那尖锐的锋芒在闪过内心的贪婪时显得格外的耀眼。 就算最后真的拿不到也好，她也想趁这个机会试图激发自己体内的能力。 “你打不过的。” “…反正现在也死不了。” 身边的女孩拿着匕首，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很快将目光从神无挪向了眼前比自己不知道大多少倍面目狰狞的妖物身上。 那些藤条的纹理就像是活的，斑驳的树痕不断朝尾端传去，每一次的撞击都爆发石块碎裂声，如同雷鸣。 不等神无再多说些什么，若娃便悄无声息的反方向绕后，一直绕到妖物的身后，有了桔梗分散注意，若娃一路躲避无意冲撞过来的藤蔓，几乎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吼——！！” 神无看着不远处女孩双手拿着匕首站在藤条上，很快，随着一声痛苦的轰鸣，那藤条被女孩硬生生锯了下来。 那妖物刚想转头对付躲藏在身后的若娃，却因为忽视了迎面射来的箭矢，在一路击穿身体的同时，妖物所有的动作以及嘶吼声瞬间停了下来。 在若娃面前，那具身体竟一时间发生了碎裂，每一片裂片都化作光点飘向了空中，细碎飘扬在半空的细小尘土随着妖物的消失宣告战斗的结束。 面前的女人穿过飞扬的光点，面色如常的取过从半空坠落的碎片，在若娃还未收起错愕的神情与桔梗短暂对视之后，对方很快转过身便要走。 “喂！” “…………” “你…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桔梗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了已经走到若娃身旁将其扶起的神无。 “你不适合做这些。” 明明这话是对若娃说的，此刻那双眼睛却始终瞥向对方身侧保持安静的神无，就像是对奈落的选择做出回应般。 “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否定…我刚刚，也鼓足勇气去战斗了……” 虽然若娃一开始便没有抱着成功的念头去做这些，但很显然桔梗此时漠然的话语还是让若娃有些心灰意冷，倔强的她还是第一时间为自己进行了争辩。 “而且，如果刚刚不是我分散了妖怪的注意力，你能保证那一箭能解决吗？” 似乎比起四魂之玉，现在她更想得到对方的认可，证明自己的价值，若娃清楚，如果自己一直都无法给奈落带来价值，她很快就会失去现在得来的一切。 那份不安一直伴随着自己，让若娃想要去证明，就算最后碎片在桔梗的手上，她也希望对方能够在奈落面前说今天自己鼓足勇气后的所作所为。 “你能不能…在城主大人面前……” “你太低估我了。” “…你，你说什么？” “就算是我一个人，也足够对付这些。” 因为说不上添乱的行动，就想要得到夸赞，在得到之后，也只会一次又一次将性命与危险抛之脑后。 一旦被四魂之玉察觉到若娃的心思，那被污染的能源便会占据对方，控制引导对方的行动，如同寄生。 越是不能够得到，那份念想便在碎片的作用下放大数倍，最终不惜一切代价毁掉身边的一切作为滋养仇恨的养分。 “我会和奈落说，不让你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 这样危险也同时得不到利益的事情，倒不如让若娃什么也不做的待在城府里，但很显然这句话在若娃看来，似乎变了其他的意思。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做，奈落怎么会允许自己留下。 望着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若娃只感到了一阵无力与疲惫。 如同桔梗所说的那样，今天就算能够找到再多的碎片所在地，以现在自己的力量，也无法带走一个，今天的任务也注定完成不了。 神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身旁的若娃还在惆怅的时候，便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回去吧。” “…我………” 说不想回去是假的，她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做的待在奈落身边，只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更害怕空手而归带来的代价。 看着走在自己身侧一言不发的神无，若娃想到什么般猛地一个激灵。 “对了，刚刚，你全部都看见了对吗？” “嗯。” “那，你会把这些告诉城主大人吗？” “城主大人已经看见了。” 第242章 爱恨 “…什么…意思…？” 听见神无这么说，若娃下意识环顾了四周，除了她们两人，周围已经是空荡一片，但神无从未说过欺骗的话，这让若娃不得不信。 “那…城主大人看见了哪些？” 想到一开始自己被吓到瘫软，若娃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后悔与羞愧，在神无说出那话时，那份羞愧便仿佛被揭开，无处遁逃。 “从你拿着匕首冲出去的时候。” “欸？” 没等若娃松下一口气，很快便迎上了神无空洞的眼睛，说得认真。 “包括刚刚你和桔梗的对话。” “…你的意思是，巫女的话，城主大人也听见了？” “嗯。” 想到刚刚桔梗说的话，若娃的脚步开始放慢，面上染上了些许苦恼，但也只是沉默，像是开始思考如何去解释。 努力回忆刚刚与桔梗对话时自己的语气，自己的请求，像是那份私心被当众暴露给了最不愿察觉到的人。 在所有力量与权利面前，她显得格外渺小，此刻就连自己的心思也无法再去掩饰。 孤立无援的日子让若娃感到吃力，那些曾经的帮助在此时如同决堤之水涌现，那些本该痛苦的回忆就像是被碎片吞噬，留下了扭曲不该存在的留恋。 她知道自己似乎变了，曾经想要感受过的美好，如今只想占为己有，只有她一个人是不行的。 她需要帮助，那些曾经被无心帮助过的日子，得到的结果都不算坏，只是，为什么现在的无心渐渐的开始不再帮自己了呢？ 是因为对方也察觉到现在的自己一点用也没有，所以放弃了吗。 越是想要证明，一步步错的就越是一塌糊涂，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无论无心愿不愿意帮助自己，她都应该再去找他，寻求他的帮助。 在邪祟最终化为空气中的一抹光影，倒映在女人冰冷而严肃的目光中，宣判着自己的弱小时，那份不甘就越是被无限放大。 永远都是这样，明明彼此曾经相识，却每一次都与自己保持着距离，那种疏离，让若娃始终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被看不起。 哪怕自己保证过，努力过，桔梗似乎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干涉这些，只是一味的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 记忆会被一点点吞噬，唯有怨恨与不满的情绪似乎在放大，不断干扰着，呼唤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最黑暗一面。 直到一路走向城府，若娃的注意力也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觉着周围似乎有着谈论声，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伴随着对方说的每一个字，神经便会不由自主的跳动着。 “桔梗只说了这些？” “是的。” 听见面前的男人提到桔梗，不知为何，若娃有一瞬间的呼吸一滞，心虚的将头埋的更低。 她害怕对方责问自己对桔梗说的那些，也怕对方会询问自己做这些的目的，看清自己之后感到嫌弃。 沉浸在这些的若娃自然没有察觉到奈落将有关自己的事一语带过，像是在思考桔梗的话般，转而神情变得阴郁。 「我会和奈落说，不让你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桔梗想对自己说的，只有这些吗？ 对之前两人的谈话，桔梗只口不提，仅仅是想到那个女人当时对自己说的话，那份郁闷与不安便会席卷整具身躯，永远也无法困住，无法让她在自己的身边。 就像只有自己会在意，始终停留在一个节点的的人，始终只有自己般。 困住奈落的人，不是鬼蜘蛛，不是五十年前的桔梗，更不是五十年后的桔梗，那些沾染上罪孽的枷锁随着那个女人每说的一句话，便会禁锢的更紧几分，直到从体内迸发出滚烫的血液为止。 因为不愿承认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带着那份倔强保持沉默，将自己囚禁在原地，越陷越深。 如果桔梗真的知道了这些，又会怎么做呢？ 嘲笑，利用，挖苦自己这份本就不光明的心思，所以，他奈落一辈子也不会将这些说出去，作为对方利用自己的筹码，唯独这个，他不想。 他要的是已经成定局的结果，是对方再也无法逃离的最终选择，这段感情，奈落并不想成为谁的影子，亦或者是什么样的寄托。 在桔梗与自己的相处中，即使是对情感毫无了解的奈落，也能感觉到此刻那颗心并不是全心全意在自己的身上。 他并不是真正的毫无意识的妖兽，拥有着呼吸，拥有着思想与心跳，清楚自己的计划，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桔梗如此的恨，恨之入骨。 那个满口谎言，一次次戏耍自己的女人，明明是这样的一个人，每一句话，甚至是一次自己明知不是如此的靠近，还是会在心里感受从未拥有的丝丝喜悦，偷窃着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情感。 他恨这个虚伪的女人，也恨所有能够光明正大靠近桔梗的人，触碰过曾经有温度的桔梗，恨自己的出现。 “我知道了。” 如今想来，只觉得心中沉重的窒息感快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抽离越陷越深的思绪，奈落侧过头，目光看向了一侧的窗外，窃取着源源不断涌入的冷风，不断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至少现在，他不该继续这么想下去，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之中，他需要更多的冷静与从容。 “以后你负责跟在她身边，记下碎片的下落。” “是。” 若娃还不能解决，既然能够感受到碎片的下落，他就需要利用这一点，作为与桔梗势均力敌的筹码。 被对方更快，更多的得到那些碎片。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奈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若娃的身子一颤，在茫然的目光中，她同样对上了那双似乎染上倦意的眸子。 很快，随着对方短暂的眨眼之后回避了若娃的目光，转而让神无带着若娃离开。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没有做好，所以让奈落感到如此疲惫。 若娃这么想着，一时间感到了歉疚，这种歉意，让她很快在神无拉住自己的前一秒跪在了奈落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