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毒女》 001、克夫小能手 “又死了?” “又死了,第三个了!这柳三小姐应当是被诅咒了。” “什么诅咒,她天生克夫,别看长得倾城无双,但就是个克夫命。谁想娶她,那得做好送命的准备。” “连娶都没娶呢,只是订婚了而已。都说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连洞房都没入就这么死了,岂是一个冤枉了得?” “这倒是,能和柳三小姐那般容貌的女人**一度,死也无憾了。” “色胚!就是柳三小姐嫁不出去,也轮不到你。” 一阵哄笑,扎堆在街头的一群男女老少议论的便是大燕户部侍郎柳承昭的三女儿柳婵。 柳三小姐在帝都可是大名鼎鼎,提及她时无不伴随着两个词语,美貌和克夫。 自昨日,第三个与她定下婚约的公子暴毙身亡了。而且这次暴毙的是兵部大司马的长公子,位高权重,这柳承昭怕是要急的火烧眉毛了。 帝都西城,高门深院鳞次栉比,偌大的宅邸白绸遍布,低头行走的丫鬟小厮各个身披白孝,显然这宅子里有人死了。 灵堂里,一个妇人数次哭晕,金丝楠木的棺椁里,一个满脸青紫但很年轻的男子躺在里面。 棺椁一旁,一个纤细的身影满身白衣,垂坠于肩背的长发亦是由白色的丝带简单捆绑。她双眸如剪水,鼻唇精致,脸色微白,虽是弱不禁风但又分外端庄。 她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躺在棺椁中的那个人,好似所有的心力都沉浸在其中,悲伤化成一层雾,将她彻底包围。 关夫人的哭声再次终结,她又晕过去了。一边的丫鬟立即上前,捏虎口的捏虎口,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一通忙活,才让背过气去的关夫人醒过来。 蓦地,一个身穿素色布衣裙的丫鬟从外快步走进来,绕了个大圈,最后走到棺椁旁。 “小姐,老爷要您过去。”丫鬟压低了声音,一边偷偷的瞟了一眼那边又哭起来的关夫人。 眸子微动,柳婵缓缓抬手放在棺椁上,那指纤长白皙,她不止皮美,骨也美。 最后看了一眼那躺在棺椁里的人,她眸子里有水光闪烁,悲戚无限。 走出灵堂,她脚下摇摆,那纤细的身体好似马上就要倒了一般。墨色的长发披在肩背,随着她走动,发丝微摇,她看起来更是摇摇欲坠。 来往的丫鬟小厮皆退避到一边,待得她走过后,他们才继续前行。 终于,转到了偏门,两顶软轿停放在那儿。 脚步摇晃的走至那前方的软轿,柳婵微微低头,“父亲。” “回府吧,你无须再守灵了。”软轿里,略低的声音传出来,带着若有似无的乏力,自昨天开始,柳承昭的头发又白了一片。 “是。”柳婵顺从的回应,后退一步,她随后摇摆的朝着后面的软轿走去。 轿夫压低轿子,丫鬟撩开帘子,柳婵身形摇晃的进入轿子,看起来她马上就要倒了。 后面的轿子被抬起,快且稳的离开关家大门前。 软轿顺着寂静的街道朝着柳府返回,丫鬟跟在轿子旁,脚下速度很快,丝毫不亚于四个轿夫。 蓦地,轿子的窗口伸出一只手来,纤细的手指捏着一个丝绢。 丫鬟立即接过,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禁拧起鼻子,“小姐,这上面沾了什么?” “葱汁。”轿子里的人传出声音来,可哪里还有那柔弱顺从的调子,反而不耐烦极了。 丫鬟随即点头,“辣眼睛。”说着,她快速的将手中的丝绢团成一团,然后扔掉。 “否则我怎么哭出来?呛得我只想打喷嚏,一直忍着,累死我了。”轿子里,柳婵倚靠着,哪还有那弱不禁风又端庄温婉的样子。 眸子里满是不耐,鼻间也断续的发出冷哼来,想起躺在棺椁里那蠢人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会和这关戍梁订婚,完全是他一手促成。三个月前的宫宴上,他自从瞧见她之后就像个狗皮膏药似得粘着不放。 之后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求得他父亲兵部大司马关桥去皇上那儿求了一道圣旨,她就被许给他了。 哪知道,这才过去半个月,他就忽然间中毒身亡了。 第三个了,她就想知道还会不会有第四个蠢人。 看着自己的手指,柳婵缓缓握拳,这三个男人的死如出一辙,尽管死因不同,可是显然有联系。 都说她命硬,天生克夫命,她才不信。那些碎嘴的东西都这般议论她,以至于现在她大名远扬。 柳府,虽不如关府那般大,但在这帝都也是数一数二。西苑,一座独立的小院儿,但凡入眼的彩色物件都被搬走了,连那床上铺着的被子都换成了纯白色。 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柳婵换上了黑色的衣裙。 “关府的人还真是不讲理,小姐和他们家公子也没成亲,只是有婚约而已,凭什么要小姐守孝一年?这些衣服,太难看了。”玲珑站在桌边,那上面放着偌大的托盘,其上摆放的皆是黑白两色的衣裙,只有家中死人需要守孝的人才会穿。 扫了一眼,柳婵缓缓眯起眸子,“何止难看,穿上简直和黑寡妇一样。但我担心的是,这关家怕是不会就这么了事,还得有更过分的要求。”兵部大司马,论官职论地位,柳承昭都敌不过。关戍梁又是关家的嫡长子,他们怕是会将他的死全部算在她的头上,毕竟之前已经有过两次了,她是克夫命的传闻甚嚣尘上,瞧今日关夫人那哭泣悲伤的模样,定会把所有的悲戚伤感全部化作愤怒的长刀朝她劈过来。 “更过分的要求?难不成,还要小姐你去陵墓里给守灵?这世上可没这规矩,再说咱们家老爷也不是无名无姓的老百姓。”玲珑嘴一撇,又道:“关大公子死了我们也很伤心,可是当初又不是我们对他死缠烂打的。是他相中了小姐,一瞧见您就恨不得流口水,如今死了又怪谁?”小說中文網 “伤心?不,我不伤心。我更想知道,谁是第四个。”柳婵缓缓摇头,那张脸精致无瑕疵,柔弱端庄,可是她的眼神儿却冷硬的如同一把刀,甚至其中还几分凶残。 玲珑眨眨眼,随后竖起指头抵在唇前吁了一声,“小姐,您可不能这么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要真说有什么,那也是他们命薄。” “兴许,这世上还真有鬼也说不定。某个厉鬼太喜欢我了,以至于想和我成亲的都被他杀了。”说着,她蓦地弯起唇,这一笑,几分温婉几分羞怯,碧水中花。 玲珑微微晃动肩膀,然后忍不住的转眼四处看,“小姐,您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眸子聚起笑意,柳婵刚要说些什么,只听得院外传来脚步声。 立即直起身体,敛去笑意,她几分悲戚几分端庄,单单是坐在那里,就万分惹人眼,怕是谁都会看上一眼。 下一刻,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靛色华袍,脊背挺直,眉宇间皆是不屈与刚正。 “父亲。”起身,柳婵微微屈膝,随着她的动作,她好似弱风扶柳,马上就要倒地一般。 “事情几许麻烦,你需要暂离帝都去外地避一避。”柳承昭走过来,而后旋身坐下,但脊背仍旧挺直,如同一棵青松。 站在他身边,柳婵微微抬眼,“如何麻烦?” “关夫人吵闹不休,定要你跟去陵墓陪那关戍梁一年。哼,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即便我仅仅是户部侍郎,但也不能任他关家无理取闹。你马上就走,我之后便进宫面见皇上。”说着,柳承昭冷哼连连,他的唇上那一撇胡子好像都要飞起来了。 “父亲,这是第三个了,说不定,我真的是天生命硬,专克夫君。”柳婵的声音很细很小,弱不禁风,好似连拍死蚊子的力气都没有。 “胡说八道,你出生之时钦天监的监正专门给你批过命。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只能证明没那个命。”一拍桌子,柳承昭的胡子真的要飞走了。 柳婵不再言语,眸中却是含笑,像柳承昭这样神鬼不信的人已经不多了。 “玲珑,这就给小姐收拾东西,马上动身离开帝都。”站起身,柳承昭双手负后,正气赫然。 “是。”玲珑领命,立即开始着手。 看向柳婵,柳承昭叹口气,“这关家送来的衣服就暂时穿着吧,怕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会派人去找你。穿的花枝招展恐会生事端,这些日子就忍忍吧。待得风平浪静,我再派人把你接回来。” “要父亲操心了。”柳婵微微低头,以柳承昭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的额头以及眉眼。但仅是如此,也分外精致美丽。生个女儿若是丑八怪嫁不出去,可这般美丽又是麻烦不断,到头来,真不知是美好,还是丑好。 “照顾好自己。”最后叮嘱了一句,柳承昭便离开了。 缓缓抬头看着背影渐无的人,柳婵缓缓摇头,这柳承昭还算个合格的父亲,但她不是他女儿,从十岁那年就不是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2、不一样的本领 夜色浓重,天空也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一辆马车从帝都的城门驶出,轧轧车轮声和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听起来就更孤单悲凉了。 连夜离开帝都,这是柳承昭的决定,他担心夜长梦多,关家说不定还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来。 马车内,一盏小小的琉灯挂在一角,发出淡淡的幽光。 几个包裹放在下面,这就是全部的‘家当’。 驾车的就一个小厮,这马车又看起来极其普通不显眼,估摸着谁也不会想到这马车里坐着的是户部柳侍郎的三女儿,那在帝都大名鼎鼎的柳三小姐。 玲珑坐在另一角,看着倚靠在对面似乎优哉游哉的柳婵,她那小脸儿上的悲伤就更浓了。 “小姐,你说咱们还能回来吗?”这一走,如同逃难,这关家要是一直不依不饶,她们怕是也不用回来了。 “不回来更好,七年了,我都要烦死了。”柳婵声调慵懒,这一声长叹夹杂了太多的无奈,她并非自愿来到这里,也并非自愿被困在那偌大的府邸,更非自愿的连续和三个男人定亲。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很诡异,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能离开帝都,这一天她盼望太久了。 “小姐,您又开始说怪话了。”听她这么说,玲珑也没有太多的疑惑不解。柳婵是奇怪的,在她眼里,柳婵若是不奇怪,那就不是柳婵了。 “也不知会给咱们送到哪儿去,小姐,你说要是给咱们送到乡下可怎么办啊?奴婢在没卖给柳家之前是住在乡下的,整天吃不饱,倒是习惯了。可是小姐你怎么办啊?从来都没吃过苦。”说起这个,玲珑不禁更担心了。 “你这小丫头有时间乱想还不如睡一觉,我困了,睡了。”话落,柳婵闭上眼睛,当真睡觉了。 看着她,玲珑缓缓摇头,她安静的时候美得不像这凡尘中人,应当是从画里出来的。以前玲珑会羡慕她的美貌,可是现在来看,美貌也并非好事。就是因为这美貌,她惹来了无数的是非,现今,连家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马车走的不快不慢,又朴素无华,驾车的小厮毫不起眼,走在路上,估计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五天的时间,距离帝都也越来越远了,玲珑诸多愁苦,柳婵反倒看起来心情极好。 夕阳无限好,天边的云彩都变成了红色,马车也进入了一个小镇。 街上人不多,不过看得出来,这小镇的生活节奏很慢,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悠闲。 车窗开了一半,玲珑露出半张脸来往外瞧,这是哪儿她不知道,只希望别把她们送到穷苦的乡下。 马车慢行,最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关上窗子,玲珑手上动作很快的把带着白纱的帽子递给柳婵,然后又将马车一角的几个包袱拿起来背在身上。 把帽子戴在头上,白纱坠下来正好遮住了她的脸。 柳婵认为这样很好,尽管有些遮挡视线,不过能遮住她的脸。就因为这张脸,生了无数的是非,所以还是挡住一些好。 驾车的小厮将马车交给迎出来的小二,便在前走进了客栈。 柳婵与玲珑随后,一个神神秘秘,一个包袱款款,虽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却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进入客栈,小厮订房,这边玲珑站在柳婵身边,一边扭头四处瞧。 这客栈一共两层楼,一层摆放了许多的桌子,供客人打尖吃饭用。沿着柜台一侧有楼梯,直通二楼。 而此时一楼只有一桌客人在用饭,而且还是两个和尚。 这两个和尚身穿灰色的布衫,两个裤腿均绑紧,脚踏芒鞋,这打扮是武僧。 而且,两个和尚一大一小,小的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小光头还挺可爱。 玲珑多瞧了几眼,随后就不禁弯起红唇,“奴婢小时候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个寺庙,有不少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就在半夜的时候把孩子偷偷地放在寺庙门口,这样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听到玲珑说话,柳婵也转头看向了那边,隔着轻纱,她也能看清楚那两个和尚。 大和尚长得五大三粗,一瞧就是练家子;小和尚虎头虎脑,眼睛很大,而且,此时此刻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吃东西也张不开嘴一样。 看着他,柳婵缓缓眯起眸子,下一刻,她脚下一动,便朝着那两个和尚走了过去。 玲珑微愣,下一刻赶紧跟上去。 走到那两个和尚一旁,柳婵抬手把帽子上的白纱撩起来,低头看着那小和尚,她缓缓朝他伸出手。小說中文網 “女施主,这是做什么?”大和尚出声,并且执起哨棒挡在了柳婵的手前。 转眼看向大和尚,柳婵几不可微的挑眉,“他病了,大师没看出来么?” 大和尚看了一眼垂着眼皮的小和尚,然后缓缓的收回了哨棒,“女施主懂医?” “懂那么一点儿。”柳婵抬手抓住小和尚的后衣领,稍稍向后一扯,就瞧见了他的脖子。 被扯动,小和尚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向柳婵,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儿发蒙。 眨眼,他回神儿,随后快速的起身顺便挣开柳婵的手,“阿弥陀佛,女施主,男女有别。”虽说年龄小,可是他举起手念佛号的样子却老成的不得了。 “男女有别?再拖沓下去,估计你就活不到男女有别的年纪了。过来,我告诉你,今晚自己撒泼尿,扯一块黄布沾上,然后敷在自己的后脖颈。好好睡一夜,你明天就好了。”扯着那小和尚的衣服,柳婵又多看了一眼他的后脖颈,最后放开了手。 “我的尿?”小和尚看了一眼柳婵收回去的手,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的确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沉。 “没错,信不信由你。”最后看了他一眼,柳婵将白纱放下来遮住自己的脸,随后转身离开。 玲珑包袱款款,冲着大和尚点了点头,她快步的跟上了柳婵。 小厮已定好了房间,柳婵与玲珑直接上楼,小二在前面带路,很热情。 “小姐,你刚刚做什么呀?”玲珑不解,虽说柳婵是很奇怪,但是今天特别奇怪。 “小和尚中邪了,到底是年纪小,容易招惹上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过幸好他自己就是童子,童子尿最好用了。”柳婵悠悠道。 “不干不净的东西?小姐,你又开始说这些东西了。”玲珑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每次柳婵说这种话,她都会心里发毛。这些东西按理说应该是有的,但是很少有人见过,玲珑也只是听过而已,而且很恐怖。 柳婵不再言语,有些东西,的确是肉眼看不到的。可是看不到,不证明它不存在。 客房还不错,很朴素,但胜在干净。 玲珑将包袱都放下,又赶紧去打水,柳婵坐在床上,将帽子摘下来,世界总算明亮了。 “小姐,洗洗手吧。小二已经吩咐厨房准备晚餐了,一会儿就送来了。”玲珑端着水盆进来,别看清瘦年纪小,可是做起事情来却利落的不得了。 起身,柳婵走过去,一边挽起衣袖。 随着她挽起袖子,一些弯弯曲曲的符文出现在她的两条手臂上,那些符文刺进了皮肤,看起来有年头了。 玲珑见怪不怪,在旁边拿着毛巾候着。 洗干净了手,柳婵看了一眼玲珑,“你别忙活了,等着一会儿吃饭吧。”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站在那儿笑眯眯的,这模样倒是十分讨喜。 “奴婢不累。”玲珑接过柳婵用过的毛巾,整齐的叠好挂在椅子上。 “若真的给咱们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倒也是好事,自由,太难得了。”放下衣袖,柳婵一边叹道。 “小姐,您又说什么呢?到时要是老爷有一天把咱们给忘了,也没人来给咱们送吃的,咱们会饿死的。”自由?什么才是自由呢?有吃有喝才是正事。 “你担心的还真是实际,放心吧,若有一天咱们吃不上喝不上了,我就把你卖了,把你卖到有吃有喝的地方,保你饿不死。”柳婵微微弯起红唇,她这么一笑,真是让人毫无反抗之力。 玲珑看着她,小脸儿也苦着,“小姐,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您不会真的要把奴婢卖了吧?” “逗你呢!什么都当真。”柳婵微微摇头,随后倚在了床边。她不言不语时,怎么看皆是柔弱,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小姐只要不把奴婢卖了,什么地方奴婢都跟着您。都说人各有命,这大概是真的吧。奴婢那时都要被饿死了,然后就被卖到了柳家。其实之前也被卖到了别处,不过都嫌奴婢瘦小看着活不长,只有柳家要了奴婢。然后奴婢就跟了小姐,日子好了起来,身体也好了起来。现在,咱们又要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不管接下来怎样,只要跟着小姐,奴婢就都不怕。”玲珑睁大了眼睛,诉说着自己的内心,命运二字,玄妙无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3、初显本领 大燕以东的边界线皆是山峦,崇山峻岭,风景独幽。 这山,并非大燕独有,这里连接着邻国,一样的风景秀丽。住在这种地方,怕是会活到一百岁还嫌少。 柳婵倒是没想到会送她来这里,车窗打开,一路瞧着连绵的青山秀水,即便真的没吃没喝,也要比帝都那种地方好得多。 “小姐,真没想到咱们居然到了边关了。听说有一座山是两国分界线,只要多踏出去一步,那就是大梁的地界了。随意乱闯的话,会被抓起来的。”玲珑几分兴奋,这些事情只是听说,可是想想还是觉得新奇。这是她走过的最远的地方了,没想到,这里虽不繁华,可是却这般让人心情愉悦。若是真的给她们安排到这里来,也不错。 “大梁?听说那个大梁没有皇上,主事的是长公主!嗯,比较神奇的一个国家,有机会,我倒真想去见识见识。”柳婵微微挑眉,那张脸白净的近乎剔透,柔弱端庄,和她此时的表情一点也不相称。 “大梁是没有皇子,只有一个公主。所以,大梁老皇帝死了之后,就是公主主事了。”玲珑看着柳婵,一边道。 “你还知道的不少。”柳婵倒是没了解这么多,这个世界她知道的甚少,甚至,她没有刻意的去了解过。 “这些都是奴婢听来的,生活在帝都的人各个见识多,即便是咱们府里的小厮下人也都一样。”玲珑笑眯眯,听柳婵这般说,她心里还是开心的。虽说是个奴婢,大字不识几个,可是知道的事情却不少。 “这么说来,整个帝都就我没什么见识了,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一想还真是如此,来到这世上七年了,对于帝都之外的一切她都是不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她应该改名叫不知才对。 马车缓缓停下,之后小厮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三小姐,咱们到了。” 这就到了? 柳婵稍稍疑惑,随后拿起帽子戴在头上,便起身下了马车。 玲珑背着大包小包也赶紧跟着下车,四周皆是重叠高山,唯独一条石阶路顺着两山之间一直被掩映在树木深处,也不得知这尽头到底是什么。 车马来的路很平滑,可见平时有不少的人或是车马在这儿行走,否则这路也不会这般平坦。 “三小姐,这边走。”小厮在前带路,径直的朝着那两山间的路走去。 柳婵将眼前的白纱揭起,边走边环顾这四周,除却山就是山,静悄悄的,呼吸间也都是树叶的味道。 石阶半米长,一脚宽,沿着茂盛的树木蜿蜒向上,树叶太过茂密,也使得人根本瞧不见更远的路。 将近一刻钟,玲珑走的气喘吁吁,这路一直向上,十分浪费力气。 “这到底是哪儿啊?咱们还得走到山上去么?”玲珑累的不行,气儿已经喘不匀了。 “我想这上头应该是寺庙。”柳婵倒是脸不红气不喘,一步步往上走,对于她来说很轻松。 “为什么?”玲珑翘脚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树木就是树木,一片茂盛,遮挡住了一切,好似接连着天际。 “因为空气中有淡淡的香火味儿,更因为这里很干净。”柳婵的话玄之又玄,听的人摸不着头脑。 “香火味儿?”玲珑使劲的嗅了嗅,还真有香火味儿!不过干净、、、除了树木就是树木,的确挺干净的。 前面带路那小厮不言不语,他这一路都没什么话,好似被下了禁言咒。 “寺庙?小姐,不是要咱们出家吧?”玲珑心头一紧,这可好,没成婚不说,还得出家。 “出家?那倒是不错。不过,我想出家是不可能的,最多做个俗家弟子什么的。”柳婵倒是不认为柳承昭会让他女儿出家,那他的面子可丢大了。 “俗家弟子?那也够惨的了。”玲珑叹口气,单单是想想,都觉得无望。 柳婵笑而不语,别说俗家弟子,就是真的落发为尼,那也比在帝都那破地儿强。 继续往山上走,应当是到了半山,不止空气中的香火味儿浓了,甚至还听到了木鱼声。 一声一声,悠远好听,无端的让人心头寂静,一切浮躁都沉落下去了。 “真的是寺庙啊。”听到木鱼声,玲珑确定了,柳婵没说错。 “占着如此好山好水,身处两国边界之中,这寺庙应当来头不小。”柳婵轻叹,柳承昭即便再爱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将她这个女儿随便丢弃于某一处,这是个好地方,她喜欢。 茂密的枝叶终于被撇到了身后,临近山巅,一座寺庙进入视线当中。 它没有多大,但是一眼便看得出年月悠久,必定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雪雨。 净土寺!果真是净土,红尘之中的净土。 山门前,一个大和尚站在那儿,一身青色的僧衣,脚踏朴素的芒鞋,光头上九个戒疤,面上一派祥和之相。 “寂言大师,让您久等了。”小厮上前,他认得这大和尚是谁。 “阿弥陀佛,时间正常流走,无所谓等与不等。”寂言大师口念佛号,听他念,让人不禁想微笑。 “寂言大师,这便是我家三小姐,此后要劳烦大师了。”小厮介绍,说话时倒是分外客气。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寂言大师看向柳婵,依旧笑的祥和。 “大师有礼了。”将帽子摘下来,柳婵微微颌首施力,饶是端庄大方。 “小僧年轻时曾与柳大人交好,女施主无需客气。”寂言大师与柳承昭是旧识。 “原来大师与家父是旧识,那就更有劳大师了。”柳婵也恍然,怪不得柳承昭把她送到这儿来,是这么回事儿。 “阿弥陀佛。”寂言大师侧开身子,请柳婵进入净土寺。 “三小姐,小人就送到这里了。有寂言大师在,相信这段时日三小姐也不会委屈。这是老爷要小人交给小姐的,虽说未必用得上,但是还需防身。”说着,小厮将一沓银票交到柳婵的手里。wWW.xszWω㈧.йêt “一路上辛苦你了,回去吧。”接过来,柳婵看了一眼,转手便给了玲珑。 玲珑接过,不禁睁大眼睛,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三小姐照顾好自己,小人回去了。”话落,小厮给柳婵鞠了一躬,便转身下山了,脚步很快。 跟随寂言大师,柳婵与玲珑走进了净土寺。香火味儿飘来,和着从远处传来的木鱼声,一切都祥和安宁。 柳承昭选的这个地方柳婵倒是满意,青山绿水,还有一方古刹,远离世间。 蓦地,身后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叫声,三人随即停住脚步,不远处正在扫地的小沙弥也扭过头来朝着山门的方向瞧。 只见一男一女抱着一个孩子踉跄的跑进来,男人抱着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女人哭叫不得。 “大师、、、湛圆大师,孩子他又犯病了,湛圆大师救命啊!”冲进了山门,女人便开始喊叫。 寂言大师随即走上前去,粗略的看了一下那男人怀中的孩子,“冲着了。无事,施主先稍等片刻,湛圆大师近日身体不适,会来的迟一些。” “大师,救命啊!我家五代单传啊,可不能有事啊。”女人抱着孩子的头,哭的不能自已。因为上山这段路太长,她看起来跑的已经有些脱力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无事。”寂言大师抚摸着那孩子的头,不过他好似并没有感觉,而且好像还在抽搐。 柳婵看着,缓缓眯起眸子,下一刻她走过去。 看向那孩子,脸色苍白,但是眼皮发青,嘴唇两侧亦泛着淡淡的青紫,显然冲着有些日子了。只是前几日身体不适不明显,眼下拖得时间太长了,所以便昏迷了,还伴着抽搐。 “孩子没事,你们不要着急。这孩子八字弱,所以总是会冲着不干净的东西。回家之后你们多刮一些锅底灰,然后填在他的枕头里,让他每天枕着睡。”柳婵悠悠开口,随着话落,她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嘴里,微微用力一咬,破口了。 稍稍挤压,血出来了,随后柳婵便将指头放在了那孩子的嘴里。 寂言大师看向她,那夫妻俩同样满眼诧异,这是做什么? 与寂言大师对视,柳婵面上无波,还是那般柔弱端庄,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片刻后,柳婵将自己的手指收回,抽出丝绢擦了擦手指,她随后稍稍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小臂上,一些黑色的刺青痕迹露出边角来,寂言大师看了一眼,便几不可微的点头。 “两位施主回家吧,小施主无事了,阿弥陀佛。”寂言大师抬手念佛号。 那夫妻俩看向孩子,他果然不再抽搐了,并且神色安然,好似睡着了。 “这、、、这真的可以了?多谢大师,多谢这位小姐。”连连点头,夫妻俩虽是还有些疑惑,不过寂言大师的话他们显然还是信的。抱着孩子,俩人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004、不一样的寺庙 “女施主也有去邪病的本领,本寺湛圆大师精通于此,这世上,有真本领的少之又少,大都虚浮于表面。”带着柳婵朝着净土寺的后山走,寂言大师倒是意外。她是柳承昭的女儿,而柳承昭不信神鬼寂言大师也是知道的。 “我也是因缘际会,遇到了一个高人。家父不信这些,所以我也从未声张过,并且在帝都时也从未给人看过病。这次也是顺手罢了,寂言大师不要当回事。”柳婵一诧,她这本领其实来的还确实说不清楚,所以只能顺嘴胡诌了。 这是她上辈子的家传技艺,难不成她还得说是从上辈子带来的不成?估摸着到时被当成邪祟的就是她了。 “的确有缘,在这红尘中,即便回首相望也皆是缘分,既然来了,那么便挡不掉。女施主有福缘,为他人治病驱邪,福泽无限。”寂言大师脚下很稳很轻,即便是上山路,他也大气不喘,尤其还在说着话,就好像走在平地一般。 “大师言重了,我无意为他人治病驱邪,只是不想让邪祟靠近我罢了。今日,有缘碰上,我顺手帮忙。而且,帮这个忙也并非为了听道谢,想做就做,不想做即便跪在我面前我也无动于衷。”柳婵并不爱听寂言大师的那些调调,在她看来都是胡扯。在这个世上,最不可取的便是泛滥的善良,那是会害了自己的。 “阿弥陀佛,女施主快人快语,深懂因果,倒的确与我佛甚是有缘。”寂言大师反倒笑了,柳婵的话在他听来好像是好话。 柳婵微微挑眉,青山绿水,古刹幽幽,她柔弱又娇美,更好似被俗世所遗弃,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大师居然会觉得我与佛祖有缘?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寂言大师慧眼识珠。”柳婵笑,饶是动人。 “所以这世间一切皆是因果,女施主当下不是来了。”寂言大师也笑,即便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听他笑也无端的让人心下宽慰。 柳婵微愣,听他这么说,还的确有些奇妙。与佛有缘,所以当下便来了这里,真是这样么? 寂言大师将柳婵和玲珑带到了净土寺的后山,这后山其实便已是山巅了,上面矗立着几间茅舍,倒是格外精致清幽。 “此乃当年大梁静公主晚年所住的居所,虽是茅草几间,但每日皆能听到山下的木鱼声,闻得到山下的焚香。静公主便在此归西,走的时候甚是祥和。女施主,暂且便住在这里吧。若是有缘,女施主怕是要居住甚久,阿弥陀佛。”寂言大师抬手念了句佛号,便转身下了山。 柳婵打量着这几间茅草屋,玲珑却盯着寂言大师直至不见。 “小姐,刚刚那寂言大师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俩要一直在这儿住到死啊?”归西?听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净土寺果然来头不小,大梁的公主居然在这里归西。这寂言大和尚又认识大燕朝廷的官员,这里卧虎藏龙,说它只是一个寺庙,我现在还真不信。”柳婵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 “小姐,要是咱们一直在这儿终老,那可怎么办啊?真要出家啊?”玲珑苦着脸,她并不想出家啊。就算这辈子不嫁人,她也不想出家。 看向她,柳婵笑,“你不想出家没人能逼你,别怕。看看山下,那些小沙弥一个个光着头,我估摸着这净土寺肯定不缺灯火。” 顺着柳婵的视线看下去,寺庙内,不少的小沙弥正在洒扫。一个一个都是小光头,太阳照着,还真是锃亮。 “小姐,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呢。对了,您刚刚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呀?这么多年,奴婢怎么都不知道小姐您还会这些?”想起刚刚的事儿,玲珑仍旧是不解困惑,她真的不知道柳婵懂得这些。 “在帝都,我每天都和谁在一起啊?”看着她,柳婵微微挑眉。 玲珑眨眨眼,“小姐多半时候都是跟奴婢在一起啊。” “那不就对了,我又见不到别人,整天在我眼前晃得就是你。你这丫头虽是瘦弱,不过八字硬得很,否则也不会这么耐活,当年都没饿死。因为八字硬,所以你一般时候不会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根本无用武之地,难不成我还得一一都告诉你不成?”在帝都七年,她几乎就是和玲珑在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独出去过那么几次还惹来了一身的麻烦,定了三回婚,死了三个未婚夫。传奇的简直可以写一本书了,肯定畅销。 玲珑眨眨眼,然后缓缓点头,“小姐说的是,奴婢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未遇到过这些邪门儿的事儿。” “所以说命硬也有命硬的好处。进去吧,收拾收拾,以后咱们就要在这茅草屋住下了。”看着外观,茅草屋还不错,但谁知道里面什么样儿。 玲珑立即背着包袱走进茅草屋,下一刻窗子被推开,玲珑的小脸儿带着笑意,“小姐,这里面不错哦,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说着,她用手指擦过窗台又举起来给柳婵看,果然没有一丝的灰尘。 “还真是,整理一下,天要黑了。”看向天空,湛蓝无际,这里的天空都要比帝都漂亮的多。 茅草屋里的确很干净,床铺桌椅俱全,而且有一个屋里还放着佛龛蒲团。 寂言大师说大梁的静公主一直在这儿归西,想必她也是个虔诚的善信,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些摆设。 夜幕降临,山下有撞钟声响起,片刻后便是木鱼声,好多的木鱼声,这是净土寺的晚课。 虽说好多木鱼声,但是听着却不烦,柳婵换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坐在茅草屋里听,这么一看,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守寡。 “小姐,休息吧。连续这么多天一直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玲珑将被褥铺好,在这个地方倒是比住客栈好得多。 “你也睡吧,我看今晚是没有饭吃了。”这佛门之地没有吃晚餐那回事儿,连带着她们也得饿着了。 玲珑摸了摸肚子,“是啊,奴婢真有点饿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休息,这一夜倒是安然,虫鸣声此起彼伏,倒是成了催眠曲。 天色转亮,柳婵和玲珑被破空而来的嘶叫声惊醒。 猛地坐起身,柳婵睁大了眼睛,半晌后才恍然自己已经醒了,并非噩梦当中。不过,山下的确有人在叫,好像喉咙都喊破了。 “小姐,你听到了么?山下有人在叫。”玲珑衣服都没穿好,若不是外面阳光明媚,她真要吓死了。 “听到了。这寺庙还真是热闹。”起身下床穿衣,柳婵微微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早上的,小姐,你说这寺庙不会是个黑庙吧?”听着那时断时续的嘶叫声,玲珑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什么黑庙,大概有人中邪了,否则正常人谁会这么叫。你去取饭吧,我要饿死了。即便我这张脸长得像不食烟火,但喝露水可活不了。”一夜空肚子,七年来不知饿滋味,现在终于又回想起来了。 “是。”一说饿,玲珑也觉得自己要饿扁了。 收拾了一下,玲珑便下山了,柳婵也洗漱一番,这个时间段,山下仍旧不时的传来那嘶叫声。人就好像变成了牲畜,失去了一切言语功能,只会嘶叫。 这种声音对于柳婵来说太熟悉了,虽然这七年来都没再听到过,可是现在听起来她也不觉得奇异。 这世上的邪祟千千万,他们不愿走,积累成怨,就很容易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这净土寺里看来真的有高人,大概就是昨日寂言大师说的那位湛圆大师吧。精通于此的的确少,大都是骗钱的,但这湛圆大师应当是有些能耐,否则也不会昨日今日都有人送到净土寺来。 两刻钟后,下山取饭的玲珑回来了,她脸色微微发白,受到惊吓了。 “小姐,奴婢刚刚瞧见那个又喊又叫的人了,太吓人了,他好像疯了。”端着饭,玲珑的腿都有些打颤。 “都什么症状?”柳婵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她手里的饭菜接了过来。 “就是发狂啊,披头散发的,这寺里的武僧都过去了,才把他按住。不过,他好像挺痛苦的,脸都变形了。”玲珑说着,一边耸肩,相比较起来,死人都不吓人了。 缓缓颌首,柳婵轻轻叹口气,“被上身了,这种情况不多见,有些难度。” “上身?”玲珑环住自己的双臂,上身?被鬼上身?真的有上身。 005、怪事 山下很热闹,柳婵和玲珑用完了早饭,山下的声音还在时断时续,看来驱邪进展的并不顺利。 将碗盘都洗干净,玲珑就要下山送回去了,可是听着那声音,她满身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站在茅草屋外,柳婵微微活动着手脚,黑色的裙子让她看起来格外白皙。不过又诚如她所说,这一身黑打扮,真的像守寡。 玲珑端着托盘往山下走,此时明显几分踌躇,因为瞧见了那个被上身的人,现在听着他叫,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要避开远远地,若是那个上了他身的鬼或是妖相中了她,那可怎么办。 活动着身体,柳婵面色淡然,这凄厉的声音于她来说十分寻常。在七年以前,她几乎每日都能听到,甚至还见过比这更吓人的。 没错,她在那个世界的家族做的就是这个,俗称的神婆,神秘的巫医。 穿破天际的凄厉喊叫传进耳朵,柳婵不禁皱眉,看来情况还真挺难。也不知到底被什么上身了,这么难驱走。 不过昨日那寂言大师表明净土寺的湛圆大师是高手,想必应该能解决,上身,在这一行里来说并不是最棘手的。 山下一直折腾了很久,在这山上也被吵得不得安宁,尤其玲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所以一时间很难适应。尤其听着那惨叫,撕心裂肺更让人毛骨悚然。 脸色发白,玲珑看着悠然的柳婵,终是坐不住了,“小姐,你说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解决,会不会出事儿啊?” “看本领呗。”有本领的自然会很快解决,本领不济的,就要费些力气了。 “昨天寂言大师说那位湛圆大师很厉害,可是现在都没解决,奴婢觉得不是那个妖魔鬼怪太厉害,就是湛圆大师可能力不从心。”玲珑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尽力将衣服下的鸡皮疙瘩搓掉。 “有些东西不愿走就自然有它不愿走的理由,有时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柳婵看向她,说的话却让人听不懂。 玲珑疑惑,“小姐你的意思就是说,人力不能及的时候,就不管了是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有些东西它不走,那就不要管了。这世上没有这个说法,必须要为他人做什么,即便有大把的酬劳,不能及也不能做,说不定会危害到自己。 玲珑眨眨眼,“小姐,虽然您说的奴婢不是很懂,不过奴婢觉得,这是净土寺,是寺庙,他们不会不管的。”佛祖普度众生,怎么可能不管呢。 “谁知道呢。”柳婵不甚在意,与她又没有多少关系。 黑夜来临,山下还在继续,甚至晚课都没有进行,可见山下的情况有多棘手。 没有吃饭,柳婵与玲珑洗漱了一下便休息了。茅草屋里只有一盏油灯,火光幽幽,几分昏黄,不禁让人昏昏欲睡。 山下仍旧不时的有那人的叫声传来,对于柳婵来说几近于无,没有任何影响。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她就睡着了。 相反隔壁的玲珑反而睡不着了,她从未见识过这些,尤其此时夜深人静,山下又不时的有凄厉的鬼叫传进耳朵,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时近半夜,玲珑本已经迷迷糊糊的终于要入睡了,却猛地被山下的撞钟声惊醒。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屋子里灯火昏黄,她盯着前方,好似瞥见一个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睁大眼睛,玲珑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快步的冲到了隔壁。 “小姐小姐,外面有人。”冲到柳婵的床边,玲珑蹦上床,一边推她。 睁开眼,柳婵皱眉,“怎么了?” “小姐,我刚刚看见外面一个黑影嗖的过去了。”玲珑睁大了眼睛,心跳的厉害。 “黑影?”柳婵一诧,下一刻翻身起来,穿上鞋子,便直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玲珑想了想,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跟上去,紧贴在柳婵身边。 走到门口,柳婵随手拿起立在墙边的支撑窗子用的木棍,然后便推开了房门。 黑夜无边,山下却烛火明亮,柳婵提着木棍一边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玲珑站在柳婵身后,微微弓着身体,她真的被吓着了。 蓦地,山下再次响起撞钟声,不同于晨钟和暮钟,这个钟声很急促。 柳婵看向山下,一边甩了甩手中的木棍,“这钟声听着不对劲儿,有人死了。” 再次睁大眼睛,玲珑抓住柳婵的衣袖,“小姐,你说什么呢?谁死了?” “谁知道呢,大概是寺中人吧。”有人死亡很正常,这世界每天都死人。 深吸口气,玲珑抓着柳婵不放手,“有人死了,那会不会有鬼啊?” “鬼什么鬼?你以为所有人都死不瞑目啊。你刚刚花眼了,这外面没人。拿着这个,抱着睡觉,保你不做噩梦。”将手里的棍子给玲珑,柳婵便转身回了房间。 玲珑立即跟上,她被吓着了,估摸着后半夜也根本睡不着了。 柳婵说的没错,的确有人去世了。 清晨开始,净土寺的钟声便不断,很奇怪的那是一种听起来带着淡淡悲伤的钟声,让人不由自主的便生出伤感之情来。 玲珑被影响,小脸儿也几分愁容。 去山下取饭,将近半个时辰后才回来。 “小姐,你知道是谁去世了么?居然是湛圆大师,奴婢还没见过他呢。”刚来那天就听寂言大师说湛圆大师身体不好,没想到真的这么严重。 微诧,柳婵抬眼看向她,“湛圆大师?昨日他给那个人驱邪,那个人情况怎样了?” 玲珑摇头,“奴婢不知。” 坐下,柳婵单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后道:“虽然没见过湛圆大师,但我们还是要送他一程。收拾收拾,下山看看。” 主仆二人换了一身衣服,便下山了。 短短一个早晨的时间,净土寺就忽然出现了很多人,皆是附近村里的村民,他们是来送湛圆大师的。 “这么多人啊,奴婢一大早下来的时候还没这些人呢。”木鱼声从远处传来,还伴着诵经声。 “湛圆大师果然德高望重。”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了,想必大部分都受过恩惠。 玲珑点点头,“的确是,看他们都很悲伤的样子。” “走吧。”此时此刻,想必诸位大师正在为湛圆大师净身。 香火缭绕,前来的村民陆续的上香,有几人甚至哭出了声音来,让玲珑几分唏嘘。 “这位湛圆大师应该是个特别特别有善心的人,真是可惜,奴婢都没见过他。”看着人家哭,玲珑有些受不住。 柳婵没有接话,视线顺着所有人的身上一一而过。 “女施主?”蓦地,童音从身侧传来,柳婵回神儿,随后看过去。 一个小和尚站在身边,七八岁的样子,样貌可爱。 重要的是,他很眼熟,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两条裤腿扎紧,这是武僧的打扮。 “是你。”这个小和尚,正是来净土寺的路上遇到的。当时他明显是被冲着了,柳婵还好心了一下。 “小僧一空,谢谢女施主。小僧用女施主说的法子,第二天就好了。”一空仰头看着柳婵,倒是几分纯真。 “不用谢,我随意好心罢了。原来你是净土寺的武僧。”倒是没想到原来他是净土寺的。 “小僧今日刚刚回来,却得知师公他圆寂了,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说着,一空皱起小脸儿。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藏不住心思。 “湛圆大师德高望重,看那几位大姐就知道了。”她们在哭,很伤心。 “师公会驱邪,这山下附近村里的人大都找过师公驱邪,他们伤心很正常。”一空吸了吸鼻子,鼻头已经发红了。 抬手摸了摸一空的光头,柳婵轻声道:“人都会死,没什么好难过的,或许,死比活着更舒服。” 一空眨眨眼,“女施主,你说的什么意思啊?人当然要活着才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缓缓摇头,柳婵没有再说什么,生亦或是死,只是一个概念罢了。如她,上辈子已经没了,可莫名其妙的又来了这辈子。所以说,生和死,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就在这时,远处忽的传来吵闹声,众人也听到,陆续的朝那边看过去。 玲珑立即抓住柳婵的衣袖,同时翘脚朝那边看。Www.XSZWω8.ΝΕt 下一刻,十几个武僧出现,直奔着吵闹声奔去。 一空也立即跳出去,这小和尚别看人不大,但是跑起来却快得很,眨眼间就不见了影子。 “小姐,怎么了?”抓着柳婵,玲珑觉得这寺庙怎么这般不安宁。 “不知道,过去看看。”柳婵微微摇头,心下倒是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抓着柳婵不敢放,明明是佛光普照之地,不知为何却让她有些恐惧。到底还是她以前看到的世界太小,原来这世上有如此多的怪事。 006、道不同 地藏王殿前方的场地上,十几个武僧围成了一圈,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趴在地上,正在扭动着。 那个模样,他就好似一条蛇,在地上攀爬。 蓦地,他整个人忽然跳起来,直奔着一角冲过去。武僧后退一步,随后准备抓住他。 然而,他也只是冲出去几步而已,下一刻就又趴在了地上,再次像蛇一样扭动着。 武僧随即后退,被上身的人他们不是没见过,可是这种情况的却是第一次。 “打他腿弯上三寸。”蓦地,低沉又平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武僧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便提着哨棒跳了过去。 净土寺的武僧都是个中高手,腿弯上三寸,位置抓的准确,哨棒直接敲击在了上面。 哪知,这一哨棒下去,那地上的人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好似被打中了要害一般,整个身体也蜷曲起来。 “再打。”那声音再传来,随着说话,他也走进了阳光普照之下。 一身青色的僧袍,脚踏芒鞋,随着他一步步走出来,僧袍飘动,好似踏风而来。 他眉目深刻,棱角分明,一双眼眸接近栗色,更恍似琥珀。 薄唇紧抿,他看着那趴在地上的人,一时间,他又好似透过他在看着其他事物。 武僧听从他的指示,再次打在那人的腿弯上三寸,他再次发出嘶叫声,听起来极其痛苦。 远处,一群人陆陆续续的出现,瞧着这边,无不好奇。 经常有中邪的人来净土寺驱邪附近的村民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么严重的,第一次见。 柳婵自是也瞧见了,视线从那趴在地上的人身上掠过,她缓缓眯起眸子。仦說Ф忟網 “师兄,我来。”一空身形小,很容易的便跳进了圈子里。 “慢着。”柳婵忽然扬声,随即便快步的走了过去。 “女施主,很危险,勿靠近。”外围的武僧自然不会让柳婵接近,几步过来挡在她面前。 “他被上身了,你们围他一天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而且这个人,显然就是昨日那个一直在叫的人。湛圆大师没治好他,显然还连累了他老人家。 “师兄,这位女施主给我治过病,她很厉害的。”一空跳过来,对柳婵的能力,他倒是很推崇。 绕过那个武僧,柳婵快步走进圈子,玲珑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却不敢再跟了。 那个人还趴在地上扭动,刚刚被打了两下,他好似极度疼痛。 “不要再打它七寸了,打不死的。”扫了那个手持哨棒的武僧一眼,柳婵随即蹲下,抬手放在嘴里,微微用力,指腹再次被她咬出血。 拨开那人散乱的头发,他的脸露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他的舌头。 舌头吐出来,就好像嘴里放不下了似得,还发出咝咝的声音。 柳婵不由得皱眉,尽管这种症状的人她见过很多,可是此时打眼一瞧还是瘆的慌。 挤压指腹,血流出来,准确的滴在他那吐出来的舌头上。 仅仅是一瞬间,那蜷在地上的人便身体一松,眼皮外翻,便晕了过去。 “他昏过去了?女施主,你真厉害。”一空歪头瞧了一眼,随后睁大眼睛看向柳婵,一边竖起大拇指。 柳婵站起身,“他还没好,昏迷也只是暂时的。想一劳永逸有点难度,不过在我看来,他纯属活该。”甚至她已经有点后悔奉献自己的血了。 “因为他,师公旧病复发,吃了两颗大还丹也没救回来。眼下净土寺无人再能为他驱邪,不如就让他家人将他带走吧。”另一武僧明显是气怒,将湛圆大师的死都怪责在了他的身上。 一空闻言也立时绷紧了小脸儿,“没错,师公他身体本来就不好,都是因为他。” “够了,一迟,一空,切勿胡言乱语。师公慈悲为怀德高望重,舍自己的命救人,若是听到你们这般说,定然伤心。先将这位施主抬回厢房,此事如何处理,还得请方丈师父示下。”一个年岁较大的武僧开口,严厉的喝止住了一迟和一空。 一迟不做声,一空却仍旧很不忿。 “把他绑起来,一空去药房将所有的雄黄都拿过来。”一道低沉又几分冷淡的声音从外围传进来。 一空扭头看过去,随后点点头,“是,长修师兄。” 看向那人,柳婵的眉尾几不可微的动了动,这世上还有这种和尚? 修长清隽,又透着无限的出尘绝世,一身青色的僧袍,让他彻底与这红尘隔绝。他很干净,干净的好像清水;不过又很冷淡,与这红尘格格不入。 “用雄黄?我看未必管用,它不想走,即便把这世上所有的雄黄搬来,也送不走它。”柳婵开口,显然质疑了这位长修大师的方法。 看过来,长修的眸子在阳光下透着异样的色彩,甚至有一瞬间,他的瞳眸都是透明的。 “施主想必也知道它真身是什么,既然如此,不用雄黄如何震慑它?”长修神色淡然,对于柳婵的质疑,他没任何的不悦。 “依我看,它只是想要他的命。所以,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柳婵微微扬眉,阳光下,她的脸白皙通透。尽管看起来很柔弱,可是那眸子却透着异样的强硬。 “阿弥陀佛,佛门之地,岂能任由妖孽残害生灵?”长修抬手念佛号,这佛号由他来念,听起来煞是动听。 “它活着的时候也是生灵,被人残害的时候却是没有佛祖做保护伞,真是可怜。”摇摇头,柳婵便转身离开了。 玲珑跟上,几步之后却又回头瞧了瞧那些人,不禁唏嘘,原来这世上真有高人。 “小姐,咱们这就回去了?那个人他到底怎么了?是被鬼上身了么?”玲珑很好奇,柳婵说的那些话,显然她知道那人被什么上身了。 “我又不是寺中人,随他怎么折腾,不过显然得折腾出大麻烦来。”柳婵哼了哼,又不关她的事儿,所以那位长修大师愿意怎样就怎样喽。 “那位大师啊,他好像也很懂的样子。不过小姐,你说怎么会有那么俊的大师?奴婢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呢。”想起那长修大师的模样,玲珑不禁笑,长得真好看。 “你看我长得好看么?”柳婵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玲珑微愣,然后点头,“小姐的样貌万中无一。” “那你觉得我善良么?”柳婵继续道。 玲珑哽了哽,眼睛也滴溜溜的转,“小姐、、、小姐、、、” “小姐什么小姐?我不仅不善良还很刻薄,擅长做戏表演骗人。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这是事实,我不会生气的。”柳婵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若是玲珑真说出善良二字来,她会笑掉大牙。 玲珑抿了抿唇,随后道:“不管小姐对别人怎样,反正小姐对奴婢很好。” “行了,别说假话了。这净土寺高手众多,一个湛圆大师倒下了,又跑出来一个长修大师,所以根本没我们什么事儿。”更况且,她也不想抢人家的风头。 “那位长修大师的本领能比得过湛圆大师么?刚刚那几个小师傅都在说,湛圆大师就是因为给那个人驱邪才去世的。小姐你觉得,那位长修大师能行么?”玲珑追问,很想知道。 “这个人应该有些特别的本事,但是驱邪、、、未必能行。”柳婵微微摇头,不禁想起他的眼睛来,那么特别。 点点头,玲珑微微噘嘴,“要是搞不定的话,不知会不会又有人被牵连。小姐,那人到底被什么鬼上身了?” 微微垂眸,柳婵没有回答。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湛圆大师的遗体也要火化了,寺中的僧人全部在场,多达百多人。 附近的村民也有来给湛圆大师送行的,站在外围,听到的都是木鱼声和诵经声。 站在人群里,柳婵也默念了一段往生咒,希望湛圆大师能抵达极乐,不再轮回受苦。 蓦地,柳婵的视线被一个青色僧袍的人吸引,他没有敲木鱼,也没有诵经,只是站在寺中僧侣的最后方。 而且,他微微抬头盯着某一处,但那个地方又没有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半空,什么都没有。 视线又转回他身上,柳婵缓缓眯起眸子,他在说话? 他的唇在动,尽管很轻很轻,但明显是在说什么。或许是那种悄无声息的说话,旁人都听不见的那种。 皱眉,柳婵更加专注的打量他,他在对着谁说话?亦或是,他在自言自语? 再次看了看那半空,还是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转回视线看向他,却和一双栗色的眸子对上了。柳婵动了动眉尾,随后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栗色的眸子却没有挪开,穿过人群注视着柳婵,更好似已经穿透了她,看到了更深处。 被盯着,柳婵自然感觉的到,这种打量很专注,不过让她很不舒服。 这双眼睛,的确不一样,或许,她知道他的眼睛有何特别之处了。 神奇的人她见过很多,但如他这般正常平静的,少之又少。 007、独自为谋 黑夜寂静,屋子里那唯一的一盏油灯根本带不来什么光亮,反而山下更为亮。好似月光,让人在屋子里也能瞧得见窗外的明亮。 睡觉之前多喝了一杯水,迷迷糊糊中玲珑觉得有些忍耐不住,便被憋醒了。 困乏至极,不过若是不去方便,她根本睡不好。又自己挣扎了一会儿,她便强撑着睁开眼睛,几分困难的撑着床坐起身。 刚打算穿鞋,玲珑便觉得眼角余光瞥见了些什么。心头咯噔一声,立即精神了大半。 缓缓的转眼看向窗户的方向,山下明亮,以至于她此时瞧着窗外都是亮色。 然而这些不是重点,窗子上方,一道阴影从房梁上垂下来,而且那垂下来的部分在晃动,好像、、、好像头发。 心跳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玲珑抓紧床沿,随后便尖叫出声。 “啊!鬼呀!” 隔壁,柳婵猛地弹起来,隔壁玲珑的尖叫穿破天际,她耳膜都在震颤。 翻身下床,脚下生风,几步便奔到了隔壁。 玲珑蹲在床沿边,两手捂头,极力尖叫,感觉桌子上的水杯都要被她震碎了。 “怎么回事儿?”走过去,柳婵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 “小姐,有鬼。”听见柳婵的声音,玲珑便一手抱住了她,另一手指着窗子。 扭头看向窗子,外面很亮,窗子上什么都没有。 “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看看。”将玲珑扔到床上,柳婵随即举步走向门口。 窗台上还放着支撑窗子的木棍,拿在手里,柳婵便推开了房门。 一片寂静,山下的灯火照亮了这里,即便不点灯也没关系。 踏出门槛,柳婵环顾四周,下一刻,她缓缓的眯起眸子,好安静啊。 太安静了,连虫鸣声都没有,安静的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蓦地,她盯着前方,树丛掩映之中,有几个亮点在其中。 那亮点在动,有一个缓缓的冒出来,是和尚的光头。 看着他,柳婵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待那个小光头彻底出现在视线当中,原来是一空。 一空看着她,眼睛睁得巨大,他拿着哨棒,一点点的抬起来,指向了柳婵的头顶。 抿唇,柳婵握紧了手中的木棍,随后缓缓抬头。 “咝!” 一张脸就在头顶一米开外,披头散发,舌头吐出外。他倒挂在茅草屋上,好似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样,悠然自得。 一步跳出去,柳婵眸子瞪圆,盯着那倒挂于房上的人,正是昨天那个被上身的人。 他这个样子和蛇一模一样,倒挂在房上,以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技法。 “咝!”他又发出声音来,舌头卷动,蛇处于攻击试探时就是这个样子。 “你们不是要用雄黄将它赶走么?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柳婵冷声,她就知道不行,偏偏那个什么长修大师一副他说了算的模样。 “本来困住他了,大概雄黄太多,他跑出来了。”一空跳出来,身后十几个武僧也陆续跟着跳了出来。 “哼,有个光头也未见得多聪明。我跟你们说,这个人不能救,也救不了。他欠的债,这些蛇灵就是来讨债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道。”柳婵皱眉,有些人的心肠黑暗的连恶鬼都不如,根本没有救的必要。小說中文網 “就算不救他,但是眼下怎么办?”武僧就是武僧,他们不是那些受过戒的僧侣,他们吃白肉关键时刻更会杀人。 柳婵回头看了一眼,随后道:“你们真的不救他?” “不能让他再害人,这是净土寺,不容孽畜撒泼。”一个稍年长的武僧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下了决定。 弯起唇,柳婵点头,“既然如此,我有个法子。只不过,我可能要稍稍受些罪。” “女施主,你要做什么?这回不用童子尿了吧。”一空仰脸看着她,若是要童子尿,他有。只不过,可能没那么多。 “你的童子尿已经不管用了。哪位师父有匕首?或者锋利一些的东西?”柳婵将手里的木棍丢掉,一边道。 十几个武僧互相看了看,“我们手中只有哨棒。”他们是不用刀剑的。 “我这里有铁尺。”一个武僧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铁尺来。这铁尺是用来清理香灰的,显而易见他今日清理香灰来着。 “凑合用吧。”走过去,柳婵将铁尺拿过来,看了看,便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较薄的一头。 攥紧,同时另一手抽出铁尺,她手心一痛,温热的血顺着指缝间流了出来。 “哨棒拿过来。”夺过武僧手中的哨棒,将自己的血涂抹其上。 “将他困住,然后敲打他的天灵、后腰、肚脐、脚底。各打七下,不要多不要少,开始吧。”随意将自己的衣服扯下来一条捆扎住流血的手,柳婵便后退至最外围。 拿着一头染血的哨棒,那位最年长的武僧当先一步,“一空负责一会儿敲打他,其他人跟我把他困住。”话落,他便脚下一踮跳了出去。 其余武僧立即跟上,他们武功高速度快,残影一一闪过,他们便上了房顶。 然而,那一直倒挂在房顶上的人速度也不弱,可不似昨日那般只是扭动,他身体柔软的好似没了骨头,嗖嗖的朝着茅草屋后方爬了过去。 十几个武僧立即追上去,眨眼间他们就跳到了茅草屋后面。 一空握紧了手里的哨棒,脚下一动打算过去。 “各打七下,不要忘了。”柳婵看了他一眼,叮嘱。 回头看过来,一空点点头,随后又道:“女施主,你懂捉妖啊?”上次她也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第二日他的身体就好了。 笑,山下的灯火光亮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她的脸有些看不清,“我不会捉妖,我只会治病。” 茅草屋后,十几个武僧辗转腾挪,一直从屋后追到了左侧的树林里。 那个人就好像一条蛇,他不用双脚走,一直都在爬,并且爬的特别快。 除却他们的追赶声,整个后山没有一点的杂音,虫子不叫,夜莺也没了声音。 他在爬,并且明显被激怒了,朝着每一个奔他过来的人仰头咝咝叫。披头散发,但是却不阻碍他人瞧见他的脸。那张脸扭曲着,满是愤恨,好似要吞掉眼前的一切。 蓦地,一个武僧跳出来,以手中哨棒敲了一下他的腿,他立即身体蜷缩,并发出微痛苦的咝咝声。 见有效,其他武僧也随即跳过去,用手中哨棒不轻不重的打在他身上,他整个身体开始弯曲。 围成一圈,十几个人将哨棒染血的一端抵在他身上,除却抽搐,他便再也不能爬了。 “一空。”一人高喊,下一刻矮小的人钻进来,手中哨棒花式翻转,然后他便分别击打那地上人的天灵、后腰、肚脐、脚底。 连打七下,那蜷缩抽搐的人就身体一松,没了动静。 一空缓缓收回哨棒,又扭头看了看其他师兄,“他死了?” 众人缓缓的收回哨棒,那人果然不再动了。 一人蹲下,将手放在他的脸前试探了下,“还有气。” “阿弥陀佛,没死就好,我还不想杀人。”一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虽说他觉得恶人就该死,可是他从没伤过人。 “把他抬下山去。一空,把女施主也请下山,接下来怎么办还得询问她。”他们不知该怎么做,所以还需要柳婵指示。 两个武僧轻松的把地上的人拎起来,趁着夜色,快速的下了山。 一空跑向茅草屋,刚刚柳婵所在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几步跑到茅草屋房门前,一空咳了一声,“女施主,您在么?” “进来。”里面传来柳婵的声音,以及细细的哭声。 一空随即推门进去,拐进了卧室,便瞧见柳婵坐在床边,她怀里还有另一个女人,穿着单衣。 一空随即背过身去,“女施主,师兄请您下山。接下来要怎么做,师兄不知道,所以还得请女施主做主。” “你先下山吧,待天亮后我就下去。”柳婵拍着玲珑的后背,她还在哭,真吓着了。 “哦,小僧告退。”一空握着哨棒,随后便转身往外走。 “等等,那有毛巾,你在毛巾上撒泼尿。”柳婵忽然叫住他,命令道。 刚迈出去几步的一空停下来,“要我撒尿?”他小脸儿皱起来,不太好吧,眼前这俩人都是女子。 “叫你尿就尿,你脱光了裤子我们也不会看,即便看到了也不会稀奇。”柳婵皱眉,人不大,顾忌的倒是不少。 一空眨眨眼,小脸儿却莫名微红,“好吧,我尿。” 拿过毛巾,他想了想跑到外面,当着女子的面脱裤子,他做不到。 “行了,别哭了。那人只是被上身了,他又不会吃人。”说的简单,但想必任何寻常人见了都会害怕。 “小姐、、、你要一空小师傅撒尿干嘛?”哽咽着,玲珑却想知道这事儿。 “还能干什么?你吓着了,一会儿睡着了我要把那毛巾盖在你头上,童子尿不仅辟邪,还能压惊。”柳婵将玲珑推倒在床上,悠悠道。 “啊?”玲珑立时忘了哭,把尿盖头上? 008、闹事 天气阴沉,将太阳都遮盖了起来。 晨钟响过,之后便是木鱼和诵经声,此时即便暴雨倾盆,也不会让人觉得烦躁。 一身黑裙,长发垂坠在脑后,随着走路,长发摇摆,恍若黑瀑。 玲珑睡了,柳婵将那一空撒过尿的毛巾盖在了她头上,确定她不会被熏醒之后,她才出门下山。 看了一眼天空,柳婵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还知道悯人?假惺惺。” 下了山,寺中僧人的早课还没结束,木鱼声和诵经声无端的让人心境平和。 武僧不做早晚课,一个小身影站在下山必经的路上,拿着哨棒双手负后,一副村长的派头。 “一空。”看见他,柳婵不由得弯起唇角,以前都觉得小孩子很吵很烦,不过这一空倒是有意思的紧,尤其他装老成的时候。 “女施主,你来了。咱们走吧,那个人他还昏着呢,接下来怎么办啊?”一空快步走过来,仰脸儿瞅着柳婵,眼睛很大,睁得圆圆的。 “不怎么办,通知他家人,把他带走。”抬手在一空的小光头上拍了下,手感还不错。 一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女施主,我是和尚,你不能摸我。” “摸你?人不大,毛病不少。我姓柳,叫姐姐。”不大个人,一口一个女施主,听得她都觉得自己要出家了。 眨眨眼,一空点头,“柳姐姐。” “嗯,这回听起来顺耳多了。”柳婵满意了,果然啊,她的心态还是很年轻的。尽管多活了一辈子,但不代表她已经老了。 那个男人现在被放在药房,武僧都在,他们不知该怎么处理,而且又担心他会忽然的蹦起来,再到处爬。 一空带着柳婵走进药房,十几个武僧随即过来,“女施主,接下来怎么办?” “让他家人把他接走,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更糟了。”柳婵走过去,绕着那躺在桌子上的男人转了一圈,随后抬手欲揭开他的衣襟。 “柳姐姐,你做什么?”一空抓住她的手,后又忽的松开。别看人不大,但男女有别这句话却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低头看了他一眼,柳婵又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我能干什么?占他便宜。” “啊?不太好吧。”一空张大了嘴,哪有女人占男人便宜的。 不再搭理他,柳婵微微扯开那人的衣襟,脏兮兮的衣服下,他的胸口露出来,却是不同于寻常的皮肤,因为他的皮肤上居然长了一层灰色的细小鳞片。乍一看很慑人,但是若细看就会发现,这鳞片和蛇很像。 “怎么会这样?”一空翘脚一眼看到,不禁皱起脸,太恶心了。 “因为他把一窝蛇都吃光了。”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低沉平稳很好听。 转眼看过去,门口,一袭青色的僧衣先进入视线当中。衣角摇摆,恍若踏风而来。 “长修师兄。”一空几步走过去,仰脸儿看着他,笑眯眯。 “嗯。”长修低头看了他一眼,虽是面上依旧淡然,但是看得出他和一空还算亲近。 柳婵看着走进来的人,不怪玲珑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和尚,她也从未见过。这和尚就好似带着圣光,然后又载着无限的冷淡,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不过,其实想来和尚就应该是这样的,尤其是所谓的得道高僧,更应该如此。 但是,瞧他这一身僧衣,头上也没有戒疤,显然他不是已经受戒的僧人。 “你们将蛇灵封在这位施主体内,导致他一辈子昏迷不醒,作孽。”长修走过来,随着他走动,他身上青色的僧衣也微微摇摆,而且散着一抹淡淡的檀香味儿。 十几个武僧一愣,后果如何他们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 “这位大师,你的雄黄法子若是管用,他们也不会大半夜的追到山上去。”柳婵看着他的眼睛,这种颜色真特别。 “一条性命。”长修看也没看柳婵,他抬手,转着挂在手中的佛珠,开始默念往生咒。 柳婵无声的哼了哼,假慈悲。 “长修师兄,我们也是没办法了。那么多的雄黄他都跑出去了,根本就困不住他。柳姐姐说,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他,但是现在最起码他还喘着气呢,没死已经很幸运了。”一空却不这么认为,不能因为这个人把净土寺闹得不可开交。而且,湛圆大师都因为他去世了。 “长修大师德高望重仁心仁德,哪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比的了的。”柳婵哼了一声,随后举步打算离开。 然而,她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外面的声音吵得停下了脚步。 众武僧也快速移到门口,然而下一刻也不由得让开,因为冲进来一群人。 他们衣饰不寻常,显然家庭条件很好,虽比不上达官贵人,但比那些普通的百姓要强得多。 当先的是一男一女,年约六旬。进来后便直奔那躺在桌子上的活死人,甚至把那正在念往生咒的长修都推开了。 “儿啊!”妇人扑上去,随即便哭叫起来,原来这是她儿子。 那男人也以袖子擦拭眼睛,瞧着躺在那里毫无动静的儿子,可见真的很悲痛。 后退几步,柳婵看着他们,一边缓缓扬眉,这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这男人因为将一窝蛇都吃了,两条大蛇显然已修炼有了灵气,这般不畏自然,和他这父母有着直接的关系。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把他送来是驱邪的,不是送命的?” “我的儿啊!” 夫妻俩一前一后,整个药房只有他们俩的声音。 一空看了看长修,又看了看其他的武僧师兄,随后弱弱道:“他救不了了,保住他一条命还费了我们好大的劲儿呢。” “你说什么?这是净土寺,就是救人驱邪的地方。你们、、、你们这是杀人的地方么?”那老爷立时瞪大了眼睛,头上戴着帽子,帽子上的翠玉亮的刺眼。 “你说的什么话?为了救他,湛圆大师支撑不住已经圆寂了。哼,这若不是净土寺,你以为我们有功夫救他?”一迟脾气暴躁,当即反驳,光头上青筋凸起。 “你、、、好啊,枉这净土寺一方净土,竟然残害人命。这净土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还是我花钱建的。你们、、、好好好,叫你们方丈来。”那老爷怒上心头,跟着他来的人立即吵吵嚷嚷,一副要打仗的模样。 一空人小,这种阵仗他没见过,一时间慌了神儿。 “长修师兄,怎么办啊?”不善言辞,吵架也吵不过,而且这个人的确为净土寺捐了许多的善款。 长修垂眸看了一空一眼,并没有说话,显然他也不善争辩。 柳婵双臂环胸,冷眼的看着眼前吵闹的一切。 片刻后,一行僧人走进了药房,净土寺的方丈,以及寂言大师,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高僧,这小小的药房瞬间被占满了。 一瞧方丈出现了,那夫妻俩更是气急,直直的将方丈也逼退了好几步。 柳婵挑高了眉尾,这整个净土寺居然没一个人能打嘴炮。方丈大师也就算了,那些武僧也一样,根本不善辩驳。一个个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关键时刻根本不顶用。 整个药房吵闹的要翻了天,那一家人主子加上仆人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将一群僧人都逼到了墙角。 “不要吵了!”蓦地,柳婵大喊一声,那边的吵闹被瞬时截住。 放开双臂,柳婵走过来,虽是一副柔弱的外形,但她明显不耐。 “吵什么吵?这是净土寺,这是寺庙,是吵架的地方么?你们夫妻爱子心切我们都明白,不过,你们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说着,柳婵直接走到桌边,一把将那人的衣服扯开。 半个胸膛露出来,上面不是正常的皮肤,而是附着了一层灰色的细小鳞片。 “啊!”那妇人随即尖叫一声,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看清楚了?那一窝蛇大大小小数百条,它们来讨债,便是神仙来了也不好使。为了救他,湛圆大师去世,我的手也险些断了。这个瓶子里,便封印着那两条大蛇的蛇灵,显然它们现在还不满足,要把害死它们以及它们孩子的人通通都杀了赔命。”说着,柳婵拿出一个瓷瓶来,盖子盖得紧,但是她托在手里好似还很费力气。 众人立即后退一步,恍若看着野兽一般的盯着柳婵手里的瓷瓶。 弯起红唇,柳婵将那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这人和这两条蛇灵你们都运回家吧,这本来也是你们家的事儿,净土寺并没有责任帮忙。你们捐给净土寺的那些善款,我想方丈大师也愿意归还,从此两不相欠。只是可惜了,净土寺的大师们一身本领无处可用,本来能供奉超度这两条蛇灵的,但想来做不了了。” 那一家人面面相觑,再看向那桌子上的人满胸腹的鳞片,和那诡异的瓷瓶,面露难色。 009、对症下药 “这、、、” “抬走吧,净土寺一方小小寺庙,僧侣潜心修行,根本不是这位老爷的对手。”柳婵双臂环胸,淡淡道。 “大师、、、大师您看这、、、这两条蛇灵,还得劳烦大师供奉超度啊!我们、、、我们凡夫俗子,哪里懂得怎么超度。”那老爷脸色一变,随即朝着方丈大师鞠躬作揖。 方丈白胡子一大把,手上挂着佛珠,刚要说话,那边寂言大师却先开了口。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这蛇灵若是跑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岂止不堪设想,它们想要谁的命,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好使。”柳婵弯起唇角,就知道是这样。人啊,果然都惜命。 “大师,大师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们啊。您看我们一家老小,家中还有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您不能不救啊!”说着,那老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瞧这场面,不止方丈,寂言大师也愣了,变脸速度太快。刚刚一副要烧了净土寺的模样,现在却跪地祈求。 “当然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供奉超度这两条蛇灵并非诵经就行的。它们怨气重,起码得建一座经楼给它们,让它们知道你们忏悔的诚意。再诵经念佛,直至它们怨气消散。”柳婵开口,她算看明白了,这整个净土寺没一个能打嘴炮谈判的,只有她了。 “好好好,经楼没问题。只要它们不出来,不来找我们,怎样都行。”那老爷点头如捣蒜,一家子性命重要。 “这是净土寺,佛门清净之地,还希望这位老爷往后不要带着大拨人冲进来吵闹。湛圆大师为救令公子旧疾复发,最终圆寂升天,现在所有僧人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这位老爷这般吵闹,只会使得湛圆大师无法顺利登上极乐。”柳婵长叹口气,语重心长。 “姑娘说的是,是我们唐突了。这样吧,明日我便派人为寺中各位大师送来新的僧衣芒鞋以示歉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老爷站起身,连连作揖。 “这位老爷有心了。这两条蛇灵,我们会尽力供奉超度的。”说着,柳婵将那瓷瓶拿起,看起来那瓷瓶好像很重,她拿的很费力气。 “好好好。快快,把少爷抬走,快。”瞧着柳婵手里的瓷瓶,不止那老爷,他身后的仆人都眼露惧怕。尤其一瞧那少爷身上的鳞片,更是满身鸡皮疙瘩掉下来。 速速的把那活死人抬起来,仆人们一溜烟的跑出了药房。 “哎呀,它们在挣扎,这瓷瓶怕是要关不住它们了。”柳婵手腕忽然一抖,她整个身体都要倒了。 那老爷立时瞪大眼睛,连连拱手作揖后,便快速的跑了出去。 一时无声,药房里众人面面相觑,这就走了? “切,不见棺材不掉泪!”扬手,瓷瓶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最后躺在了那里。 “哎哎哎,轻点轻点,两条蛇灵啊,会要了我们命的。”一空立时跳过去,小心的把瓷瓶扶起来,小脸儿上皆是谨慎。 斜睨他一眼,柳婵懒得理他。 “没有蛇灵,那只是个空瓶子。”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正是长修。 “啊?空瓶子?那柳姐姐,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一空睁大眼睛,这也可以?假话随口就来。小說中文網 “若不是那些假话,你觉得那一家人现在能走?而这位大师你还能在这儿说风凉话么?若是诸位大师觉得不妥,现在追下山还来得及。”柳婵冷哼一声,顽固不化。 一空闻言立即点头,“柳姐姐做的没错,他们欺人太甚了。师公圆寂,都是因为驱邪,不然现在他老人家一定还在。” “一空,休得胡言!阿弥陀佛,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女施主。”方丈大师抬手,终于承认柳婵是帮忙了。 “还是方丈大师讲道理,不似某些大师,关键时刻不出声,人家走了马后炮的劲儿倒是足。这空瓶子还是保存着吧,估摸着过两日那位有钱的老爷就会送钱来。盖一座经楼,造福大众。”双手负后,柳婵举步走出药房。 一空把那瓷瓶拿在手里,分别看了看,然后送到了方丈大师前。 “师父,这瓶子,保存着?”一空认为柳婵说的有道理。 方丈大师稍稍沉思,随后点头,“先保存在药房吧。” 阴沉的云彩终于要撑不住了,细细的雨点落下来,浇的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 柳婵一路返回后山,脚步轻快,和她那柔弱又婀娜多姿的身材极其不相称。 不过,就是这种不相称却莫名的在她身上很和谐。 时近下午,大雨终于落下来了,那些乌云托不住它们,最终只能落下来了。 玲珑被雨声吵醒,幽幽转醒后,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醒了?”一直都在这房间里,柳婵听见床上的动静,便起身走了过来。 倾身,柳婵捏住玲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随后点头,“没事了。” “终于想起这味道是从何而来的了,一空的童子尿。”一咕噜坐起来,玲珑一把将头上的毛巾扯掉,整张脸皱成一团。 “小孩子火气旺,尿有味道也正常。不过就是有味道才有效果,你看,你的小脸儿白里透红,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柳婵似笑非笑,瞧玲珑那样子,她显然很开心。 “小姐,你是说一空的童子尿有护肤的作用么?不行了,奴婢去洗澡,这味道太大了。”赶紧下床,玲珑要被熏死了,她感觉自己满身都是尿味。 柳婵轻笑,随后用两指捏着那已经发黄的毛巾扔到地上去,小孩子火气旺啊! 洗干净了身体,玲珑又换了一身衣服,从内到外,这才感觉好些。 “小姐,那个人怎么样了?”擦拭着头发,玲珑一边问道。 “被他家人接走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柳婵一边淡淡回应道。 “这么说,他已经痊愈了?太好了,小姐你太厉害了。”玲珑睁大眼睛,原来柳婵真的会给人驱邪。 眉尾动了动,柳婵不语。痊愈?她不知痊愈是什么,反正净土寺是清净了。 “昨晚可吓死我了,不过最终解决了就是好事。咱们来这里其实就是被驱逐,谁想到来到这里也不得清净。”玲珑不知这是好还是坏,若是一直很清净,那就真的和出家一样了。 “这样很好,我在帝都被关了七年,即便在这儿每日都腥风血雨的,那也比在帝都好得多。”柳婵却不这般认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血都热了起来。 “小姐,你又开始说胡话了。”玲珑也已经习惯了,柳婵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饿不饿?要是饿的话,待得一会儿雨小了,你就下山去吃些饭吧。要是吃不惯素菜,你就去找一空,他能给你找来肉吃。”武僧吃白肉,她们倒是可以借光。 “真的?这两天吃素吃的奴婢都要吐了。太好了,一会儿我就直接去找一空。”提起肉,玲珑的两只眼睛好似都放光了。 “我看你再吃两天素,就要把我当肉吃了。隔壁有伞,这会儿雨小了,下山去吃饭吧。”虽然在这儿比不上帝都,可是柳婵仍旧觉得很好。 “好,那小姐你想吃什么?一会儿奴婢给你拿回来。”将头发梳起来,满身清爽,那难闻的尿味已经没有了。 “随便,拿回来一些就行。”柳婵没有太多的要求,吃食什么的,和自由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好。”得令,玲珑随即转身离开。步子轻松,好的不得了。 起身,柳婵将掩在衣袖里的手拿出来,解开上面的布条,手心那一条伤口已经愈合了。相信用不过两日,就能痊愈。 丢掉布条,柳婵将带来的各种药膏药粉翻找出来,找到对症的药粉,便草草的洒在了手上。 用纱布缠上,她做的得心应手,这种事情于她来说,实在算不上稀奇。 若不是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她大概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巫医了。 家族事业,神秘又有挑战性,她很喜欢。 所以,从小便专心学习,任何场面她都把害怕藏在心底里,勇往直前。 然而,在一切都要走上正轨的时候,她就‘死’了。再睁开眼,就在这个世界了。 如今想想,柳婵就不禁叹气,都说天意难违,看来还真是如此。 只不过,老天有时候也眼瞎,把她弄到这里来,鬼知道要干嘛。 她想,大概就是为了要‘克死’那三个男人吧。 虽然那一系列事情都很诡异,但不可否认,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很糊涂,恍似一团乱线,找不到头,也找不到尾。 010、小白脸儿 这大雨一下就是五天,天和地好似都被清洗了一遍,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 然而,即便下雨,有些事情也没有耽搁。 山下附近镇子上的那位有钱老爷已经将善款送来了,还有崭新的僧衣芒鞋,又送来了几车的米面蔬菜白肉等等。 这笔善款是用来盖经楼的,而对于净土寺来说,增加一座经楼亦是好事。 此事方丈大师交代给了寂言大师,寂言大师派出一空前去后山将柳婵请了下来。 撑着黑色的油伞,柳婵冒雨与一空下山,最后找到了正在勘察场地的寂言大师。 “大师,这事儿还用勘察么?我想之前净土寺就应该有过计划吧,盖经楼什么的,哪用得着现在找合适的地点。”净土寺其实不大,但是所有的殿都有些年头了,这是一方古刹。所以,柳婵认为,他们应该早就有计划,只是资金没到位而已。 “阿弥陀佛。小僧今日将施主找来,其实是希望施主能为小僧解惑。”寂言大师手持佛珠,一边低头道。 “找我解惑?大师未免太客气了。您是得道高僧,应该您为我们解惑才是。”柳婵笑,黑伞黑裙,她的笑脸异常美丽。 寂言大师默默的念了两句佛号,随后道:“盖经楼,的确是净土寺盼望已久的事。只是,此次盖经楼却源于一个谎言。超度供奉,可是那瓶子里什么都没有。这经楼盖起来,怕是也站不住。” 挑眉,柳婵懂了,是因为这个。 “大师宅心仁厚,不屑于撒谎。不过,我认为这件事您可以视线再放得长一点。”说着,柳婵伸出一只手来,缓缓展开,手心接到了伞外的雨水。 一空站在旁边看着她,倒是不太懂她所说的长一点是有多长。 “净土寺的情况大师比我了解,这附近的村民都是这里的善信,无论是家中喜事还是白事,我想都会来净土寺寻求帮助。供奉,超度,本来就非一朝一夕之事。盖一座经楼,可谓造福大众,所有村民都能得到福利。而出钱盖经楼的人呢,他们本来就做了很多恶事,这是在赎罪,用造福大众来赎罪。更况且,撒谎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我说的对不对,寂言大师?”弯着眸子,柳婵看着他,出家人不撒谎,所以寂言大师才如此纠结,她明白。 “阿弥陀佛。施主才是舍己为人,小僧反倒纠结于一处难以自拔,惭愧惭愧。”寂言微微摇头,一些事情明明只要转个弯就通了,但是他却一直被困在原处。 “寂言大师可别吹捧我了,我这算什么舍己为人啊。撒谎骗人,我并没有觉得是十恶不赦之事。更况且,我撒的谎多了,这只能排在后面。”转过身,柳婵微微撇嘴,这件事儿根本算不上什么撒谎不撒谎。 “施主,净土寺早就选定了几个地点用来做经楼,不如今日施主就与小僧前去看看,也为小僧出出主意。毕竟这经楼也是施主讨来的,施主理应参与。”寂言大师邀请,满面微笑,一派祥和。 “好啊,就应了寂言大师的相邀,咱们走吧。”柳婵微微点头,也不是不可,正好下雨无事。 柳婵说的没错,净土寺早就做好了要起经楼的准备,所以已经选好了诸多个地点。 想起一座经楼并非易事,地点风水什么的不说,单单是钱就要很多很多。 寂言大师带着柳婵,还有一空,顺着净土寺的西侧往外走。 雨飘摇,地砖上一层细细的水,不过空气却分外清新。 “这个地点乃是湛清方丈在世时选定的,本以为在他圆寂之前这经楼就能盖起来,不过事与愿违,善款并没有筹集够。”寂言大师感叹着,一切好似都在昨天。 刚要说话,却听到后面有动静。 三人转头去看,只见一行人出现,大伞支撑,正朝着这边走来。 柳婵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掠过,这衣服不是大燕的服饰,而且瞧后面那些撑伞人戴的帽子也有些奇怪,这、、、应该是大梁人吧。 当先一人乃女子,长裙华丽,因为下雨,后面有丫鬟给扯着裙摆。 她发式繁复,头上各种金饰做工精细,各个相得益彰,尽展雍容。 虽然五官普通,可是气度不凡,一瞧便不是普通女子。 他们越来越近了,寂言大师与一空均抬起手来,微微敛眉。 不过片刻他们就到了跟前,虽然没有停,不过当先那女子则冲着寂言大师点了点头,想来是认识的。 之后,他们走过去,最后直接进入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儿。那女子走进去了,其余的人则都停在了外面等候。 柳婵缓缓挑眉,这小院儿?貌似是住人的地方吧。 “佛门之地很少有女人出现,像我这种情况是逼不得已,但那位女施主是什么情况?”柳婵不禁发问,很奇怪。 “那是大梁的长公主。”一空立即小声提醒,别乱说话。 挑眉,柳婵看了一眼一空,“真的?” 一空连连点头,证明他没说谎,那就是大梁的长公主。 原来这就是大梁的长公主,自大梁老皇帝去世后便把持朝政,很具传奇的女性。 “那,这个院子里住的是谁?”也不知这大梁长公主是来找谁的。 “那是长修师兄住的地方。”一空转着手里的伞,一边道。 闻言,柳婵的眸子一点点睁大,长修?那个擅长马后炮的长修? 路过那小院儿,三人朝着山中走去,这个地点就在山林里,位置还是很不错的。 “那位湛清方丈选的地点还是很好的,站在这儿,能看得到下面所有的山。”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柳婵向山下看,一边悠悠道。 “佛祖普度众生,经楼也应矗立在山下看得见的地方。”寂言大师微微点头,可见他也认为这个地方不错。 “嗯,没错,将佛法发扬光大。只要钱够,建在哪儿,建多大都行。”柳婵认为建在哪儿都没问题,这净土寺处处好地方。 “说的是,佛法无边,阿弥陀佛。”寂言一手撑伞,一手转着手中的佛珠,颇为感慨。 “寂言大师,你没出家之前与家父是好友,不知是因为什么才出家的?”柳婵倒是好奇,能和柳承昭是朋友,想必这寂言大师也是富家子弟。 寂言大师一笑,“只是有一日忽然想通了而已。” 缓缓挑眉,柳婵连连点头,“所以说,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连续克死了三个未婚夫,我也没想着落发出家,祸害人有瘾啊。” “柳姐姐,你克死了三个未婚夫?”一空眼睛睁的大,还有这事儿呢。 “有人生来命薄,并非因他人,一切只是天意罢了。”寂言大师却不这般认为,所谓克死之说也只是无稽之谈。 柳婵微微摇头,不管是不是天意,但那三个男人的死,她认为定然是与她有关系。只是到底是什么关系,其中有怎样的秘密,她不知道。尛說Φ紋網 “东侧还有一个地点较好,那是湛圆大师曾看好的地点。”寂言大师继续道。 “湛圆大师来自大梁,将经楼建在距离大梁边界近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一空忽然悠悠道。 “一空,不可乱语。出家之人六根清净,哪里都是家。”寂言大师轻声训斥,出家人不说是非。 一空抬起小手儿摸了摸光头,闭嘴不言。 柳婵轻笑,这小子看来是真做不了和尚,早晚得还俗。 场地看的差不多,雨势也有点大了,三人缓缓往回走,走出了泥地,各自的鞋子上都沾了泥巴。 撑着伞,柳婵边走边蹭掉鞋子上的泥巴,弄脏了衣服,玲珑要受苦了。 “柳姐姐,你真的克死了三个男人啊?”一空故意放慢脚步,和柳婵走在一起。 “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倒是不少。没错,我的确克死了三个男人,各个死的很惨。”说着,柳婵伸出舌头,一副吊死鬼的样子。 一空眨巴眨巴眼睛,“像柳姐姐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有很多男人想娶的。柳姐姐,你别灰心哦。” 垂眸看着他,柳婵呵呵两声,“我没灰心,我很想知道第四个是谁。” 往回走,正好路过那小院时,那大梁的长公主也正好从小院里出来了。 柳婵和一空远远地看过去,只见自带圣光的长修大师与大梁长公主并肩而行。一人雍容华贵,一人青色的僧衣芒鞋,画风诡异。 不过,这俩人看起来并非陌生人,他们在说话。 柳婵缓缓蹙眉,瞧那大梁长公主的样子,一直歪头看着长修。那眼神儿里有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很奇怪就是了。 “这大梁长公主为什么来找长修大师啊,来了净土寺不找方丈不找其他高僧,只找这个长修大师。”柳婵瞅着那边,一边低声道。 一空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这位长公主每次来都找长修师兄的。” “每次来?”这个字眼、、、啧啧,听起来更奇怪了。 “嗯,长公主大约半年来一次吧,每次都和长修师兄相谈半天。”一空接连点头,证明他并非乱说。 眯起眸子,柳婵轻轻地撇嘴,“养小白脸儿养到寺庙里来了,谜一样的世界。” 011、帮忙 “今天的鸡肉很新鲜啊,尽管味道做的不是很好,不过总比青菜要强得多。小姐,吃肉。”用筷子将粘在骨头上的鸡肉剃下来,然后夹到柳婵面前的盘子里,这些事情玲珑做的得心应手。 “不管是肉还是菜,做的都是一个味道,吃的时间久了,总是会腻。”柳婵慢慢的将肉塞进嘴里,填饱肚子的东西,其实是什么味道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吃的时候的心情。 “寺庙里的饭菜嘛,肯定都是一个味道。不过有肉吃就好了,要是这辈子都吃青菜,奴婢会瘦成那根棍子的。”说着,玲珑指了指支撑窗户的棍子。 “女人呢,的确不能太瘦,但是也不能太胖。否则,到时生不出孩子。”柳婵微微挑眉,提醒她少吃。 “小姐,你还知道这个呢。”掩嘴轻笑,玲珑倒是想不出自己生孩子是什么模样。 “吃吧,别给我挑了,我吃的不多。”柳婵弯起红唇,即便一身黑色,但不挡她柔弱美丽。 “山下建经楼是说建就建,马上就要动土了。依奴婢看,净土寺早就筹集了很多的善款,但是还差一部分。那位有钱的老爷,就是最重要的一笔。”玲珑边吃边说,对于净土寺建经楼的事儿,她倒是很看好的。Www.XSZWω8.ΝΕt 净土寺这方古刹,僧人又不少,不止经楼,还得建一些僧人居住的地方才行。 “嗯,钱到位了,什么时候动土都可以。”柳婵微微点头,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钱搞不定的,有了钱,一切都变得很容易。 “就是不知会建成什么样的?”玲珑很好奇,这净土寺也有其他的经楼,但都不大。 “我看过草图,很大,估摸着在山下都瞧得见。”柳婵微微挑眉,听说那经楼的草图还是那位自带圣光的长修大师设计的。 想到这长修,柳婵就不禁想到前些日子见到的大梁长公主。啧啧,一个长公主,一个俊的不得了的和尚,每次来到这里都要在房间里相谈半日,怎么想也是奇怪。 “小姐,你想什么呢?表情那么奇怪。”看着柳婵,玲珑不禁睁大眼睛,柳婵那模样就好像捉奸一样。 眨眼,柳婵摇摇头,“没什么,吃你的吧。” 不再追问,但玲珑还是不时的看她一眼,怎么看都奇怪。 经楼已经开始动工了,请来的工人在山下忙活的热火朝天,在这山上也看得见。 因为有工人,所以柳婵也玲珑也不能再像以前似得随意下山,毕竟她们现在处于为那个关戍梁的‘守孝期’。 阳光明媚,山下动土的声音不时传来,柳婵和玲珑坐在窗边,正在下棋。 黑子白子落,俩人虽都不是高手,但水平差不多,所以也算棋逢对手。 柳婵的黑子有些猖狂,玲珑皱着眉头,眼睛睁的大,仔细的盯着棋盘,寻找破绽。 许久后,玲珑才将白子落下,柳婵快速的将黑子落下,玲珑立时大叫一声。 “小姐,你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我这叫计策。而且,我这个计策还挺粗劣的,谁想到你却上当了。这只能说明,你很笨。”柳婵将自己的黑子慢慢的拿回棋盒里,一边悠悠道。 “小姐,虽说下棋是讲究计策的,但是咱们俩就不用了吧。咱俩,只是闲着没事儿消磨时间。”玲珑微微噘嘴,几分闷闷不乐,她已经输了好几局了。 “消磨时间也要分输赢啊,否则这时间更难熬。来,再来一局。这一局呢,我可以勉强的让你一次。”柳婵弯起红唇,黑裙之中,怎是一个娇美了得。 玲珑噘着嘴,一边哼哼,“不来了,奴婢还是睡觉去吧。不然,奴婢去绣花,给小姐重新做一个小衣,那些小衣都是白的,没一点花样。” 不甚在意,对于柳婵来说,内衣是穿在里面的,平时也看不见,什么样式都行。 “小姐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奴婢去做喽。做累的话,奴婢就小睡一下。待得时辰到了,奴婢就下山去取饭。”笑眯眯,玲珑起身快步走开。 没人陪自己玩儿,柳婵便取出棋子摆图案,黑子白子,很容易的就摆出了一个兔子来。 “柳姐姐?”蓦地,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过来,童稚又充满了活力。 歪头看过去,柳婵抬手托住自己的右脸,笑眯眯的看着走过来的小人儿,“什么事儿?” 几步奔到窗前,一空憨笑,而且那光头上一层的汗,可见他一直没闲着。 “柳姐姐,寂言师叔请你下去。”露出一排小白牙,他笑起来。 微微皱眉,柳婵屏住呼吸,“你小子怎么一身的汗味儿?人不大,男人味儿倒是重,熏死人了。” 闻言,一空立即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还好啊,没有奇怪的味道。” “自己怎么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儿?算了,寂言大师找我做什么?”这几日寂言大师可是很忙,经楼动工,都由他来负责。 “好像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神神秘秘又很着急,我也不知道。”一空歪头想了想,然后道。 缓缓眨眼,柳婵稍稍一想,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大概是谁家的孩子又中邪了吧,眼下湛圆大师圆寂了,这寺里能驱邪的,还真没别人。”那个有些奇特的长修大师、、、啧啧,一言难尽啊! “或许吧。”一空点点头,可能是因为这个。 “成,走吧。”扔掉手里的棋子,柳婵站起身,缓步的走出房间。 “柳姐姐,你还能在这儿住多久啊?我打听过了,像你这种情况,守孝三个月就够了。”一空一手拿着哨棒,一边摇头晃脑道。 小光头在太阳下锃亮,看的人不禁想伸手摸一把。 “你还特意去打听过?好小子。”柳婵缓缓点头,这事儿她都没刻意问过,一空这小子倒是热心。 “嘿嘿,正巧山下李婆婆来上香,我就随口问问。要是柳姐姐你回家了,咱们净土寺就没有能驱邪的人了。”说起来,他倒是几分舍不得。 “你想得太多了,三个月?我觉得三年我都回不去。”柳婵无声的哼了哼。 “为什么?”一空不懂,哪有守孝还没完没了的。 “说了你也不懂。”柳婵抬手拍了拍他的头,下一刻却忽的挪开手,“你的头应该再刮刮了,扎手。” “是么?”抬手摸摸自己的头,一空随后一笑,“今晚就让师兄给我刮刮。” 下了山,直奔寂言大师的住处,一个小院儿,香火缭绕。 房门开着,一眼就能看到小厅,不止有寂言大师,还有另外的几个人。 “寂言大师,不知找我来有何事?”迈过门槛,柳婵便直问,她也不喜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阿弥陀佛,施主先请坐。”寂言大师站起身,抬手示意柳婵先坐下。 看了一眼,柳婵便径直的坐在了左侧的椅子上,旁边,是那位自带圣光的长修大师。 他坐在旁边,柳婵便觉得有金光从在照着自己的眼睛,逼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来,否则会被闪瞎眼。 不过,这金光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就想到了大梁长公主和他闷在房间里半天的事儿。金光自动变灰暗,然后出现的就是猥琐。 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衣服不算华丽,但是脚上那一双靴子上却镶着翠玉,可见是个有钱人。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厮,垂首敛目,大气不出。 “寂言大师,长修大师,还有这位、、、姑娘,鄙人家中之事,就要仰仗各位大师了。”对面那中年男人站起身,拱手,冲着他们深深地作揖。 柳婵缓缓扬眉,这人倒是挺有礼貌,而且听着那语气,可见是个很有修养的人。 “齐施主,本寺湛圆大师已圆寂,所以眼下只有长修与这位柳施主能帮得上忙。长修是本寺寂语大师的徒弟,自然会无条件的帮忙;但,这位柳施主乃客人,能否帮忙,还需求得柳施主的同意。”寂言大师转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道。 随着寂言大师的话落下,那位齐老爷也转身看了过来。 柳婵缓缓扬眉,“不知这位齐老爷家里生了何事?”她得先知道是什么事儿,能办的她或许可以考虑帮忙,若是不能办,她才不会逞强。 齐老爷略微踌躇,半晌后,他缓缓坐下,这才开口。 “是这样的,半年之前家中犬子从帝都返回,此次科考名落孙山,他回来后便郁郁寡欢,最后生了一场大病。半个多月后,犬子的病才慢慢好转。可是,奇怪的事情就此发生了。白日,他昏睡不醒,怎么叫都叫不起来;夜晚,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任何人都不让进。而且,那房间里还有奇怪的声音。终于,小厮有一日悄悄过去偷看,竟然发现,犬子和一具红衣枯骨在床上缠绵。” 012、出山 砰! 一声巨响让众人回过神儿来,看向发声处,是一空。 他张大了眼睛和嘴,从小凳子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所以才发出了这么大的声音。 柳婵扯了扯唇角,“人不大,屁股倒是挺大,赶紧起来看看地砖有没有被你砸坏?” “啊?哦。”撑着地站起来,一空看了看地面,然后耸耸肩,“没砸坏,没砸坏。” 无言,柳婵不再搭理他,看向齐老爷,她叹口气,“与活人同床共枕,是个吸精鬼。这种鬼呢,多为女人,死因也大都与男人有关,所以才不愿走。从而到处寻找男人,借男人的精气得来力量,时间越久男人越多,她的能力也就愈强。” 齐老爷深深地吸一口气,“听柳姑娘这般说,想必是有办法对付这个鬼了?” 柳婵挑眉,随后摇头,“没见着她,我也没把握。” “阿弥陀佛,已死之人留在这世间本就违逆天道,作恶更是不该。若是不除,只会有更多的人遭受毒手。”寂言大师微微摇头,这些意志,都是从湛圆大师那儿传来的。而寂言大师显然也认为这些是正确的,人间就是人间,已死之人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柳婵哼了哼,“谁又能说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呢?若是没有欲心,也根本看不见她一副枯骨变成了美人;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有心害人,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再言,人本来就是有缺点的,这些缺点也很容易被利用。”身边,长修大师开口,声音很沉稳,却又透着诸多的冷漠。 缓缓转眼看向长修,柳婵不眨眼的盯着他,“像长修大师这种满身圣光的人定然不会被一个女鬼所迷惑,但对于那种有七情六欲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依旧目视虚无,长修恍似根本没听到柳婵阴阳怪气的话。 “柳施主,不知这个忙,你能不能帮得上?”寂言大师打断柳婵,她对其他人倒是还算客气,但此时此刻显然长修惹她不高兴了。 眨眨眼,柳婵缓缓点头,“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难度。不过,我现在能随意下山么?”虽是远在边界,但谁知道关家是不是派人过来了?若是看见她随意下山,估摸着就得找麻烦了。 寂言大师微微皱眉,略一沉思,随后道:“乔装如何?” 弯起红唇,柳婵看着寂言大师,笑起来,“大师,姜还是老的辣啊!”说不好听的,就是鸡贼,招儿真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相信佛祖也不会怪罪。”寂言大师抬手默念佛号,一边转动着挂在手上的佛珠。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什么时候出发?”站起身,柳婵拍拍手,很久没有做事了,她还得准备准备才行。 “明日一早,车马就在山下。”齐老爷深吸口气,他们答应了,他心里那块石头也就落下了。 没有再说什么,柳婵转身离开,步履轻松。 寂言大师说乔装,还真很快的就准备了,一空噔噔噔的跑上来,拿着一个包袱。 玲珑接过来打开,里面居然是几件男装。 “这、、、小姐,你真要下山啊?那奴婢怎么办啊?也扮成男子么?”玲珑将那些男装拿出来,虽然布料不是很好,但样式不错。 “你就在这儿吧,装扮成我。”用一根手指把衣服挑起来,柳婵看了看,男人的衣服她还真没穿过,不过肯定比女人的衣服要方便。 “扮成小姐?奴婢怎么扮成小姐啊?”玲珑一脸难色,她可扮的不像。 “让你扮你就扮,待在这儿别出去,就不会有纰漏。我呢,下山去活动活动筋骨,很快就回来。”柳婵认为可行,反正玲珑也是女人,穿上黑裙子看起来像黑寡妇,远远一看也分辨不出是不是她。 “真的会很快回来么?小姐,你不在,奴婢会害怕的。”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让她不禁后怕。 “放心吧,湛圆大师圆寂了,附近的村民都知道。短暂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把中邪的人送来了。”拍拍玲珑的肩膀,让她淡定。 微微噘嘴,她心里还是没底,“那小姐,你可得注意安全。那些东西,可不是人。” 没有再和她磨叽,柳婵把那几件男装拿出来瞧了瞧,还都不错,穿上肯定很方便。 翌日,太阳还没出来,柳婵便起床了。 洗漱了一番,便开始宽衣。 将内衣都脱了下来,用裹胸布缠了几圈,虽然还有些鼓,不过若说是胸肌,大概也有人信。 随后,她慢慢悠悠的穿上男装,果然啊,真方便。 有裤子,怎么外露都不会有人觉得不雅,因为是男人。 这个世界对女人极其不公平,所以,做男人是最好的。 长发束起,简单利落,对着镜子一看,除却她这个男人有些奶油气像个小白脸儿外,还是不错的。 站直身体,双手负后,挺胸甩头,帅! “玲珑,我走了,别忘了这几天穿我的衣服,过几日我就回来。”走到玲珑的房间,她还在睡。 “小姐,这么早就走了?”睁开眼,玲珑坐起身,满脸困倦。 “嗯,你随便睡吧,这段时间也不用你服侍我了。”拍拍她的头,柳婵转身离开,长发轻甩,当真帅气。 看着她的背影,玲珑搓了搓眼睛,“小姐,你还真像男子。” 下山,柳婵脚步轻松,转到了山门处,一眼便瞧见了一空。这小子转着手中的哨棒,翘首往山下瞧,可见心已经飞了。 除却一空,还有另外三位武僧,各个身材健壮,即便是光头,也能看出几分恶相来。 他们这个模样很慑人,不过与他们相处过就会发现,除却有些脾气收敛不住外,倒算是心地善良。 “柳姐姐,你来了。”瞧见了柳婵,一空蹦过来,上下看了她一圈,便笑了起来。 “把姐姐两个字收起来,叫我柳三少。”甩头,柳婵自认为风流倜傥。 一空有些目瞪口呆,仰头看着柳婵,然后他缓缓点头,“柳三少,看来,柳三少很喜欢做男人。”本以为她会不开心呢。 “柳三少是真正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身份?看我,帅不帅?”歪头,柳婵做出睥睨之色。 一空吧嗒吧嗒嘴,然后点头,“嗯。” 尽管他是点头承认了,不过很显然他的回答很违心。 柳婵哼了一声,继续双手负后,她认为自己很爷们儿。 “什么时候出发啊?要是再磨蹭下去,我就回去睡一觉再下来。”齐老爷不见踪影,那位自带圣光的长修也不在。 “应该可以出发了吧,刚刚我们就一直在等你。”一空眨眨眼,虎头虎脑又几分童稚的可爱。 “那不早说?走吧。”无言,随后柳婵举步走出山门,自来到这里一月有余,终于可以下山了。 一空以及另外三位武僧走在后,一行人脚步轻快的朝着山下走去。 山路间空气清新,太阳还没出来,这空气中还有一些露水的味道。 “柳三少,这次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一想到昨天齐老爷说的那事儿,我就觉得事情没那么好办。”一空跟在柳婵身后,一边用那种极其深沉的语气说道。 柳婵笑,“你是不是害怕了?别怕,吸精鬼对你这种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儿不感兴趣。” 一哽,一空立时摇头否认,“我不是害怕,就是担心柳三少你会遇到麻烦。” “谢你关心,你只要吃好喝好,关键时刻给我提供点儿童子尿就行了。”柳婵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专门出产童子尿。 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裤裆,一空不再吱声,找他要童子尿,他倒是有,只不过也不能总让他尿啊。 两刻钟的时间,一行人便走下了山,山下,的确停着两辆马车,看起来朴素无华,但凡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马车的主人有钱。 这位齐老爷的确很低调谨慎,出门在外不露财。 “几位大师,请。”后一辆马车前,驾车的小厮将马凳放在地上,请他们几人上车。小說中文網 柳婵当先甩开袍子上车,动作帅气。 一空随后跳上去,接下来是三个武僧,随着五个人上了车,小厮快速的撤了马凳。 马车里,柳婵坐在了主位,两旁分坐两人,这马车满了。 “看来,那位长修大师和齐老爷同坐一辆马车啊。”不见长修的影子,显然就是这么回事儿。 一空点点头,“嗯,是的。长修师兄和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嗯,是不一样。”柳婵几不可微的挑眉,普通人谁能和大梁长公主闷在屋子里半天? 马车前行,车轮轧轧,离开这群山之地,前往二十里之外的舟城。 013、马首是瞻 舟城算是这边界之地较为富庶的城池,毗邻大梁,所以经常能见到大梁人。 而寂言大师之所以对这位齐老爷有求必应,那是因为这位齐老爷曾为净土寺捐了很多的善款。净土寺内僧人春夏秋冬的僧衣芒鞋都是齐老爷捐的,仗义疏财。 在路上,柳婵得知了这些,也怪不得寂言大师求她帮忙,毕竟她暂时还算净土寺的客人。 时近傍晚,车马进入了舟城,这个时辰,街上人还是很多。在净土寺久了,忽然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柳婵不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来之不易,它就更难得了。 一空将窗子推开,整张脸都贴在了窗子上,看着外面,心都要飞走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即便他是个和尚,但也是个小孩子。 其他三个武僧动也不动,好似木桩子,和一空比起来,他们才是坐如钟站如松。 车马进城,青石砖的道路车轮走过,发出轧轧的声音。 这舟城很大,在各条街中穿梭,最后,于一个高门大宅前缓缓停下。 不过片刻,侧门打开,马车直接顺着侧门进了府邸。 “宅子真大。”一空的脸卡在窗子那儿,清楚的瞧见外面的一切,发出轻声的感叹。 “奋发图强,到时你也能有这么大的宅子。”柳婵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想着有大宅子呢。 “我不要,我是和尚,不要那么多的身外之物。”一空将脑袋从窗口收回来,脑门儿上一条红印,看起来颇为滑稽。 笑,柳婵也不揭穿他,六根不净,看样子真是做不了一辈子的和尚。 马车停下,车门被小厮从外打开,“大师,可以下车了,咱们到了。” 起身,柳婵先走出去,弯身从车里出来,一眼看到的便是高大的宅院,前方那拱桥流水分外别致。虽比不上帝都柳家大宅,但也不差什么。 踩着马凳下来,柳婵环顾了一圈,随后看向另一辆马车,小厮好几个围在那儿,正迎接齐老爷。 另一人青色僧衣,芒鞋朴素,他尽管也站在那儿,但又好似与世隔绝般。这大千世界诸多尘埃,唯独他是干净的,纤尘不染。 这么看着他,借着灯火,柳婵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好似,他和大梁长公主应当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人这个物种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表里不一的太多了。 “几位大师,柳三少,请。”连续赶了两天的路,齐老爷有些疲倦,不过当下他最急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齐老爷亲自带路,穿过拱桥,便直奔大厅。 灯火通明,小厮丫鬟无数,这齐家的确是有钱。 大厅很大,装饰豪华,而且墙上还有许多的字画,豪华中透着风雅,可见这齐家主人是有些品味的。 “几位大师坐。”齐老爷被小厮搀扶着,于主座坐了下来。 分别在两侧的椅子上坐下,柳婵环顾四周,那墙上的字画落款都是同一个人,重火。 “这墙上的字画都出自犬子之手,他名唤齐炎字重火。那时意气风发,可现在、、、”齐老爷的声音渐无,想着以前齐炎的样子,再想想现在,心头无限悲戚。 柳婵点点头,这个齐炎很有才华,从这些字画上就看得出。 “炎儿还在房间么?”看向小厮,齐老爷问道。 “回老爷,是的。”小厮点头答应,脸色也几分奇怪。这偌大的齐家,眼下怪事连连,可怖又诡异。 “大师,不如今晚就先休息吧,这些事,明日再说?”齐老爷看向他们几人,倒是几分心口不一。 “正值太阳落山,此时机再好不过。但,人太多也不行,这样吧,我先过去看看,瞧瞧这吸精鬼到底是个什么段位。”柳婵缓缓的将衣袖挽起来一些,她打算先探探路。 “有劳柳三少了。”齐老爷无声的叹口气,那声叹息中诸多安慰。 “我也去,我要看看。”一空站起身,眼睛睁得老大。 “临下山时师叔交代,要小僧几人保护柳施主的安全,小僧需寸步不离柳施主身边。”那三个武僧也站了起来,他们是寂言大师专门派来保护柳婵的。 缓缓挑眉,柳婵看向他们四人,不由得微微摇头,“多谢寂言大师!”这到底是出来游山玩水还是捉鬼来了? “我们几人去看看吧,具体事宜待得看过再说。”对面,长修开口,他的声音沉稳又好听,传过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听从。 转眼看过去,柳婵动了动眉尾,“随意,长修大师说了算。” “小顺,带几位大师去西厢。”齐老爷发话,那边一个小厮快速的站了出来。 “走吧。”柳婵站起身,心知齐老爷急的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就想让他们去把那吸精鬼收拾了。 叫小顺的小厮在前带路,柳婵等一行人走出大厅,顺着长长的回廊,朝着西厢走去。 柳婵走在前,她前方就是小顺,他微微弓着身子,而且走路无声,不会摩擦地面。 其实有时根本无需询问,单单是看一个人的姿态,就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诸如这个小顺,一瞧他就是下人。 “小顺,你们公子这个情况有多久了?”双手负后,柳婵走路时都在昂首挺胸,虽然她自认为风流倜傥,但是在别人看来,她这个样子倒是几分怪异。 “回柳三少,自从少爷从帝都回来就有些奇怪,距今已经半年了吧。”小顺回答,很恭顺。 “他都什么状况,你跟我说说。”尽管齐老爷在净土寺曾说过,但柳婵还是想再问问。 “公子他啊,白天昏睡不起,怎么叫都叫不醒。什么东西都不吃,夫人着急,就命小的们强迫公子喝流食。晚上呢,公子倒是会醒来,不过醒来之后就门窗紧闭,不许小的们靠近,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只不过,那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小的们曾几次远远地听见公子在房间里和谁有说有笑的。”小顺说着,这些情况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怎么都是诡异。 “不是曾说有人瞧见齐公子屋里头的东西了么?”这是齐老爷说的。 小顺顿了顿,随后点头,“是公子身边的小厮看见的,之后他就病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去偷瞧了。 微微颌首,柳婵没有再问,看来情况和齐老爷说的差不多。尛說Φ紋網 偌大的拱门做的极其精致,进入其中,这就是西厢了。 西厢很大,房屋颇具风格,鳞次栉比,很是好看。 这西厢没有一个人,小厮丫鬟都没有,只有门口挂着两盏琉灯,再往里走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见。 带路的小顺也脚步迟疑,走走停停,在走上拱桥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几位大师,柳三少,小的只能带到这儿了。再往前,小的不敢过去。”他站在那儿,宽松的裤管下,两条腿在打哆嗦。 看向他,柳婵倒是不为难,“齐公子住在哪儿?” “顺着这回廊往里走,转过弯就能看见了,唯一亮着灯的就是。”小顺立即指示方向,只要不让他过去怎样都行。 柳婵随即越过他走下拱桥,对于小顺那打哆嗦的腿,她视而不见。 长修也脚步沉稳的跟上,他的僧袍在黑暗之中好似都带着风,让人无端的心情放松。 一空拎着哨棒,仰头看了看那小顺,又看了看已经走下拱桥的那两个人,最后小声问道:“真有那么吓人么?” 小顺哽了哽,随后点头,“嗯。” 走下拱桥,光线更暗了,柳婵借助的无非是夜光,可有可无的夜光。她没有夜视眼,所以此时手上若有个手电筒的话,一定极其特别的方便。 身后是长修她知道,只有他走路是这种声音,沉稳从容。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檀香味儿,和一空可不同,一空那是檀香加汗臭味儿。 “有长修大师在,也就不怕那吸精鬼逃跑了。不过据说心底有*的人才能瞧见那吸精鬼的美貌,无*的人看见的才是白骨。就是不知,长修大师的眼睛会看到什么?”柳婵开口,那音调几分阴阳怪气。 “它们呈现什么模样,我看见的便是什么模样。无论红颜亦或是白骨,都是假的。”长修回话,声线还是那般平稳,就好似并没有听到柳婵的阴阳怪气。 “大师就是大师,说的话真是不一样,受益匪浅啊!既然如此,那一会儿就有劳大师瞧瞧了,那吸精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踏上回廊,柳婵放慢脚步,因为她彻底看不见路了。 放慢脚步等着身后的长修走上来,她与他同行,根据他的脚步来推测前路,这法子聪明。 “柳三少有捉鬼降妖之能,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小僧。”长修可没忘了当时下山寂言大师可是将捉鬼之事全权拜托给了她。 柳婵扭头看了他一眼,尽管光线昏暗,不过他的轮廓也看得清,“长修大师这语气听起来可值得琢磨,好像一股酸味儿。本人没什么能耐,也不贪图虚名,长修大师若是心里不舒服,那就把重任交托给长修大师您?以后,我们以大师马首是瞻。” 继续前行,长修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虽是眸色平静,但平静之下隐隐几丝不耐。 014、初次交手 转过了长廊,一丝光亮进入视线当中,前方,果然有一间房子亮着灯。 不过,里面也只燃了一盏灯而已,光线幽幽。 瞧见那房间,柳婵也放慢了脚步,缓缓皱起眉头,然后道:“这鬼呢,一般时候是不敢靠近我的。长修大师,若是你看见了那吸精鬼,就告诉我她在哪儿。”缓缓的把衣袖挽起来,柳婵一边低声道。 长修看向她,视线下移,最后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小臂露出来一截,一些刺青的痕迹若隐若现。 “长修大师可听到了?你放心,捉鬼的功劳归你。谁让大师长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呢?”他不吱声,柳婵继续道,并且十分‘大方’。 “鬼的确不敢靠近你。”长修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肯定了柳婵的第一句话。 刻意的笑了一声,柳婵转头看向他,“大师是通过眼睛看到了什么?”仦說Ф忟網 “你想知道?”长修不认为柳婵会想知道这些事情。 “不稀奇,我以前就知道。”柳婵自然知道鬼不敢靠近她,她的刺青,她的血,甚至她的气息,都是鬼所惧怕的。 靠近那亮灯的房间,柳婵与长修都停下了脚步,后面,一空以及那三个武僧也都跟了上来。 眼下就在这里,不止一空,那三位武僧看起来也有些踌躇。 不眨眼的盯着那亮灯的房间,门窗紧闭,而且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你们谁敢上去偷瞧一眼,看看房间里有什么?”柳婵开口,带着笑意。 一空扬起头,一边道:“我可以去看看,但是我不知道该看哪里。”而且,这个房间好恐怖啊,亮着幽幽的灯火,又寂静无声。 “这理由找的好,我都没法指使你了。长修大师,请吧。”脚向前迈了一步,柳婵一边抬手示意,请长修同去。 长修没有任何的言语,举步,与柳婵一同踏上台阶,朝着那烛火幽幽的房间走去。 俩人脚步都很轻,踏地无声。 一空旁边那三位武僧互相看了看,随后也举步跟上,毕竟他们奉了寂言大师的命令,是要保护柳婵的。 三人同样放轻了脚步,跟上了柳婵与长修,不眨眼的盯着那寂静的房间,很难预料到一会儿会看到什么。 终于,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柳婵转眼看向长修,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抬起右手,柳婵的衣袖也落下去了些,她的小臂更清楚的露出来,那上面是弯弯曲曲的刺青,透着几分诡异。 “长修大师,请。”示意他先看看,毕竟他的眼睛与众不同。 长修没有说话,举步走向窗子,抬手,他轻而易举的将窗纸捅破,随后微微侧身看了过去。 三个武僧包括台阶下的一空都屏息不做声,盯着长修,握紧了手中的哨棒。 然而,长修看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他让开身体,然后看向了柳婵。 几不可微的挑眉,柳婵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确定一下他不是在给自己下套,随后才走了过去。 那被捅破的地方手指粗细,别看这长修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是捅窗户纸倒是熟练的很,想来以前没少干这事儿。 又看了看他,确定一下他的表情没有太多问题,随后才缓缓的将眼睛凑上去。 透过窗户上的小洞,柳婵看见的就是一片红,除却红,什么都没有。 眨眼,她站直身体,扭头看向长修,“这是怎么回事儿?” “应当是上次有人瞧见了里面,所以这吸精鬼设了障眼法。”长修如此说,可见他看到的也是一片红。 “障眼法?障眼法最怕我的血,需要么?”抬起自己的手,她的血可是万能的。 “夜晚阴气汇聚,于她有利。”长修看着柳婵,那双褐色的眸子汇聚所有认真,让人移不开眼。 柳婵眨眨眼,然后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个小东西显然有点能耐,不只是因为夜晚的关系。闯进去?或许会打草惊蛇,明日她就不来了。” “不如明日先看看齐公子的状态再说?在受害人的身上,能看出许多端倪来,或许更利于我们收了她。”长修语气很淡,但是他很谨慎。 “长修师兄,柳三少,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啊?”站在台阶下的一空只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没办法,他跑上来,盯着他们俩询问道。 柳婵看向他,眉尾微扬,“自己看。” 一空睁大眼睛看向那窗户上的洞,然后摇头,“八师兄你看看吧,你胆子最大了。” 武僧一止低头看了一眼一空,随后举步走近窗子。 “一止,不要看了,什么都看不到。”长修开口,制止道。 闻言,一止立时停住了动作,随后低头退到一边,竟然特别听话。 柳婵倒是新奇,这一止明显年纪比长修大,可是居然会听长修的话。 “先回去吧,明日再来看看这齐公子。一切都弄明白的时候再来破这障眼法也不迟。”双手负后,柳婵随后转身走下台阶。一空立即跟上,尽管他嘴上不说怕,可是显然很怕。 长修也转身离开,三个武僧依次跟上,走在最后的武僧一亭却猛地脚下一顿。耳朵微动,一丝细细的声音进入耳朵之中,是从身后那窗子里传来的。 看着已经走下台阶的几个人,他踌躇了下,随后缓缓转头,看向那窗子的破洞处。 破洞不大,可是此时被什么东西占据了,一亭微微皱眉,下一刻却猛地看出那是什么,是一只眼睛! “啊!”大叫一声,一亭当即后退数步,脚下一空,便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已经走出去的几人随即转身看过来,长修脚下移动,瞬间便移至一亭身边,将他一把拽了起来。 柳婵快速跑过来,看向一亭,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且眼角已有血迹渗了出来。 脸色微变,柳婵随即咬破手指点在一亭的天灵。以血护住他天灵后,她便转身踏上台阶直奔那门窗紧闭的房间。 走至门前,她甩开袍子一腿抬起,作势踹门。 “慢着!”手臂被抓住,阻止她的是长修。 扭头看向他,柳婵眸子瞪得大,“她显然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既然如此,不会会她都对不起她的下马威。” 长修看着她,浅褐色的眸子似有光在浮动,“我来。” 轻轻推开她,长修随后抬手按在门上,手上用劲儿,只听得从里面传来咔嚓的一声,门便开了。 柳婵看了他一眼,显然已经忍耐不住了。 推开门,入眼的便是干净的房间,纱幔垂地,但是能看得到里面的大床。 大床上,一个人衣衫不整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可是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柳婵上前一步四下查看,继而忍不住皱眉,“我看不见,她在哪儿呢?”若是她刻意躲起来,她其实也找不着。 长修迈出一步踏进房间,视线由一处缓缓移动,将近半分钟后,他摇头,“不见了。” “鬼东西,躲得倒是快。”冷哼一声,柳婵大步的走进去,直奔那大床。 床上,齐炎躺在那儿,状态当真是差的不得了。整个人就好像被掏空了似得,闭着眼睛,那眼窝凹陷下去,而且发青发黑。 视线从齐炎的脸往下滑,他大半个身体都露在外,肋骨条条分明,根本没有多少肉了。 再向下,裤子都褪下去一半了,某些部位露在外面,正在招摇。 身后,长修走过来,视线很快的在齐炎身上滑了一遍,随后便微微倾身将一旁的薄被扯过来盖住了他的下半身。 柳婵哼了一声,“他这个模样也折腾不了多久了,阳气尽失,马上就要归西了。” “时日太久,他精气耗损过多。即便日后那女鬼不再来纠缠他,他下半辈子也不会好过。”长修微微摇头,这人算是废了。 “长修师兄,柳三少,情况怎么样了?”门口,一空的脑袋探进来,小声问道。 “她已经跑了。一亭怎么样了?要一止和一尽赶紧把他抬出西厢,此地阴气太重,他不能待在这儿了。”柳婵头也没回的嘱咐,一边开始打量别处。 “九师兄睁不开眼睛,他说很疼。”一空的小脸儿也发白,他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即便他身体是钢铁铸成的,但是眼睛却极其脆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自然会疼。先把他送出去,我之后再想办法。”柳婵微微皱眉,语气也不见得有多好。 “哦。”一空随即将头缩了回去。 这房间布置的很风雅,可以看得出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很有雅趣。外间一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书,而其余的墙上则都是字画,字写的有风骨,画充满了意趣,无论山水画亦或是美人图都算是精品。 看了一圈,柳婵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躺在床上的人,他精气不足处于昏睡状态,乍一看就好像已经死了似得。 “虽说当下应先救齐公子,不过,他若是喝了你的血,怕是那女鬼就不会来了。”长修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斟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015、别当真哦 俯身,柳婵拨开齐炎的眼皮,查看了一番,又拨开了另一个,毫无反应,估摸着用强光照他也没感觉。 “长修大师真是睿智到一定程度了,这若是被齐老爷听到了,大师你这仁心仁德普度众生的假面就被揭穿了。”柳婵笑,这长修也是有意思,看起来圣光普照的,其实并非如此。 “救人的确很重要,但是若不就此捉到这个害人的女鬼,就会有下一个人受害。”长修语气依旧淡淡,柳婵的攻击他好似根本没听到。 “那倒是,她躲得这么快,可见并非是个小鬼儿。伤了一亭,充满了戾气,随时随地害人。有些鬼魂留在这世上不肯走是因为有执念,心愿未了。但这害人的,却是不能留。”柳婵深吸口气,这是家训,上辈子的家训,她深信。 “你懂得很多,据我所知,你不是一直生活在帝都么?深闺小姐,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长修看向她,她说的所有话都和她的身份不相符。 柳婵挑眉,也扭头看向他,“长修大师了解的倒是不少,不会连我祖上几代都打听清楚了吧?看起来大师是不问世事,谁想到好奇心这么重。” “一空在我耳边说过数次。”长修语气淡淡,表示并非自己刻意打听,而是一空说,他不得不听而已。 “那小子?倒是有可能,他热心着呢。还曾向上山去敬香的老太太打听过我得守孝多长时间。”说着,柳婵转身将椅子拖过来,然后撩起袍子坐在上面。 “只订婚未成亲,即便情义再深,三月足矣。”烛火幽幽,长修站在那里与这里格格不入,干净又冷漠。 柳婵无声的哼了哼,“是啊,他死了我好伤心的。”说着,她抓住齐炎的衣袖,将他的手臂扯了过来。 把衣袖往上推了推,他的手腕露出来,几乎没有什么肉,皮包骨头不为过。 “一把骨头,这个样子真是想让他入土为安算了。”柳婵以一根手指碰了碰齐炎的手臂,体温很低,而且没有任何的弹性。 “这是什么?”长修看见了什么,随后俯身从齐炎敞开的衣服里扯出了一根红线来。 看过去,柳婵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齐老爷之前定然请了其他的人来捉鬼,这是最普通的吓鬼的东西。红绳,用童子尿浸泡七天,然后缠在人的身体上,缠七圈,在肚脐部位打结。显然的是,这个方法根本不管用,因为这个吸精鬼厉害着呢,普通的法子她根本就不怕。” 看了她一眼,长修将那红绳放开,“只是一截红绳,就看出这么多端倪来。” “我就当长修大师是在夸赞我了。这齐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之前会随便请人来捉鬼倒是稀奇,毕竟他明知净土寺有位湛圆大师精通驱邪之术。”柳婵倒是想不明白了,在发生怪事之后,他就应该直接去净土寺求救才是。 “净土寺毕竟太远,一来一回定然会将此事外泄出去。不过,眼下怕是也遮不住了。”长修淡淡的说着,一边环顾四周,这房间虽是布置风雅,但是在他看来却是有些怪异。 将齐炎的身体各处都查看了一下,柳婵啧啧了两声,随后站起身,“这齐公子和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吸精鬼盯上他不放,估计也是被他这一身书香气吸引了。果然啊,有文化的男人比较吃香。” 没听到长修回答,柳婵随后看向他,却发觉他正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 “怎么了,长修大师看出了什么来?”这些字画很不错,大部分都是齐炎所作,他的确很有才华。 “有些奇怪罢了。”具体哪里奇怪,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怪?你是想说字画太多了?的确是很多,将墙都铺满了。”柳婵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齐炎是书生,写字画画就是他的爱好。这屋子里的字画就说明,他并非是浪得虚名,肚子里是有墨水的。 “是很多。”具体如何奇怪长修并没有参透。 柳婵叹口气,“今晚看来是浪费了,只能明日再想办法了。” 长修没有再言语,在这个房间里他什么都没看到,那女鬼躲得太快了。这种速度,显眼她自有逃脱的门路,可是在哪里呢? “什么人?” “啊!” 蓦地,外面传来两道声音,间距不过两三秒。第一句话是一空的声音,第二声则是一声惨叫。 柳婵随即快步走出去,借着房间里的幽幽灯火,只见一空提着哨棒满脸尴尬,他脚下,则躺着一个小厮,正捂着脑袋呢。 “做什么呢?”皱眉,柳婵走下来,眼前这情况显然就是一空把这小厮给打了。 “对不起啊,天色太暗了,你又忽然的出现,我以为你是鬼呢。”一空颇为抱歉,小脸儿上也都是对不起,弯下身子将那小厮扶了起来。尐説φ呅蛧 “只长了一张机灵的脸,是人是鬼分不清啊,没头脑。”抬手,柳婵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捂着脑袋,一空皱着小脸儿将嘴巴也紧紧闭上。 “你没事吧?”看向那小厮,还捂着脑袋呢,一空这一棒子打的不轻。 “小师傅身手了得,差点把我的头打破。”那小厮揉着脑袋,现在还嗡嗡响呢。 “他刚刚被吓着了,所以有些紧张,草木皆兵。”柳婵扫了一眼一空,警告他再乱动手就要打死人了。 “对了,老爷要小的过来问问,公子他怎么样了?”一个武僧被吓着了,那眼角还流着血,现在前院都闹腾起来了。连那样一个武僧都没禁住吓,所以齐老爷担心齐炎。 “齐公子暂时无事,只不过,你们老爷之前是不是请了其他的法师来为齐公子驱过邪?这番举动显然惹怒了那女鬼,她戾气大增,现在可难办了。”柳婵说着,却忽然话锋一转,将那小厮也吓了一跳。 “这、、、这如何是好?”小厮揪着两只手,不敢往柳婵身后的屋子里瞧,这整个西厢都阴气森森。 “可能我就要费些力气了,早知道这活儿这么难,我就不应该下山。”话落,柳婵转身走了回去。 进了房间,柳婵便立即轻哼一声,“这活儿我还真不想干了。” 正在看墙上字画的长修看过来,烛火幽幽,他看起来也几分不真实,“明明没有那么难,为何偏要那么说?”她刚刚在外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废话,我若不说的难一些,他还真以为捉鬼多简单呢!你们都是得道高僧,专门为人排忧解难。但我不是,以前怎么做事,现在还怎么做。”挑起眉毛,她的脸明明楚楚可怜,但是气势却没那么弱,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 “善于说谎,死后会进拔舌地狱的。”长修淡淡道。 “呵呵!”眸子一转,柳婵冷笑两声,“真当我是无知小民呢!眼下这事儿呢,不然就长修大师自己解决,不然就闭嘴。我客气一句以你马首是瞻,就是说说而已,别当真哦!” 016、诡画 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铺满了天地间。 这阴气森森的西厢似乎也好了些,不过,这里仍旧透着一股诡异。 往时,这府里的小厮丫鬟都不会靠近这里,除却没办法送饭的时候才会来。 齐炎还在昏睡当中,诚如齐老爷和小厮所说,这家伙白天昏睡不醒,叫都叫不起来。 实际上柳婵都将他拎起来了,但是他毫无反应,好似感觉神经都死了一样。 一空站在旁边感叹柳婵力气大,看着弱不禁风的,谁想到能将一个男人拎起来。 “看样子是精气大失,没力气起床。但具体情况还是得再查看,现在不能下定论。堂堂七尺男儿,只剩一把骨头了,真是不如死了算了。”将齐炎又扔回床上,柳婵随后迈步便上了床。仦說Ф忟網 踩着床铺,她跨过昏迷不醒的齐炎,一边仰头观察这大床。 床是好床,估计得不少钱,只不过,现在不能放过一个东西,都得好好检查检查才行。 查看了一番,柳婵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转身从床上跳下来,那床单薄被上赫然几个脚印。不过她恍似根本没看到,一空最后拿着哨棒过去敲了敲,把灰尘敲光,免得一会儿过来人瞧见。 举步走出房间,柳婵看了看这房子,比昨晚看的更清楚些。远处是长廊,旁边皆是花草树木,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修剪了,长得十分恣意。 脚下一转,她沿着窗外往一旁走,然后分别将旁边的门窗都推开。 各个房间都能住人,而且墙上多字画,一些桌子上也堆积着卷起来的字画,这齐炎当真喜爱这些东西。 慢行,最后绕过房子,转到了后面。 栏杆下,是一片花园,几棵大树长得粗壮,枝叶茂盛。 看着那些树,柳婵缓缓眯起眸子,这是杨树,虽不是路边草甸之中那种粗糙的杨树,可这也是杨树。 大家都知柳树招阴,却不知杨树也招阴,杨树的别名又叫鬼拍手,不宜种在家中,尤其是居住的房子四周。 有这杨树在这儿,不可谓是给那吸精鬼带来了好处,若说给加持也不夸张。 所以,这吸精鬼躲得快也不是没理由的,这个地方太适合她了。 “柳三少,齐家的下人来送饭了。那个齐老爷在西厢外等着呢,估计他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救他儿子。”一空转过来,手里拿着哨棒,一副小英雄的模样。 “他还挺急。一会儿不许多说话,若是坏了我的事儿,有你好看。”手成刀,在一空的头上挥舞了下,柳婵就是要表现的十分有难度。 一空撇了撇嘴,“我都听到了,不过柳三少你说的也对,他们请别的法师来驱邪肯定都给钱的。咱们临来的时候,师叔也没说要钱的事儿,不过我觉得,咱们不能只出力啊!” “小东西,看似没头脑,关系到了钱,你脑子转的倒是挺快。”柳婵笑,这一空比长修可强得多。 笑,一空甩了甩手里的哨棒,“关键是昨晚九师兄受伤了,不为别人,也得为九师兄讨些医药费来。” “只要你不捣乱,我肯定给你九师兄讨来很多很多的医药费。”柳婵拍拍他的肩膀,随后绕过他离开。 顺着长廊往西厢外走,果然,齐老爷等一群人都站在西厢门外,他们不敢进来。 他身边有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妇人,这大概就是齐夫人了。 身后,还有几个年龄不一的妇人,发髻盘起,显然已嫁做人妇,不知是不是齐老爷的妾室。 丫鬟小厮一群,这齐家真是大家,主人下人这么多。 “柳三少,里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了?犬子、、、犬子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啊?”齐老爷当真是焦急自己的儿子,见柳婵过来了,便急急道。 柳婵走过来,视线从这一家子身上掠过,随后开口道:“齐公子的情况的确不太好,那吸精鬼遁走了,可是他仍旧昏睡不醒。即便是个正常人,这么不吃不喝的睡下去也早晚会死,更何况齐公子的精气被吸精鬼吸走了大部分。” “这、、、这可如何是好?柳三少,你可一定得想办法救救炎儿啊。”齐夫人抱住齐老爷的手臂,眼泪刷的流了出来。 柳婵弯起红唇,“既然我已经来了,自然不会不救,只不过,有难度就是了。而且,齐老爷,之前请了驱邪的法师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之前的法师,打草惊蛇,那吸精鬼戾气大增,变得更加难对付了。” 齐老爷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夫人,随后道:“之前请法师的事情没有告诉柳三少是我的不对,不过这事儿也是在我没回家之前,夫人她托人请来的。谁知道,那法师不止没把那孽障驱逐走,反倒还偷走了家里不少值钱的东西,那就是个骗子。” “骗子倒也未必,那人还是有些能耐的,否则也不会使得那吸精鬼戾气大增。只不过,他能耐不够,没有将吸精鬼擒住。但正是因为如此,眼下那吸精鬼更难对付,她逃得很快,从哪里逃走又去往何处我们都没看到。”柳婵双手负后,阳光下,她的脸白皙的几近透明。若不是她一直在说话,若是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大概都会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那、、、那要怎么办?”齐老爷看着柳婵,脸色发白。 柳婵深吸口气,随后道:“我再想办法吧,要费些力气是肯定的,而且,说不定还会送命。昨晚一亭大师已经受伤了,他的眼睛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 “柳三少请放心,我定会把全城最好的郎中请来为一亭大师治疗眼睛。若是柳三少能将那孽障收了,救犬子一命,我定当重谢。”齐老爷拱手,就差给柳婵作揖了。 “齐老爷先别许诺了,好像我捉鬼是为了钱一样。不过,一亭大师的确受伤了,齐老爷还是要负责的,毕竟他是净土寺的武僧。不看别人的面子,寂言大师的面子还是要看的。”柳婵叹口气,随后道。 “是是,柳三少说得对。”齐老爷连连点头,眼下只要能救齐炎,让他做什么都行。 “送些吃的进来吧,我们今日便不出去了,一定要找出这吸精鬼是从哪里遁走的。”柳婵最后交代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齐老爷拍着齐夫人的手,一边连连叹气,“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步履轻快,柳婵回了房间,两个小厮正在给齐炎喂饭。显然固体食物他是吃不下的,所以那两个小厮在喂粥,大部分都是水的粥。 喂的很艰难,一勺进嘴,还得流出来半勺。 看了一眼,柳婵没理会他们,看向长修,他正站在墙边,仰头看一幅画。 走过去,柳婵看了看长修,他站在这儿,就好像入定了似得。虽说没见过活的神仙,但是他这个样子的确挺像的。 “长修大师在看什么?”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丢了魂儿。 缓缓抬手,长修的手指点在了那幅画上,“这幅画,有问题。” 看向那幅画,柳婵的视线掠过他的手,手指很长,长得挺漂亮。 “有什么问题?”这幅画画的是一个小楼,四周都是梅树,梅花半开,含羞带怯。 那小楼的上层有一扇窗开着,窗口,还坐着一个女子。 长发飘飘,容貌精致,很是美丽。 视线滑向落款处,柳婵挑眉,“这幅画不是齐炎画的,是一位叫做无暗先生的人画的。” “这画并非以水墨画成,而是人骨。”长修的手指顺着那些梅花向上移动,最后落在了那小楼窗口的女子旁边。 柳婵眸子睁大,“人骨?” 017、天朱砂 “人骨作画,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柳婵深吸口气,看着眼前这幅画,她悠悠道:“以前我听说过一种巫术,用来支配鬼魂,做自己的傀儡。和养小鬼儿还不同,因为养小鬼儿有危险性,一旦反噬,主人必死无疑。这种巫术,就是杀活人,取骨磨粉,再以血调制,然后加入墨中。画成什么样子,这鬼魂就变成了什么样子,画的时候再加上一些密语,便能供自己支配。向来做这种事的,本身也是个妖孽,因为要用这些鬼魂为自己取有用的东西,来保存体力,长生不死。” 长修看向她,他的瞳眸是浅褐色的,但此时来看,那浅褐色特别通透,干净的恍若两块剔透的冰。 “若如你这般说,这女鬼身后还有人?”长修语气淡淡,但显然听懂了柳婵的话。仦說Ф忟網 “这也得抓住这女鬼才能知道。”柳婵也看着他,个头悬殊,她只能微微仰着头。 “怪不得她遁走的如此之快,原来是遁入这画中了。但是,如何能让她出来呢?”长修转眼再次看向那幅画,他能看出这画有鬼,却无法知道怎样逼出鬼的方法。 “人是进不去这画,尤其是我,估摸着就算我像那死鬼似得昏睡不醒也进不去,我的气息鬼很怕。不如长修大师可以试试,长修大师长得这般俊俏,精气充足,正是吸精鬼所爱。”看着长修,柳婵建议道。 “我身上的檀香味儿你闻不到么?”长修面色不变,语气也一样平静,淡淡道。 闻言,柳婵故意吸了吸,“闻到了,所以,显然咱俩都不合适。一空?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女鬼不喜欢,那就只剩下一止大师和一尽大师了!但鉴于他们二人修习的童子功,女鬼也不感冒。看来,咱们还得用这床上的死鬼才行。”看向大床,那两个小厮已经喂齐炎吃完饭了。 “今晚,她还会出现。得想个法子,在她出来之后抓住她,而且不能让她再回去了。”长修看着那幅画,该怎样做他现在也没头绪。 柳婵哼了一声,“长修大师你这是在给我下任务呢?抓鬼,其实在以前不难,但关键是这个鬼她住在画里,并非某个阴暗不朝阳的角落。我即便血洒整个屋子,她出来了也能又遁走。” “这么说,没有其他法子了?”长修看向她,捉鬼,并非易事。 “容我想想,捉鬼这事儿可不是一下子就成的,讲究方法,讲究策略。”摇摇头,柳婵转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翘起腿,一手撑着头,她靠在椅子上,盯着墙上的那幅画,脑子不停旋转。 这个鬼显然有些能耐,而且她背后可能有人,想要抓住她,就得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否则不止抓不到鬼,说不定连那个背后的人也丢了。 不过片刻,几个小厮来了,他们端着饭菜,来送饭了。 素菜,白肉,很丰富。 三人也坐下来用餐,柳婵和一空吃肉,而长修则是吃素。 吃素,自然要平和,不似那两个吃肉的,已经开始抢夺了。 柳婵动作快,一空动作也快,鸡肉做的很好吃,而且那是一只鸡,眼下已经被抢的只剩下一个屁股了。 柳婵筷子一甩,迅速的将筷子插在鸡屁股上,然后收回自己的碗里。 一空看着那被夹走的鸡屁股,小脸儿皱了皱,没抢到,他认输了。 胜了一筹,柳婵得意洋洋,“鸡屁股上的肉其实是最好吃的,特别弹牙。”说着,她放进嘴里,故意吃的有声音。 一空噘嘴,夹了一块青菜塞进嘴里,可青菜就是青菜,怎么都没有肉味儿。 长修坐在对面,安静的吃他的素菜,而且他吃饭不紧不慢,就是那种打眼一看就知道特别有涵养的人。 吃饱喝足,不过片刻小厮来收拾餐具,又送来了水果,十分周到。 拿起一串葡萄,柳婵边吃边在这屋子里走动。 一空则坐在椅子上守着果盘吃,年纪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的确能吃。 蓦地,柳婵脚下一顿,随后转身朝着长修走过来。 随手把手里吃掉一半的葡萄扔到一空怀里,她两手撑在桌子上,不眨眼的盯着长修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抓住这个吸精鬼。” 长修微微仰头看着她,浅褐色的眸子通透如琥珀,“什么法子?” 抬手,柳婵竖起食指,“我的血。我的血,但凡是鬼都怕。我就在这画前面的空地上,以血画出一个八卦来。她从画里出来,就会落在这八卦所在的地方,就会被困住。” “啊?柳三少,那你得流多少血啊?”吃着葡萄,一空问道。 “所以,我有所牺牲,也希望齐老爷能有所补偿。他若是不补偿,我就捉来几个鬼,再扔到他儿子的房间里来。”柳婵一拍桌子站直身体,她打定主意了。 “你确定能抓住她?”长修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她,淡淡道。 “十分不敢说,七分吧,我对自己的血还是很有信心的。”柳婵看向那幅画,这个方法也未必不可行。 一空吃着葡萄,一边道:“柳三少,你得流多少血啊?你不是说我的尿好用么?可以么?” “你的尿现在不管用了,吃你的葡萄吧。”看了他一眼,柳婵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过片刻,她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鞘上镶着宝石,这把匕首看起来很值钱。 “虽说我的血好用,但是也不应该总是流血。”摇摇头,她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手心比划了两下,有些舍不得下手。 一空看着她,也不禁缩脖子,拿匕首划破自己,很疼的。 走到那幅画前,柳婵深吸口气,随后一手抓住匕首的刃,微微用力,手心便传来了痛感。 松手,血流出来,她立即蹲下,开始在地上画八卦图。 匕首锋利,手心割破了很长的一道伤口,血也不断的往外流,充足的足以让她将一个直径一米的八卦图画完。 血味儿飘出来,一空先屏息,最后忍不住呼吸,却发觉味道有些不对。 又嗅了嗅,一空的鼻子动的快,“柳三少,你的血怎么有一股松香味儿?”真的是松香味儿,好像处在松树林里一样。 “不是松香,是天朱砂。”柳婵站起身,抽出早已放在怀里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的手上。 “天朱砂?那是什么?”一空不解,朱砂他知道,但是天朱砂是什么? “天朱砂,人去世时会在口中放铜钱,有钱人家则放玉。而无论铜钱还是玉在放入死人嘴里时都会涂抹上一层朱砂。所以,被死人含过的朱砂,即为天朱砂。”长修缓缓开口,为一空解惑。 眨眼,一空随后看向柳婵,“柳三少,你吃过天朱砂啊?”那是从死人嘴里拿出来的,太、、、恶心了! “那么恶心的东西你会吃么?”说着,她挽起受伤的那只手的衣袖,刺青露出来一些,“看见了?天朱砂混合青墨,所以我的血里有天朱砂的味道。” 一空睁大了眼睛,“柳三少,你手臂上刺的是什么呀?”只看得到一点儿,弯弯曲曲的,很难猜测具体是什么。 将衣袖放下来,柳婵哼了一声,“秘密,不能告诉你。”家族刺青,岂能让外人知道。 “哦!”一空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好奇,那刺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018、画中 太阳缓缓地沉下了西山,天地之间的燥热之气也随着渐渐消失。 西厢,那股白日被压下去的阴气又升上来了,使得这里无人敢靠近。 西厢门口,五个人站在那儿,拱门两侧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照的他们也朦朦胧胧。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栖身于画中的吸精鬼出来,然后捉她个现行。 一手包裹着纱布,柳婵双臂环胸,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一天一夜没睡,她此时此刻才觉得有些累,果然啊,捉鬼这事儿一天成不了。 因为一亭受伤了,所以他现在还在休息。不过一止与一尽都在,二人因着昨晚的事情不免有些紧张。 一空拎着哨棒,或许是对于柳婵血的信任,他看起来很镇定。 长修站在光亮较弱的地方,若不仔细,很难看得到他。 “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那女鬼什么时候出来。 “再等等。”柳婵看了他一眼,虽然她也很显然是不耐。 “柳三少,你觉得那女鬼会出来么?我觉得,虽然她是鬼,但不管怎么说以前也是人,应该不会那么笨吧。”昨日他们的出现她已经知道了,兴许今日她躲起来了呢。 “鬼就是鬼,虽说以前是人,可是只要她不愿走,那么骨子里善良的东西会减弱,但暴戾的东西往往都会成倍的增加,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厉鬼。戾气越大,理智越弱,往往用不上很久,就变成野兽了。”柳婵低头看着一空,一字一句道。 一空不眨眼的看着她,一边点头,原来是这样。 “所以,小鬼,不要觉得鬼比人聪明。它们唯一比人强的就是会杀人,杀伤力大一些,其余的,也没什么了。”柳婵微微歪头,他的确说的很简单。 “要是它们真的有那么好对付,九师兄也不会到现在还睁不开眼睛。”一空微微噘嘴,那些鬼也只是对于柳婵没有杀伤力,但是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十条命也不够用。 挑了挑眉尾,柳婵没有言语,的确,那些厉鬼伤不到她,但是却能轻易的伤的了别人。一亭功夫很好,可是却轻而易举的被伤了眼睛。 蓦地,里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众人一凛,下一刻柳婵转身便走进了西厢。 其他人立即跟上,一空握紧了手里的哨棒,就要见着那个女鬼了。说真的,他从小就知道这世上有鬼,但是却从来没见过鬼是什么样子的。 顺着长廊跑下去,随后跃上台阶,便抵达了门前。 柳婵没有任何的迟疑,一脚踹开房门,便冲了进去。 “阿西吧!” 柳婵冲进去后,传来的便是她充满了不悦的声音,尽管说的什么不知道,可是听语气就听出来了,她心情很不爽。 “这是、、、、”一空跟进来,一瞧那墙下,地上用血涂的八卦还在,可是旁边的墙上却是一大块黑色的印记。 看了一眼,柳婵随后走到床边,稍稍观察了一下齐炎,他还在昏睡,没有醒过的迹象。 “她跑了。”长修的声音响起,眼前的情况很显然是这样的。 “跑了?那可怎么办?柳三少流了那么多的血,这次没抓住她,下回她就不会上当了。”一空皱着眉头,事情难办了。 “看来她的画真的是她的福地,掉进了八卦里,居然还能逃出去。我现在,真的想把这幅画给烧了。”走回来,柳婵盯着墙上那幅画,十分不满。 “烧了就一了百了了?若是如此的话,那就赶紧烧了吧,这样就完成任务了。”一空立即响应,这样最快。 “或许烧了就会毁了她,不过,隐藏在后面的人就没了。无暗先生,从未听说过这人。”长修觉得不妥,这个无暗先生显然也是个孽障,不应再留他继续害人了。 “其实烧了这幅画也未必毁的了吸精鬼,她受控于他人,这幅画毁了,也只是她藏身之地没有了。巫术之所以叫巫术,就是因为它很神秘,又很强大。”柳婵摇头,毁了也不是办法。 “那,接下来怎么办啊?我们这回失败了。”一空噘嘴,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住这个女鬼。 “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怕了她还不成?”说着,柳婵直接将那幅画从墙上拿了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后退一步,一空不敢靠近那幅画。 卷起来,柳婵抿唇,“当然是想办法,不然你以为我要把它供起来啊。” “兴许,她躲在里面也听得到看得到我们做的一切?”蓦地,长修淡淡开口道。 看向他,柳婵的眸子闪了闪,“或许。” “所以,即便你现在把画卷起来或者放到别处,她也已经有了戒心,她知道我们在想法子对付她。”烛火幽幽,长修看起来好像也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还真有这个可能。既然你都能听得到,那我就告诉你,你若是自己出来,我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你若打定主意抵抗到底,就要做好准备,被我抓住,你就死定了。”将卷起的画举到眼前,柳婵一字一句威胁道。 一空眨眨眼,“你们确定她听得到?” “可能。”柳婵看了他一眼,随后转手要把画放到他怀里。 一空随即跳开,恍若一只兔子,躲得超快。 看着他,柳婵立即满眼嫌弃,“还总是一副英雄的打扮,看你现在的样子,反倒像狗熊。” “我不是害怕,我是、、、我是不知道规则,怕再坏了你的事儿。”眼睛转的快,一空的理由来的也快。 就知道他是害怕,柳婵也不再揭穿他,将画收回来,随后道:“今晚先休息吧,这画我拿着,她不会出来了,想必明日齐公子也能醒来了。” “这画从何处而来是个谜,待得齐公子醒来,需要询问他。”长修认为这很重要,这画的出处来历。 “都回去睡觉吧,两天一夜没睡,我眼睛睁不开了。”拿着画,柳婵随即走出房间。 即便那画被柳婵拿着,但一空仍旧觉得这房间阴森森的。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股子阴气好似就在头顶,一直笼罩着自己。 离开西厢,几人便直接回了客房。这客房昨晚便收拾好了,可是他们一直都待在西厢,根本没顾得上住。 眼睛受伤的一亭也住在这儿,不过此时他已经睡着了。柳婵本想去看看他的眼睛,但睡着了,只能明日再看了。 头也不回,柳婵谁也没顾,直接回了房间。 那幅卷起来的画放在桌子上,她转身回到床边坐下,盯着,看似楚楚可怜的脸几分冷冰冰。 躲在画里?这种躲藏的方式她只听说过,却是真的从未见过。 如今就在眼前,诚如刚刚她所说,还真想把它一把火烧了。 只不过,烧了之后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吸精鬼是无处可逃跳出来?还是连同着这画一起被烧毁? 深吸口气,柳婵起身去洗漱,洗漱完毕后便躺在了床上。她不怕那画里的吸精鬼跳出来,更不用担心自己会向齐炎那样一睡不起。因为,她的气息,鬼想躲都躲不起,没有哪个会自己冲上来的。 梅香阵阵,柳婵蓦地睁开眼睛,入眼的皆是半开梅花。它们坠在枝头,红粉相宜,烂漫至极。 视线再向远处,梅林之中,有一幢小楼若隐若现,能听得到里面时断时续的琴声,还有笑声。 这个场景太熟了,这不就是那幅画里画的场景么? 柳婵立时绷紧了神经,她进来了? 019、阴阳眼 蓦地,身后有气息,柳婵脊背挺直,随后刷的转过身去,眸子里好似有刀。 身后,一袭青衣的人站在那儿,身后是梅花烂漫,他更满身圣光了。 一看是他,柳婵憋在胸腔的那口气吐了出来,“长修大师,你怎么也进来了?” 浅褐色的眸子倒映着红粉梅花,乍一看他的眼眸居然是彩色的。 看着柳婵,长修没什么表情,“我若不进来,你如何进来?”话落,他的视线由柳婵的脸缓缓的向下,最后挪开。 眨眼,柳婵随后低头看向自己,不由得皱眉,自己穿着的是睡觉时的中衣。尽管裹胸还在,不过,她这个样子的确不太良好。 “这么说,是长修大师你把我带进来的?真是没看出来,长修大师能耐了得。”中衣便中衣,她没做任何的掩饰,因为若是反应剧烈,反倒显得她扭捏。还不如大大方方,就当自己是穿着外衣的。 “我哪有这个本领,借的不过是别人的力量。”长修缓缓摇头,并非是他能力非凡。 挑眉,“谁的力量?” “一个急于让我帮忙传话给他家人的鬼魂。”长修并没有遮掩,和他打交道的,无非就是鬼魂。 “原来如此!诶,你是说,这两天一直有鬼在你身边?隐藏的很深嘛,我们都没发现。”柳婵上下看了他一通,看来他早就有计划,所以正常穿着衣服。 “先不说这些,里面,你能进去么?”长修看向那小楼的方向,他的眸子倒映着半开的梅花,一时间,很难分得出他和这些梅花谁更好看。 多看了他一眼,柳婵也扭头看向若隐若现的小楼,“谁知道呢,试试呗。”说着,她举步,朝着那边走了一步。 再走一步,柳婵却觉得空气有阻力,就好像对面有什么东西在吹她。 微微皱眉,她再次举步,结果这只脚却没迈出去。 站在那儿,她使劲儿动了动身体,根本再前进不得。 “阿西吧,过不去了!”柳婵瞪大眼睛,再次用力往前撞,但是这前方就好像有一面墙,根本过不去。 可是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后面的梅花还看得到,那若隐若现的小楼,都在视线之中。可为什么过不去? “真是这样。这个地方,我们进不去。”长修长叹一声,他们不是死人,所以进不去。 “你早就看出来了?那怎么不早说?我说长修大师,想表现自己高深莫测也不是你这么表现的,你知道你很耽误时间么?”转过身来,柳婵看着他,满脸不高兴。 长修倒是神色淡定,“我只是怀疑,现在确认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她出来再制住她,但显然有难度。” “废话,根本进不去,只能等她出来了。不过,我刚刚听到里面有笑声,看来躲在这里还挺快活。”双臂环胸,柳婵满脸不耐。 “齐公子白日昏睡不醒,今晚又因为一些意外的情况这女鬼没出来,此时此刻齐公子还在昏睡之中。我想,他会不会被带进了这里。”长修看着远处,他的脸看起来恍似透明的。尐説φ呅蛧 柳婵看着他,说真的,长得好看的人她见多的。但是,像长修这种集各种矛盾于一体却又很和谐的人却少见,他真是好看啊。怪不得,大梁那长公主不惜千里迢迢的,半年也要来见他一次。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没听到柳婵回答,长修看向她,发觉她在盯着自己的脸出神。 “若是齐公子能够被带进这里来,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俩发生了关系。那种关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胜过血缘。”柳婵扭头看向那若隐若现的楼阁,发生关系也正常,反正那女鬼也是吸精鬼。 “或许,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长修淡淡道。 “做文章?难不成,长修大师想舍身?”挑高了眉毛看着他,柳婵倒是觉得这事儿他能做出来,毕竟他和大梁长公主也不清不楚的。只不过,长得这么好看,那吸精鬼占便宜了。 很明显的呼吸了一下,长修看向她,“不是。” “哦?不是啊,那挺可惜的。你的意思是说,在齐公子的身上寻找突破?也不无道理,但是我得琢磨琢磨。”微微点头,她得好好想想,不能让那吸精鬼不敢碰触齐炎,又得一举拿下。 “既然如此,咱们出去吧。”话落,长修转身。 柳婵看着他的背影,说实话,她很想知道怎么出去。 然而,下一刻而来的便是黑暗,柳婵身子一抖,再次睁开眼,瞧见的便是床顶。 出来了! “呼!还真有点能耐,把我也带进去了。”翻身坐起来,外面天色微亮,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看向桌子,那幅画还在那里,呈卷起来的状态,并没有人动过。 起身,柳婵换了一身衣服,洗漱一番,便拿起那画卷出了门。 直接去了一亭所在的房间,他眼睛伤了,不知什么情况,柳婵自是要去看看。 一空这小子起的早,而且,他起来之后便跑到了一亭的房间里来,照顾一亭方便。 “柳三少,你来了。九师兄刚刚说他眼睛还有点疼,你快来看看,他的眼睛怎么样了。”一空将尿壶拿去放在床脚,然后就跑了过来。 “我就是过来瞧瞧的。”柳婵随手将画卷放在桌子上,便走到了床边。 一空瞄了一眼那画卷,就立即跑开了,有多远走多远。 在床边坐下,柳婵看了看一亭的眼睛,明显肿着,而且睁不开。 “一亭,除了疼,你还有什么感觉?”微微倾身,仔细的查看他的眼睛。 “微疼,再也没其他的感觉了。”一亭开口,一直躺在这儿,他心情也不太好。本来是奉命保护柳婵的,结果现在却躺在这儿了。 “我看看,你忍着点儿。”说着,柳婵动手,拨开了一亭的眼皮。 他的眼球发红,充满了红血丝,就好像被烟熏了似得。 随着她拨开他的眼皮,下一刻眼泪就流出来了。不过一亭没发出任何的声音,忍,他还是可以的。 “没事儿,瞎不了,不过得养着,起码养半年。”眼睛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容易被伤害,却不容易恢复痊愈。 一亭叹口气,齐老爷请来的郎中也是这么说的,需要养。 “别发愁,静养就等于歇着了,也免去了每日练功洒扫那些活动,多好。”拍拍一亭肩膀,柳婵这安慰还真不算安慰。 “多谢柳施主。”一亭继续叹气,道谢。 “别谢,安心歇着吧。过几日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把你送回净土寺。”站起身,柳婵拍拍手,随后转头看向一空。 一空站在床头,仰头看着她,眼睛睁的大。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的眼睛倒是好看,不如把你的眼睛送给一亭吧。”说着,她竖起食指和中指,作势要插到他的眼睛里去。 一空立时跳开,动作敏捷,如同兔子,“九师兄的眼睛会好的,不需要我的。” “胆小鬼,总自称大侠,逗你的。”哼了哼,柳婵拿起画卷,就出了门。 一空微微噘嘴,“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像假的,假的又像真的。 拿着画卷走向西厢,柳婵决定去瞧瞧齐炎,然后,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做做文章。 现今,只有这法子了。 思及长修,柳婵不禁皱眉,这两天一直有鬼在他身边?可是她真的没看出他不对劲儿来。果然啊,他有阴阳眼,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可以做到完全无视。 020、剑走偏锋 来到西厢,不想在齐炎的房间瞧见了长修,他比她还要早。 走进来,柳婵将那幅画放在了桌子上,随后走到床边。 齐炎还躺在那儿昏睡,诚如昨晚他们所见到的,现在齐炎应当是在那幅画中,白日里吸精鬼出不来,所以就把他带进去了。 看了看长修,柳婵又看了看他附近,“长修大师,我很想知道,你的那位朋友在不在?”一直有鬼在他身边,真是很难察觉出来,他没表现出一丝的异样来。 “在你身边。”长修没看她,淡淡道。 皱眉,柳婵扭头扫了扫自己的四周,“别吓唬我啊,鬼是不敢靠近我的。所以,但凡有我在,你的那位朋友必定在十米开外,我说的对么?” “白日里阳气太盛,所以他不敢出来。”长修说了实话,那位鬼朋友躲起来了。 撇嘴,柳婵撩起袍子坐在床边,不眨眼的盯着昏睡的齐炎,这皮包骨头的模样真是难看。 “在你身上做文章,我得好好想想这文章怎么做。”说着,柳婵伸手,扯住他衣襟一角,然后往下拽。 “你做什么?”长修看着她的手,显然流氓。 “看不出来么?我要扒他的衣服。”说着,她手上一动,直接将齐炎的衣襟扯开了大半。 长修终于看了她一眼,脸不红气不喘,脱男人的衣服也面不改色。 这齐炎是真瘦啊,肋骨条条分明。柳婵是很爱吃排骨的,可是看他这样子,她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瞧这瘦的模样,就是想做文章,也不知该怎么做,啧啧。”叹了两声,柳婵用手指弹了弹他的肋骨,皮肤下已无肉。 “吸精鬼的目的就是吸他的精气,而吸取精气的方式无外乎只有一种。”长修淡淡道。 挑眉,柳婵看向他,蓦地笑,“长修大师说的真好。” “所以,在这方面做文章就行了。”长修恍似看不见柳婵的笑,神色淡然。 “说的真轻松,这要怎么做呢?在他们行房的时候闯进来?那她又会很快的遁走。”柳婵微微摇头,这个方法不行。 “的确。”长修颌首,鉴于上次那女鬼逃跑的速度,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唉,看来真是没办法了。”柳婵长叹一声,随后转头看向那桌子上的画卷。 长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浅褐色的眸子微动,“的确没办法了。” 弯起红唇,柳婵抬手指了指齐炎的下半身,然后又竖起自己的手指头。 长修看着她,片刻后点头,这个方法不是不可行。 没有再说话,柳婵将那幅画又挂回了原来的位置,便与长修离开了。 离开了西厢,柳婵才长吐一口气,“这个法子虽然恶心了点,不过想来是好用的。” “剑走偏锋,这次肯定不会失败了。”长修却认为十分可行。 “那就借长修大师你的吉言了,不过这事儿还得你去交代,我不好出面。提供血,我就觉得很恶心了。”撇嘴,她几分嫌弃,把自己的血洒在地上她都没觉得恶心。 “她在画里应该看得到,所以,不能打草惊蛇。这府里的小厮会定期的为齐公子擦洗身体,这是个好机会。”长修已想出了法子。 “随你吧,别再让我白白流血了。”双手负后,柳婵快步离开。 下午时分,一列小厮端着水盆毛巾等进入西厢,他们动作熟练,为齐炎擦洗身体。 齐夫人爱惜自己的儿子,自齐炎窝在房中不出门开始,无论是吃饭问题还是排便问题亦或是洗澡问题,都由齐夫人亲自派人料理。 天气很热,躲在房间里,这房间的地中央有个洞,平日里是盖上的,严丝合缝看不出端倪。但现在打开,有凉风从那个洞中吹出来,使得屋子里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很凉爽。 有钱人家的房子做的自然好,冬暖夏凉都考虑到了,这小洞就是用来解暑纳凉的,而且好用的很。小說中文網 柳婵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洞旁边,吹上来的风正好给她解热。 这齐家的小厮已经给齐炎洗澡去了,要是他们做的万无一失,那么今晚应当就能抓住那个女鬼。 单是想想,她就觉得爽快,折腾了这么多天,总算要完事了。 只不过,她背后的那个人也很神秘,她自然是想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风吹着,柳婵不禁昏昏欲睡,手指头还有点疼,她流了血,希望这血不会白费。 蓦地,敲门声传来,睁开眼,门口站着一个小光头。 一空没迈过门槛,是因为走到门口就瞧见柳婵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做什么?”依旧靠在椅子里,柳婵几分懒散。 “柳三少,长修师兄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小厮的事情都办完了,办的很成功。”一空走进来,甩着手里的哨棒,当真一股侠士风范。 “嗯,我知道了。”成功了就好,成功了,晚上就能收网了。 “这么说,今晚一定能抓住那个女鬼了?太好了,总算要结束了。上回没抓住她,希望今晚成功。”一空握紧了哨棒,还是有些紧张,他从没见过鬼。 看着他,柳婵不说话,那打量人的眼神儿还是颇具压迫力的。使得一空有些不舒服,继而开始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乱了。 弯唇,柳婵站起身,“咱们同样几天没洗澡了,为什么你满身的臭味儿?唉,果然是男子汉,毛还没长齐,男子汉的气味儿就这么重。” 闻言,一空立即抬起胳膊闻自己的味道,“真的有味道么?我怎么没闻到。” “那是因为你的鼻子已经被自己的味道熏的不好使了。小东西,去洗个澡,今晚办大事。”想拍拍他,到了他的头上柳婵忽然的收了手。 一空的脸皱的更厉害了,她连拍都不拍,可见自己是真的有味道。 太阳缓缓落了西山,西厢门口,众人汇聚。 齐家的几个小厮也到了,他们听说了今晚可能会抓到那个女鬼,所以奉了齐老爷的命令过来观瞧。 很显然的,他们也是害怕紧张的,所以躲在西厢门口的最远处,不敢靠太近。 一空果然洗澡了,而且终于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后的味道,他本人也颇为洋洋得意,特意的转到柳婵四周晃了好几圈。 柳婵自是瞧得见,似笑非笑,不说话,自然没有夸奖他。 长修仍旧是站在距离他们较远的地方,他静站一处,遗世独立,好似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不时的,他看一眼别处,虽是没什么表情,神色也很淡然,但显然的,他看向那某一处是有原因的。 柳婵猜想,他是在和他那位鬼朋友交流。太阳落山,阳气减弱,鬼魂也可以随意的出来了。只不过,她现在在这里,所以那鬼魂不敢靠的太近。 一尽和一止站在柳婵的身边不远处,他们依旧恪尽职守,保护柳婵。 天色逐渐暗下来,西厢拱门上那两个灯笼也显得明亮了。 靠着拱门边缘,柳婵双臂环胸,看起来几分悠闲。 今晚的计划,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比上次那个方法恶心的多。不过,它应该是有效的,起码要比上次有效。 蓦地,西厢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嘶吼,那是男人的嘶吼,极度恐惧又身体无力,硬撑着从喉咙里喷出来的嘶吼。 眸子一动,柳婵笑了,“齐炎醒了!”这就说明,今天的计划,成功了。 021、逮住 一马当先,柳婵快速的冲进西厢,踏过拱桥,跑上长廊,恍若一阵风。 身后,便是长修,他本来在西厢门外站的比较远,不过眼下却冲的最近。 一空拎着哨棒,他是很紧张的,但是又莫名的很激动。 踏上台阶,柳婵一脚飞起,直接将房门踹开。 房间里,光着身子的齐炎躲在床的最里侧,一张脸煞白带青,盯着床下,嘴里不间断的发出无力的惊恐喊叫。 而地上,则有个人蜷在那儿,红色的长裙半挂在身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啊!”蓦地,门口响起一声大叫。 转头看过去,是一尽,他大喊了一声,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旁边,一止扶住他,可是也不敢迈过门槛。尛說Φ紋網 “白、、、白骨。”一尽深吸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却根本没办法。那一具白骨套着一件红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附着在头骨上,还在颤抖,实在太恐怖了。 “白骨?她明明是个女人啊。”一空眼睛睁大,在他看来,那就是个女人。 “什么女人?那就是白骨?一空,快过来。”一止瞪圆了眼睛,他瞧见的也是白骨。 一空疑惑了,他看见的明明是个女人啊。 “别争了,心里无欲的人看见的是白骨,心里有欲的人看见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人心不同,看见的也不一样。”柳婵蹲下,看着那蜷在地上颤抖的女子,她长得很不错,这是她的本来面目。 “心里有欲?我没有。”一空立即否认,他心里可没欲。 没搭理他,柳婵抬手,将那蜷在地上的女鬼拎了起来。 她脸色煞白,没有一丝的生气,而且因为痛苦,她的脸都是扭曲着的。 一空后退了一步,然后摇头,“也没倾国倾城啊,还没柳三少你好看呢。” 扫了他一眼,柳婵似笑非笑,“六根不净就是六根不净,别狡辩。” 一空噘嘴,在他看来就是这样啊,这个女人只是个普通女人,而且看起来也不像鬼的样子。 “终于逮到你了。说真的,这吸精鬼真难做,须得日日行房,否则自身难保。看看你这小脸儿,这几天没和这位齐公子行房,这层皮都要脱落了。”说着,柳婵以手指滑了一下她的脸。 女鬼立时发出凄厉的叫声,那是从嗓子眼里窜出来的,刺得人耳膜轰鸣。 “行了,先把她带走吧。安置一下,否则天亮了她就灰飞烟灭了。”长修淡淡开口,柳婵的血和气息是鬼魂所怕的,所以单单是碰触一下,这女鬼便疼痛难忍。 转眼看向窝在床脚的齐炎,他那小骨架根本撑不住,而且满脸惊恐抖成了筛子。 在他眼里,这个女鬼也是一具骨架,所以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那齐炎就交给长修大师了,这个姑娘,我带走了。”拎着那女鬼,柳婵好似拎着一个物件,轻松的朝着房门走去。 门口,一尽和一止快速的跳开,等在外面的齐家小厮也一哄而散,这些人比兔子跑的还快。 没搭理他们,柳婵直接拎着那女鬼去了隔壁的房间。 她和齐炎发生了关系,而就在今日下午,小厮在给齐炎沐浴时,在齐炎的下身擦上了柳婵的血。 他们俩发生了关系,这血不只是沾染上了女鬼的表面,反而很深入。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她很难恢复过来。 找出蜡烛和火折子,柳婵快速的点燃,这房间也亮了起来。 扫了一眼被还蜷在地上的女鬼,柳婵寻了个墙角处,割破自己的手指,画了一个大圈。 忍不住嘶了一声,这几日她单单血就流了不少,而且捉到的还是一个很低级的吸精鬼。其实说起来,她自己反倒觉得挺没面子的。 画好了圈,柳婵过来将那女鬼拎起来,丢到了圈里去,这回彻底困住她了,想跑也跑不了。 拍了拍手,柳婵拖过一把椅子,旋身坐下。 “来吧,交代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何地,死于何时,是被谁害死的?”看着她,蜷在那里,她看起来挺可怜的。 一般的吸精鬼是对男人有恨,但眼前这个吸精鬼有很大的可能是被逼的。 蜷在那里,女鬼痛苦不堪,就好像有一把刀子在自己的身体里切割自己,疼痛难忍。 “我好疼,你能不能别让我这么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长发散乱,女鬼抬起头来,整张脸已经开始泛青发黑了。 柳婵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我不接受这个条件。你若是自己张嘴说呢,就少受点痛苦。要是不说呢,我可以帮你。” 蜷在那儿,女鬼的身上开始往外散着淡淡的黑气,柳婵的血杀伤力很大,她之前吸得那些阳气都不足以抵抗了。 “我、、、我来自帝都,家父本是户部的一个小主事。后来,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砍了头,我也就被贬到了金馆为妓。两年前,我死了,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只是为一个客人跳了一曲舞,之后就死了。”女鬼蜷着身子,小声的说着。 柳婵缓缓皱眉,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估摸着也没精力说谎。只不过,死的糊里糊涂,这倒是新奇。 一些死去的鬼魂之所以不敢找杀害自己的凶手报仇,那是因为他们对杀死自己的人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不受大脑控制的恐惧。但是,大部分都会知道杀死自己的人是谁。像眼前这种情况,少见。 “这么说,你死在了帝都的妓院里。”在大燕,像这种官员犯事,本人基本被处死,家眷为奴为妓,这是正常的。 “是。”她的确死在了妓院里。 “但是,你现在栖身于画中,靠吸食男人精气强撑,说起来你应该过得很好才对。所以,告诉我,你把得来的精气另一半送给了谁?”柳婵看着她,继续问道。 女鬼身体在颤抖,黑气弥漫,她的脸也变成了黑色,好似皮肉马上就要从骨头上脱落下来了。 “我、、、我只知道他戴着半张面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逼的,若是我不吸食精气,我马上就会魂飞魄散。我已凄苦至此,魂飞魄散,就什么都没有了。”女鬼猛地哭了起来,哭声难听至极,有句话叫做鬼哭狼嚎,鬼哭就是这个样子,慑人的很。 这整个西厢也无端的阴气森森,再伴着那鬼哭之声,怎是一个慑人了得。 柳婵没什么表情,看着她周身的黑气越来越多,她缓缓眯起眸子,“就算不魂飞魄散,你也无法投胎转世。三魂七魄,你少了一魂少了一魄,相信被攥在了那个戴面具的人手里。你若是能提供给我更多的信息,说不定我有一天能把你那一魂一魄找回来。” 抬头,散乱的长发下,她的脸已经彻底变黑了,一双眼睛反倒是白色的,乍一看好似空的。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只能待在那画里,哪儿也不能去。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摇着头,周身的黑气也随着她的摇晃而摇摆。 深吸口气,柳婵站起身,“你若想脱离那幅画我也可以帮你,只不过,你若想投胎转世却没那么容易。少了一魂一魄,是会变成傻子的。” “傻子?傻子。”女鬼一愣,随后低下头,黑色的长发乱糟糟的垂下来,红衣黑发,她窝在那儿看起来很吓人。 没有再说什么,柳婵举步离开房间,她不担心那女鬼会跑掉,现在就算给她安插上一对儿翅膀,她也跑不了。 022、糊涂 隔壁,齐老爷齐夫人都过来了,听闻女鬼被抓了,他们俩终是坐不住了,冲进了西厢。小說中文網 齐炎十分虚弱,躺在床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多少,因为还没从惊吓里出来,他的脸煞白泛青,整个人不断的发抖。 齐夫人哭的不能自已,好好一个儿子成了今日这模样,估计每个做母亲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齐老爷连声叹气,不过自己的儿子能救回来已是大幸,总比没了性命强。 走进来,柳婵微微皱眉,“齐老爷,眼下齐公子身体虚弱,先给他补身子才是关键,你们在这儿哭反而影响他恢复。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和长修大师有事要问他。”哭哭嚷嚷,柳婵很不喜欢这场面,吵死了。 “柳三少,那女鬼、、、那女鬼她还在么?”齐老爷快步走过来,他刚刚还听到隔壁鬼哭狼嚎的,只希望赶紧把那个女鬼弄走,怎样弄走都行,别再待在他家了。 “还在隔壁,如何处理这个女鬼,我还得从齐公子这儿打听打听他是在哪儿买的这幅画。”柳婵下颌微扬,表示女鬼的来历很重要。 “一切就有劳柳三少和长修大师了,夫人,咱们先走,给炎儿准备吃的。”齐老爷将齐夫人拉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不过,这俩人出了门却没直接走,反而小心的挪到了隔壁,顺着那半开的门往里一看,齐夫人立时吓出了声。 在房间里的柳婵自是听到了,不禁皱眉,“一空,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以及隔壁。” “哦!”一空点点头,随后拎着哨棒出了门。 外面,小厮都躲得远远地,一尽和一止也出了西厢外。俩人堂堂武僧,但是今日也着实是被吓着了,毕竟他们无欲,所以看到的是最直观最可怖的。 房间里,此时仅剩三人,柳婵走到床边,看着齐炎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说真的,她觉得人若是到了这种地步其实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蝼蚁尚且偷生,该挣扎还是得挣扎。 抬手,刚刚在隔壁她的手被割开了,眼下还没愈合,微微用力挤压了下,便又有血流了出来。 另一手捏住齐炎的下巴,另一手将流出来的血滴进他的嘴里,她眉头皱的厉害,“别抽抽了,喝了我的血,百毒不侵,厉鬼也拿你没办法。” 不知是柳婵的血起了作用,还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齐炎的颤抖果然减轻了许多。 拖过一把椅子,柳婵坐下,随后转眼看向长修,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在这里他说了算,他的主场。 长修没什么表情,看向齐炎,他淡淡开口道:“齐公子,这幅画,你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齐炎的脸色极其难看,煞白之中又泛着青黑,骨头凸出没有二两肉,躺在那里也和一副骨架差不多。 “这、、、幅、、、画、、、”他开口,那声音颤抖的不成调。 “好好说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让我忍不住想打人。”柳婵皱眉,可见她的确很不爱听人这样说话。 齐炎停住,费力的喘了两口气儿,“这幅画、、、是在帝都的、、、帝都的文轩买的。”一口气说完,他整个身体都在抖,累的不行。 “文轩?”柳婵翘起腿,这个文轩,她好像知道在哪儿,曾有几次坐轿路过。 “这幅画,是你自己挑选的?还是有人怂恿你买的?”长修淡淡道。 “我、、、我自己买的,六两银子。”齐炎说着闭上眼睛,有气无力。 “六两?倒是不贵。那么当初你买的时候,是被这幅画的整体画风吸引了呢?还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柳婵微微倾身,倒是很想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买了。”齐炎叹口气,却又忍不住咳嗽。这一咳嗽不得了,整个身体都抽搐了起来。 长修立即抬手掐住了他的人中,手劲儿大,齐炎的身体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柳婵发出唏嘘之声,看着长修,她缓缓摇头,“长修大师,你再用点儿力,他的牙齿就被你按掉了。” 没有理会她,长修缓缓松开手,“你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和她相会的?” “长修大师,你这问话还真是婉转。齐公子,长修大师的意思就是,你是什么时候和女鬼开始苟且的。”柳婵挑眉,笑问道。 长修终是忍不住看了柳婵一眼,尽管没什么表情,可是显然是要她闭嘴。否则,他不说话,由他来问。 被问这个问题,齐炎的脸上又是一阵惊恐之色,“我真的没想到她是那个样子的,可是之前、、、、之前她、、、”之前的她倾国倾城,用这世上任何美好的语言都形容不了。 “别说什么之前之后的,回答我的问题。”柳婵不耐,谁想了解他的色心*。 “大概、、、大概是回家之后吧,我也记不清了。”齐炎的惊恐仍旧没散,想起他睁开眼睛,瞧见一具白骨骑在自己身上,那怎是一个恐怖了得。 “得了,身子被掏空,脑子也被掏空了。长修大师,我要走了,你继续吧。”站起身,柳婵转身离开。 长修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有她在这儿捣乱,他的问题得到天亮才能问完。 外面,一空果然守在台阶下,不过,他显然是好奇,好奇隔壁那个女鬼。 瞧见柳婵出来,他几下就蹦了上来,“柳三少,都问完了?那接下来那个女鬼怎么办啊?我看她也不像鬼,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弱女子。”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柳婵缓缓的眨了下眼睛,“这个弱女子的确挺可怜的,不如你把她送回净土寺吧?” 一空睁大眼睛,“这样也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啊,去吧。”歪头,柳婵示意他可以去带人了。 一空想了想,随后拎着哨棒跳上最后一个台阶,直奔隔壁。 哪想,他推开了房门,下一刻就蹦出去老远,眼睛睁得老大。 “这这、、、、”这了好几声,一空说不出话来,盯着房间里的一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婵笑出声,缓缓踱步过去,看了一眼房间里那黑气萦绕鬼气尽显的女鬼,“现在还是不是弱女子啊?” “柳三少,怎么会这样?”小心脏跳个不停,不过一空却没像一尽和一止那样被吓着。 “你是鲜少的命里有三昧真火,只不过现在年纪小,它们还发挥不到最大。但是,一般的鬼把戏骗不过你,所以你看到的鬼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这就是鬼,它们有时骗人会变幻成各种形态,吸精鬼的本容就是这样的。有精气支撑像个人,没了精气,就这鬼样子。”柳婵拍了拍一空的脑袋,别看年纪小,但是比他那几个师兄强得多。 一空似懂非懂,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房间里,“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她是吸精鬼,不吸男人精气必会灰飞烟灭。但显然的,我又不能放任不管再把她送回画里。所以,只能飞了。”柳婵挥了挥手,害人之物,不能留存。 一空缓缓点头,“虽然很可怜,但是她会害人,听柳三少的。” “不听我的难不成要听你的?”最后看了他一眼,柳婵转身走回房间,顺便把房门也甩上了。 站在外,一空深吸口气,看一个鬼魂飞魄灭,不亚于看一个人死在眼前。但是,这是没办法的,害人,决不能留。 023、灰飞烟灭 天色微亮,阳气也缓缓回到天地间,阴气很重的西厢也一样。 但是,有人受不了这阳气,即便没有阳光的直接照射,可仍旧受不了。 这个吸精鬼的藏身之地只能是那幅画里,她和其他的游魂不一样,所以,眼下天即将亮了,她也要不行了。 躲在墙角,她黑发红衣遮挡住了脸,不过周身黑气萦绕,让她看起来好似怨气极重。 不远处,一把椅子摆放在那儿,柳婵坐在上面,翘着腿,几分昏昏欲睡。 又是一夜没睡,柳婵觉得自己迟早要提前衰老而死。 墙角处,那女鬼痛苦至极,不间断的发出呜呜的声音,真的很难听,很瘆人。 柳婵自然听得到,虽说这个女鬼也算可怜人,但是她毕竟害人在先。而且她已经死了两年了,这两年间,她必定每天都在害人。 男人呢,是贱,但贱不至死! 所以,她还是得死,魂飞魄灭那种死,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好痛!好痛!”太阳出来了,阳光普照,尽管照不进这房间,可是任何只能在阴森之地行走的人都会有感觉。 睁开眼睛,柳婵看向她,似乎是因为她的惨叫,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底里那为数不多的柔软,柳婵有些于心不忍。 “我可以帮你痛快点儿,需要么?”帮助她痛快的去死。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女鬼哀嚎,那声音穿破耳膜,凄厉慑人。 “没有为什么,命而已。”柳婵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蜷在那儿,她身体颤抖,黑气涌动。 柳婵走过来,随后甩起袍子蹲下,“天道好轮回,你该上路了。”话落,她伸手,直接盖在了那女鬼的头上。 女鬼立时惨叫出声,随后便开始挣扎,不过柳婵的手始终稳稳当当的落在她的头上,并且在无声的念着什么。没有声音,但是她应当念的很快,嘴一直在动。 “啊!”终是痛叫出声,女鬼仰起头,黑发遮在脸上,她的脸皮青黑一片,并且极度扭曲。 然而,也只是这最后一声痛叫之后,下一刻,她的身影忽然变淡了。 就好似被什么融化了一样,缓缓的变淡,最后变成了透明的,消失不见。 柳婵的手还停在那里,但女鬼已经不见了,她面前也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门口,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空的脑袋在那里,他瞧见了一切。 女鬼消失了,柳婵站起身,缓步的走了过来。 一空将房门推开,看着柳婵,他眼睛也睁的大,“柳三少,她死了?” “灰飞烟灭,一场空。”柳婵看了他一眼,给予他答案。 一空点点头,“太阳出来了,我看她也挺难过的。柳三少,你刚刚那是送她上路么?”还是让她更痛苦。 “若是等着时间,她得一直熬到晌午,苦不堪言。我送她一程,她少熬一阵。”柳婵双臂环胸,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绕过他离开。 太阳跳出来了,这西厢也不似夜晚之时那般阴气森森了。 小厮丫鬟来了一堆,开始服侍齐炎。 齐夫人的意思是不想齐炎再住在这里,所以几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将齐炎抬出了西厢。 那幅画还挂在墙上,只不过,它看起来好似颜色淡了很多。 站在那儿,柳婵不眨眼的盯着那幅画。 “画这幅画的人是个丹青高手,这种画法,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力是画不出来的。”长修站在她身后,忽然道。 柳婵眨眼,随后抬手将那幅画摘了下来。 “擅丹青,年纪应该很大,可能戴着半张面具,男人。这个无暗先生可能就是他,但这个名号不太响亮,至少齐炎本人都没听说过。”柳婵说着,又觉得矛盾重重。既然丹青这么好,但是为什么在大燕没名号呢? “帝都,文轩。对了,柳三少不就是来自帝都?”长修看向她,神色淡然。 “没错,我的确来自帝都。这文轩我曾路过瞥见一眼,好像是个专门卖古玩字画的店,门面很大。”柳婵看向他,确定道。 “这人可能是幕后真凶,但人在帝都,不在此地。柳三少,你认为若是盘查下去,会很难么?”长修看着她将画卷起来,淡淡道。 “帝都啊,说真的,我不想回去。不过,眼下都到这儿了,不查下去又很可惜。啧啧,选择困难啊。诶,不如长修大师给寂言大师写封信问问吧,他若是同意的话,我也就不用纠结了。”再言,她现在属于被‘困’在净土寺,若是这儿的事情完结了还不回去,难保寂言大师不会着急。若是寂言大师同意了,他就能帮她打掩护,那样就无后顾之忧了。 长修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柳婵撇了撇嘴,不愿意传信儿就算了,大不了再回净土寺待着呗。只不过,可惜查到这一步,进行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从西厢撤离,齐老爷便速速找来了人,打算把之前女鬼待过的房子全部拆了重建。 而且,又请来了城里最有名气的风水大师,势必要重建几间阳气盛不能再留鬼的房子。 柳婵懒得理会,而且一尽那晚被吓着了,虽不似一亭那般严重卧床不起,但是脸色发白,情况也不太好。 三个武僧,只有一止还算完好无损,但只要想起那白骨,仍是心惊不止。 检查了一下,柳婵叹口气,“没事儿,吓着而已。这样吧,一空,把你的童子尿贡献一泡送给一尽,喝了就没事了。” “啊?”一尽还没说话,一空反倒张圆了嘴,往时都是外用,这次咋还内服了? 一尽也皱眉,“一定要喝么?” “不喝也行,弄点锅底灰掺在食物里吃下去,吃个七天就差不多了。”柳婵继续道。 一尽想了想,然后点头,“那还是锅底灰吧。”和一空的尿相比,还是锅底灰能接受。 柳婵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一空,随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自己的尿送不出去,你还挺失落?” “没有,没有。”一空立即摇头,否认。 “柳三少,咱们什么时候回山?”一止现在一个人照顾一尽和一亭两个,他想尽快回净土寺。 柳婵眨眨眼,“听长修大师的吧。”长修不在这儿,不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干嘛。 “柳三少,你不是知道指使女鬼害人的是谁了么?咱们就这么回山了,不找那个人了?”一空觉得既然知道了就得找到,然后为民除害。 “我随意,重要的是寂言大师同不同意。还有长修大师,他那么忙,在净土寺等着大梁长公主,这若是走了,到时大梁长公主不是要扑个空?”柳婵坐下,翘着腿,优哉游哉。 “寂言师叔他应该会同意的,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修师兄嘛,那个大梁长公主不是一个月之前才来过么?近期内应该不会来了。”一空想了想,说道。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谁知道大梁长公主会不会因为思念忽然间又来了。你这个小孩儿,不懂。”柳婵挑高了眉尾,似笑非笑。 一空的确听不明白柳婵的话,不过一止却依稀的明白些。看着柳婵,他欲言又止,出家人不说是非,再说那是他人的*,的确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且等着吧,若是长修大师说回山,那就回山。”起身,柳婵离开,反正以她现在的处境是做不了主的,她可还在‘守孝’啊。 024、回头路 齐炎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好转,尽管那些好转在柳婵看来就是笑话,不过齐老爷和齐夫人却是甚为欣慰。 那时齐炎整日昏睡不醒,眼下能清醒过来,还能吃东西,简直就是大幸。 齐老爷还算说到做到,当真给柳婵送来了一份大礼。 精致的小箱子,一沓银票,旁边还放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就是柳婵曾用过割破手的那把。 看着那些银票,柳婵只是挑了挑眉,“齐老爷真是大方。” “这是应该的,柳三少以及长修大师还有那几位师傅救回了犬子,又惩罚了那个女鬼,只是这些钱也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还希望柳三少在回净土寺之后将这些银票转交给寂言大师,当做善银为净土寺添砖加瓦。这把匕首,就送给柳三少了,我看你随身也没有个称手的物件。”齐老爷将小箱子推到柳婵面前,诚意十足。 拿起那把匕首,柳婵笑,“齐老爷的话说的真是让我无法反驳,送我这么好的一把匕首不是为了防身,反倒是为了割我自己。”想想还真是好笑。 “柳三少,虽你是女儿身,但在我看来,你绝不比任何一个男儿差。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柳三少能经常来府上做客。”齐老爷站起身,拱手作揖,他的感谢倒是真诚。 柳婵站起身,也拱了拱手,“那就多谢齐老爷了,这把匕首我收了。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定然会再来府上叨扰。” 齐老爷离开了,柳婵将那装着银票的小箱子拿起来,随后去往一止的房间。 没想到,长修也在这里,他坐在那儿,满身圣光,乍一看当真像佛家书籍里的菩萨。 柳婵托着小箱子走进来,“一止,这箱子里是齐老爷送的银票,回山之后你把它交给寂言大师。” 一止接过来,然后点点头,“是。” 转眼看向长修,柳婵旋身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腿,倒是几分风流。 “长修大师,寂言大师给你回信了?”不然,他跑到这里来干嘛? 长修目视前方,他的侧脸很好看,可以说毫无瑕疵。 “没错,一止已经知道了,他们马上就会启程回净土寺。”果然,长修是来告诉一止他们这个消息的。 点点头,柳婵很乐得,“那一止大师就尽快整理一下,然后把一尽一亭还有一空带回净土寺吧。” “我不回去。”柳婵的话音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了反对声。 看过去,一个小光头站在那儿,满脸的不爽。 挑眉,柳婵看着他,“什么意思?你要跟着我?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是我不负责给孩子擦屎擦尿。” “我、、、我跟着长修师兄。再说了,我能照顾自己拉屎撒尿。”走进来,一空反驳着,几分不乐意。 看着他,柳婵呵呵了两声,极具嘲笑。 “一空,此去可能凶险万分,寂言师叔也要你回山。”长修开口,淡淡道。 “不,我要跟着你和柳三少,再说,我能帮忙的。”一空摇头,说什么也不干。 “长修师兄,尽管一空年纪小,但他功夫不错。让他跟着你们,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忙。”一止出声,他认为一空功夫不错,可以帮忙。 “对呀对呀。”一空立即笑起来,露出小白牙,连连点头。 “对什么对?要是路上碰见吃小孩的鬼,我可不会顺道斩妖除魔,会把你送上去然后跑路。”柳婵睁大眼睛,故意吓唬人。 一空小脸儿皱了皱,“那我也不怕,我跑得快。” 无言,柳婵摇摇头,“算了,随你吧。” 一空立时又笑起来,“长修师兄,柳三少已经答应了,你也答应吧。” 长修看着他,没有说话,显然是无法拒绝了。 一亭的眼睛还睁不开,一尽的情况倒是好了很多,三人之中完好无损的就是一止,所以也得由他来照顾他们二人,直到回净土寺为止。 不过齐老爷命小厮准备了马车,而且还会驾车将他们三人送回净土寺,这一路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时近下午,一止等人离开了,站在齐家大门前看着马车走远,柳婵长舒口气,“咱们也该启程了。” “柳三少,这三匹马都是上等马,无论三位要去哪里,还是骑马方便一些。”齐老爷特意准备了三匹马,小厮牵着,就在旁边。 看了一眼,柳婵微微皱眉,“我不会骑马。” 一空也摇头,“我也不会。” “那、、、不如这样吧,我为三位准备一辆马车。若是三位都不会驾车,那么我配备一个小厮,专门为三位驾车。”齐老爷又道,当真大方。 “算了,齐老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之后的去处我们也不确定,所以什么工具都不用了。”柳婵直接拒绝,要回帝都,她得乔装打扮一下,自己的身份,总是不能再被外人知道。 “这、、、”齐老爷还是想尽绵薄之力。 “齐老爷请回吧,我们告辞了。”长修开口,微微点头示意,便先转身离开了。 柳婵也拱拱手,随后离开。 三人步伐很快,毫无留恋。 帝都,其实是很远的,要是用双脚走,那得走上两三个月才能到。 所以,用双脚走那是不可能的,不会骑马,雇一辆马车还是很容易的。 “诶,柳三少,这匹马好啊,这辆车也不错。看,里面还有垫子呢,应该很舒服。”租车行里,一空来回的跑着,很是兴奋。 看着一空看好的那匹马和那辆车,看起来就不会便宜。马是好马,车也挂了很多的装点,租车行里的上品。 “这个也行啊,这个里面特别好,还有摆放吃食的小桌子呢。”一空又看好了另一辆车,推开车门一看,极其满意,高兴的直跳脚。 柳婵双臂环胸,看着一空那兴奋的样子,缓缓皱眉,“小秃头,自来到这里你就开始撒欢,想租那个想租这个,你出钱么?” 被问话的一空一愣,抬手摸了摸光头,“我没钱。” “没钱还嘚瑟?跟长修大师学学,自己不出钱,就闭上嘴不要出声,一切听从出钱的指挥。”柳婵扬起下颌,训斥。 一空瘪了瘪嘴,然后看向长修,确实是这样,长修在路上就没说过一句话,来到这里更没说过话了。 默默地走过来,一空在长修身边站定,他不吱声了。 柳婵走过去,看了几眼,随后抬手一指那最好的马车,“就这辆车了。马,就要那匹红色的,我喜欢。”ωww.xSZWω㈧.NēΤ “好咧。”租车行的小厮立即点头哈腰的答应,无论这车还是马,都是这租车行里最贵的。 随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沓银票来,抽出一张,以两指捏住,有钱人。 一空看着,不禁睁大眼睛,“柳三少,这银票不会是齐老爷给的那些吧?”不是说要拿回寺里的么? “这是我自己的,钱而已,三少我有的是。再敢质疑我,你就用双脚走路别想坐车。”柳婵瞪眼,这银票是柳承昭给的,正愁花不出去呢,眼下正是挥霍的好时候。 一空闭嘴,他还真怕柳婵不让他坐车。 好车配好马,又配上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车夫,于傍晚时分,马车驶出了城门。上了官道,朝着帝都的方向而去。 025、本性 大燕的官道数一数二,极其的良心。 马车一路前往帝都,这马车当真是舒适,晚上在这里睡觉都很舒服。 这一路上,因为柳婵手里有钱,所以吃喝不愁。而一空也再没出过头,他怕柳婵会训斥他。 路过鑫城时,柳婵曾下车离开了大约两个时辰左右,她单独出去的,回来后拎着两个大包裹,看起来买了不少的东西。 但到底买了什么没人知道,一空也没敢问。 终于,在接近三四日后就要抵达帝都时,柳婵终于把包裹打开了。 一个包裹里是两双男靴,上面刺绣华美,应该很贵。 但重要的是,这两双靴子明显很大,根本不是柳婵能穿上的。 一空看着她拿出那两双靴子,然后好奇道:“柳三少,你给长修师兄买的呀?” 长修坐在对面,一直不动不语,听到一空的话,他终是转头看了一眼柳婵,那两双靴子确实很大。 掀起眼皮,柳婵扫了一空和长修一眼,呵呵两声,“我看起来有那么好心么?” 一空立即摇头,下一瞬又点头,“三少很善良。” 无言,柳婵不再搭理他,又从那包裹里拿出好几双鞋垫来。 鞋垫很厚,她一点一点的在每一只靴子里垫上了好几层,然后,把脚上的脱下来,把新的穿上了。 踩了踩,柳婵点头,“正好。” 一空睁大了眼睛,“柳三少,你怕冷啊?”垫了那么多鞋垫。 “傻呀,现在什么天儿?多垫几层鞋垫,增高。”柳婵将另一只靴子也套上,这样她看起来就会比平时高上一些。 一空恍然,随后竖起大拇指,“柳三少,你真聪明。”这样就能增高了。 “哼,我是谁!”几分得意,柳婵又打开另一个包裹,几套衣服,还有一个小匣子。 把那个小匣子拿出来打开,那边一空立即抬起屁股瞧,想知道这小匣子里是什么宝贝。 然而,这小匣子里却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些细细的头发,小瓷瓶,以及一些小工具。 一空不懂了,这些又是什么? 捏着那些细细的头发,柳婵看了看,“这玩意不好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个要做什么呀?”一空终是问出来,好奇的很。 看了他一眼,柳婵努了努嘴,“做胡子。” “胡子?”一空更奇怪了,弄胡子干嘛? “不好做啊,你说我是弄一个山羊胡好呢?还是弄两撇就行?我看起来年轻,所以,在人中上弄一撇就行了,太多了反而看起来假。”想了想,柳婵觉得可行。 一空吞了口口水,然后点头,“三少说得对。” “等晚上再弄吧。”这东西不好弄,是个精细活儿。 “这么说,到了帝都,三少你须得隐藏行踪是么?”一空觉得柳婵就是这个意思,她不能以真面目回帝都。 “聪明。”柳婵难得的夸了一句。帝都,虽然她没有很频繁的出入于寻常人的眼界之中,可是定然有曾见过她的。 所以,她必须得乔装打扮一下,否则,被认出来那就出大事了。 时近下午,天上积了乌云,天气也随着沉闷起来。 看这架势,傍晚时分雨就会落下来。但傍晚之时是肯定抵达不了前方的城镇,驾车的车夫也不禁着急起来。 加快了速度,又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人询问了一番,知道前方一片田地之后的山里有一个废弃的破庙。不少人路过这里时曾夜宿,在这附近算是比较有名。 若是无雨,在哪里夜宿都行,但若是下雨,那就不得了了。 车夫驾马,速度加快,要尽快的赶往破庙,免得到时雨落下来来不及。 速度的确很快,接近傍晚时,马车就偏离了官道,顺着土路朝着山里的破庙而去。 “颠簸的屁股都要散花了。不过和做落汤鸡相比,我情愿屁股开花。”撑着车壁,柳婵无语道。 一空也用哨棒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屁股悬空,这样能舒服一些。 “确定今晚会下雨么?说不定一会儿云彩就过去了。”一空不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确定雨会下来。 “没有风,乌云不会走,空气沉闷,湿度很大,所以一定会下雨。”柳婵一字一句,告诉一空为何她这般确定会下雨,而且这还会是一场大雨。 一空点点头,他信了。他若是敢说不信,估计柳婵会立即伸手拍他的脑袋。 很快的,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那个破庙。 车夫停下马车,迅速跳下去,并通知马车里的三个人到地方了。 陆续下车,三人也瞧见了这能避雨的破庙,果然是破庙,杂草丛生,并且这破庙房顶有一半都塌了。 摇摇头,柳婵极其无言,“这雨若是很大,我估计另外一半房顶也保不住。” “是啊,好破啊。”一空仰头瞧着,也没想到这么破,真的能挡雨么? “进去吧,雨马上要落下来了。”一直没说话的长修终于开口,而且,让人无法反驳。 没有再说什么,三人先进了破庙,车夫将车马安置了起来,随后拿着吃喝的东西过来了。 地上数堆灰烬,有的看起来很久了,但有的看起来很新鲜。 长修动手拾捡干柴,一空立即去帮忙,动作很快。 柳婵不管那么多,在一块看起来以前是墙砖的石头上坐下来,开始鼓捣她的小胡子。 这东西不好弄,本来她想定做,可是那师傅说要几天的时间。她哪里有时间等待,所以只能买了这些原料,然后自己做。 胶是好胶,在木片上倒出届时需要粘贴的形状,多余的边角用小刀刮掉。 半月形,到时粘在人中上,就是一抹小胡子。 柳婵还是很满意的,只要在外貌身体上做些改变,就不会有人认出她了。 柔软的细细的头发,这种头发不好找。以小剪刀剪下一簇簇,让它们变得很短,然后,小心的拿起一根根放在事先涂好的那片胶上。ωww.xSZWω㈧.NēΤ 旁边,火点着了,外面,也传来了刷刷的雨声。 车夫把一些干粮拿出来,放在火上面烤,在野外夜宿,就得这样。甭管吃什么,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一空也拿过来三个,穿在一根棍子上烤,他不吃东西是不行的,他会饿。 刷刷的雨声越来越大,这破庙里愈发的暗了下来,但所幸篝火能提供一些明亮。 柳婵专心致志的粘贴她的小胡子,细碎的毛发,贴在皮肤上应该不会难受。 长修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他的视线越过了柳婵,看向她的身后,更远更黑暗的地方。 长时间低头脖子发疼,柳婵不禁直起脖颈,然后瞧见的就是对面的长修。 火光摇曳,他的眼睛看起来颜色也变暗了许多。只不过,依旧和寻常人的眼睛不一样。 顺着他的视线,柳婵看向自己的身后,破庙很破,那后面有塌方,而且似乎漏雨。 不过,长修盯着那个地方,显然是不同寻常,否则他也不会一直盯着。 挑眉,柳婵转头再次看向他,“长修大师,又有小鬼儿找你帮忙了?” 眸子终于动了动,长修看向她,微微颌首。 “放心吧,有我在这儿,谁也不敢过来。你这是天生的吧?那你小时候肯定遭了不少罪,无时无刻都有鬼魂来找你帮忙,那时候不懂,想必怕的要死吧。”看着他,柳婵猜想应该是这样的。 看着她,长修的呼吸有片刻的停顿,“习惯了。再言,他们大部分并无害人之心。” “就算是没有害人之心,但总是来打扰也挺讨厌的。你有阴阳眼,不代表就得帮他们做事,而且还没有报酬。除非长修大师你是菩萨心肠,天生就爱做好事。但显然的,你也挺不耐烦的。”柳婵就不信,会有人天生愿意做跑腿儿的还没好处。 长修又看了那黑暗处一眼,随后道:“你的话惹到他了,他有些生气了。” “少吓唬我,生气又怎样?要他来找我。敢碰我,就得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柳婵不屑,揣度人她没把握,但小鬼儿,来一个灭一个。 026、雨夜 雨势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伴随着大雨的,还有亮彻天空的闪电,一瞬间照亮天地,但天地青白,几分慑人。 破庙里四处漏雨,不过所幸的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倒是暂时安全。 不过,雨若是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谁知道屋顶会不会垮掉。 火光摇曳,车夫已经累的睡着了,他上半身躺在石头上,下半身隔着干草,睡得很踏实。 一空盘膝坐在石头上,哨棒就放在自己的腿上,不时的左右环顾,查看一下雨水,很显然他担心房顶会漏雨,那就完蛋了。 长修在距离他们都很远的地方,他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几近于无。不过即便如此安静,也能让人一眼看到他,他实在太扎眼了。 柳婵忙于自己的胡子,最后一簇终于即将完工,她更加小心。若是一个不小心,她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终于把最后几根粘上,柳婵轻嘘出声,“成了。” “我看看。”一空好事,立即从石头上跳下来,观看。 “怎么样,看起来不错吧。”抬高,柳婵自己很满意。 一空瞧瞧那胡子,又瞧瞧柳婵的脸,然后摇头,“想象不出来,柳三少你粘上吧。” “也行。”颌首,柳婵用小刀小心的把木片上的胡子挑起来,随后缓慢的粘在自己的人中处。 用手指按压,人中为中心,覆在上嘴唇几毫米处。 “怎么样?”以食指摸了摸小胡子,柳婵挑眉,故作风流。 一空看着她,然后点点头,“还挺像真的。” “那就成,明儿找个镜子照一照,瞧瞧我该做什么表情看起来更爷们儿。”柳婵努了努嘴,还是不太舒服,于是乎小心的摘下来,储存在小匣子里。 一空看着,虽是没说什么,但显然几分羡慕,不知自己长胡子是什么样子。 将小匣子放好,柳婵看向一空,“眼巴巴的干什么呢?睡觉去!不然我把你抱在怀里,再给你唱个催眠曲?” “哦。”立即跑回自己的石头上,一空盘膝坐下,闭上眼睛,一气呵成。 身子向后,柳婵靠在那矗立的柱子上,不知这柱子是否结实。 篝火燃烧,噼里啪啦,和着外面的雨声,轰隆隆的让人无法安睡。 这破庙里共四个人,只有车夫一人睡得特别香,那真是雷打不动。 长修没有任何的声音,和他这样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是很舒服的,起码不会打扰到别人。 靠着柱子,柳婵闭上眼睛,晚上那干粮她没吃,肚腹有些空空,不过疲累袭来,她隐隐的有些迷糊。 雷电轰隆,雨声不停,不知过去多久,长修蓦地睁开眼睛。火光之中,他的眸子隐隐的有些光亮。看向对面的柳婵还有旁边的一空,随后他的视线缓缓转向破庙的门口。 不过片刻,一个人影忽然冲了进来,浅绿色的长裙,精致的绣花鞋,长发轻挽,温婉娇美。 “哎呀,总算找到躲雨的地方了。”冲进来,她轻叹一声,惊醒了柳婵和一空。 俩人同时看过去,柳婵的眸子眯起来,视线从那女子的头一直打量到脚。 一空则睁大眼睛,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同样躲雨的人。 “你们也在避雨?太好了,有火。”那女子朝着这边看过来,或许是因为有两个和尚打扮的人,她没有丝毫的戒备心,直接快步走了过来。 “姐姐,你自己一个人啊?”一空瞧着她身后也没人跟进来,这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女子只身一人,很危险的。 “是啊,只有我一个人。我姑母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镇子上,要不是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大雨,我现在肯定已经到她家了。”走过来,女子在火堆旁的一块石砖上坐下,火光摇曳,她的脸也被烘的暖融融的。 一空点点头,看了一眼柳婵和长修,他们俩都不吱声。 “那姐姐的胆子也很大,这么黑的天,还敢自己一个人走。”一空仍旧觉得她很厉害,他自己的话,这么黑的天还是不敢乱走的。 “怕什么?我从小就经常去姑母家,自己一个人走了无数次了,没什么可怕的。这附近的山上没有野兽,城里的官兵又经常巡逻经过这里,也没有坏人。”女子看着一空,笑眯眯的说道。 “那就好,若是明日姐姐自己不敢走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的。”一空看着她,倒是佩服她的胆量。 “谢谢你。”女子笑的好看。 一空摸摸自己的小光头,被感谢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一直没有言语,柳婵和长修看着一空和那女子,除却他们的说话声,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雨真的越来越大,破庙里其他地方漏的水已经流过来了,一空看起来真的挺担心,不时的张望查看。 柳婵闭上眼睛,继续睡觉,长修也默念心经,他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单单是他盘膝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已经是十分的神圣不可侵犯了。 那避雨而来的女子也很安静,烤着火,脸上有着恬淡的笑,似乎真的没什么担心的事儿,使得笑容一直挂在她的脸上。 终于,一空也熬不住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雷电一夜没停,睡着的一空曾数次被雷电惊醒。不过他没睁开眼睛,因为心里清楚外面在下雨打雷。 身边有数个人,他也根本不用怕。 “这雨还是不停,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小說中文網 说话声入耳,一空睁开眼,天亮了! 坐了一夜坐的屁股疼,一空从石头上下来,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说话的是车夫,他一夜好眠,早上醒的也早。而且还出去了一趟,身上都是雨水。 “还在下雨?哎呀,那咱们今天不会还得在这儿待着吧。”跑到破庙门口看了一眼,外面地上的水积得很深了,踩下去估计会浸湿鞋面。 “这样大的雨哪里敢走,若是半路上遇到危险,不止马儿要完蛋,咱们都得跟着遭殃。”车夫站在他旁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一边说道。 一空点点头,认为车夫的话有理。 转身跑回去,柳婵和长修已经醒了,他分别看了看两个人,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诶,昨晚半夜跑进来避雨的那个姐姐呢?她不会冒雨离开了吧?”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一空不禁佩服,真是有胆量。 柳婵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你们怎么不说话?长修师兄?柳三少?”得不到回应,一空继续追问,而且看他们好奇怪哦。 “一空,你看车夫现在在做什么?”长修开口,淡淡问道。 一空扭头看了一眼,“他刚刚出去了,身上都是雨水,拍打雨水呗。”这算什么问题? “在这下雨的天气里,但凡在外行走,手里没有任何挡雨的工具都会被淋一身的雨水。那你想想,你昨日看到了什么?”长修继续道,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就是没表情,说出来的话才几分慑人。 一空眨眨眼,下一刻小脸儿忽然变白,“昨晚那个姐姐进来的时候衣服和头发都是干的,一点雨水都没有!”那,她是鬼! 027、跟踪者 握紧了哨棒,一空缓缓的在石头上坐下来,他脑子里很乱,需要镇静镇静。 看着他那模样,柳婵摇摇头,“啧啧,长修大师,你干嘛说的那么直白,瞧把他给吓得。” “年纪小尚可不细心,但长此以往下去,总会吃亏。”如此常识都需要别人告诉,真不知他以后还能做成什么。 “一空少侠心地善良,即便恶鬼也不忍害他性命。不过,别的地方就不敢保证会完好无损了。”柳婵双臂环胸,以一种可惜又无奈的眼神儿看着他。 一空一愣,“我怎么了?柳三少,长修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儿?”嗖的站起身,查看了自己一下,什么都没缺啊。 柳婵弯起唇,“你脱下裤子看看。” 没多想,一空迅速的解开裤子低头查看,认真至极。 笑出声,柳婵瞧着他那模样,只是觉得超级好笑,简直肚子疼。 “柳三少,你笑什么?”一空当真欲哭,自己并没有缺少什么。 “缺东西了么?反正你是和尚,有些东西有没有也没区别,反正你也不用,没了就没了。”柳婵笑不可抑,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三少,你骗人。”这回一空明白了,柳婵就是在逗他。 “说你没头脑还真是没头脑,你说你毛都没长齐,谁要你那东西干嘛?又不能用。昨晚的是鬼,但是可能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也根本没有害人之心。天亮了,她就自动消失了。”柳婵坐下,笑的没力气了。 一空眨眨眼,然后看向长修,“长修师兄,柳三少说的是真的么?” 长修微微颌首,“看情况是这样,她以为自己也是人,所以不管是举止还是言谈都与活人无异。” “不知道自己死了,那真可怜啊!”一空将裤子系紧,一边叹道。 “永远被困于此,的确可怜。”柳婵微微颌首,这一点她是同意的。 “那怎么办啊?那就不能想办法让她知道自己死了,然后去投胎转世?”一空几分关心,不禁想起昨晚的情形,她是个看起来很好的女子。 “热心肠呢是好事,但是她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又如何告诉她她已经死了?如果我说你现在是个死人,你信么?”柳婵挑眉,这问题提的本身就有问题。 一空摇头,“我当然不信,我活的好好的呢。” “那不就得了!人家也不会信,她认为自己就是活人,但是又会忽略一些很常见的东西,诸如昨晚,明明大雨倾盆,她从雨幕之中冲进来却衣衫干净。若是她自己能观察的到,估计也就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柳婵摇摇头,这种鬼的确很可怜。他们没有坏心,有的甚至好心,可是遭遇却很惨。wWW.xszWω㈧.йêt “唉!”叹口气,一空不知该说些什么。刚刚他确实被吓了一跳,可是现在想想,也只剩下同情了。 车夫又在破庙的别处捡来了不少干木头,投放进火堆,那堆火又旺盛了起来。 外面大雨持续,大雨不停他们也离不开了,只能继续在这里躲雨了。 坐在石头上,一空眉头紧锁,一副陷入了忧愁之中的样子。 他的确很忧愁,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有好报,而昨晚那个女子,她显然不在其中,太可怜了。 干粮很硬,车夫用木棍穿上放在火上方烤,柳婵则吃凉的,即便硬的能打人,她也不要放在火上烤。 烤出来的干粮像个黑煤球,待得消化完了估计屎也会变成黑色的。 不经意的看了一空一眼,这小子还在忧愁呢,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小秃头,你确定要一直这么唉声叹气下去?人还没长大,皱纹反倒要长出来了。”掰下来一块馒头,柳婵打出去,这玩意现在能当武器。 闻言,一空扭头看向柳婵,“柳三少,昨晚那个姐姐她不知道自己死了,所以才会四处游荡对么?” “并非四处游荡,她会出现在这儿,那就说明她生前的确经过这儿。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亡,但是却还记得自己曾要去往哪里。”说着,柳婵看向长修,他见过的鬼比较多,应该懂得更多才是。 “是这样的么长修师兄?她出现在这儿,那么可能她尸体就在这儿不远处?”一空觉得若是找得到她的尸体,带着她去看看自己的尸体,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未必,她的记忆停留在途径这里的时刻,不代表尸体就在附近。”长修微微摇头,并非如此。 长修说的决绝,一空微微噘嘴,这次真的被打击到了。 柳婵看着他,不禁学他那噘嘴委屈的样子,“挺好看一小孩儿,非得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头!行了你,要真有那么好心,不如现在就去把房顶修一修,开始漏雨了。” 被训斥,一空低下头,然后从石头上跳下去,走到别处去,免得柳婵又打击他。 将剩下的半个干粮放下,柳婵实在吃不下去了,太干太硬了。 喝了一口水,柳婵看向长修,他居然安静的把一个干粮都吃了,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 “长修大师,你的肠胃是什么做的?就没觉得那干粮刮得你胃难受?”真是稀奇,都是一样的人,却长了不一样的胃。 视线从别处收回来,长修看着她,浅褐色的眸子恍若一块琥珀,好看至极。 “我刚刚听说,在路上一直有人跟着我们。”长修开口,淡淡道。 闻言,柳婵微愣,“有人跟着我们?难不成是寂言大师,担心我们会搞砸了。” 缓缓摇头,长修否认,“偷偷摸摸,一直在跟踪,直至此时我们在这儿躲雨,他们则躲在山里不远处,随时能看得见我们的地方。” 皱眉,柳婵站起身,随后快步走到破庙门口。 外面大雨倾盆,远处更是白茫茫的,山峦也只是依稀可见。 “叫你的小喇叭给我指方向,在哪儿呢?”远处都是山,站在高的地方相信都瞧得见这座破庙。 “那儿。”长修走过来,亲自给指方向。柳婵的四周,鬼魂是不敢靠近的。 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山头离这儿不算远,只是雨太大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稀了奇了,跟着咱们做什么?莫不是山贼?看这马车不错,车里还有两个和尚,所以要打劫?”柳婵哼了哼,要是来山贼她可不负责,她能吓退鬼怪,却打不过人,尤其穷凶极恶的人。 “若是山贼,昨晚他们就应该过来,毕竟像昨晚那般的好机会少之又少。”长修微微摇头,不对,不是山贼。 扭头看向他,即便穿了增高鞋,柳婵还是得仰头才能看见长修的脸。 “长修大师,你的推理能力这么好,那就应该能猜得出来他们是做什么的。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我希望你能知道答案之后再告诉我,不然我说什么你都否决,让我特别想打人。”柳婵几分不耐,不是寂言大师派来的,又不是山贼,那她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垂眸看了柳婵一眼,长修没有理会,她总是叽叽喳喳,若和她辩论下去,那才是无止境。 见他不再说话,柳婵看着他那毫无瑕疵的脸,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什么?”再次看向她,那眼睛都是亮的。 “那些人是跟着你的,不对,不是跟着,是暗中保护。长修大师,我们真是借了你的光啊,大梁长公主这般关照你,我们也不用怕这路上遇到危险了。”柳婵似笑非笑,说的每个字都满含深意,让人怎么听都不舒服。 028、困在路上 对于柳婵的话,长修没有解释,亦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又回去坐在了石头上。垂着眼帘,他默念心经,满身圣光,又拒人千里。 柳婵看着他,不由得撇嘴,很显然他是生气了。 亏得她总是左一句大师右一句大师的,结果这大师的心眼比芝麻还小。 只不过,人生气大部分都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眼下很显然长修大师也被戳到了痛处。所以,说来说去,他还是算不上什么大师,她也不算说错,只不过直白了一些。 这大雨,又下了一天,晌午之时小了些,本以为能停,谁想到不过片刻雨势变大,眼下天色变暗,雨还是如同昨晚那般。 躲雨的地方有几处已经开始漏雨了,不过这一片的确结实,应该熬得过今晚。 车夫又从别处划拉来不少的干木头,填到了火堆里,使得火堆能持续燃烧。 而且,似乎是因为今天他们三人说的话,车夫这会儿不敢睡了。 靠着自己昨晚睡觉的地方,他两只手分别插在袖口里,不吱声。 一空的情绪仍旧有些失落,听着外面的雨声,他一声不吭。 长修也无声,他是被惹生气了,柳婵心知肚明。所以,眼下她也不言不语,这里四个人,皆寂静无声,大家都当哑巴好了。 只有火堆噼啪声不断,时间一点点过去,车夫终是有些熬不住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空亦是,头一点一点的,开始陷入迷糊之中。 和着雨声雷声,破庙里的一点火光幽幽,四个人似乎都睡着了。 蓦地,一个身影从破庙门口冲进来,浅绿色的长裙,在这雨夜里有着异样的雅致。 “哎呀,总算找到躲雨的地方了!”她长叹一声,声音好听。 因为她的声音,破庙里的四个人都醒了,车夫更是一下子弹起来,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她。 “几位也在这里避雨,太好了,有火。”说着,她奔过来,然后在火堆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伸出双手,烤火。 车夫眼睛都不眨,虽然他不发出声音,但是显然他有些害怕。 一空则惊讶至极,她的确是昨晚那个女人,可是,她怎么好像没见过他似得。就好像,她是第一次来避雨。 “姐姐,你自己一个人啊?”一空开口,还是昨晚那个问题。 “是啊,我自己一个人。我姑母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镇子上,若不是因为这大雨,想必我现在已经到她家了。”女子笑盈盈,娇美温柔。 一空看着她,心下恍然,她的确把昨晚的事情给忘了。对于她来说,每个晚上都是‘新的’,都是在要赶往姑母家的路上。可是,她都不知道在这路上走了多久了,却一直都没到。尐説φ呅蛧 “这是一空小师傅,这是长修大师,我是柳三少,不知姑娘芳名。”柳婵开口,笑容挂在脸上,她这个模样很像小白脸儿。 “柳三少别这么客气,我姓季名晓月,家住帝都十方街,我爹是十方街书院的教书先生。”季晓月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闺中女子的羞涩做作。 微微点头,柳婵看了一眼一空,这小子还在盯着季晓月看。 “季姑娘一个人上路,季先生不会担忧么?不管怎么说,有些意外是预测不到的。”柳婵继续道。 季晓月转了转眼睛,随后笑道:“从小到大,这段路我走了无数次了。每次去姑母家,爹娘没有时间送我,我就自己一个人走。所以,这么多年习惯了,也不害怕。” “姐姐,可是你是个女子,还是要小心才是。”一空看着她,不禁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谢谢小师傅的关心,你看就像今晚一样,我在这里避雨,却碰上了你们。你们不是坏人,就证明我运气特别好。”季晓月笑盈盈,她说的话自己很相信。 一空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柳婵将视线从季晓月的身上挪开,不经意间与长修对视,他还是那冷淡的模样。 挑眉,柳婵无声的翻了翻眼皮,看起来挺大方一个人,心眼儿真是小的可以,还在生气。 不过,生气就生气,她从不认为别人生气她要做什么,反正气的是他自己,难受的也是他自己。 季晓月很安静,而且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就像她言谈之间那样,不相信这世上有坏人,相信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 一空看起来有点难过,车夫也没有最开始时那般恐惧了。季晓月根本就不像鬼,她就像个正常人,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这雨今晚看来是不会停了,幸好遇到你们,我睡觉也能安心些。”季晓月看起来有些累,坐在石头上,一手托着下颌,几分昏昏欲睡。 昨晚她就是这样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犯迷糊,昨晚一空并没有多想,把她当成正常的活人来看,所以她的表现在他看来都很正常。会疲累,会想睡觉。 可是眼下,她这个样子却很违和,在一空的眼里,她真的异常可怜。 “别看了,她睡了。”柳婵看向一空,他果然不眨眼的盯着季晓月,相信但凡细心的人瞧见他这种眼神儿都会不舒服。但,现在的季晓月不是活人,她也根本察觉不出。 “柳三少,你说咱们告诉她行不行?”看向柳婵,一空皱着脸,他真的心里很难过。 摇头,柳婵叹口气,直接无声的拒绝。 “长修师兄?”转向长修,一空想从长修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长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揭穿,说不定日后你还会碰见她。此时揭穿,怕是日后她不知身在何处。鬼魂迷茫,极易被利用,日后怕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柳婵微微点头,长修这一番话说的倒是不错,果然啊,大师就是大师,别管作风怎么样,说话是真漂亮。 一空看向季晓月,她果然睡着了,即便睡着了,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若是可以,我会弄清楚她怎么死的,她的尸体在哪里。死了已经很可怜了,永远被困在这里,那就太不公平了。”一空的脸上还挂着几分难过,不过言语却是铿锵有力的。 柳婵轻笑,“一空少侠长大了,真是可喜可贺。” “也好,你若有能力,我绝不拦着。”长修依旧没什么表情,一空的表达只是他此时的心境,待得现在的感情过去了,不知他还会不会依旧坚守。用嘴发誓很容易,但完成誓言却很难。 一空点点头,他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帮她。 柳婵笑而不语,热心肠想帮忙是好事,只不过,这是他自己要帮忙的,所以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她是不会帮忙的。 终于,后半夜的时候雨势渐渐弱了,外面的雨声变小,破庙漏雨的声音反倒显得很大。 除却车夫和季晓月,另外三个人都没睡着,有雨水在眼前的地上流淌,险些就要流进火堆里了。 天色隐隐亮了,新的一天来临,而且看这雨势,今日能启程上路了。 然而,还没等到天彻底大亮时,坐在对面的季晓月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一空立时从石头上跳下来,扭头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季晓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如同她忽然的来,走时也这般突然,没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029、重回帝都 雨停了,地上的水一直在流,不过,乌云散了,天晴了,无论地上多少水在流,这总是个好兆头。 车夫去整理马车,柳婵和长修也走出了破庙的大门,准备离开了。 一空则在破庙里走来走去,脸上诸多失落之色。 “一空这小子这次是真被打击了,长修大师你不如去瞧瞧,他是不是失心疯了。”柳婵微微摇头,一空这个样子,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 长修看了一眼一空,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是真的上心了,也好也不好,随他自己吧。” “就怕到时候他会失望。”柳婵摇摇头,若是失望,兴许会被打击的失落很久。 “未必。”长修却不这么认为,承受的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才能练就金刚不坏的心。 柳婵撇了撇嘴,随后看向一空,“少侠,咱们该启程了。赶紧进城,我要吃饭去,饿死了。” “柳三少,你说今晚那个姐姐还会不会来啊?”走过来,一空几分失落,他不想走。 “连着两日下雨,她连着两日出现,所以可以肯定她只会在下雨的时候出现。你抬头看看天,今天晴天是不会下雨的,所以今晚你待在这儿也见不着她。”柳婵抬手指了指天空,湛蓝如洗,不会下雨了。 仰头看向天空,一空的眼睛闪了闪,脸上的失落更明显了。 “走吧。”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柳婵举步离开。 一步三回头,一空不住的环顾那破庙,什么都没有,依旧是那破烂空旷的模样。 坐上马车,车夫驾着车快速离开了破庙,山路泥泞,不过现在任何道路都阻挡不了离开的心。不止人要饿死了,马儿也要饿死了。 出了山,马车上了官道,这回走的更顺畅了,车轮飞驰,直奔帝都。 帝都历史悠久,这座城屹立在那里,以山峦为背景,巍峨沉肃。 柳婵将小胡子粘上,又重新梳理了一下长发,她一副风流大少的模样。只不过,长得太过白净,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一空依旧很落寞,坐在那儿,拿着哨棒,他一声不吭。 时近晌午,马车终于抵达了帝都。城门恢弘,守门的官兵也很多,出入城门,任何人都得接受检查。 这马车亦然,马车里的人也走下车,官兵要检查他们,还要检查马车里面。 柳婵双手负后,一举一动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对于官兵的检查她不甚在意。 离开帝都的时候,可没人检查她的马车。所以,说来说去,官兵的检查只是针对平民百姓,对于有身份的人,他们可不敢有半点儿放肆。 “柳三少,长修师兄,你们快来看。”正在等待检查,一空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循声看过去,这一空不知何时跑到了城门边,那墙上粘了各种通缉令或是官府告示什么的,整整一大片。 一空踮着脚,盯着其中一张,眼睛都要出来了。 两人走过去,看向一空死死盯着那一张,也不禁皱眉,这是一张寻人的告示,有帝都天顺府的大印,证明这个案子天顺府已经受理了。 而寻人的告示必有画像以及说明,这告示上的画像有些眼熟,若是一时分辨不出,那么直接看那说明就知道了,这个人叫季晓月。 季晓月的告示,发告示的时间是半年之前,那就说明季晓月已经死了起码半年了。 “她失踪了,她爹根本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根本不知道她死了。现在她的魂也被困在山里,有家回不了。”一空看着柳婵和长修,并非他多管闲事,可是季晓月真的太可怜了。 对视一眼,柳婵和长修都没说什么,那边排队等到了检查,他们也转身离开了。 一空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告示,他们不管,他管! 或许是因为队伍里有和尚,所以检查也很快,通过了之后,终于进了帝都。 柳婵将雇佣车马的后一部分钱交给了车夫,车夫也牵着车马离开了。各城各地的车马行基本都有合作,马儿这一路吃了不少苦,所以当下第一件事就是要安顿好马儿。 “柳三少,十方街在哪儿啊?”人来人往,这帝都十分恢弘,连地上的砖都格外不同。对于一空来说,这里太陌生了,转个身都会迷路。 看了他一眼,柳婵无声的哼了哼,“不好意思,我对这儿也不太熟。”十方街?鬼知道在哪儿。 看向她,一空噘了噘嘴,柳婵不帮他,那他就只能求助于路人了。 “行了,别噘嘴了。饿的前胸贴后背,先去吃饭吧。”不管别人,柳婵是饿的不行了。 “好吧。”一空也有点饿,点点头,眼下只能先这样了。 帝都这个地儿柳婵不熟,但是和另外两个人相比,她的确算是半个通了。 在前带路,她还算高挑,又粘了一撇小胡子,除却有些像小白脸儿之外,一时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的有马车经过,但凡有马车过来,路上的人都退避开来。在帝都这种地方,像这种马车里非富即贵,不是平民百姓惹得起的。 “长修大师,这帝都人多,各种身份的人都有。那些跟踪你的人还在么?你若是不想让他们跟着很容易,去皇宫附近转悠转悠就能甩了他们。”柳婵小声,给长修出主意。 “不是跟着我的。”长修开口,这句话总算是说出来了。那日在破庙其实他就应该说,只不过看柳婵那样子,他就一个字都没说。 “你确定不是跟着你的?”柳婵一诧,随后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关家的人吧?” 长修看了她一眼,“你未婚夫的家人?” “婚什么婚?不行,要真是他们家的人,那我现在回帝都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柳婵心底危机浮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若真的是你未婚夫的家人,想必在你进城之后就会过来请你了,不会还一直跟着。”长修神色淡然,他头脑很清晰,每句话都不禁让人心下安定。 “哼,就算不是他们家人现在也很危险。这样吧,天黑之前咱们一切正常。天黑之后,来一招金蝉脱壳,甩掉他们。”柳婵压低声音,不管后方是谁,都要甩掉。 微微颌首,长修也认为甩掉是必须的,是敌是友现在未知,不能总在明处任人宰割。小說中文網 “先吃饭,一切事情等天黑之后再说。”一家酒楼就在不远处,柳婵有钱,所以直奔此处。 长修与一空跟随,一空的心已经飞了,刚刚柳婵与长修说话他也没插嘴。 酒楼人很多,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因为有两个和尚,那小二也客客气气的。带他们在距离其他食客较远的地方落座,小二又推荐了几个素菜,顺便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柳婵翻着眼皮,显然不耐,一空出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处,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般。 “两个素菜,鸡肉,鱼肉,新鲜出锅的干粮。快,我们很饿。”拍出一块银子,柳婵打断那小二的阿弥陀佛。 “好咧,马上来。”拿着银子,小二快速跑开,脚下生风般。 无言,柳婵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却蓦地听到旁边一桌食客的说话声。 “这么说,柳侍郎的女儿已经剃发出家了?真是作孽啊,这克死了第三个男人才想起来出家。要是早些觉醒,那关家的大公子也不会送命了。”边说边笑,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个消磨时间的笑话而已。 030、流言蜚语 眯起眼睛,柳婵无声的咒骂了一句脏话,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帝都街头巷尾男女老少话题之中必不可少的人物,但是自己听到了,也难免不爽。 一直出神的一空似乎也被他们说的话吸引了,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竖起耳朵倾听。 “柳三少,是你么?”他们说的,好像就是柳婵。 “闭嘴。”扫了他一眼,柳婵没什么表情,那小胡子好似也要飞起来了。 更好似是报复,报复柳婵不管季晓月的事儿,一空忍不住笑,“柳三少你别生气,不是自己的事儿,他们想怎样说就怎样说,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 看向他,柳婵挑眉,“错,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我可以把他们的嘴缝上。”ωww.xSZWω㈧.NēΤ 一空暗暗的撇了撇嘴,“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喽?”克死了三个男人,太凶残了。 “是真的,和我太近总是会倒霉,严重的会死于非命,死的很惨。”手成刀,柳婵在一空的头上方比划了一下,严厉警告。 一空缩了缩脖子,“长修师兄,是真的么?”要是太近就倒霉,那他可就离倒霉不远了。 看向他,长修眸色浅淡,配上他那圣光普照的模样,简直扎眼。若是他说自己是得道高僧,相信不会有人不相信。 “事不关己,人们总是喜欢往恶毒里说。而说自己恶毒,则是愤怒的一种表现。所以,你不要再说话了。”长修语气很轻,带着淡淡的警告。 咂咂嘴,一空看了一眼柳婵,然后缩了缩脖子,他不说还不行么。 饭菜很快上来了,素菜做的不错,颜色鲜亮。肉菜卖相一般,但味道不错。 吃着,三个人倒是都不太着急,毕竟天黑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旁边那桌食客一直在议论城里近来发生的事情,这家纳小妾,这家偷人的,他们知道的可清楚。 蓦地,柳婵再次竖起耳朵来,因为那桌人开始小声谈论宫里的事情。 “那跟其他的主子怎么比?他是什么出身?我小舅子说了,在宫里,他连下人都不如。” “对啊,你小舅子在宫里当差知道的多,给咱们讲讲。” “听说啊,当年若不是一干大人坚持,他就被扔了,怎么可能给他接回宫里,他娘是戏子啊!一干大人认为不妥,皇室血脉不能不管,所以最后皇上才把他接回了宫里。” “那眼下这分发府邸,看来是没他的份儿了。” “依我看,给他分个戏园子正好,反正他是戏子出身。” “哈哈,太损了你。人家就是戏子,那也比咱们高贵,那身上流的可是皇上的血。” “皇上的血和戏子的血,到头来还是戏子。” “哈哈哈。” 他们的声音始终不敢太高,可是那语气以及笑声却格外的刺耳。 放下筷子,柳婵盯着一处,眉头紧锁。 一空盯着柳婵,一边将盘子里最大的一块肉夹到自己的碗里,这才放心。 “柳三少,你怎么了?”一边问,一空一边观察盘子里还剩下哪几块好肉了。 “觉得某些人的舌头真是多余,应该割下来喂狗。”柳婵恶狠狠,她的胡子好似都要飞了。 眨眨眼,一空看了一眼那边准备离开的食客,然后小声道:“你说他们呀?” “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说你?这世上,庶子庶女受欺凌,在外生的就更是原罪了,恨不得所有人都得骂上一句才解恨。”柳婵不再吃了,靠着椅背,她诸多不爽。 “他们刚刚说的是谁啊?”一空没细听,但想来有些身份。 “皇上早年间玩弄一个戏子,没想到这戏子怀孕了,东躲西藏的把孩子生下来了,又险些被杀。之后一干重臣面见皇上,才将这孩子保了下来,不过这么多年一直背着骂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就是例子,根本不认识,却也都能骂上几句。”柳婵一字一句,这帝都的事情她了解不多,但这件事她却清楚。 看着柳婵那不爽的样子,一空将嘴里的肉咽下去,“柳三少你认识那个人吧。”否则,她干嘛打抱不平。 扫了他一眼,柳婵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认识啊。” “那他也是皇上的血脉,无论过得怎么不好,也比街头的乞丐要好得多吧。”一空却不这么认为,像他,刚出生就被扔了,若不是净土寺收留,他早就已经死了。 “其实他还不如去做乞丐,若是有的选,他肯定会选做乞丐的儿子,也不会选做皇上的儿子。皇上当初只是为了消遣,玩弄了他娘,所以才有了他。不被任何人所期待的出生,不如胎死腹中。”柳婵边说边摇头。 一空睁大了眼睛忘记眨,看着柳婵,她说的话有些离谱,乍一听起来很不对劲儿。可是细想想,也没有不对,活着受罪,不如不生下来。 “长修大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眸子一转,柳婵却忽然发现长修在盯着她,而且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儿。 没有言语,长修缓缓地转开视线。 挑眉,柳婵几分无言,有话不说非得装深沉,无聊。 用完了饭,柳婵直接在这酒楼定了两间房,三人缓步的上楼,在小二的带领下回房休息。 进了房间,柳婵便径直的躺在了床上,床虽不是好床,可也比破庙里的石头舒坦多了。 有人跟踪?说真的,她还是猜不出是谁。长修不承认那些人是跟着他的,那是跟着谁的?莫不是,跟着一空的? 他个小和尚,打小就是孤儿,谁会跟着他啊。 自己?柳婵能想到的就是关家人了。关戍梁死了,关家人把责任都扣在了她身上,简直想要她去陪葬。 所以,有大部分的可能是关家人。 只不过,眼下她已经回了帝都,他们还躲在暗处,这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无论如何,今晚得甩开他们,由明变暗,小心为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酒楼内外也掌了灯,楼下还有食客在用饭喝酒,热闹非凡。 三楼,倒是几分清净,一些房间燃着灯火,里面有人影走动。 两个人影无声且快的从一个房间出来,进入了另外一间房。 房门关上,寂静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房间里,只燃了一盏油灯,后窗打开,三个人站在那儿,身影朦胧。 最小的身影万分灵活,跳上窗台,下一刻嗖的跃出窗口,十分胆大。 柳婵微微倾身往窗下看,一空这小子竟然轻轻松松的落在了地上,这么高? 一空左右瞧了瞧,然后又跑到落地的地方,朝着上面挥挥手,示意这里很安全,没有人。 长修脚下一动,踩在了椅子上,随后一脚踩在窗边,也打算跳下去。 “等等!”伸手,柳婵一把抓住长修的手臂,死死地抓住。 长修一顿,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不眨眼的盯着他,柳婵哼了哼,“你说呢?我能对付鬼,可是我不会跳高,我要是跳下去,会摔死的。” 闻言,长修也恍然,“所以?” “所以?所以得劳烦长修大师把我带下去。”所以什么所以,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怎么办。 看了一眼寂静的黑夜,长修出手,将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拿开。 指掌温热细腻,柳婵倒是一愣,看着长修,不解他要做什么。 拿开了她的手,长修又看了她一眼,下一刻抓住她背心的衣服,把她拎起来,随后就跳出了窗口。 031、一试 落地,松手,长修的动作一气呵成。 然而,柳婵则没那么好的运气,更没有那么无敌的稳定性,她直接趴在了地上。 额头触地,几分疼痛,柳婵咒骂,想当然咒骂的是长修。 一空看着趴在地上不动弹的人,缩了缩脖子,然后蹲下身子,“柳三少,你还好吧?” “好着呢,扶我起来。”抬头,柳婵甩了下头,垂下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动,几分帅气。 尽管天黑,可是一空也瞧得见她的脑门儿,没碰坏,可是沾了土,脏脏的。 咂咂嘴,一空扶着柳婵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随后后退一步,离她远点儿,毕竟她现在表现的好像挺不正常。 站直身体,柳婵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甩头,长发也跟着甩。 举步,柳婵昂首挺胸的朝着街道的深处走去,一空眨眨眼,看了一眼长修,然后小声道:“长修师兄,你看柳三少她是不是生气了?” “无事,男女有别,想必她清楚。”长修语气淡淡,若是细听还带着一丝不在意。 一空却不这么认为,她要是跳起来骂人的话那才正常。可是像这样、、、说真的,透着一股诡异。 趁着黑夜,三人很快的于街巷中穿梭,柳婵对帝都不熟,但是还不至于会迷路。 一个客栈,较偏僻,柳婵快速交了钱定了两间房,一行三人就上了楼。 “长修大师,最好要你的小喇叭再出去看看,那群人有没有跟上。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若是还被跟着,那咱们就认命吧,这脱裤子放屁的事儿就别再干了。”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柳婵忽然停下,扭头说道。 一空咂咂嘴,柳婵的话真难听。 长修没有言语,青色的僧袍随着他拂动,随后他便进了房间。 柳婵也跨入房间顺便啪的将房门甩上,房门合拢时,她咒骂了一声,然后抬手揉着自己的脑门儿。 隐隐作痛,摔那一下可是结实,长修这个假正经,这个时候跟她讲什么男女有别。 女人假正经叫情趣,男人假正经实在恶心,尤其是他。 折腾了一番,这一夜安睡,或许是因为在破庙里住了两晚,客栈里的小破床柳婵都觉得万分舒适。 太阳升起老高,柳婵才悠悠转醒。 已到了帝都,那么就得进行接下来的任务了,找那个无暗先生是找不到的,不出名,也不知道他住在何处。所以,当下要去的就是金馆,画中的吸精鬼是金馆的妓女,她应该是死在了金馆。 洗漱了一番,柳婵离开房间,走到对面,抬手敲了下门,没等里面有回应,她就直接用脚踹开了房门。 没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反而这房间里只有长修一个人,一空那小子不见了。 环视一圈,柳婵走进来,“一空呢?” “去打听十方街了。”长修坐在窗边,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他的早课刚刚结束。 “还真是执着。算了,随他吧,反正接下来的地方他也去不了。诶,不止他去不了,长修大师你也不行。不过,大师若是换一身衣服,也不无不可,反正大师不是那么讲究,行走于青楼楚馆之地也不算大事儿。”柳婵看着他,语调怪怪的,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很不舒服。 停止转动佛珠,长修看过来,浅褐色的眸子犹如上好的琥珀,“昨晚已经甩掉了那伙人,但鉴于要小心行事,接下来的行动还是要隐秘些,尽量小心,不要再被他们发现。” 眨眨眼,柳婵点头,“甩掉是好事,接下来不招摇就是了。这金馆是帝都最大的妓院,不少朝中重臣都是常客,想进去调查其实也不容易。”在长修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柳婵抬手摸摸自己的小胡子,得费些脑子。 “你要以客人的身份进去?”妓院,并非寻常之地,她到底是个女子。 “不行么?只要有钱,大门都为我敞开。就是这调查不容易,想必妓院每年死去的妓女有不少,找个两年前的妓女,不容易。”柳婵微微摇头,找人啊,海里捞针一般。 “不是说她曾是官家中人么?”长修淡淡道。 “是啊,家里犯事儿女眷就被贬到金馆为妓了。可是长修大师你知道么,这种事儿在帝都特寻常,尽管这么多年我了解的事情很少,但是单我听到小厮丫鬟说闲话,那被贬到金馆的女人就数不胜数,四只手都数不过来。”柳婵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她不懂帝都,可是现在和长修比起来,她算半个懂。 看长修那不说话的样儿,柳婵忍不住笑,“长修大师傻了?也是,净土寺多清净啊,大师平时里见得也是万人之上的长公主,怎么会懂青楼里的事儿。” 她话里有话,即便在耳朵里塞了鸡毛那也听得出来。 长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这个话茬儿。 “我呢,今晚先去金馆逛一逛,行则已,不行就换个策略。反正,不管怎么说得把这个无暗先生找出来。”手里有钱,去哪儿柳婵心里都有底。 长修没有言语,柳婵这扮相是个正常的男人,手里又有钱,进入妓院轻而易举。 只是,如同她所说,想调查似乎没那么容易。 时间过得快,转眼太阳落了山,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在外跑了一天的人回来了,一空满身都是汗味儿,脚上芒鞋也都是灰尘,可见这一天他没闲着。 “长修师兄,柳三少呢?”对面的房间没燃灯火,可见她人不在。 “办事去了。饭菜在那里,记得吃。”长修站在窗口,窗子半开,他看着外面,使得人看不见他的脸。 “哦。”一空放下哨棒,然后洗洗手,便跑到了桌边。饭菜尚有余温,还有肉,香气四溢。 吃着饭,一空扭头看向长修,他背对着自己,好似马上就要踏云而去。 “长修师兄,你看什么呢?是不是等柳三少回来。”嘴里塞满了食物,一空一边问道。 “黑夜无边,这帝都虽繁华,却不平静。这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长修的声音很轻,可是听起来又几分悠远。 一空微愣,他不懂长修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显然是说帝都不是好地方。 “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我今天去找十方街,可是十方街特别长。找到了书院,可是已经关门了,我什么都没打听到。明天我再去找,一定得找到季先生。”说起这个,一空就不禁皱眉,原来找人也这么困难。 “多打听,若是有不愿说的,你可以塞一些银子。”长修抬手将窗子关上,淡淡道。 点点头,“好。”没银子,可以朝柳婵要一点儿。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从外踹开,柳婵回来了。 走进来,柳婵便当即扯下腰带,脱外袍。 一空站起身,睁大眼睛看着她,“柳三少,你干嘛?” 长修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注视着她大张旗鼓的举动,面无波澜。 “快,把这件衣服烧了,太难闻了!这妓女啊也不好做,什么人都得热情对待。只不过太热情了,看我的脸,是不是还有胭脂?要不是我躲得快,我这胡子都被嘬下来了。”倒不是嫌弃,柳婵是被金馆里的热情吓着了。亏得她是女人,要是男人,非得*不可。 一空接过她的衣服,果然一大股香粉味儿迎面而来,呛得他鼻子发痒想打喷嚏。 “可打探出了什么?”长修很淡然,他关心的是调查情况。 挑眉,柳婵旋身坐在椅子上,翘起腿,“你说呢?看我这造型,你觉得我有时间询问么?若不是这衣服穿的多,我就已经被扒光了。这路子不行,得换个法子。”蹙起眉头,想其他的法子。 032、妖精 黑夜寂静,四方安然,天鸣鸡啼,黑暗缓缓褪去,新的一天又来了。 一空还打算去十方街打听季先生,所以也早早的起床,不过他今日没有离开,反而是站在了柳婵的房门口,如同一个石像。 一直等啊等,大约半个时辰后,这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下一刻,房门打开,柳婵吓了一跳。 “小秃驴,你干嘛?你是打算偷看还是已经偷看完了?”柳婵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冷声道。 一空无言,柳婵说话难听他知道,而且已经习惯了。 “我没偷看,我在等你。柳三少,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些碎银子?”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借钱?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利息打算给多少呢?”闻言,柳婵来了兴致,笑道。 哽住,一空想了想,自己的确没有钱。若是借了柳婵的钱,他未必能还的上,更别说加利息了。 瞧他那为难的样子,柳婵终是笑出声,“得了,我要是放高利贷肯定不会放给你一个小秃驴。要多少?大爷我手里可就这点儿碎银子了。”说着,柳婵拿出钱袋,那里面装的是碎银子。 “要是柳三少暂时不用的话,就都给我吧。”一空瞧了瞧,生怕不够用。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贪啊!行,给你吧,省着点儿花啊。”将那钱袋扔给他,柳婵也不逗他了。 接过来,一空笑起来,“多谢柳三少。” “得得得,别在我眼前晃了。我想了一夜,想出了一个法子来,你一会儿跟我上街,帮我把东西拿回来你再去做事。”柳婵深吸口气,这法子是她想了一晚想出来的。 “什么法子?”一空睁大眼睛,昨晚柳婵是彻底失败了,而且还差点被非礼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拍了拍他的头,柳婵先一步朝着楼梯走去。 一空将钱袋放好,随后立即跟上去,脚下生风。 房间里,长修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外面的说话声他自然听到了。 柳婵很聪明,这回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法子。去妓院调查,也只有她能做得到,毕竟那种地方他不能去。 闭上眼睛,默念心经,一切寂静,恍若云上。 太阳升的老高,那一大早就离开的两个人终于回来了,一空背着两个大包裹,险些把他的小身板压塌下了。 如牛一般,一空走在后面,累的气喘吁吁。 柳婵走在前,看似悠然潇洒,其实她也很累,花钱花的很累。 “送房间里去,你要是想去办自己的事儿呢,那就赶紧去吧。”柳婵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指挥。 一空把两个大包裹放在桌子上,之后赶紧倒水给自己喝,累死他了,比他练功还累。 “不行,我得歇会儿,累死我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空气喘吁吁。 “长修大师,我想出法子了,你想与我探讨一下呢,还是任凭我做主啊?”直接踹开了对门,长修果然还在房间里。这人如同大姑娘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看过来,长修面无波澜,不过他周身圣光普照,说真的,任何贬义的词语都无法用在他身上,那是一种亵渎。 “何种法子?”长修不知柳婵这法子到底是什么。 “作为客人进入金馆什么都查探不出来,这些女人如狼似虎,我可对付不了。所以,有另一个法子不会被她们纠缠,还能套出话来,那就是和她们成为同行,我要把自己卖进金馆。”柳婵挑眉,这就是她想了一夜想出的法子。 长修无声的看着她,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就不怕这帝都的达官贵人认出你来?” “大师,看来你是真的没去过妓院。妓院里的妓女分两种,卖身的和卖艺的,卖艺的妓女是可以蒙面的。”柳婵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一边道。 长修微微皱眉,看起来他是真的不懂。 “瞧你,看来是真不懂。卖艺的妓女是最赚钱的,我昨晚去金馆,一个老爷为了见大名响当当的元琴姑娘一面一下砸了三百两银子,而且只是见一面,什么都不做。”柳婵旋身坐下,这都是她昨晚的见闻,真的是长见识了。 “所以,你有什么技艺?”长修看着她,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有自信说出这种话的。即便是卖身,那也得有一技之长才行。 闻言,柳婵眯起眼睛,“长修大师,你瞧不起我?” 长修缓缓摇头,“只是担心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害了。” “哼,我不会弹琴不会跳舞,可是,我会吹口哨。”柳婵扬起下颌,自信万分。 长修看着她,几分不可思议,“吹口哨?”这算什么。 翻起眼皮,柳婵站起身,“吹口哨怎么了?只要长得好看,就算我吹得像屎一样难听,金馆也肯定要我。”话落,她转身离开。 长修无言,她要把自己卖进金馆,这法子并非上乘。 回到自己的房间,柳婵将一空赶了出来,然后关上房门。 一空摸着脑袋,一边走回来,“长修师兄,柳三少她买了很多女人用的东西。衣服,首饰,累死我了。” 长修不语,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一空说话。 半晌,对面的房门有了动静,一空立即看过去,眼睛睁得老大。 下一刻,房门打开,一个人出现在视线当中。 一空的嘴张开,看着那个人,“柳三少,是你么?” 红裙美艳,黑发如瀑,柳婵站在门口,缓缓的抬起一只手臂,扬起下颌,“怎么样?” 一空点点头,“真好看。长修师兄,你快来看。”说着,一空一边招手。 长修缓步走过来,隔着两道门,他看见了柳婵。 举步,柳婵跨过门槛,故意扭着,风姿摇曳。 走到门口,她抬起手臂搭在门框上,那眸子里恍若含了水,秋波愈胜。 “长修大师,别只看着我啊,提提意见,这衣服怎么样?”看向长修,柳婵挑眉道。 长修的视线从她的脸缓缓的滑到她的腿,复又回来,“俗气。” 眨眼,柳婵低头看了看自己,“俗气?昨晚金馆的那些姑娘们都是这样穿的,漂亮的很。我这个样子,我认为圣人见了都会思凡。”手叉腰,她认为很漂亮。 “长修师兄你就是圣人啊。”一空看向长修,要是他因此思凡的话,那就证明柳婵说的没错,她很漂亮。 “俗。”还是那个字儿,并且语气加重,显然是很俗。 “阿西吧!好,我去换。”咒骂一句,柳婵转身回了房间。 一空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柳三少真好看啊!”他都没见过柳婵穿鲜艳的衣服。 长修不语,默默地看着一处,眸子动也不动。 片刻后,对面的房门又打开了,这一次,出现在视线里的人端庄柔弱。好似狂风之中的一朵白花,柔软,又透着几分坚强,让人忍不住心疼怜惜。 静静地看着长修,柳婵故作柔弱,她装这个装了七年,得心应手。 只要把那可怜劲儿拿出来,她浑身上下都透着柔弱的气息,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大师,小女子怎样啊?”她隐隐的笑,又像一只妖精,专门勾引圣光普照的得道高僧,用以采补。 033、卖身 “柳三少,这才是你啊!”一空发出赞叹之声,平日里柳婵总是大呼小叫或是说脏话或是做各种粗鲁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端庄的模样,太漂亮了。 “小师傅,你的魂儿也不会被我勾走了吧?”一只腿迈出门槛,柳婵故作风姿。 一空咽了口口水,“柳三少,你正常些,你站在那里就很好。”这个样子、、、反倒很奇怪。 “是么?”柳婵不以为意,再次向前迈步,然后扒到了他们房间的房门,一条腿抬起勾住门框,整个人贴在门框上,“怎么样?风姿绰约吧。” 一空叹口气,“柳三少,你就那样站着的时候真的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看。”一个特别不够,得再加两个才行。 “看你夸奖还挺真诚,我知道我怎样是好看的,只是想挑战一下不同的风格,或许能有突破。但显然的,你个小秃驴都看出我这突破不成功,那我就继续端庄吧。”将自己的手臂和腿收回来,柳婵迈步跨过门槛,她走那几步弱风扶柳,好似随时都要倒了一样。 眸子如水,她收敛眼睛里的光彩,她就又变成了柳三小姐。 看向长修,他还在看着自己,浅褐色的眸子有些悠远,又好像在出神儿。 “大师,你不会真的思凡了吧?你若思凡也别冲着我来,大梁长公主会杀了我的。”柳婵看着长修,别看他一副圣光普照性冷淡的样子,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和大梁长公主那事儿,柳婵就觉得一切都崩塌了。 “以你这个模样,金馆定会收留你的。”不理会柳婵的冷嘲热讽,长修淡淡道。 “当然会收留我,还得花高价。唉,捉鬼降妖能赚钱,卖身也能赚钱。这世上就没有我不能赚的钱,跟着我也饿不死,是不是啊小光头。”柳婵颇为骄傲,自己长什么样子她很清楚,什么样最美丽她也清楚,所以能把自己卖进金馆她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只是进去后需要痛快些的打探,时间拖太久,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柳三少,你真要把自己卖进妓院啊?那到时候怎么脱身啊?”一空看着她,认为赎身可能会有麻烦。 “脱身还不容易,反正一空小师傅能打,把我抢走呗。”柳婵一步步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那一步一步,纤细的腰肢好似要断了一般。 “我?我不行的。”一空想了想,然后摇头,他没信心。 “见义勇为时的英勇都哪里去了?我要你相救的时候你反倒不敢了。”柳婵不满意。 一空转了转眼睛,“柳三少若是到时帮季晓月的话,我拼了命也救你。” “在这儿等着我呢!”柳婵一瞪眼睛,实在没想到这小秃头也有这么鸡贼的时候。 “柳三少,我真的很想帮季晓月。”一空看着柳婵,几分祈求之色。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我的事情若是能办好,我就帮你。不过,这进入金馆容易,出来可不容易,我卖身会得到一笔钱,可是赎身的时候就得双倍甚至三四五倍。”柳婵微微皱眉,这个事儿她倒是没想过。 “三少你手里不是有钱么?”那么一沓银票呢。 “你以为我的钱会下蛋啊,放在钱包里会长出来。没剩下多少了,估计不够。”微微皱眉,柳婵忽然觉得很不值,这斩妖除魔还得自己掏钱,没劲。 “放心吧,我会将你赎出来的。”蓦地,长修开口。 挑眉,柳婵看向他,“长修大师,我没听错吧?你花钱赎我,你有钱么?”这一路来他吃她的喝她的,他看起来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不信?”长修看着她,面无波澜。 眨眨眼,柳婵然后点头,“信,你肯定有钱。”有大梁长公主在,他怎么可能没钱? “好了,长修大师也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就安心去卖身了。若是你们不放心,可以晚上在金馆开门的时候专程去点我。虽说是新人,但应该可以接客。”柳婵笑眯眯,显然她已经兴奋了。 一空无言,人家卖身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哭都来不及,瞧她高兴的。 站起身,柳婵回到自己房间做准备,准备去卖身。 用丝巾将脸挡住,随后将一叠银票放在自己的鞋里,她的钱还有很多,即便到时赎身她也够用。 她自然得有抽身之法,否则若真的栽进妓院里出不来可惨了。 准备了一番她就离开客栈了,脚步轻松,没有丝毫的迟疑。 一空跟到客栈门口一直看着柳婵离开,他叹口气,随后快速的跑回了楼上。 长修站在窗口,不知在看着什么。青色的僧袍纤尘不染,他好似踏云而来。 “长修师兄,柳三少就这么走了,你说这招能行么?到时她要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可惨了。”不管怎样,柳婵可是大小姐,身份高贵。 “你不是要去打听季先生么?去吧,晚上回来若是我不在,你就安心休息。”长修没回头,只是淡淡吩咐道。 一空眨眨眼,“师兄你要去哪儿啊?” “别管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儿吧。”长修并没有告诉他。 “哦。”长修不说,一空也没办法。 柳婵卖身很成功,虽说她是要卖身做艺妓,而且只会吹口哨,还吹得特别难听,老鸨也很满意。 金馆的艺妓不多,但各个非凡,不止有拿得出手的技艺,还有不寻常的美貌。 柳婵这吹口哨实属玩闹,老鸨也不可能让她真的去给客人吹口哨。不过,技艺是可以培养的,这金馆里诸多的艺妓那可都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小丫鬟年纪不大,看样子还没成人,接不了客,所以就只能暂时做丫鬟了。 分配给柳婵的小丫鬟长得肉嘟嘟,看来金馆吃的挺好。 一个小院儿略偏僻,院子里也有些杂草,不过胜在安静。 “姑娘不要担心,住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在咱们金馆,只要能赚钱,那生活就和王公贵族家的小姐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小丫鬟可是老油条,看得出打小就在这妓院,说的话可不一般。 柳婵点点头,一边将脸上的丝巾弄好,她可以不用露脸。老鸨子说了,若是真有人想看,拿钱才能看。看得出,老鸨子对她的脸相当满意,并且十分有自信掏钱的人不会翻脸生气。 “看你对这儿很熟,不如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很快的当上头牌啊?对了,前两年有个官家犯事被贬到这里的小姐就挺有名气的,我能像她那样就满足了。”走进房间,还算干净,柳婵一边状似无心的说着。wWW.xszWω㈧.йêt 小丫鬟愣了愣,“从官家来的小姐可有很多,不过姿色参差不齐,有的只能做最普通的接客姑娘。但是当上头牌的,好像没有吧。” “怎么会没有?啊,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死了。就是她爹之前是户部的一个小主事,当时在整个帝都都很有名的。”柳婵挑着眉尾,表示自己的记忆没有错。 小丫鬟眨眨眼,努力的回想,片刻后她啊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位会跳水袖舞的杜小姐吧,她可算不上头牌,那种姿色的,在金馆里只能算中等。”说着,小丫鬟几分不屑。 柳婵缓缓点头,看着那小丫鬟,自己倒是没想到一进来就能问出东西来。果然啊,女人都喜欢八卦! 034、夜探 屁股还没坐热,小丫鬟就把刚刚制定好的学习计划尽数交代了一番。这些计划自然是金馆的规矩,但凡艺妓都要学习,而且是有时间限制的。 规定的时间内必须学会某一样,否则到时不止会扣接客的钱,还会不给饭吃。 做什么生意都是有成本的,这一点柳婵知道,只不过没想到这金馆这般成熟,规矩完善,还很严格。 金馆里有各种师傅,琴棋书画,形体语言,简直丰富。 老鸨子想让柳婵专攻短笛,因为目前为止,金馆艺妓之中没有会短笛的。 柳婵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来卖身的,得找机会打听那吸精鬼的事情。 分给她的小丫鬟貌似知道一些,不过套话不能套的太明显,这小丫头挺聪明的。 夜幕降临,房间里只燃了一盏油灯,而且里面的灯油也没有多少了。不用过问,柳婵就知道为啥这么抠,她今天新来,并且还没有正式接客没有赚钱,能给她一盏油灯已经很大方了。 晚饭也是凑合,肉很少很少,反正饿不死。 小丫鬟回去休息了,这小丫鬟比小姐还要牛气,不过也是,在金馆这种地方,能赚钱有名气的才是主子。如她现在这新人姿态,还比不上下人,至少下人能做事。 站在门口,柳婵贴在门框上,以一只眼睛向外张望。远处的楼阁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夜里是金馆最热闹的时候。 这地方,帝都的达官贵人是常客,所以,她最好速战速决。要是撞见了认识她的人,那事情可就热闹了。 估摸着,柳承昭会发疯。 撇嘴,柳婵将房门关严,随后转身,进入视线当中的一个人影吓得她眼皮一跳。 “阿西吧,你站在这儿吓人呢?你怎么进来了?”莫名其妙忽然出现在屋子里的是长修,他站在房间正当中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吓死个人。 “窗子。”长修很淡然,看着柳婵那横眉竖眼的样子,显然她今天过得还不错。 看了一眼窗户,明明是关上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进来没发出一点声音的? 上下扫视了他一通,柳婵走过去,“妓院这地方没想到大师还真会涉足,你就不怕忽然来人瞧见你。”和尚逛妓院,可是有热闹了。 “不远处有人守着,看来他们是怕你逃走。”长修坐下,淡淡道。 挑眉,柳婵然后点头,“可能,毕竟我卖身的钱还在兜里呢。拿了钱,很有可能会逃跑,派人看着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可打探出什么消息了?一切还是尽快的好,太迟恐生变。”长修看着她,每个字都充满了危机感。 “生变?也有可能,我若笨得要死也学不会一两招本领,老鸨子真可能让我去接客,用*接客。看这蜡烛就知道了,妓院里可不养吃干饭的人。”柳婵撇嘴,这妓院里的规矩她今日算是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就尽快打听清楚那女鬼的死因,埋在了哪里,生前住在哪里,死时在哪个房间。”长修微微皱眉,他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看好。 “大师你不会害怕了吧?害怕你被发现,还是害怕我被逼接客啊?要是到时不行,大师你就花钱点我,反正大师有钱。”柳婵翘起腿,她可有法子。 长修恍似无言,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今天分给我那个小丫鬟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不过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多问。明日我再向她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就出点钱,总是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柳婵也觉得速战速决的好,被长修说的,她也有点担心了。被逼接客不要紧,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她了,那可大事不好了。 长修微微颌首,速战速决的好。 “大师也瞧见我了,安然无恙,天色晚了,大师就回去吧。”今天太累,她想睡觉。 “潜进来不容易,我现在出去很可能会被发现。”长修却不动,只是淡淡道。 缓缓挑眉,柳婵看着他,“所以,长修大师今晚不走了?” “若是被发现,你打算怎么解释呢?”长修面无波澜,显然他若是被发现了,他肯定会把她供出来。 无言,柳婵撇撇嘴,“随你吧,有个得道高僧给我守门,我能安心睡大觉了。” 起身,柳婵直奔那张小床。床不大,上面铺着的被褥也不怎么样,但好在还算干净。 翻身躺下,柳婵看着床顶,细思明日该怎么办。 明天她就得上课了,那小丫鬟会一直跟着她,所以找机会向她打探。 蓦地,轻轻地琴声从远处飘来,寂静的夜里,恍似添上了一道彩色的光。 柳婵眨眼,“这是元琴姑娘在弹琴吧?那小丫头说,现在会弹琴的只有元琴姑娘。” 长修起身,一步步走至窗边,将窗子推开少许,那琴声就更清晰了一些。 “合和曲,这琴不对。”长修忽然道。 “嗯?什么意思?”柳婵侧起身,以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站在窗边的长修,他身形颀长,几分瘦削,看起来就更像一个得道高僧了。 “合和曲,这曲子寻常人弹不出来,不止要琴技非凡,而且还懂得离魂之法。这弹琴的,怕就是那无暗先生。”长修的手搭在窗棂上,一字一句道。 闻言,柳婵猛地坐起来,“无暗先生?”下床,柳婵快速的跑到窗边,听着那琴声,一边不眨眼的盯着长修。 “很有可能。人被迷惑,所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个吸精鬼不就是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你说这曲子会迷惑人?离魂?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都是这曲子的功劳。”原来,是这样。 “眼下弹琴的人不管是谁,都有重大的嫌疑。”长修垂眸看向她,低声道。 眸子发亮,柳婵弯起唇角,“既然如此,这正是个好机会,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好。”长修微微颌首,他也是这么想的。 “诶,说好了,你不许再拎我的衣服。那次我穿着男装也就算了,男装结实。我现在这是裙子,轻轻一扯就坏,要是给我扯坏了,你可别怪我怒上心头把你衣服给撕了。”没等他指挥如何溜出去呢,柳婵立即先声明。上次长修拎着她从楼上跳下去,摔得她满身都是灰。 没理会她,长修先行一步,顺着门溜出去,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好像自己就是空气。 柳婵瞪了瞪眼,随后跟上。 这小院儿不远处果然有人看守,身形彪悍,一看就是练家子。 站在树后,两人远远地看着,柳婵不禁无声咒骂,妓院这种地方果真是来容易走很难。 盯着,柳婵微微眯起眸子,要是自己真的和他们打架,是真打不过。 手腕一热,柳婵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是长修。 “走。”他声音很低,传进耳朵,甚至几分痒痒的。 没有任何语言,柳婵跟着长修顺着树丛后走,尽力的不发出任何声音。 “长修大师,这种事情你真是做的得心应手。慢点儿,我的头发被树枝勾住了。”真麻烦,做女人麻烦的要命。 长修放慢脚步,等着柳婵把自己的头发解救下来,然后继续前行。 “诶,琴声停了。”蓦地,柳婵忽然听不到一直持续的琴声了。 “嗯。”长修也听到了。 “快快。”柳婵着急了。 俩人快走,前方的长修忽然停下了脚步,柳婵也立时停下。仰头看着长修,他背靠着墙,旁边就是一个已经关上的小栅门。 俩人面对面,柳婵看着他,“就是这儿?” “嗯。”微微颌首,长修确定。ωww.xSZWω㈧.NēΤ 微微皱眉,柳婵抬手按在长修身侧的墙壁上,然后缓缓歪头往那栅门处看,透过竹制栅门的缝隙,瞧见那烛火幽幽的房间。 035、一夜 窗子上倒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随着走动,她的长发也在拂动。 眯起眸子,柳婵仔细看了看,随后道:“这个应该就是元琴姑娘,单单这影子就挺漂亮。” 靠着墙的长修一动不动,面前就是柳婵,她一只手撑在他身侧,半个身子横在他前面,将他彻底挡住了。 “兴许刚刚弹琴的就是她,如果是她的话,那她的确有机会杀人。”说着,柳婵微微点头,这元琴就在金馆之中,杀人太有机会了。 “长修大师意见如何?”没听到他的声音,柳婵收回脑袋看向长修,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壁咚了他。 眨眨眼,柳婵收回自己的手臂,神态自然,“这元琴可能就是刚刚弹琴的那个人,不然大师潜进去瞧瞧?”她没武功,更没那踏雪无痕的本领,所以只能依靠长修了。 “等着。”最后看了她一眼,长修闪身离开,脚下无声,身形极快,眨眼间就不见了。 柳婵转身靠在长修刚刚靠着的地方,远处歌舞升平,这里极其清净。只不过,这里似乎更暗藏杀机,让人不得不小心。 片刻后,旁边一道影子闪过,长修出现在了眼前。 “怎么样?”柳婵微微仰头,很想知道他都看到什么了。 “刚刚这里有客人,但是已经走了。现在不确定刚刚弹琴的是谁,需要再调查。”长修声音很低,那眸子的颜色此时也变得很浓。 看着他的眼睛,柳婵缓缓挑眉,“长修大师,你莫不是瞧见了什么?” “鬼气很浓,但是这里并没有鬼。”长修的确是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那我倒是看不见,是不是因为我?”柳婵没那天眼,所以也瞧不见鬼。 “不是因为你。”长修否定,并非因为柳婵。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觉得这金馆有问题了,奈何我也没天眼,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暂时来说,长修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艺妓有问题,客人也有问题,哪个都嫌疑重大。先回去吧,回去再说。”长修看了一眼四周,虽说黑咕隆咚,但是这个时间正是金馆热闹的时候,很不安全。 “好。”微微颌首,柳婵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哪知刚走出去两步,柳婵后衣领一紧,她就被拽住了。 睁大眼睛,柳婵深吸口气,“长修,放手。”提前告诉他了不要拽她的衣服,这刚过去一会儿就忘到脑后去了。 “别说话。”长修将她拽回来,两人贴墙而站,前面是树丛,但是树叶稀疏,很容易就看得见外面。 小路上,一行人匆匆而过,自带香气,远远都闻得到。 这应该也是金馆中较有名气的姑娘,不然身后也不会跟着这么多的人。 脚步匆匆,看似很着急,恍若一道风似得,眨眼间就飘走了。 “人已经走了,松开你的手。”扭头瞪了他一眼,柳婵举步离开。 长修没有任何的言语,柳婵的瞪眼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一路溜回房间,大概是时间正好,前面楼里的欢声笑语更是热闹。 “这夜晚果然是妓院的黄金时间,吵死了,想睡觉也睡不成。”翻身躺在床上,柳婵翘起腿来,这安静下来听到的都是那吵闹的声音。 长修则坐在椅子上,转着手中的佛珠,之于他来说,坐与躺似乎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吵吵嚷嚷一直持续到凌晨左右才缓缓平静下来,柳婵也终于睡着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睡着了,所以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十分放松。 啪嗒!什么东西砸在了脸上。 柳婵抬手遮住脸,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想接着睡。 啪嗒!这次没砸到她的脸,直接砸在了她的手上。ωww.xSZWω㈧.NēΤ 无声的咒骂了一句,下一刻她睁开眼,渐渐清明的视线之中,瞧见的就是长修。 起初看见他,她并没有觉得如何,昨晚她睡觉的时候他就在。 不过,下一刻柳婵猛地睁大眼睛,盯着悬在床顶的长修,她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这人以一个壁虎的姿势,以背部吸在床顶,衣角垂下来,他看起来十分轻松。 “有人。”长修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外面有人。 眨眼,柳婵猛地坐起身,看向窗户的方向,果然有个人影贴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再次扭头看向吸在床顶的人,柳婵皱紧眉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还算整齐。 轻咳一声,柳婵随后穿上鞋子,“这一觉睡得真香啊!” 她在里面说话,那外面贴在墙根的人影也随即跑开了,下一刻,房门被敲响,“姑娘你起床了?” “进来吧。”柳婵无声的哼了哼,这小丫鬟鬼鬼祟祟像个奸细似得。 门开了,果然是那个小丫鬟,长得胖乎乎,可是这心计可不一般。谁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目的难知。 “姑娘,吃了早饭就得赶紧去先生那里,咱们争取在半个月内把短笛学会。”小丫鬟清洗毛巾,一边嘱咐道。 “这短笛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我昨晚听到有人弹琴,真好听。不过,显然我也学不会。这人笨呢,就得选择一些比较容易的学,好上手。”柳婵边说边摇头,好似诸多无奈。 “姑娘的意思是说不想学短笛?”小丫鬟也是聪明,从柳婵的话头里就听出端倪了。 “我可以选择么?”柳婵倒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选择。 小丫鬟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姑娘想学什么呀?” “你觉得我跳舞怎么样?水袖舞?”柳婵微微扭着身子,若论身姿,很多经过多年训练的人都未必比得过她。 看着她,小丫鬟微微点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会舞的姑娘有很多,想用舞出头,并不容易。” “那些会跳舞的有我漂亮么?”柳婵却极具自信,对自己容貌的自信。 闻言,小丫鬟哽住,片刻后摇头,“那倒是没有,舞,讲究的是身姿。”所以,容貌反倒成了其次。 “所以,这水袖舞我能学。”柳婵抬起下颌,万分自信。 小丫鬟大概也是没遇到过像她这种人,但凡卖进妓院的无不是走投无路,像她这般积极的可是少见。 “那我这就去找夫人说说,教授水袖舞的师父今日的确在,教授两个新来的姑娘。”小丫鬟是个传声筒,一边说着一边瞄着柳婵的全身上下。在妓院待得久了,她也学会看人了。 “多谢妹妹了,这零花钱送给妹妹,劳烦你跑腿儿了。”从钱袋里倒出几块碎银子,然后塞到了她手里。 钱,谁都不会拒绝,小丫鬟抓在手里,笑眯眯的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柳婵随即哼了哼,“真是麻烦!一会儿若是能见着教水袖舞的师父,肯定能向他打听出杜小姐来。那小丫头说,杜小姐当时的水袖舞跳的特别好。忽然间就死了,这事儿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无声无息。昨儿那小丫头模棱两可的,我总觉得事儿不对。” “若是可以,先问问尸体在哪儿吧。”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一直挂在床顶的人下来了。 没回头,柳婵微微皱眉,“你怀疑尸体不见了?” “嗯。”长修颌首。 “好。”柳婵点头,得抓紧了,不然真让她去接客了。 036、斗气 不过一会儿,小丫鬟就来了,带着柳婵前往教舞的师父那儿。 她们离开,长修再次从床顶跳下来,这整个房间里,只有那一地儿能藏身。 白天,金馆最为寂静的时候,黑白颠倒,不过如此。 偶尔的有人走过,那也是脚下无声,经过一夜的喧嚣,此时一切都陷入寂静之中。 太阳升至半空,寂静之中终于有了动静,轻快的步伐,径直的走进了小院儿。 不过片刻,房门开了,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 “大师你果然没走,我就知道你没走,给你果子吃。”说着,柳婵从怀里拿出两个苹果来,颜色鲜艳。 扔过来,长修抬手接住,看了一眼,“多谢。” “别客气,我就猜到你还赖在这儿没走。看来,大师果然喜欢金馆这种地方。别说,你和这里的品相还挺匹配。”扭着腰肢,柳婵走到桌边坐下,语调阴阳怪气。 她说的话,长修自动过滤,否则得吵不停。 一手扶着自己的腰,柳婵长叹一声,“这舞还真不好学,累死我了。不过,我想大概男人都喜欢看这种扭来扭去的舞,扭的我腰都要闪了。对了,我打听了,教授舞蹈的师父,以及那小丫头,花了我不少的钱。这帮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 “情况如何?”长修将那两个果子放在桌子上,淡淡道。 “你的怀疑是对的,杜小姐的尸体不见了。不对,按那小丫头的话来说是,尸体被人偷走了。她们认为应当是杜小姐她家之前的什么人所为,否则谁偷她的尸体。”揉着自己的腰,柳婵一边悠悠道。 “尸体不见了。死因有说清楚么?”长修继续道。 “应该是失血太多,那小丫头说满地都是血,地上的地毯拎起来之后,血一直往下滴,沉甸甸的。”听起来也是很吓人。 “哪个房间知道么?”长修面无波澜,这些他之前似乎都有猜测。 “当然了,拿我的钱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据教舞的师父说,这杜小姐应该有个情人。”柳婵挑眉,一边笑道。 “她如何得知?”长修反倒不解了。 “女人的直觉。这杜小姐跳舞格外卖力,但是瞧她那架势也不是想力争上游在金馆有一席之地,显然那就是想讨好某个男人呗。据小丫头不太可靠的消息说,杜小姐在死的当晚一直陪一个常客,所以,这个常客应该就是杀她的凶手,也可能是无暗先生。”柳婵说着,这些消息都未必百分之百准确,但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这个常客是谁?”视线从她的腰上掠过,她一直在揉她的腰。 “我当然问了,不过小丫头说是个神秘人,神秘的有钱人。你知道么,在帝都这种地方,神秘人一般代表的都是非凡的身份。一些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只能神秘起来。神秘人,这么一神秘起来,可就不好查了。”柳婵摇头,她估计柳承昭逛妓院也肯定会神神秘秘,他可是侍郎大人,若是公然逛妓院,那在朝上他人可有话柄了。 “先探一探杜小姐死时的房间吧。”尽管过去两年了,兴许还能查到些什么。 “昨晚的琴声有问题,所以,这个妓院里四处都是问题。这样吧,趁着今晚人多,我就四处走走看看。白天实在太安静了,我要是四处乱走太惹眼。晚上就不一样了,像昨天晚上那么热闹,我去前楼里转转都不成问题。”柳婵站起身,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微微转着,她的腰好像都成了面条似得。 “你的腰、、、”长修并非看不见,她的腰好似要断了似得。 “谢谢大师你终于看见我的腰了,将近二十岁了,今天遭到了惨烈的撕腰待遇。我的腰啊,险些就折了。不过,应该也很有效果才是,你看看。”说着,柳婵微微扭动,那腰肢果然如同柳枝似得,摇曳生姿,扭的人眼花缭乱。 长修看着她,依旧如同那从云间坠落下来的一般,任何龌龊猥琐的字眼都无法用在他身上。 拎着裙摆,柳婵忽的抬起腿,直接搭在了桌子上。抬起双臂在头顶,她朝着桌子倾身,腿很直,她身体也很直,身体与腿贴合,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 弯起眉眼,柳婵直起身体,顺便将腿也拿了下来,“长修大师,你的眼睛又直了!说真的,长修大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啊?我劝你最好还是收起那些想法,我还想多活几天呢。”被大梁长公主知道了,估摸着她很快会遭到暗杀。 “前朝有一妇人名曰善姬,半面桃花,半面罗刹。平日里,善姬最爱的便是以半面桃花入镜,然后说自己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修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 看着他,柳婵缓缓挑眉,“然后?”显然他说的故事是半截,没说完全部。 “然后,她疯了,被自己的谎言糊弄疯了!”长修告诉她答案。 “在这儿等着我呢!行,大师就是大师,说的故事都非同寻常。”无言,柳婵揉着腰坐下,长修这厮骂人不带脏字儿。 “人,还是要认清现实。”淡淡的说着,长修一边拿起面前的苹果。那手指修长白皙,以苹果映衬,怎是一个漂亮了得。 然而,那苹果还没进嘴呢,就被另一只手劫走了。 将两个苹果都抢过来,柳婵分别在上面都咬了一口,“人,的确得认清现实,自己拿的东西自己吃,哼。”翻着眼皮,柳婵站起身,扭着腰肢一直扭到床边。尛說Φ紋網 傍晚来临,金馆又到了热闹的时候,四处掌灯,暗下来的天色里,唯独这个地方灯火辉煌。 前楼里热闹非凡,在这里自是听得到,柳婵瞧着天色,打算一会儿天色再暗一暗的时候就溜出去,去那杜小姐死时所在的房间瞧瞧。 金馆生意做的大,哪个房间都没空闲,所以,那房间里会不会有客人也是未知。这一切都得看运气,若是今晚运气不好,那就只能在明天白天找机会了。不过显然的,得让长修去做,白天她是没时间,她还得学舞呢。 “大师,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出发了。”站在窗口瞧着外面,柳婵一边道。 长修没有声音,只是静静地起身,青色的僧衣纤尘不染,就好似他每天都洗过一样。 没听见他说话,柳婵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禁弯起红唇,“怎么,大师没吃东西身上没力气?”两个苹果被她吃了,所以长修一口东西都没吃。 “你有幸灾乐祸的时间不如做好准备,前路凶险,各自保命。”长修终于开口了,声线冷淡,听不出温度来。 柳婵立即哼了一声,“我是女人,漂亮的女人,怎么都好说。大师你就难说了,穿着僧衣来逛妓院,花和尚。” 不与她一般见识,长修不语,柳婵几分得意。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长修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身形一闪跳上了床,恍若蝙蝠一般的升至床顶,以背部贴紧。 柳婵睁大了眼睛,说真的,她被长修的速度吓着了。 “姑娘?姑娘?老鸨叫姑娘过去凑人数,有客人点水袖舞,配舞的姑娘人数不够,姑娘你去凑个人数。”匆匆忙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着略焦急的敲门声,是来找柳婵去伴舞凑人头的。 037、熟人 金馆前楼,笙歌燕舞,这帝都偌大,怕是哪个地方也没有这里逍遥快活热闹。 那三楼的金间,但凡能坐在这里的无不是有钱人,所以,这金馆之中能够上至金间服侍客人也是身份的象征。金馆之中姑娘众多,但能够被点至金间的却不多。 一行姑娘绿裙婀娜,轻纱遮面,瞧不见容颜。水袖折叠,以手抓住,她们香风阵阵,又脚下无声的行走在三楼的走廊。 地板上铺就着柔软的地毯,花纹奇特,价值不菲。 由一年长的姑姑带领,一行姑娘进入了房间,此次身着绿色裙子的都是配角,主角是那粉带飘飘身形婀娜的芳姑娘。芳姑娘的舞在金馆还是比较有名气的,单不说容貌如何,就是那身姿也足以让一众男人移不开眼。 陆续进入房间,酒气飘香,薄纱垂坠,纱后方就是跳舞之地。一侧,乐师早已准备好,只等开始呢。 众姑娘站位,柳婵这新手自是在最后面,轻纱遮面,但是她眼睛还很好用。 水袖甩出去,她微微将腰扭起来,摆出造型。 其实她不是主角,而且又站在最后,就算扭的再不像样,估计也没啥大问题。 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为他人跳舞,也是稀奇。 透过前方那垂地的薄纱,依稀的能看得到外面坐着的人。那矮榻华丽又舒适,四五个人或坐或倚,很是放松。 几个丫鬟跪坐在脚下,不时的服侍倒酒,这种地方男人果然愿意来,到了这里都成皇帝了。 乐声响,婀娜的姑娘们随曲舞动,最前方的芳姑娘不愧其名,那腰肢纤软,许多危险又惊心动魄的动作都做的如行云流水般。 柳婵一边瞟着其他人的动作,一边瞄着那芳姑娘,也不禁赞叹,真是好看。 虽说她不是男人,但是若有芳姑娘这种舞技精湛的,她也会花钱看的。 乐声激烈,芳姑娘的动作也逐渐激烈起来。后方姑娘们的水袖也抖得风声四起,柳婵加快了速度,不过总体上还是会慢一拍。但好在她在最后面,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注意。 最后,以芳姑娘一个难度极高的动作结束,在柳婵看来,这芳姑娘以前应该练过杂技。 外面响起了掌声,可见都被芳姑娘的舞技震惊了,名不虚传。 芳姑娘留下,剩余的伴舞则鱼贯离开,柳婵自然在内。 顺着楼梯下楼,柳婵转着眼睛打量,客人很多,来来往往,什么样的人都有。 鉴于上次来是客人的身份,这次柳婵倒是看了个清楚。 男人的福地啊,怪不得都喜欢往这儿跑。家中的再温柔体贴,也及不上这里的*,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 伴舞完毕,出了前楼,柳婵便慢悠悠的返回自己的住处。 灯火通明,柳婵走着,不时的环顾四周。 护院很多,他们整晚都会巡视,不止要确保这金馆的安全,还要看着后院这些姑娘们。 转过小路,缺了几盏灯笼,所以也没有那么亮了。 就在这时,柳婵只觉得身后有风声,还未回头去看,前方忽然跳出一个人影来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 身子如同物件,柳婵一瞬间处于微懵状态,看着前面的人,后背挺直如松,青色的僧衣,是长修。 “阿西吧,你干嘛?”回过神儿,柳婵立即冷斥,神经病啊。 长修站在柳婵身前,他很高,所以也将那说话的人彻底挡住了。 没有回头,他看着前方,朦胧的光线之中,一个身着月白华服的男子站在那里。 “柳婵?”男子开口,声线好听,更几分轻柔。 “嗯?”一听这声音,柳婵便探出了脑袋,眼睛顺着长修的手臂处露出来,看向对面。 看见了那个人,柳婵眸子一亮,下一刻从长修身后走出来,扯掉脸上的轻纱,“褚极?” “我果然没认错,真的是你。”褚极笑,暖意横生。 他走过来,近了,也瞧见了他的模样。斯文儒雅,那眉眼间的笑又好似一块温玉,散着暖人的气息。 他很高,也很清瘦,身上月白的华服让他看起来更几分弱相,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你跟着我?”看着褚极,柳婵也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一定是褚极跟着自己,否则长修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出手。 “刚刚在三楼你跳舞,我就发觉很眼熟。所以,你下来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你。心下越来越确认是你,便着急上前一探究竟,哪想太着急了,被这位大师发现了。”褚极看向长修,两人倒是个头相当。 “阿弥陀佛。”长修微微颌首并念了一句佛号,然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小說中文網 “先离开这儿,人来人往,这儿不方便。”环顾了一圈,柳婵担心会有护院巡逻瞧见。 一路返回了她暂时的住处,柳婵这才松口气,“你发现了我不要紧,不过可不能乱说,否则我就惨了。” 褚极看着她,眉眼含笑,在桌边坐下,他轻声道:“在说这些之前你不是应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看见你跳舞,我以为你是被卖进来的。但是现在,不像。”说着,他看了一眼长修。她身边还有一位僧人,怎么也不可能是被卖进来的。 “你说对了,我还真是卖进来的,我把自己卖进来的。”柳婵在对面坐下,一边动手倒水。 “为什么?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么?”褚极不解,幽幽火光之中,他的眼眸漆黑不见底。 看了一眼长修,他站在窗边,好像马上就要飞回天上去了似得。 “的确是遇到困难了,不得不混进妓院里来。不过应该很快,很快我就撤了。”有些东西不能明说,毕竟褚极也未必相信。 褚极缓缓扬起眉尾,也看了一眼长修,“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我便不过问了,只是,我听说你被送出了帝都,你到底被送到哪儿去了?” “很远的地方呗,我这次是偷偷回来的,所以你万万不能说出去。我估计现在关家很想找到我,然后让我去给关戍梁守孝。”柳婵竖起眉毛,显然是极度不爽的。 “听说自关戍梁死了,关桥与柳侍郎的关系的确冷了许多。特别是你还不在帝都,关桥就更生气了。躲起来是好事,躲得远远地,不要被他们找到。”褚极看着柳婵,一边轻声道。 “所以,我把事情尽快办了,然后就撤。”柳婵翘起腿,抖,抖得身体也跟着动。 “那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看着她那模样,褚极笑起来。 “帮忙?诶,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会来妓院?现在混的不错,居然有闲情逸致到妓院来玩儿。”柳婵上下审视他,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微微垂眸,褚极似几分不好意思,“一些公子相请罢了,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其实你还真能帮我忙,不过可能需要破费。不要紧,你没有钱,我可以给你。然后,你来点我,如何?”眼睛一亮,柳婵想到不用偷偷摸摸的法子了。 看着她,褚极扬起眉尾,“点你?” “对啊!就是现在,你快去,给你钱。”说着,柳婵直接把鞋子脱下来,从里面拽出几张银票来,拍在桌子上。 看着那几张银票,褚极的眉尾扬的更高了,“钱我有。只不过,你一定要把钱藏在鞋子里么?” “懂什么,安全!”柳婵一扬下颌,她还没藏在内裤里呢。 038、进展 翘腿坐在房间里,柳婵以食指将额前的碎发拨弄走,悠然自得。 褚极已经走了,而柳婵坐在这儿就等着褚极一会儿‘点’她了。 另一个人依旧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他好似随时都会踏着夜色飞回天上去。 “刚刚谢谢长修大师了,没想到大师的速度可以那么快。”一下子就冲出来了,她提前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位施主,是什么人?”长修开口,并没有应承柳婵的谢。 “他啊,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帝都那天在酒楼吃饭,旁边一桌客人在说什么。他们说的,就是他。”当今皇上与一个戏子生下来的孩子,母亲是下九流的戏子,所以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原来如此。”长修微微颌首,他知道了。 “褚极姓的是国舅爷的姓,皇室的姓氏没他的份儿。这么多年他没少受欺负,六年前吧,有一次宫宴,各家的小姐公子们都在一起玩儿,然后就有人把他拽到角落里欺负他。碰巧我瞧见了,就拿一块石头把那死小孩儿的后脑勺打开花了,把他吓死了。”柳婵说着,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也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做的最大的事儿了,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柳家,足不出户。 “那次之后就认识了,他特别烦,后来每次宫宴他都像跟屁虫似得跟着我。不过现在长大了,他也没那么黏糊了。”柳婵现在想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窗边,长修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柳婵,他的眸色有些幽深,“我见过这么多的人,形形色色,唯独没见过身上红光如此强盛的人。” “嗯?你什么意思?”柳婵挑眉,长修这话她倒是不理解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这位施主应当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行事干脆利落,或许手上有很多人命。”长修淡淡道。 “人命?”柳婵看着长修,下一刻就笑了出来,“他会杀人?你是没见过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样子,怂的不得了,就差尿裤子了。现在长大了,也算仪表堂堂,不过我永远记得他小时候那样子。”所以,她不信。 看着柳婵笑,长修没有再说什么,柳婵毕竟先入为主。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长修在同一时刻闪身躲了起来。 “姑娘?姑娘您睡了么?”轻轻地叩门声,伴随着轻唤,客气的不得了。 柳婵撇了撇嘴,“谁呀?” “姑娘,是我啊。是这样的,前楼有个公子点姑娘您过去,此时正等着姑娘您呢。”说话带着娇笑,正是白日带柳婵学舞的那个小丫头。 这和白天的态度可是天差地别,柳婵忍不住抖抖肩膀,随后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果然那小丫头站在门口呢。 “姑娘,快走吧,别让那位公子等急了。听说那位公子一下子拿出来一百两银子,咱们金馆这么多姑娘,姑娘你可是第一个啊。”小丫头扶着柳婵的手臂,一边吹捧。 “什么第一个?”走出房间,柳婵顺着她的搀扶,故作骄傲。 “钱啊!最开始接客的姑娘,无不是小钱。就连元琴姑娘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十两银子,姑娘你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小丫头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夸赞的不得了。 柳婵暗笑,顺着小丫头的搀扶离开院子。 前楼还是那般热闹,更有一些喝的醉醺醺的人在耍酒疯。平日里衣冠楚楚,到了这儿就都现了原形。 褚极包了三楼的另一个房间,小丫头直接搀扶着柳婵上了三楼。抵达门前时,她上前敲门,禀报柳婵人已经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出声音,果然是褚极。 小丫头推开门,然后退到柳婵身后,让她进去。 迈步跨过门槛,待得她走进去后,小丫头就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回头看了一眼,柳婵无声的哼了哼,随后快步的走向坐在矮榻上的褚极。 “让你破费了,想来这个房间还真是不容易,多谢了。”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就是当日杜小姐死时所在的房间。wWW.xszWω㈧.йêt 褚极坐在矮榻上,他一袭月白,怎么看都是温润如玉。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管做什么,我认为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好,毕竟这是妓院。”看着左右环顾的柳婵,褚极轻声道。 “只要你不说,我会一直很安全,安全的在妓院生存,还能安全的撤离。我相信你是不会出卖我的,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哦。”扫视着地面又不忘看看房顶,柳婵一边说着。 微微摇头,褚极似也有几分无奈,“我自然不会出卖你,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此地不比寻常,若是他们真的有心强迫你做些什么,凭你的力量根本挣脱不了。” “我把自己卖进来之前就说好了,卖艺不卖身。”柳婵转悠着,一边道。 “你有什么艺?打人么?”褚极笑了,煞是暖人。 “你还笑话上我了,只要我长得美,打人那也算技艺。这个地方,看脸的。”柳婵冷哼一声,对于褚极的笑话颇为不满。 “是,的确看脸。否则,你要求卖艺不卖身,这金馆也不会痛快的答应了。不过,这会儿我若是再多出些银子,你认为老鸨子会不会把你这一晚卖给我?”褚极笑问道。 扭头看向他,柳婵挑高了眉毛,“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若是真有其他人看上你想买你一夜,只要钱出的多,老鸨子满意,她就会把你卖了。所以,无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快些处理的好,速战速决,以免半路生变。”褚极倚靠着,一边看着她轻声道。 缓缓眨眼,柳婵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只能速战速决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窗子被忽的从外打开,一个身影跳进来,落地,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柳婵看着他,发出无声的唏嘘,别的不说,这长修的功夫的确是不错。 面无波澜,长修的视线于这房间之中挪移,一寸一寸,都不放过。 柳婵双臂环胸,一边慢步走过去,“这房间没什么问题,我想,当时杀人也只是随机。” 长修垂眸看了她一眼,浅褐色的眼眸没有多余的情绪,“有一股味道。” “嗯?味道?”吸了吸鼻子,柳婵摇头,她什么都没闻到。 “这味道你闻不到,不过,我却觉得很熟。”长修再次垂眸,低声道。 仰脸儿看着他,柳婵眉毛挑的高,想让他继续说。 举步,长修绕过她,缓缓的走至矮榻一旁的墙边。 墙上垂下来淡紫色的轻纱,所以也遮挡住了墙里侧的光景。 抬手,长修将那轻纱撩开,白色的墙面露出来,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到底有什么?”柳婵走过来,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墙上曾沾了血,虽然被新刷的白灰盖住了,但是味道却盖不住。这味道,与昨晚在那位元琴姑娘的房内散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长修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道。 “这么说,元琴姑娘真有嫌疑!”柳婵深吸口气,昨晚听到的琴声就是有问题的,他们没有猜错。 “或许有嫌疑,又或许,她是下一刻目标。”长修将轻纱放下来,重新遮住了墙面。 眸子发亮,柳婵弯起红唇,“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两天的时间也不算浪费。走吧,再去瞧瞧。”昨晚是没来得及而且也不确定,这次一定得好好瞧瞧。 039、牵连 “你们要去哪儿?”眼见他们要走,褚极问道。 看向他,柳婵微微皱起眉头,“我们偷偷摸摸的去,你在这儿就假装我还在。大概用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回来。到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多谢了。” 褚极缓缓摇头,“要小心,被发现就有麻烦了。” “放心吧。”笑,柳婵便径直的走到窗边。 长修已经准备好,这是三楼,凭柳婵自己是甭想跳下去。 窗子推开,长修稍稍扫视了一眼,然后再推开一些。 柳婵抓住他手臂的衣料,她很不爽长修扯她的后衣领,所以要先发制人。 看了他一眼,长修这次倒是没扯她的衣领,反手也抓住她的手臂,随后带着她跳出了窗子。 悬空坠落也只持续了几秒,不过这几秒也很不爽,柳婵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落地,她轻轻地吁口气,然后松开长修的衣袖,甩了甩头,“大师,麻烦你下次飞的再慢一些。” 没有理会她,长修举步在前,这个时辰金馆格外热闹,所以前行之时也必须小心再小心。 柳婵没再说任何话,跟在长修的身后,不时的环顾四周,但长修带的路绝对安全,没碰上任何人。 兜兜转转,很快转到了元琴的住处,她算是金馆的招牌,接客也格外的挑剔。不止需要很多钱,这寻常没有身份的人她还不见。 这个时辰,她应该正在接客才对,那小栅门关着,房间里灯火明亮。 下半身躲在墙后,柳婵探出头去看,随后缓缓摇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也没有弹琴,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个客人。” “看看就知道了。”长修绕过她,打算进去。 “等等,你自己进去了,让我在这儿守门啊?一块进去,若是有什么你不宜的画面,我还能冲锋陷阵。”说着,柳婵笑起来,调侃。 长修若有似无的深呼吸,随后抬手将那小栅门扯开了。 柳婵看了他一眼,不禁撇嘴,力气大真是好骄傲哦,一脸的无所谓。 小栅门开了,两人闪身走进去,脚下无声的靠近房间。 元琴在接客,所以连丫鬟都不在,这里安静的好像没有人一样。 也不知道房间里在做什么,悄无声息。 二人缓缓靠近,在靠近的时候分别放轻脚步,最后贴近窗户,分别倾听。 耳朵贴在窗户上,柳婵与长修面对面,看着对方,又疑惑于这房间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皱眉,柳婵无声的哼了哼,“是不是睡着了?”做完了该做的事儿太累了,所以就睡着了。 “看看就知道了。”站直身体,长修微微仰头看向房顶。 柳婵也看过去,下一刻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带我上去。”上房顶,她倒是爬过,只是每次都很艰难。有长修在,咻的一下就能飞上去。 看向她,长修面无波澜,可是显然几分鄙视,“你自己上去吧。”话落,他举步朝房子另一侧走去。 柳婵撇嘴,随后跟上去,放轻脚步,随着长修走到了房子一侧。 长修抬手,将眼前的窗子轻轻推开,这扇窗子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柳婵皱起眉头,看着长修,无声的表达自己的震惊;这位大师还真是深谙此道,哪扇窗子好开他都知道。 没理会她,长修微微侧开身子,示意柳婵先观察一下,毕竟在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会瞧见一些不宜的场面。 暗暗的哼了哼,柳婵对他这种故作正经的表现很不满。人还是要诚实一点,猥琐就猥琐,她看的很开的。 这个窗子,位置特别好,居然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虽然在对面,可是中间没有阻挡的东西。 床遮着轻纱,并看不清里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床上的人在休息,没有做什么‘进行时’的事情。 环顾了一下,柳婵将位置让开,让长修放心观看。 长修看过去,下一刻却忽然身子一动,他就好似表演杂技似得,直接从这半开的窗子跃了进去。 柳婵睁大了眼睛,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看向窗里,长修正缓步朝着那床走过去。 忍不住暗暗咒骂一声,柳婵随后撑住窗台,用力跃起,翻过窗台,进了屋子。 房间里真的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追上长修,两人一同奔着床而去,在接近床的时候长修放慢了脚步,柳婵则伸手将轻纱撩开了。 床上,美丽的女子躺在那儿,身着单薄的长裙,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她肤如凝脂,黑发如瀑,那睫毛也纤长,看得出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 柳婵瞅着她,下一刻伸手贴在她脖颈处,“脉搏没什么力气,怪不得咱们进来她也没知觉,身体已经垮了。” “那个人应该刚刚走。”长修的视线从床上一一扫视过,随后道。 柳婵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大师懂得还真多,显然这里是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个人不止要人命,还要和女人同房,是个变态也是个色胚。” “这姑娘不死,他也不会罢手。想来明晚,他还会来。”长修没理会柳婵的话里有话,只是淡淡道。 “明晚?这么说今晚又白费了。真是扫兴,好不容易有这么大的进展。”柳婵哼了哼,几分不爽。 “不,今晚的进展很大。”长修说着,看向元琴放在腹部的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柳婵随后将元琴的右手拿起来,衣袖滑下去,一道红线从手臂内侧露出来,直奔手腕手心而去。 “这个、、、、”柳婵忽然皱紧眉头,扭头看向长修,表情几分凝重。 “画中的吸精鬼,也就是那位杜小姐,手上就有这个。”长修淡淡道。 柳婵松开元琴的手,随后摇头,“我想到的不是这个,在破庙避雨的时候,季晓月的手上也有。我那时以为是她的胎记,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季晓月也是被这个人害死的。” 040、迟一步 沉默,长修没有再说话,柳婵也没了言语。 看着元琴安睡的模样,她的精神体力应该耗费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会昏睡不醒。他们二人进来这么长时间,又说了许多话,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元琴应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再有一次两次,估计她就活不成了。明晚,这个人还会来,那时我们再来会会他吧。”柳婵撩起裙子坐在床边,然后抓住元琴的手,再次细看她腕上的红线。 那颜色真的和胎记很像,若是在大街上偶然瞧见,也定会认为这是胎记,根本不会往其他的地方想。 以食指触摸,柳婵观察了一下,猜测这红线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生了关系。也或许,那个变态以发生关系来吸取姑娘的阳气供自己享用。 “看来,他不止需要女人的精气,还需要男人的精气,所以才会把她们做成吸精鬼。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怪?长修大师,你见过么?”柳婵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鬼,留存于这个世上,无不是心有执念。像这种会刻意养成,祸害人的却是少见。 长修缓缓摇头,“从未见过。”他从小到大见过无数的鬼,恐怖的,可怜的,迷惑的,但就是没有这种。 “你说,这个变态得长什么样子?或是他会变化?若是长得其丑无比,以元琴姑娘这种心性的,怎么可能和他同床共枕。”看着元琴的脸,柳婵边说边摇头。 这种话题,长修不便参与,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也兴许是被迷惑了,反正我从未被迷惑过,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大概在幻觉之中,她们见到了心上人。”这都是猜测,柳婵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先离开吧,明日天亮后我出去一趟,去文轩看看。”长修面无波澜,却字句有力。 看向他,柳婵点点头,“是该去看看,齐公子就是在文轩买的那幅画。若是这个和元琴发生关系的就是画画的人,那一切就都简单了。” “走吧。”长修转身,朝着来时的窗户走去。 柳婵看了看还在昏睡的元琴,起身将床幔放下来,便也离开了。 略费力气的从窗户翻出来,柳婵忍不住发出轻嗤,“她身边的小丫鬟也不在,咱们就是从正门出去又能怎样?我真是脑子进了水,非得跟你一样从窗户又翻出来,像小偷一样。” 恍似听不到她的抱怨,长修依旧如同来时那般,脚下无声又几分小心的离开了小院儿。 柳婵虽是不满,不过还是跟着他一同离开了。 后半夜了,金馆不如上半夜那般喧嚣,一些喝醉的客人也都不再吵闹了。 一路溜回翻窗落地的地方,柳婵仰头看向那三楼的窗子,是半开的。 再看向长修,柳婵发出若有似无的轻嘘声,“大师,请吧。”说着,她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免得他又抓她的后衣领。 长修看也没看她,只是扫了一眼三楼的窗子,手臂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然后抓住了她的后背心。 柳婵随即瞪眼,但还没等抗议出声,自己的脚就离了地面。 轻松的翻飞而起,长修带着柳婵便跃上了三楼,窗子没发出任何声音的打开,二人便进了房间。 “哎呀。”落了地,长修就松了手,柳婵脚下一个不稳就趴在了地上。 长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去搀扶。 月白色的身影走过来,俯身将柳婵带了起来。 “没事吧?”看着那满脸凶相的人,褚极轻声道。 “没事儿,死不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柳婵扭头瞪了长修一眼。褚极在这里她不好说什么,否则非得把他祖宗都掘出来不可。 “去了这么久可有什么进展?”褚极扶着柳婵,一路将她扶到矮榻上。 坐下,柳婵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随后摇头,“还差一些,只能等到明晚再说了。” “这么说,明晚我还得来‘点’你?”褚极在她身边坐下,一边笑道。 看着他,柳婵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不禁想起长修的话。可是,瞧他那笑的温暖的样子,还有他儿时那怂样,柳婵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做什么杀人的事情。 长修是阴阳眼她知道,只不过,有阴阳眼不代表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凶是善,也兴许是他胡说的。 毕竟,长修他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和尚,他还和大梁长公主不清不楚呢。 “你还有钱么?要是有钱的话,来‘点’我自然好。要是没钱,我这儿有,你拿去,然后明晚来‘点’我。”说着,她作势要脱鞋。 抓住她的手腕,褚极显然很无言,“把你的钱放好吧,我有,暂时不用你的。” 撇嘴,柳婵也不脱鞋了,“既然你说你有,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明晚再来吧,‘点’我。你若这般三番五次的‘点’我,你说我会不会一举成为这金馆的头牌?” “你还想做头牌?用不上你做头牌,我就把你赎出去,这地方哪是你一个清白的姑娘可以待的地方。”褚极说着,不禁皱眉,显然对她出现在这里还是有意见。 “清白的姑娘?你忘了我已经克死三个未婚夫了。你若是在大街上说我是清白的姑娘,估摸着会笑掉满街人的大牙。”柳婵在帝都大名鼎鼎,她自己当然知道。 “胡说八道。”褚极轻斥,显然他也是不信那些流言蜚语。 笑,柳婵不甚在意,“今晚谢谢你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坚决不能说漏嘴,否则我麻烦大了。明晚再来帮我一晚,相信过了明晚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与我说谢岂不太见外了?放心吧,反正我无事,明晚我准时来。”褚极看着她,眉眼间笑意温暖。 莞尔,柳婵抬手拍拍褚极的肩膀,“那我就不见外了!哎呦,你这肩膀还挺硬。没看出来小时候是个怂包,长大了还真有一身腱子肉。”说着,柳婵又多拍了几下,拍的砰砰响。 褚极笑意不改,任她如何拍打。 窗边,长修褐色的眸子固定在褚极的头顶,他好似看到了什么。 041、梦里 折腾了一夜,天即将亮的时候,柳婵离开了房间。 那小丫头一直都在楼梯口的地方站着,与其他的小丫头聊天解困。 一瞧见柳婵出来,她立即跑过来,那腿儿的速度可是快得很。 “姑娘,您出来了?快,咱们回去歇着。一晚没睡,是不是特别困乏?”边说边扶着柳婵,态度可不是一般的好。 柳婵看了她一眼,随后扬起下颌,“还好,累倒是不累。只是这公子说明日还会来,我就在想,明日我是不是还得陪他一个晚上?” “真的?那太好了!姑娘,像这样的客人可得抓住了,他不是那种丑的流油的,年轻又有钱,这样的客人想找都找不到。我听说每晚都来找元琴姑娘的客人就是一个年轻公子,可是把其他姑娘羡慕的不行。但是现在,咱们也不比她差。我想用不了多久,姑娘你就能超过元琴,成为咱们金馆的头牌。”小丫头的嘴说话特别快,但是说的却都是好听。 不过,柳婵却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你说元琴姑娘的客人是个年轻公子?你见过?” 往楼下走,小丫头边摇头,“没瞧见本人,但是瞧见他的轿子了。那位公子啊,每次来都神神秘秘的,从来不露脸。有下人抬着轿子,一直抬到元琴姑娘的院子里去,没人瞧见过他的模样。但是元琴姑娘的丫头和我们无意的说起过,说那公子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就很年轻。” 柳婵缓缓点头,顺着小丫头的搀扶离开了前楼。 这个时辰,金馆归于安静,小丫头扶着柳婵在小路上走,方向却不是她之前居住的那个院子。 柳婵心里明镜般,今晚她开始挣钱了,这住的地方也换了。 “这个地方以前曾是金珠银珠两姐妹住的,后来她们姐妹俩被一个外地的有钱人赎身了。所以,我们都说这个地方是福地。半夜的时候老鸨子吩咐要姑娘暂时住在这里,若是以后姑娘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安排别处。”小丫头搀扶着柳婵,一边笑眯眯道。 这个小院儿不比元琴住的地方小,而且应该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所以特别的清净。 走进来,小丫头快步的跑去寻找火折子,然后点燃了几盏琉灯。那琉灯的灯罩特别好看,哪是前些日子柳婵住的那地方的破油灯可以比的。 走到床边坐下,柳婵看着那些琉灯,也不禁暗笑,这地方真是现实啊! “我去打盆水给姑娘洗漱?”小丫头点燃了琉灯,随后看过来问道。 “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熬了一晚,人都熬老了。”柳婵摇摇头,心下却不禁嘀咕,长修那厮会不会已经回到那破院子里去了。 “那姑娘你休息,待得明日你醒了,我就打些水来给姑娘沐浴。”小丫头娇俏玲珑,好似她一开始就这么贴心似得。可是,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很懒的。 点点头,然后柳婵笑看着她离开。直至她离开后,柳婵脸上的笑瞬间收回去,随后快步奔到窗边,探头往外瞧。 天边隐隐白,快天亮了,外面也安静的没有什么声音。 柳婵皱起眉头,“长修?”不敢太大声音,她只能小声的呼唤。 然而,她这小声音估摸着连狗都唤不醒,更何况呼喊人了。 撇嘴,柳婵摇摇头,算了,若是那破院子里只有长修自己,他还能独占那张床休息一会儿。 算是给他机会让他休息吧,不管了。 抬手关上窗子,柳婵转过身,却被坐在桌边喝水的身影吓了一跳。 “阿西吧!你真是鬼啊,叫你你不吱声,鬼鬼祟祟的进来吓唬人。”随手抓住窗台上的一个小花盆,柳婵就差把这花盆扔出去了。 “我一路跟着你,岂会不知道你换了住处。”长修将茶杯放下,他没吃没喝,肚腹的确有些空。 “那需要我夸奖你很聪明么?旁边好像也有个房间,你去休息吧。”没什么好气,柳婵一边走回床铺。尐説φ呅蛧 “我两日没回去,一空应当着急了。天一亮我便离开,去文轩打探一下,再见见一空。”长修交代了一下白日自己的打算。 “也好。不过可别把他带进来啊,这是妓院,他一个小孩儿总是不适合。虽说已经六根不净了,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柳婵微微颌首,她给一空那么多零钱,估计他也花不了,所以这两天也饿不死。 没有言语,长修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忽然间想起什么,柳婵忽然叫住了他。 停下脚步,长修背对着床铺,“什么事?” 看着他略清瘦又出尘的背影,柳婵深吸口气,“刚刚在前楼,我发觉你一直在盯着褚极。你的眼睛能看见鬼我知道,但是你能看见别的么?”她不是很相信。 “我说了你也不相信,又何必再问。”那时他说过他在褚极身上看到的,但是柳婵明显不信。 “我认识你才几天?我认识褚极很多年了。更何况,我是一个心里年龄比身体年龄大很多的人,小时候看着他们就是大人看小孩儿,所以我不认为我会看不穿一个小孩儿的心思。不过,人是会变得,我又没有时时刻刻的盯着褚极,他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也不确定。但我相信他会是个不错的朋友,明晚他也会如约来,这就够了。”摇摇头,柳婵觉得自己纯粹瞎操心。 长修微微垂眸,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听着柳婵说。待得她说完了,他举步,脚下无声,悠然的离开了。 看着空荡的房间,柳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希望明晚一切顺利。 躺下,闭上眼睛,没用上多久,柳婵就进入了梦乡。 一晚没睡,她真的困乏不已。梦里,她好似又见到了六年前在宫宴里受欺负的褚极,一个大怂包! 不过在她没有看见的阴影里,褚极的眼睛却是阴冷的,如同等待着机会喷出毒液一口咬住目标不松口的毒蛇。 042、道貌岸然 时近下午,柳婵还没睡醒,就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还没睁开眼睛,柳婵就支楞起耳朵,仔细倾听是什么声音。 不过听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是有人在来来回回的拎水。 深吸口气,睁开眼,侧起身子看向屏风处,不过片刻,果然是那小丫头拎着木桶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也怕吵醒柳婵,不过行动迅速,这种活儿她干起来可是顺手的很。 自从昨晚开始,这小丫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其实也不算稀奇,这才是现实。 换任何一个在这种地方生存的人,都会被训练成这样,毕竟跟对了人才有希望。 慢悠悠的起来,长发垂坠,柳婵也故作矫揉姿态,真把自己当成了头牌。 就在这时,小丫头又拎着水桶进来了,一瞧柳婵已经醒了,不禁笑起来,“姑娘,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我想准备点儿热水,待你醒了就可以沐浴了。” “没关系,你做吧,我的确想泡个澡。”看她在那儿干活,柳婵倒是几分佩服她。 小丫头哎了一声,随后来来回回的拎水,不过一会儿,那边的浴桶就满了。 “姑娘,你现在就可以去沐浴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擦身?”满额头都是汗,小丫头问道。 “瞧你满头汗,去休息吧,我自己来。”下床,没穿鞋子,踩在地板上几分凉爽。 “好咧。”小丫头爽快的答应,随后拎着水桶走出了房间。 看她离开,柳婵快步直奔屏风后,偌大的浴桶装满了水,而且还在冒着热气。 单单是看着柳婵就觉得爽,随后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去便进了浴桶。 水没过锁骨,她不禁发出悠长的喟叹,真是舒服啊。 这几天她可真没时间洗澡沐浴,这一路上也同样,身边还有两个和尚,实在不方便。 暖水沐浴,这可以排到人生最舒爽的十件事的前五之中。 整个人沉进水中,彻底浸泡身体的每一处,柳婵泡的极其爽。 直至天色变暗,小丫头在外面轻唤了几声之后,柳婵才几分不舍的从浴桶里出来。 擦拭湿发,随后将挂在屏风上的轻薄袍子穿在身上。边系着腰间的腰带,柳婵边往外走。 哪知,刚刚绕过屏风,那边关上的窗子也一动,下一刻一个人影顺着窗子无声的跃进来,然后稳稳落地,顺便又将窗子无声的关上了。 窗子关好,长修转过身来,和站在屏风边刚刚出浴的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长发潮湿,身上的衣服又很轻薄,柳婵手臂上的纹刺都依稀可见。 她歪着头不眨眼的瞧着长修,很想知道他作为一个起码外形还是出家僧侣的人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直接扭头就走么?可这一直盯着她还一副色即是空的模样又算什么? 几秒后,长修背过身,“抱歉。” 只有两个字,表明他不知道她在沐浴,进来之前他也没过多的倾听,因为外面有人,他有些着急了。 不过,这两个字也没什么诚意,起码在柳婵听来,这两个字只有表面,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 退回屏风后,柳婵把身上这件沐浴后穿的袍子脱掉,换上正常的衣服,一件一件,随后她才又走了出来。 甩了甩湿发,柳婵几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大师转过来吧,本人已穿好了衣服。你放心,下次我肯定不穿衣服招待你,免得你看的不尽兴。” 那边,长修缓缓转身,随后走至桌子对面,“文轩的老板说从未见过无暗先生,但是有人认识他,而且当时文轩收了几幅画都是无暗先生所作。这个帮助无暗先生将画卖给文轩的就是曾经这金馆比较有名气的竹舞姑娘,不过她已经死了。” 拿着水杯,柳婵不禁睁大眼睛,“又是这妓院里的姑娘,而且也死了。这么几年来,这妓院到底死了多少姑娘啊?还是说,妓院里的姑娘死亡是正常的事情,不值一提。” “重要的是,当时有无暗先生数幅画卖给了文轩,而现在那些画都被买走了。分散各地,时间长短也不一,也不知已害了多少人了。”长修倒了一杯水,淡淡道。 “这个无暗先生特别喜欢找妓院里的姑娘,但是,季晓月是怎么回事儿,她应该是个意外吧。”不由得想起那个女孩儿,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是个谜。 长修也不敢断言,这帝都分为几个阶级,这妓院之地属于下九流,谁又会来无缘无故的关心这里发生的事情呢。 “对了,一空怎么样了?那些钱是不是都花光了?”这小子这两天也不知找人找的怎么样。 “他已经找到了季先生,并且从季先生口中得知了季晓月是如何失踪的。”长修倒是几分看好,一空做事有毅力。 “季先生如何说?”柳婵也好奇。 “按照季先生的说法是,季晓月的确是出城前往姑母家,但是却在路上失踪了。”季晓月并没有抵达她姑母家,因为她姑母也没见着她。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无暗先生不止会在妓院作孽,还会在路上。”柳婵微微颌首,边猜测这个无暗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尛說Φ紋網 叩叩!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便是小丫头的声音,“姑娘,您饿不饿?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去取。” 闻言,柳婵眨眨眼,看向长修,她弯起红唇,“我的确饿了,多给我做几个菜,要肉,全肉。” “好。”小丫头很是听话,当即领命。 长修没有什么表情,但柳婵这话显然就是针对他。那晚的两个果子他没吃到,而直至现在他也只喝了几口水而已。 笑出声,柳婵长叹口气,“算了,我不想吃肉了,做几个素菜拿过来吧。谁让我天生善良呢,看不得别人受苦。哪怕是一块道貌岸然的臭肉,我也一并可怜了。” 043、不是鬼 褚极果然准时又来了,并且只‘点’柳婵一人,出手大方。 似乎这老鸨子也看出柳婵潜力很大,又调派了几个丫头过来给撑场面,于是乎柳婵换了一身衣裙,打扮一番,面上又遮了轻纱,这才浩浩荡荡的前往前楼。 客人很多,吵吵嚷嚷,直奔三楼,三楼的画风却陡然一变,清净又神秘。 还是昨天的那个房间,丫头敲门之后便打开了房门,柳婵独自一人进去,其余的丫头站在门外,柳婵俨然已成了金馆的头牌。 进了房间,柳婵抬手把脸上的轻纱摘下来,扭头看了一眼房门,外面走廊的灯光很亮,她们站在门口在这儿都瞧得见。 无声的撇嘴,柳婵随后走过去,褚极果然已坐在了矮榻上,正在喝酒。 看向走过来的人,褚极面上染笑,“你的价钱涨的也太快了,昨晚还八两银子,今晚居然涨到了五十两。街市上的猪肉涨价快,没想到你涨价也很快。” 闻言,柳婵立即瞪眼,“涨到五十两我也没捞到一分,都被老鸨子自己装在腰包里了。诶,不对啊,你骂我呢!猪肉有我这般貌美如花么?”在他旁边坐下,柳婵拿起酒壶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又放了回去。 褚极轻笑,他长得好,笑起来也格外的好看,“猪肉的确没有你的美貌,但是猪肉能吃,你可吃不得。” “还想吃我?吃我得先长一副钢铁的脾胃才行,否则消化不了。”柳婵哼了哼,这‘吃’一个字很多解释,以往她不会瞎想,但今晚也不知怎的脑子里倒是想法诸多。 “别只闻闻而已,这酒很淡,不会醉人的。”看柳婵也没有喝酒的意思,褚极拿起酒壶作势给她倒酒。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柳婵摇头,“我不喝酒。我喝了酒,会发疯的。” “这么说,你以前喝过。”褚极挑眉看着她,随后缓缓摇头,“你在外还是不要喝酒的好,喝醉了,会吃亏的。” “这么说,我在你面前喝醉就不用担心会吃亏了?”柳婵看着他,听他的语气倒是像说教。 “当然。”没有仔细思虑,褚极的答案就是肯定的。尛說Φ紋網 柳婵缓缓眨眼,随后笑,“好吧,信你一回。”没错,他们是朋友嘛。 “你自然可信我。”褚极的语气听起来极其自然,根本无需多想,信任就是了。 就在这时,窗子发出细微的声响,两人看过去,一个青色的身影稳稳落在了窗边。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过去。麻烦你自己在这儿做戏,我们办完了就回来。”站起身,柳婵看向褚极,要他像昨晚那般帮忙。 “去吧,小心些。”褚极微微颌首,并没有再多言。 走到窗边,柳婵看向长修,示意他可以走了。 抬手,长修抓住柳婵的手臂,随后二人便从窗子跃了出去。 褚极缓缓站起身,走至那窗边,微微推开一些,一些黑暗收入眼底。 这次,长修和柳婵的速度很快,三番四次的前往元琴姑娘的住处,他们已经轻车熟路了。 躲避着护院,二人没用上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小院儿外,柳婵探头看了一眼,“人应该已经来了,否则丫鬟会在院子里的。我认为咱俩就速度快些,不要有任何的拖沓,直接冲进去。”说着,她从怀里把那把齐老爷赠送的匕首拿出来,她的血任何鬼都怕,所以也是最好的武器。 垂眸看着柳婵,长修浅褐色的眸子因为背光所以看起来有些深暗,“你不能喝酒,是因为你身上的天朱砂。喝了酒,天朱砂就失效了。” 闻言,柳婵有片刻的愣怔,随后皱起眉头,“长修大师,你有病啊!咱们已经到了元琴住处的门口了,不是在三楼闲话家常呢!再说了,我和褚极说话你也听,你变态啊!” 没什么表情,长修还是那样看着她,“进去吧。” 无言,柳婵翻了翻眼皮,“我不能喝酒的确就是这个原因,天朱砂遇酒则散,虽然失效可能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但是也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我那时就会像夜里发光的灯塔,所有的鬼都会过来,然后上我的身。”所以酒是她的大忌。 长修缓缓点头,“天朱砂有效时你被避之不及,一旦失效,你的身体会很容易被控制。所以,这天朱砂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极好的,坏处也是致命的。 “谢谢大师你的分析,咱们还进去么?”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柳婵显然已几分不耐。 “走。”长修只有一个字,下一刻便带着柳婵翻过了那小栅门。 二人进了院子,直奔昨晚他们进去的窗子。停下,柳婵抬手推开那窗子,一眼便看到了床铺。 果然啊,床铺上有人,并且那床幔以及整个床都在动。 忍不住皱眉,柳婵看了一眼长修,没有说什么,直接撑着窗台翻了过去。 匕首出鞘,并由另一只手抓在了手心之中,缓缓的朝着床靠近,也听清了床里发出的声音。 两道呼吸声交错,显然在进行什么耗费体力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呼吸的这么急促。 手收紧,柳婵已微微感受到了刺痛,脚下更快的接近那床。 终于,最后一步靠近,随后匕首从手心之中抽出来,柳婵快速的揭开落下来的纱幔,然后另一手甩出,手心里的血连带着也飞了出去。 那一刻,无论是站在床外的人还是床里的人都静止了,柳婵等待的是预料之中的惨叫,然而,那一声惨叫却没有来。 下一刻,她的身体被拽到了一侧,长修将手中的佛珠甩出去,准确的打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可是,也没有预期之中的惨叫害怕,那个身上只挂着一件儿敞开中衣的瘦小男人在愣怔过后便嗖的一下子从床里跳了出来。他身形如箭一般,直接窜出了房间,快的人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 “他不是鬼!”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柳婵又看向长修,她的血溅到了他脸上,长修的佛珠也打在了他身上,可是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对付鬼怪的都没用,可见他不是鬼。 044、人情 “追!”长修当机立断,随后便冲出了房间。 握紧划破的手,柳婵看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闭着眼睛还在急促呼吸的元琴,也立即跟了上去。 那个瘦小的男人跑路极快,拥有那种速度,看起来就非同凡人。 若不是人,那他又是什么?不怕柳婵的血,也不怕长修的佛珠。 前院里本来停着轿子,待得长修与柳婵追出来之后,轿子也没了踪影,他们就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没有过多的迟疑,长修抓着柳婵的手臂,快速的顺着无人之地奔出了金馆。 这个时辰花街可是很热闹,不过热闹的也只这一处罢了,二人奔出花街之地,清净袭来,伴随着的还有黑暗。 “跑的太快了。”而且还连带着一顶轿子,这速度非比寻常。 “这边。”长修似乎瞧见了什么,抓着柳婵朝着一条街巷奔去,尽管黑暗无光,但是他好似也瞧得清楚。 另一只手在流血,不过柳婵精神集中,尽快的跟随上长修的步伐,不给他增添负担。 穿梭在街巷之中,累的柳婵觉得自己的胸肺都要爆炸了似得,长修的速度才慢了下来。而此时,他们也到了城郊。 这帝都的城郊,柳婵从来没来过,她只知道在柳府那一代的城郊都是大房子,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居住。但是眼下,这里荒凉的很,不止黑漆漆,还能依稀的瞧见破败的草房。 松开柳婵的手臂,长修走在前,脚下是破烂不堪的泥土地,若是不看准了,定会摔倒。 柳婵走在长修身后,眉头紧蹙,不发一语。 蓦地,柳婵觉得前头有些光亮,微微歪头看过去,视线穿过前头破败的房子,那光就是从前头传过来的。 长修脚步停了停,然后又走了几步,绕过那破败的房子。 进入视线的,是远处一幢清幽的宅院,院墙不高,那门上还挂了两盏灯笼。 门上什么都没有,并没有标示这是谁的宅邸,但是看得出,这宅邸并非寻常人所有。 “你确定那个人跑到这儿来了?既然如此,那这里就是他的老窝,走吧。”柳婵不服气是肯定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眼下逮到了他老窝,不上去火拼都对不住自己的手。 “慢着。”长修则制止了她。 “怎么了?”握紧了自己划破的手,柳婵愈发不耐。 “这个时辰进去并不妥,这里,暗藏玄机。”长修看着四处,他的视线并非停留于一处。像在观察什么,又像在倾听什么。 “暗藏玄机的鬼窝我见多了,闯进去就知它到底藏了什么玄机。”柳婵嗤之以鼻,认为长修实属前怕狼后怕虎。 “不行,起码得在天亮之后再进去。”长修语气坚决,这个时候坚决不行。 柳婵看向他,蓦地恍然,“你有情报人是不是?身边跟着鬼,你让他们给你打探呢?”否则他干嘛这么笃定。 长修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夜空,“他们不敢进去,这个地方,邪。”按理说应该鲜少有鬼魂不敢去的地方,柳婵算一个,但是他们也只是不敢靠近她附近罢了,她所在之地他们还是敢去的。 柳婵也看向夜空,不过她看到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他们?看来你的情报人还挺多。怪不得你能一路跟来,原来有鬼帮你探路。” “跟着刚刚那人,他们还不至于不敢靠前。可是眼下却不敢靠近,可见这宅子里应当是有什么。走吧,太阳出来后我们再来。”长修打定主意道。 “成。”柳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血居然没派上用场,说真的她很郁闷。 返回,长修轻车熟路,好似这地方他经常来似得。 这往回走,柳婵也空出了时间四处瞧瞧,瞧着瞧着,她猛地长叹一声,“这是南城!怪不得这么落魄,听说帝都有过疫病,凡是染了病的都被送到了南城。如今这里没人住,和鬼城差不多。”所以在这里建一个宅子也根本无人知道更无人问津。 躲在这里真是明智啊,没人发现的了。 “明日一早行动,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离开金馆了。”长修忽然道。 “离开金馆?真是可惜,我还在想我得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当上头牌了呢。不过,你确定不用再调查调查了?”柳婵微微摇头,她颇为可惜。 “找到了正主,金馆已无多大用处了。”长修低声道。 “好吧。不过,我记得当初好像某位大师说到时负责给我赎身。所以,大师破财的时候要到了。”柳婵忽然想起来,然后不禁乐,她倒是想知道这位道貌岸然的长修大师有多少钱。想来跟着大梁长公主,他应该有不少钱才对吧。wWW.xszWω㈧.йêt “嗯。”没有多说什么,长修只是淡淡的答应了。 听他一点迟疑都没有,柳婵反倒有些好奇,他还真是不拿钱当回事儿。 一路返回金馆,长修径直的将柳婵送回了房间,随后他就离开了,速度极快。 站在窗子那儿看了一眼,柳婵便关上了窗子。 “你的手怎么了?”褚极眼力佳,柳婵进来后他便瞧见了。 “没事儿,划破了!”抬起来,这会儿有灯光,她也看清了自己的手。沾了满手的血,大部分已经干涸了。 “过来。”抓住她的手腕,褚极将她拽到矮榻前让她坐下,随后拿起茶壶,将茶水倒出来冲洗她的手。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手被划成这个样子。”褚极微微皱眉,淡淡的斥责。 “别说这个了,明儿我就不在金馆了,差不多早上就能赎身离开。你明儿也别来了,这两天谢你了。”柳婵倒是能忍住疼,毕竟习惯了。 抬眼看向她,褚极的眸子漆黑如子夜,“赎身?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把你赎走不就行了?” 眨眨眼,柳婵本想说长修去取钱了。不过瞧褚极这模样,这厮好像很有钱的样子,给她赎身这点钱他根本不在乎。既然如此,那就让褚极出钱算了,也免得她欠长修的人情。这两个人比较起来,柳婵还是比较愿意欠褚极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