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不可怕,凭自己改掉炮灰命》 第255章 请命 皇帝身穿盔甲,轻车简行,但仍然少不了御林军开路。 街上本就没有什么行人,连清路都省事许多,从从容容便能通行。皇帝仪仗出行虽然都是清了路的,但他也微服感受过市井的繁荣,没想到反王还没打进来,街上便已经萧条,心头也有些悲凉。 登上城墙,极目远眺。 看不清远处的战况,却能听到喊杀声震天。看不到战争的残酷,但烈烈寒风吹来作呕的血腥味,告诉人们正在发生着什么。 皇帝强忍不适,心情越发沉重下来,不是穿了盔甲就是将军,他的庶兄此刻是不是也在下面跟人厮杀? 杀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陛下,城墙下来了很多书生。” 皇帝扭头看向章寒,以为自己听错了。 章寒猜着皇帝没听清楚,又回了一遍。 书生来凑什么热闹! 皇帝用手指着下面,语气很是不悦,“他们来干什么?” “请陛下出兵。” 出兵? 何时出兵,还轮到书生置喙?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朕自有决断,让他们赶快散了吧,概不追究。” 章寒壮着胆子,据实以报,“陛下,不断有人聚集过来,怕是已经不好驱散了。” 皇帝皱眉,走到城门楼的另一侧,看了看城墙下乌泱泱的人群,气得踹了章寒一脚,“废物!要你何用!” 不等皇帝继续发火,底下传来了阵阵喊声。 “请陛下出兵!” “请陛下出兵!” “将军流血流汗不流泪!” …… 口号一声声喊出来,一浪盖过一浪,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连远处的打斗声都盖过了。 这词有点耳熟! 皇帝看看城里,再看看城外,不禁冷汗直流。 军心? 民意? 那他的圣心呢?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怎么办? 谁又能来告诉他怎么办? 皇帝依旧看向城外,内心的起伏不想任何人看到。 章寒听完手下的汇报,硬着头皮走过来,跪下叩头,“陛下,下面的路已经堵死,还不断有人过来,如今也只有您出面才能平息此事了。” 怎么平息? 靠皇帝的脸面? 君威可丢不得! 皇帝一贯高高在上,如今这些人在他眼里,跟城外的威胁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在逼迫他。 闭目缓了缓,待心绪稳定后,皇帝才开口:“程昱何在?” 全副武装的程昱走了出来,单膝跪到皇帝面前,“微臣参见陛下。” “朕命你率一半御林军,一半巡防营出城迎敌。” 调集军队是需要时间的,可操作空间很大,皇帝故意说得含糊。 程昱疑惑,本想问问清楚,却被李盛使眼色打断了,“臣领命。” 程昱起身站到一旁,这会儿是出不去的。 李盛接到皇帝眼色后,领着一队御林军站到了台阶上。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任凭你喊破嗓子,也盖不住如潮水般的声音。李盛正急的想办法,下面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工夫细想,也用不着铺垫什么,李盛大声喊道:“陛下已经下旨出兵,已经下旨出兵,各位快散开吧,给大军让出道路。” 见人群没什么反应,李盛只能继续,“快快散开,阻拦大军出行者,杀无赦!” 场面依旧很安静,彼此相互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领头,就有人呼应。 一声声万岁传来,李盛松了口气,陛下听到后应该能消消气了吧。否则,等打完仗还有的清算呢,触怒天颜,必将血流成河。 人们陆陆续续散开了,就像来时一样,有条不紊。 “过后好好查一查,这事儿绝对有主导之人。” 来得快,去得也快,没领头人组织,皇帝说什么都不信。 触了皇帝逆鳞,绝无好下场,章寒躬身领命。 第256章 好好想想吧 “等城门大开后,把领头的几个先安排出去,以防上面秋后算账。” 二龙点头应下,如今他算是死心塌地跟着主母了,哪怕前面是火坑,让他跳也绝不皱半点眉头。 小人物做小事,但事事都不是白做的。 小册子让读书人有了思考,一场场戏唱下来,在百姓心里也有了印象。 谁家没出过当兵的?但以前对于当兵的都只有敬畏,只有远离之心。 现在人们至少都知道,那些当兵的跟他们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如今为守护他们而战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但是城里安安静静,毫无反应,这很不正常。 只要在市井中稍作呼吁,又有人领着去请命,自然就有人跟从。 “虽然皇上已下旨出兵,但拓王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阻挠。皇帝想坐收渔翁之利,并不容易。我已尽人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没到结束的一刻,翁晓晓始终不能安心。 “对了,派了谁领兵出城?” “御林军副统领程昱。” 程昱?! 翁晓晓冷笑起来,“皇后聪明一世,给温家选了个好亲家啊!” 只可惜,帮不上温家,反倒给了拓王机会。 温冲的新媳妇就是“冬雪”,也是程昱的干女儿,翁晓晓几经辗转才得以确认。 二龙眉毛突突跳了两下,“难道程将军是拓王的人?” 翁晓晓若有所失地看向窗外,“很有可能。” “那咱们怎么办?将军岂不是更危险了?”二龙没敢说出好心帮了倒忙的话。 已经做了的事情,多说无益。 她能煽动人去请命,搏一把,却没有办法左右皇帝的决策。眼下要想的是怎样弥补这件事。 翁晓晓突然想起了还关着的温冲,“让温冲以为抓他的是拓王,再透些程昱的事情,放他逃走。” “主子,这还来得及吗?” 翁晓晓摇摇头,要放人也得等到天黑,她哪里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呢!这已是没办法的办法。 原书中没有“冬雪”这个人,也没有提到程昱,更没有请命一事。 她在做她的事情,顾先生也在进行他的谋划。 翁晓晓从没想过去粉碎顾先生的计划,她鞭长莫及,能保住郑榕已是意外之喜,能不能帮上杨朔,只是尽力而为的事儿。 “先这么办吧,如果温冲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儿,只想逃回家,那就直接送他回老家好了,这种人既无用处,留着也是祸害。”经过被绑架一事,翁晓晓见识了杀人,也不再回避这种处置手段了。 “是,我派九州跟着。”二龙应下后出去做事。 ...... “先生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独自闯我大营,真不怕我杀了你?”浑身血污的杨朔看看跟他差不多的顾先生,皱紧了眉头。 “打了三天,你这边粮草消耗的差不多了吧,可有补给送来?”顾延庆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往日的清风霁月。 杨朔自然不会接这个话,“先生有话就直说吧,若没事儿就请回,有时间我还想歇一歇。” “旗鼓相当,两败俱伤,可为什么皇帝这会儿不派人出城支援你呢?此刻若是来一支生力军,我方再无还手之力。” 已经不抱希望的事儿,也不做他想,杨朔仰头望天,“大丈夫有死而已。” “今天城里出现了很多人向皇帝请命,要求出兵。想来想去,真心会帮你的,估计也只有你媳妇,别人可没那个热心,更不可能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杨朔的心颤了颤,这世上愿意也有能力这么做的自然只有翁晓晓。“先生手眼通天,怕是已经想出办法阻止出兵了吧。” 看看杨朔,顾延庆脸上没有半点得意,“今晚是太子生辰,皇帝不好大操大办,据说只请了几位皇亲国戚,但是,杨夫人也受邀在内。” 皇帝这是有什么必胜的后手吗?这会儿还有心情给太子过生辰?! 杨朔扭过头去,不愿顾延庆看到他脸上的失望。 翁晓晓进京就是为了救母亲,而且已经将人换了出来,至少在母亲的安全上,杨朔心里是稳的。 拓王想怎么对付杨夫人,他只能劝上一劝,此时也不必多说什么。“皇帝胜,你功高盖主,不会有好下场。拓王胜,我有从龙之功,一样功高盖主,难有好结局。” 杨朔没动,等着顾延庆说下去。 “明面上我是来劝降你的,但我此来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们两个都能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一直等着我们的女子。” 女子? 吴舟难不成是女子? 难怪当初会喜欢她。 不过,是男是女都跟他没关系了。 若说别的理由,杨朔连话都不想接,但这个理由他没法抗拒,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无非就是翁晓晓了,他的余生都是她的。 “我欠拓王的,必须保他获胜,保他性命。但你不欠皇帝的,你们杨家的功名利禄都是祖祖辈辈战场拼杀来的。” 不待杨朔说什么,顾延庆继续道,“你若担心名声问题,我也可以想想办法,不会让你失了一世英名。” 杨朔冷笑起来,“成王败寇,屁的英名,全都是虚的,打到现在,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战!”扭头定定地看向顾延庆,“要我投降可以,只希望能保住杨家几十口人的性命,还有杨家军上下所有的将士。” 顾延庆回看,眼神极其坚定,“这要求半点不过分,我现在就可以做主答应下来。” “先生,你拿什么保证呢?拓王同意?” “我猜着你也就这点要求,提前跟拓王提了,他同意。” 这个回答,杨朔毫不意外,挑挑眉,“即便我不出手阻拦,你们就能攻破城防?” 顾延庆笑笑,“皇帝出兵之时便是拓王入城之日。” 杨朔倏地站了起来,看看远处,又看向顾延庆,“先生,果真算无遗策!” 顾延庆坐在地上未动,看杨朔的神情并无决绝之意,心安了不少。同为臣子,若能让杨朔安然活下来,此生了无遗憾。 “为己为人这都是你最好的选择,率兵在此休息就是。今夜拓王里应外合拿下京城,明日你投降也是无奈之举。”顾延庆起身,拍了拍杨朔的肩膀,“如何身退,好好想想吧。” 第257章 改天换地 不论杨朔此刻心里有多么沸腾,他都得按耐下来,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这一步必须慎之又慎。 处理好眼前事,他才有将来。 此刻也不觉得累了,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大脑飞速地盘算着明日该应对的各种局面。 …… 预感着今夜不太平,翁晓晓和衣而睡,说是睡下了,其实根本就没睡着。 “主子,九州回来了。” 临睡前,翁晓晓就吩咐过,有事直接叫她,不论多晚。 翁晓晓穿上斗篷走了出去,略有期待地问道:“如何?” 九州摇头,“那小子直接就往家跑,没有半点犹豫,我跟了半路,只能在僻静处送走了他。” 走就走吧,就当为民除害了。 若温冲还有一丝良知,最后能办件正事儿,翁晓晓绝不会要他的命。 由温冲说出怀疑程昱的话,皇帝估计会信,换了旁人,说也无用。再说了,翁晓晓又能劝说哪个去出这个头。 璀璨星光照耀着大地,今夜怕是有很多人要失眠了。 翁晓晓静默了片刻,挥挥手,“你们俩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二龙跟九州对视一眼,他们得顾着主子的安危,若主子强行要做点什么,他们也只能舍命相陪。 二人拱手告退,现在无事可做,明天怕是要跑断腿。 …… “主子,宫里变了天。” 二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翁晓晓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连斗篷都没穿,趿拉着鞋子跑了出去。 二龙看看着急的主子,不得不先提醒道,“主子,先回屋,外面太冷。” 这节骨眼上可不能生病,翁晓晓听劝地回了屋,披上斗篷,让二龙坐下回话。 “四喜一直盯着城里的消息,本该出城助战的御林军,在城门打开后却没有出去,而等在城外的拓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迅速接管了城防。” “将军没有追过来?”翁晓晓急忙问道。 二龙摇摇头,他也很困惑。 翁晓晓凝眉,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杨朔没发现拓王动静的可能性不大,但里应外合的局面实在难以应对,兵力上估计也不再占任何优势,疲累的兵力打下去也注定失败,还会死更多的人...... 但愿杨朔是想通了这些才放弃了追击的。 “宫里如何了?” “打了半夜,这会儿已经安静了下来。” 拓王筹谋已久,连程昱都拉拢了过来,掌控皇宫估计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皇帝如何?后妃怎样?” 尽管大趋势没变,但很多细节还是变了的,这会儿,翁晓晓最担心杨琳的状况。 二龙摇头,他们的人无法靠的太近,尤其是在皇帝后妃等人的处理上,拓王不会大张旗鼓,这种事儿都将是宫廷秘闻。 拓王刚接手,城防、宫防应该都极为严格,不是她能混水摸鱼的时候,杨姐姐也只能靠自己了。 冬天本就日出的较晚,这会儿才刚微微亮,翁晓晓再无丝毫困意,“除了夫人那边按兵不动,其余人手都放出去,我要知道将军的近况。” “是。” “二龙,你去将军身边吧,他现在更需要帮手。” 二龙愣了愣,单膝跪下,“主子,属下的使命就是护您周全,您身边不能没人。” 平安顺遂各有差事,八仙去了杨夫人身边,他们三个再齐齐出去,翁晓晓就成了孤家寡人,二龙身担重任,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从不为难手下的翁晓晓,想了想也没再坚持,有二龙在,她确实省心许多。 ...... “主子,拓王骑着高头大马率兵进城了。” 拓王赢了,自然要光鲜地进城。 伴着日出,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 “主子,皇帝下发了罪已诏,下旨传位给拓王。” 这话听听就行了,皇家尤重体面。 不过,拓王的动作是真快! 顾先生功不可没。 ...... “主子,将军领着一众将领步行进了城,这会儿差不多都要到宫门口了。” “再探,”翁晓晓放下碗筷,本就没有食欲,这会儿更吃不下了。 “等等,我也要过去。” “主子,您还是在家等消息吧。” 翁晓晓披上斗篷,带上兜帽,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去。 杨朔近在眼前,她不可能就这么等下去,是好是坏,她都挺得住。 万一有个什么,她也能冲过去见见他。 翁晓晓甩开纷乱的念头,抓住缰绳,飞身上去,在空旷的街上驰骋起来。 ...... 杨朔手捧大将军印,跪倒在地,“臣,杨朔,率部将归降。” 拓王坐在高位上,心有感慨地看着昨日还跟他鏖战在一起的将军。 “准。” 拓王身边的副将走过去,接过印鉴,抬腿踹向了杨朔。 杨朔面无表情,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跪得笔直。 “退下。” 打仗时,杨朔是可敬的敌手,如今位子不一样了,作为统治江山的君王,他需要这样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将军可杀不可辱。 本想再来一脚的副将,听到拓王的呵斥立刻停下,转身交出了大将军印。 杨朔要留着,杨家军就没必要存在了,队伍需要打散了重新整编才行。 “几位将军起身吧,尽忠职守,非各位的错,以往种种都过去了,一笔勾销。” 说完这些,拓王看向自己的老班底,“以后同殿为臣,不可再发生今日之事。” 有转变快的,就有转变慢的,有人难以接受阶下囚成同僚。 “臣,杨朔,有事启奏。” 拓王看看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猜度着他要说什么,“将军请讲。” “臣右手手筋受伤,眼下提笔都困难,再难提刀上马,一个提不了刀的人是做不了将军的,还请陛下恩准臣辞官。” 拓王实在没料到杨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不好回应了。 对于杨朔这般豁的出去,顾延庆既赞叹又敬佩,躬身站了出来,“陛下,不如请个太医来给杨将军诊治一下,若真是伤了手,的确再难带兵打仗。” 第258章 活着就好 “宣太医。” 顾延庆提了出来,拓王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他也想看看,杨朔辞官的决心。 一般的武将若是受了伤,只会想着遮遮掩掩,没谁愿意暴露自己的短处。 新皇虽然还没有登基,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谁敢怠慢君令。时间不长,便来了两位太医。 一番检查后,太医跪下回禀,“杨将军手臂有贯穿伤,手筋几乎完全断裂。” 拓王惋惜地看看杨朔,本想将西北的防卫交给他的,也只有他守在那里,国门才无忧。 惋惜归惋惜,打不了仗,确实不能再带兵了,“准杨将军奏请。” “多谢陛下。” 杨朔本想把爵位也一并推掉的,看见顾先生给他使了眼色,只能作罢,从长计议便是。 交出军印,留下魏副将等人交割,杨朔便无事了,请辞离开。 为了彰显明君风范,拓王自然不会食言,杨朔一人的生死事小,收服杨家军事大。 ...... 浑身疲惫,心里却是无比轻松,杨朔走路的步伐都越发轻盈,尤其在看到翁晓晓的时候,竟飞奔起来。 见杨朔安然无恙地出来,翁晓晓喜极而泣,也不管不顾地跑着迎了上去。 一身血污,杨朔不敢抱翁晓晓,早早地停下了步伐。 看见杨朔的狼狈样,本就朦胧的双眼,泪水瞬间倾泻下来。 抬手想去给她擦泪,但又无奈地放了下去,“晓晓,我右手废了。” 太医做检查也不能白检查,检查完毕,还是给杨朔简单包扎了一下的。 翁晓晓一听这话,也顾不上伤心了,端详起杨朔的右手,“废了?” “手筋断了。” 拉了拉杨朔尚露在外面的手指,“人好好的就行,我不嫌弃。” 杨朔弯着眉眼,笑了。 翁晓晓扭头看向二龙,“去找辆车来,将军没法骑马。” “是。”二龙揉揉眼睛,跑了出去。 “我也不是将军了,辞了官职,本来还想退了爵位的,被先生制止了。” 翁晓晓扶着杨朔的左臂,慢慢往前移动,“慢慢来吧,也不能太不给新皇面子。” “是这话。母亲可还好?” “挺好,八仙陪着呢。” 杨朔垂眼看看身边人,兀自笑了起来,“咱们初相识,你也是这般扶着我,还亏了你把我送回去,才保住了我的清白。” 翁晓晓撇撇嘴,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如果有来世,我绝不会在那晚出门。” “媳妇,你说不嫌弃我的,那可咋办啊,我还想着手都废了,下半辈子嫁给你吃软饭呢。” 这人松弛下来,怎么还变无赖了?! 忧伤的心情早没影儿了,翁晓晓这会儿只想甩开身边人一走了之,咬着牙说道:“你想嫁,我就敢娶。” 杨朔凑近了低语道,“我只有入赘给你翁家,让杨家失势,上面才能彻底安心。自然也是真心愿意如此,后半辈子只想陪在你左右。” 翁晓晓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只要杨朔甘心,她求之不得。 “只是杨家怎么肯?还有夫人呢?” “放心,都有我呢。分分合合,杨家也是时候分家了。爵位若是推不掉,就给了杨朗。” 爵位于杨朔而言也是一重枷锁,不管军队了,也还要肩负杨家振兴的重任,他不想活得那么累了。 杨朔舍得,翁晓晓更是不在意。 “主子,请上车。” 二龙动作倒是快,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翁晓晓没多问,扶着杨朔坐了上去。 “主子,咱们去哪儿?” “先送你回去,我再去接上母亲。” 翁晓晓无异议,她还没过门,去了杨家也无说话的立场。 二龙放下车帘,驾车前往翁晓晓的住处。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话都没再说两句,只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劫后余生的喜悦。 “吁......主子,到家了。” 二龙的声音惊醒了两个人。 翁晓晓退出杨朔的怀抱,“你要不要先进去收拾收拾,夫人看到你这样定会心疼的。” “母亲在漠北多年,见惯了父亲打仗回来的样子,无妨。”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是怕吓到她。 “那我先回去了,你到家一定好好治伤。”翁晓晓抬手抚摸一下杨朔的脸颊。 “等城门大开后便回扬州吧,在那里等我,可好?”杨朔拉住翁晓晓的胳膊。 翁晓晓知道杨朔出京的难度,虽然交出了大印,但杨朔这个人的影响力不容忽视,在杨家军彻底改编完之前,新皇不会放杨朔离开的,万事不可急于求成,“我最多等你一年,否则?” “我争取只用半年时间。” “别说大话......” 每次见面都那么短暂,翁晓晓把头靠在杨朔的肩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赖着不撒手。 杨朔又如何舍得分离,环住翁晓晓的腰,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但他必须处理干净京城的事情,才能避免以后的各种麻烦。 二龙知道不能催,看看马车后面跟着的春和、景明,春和抬头望天,景明垂首看地,谁也不说话。 也好,都等着吧! 难舍难分,也得分,翁晓晓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 ...... 既然不用去海岛躲避了,那海船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陆运可以做起来,海运也得跟上。年后,便让陈城把北方的货物送上船运到南方去售卖。 在城内不再戒严的时候,翁晓晓便去见了德宝跟陈城,交待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 三天后,腊月二十六,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翁晓晓去杨府辞别,并带出了因服药瘦弱不堪的姜婶子。 装病可瞒不过火眼金睛的太医,姜婶子只能通过服药让自己真的生病。也是因为生病瘦弱难行,先太子的生辰宴才避了过去,躲过了一场生死劫。 如此虚弱,翁晓晓也只能暂时将她安置在槐树胡同静养,等身体好些再回扬州。 先皇下了罪己诏便驾崩了,皇后殉情。如今还在停灵中,新皇、大臣、先皇的后妃均要按制守丧。 先太子还小,过继给了族亲。因为不是子继父位,先皇的后妃不能再留于宫中,出殡后,将全部迁到皇家别院安置。 新年就在国家大事中悄悄过去了。 第259章 迎娶大将军 一年后 “大黑,不是给你安了窝吗?你怎么又进来了?在我发火之前,立刻出去。”一身红装的杨朔满脸不高兴。 “汪汪,汪汪汪。”大黑理不直气不壮地叫了两声,大眼睛转着搜寻翁晓晓的身影。 “甭看了,谁来说情也没戏,我容易嘛我,都二十好几了才娶上媳妇,以后不准来我房间!” 最后一句,杨朔提高了音量和声调,吓得大黑再不敢挣扎,耷拉着耳朵走了。 “主子消消气,大喜的日子高兴点。”春和在门外忍笑说道。 “客人还没走完?” “怕是还早呢,欧阳公子、田大人这两位好友就不说了,连知府聂大人都来了,夫人哪能先离席?” 杨朔心里有点堵,做上门女婿是他心甘情愿的,以为能从此比翼双飞了,只是没想到他闲下来了,翁晓晓却忙个没完,连成亲也是如此。 “八仙跟过去没有?可别让夫人喝多了。” 春和一脸便秘,惧内的毛病是一脉相承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怕媳妇啊! 敢在媳妇面前多嘴吗? 他可不敢! “主子放心,跟着呢,我媳妇办事您放心!”再看看焦躁不安的杨朔,春和硬着头皮说道,“新人可以一起敬酒的,夫人来请过您,干嘛不去啊!” 也是,干嘛不去! 刚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是不想过去,现在等得焦急,又后悔没去。 偶尔别扭一下就罢了,杨朔想通了就阔步迈了出去。 入赘就不能见人了?那以后咋办?!他偏要昂首挺胸的做人! “把门关好,若把大黑给我放进来,我就把它塞你屋去。”临走还不忘警告春和一声。 春和撇撇嘴,手还是很老实地去关了门。 …… 在堂屋待客的翁晓晓,看见杨朔笑着走进来,很给面子地起身迎了迎。 看见笑靥如花的媳妇,什么气都没了,杨朔拱手,“各位对不住了,才来扬州,有些水土不服,这两天一直在闹肚子。” 聂风笑笑,再抬眼看看两位新人,站在一处,竟有着说不出的般配。翁晓晓也只有站在杨朔身边,眉眼间才有小女人的神态。 “新郎官客气,来晚了不怕,不过,可要多罚几杯。” 聂风是新皇的钱袋子,有着从龙之功,只想在扬州逍遥快活,受封扬州知府。不论年龄还是官职,在客人中他都是最高的,由他发话最合适。 杨朔什么场面没见过,上去先自罚三杯,又挨着敬了一圈。 本打算给他个下马威的欧阳华,见这阵仗,立刻怂了,拼酒量,他还差得远呢。不管是好兄弟,还是好伙伴,翁晓晓能幸福,他跟着高兴。 去年春节还没过完,妹妹翁曦带回了翁晓的骨灰,办理了丧事,接管了家业。但凭着田润泽对翁晓晓的上心,打眼一看,就认出这其实是一个人。 翁晓晓女子的身份让他吃惊不小,不过这个“惊”不是惊吓,而是惊喜,他那不可诉说的情谊终于可以变成喜欢了。 只是,她在“守丧”,他也成了亲,这份喜欢依旧只能藏在心里,但因为有了这份喜欢,田润泽觉得再乏味的日子都充满了希望。 只是年前刚回来,不等田润泽做什么,就从欧阳华那里听到了翁晓晓要成亲的消息,而且是入赘,入赘也就罢了,还入赘的是前大将军杨朔。 看见她光鲜靓丽地迎娶了大将军,田润泽跟着自豪、开心,但也有着说不出的酸楚,他的梦终究只是梦。 “好好待她,她虽是一介孤女,我们这些朋友可都是她的娘家人。” 杨朔眯眼打量一下面前的俊秀书生,这话里可多了点酸味。 不过无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人喜欢他媳妇,才是眼瞎呢!喜欢就喜欢呗,反正翁晓晓只喜欢他! 别人,羡慕嫉妒吧! 杨朔嘴角微翘,“她哪是孤女?大舅子,小舅子都在呢!再说了我是上门女婿,不被欺负就求神拜佛了,哪敢反客为主。” 皮厚就是无敌,田润泽可不像杨朔能拉下脸面,只好抬手一饮而尽。 杨朔毫无惧色,同样一口干了。 转身凑到一旁,搭在德宝跟黎洪的肩上,“大舅兄,小舅子,若是我被欺负惨了,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德宝揉揉额头,黎洪眨眨眼,相互看了看,有些一言难尽。 他们敢做主? 他们能做主? 再说了,翁晓晓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呐!可没见她欺负过谁,从来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帮过她的姜婶子不想回南边了,翁晓晓就把她闺女送到了京城团聚,不仅给了身契,还给了一套带铺面的小房子安家。都是德宝亲自办的。 德宝拱手,“兄弟,我们哥俩可管不了你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自有你的好福气。” 杨朔只是活跃气氛,自不会当真,端着酒壶给这哥俩斟满了酒。 “小舅子,我的手还有希望吗?不求复原,能正常活动就成。” “还差一味药,等配出了膏药,恢复个七八成没问题。”黎洪也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平安,知道翁晓晓成亲,才赶了回来。 这是个好消息,杨朔凑近了说道,“庄珉那里,你想私了还是经官?” “我想恢复家族名誉,自然想报官。” 杨朔拍了拍黎洪的肩膀,“那就进京吧,新任京兆府尹官声不错,只要你有证据,不必担心他畏惧庄珉的太医身份,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话。” 黎洪心暖,“多谢姐夫。” 一声姐夫,让杨朔喜笑颜开,“都是一家人,见外了。” 堂屋这桌都是翁晓晓的朋友,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东厢那边还摆了两桌,有庄头、店铺掌柜、账房,都是翁晓晓生意上的得力助手。 前院有三桌,坐了家里的护卫小厮,婆子丫头。 “夫人,别处也该去敬下了。” 有杨朔左右逢源,翁晓晓就坐在那里跟聂风、欧阳震说起了番薯推广的事情。 听见叫她,便告罪一声,端起了自己的酒杯,跟上了杨朔。 …… “娘子,你没喝多吧?后面别喝了,做做样子就是。” 翁晓晓抿嘴笑笑,“不是说在房里等我吗?这会儿不酸了?” 一身满绣华服,头戴红宝石花冠,精心装扮过的翁晓晓分外妖娆,尤其现在展颜一笑,看得杨朔心神荡漾。 拉住翁晓晓的手捏了捏,“他们怎么还不走啊?真不懂事,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翁晓晓含羞忍笑,不去看杨朔的一脸委屈,拽了下他的袖子,娇声哄道,“走啦!” 听到这声音,杨朔更不想去东厢了,真想这会儿就回房,可不去自然是不行的。 只能速战速决! …… 东厢里坐的都是翁晓晓事业上的生力军,得力干将。 里面好些人曾经是杨朔的手下,只是因为官职低微,他们认识杨朔,但杨朔认不出他们。大将军成了东家的夫君,他们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娘家人的情感。 见新人进来,本来热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不等招呼,这些曾经的伤兵便站了起来,齐声喊道,“拜见将军。” 杨朔挺了挺腰板,示意大家都坐下,“没有将军了,我只是你们东家的夫君,以后叫我声杨先生就是。” “是。” 虽然他们都身穿便装,但见到将军,骨子里还存有那份敬畏。 “我夫人安置了大家,大家也成了她的左膀右臂,还望今后同心同德,甘苦与共。” 说完这话,从裴钧开始,夫妇二人挨个敬了过去。 上下级间总是要有一定距离感的,敬完一圈,二人就准备离开了。 “裴管事,你们也去堂屋那边敬一杯吧,以后生意上少不得有往来。”临出屋时,杨朔提醒道。 翁晓晓暗笑,假装不知这男人的小算盘,率先走了出去。 …… 相比后院,前院就热闹欢快了许多。 元宝将近两岁,见谁叫谁,小嘴甜的很,可比他的爹娘活泼太多,最是可爱讨喜的时候。 春霞的女儿元宵也满了一岁,一笑两个小梨涡,奶声奶气,特别乖巧。 女子这桌,边吃边逗弄孩子,笑声不断。 男子那桌不管是亲随还是暗卫,甚至几个小厮也都是伤兵出身,彼此套起近乎来,更是笑闹个不停。 “主子,您吃菜没有?先喝碗汤吧。”秋月直接递过来一碗鸡汤。 翁晓晓接过碗就坐了下来,刚才只顾着说话敬酒了,的确没吃多少东西,先垫垫再说。 一桌子妇孺,杨朔不好跟着凑过去,只能去了男子那桌。 可他刚走近了,一桌的人瞬间都站了起来,后退着让出了位置。 春和递过来干净的碗筷。 见众人还站在那里,杨朔摆摆手,“都坐吧,今日不讲规矩。” 虽然将军不曾苛待手下,但往日的威严太重,大家一时还不习惯。 平安、顺遂出来的早,对杨朔的畏惧心轻一些,率先坐了下来,给杨朔敬酒布菜,其余众人等也跟着坐下。只不过气氛不复刚才那般松快了,谁也不敢再高声说话。 他们如何,杨朔不再理会,喝了碗汤,抓紧时间吃了些菜,总不能饿着肚子洞房吧,想到这里,更是自顾自地吃起来,偶尔才喝一杯属下的敬酒。 凤姑自打翁晓晓进来就围坐在她身边,越看越欢喜,跟自己嫁闺女没两样,而且还不用分开。 说起来多亏了夫人大义,为了儿子能过些舒心日子,甘愿进了清月庵带发修行。 有她留在京里,将军才能到扬州。 那边客人未散,他们不能久留,回敬大家一杯,便携手回了堂屋。 觥筹交错又一轮,等都有些醉意了,大家才尽兴起身。 堂屋的客人散了,东厢的自己人也跟着送了出来。待送走了贵客,他们便也告辞离去。 收拾碗筷桌椅自有分工,不要翁晓晓他们操心。 杨朔对春和、凤姑交代了几句,就拉着翁晓晓就回了屋。 情浓意浓的新人,终于结成了连理,自是要有一个你侬我侬的花烛夜。 既为这份情画上个感叹号,也将开启生活新篇章。 第260章 五年后 五年后 “爹,我想要个妹妹,你呢?” 杨朔伸手摸摸儿子的头,“都好,”是儿是女无所谓了,他只希望翁晓晓平平安安的。 “娘很疼吗?她叫了好久了。” 杨朔蹲下抱起了儿子,“当初生你的时候,你娘也是受了大罪的,以后可以不孝顺爹,但绝不可以忤逆你娘。” 翁思源认真地点了点头,歪斜着小脑袋,“爹,您明天去学堂吗?” 杨朔想也没想,“你娘受苦了,我得留下照顾她。” “你能做什么?不是有祖母,还有凤奶奶吗?就连八仙都比你会照顾人。” 杨朔含笑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我在家,你娘才安心。” 都说养儿才知父母恩,这话半点不错。 母代子受罪,子心里何安?! 去年,翁晓晓用推广番薯玉米的功劳,换得了杨朔母亲出京的机会。 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了一起。 不过,郑榕只跟他们住了两个月就去了茂县,她说喜欢那里的别院。 起初杨朔很不乐意,也有些想不开,做儿子的,自然要奉养母亲。虽然名义上他是入赘了,但翁晓晓待他跟从前没两样,互敬互爱,所有人也对他恭敬如初。 翁晓晓倒是觉得怎样都好,家里那么多人,自然也不嫌多个婆婆。若想过过二人世界,他们自己随意出去玩几天就是了。但这心里话,她说不得,更不想因为这个跟杨朔起隔阂。 郑榕去意坚决,杨朔无法,他们也只能经常过去看看。 等杨朔见母亲生活在那里更开心时,才慢慢释怀了。 “爹,我也想陪着娘,明天可以休息吗?” “今天就算了,明天必须上学去。” “您都休息了,学堂没先生怎么学?”小家伙转了转乌溜溜的黑眼珠。 杨朔顿时语塞,但也不能收回刚才的话,“我会先去上完课再回来的,你留在那里读书、写字,正常放学。” 翁思源撅撅小嘴,想着娘这会儿也不能帮他,还是不要争了,争也争不过。 “小妹妹要跟你们一起睡吗?” “宝宝还小,离不开娘亲,等大一点就会自己睡了。” “二胖比我还大两岁呢,依旧跟着娘睡,我也想挨着娘睡,爹,爹爹,可以吗?” 这…… 自从断奶,杨朔就把这小子扔给了凤姑,三岁后就自己一个房间了。 “你比他更勇敢,是不是?勇敢的男子汉哪里还能缠着娘亲!” 小家伙眨眨眼,他是很勇敢啊,可是勇敢就不能跟着娘亲了吗? 春和从爷俩身边过的时候听了这么一耳朵,赶紧躲得远远的,这主子越来越能忽悠人了,教书先生的一张嘴真可怕! “我在这里等着,去找元宝玩吧。” 平安夫妇现在专职负责跑海运,把个元宝直接扔在了家里,只有季风停运的时候才回来几个月。 爹发了话,翁思源不敢违抗,跟杨朔行了个礼便跑走了。 杨朔揪心地看向屋内。 屋里的叫声并不高,乱喊乱叫只会白白浪费力气,翁晓晓生过一个,自然知道厉害。 虽然见不到整个过程,但是翁晓晓生产过后的样子,杨朔记忆犹新,那是他无法想象的痛苦。 又过了一个时辰,凤姑才笑着走出来,给杨朔道喜,说是位小公子。 听到大小平安,杨朔才笑了出来。 “让这孩子姓杨吧,总不能你这一脉就此断了。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遗憾的吧!” 杨朔给翁晓晓掖好被角,拂去她面颊的碎发,“别多想,先休息。” 新皇登基不忍落下苛待大臣的名声,自然不会收回先皇的封赏,杨朔便把国公的爵位让给了二叔的大儿子杨朗。 孩子姓杨,就要回去认祖归宗。他的儿子回去继承大房一脉,不是白白让人猜忌,徒添事端嘛。 他父亲在杨家宗祠受供奉,肯定是断不了香火的。再长远的事情就不需要想太多了。 但翁晓晓的心意,他领,现在也不是需要分辩的时候,杨朔自然打起了哈哈。 孩子生下来就是见风长,摆满月酒的时候已经白白胖胖,惹人喜爱了。 …… “主子,赵彦臣赵公子求见。” 上门是客,况且杨琳能在宫中自保,多亏了赵彦臣送的那个人情,翁晓晓想了想,“请客人书房相见。” 自从那次买庄子时见过一次,后来再无交集。算起来,又过去了七八年了。突然上门,定然有事。 “在下拜访实在有些唐突了,没想到赶上小公子的满月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杨朔。 杨朔夫妇对视一眼,“赵公子客气,请坐。” 落座上茶过后,杨朔开门见山,“赵公子此来,莫不是为了打听堂妹的下落?” 赵彦臣也不躲闪,点了点头,“偶然间知道将军落户扬州,反复思量了好久,终究还是想来问问。” 闻听此话,杨朔心中感慨不已,赵彦臣倒是个难得的有情人,只可惜造化弄人。 “如今还在别院住着,事关皇家颜面,接不出来的,我们也只能时常送些东西过去。” 先皇的妃子,皇家是不会允许再嫁的,即便想接出来,也要等年岁大些才办得到。 “她还在就好,还在就好。”对于别的,赵彦臣也没敢奢望。 有情有义的人,翁晓晓总是敬重的,“赵公子过去喝一杯吧。” 不论是赵彦臣,还是梁彬,都已有自己的家人,也不存在再续前缘,只不过是点求而不得的念想。 赵彦臣道过谢,跟着杨朔去入席。 …… 新年总是最热闹的时候,尤其是翁家。 平安、春霞夫妇回来了。 景明也带着在海岛娶的媳妇回来了,姑娘性子爽朗,只是海风吹多了,皮肤有点黑。 翁晓晓买下的那个岛地理位置极好,他们不去住,便把修建的房屋都改成了客栈,供来往的船只歇脚、避难。只是近年来,倭寇越来越猖獗,经常打劫过往船只,有时还侵袭沿海村镇。 杨朔便把景明这个好战分子派了过去,成立了一个由伤兵组成的护卫队,专打倭寇及海盗。当然也护卫商船,这个就要收一些费用了。 黎洪依旧独自一人,医术很高但名声不显。鉴于家族遇到的灭顶之灾,他学会了藏拙。只醉心于医药一道,无心名利。报了仇,也没想着恢复黎家医馆,还是一名游医。 康宝要等初二才能回娘家。她嫁给了欧阳华的堂弟欧阳磊,管着家里的不少铺面。既是要结两姓之好,欧阳家待康宝很不错,夫妻相处和顺。 小空、小海、小洋都成了掌柜,各负责一地生意,不管离得远近,照旧携家带口地回来过年。 小花一个人过得滋润,这些年拒绝了很多求亲的人,翁晓晓尊重她的选择,依然让她负责藕粉作坊,只不过规模上早已扩大了几倍。 有时候还有德宝一家过来凑热闹。 每每此时,家里就变得异常拥挤,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 家大业大,但有春和这个大管家管着外事,内里还有秋月管家务,反倒杨朔跟翁晓晓成了最清闲的。 节庆上也只跟聂家,欧阳家有些来往,闷声过自己的日子,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第261章 我与旧事皆无憾 多年后 杨家勋看看翁思源,很是不解,“兄弟,你中了状元却辞官,实在闻所未闻!” “我的学问都是爹一手教出来的,我来参加科考,也只是为了证明我爹能武能文,不输任何人。他甘愿平凡,我却不服。” 杨家勋更困惑了,“既然不服,为何不以状元的高起点,好好做出一番事业?” 翁思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还没想好做什么,考个状元只是证明我初步学有所成,我爹教学水平一流。” 这下换成杨家勋撇嘴了,还小有所成?这也太谦虚了吧。 三年出一个状元郎,人这辈子能见识多少个?顶顶多也就十几二十个。 “大伯教出你这么个状元郎,以后怕是不得清静了。” “清不清静全在自己,我爹可不会为了旁人改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杨家勋若有所思,他只见过大伯几次,但次次印象深刻。 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以为大伯只是位斯文儒雅的教书先生,爹也很少说起大伯的事情,还是后来长大一些,才了解了内情。知道这曾是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再见面,才留心出大伯神情中少见的凛冽,自此也多了些敬畏。 “伯母不会责怪你?” “我爹责怪还有可能,我娘才不会呢!” 翁思源提起娘亲,一脸的自豪,比提起大伯时,自豪感尤甚,杨家勋看得好奇,尽管听说过不少伯母的事迹。 “只要做的是正经事,不管做什么,我娘都会支持的。” 听完这话,杨家勋的羡慕之情无遮无拦,他娘可没有这么善解人意,整日就知道提醒他上进,光耀门楣。 “你什么打算?” “先四处走走吧,跟我小舅去采药,见识见识人间疾苦,等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时,再稳定下来。” “我爹说武将之家不能断了传承,我科举无望,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去西北吧。”杨家勋低头转杯。 翁思源没接话,端起茶壶给堂弟倒上水,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和要走的路。 他肯定做了几辈子的好人,才有了这一世的好命。 有一对无与伦比的爹娘,有温馨和睦的家庭,有不愁吃穿的生活,才有了他抉择事业的底气! 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并没有多少人有这份看似简单的权利。 这位堂弟是卫国公府的世子,身份显赫,但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所以翁思源很庆幸这个身份不是他的。 他就是翁思源,现在没有任何负担,想做什么都能随心。 要说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羡慕过任何人,有也是羡慕他爹娶了个好媳妇。 他娘这样的高度摆在那里,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到看顺眼的姑娘。 “小妹也快及笄了吧,我娘还说要给她在京城找门好亲事呢。” 对了,这世上除了他娘,女子中能让他入眼的还有这个亲妹妹。 母女俩不仅长的像,脾气、性格都像,要说妹妹有什么比不上母亲的地方,就是多了些被娇宠出来的小姐毛病。 这倒也不怪她,上面有两个哥哥罩着,还有一个女儿奴的爹,要不是母亲管教严格,绝对能被宠的无法无天。 为这事儿上,他爹可没少跟着受娘的罚。 “你给婶娘说一声,让她别费心了,思琪现在不仅是我们家的总账房,还时常跟着景明叔去打倭寇,心眼多性子还野,她若不点头,我爹娘绝不会同意。” 这样的吗? 人真不可貌相! 看似娇娇弱弱,笑得甜美的堂妹竟是位巾帼英雄! 巴拉巴拉京城的贵公子,还真没有个合适的。 “小弟还在读书吗?” 提起家里人,翁思源觉得自己这个状元郎还真没什么好吹嘘的了。 “早不上学堂了,但我爹给他定了任务,每年必须读够五十本书,每月写三篇心得,完不成就不准出门。” 不等堂弟问起,翁思源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思瀚十三岁就跟着陈叔去跑陆运,还在镖局混过,十五岁又去了海上。去过的地方多,他的出游心得也多,母亲已经帮他刊印了好几本了。” 乖乖,要不是堂兄说起来,他都不知道小堂弟这么厉害,这家人行事也太低调了吧!好些事连自家人都不知情。 翁思源撇撇嘴,“所以啊,我这个状元郎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俩的学问都不比我低,我只是能耐着性子学应试文章而已。” 好吧,这么说也有道理!杨家勋见识也不低,但还很少受到这种碾压。 “姑姑可好?”杨琳是他的亲姑姑,从皇家别院接出来后,却选择去了扬州,连他父亲也无法。 “母亲办了个育婴堂,专门收留十岁以下无家可归的孩子,姑姑在那里做管事,每日忙忙碌碌的,人倒是更精神了。” “有点事儿做也好,倒难为姑姑撇开身份去做杂事。” 世人多有这种想法,但是经历过的便知道,高高在上、无所事事,未必过得开心。 翁思源他也不跟人争辩,反正姑姑自己能做主,就像娘说的,后半辈子只需对自己负责。 “你准备好久离京?” “等过了清明吧,这是祖母去世的第二年,我爹娘应该会赶过来祭祀的。” 落叶归根,大爷爷在这边,大奶奶自然也要合葬进祖坟。 “住进家里吧,各处都方便。” 翁思源连连摆手,“不是跟你们见外,身处公府出入实在不方便,哪有我现在这般无拘无束的好。爹娘不去不合适,我就算了吧。” 杨家勋也不再劝说,若是可能,他也想过些自由点的日子。 ...... “几年没来京城,变化真是不小。” “说的好像你很熟悉京城一般,我在这里长大的,都不敢说这话。” 翁晓晓无声翻个白眼,她发觉杨朔更年期提前了,不仅人变得越来越啰嗦,脾气也见长了不少,动不动就跟她闹一场,要不就是打冷战。 “谁惹你了?我替你去骂他。”翁晓晓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更不想他黑着脸见人。 杨朔撇嘴,冷哼一声,看向了外面,“你说我跟田润泽,谁长得更好看?” 翁晓晓抬手扶额,无语望天,不过就是去探望了一下田润泽,这就没完没了了。都是入了半截土的老头子了,还分得出哪个更好看?! 一路上哪哪都不对头,根源竟是这个。 这下终于深信“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了。 翁晓晓坚信以柔克刚,靠在杨朔肩头,凑近了说道:“你是我夫君,他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常年习武,身材绝对比他棒。” 这个夸奖走了心,杨朔脸色瞬间好看了不少,论身材,他是有绝对自信的。 “不对呀,你的意思还是他长得更好呗!” 这声质疑,让翁晓晓也来了火气,软的不行就只能硬刚。往旁边挪了挪,冷冷说道:“是又怎样,你待如何!” 眼见着翁晓晓火起,杨朔瞬间偃旗息鼓,不敢作妖了。 “娘子喝口水吧,消消气。”杨朔试探着递过来一杯茶水。 翁晓晓扫了杨朔一眼,也不伸手,“我为什么去见田润泽,不就是想去看看他的几个儿子,看看有没有适合琪琪的人选?” 杨朔伸长手臂,端着让翁晓晓喝了一口,“他家不行,必须找个不纳妾的人家,我们闺女可不能跟人共侍一夫,”然后兀自嘿嘿一笑,“我怕她忍不住经常把夫君揍一顿,坏了名声。” 翁晓晓不由得被逗乐了,她也不喜欢田家的氛围,但那是别人的生活,她无权干涉,“你以为我会不介意?我最介意这点了。” 放下茶杯,稍微用力就把翁晓晓拉到了怀里,额头相抵,“这就是我无与伦比的好处了,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从没厌烦过,还越来越喜欢。” 翁晓晓被热气吹的老脸一红,生怕车外的小厮听到了,忙拿手捂住了杨朔的嘴巴。见杨朔不满意,凑上去亲了一口才算作罢。 被捋顺了毛的杨朔,往后靠了靠,四肢伸展,“等京城事了,你想去哪儿看看?”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俩几乎走遍了整个华夏大地。从东北的长白山到西南的西双版纳,从西北的戈壁滩到东南的海岸线,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既乘风破浪过,也草原驰骋过,爬过雪山,走过密林,看过无数美景,也经历过不少惊险。 不管遭逢哪种境遇,身边一直有杨朔的陪伴。 能携手同行,这便是最好的伴侣了。 翁晓晓前半辈子过得很艰难,但却了无遗憾! 不是事事完美无遗憾,而是努力过、争取过,即便结果不尽人意也不后悔、不遗憾! “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了,只想早点回家,坐在摇椅上抱着花猫打个盹。” 杨朔笑笑,“好,办完事情就回家,刚好喝上最新的明前茶。” (全文完) 番外 林常青(一) 杨朔领着部将进城投降的消息传来时,林常青正在衙门等消息。 天都变了,谁知道还有什么变动,一个个都正襟危坐,再没了往日的轻松闲适。 在这个时候,林常青不好贸然离开,却也不放心表兄,悄悄派了林为去打探消息。 过了许久,林为才溜了回来,凑近了林常青低声说道,“将军一人出了宫,被翁公子接走了。” 表兄无事,她也无事,林常青彻底松了口气。 他就是一个办事的官吏,上面再怎么调整也还轮不到他。 随后几天要筹备新皇登基的庆典,林常青被派了不少差事,这个节骨眼上,都在挣表现,没人敢偷懒。 忙完登基仪式,还要办理先皇的丧事,直到出了正月,先皇下葬后,众官员的生活才恢复了正常。 闲下来,林常青才抽出时间去了趟杨府。 兄弟俩自老侯爷丧礼时一别,也是一年未见了。 杨朔亲自给林常青递上茶水,“博宇,你做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只能先口头谢谢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表兄这种待遇,林常青还有些不习惯,“表兄的不容易,我多少能体谅,能为你做点事情,我心里舒坦。” 杨朔含笑拍了拍林常青的肩膀,坐在了一旁。 可能从小被外祖着重培养,也可能是家族重担在身,林常青在杨朔身上,从没见过这般闲散的神态。 “表兄今后有何打算?” 杨朔右臂是吊在脖子上的,特意晃了晃,“杨家也是时候分家了,让姑母别担心,总会有这一天的。我右手废了,可能提笔写字都艰难,好在媳妇不嫌弃,以后就看看书、钓钓鱼,吃吃软饭吧。” 吃软饭? 那咋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林常青撇嘴,换了他,就算敢做也不敢说出来。 不对呀! 堂堂国公爷,就算闲着啥也不做,也不能说是吃软饭吧! “表兄,你?” 杨朔含笑眨了下眼,“博宇聪慧,我是准备倒插门嫁去扬州的。” 嫁? 嫁去扬州? 国公爷入赘? 这兄弟可真是敢想敢干! 林常青呆愣在了原地,半天才找回了他的声音,“杨家长辈能允许?” “看你吃惊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了,不怕,我心意已决,能够应付。” 林常青挠挠头,却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劝说的话,半天才憋出一句,“表兄心里畅快就好。” 杨朔颔首,端起茶杯敬了敬林常青。 “博宇,我知道你对她的情谊,也谢谢你多年来的关照,你人好也聪明,若是性子再放得开,硬气一些,可能都没我什么事儿了。” “表兄,我......”林常青结巴起来。 看来是真的,杨朔心里有点酸,喝了口水缓了缓,“喜欢上那么好的姑娘,说明你有眼光。再说了,你已成亲,过得又不错,我可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说说心里话,对不对的,你权且一听。” 林常青只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短处心里清楚,只是想改变却也不容易。 “不过,你这性子从政倒是很合适,世事洞明又不会轻易得罪人。新皇登基,必定要加开恩科,博宇可以早做打算。”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搏一搏? “可是表兄,我打小就没有好好念书,也不知道行不行?” 杨朔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男人怎能说不行!你差的就是股子拼劲。知道翁晓几次死里逃生怎么过来的吗?” 死里逃生? 翁晓晓后面发生过什么,林常青并不知情,但做什么都不会一帆风顺,这倒是毋庸置疑。 “凭着她几年如一日的训练,生死关头才能瞅准机会跑了出来。别说一般女子,就连多数男子也做不到。她当年是什么基础,你最清楚了。” 林常青当然清楚,杨琳还是他给翁晓晓找来的武师父。 “表兄,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你的提点。” 做人得知好歹,外人再不会说这番话的,林常青更没觉得表兄是在嘲笑他。 兄弟俩难得坐下说说话,吃过午饭,林常青才告辞回家。 ...... 进府后,林常青先去了杨氏的院子,把表兄的话简单转述了一些。 对于杨朔要入赘的念头,杨氏自然吃惊不已,不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人总要先活下去再说。 “谁有不如自己有,表兄让你科考,就去试试吧。” “娘也是这想法?” 杨氏点了点头,庶子中了进士,有他丈人的提携,已经跟长子常春的官职一样了。她处置了封姨娘,庶子能不恨她? 若在将来,庶子的官位坐得更高,长子还能顺利袭爵吗?杨氏嗅到了府中的潜在危机。 后宅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了功名利禄,打压兄弟的事情,她可没少见。 若杨家势强,没人敢轻举妄动,但此后就难说了,谁会怕没有了牙齿的老虎? “是,但我也不逼你,终究要你自己想通了才有奋发的动力。” 家里的情况,林常青门清,他自然是支持兄长的,但是支持可不是喊喊口号,关键时候要能顶得上去。 “知道了,娘,我会好好想想的。” 去书房见过父亲林智,林常青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成了亲的白梅越发贤良淑德,笑着把林常青迎了进去。 “恬恬呢?” “已经睡了。” 林常青脱掉外衫,踢掉鞋子,便歪坐到了暖榻上。 白梅放下茶水,见林常青脸色不大好,也挨着坐在了一旁,“有不顺心的事情?” 拉过妻子的手,握了握,“我准备参加今秋的恩科。” 白梅对于林常青的这个决定很意外,能让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去参加科考,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谁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寒窗苦读不是儿戏,没有超常的毅力是很难坚持下来的,尤其对于这种半路出家基础很差的人来说,简直难于登天。 想了想,白梅才说道:“夫君若是想好了,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番外 林常青(二) 林常青笑了笑,得妻如此,他也该知足了。既有自己的个性,也懂得体贴顺从,那就是最适合他的。 翁晓晓跟杨朔骨子里的那股狠劲是相同的,所以他们才能相互吸引,历尽挫折也能不离不弃。 杨朔为什么有勇气敢说出吃软饭的话?还不是因为他不会白白吃软饭,即便没有任何外在的身份地位,他也还是他,容不得任何人小瞧。 若是这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林常青他此生注定可以做个富贵闲人,困扰他的不过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碎事,顶天了就是兄弟阋墙,可即便家里有什么变故,对他这个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问问内心,真的就甘愿如此过一辈子吗? 若家里有什么变故,他真能袖手旁观?他能受到父辈、祖辈的荫庇,那他的子孙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那就豁出去这一年,就算结果不尽人意,至少自己也算努力过了。 “我想拼一拼,行不行的,总要试过才知道。” 白梅看看林常青,他今日去了杨府,定是受了那位大将军表兄的点化,凭空可生不出这股豪情。 “夫君,下决心很重要,可咬牙坚持下来绝非易事,走上了这条路那就请一直走下去。即便今年失意,还可以再战三年,二十多岁能中举的本就不多。” 一听再战三年,林常青面露苦涩,说什么他也要今年就搞定了,再来一次,真是活不了了。 “得让父亲先给我寻个好先生,”林常青穿上鞋子往外走去,刚要迈过门槛,又急忙回头说道,“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家里不清净,我要搬到别院去过一年苦行僧的日子。” 白梅笑着应下,男人肯上进,对家里来说是好事。 ...... 二十多岁重新拿起书本,那个难就别提了。 记性不好,读几遍都背不过一段拗口的文章...... 书法不过关,每天临摹三百字的字帖,手指写到发颤...... 早起困倦,夜晚打瞌睡,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站着都能打盹...... 一旦打盹走神,板子就削了过来,火辣辣的痛感,再困也醒了。 对侯府公子照打不误的先生,也就只有杨大将军了。 林智寻了多少个先生,一听要教的是林常青,这么大个的学生,还要今年参加秋闱,给多少钱人家都不来。 不是不愿意挣钱,是没本事挣这个钱。 学一年就想考秋闱,那不是痴人说梦嘛! 最后,还是杨氏想到了侄子杨朔,他是国子监科班出身,若是当年能参加春闱,必定榜上有名,再者,也只有杨朔能管得住林常青。 换了旁人,极有可能半途而废。 杨朔正愁在家没什么事儿,听到姑母这个请求后,痛快地应了下来,还让林常青搬去了他院里。 从此,林常青开始了非人的科考生涯。 头一个月,就是学习习惯的养成。 一个月过后,林常青再不会对着书本打瞌睡,即便睡眠不足,也能随时进入学习状态。连监督都省了。 学生过得苦,先生也不轻松,教学也是门大学问,都的用心。 林常青基础那么差,想短时间补上来谈何容易?! 该背的文章必须记住。不知道那句话的出处,怎么明白先贤说这句话的目的跟背景,这些都不知道,又怎么引经据典地写文章,谈自己的观点。 天天背诵、时时诵读,林常青都快魔障了。 林常青奋发图强,杨朔也是手不释卷,等林常青能开始写文章的时候,也就到了考验先生水平的时刻了。 杨朔现在的身份不便四处走动,更不方便去拜访同窗,连顾先生那里也要避嫌。 想破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杨朔还是想起了当年顾先生给出的那些题目。再让人搜罗来历年的秋闱考题,筛筛选选也就够林常青练手的了。 林常青做一份试卷,杨朔也做一份。 林常青的卷子杨朔不急着点评,而是让林常青先看看他是怎么写的,再回过头看自己的。 几篇写完,自我感觉还很良好的林常青,再看看杨朔的文章,瞬间受到了暴击,很想把自己的撕掉。 杨朔自然不许他这么干,不分析出问题所在,怎么改进?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日复一日有针对性的训练,让林常青进步飞速,一天天地成长了起来。 送林常青进了考场,杨朔便离开了京城。 九日后,等林常青一身邋遢地出来,才从林为嘴里知道了杨朔离开的事。 他可以想象表兄离开时雀跃的心情,却也很遗憾连件贺礼都没有送出,不论这次成功与否,所学都是他自己的,这份师生情谊永在。 秋闱结束了,但林常青并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在家陪了父母妻儿几日,便搬去了别院。 学习的知识越多,越发觉自己的浅薄。 即便这次秋闱失利,林常青也决定再战三年,夯实基础,才能远行。 ...... “公子、公子,大喜、大喜啊!” 等林为跑进屋里来,林常青才从书本中抬起了头,不慌不忙地问道,“何喜?” “今早见着一只花喜鹊,果真是好兆头,您高中举人了,小的给您磕头道喜。”林为又哭又笑地跪了下去。 中了? 林常青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晃着林为又问了一遍。 不待林为回话,杨氏哭着走了进来,“我的儿啊,你可是受苦了......” 林常青越发懵懂,“娘,我好好的,您别哭啊!” 杨氏拿帕子擦了擦脸,见儿子紧张,忙说道,“儿子争气,为娘这是高兴的。” 看来是真的中了! 林常青撩衣服给母亲跪下磕了个头,感谢亲恩,“孩儿总算不负母亲教养,做了件让您露脸的事儿。” 小儿子总算懂事了,杨氏又不争气地哭了起来,还不忘弯腰扶起了林常青,“苦是你受的,福自然也是你的。” “娘,表兄那边可别忘了报喜。” 想到大嫂,想到侄子,杨氏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我会派人过去的,谢师礼少不了,新婚贺礼也不能缺。我不会让朔儿短缺钱财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分家时,朔儿什么都没要。” 什么都没要?! 这倒是符合杨朔做事的决绝。 “翁晓有不少产业的,表兄不会缺银子。” 听儿子这么说,杨氏不悦,“你懂什么,女子出嫁尚且还要带着私房银子,一个男子怎好张口闭口找娘子要钱花。” 这个理由,林常青无法反驳。 高门大院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私房财产,他也不例外。 “我能高中,全是表兄的功劳,日后走多远也不会忘了恩师的培养。不论您出多少,我再添上五千两吧。” 因为战事,翁晓晓的商队停了,否则他的银子只会更多。当然天下稳定了,那生意必然还会重启,也许早就开始了。 “这才像话,银子是一个人生活的底气。”杨氏抬眼看看儿子,“家里要请客庆祝,跟娘一起回去吧。” 林常青摇头,“娘,孩儿这次能考中,也算是侥幸,我还是抽时间多看会儿书吧,几个月后还有春闱呢。” 看看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儿子,对于这个要求,杨氏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番外 林常青(三) 林常青不是文曲星下凡,一次中举已经用掉了所有的气运,春闱自然而然地落榜了,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认知和接受范围,没什么遗憾。 打定了主意再战三年,林常青便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还请薛钊帮忙,弄了个国子监旁听生的名额,可以堂而皇之地进最高学府学习。 除了祖母过世,儿子出生这样的大事,林常青才请了些假,别的时候都是在学堂度过的,连休沐日都很少回家。 寒来暑往,功夫不负有心人,林常青再战春闱,以二榜一百九十九名的成绩中了进士。 一门三进士,忠信侯府暗戳戳地抖了起来。 不争气的儿子突然给家里挣了大脸面,林智大喜过望,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把能请的宾客都请了来。 成绩出来后,爷俩就深谈过一次,林智希望林常青继续留在工部,林常青的老上司给说句话,这事儿便能板上钉钉。 但林常青不同意,“表兄走时就说过,若是日后中了进士,建议我去西北。皇上在那边经营多年,是有感情的。另外,陆耀文陆先生在那里,那可是皇上潜底时就看重的人物,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跟着陆先生,就是跟着皇上。” 有了这套说辞,林智自然要掂量掂量,京里的人脉也就这样了,若是能有封疆大吏保举,的确前途无忧。 林智同意下来,便去给林常青走动运作,去江南的争破了头,想去西北则没费好大的力气,很快就拿到了七品县令的任命书。 祖母已过世,父母年龄不是很大,林常青又不是长子,他媳妇白梅不需要留在府里尽孝。杨氏也希望白梅能跟着过去照顾。两个孩子年幼,留下哪个也舍不得。最后,只能一家四口收拾起行装,同去上任。 德宝听到林常青这边的消息,送来了几个护卫,“这是翁晓跟将军的意思,那边民风彪悍,让他们给大人保驾护航。” 金银不稀罕,这份人情可贵,林常青笑纳了,身边有自己人才好办事。 “漠北有特产,西北肯定也有,等我站稳脚跟,你们就派商队过来,再开一条线路。” 德宝是商人,有了商机自然不会往外推,笑着拱手,“是,以后还有劳大人关照。” 林常青摆手,自家生意,关照不是应该的嘛,每年的分红,他可没少拿,这也是他能安心读书的底气。若是家小都养不活,哪里还能念得下去。 “本来还想找梁彬的镖局护送一趟的,你送来了人手倒是正合用。” “都一样,咱们商队生意多,但凡需要请人护镖,都是找的梁镖头,多年的合作伙伴了。” 林常青不得不感叹一声,翁晓算是把朋友们都照顾到了。 ...... 有了护卫,林常青一家人顺风顺水地到了西北。 几年前,翁晓晓逃出生天时,陆耀文还在民生凋敝的灵清县任职,如今已是凉州知府。 进凉州城后,林常青一家住进了客栈,他便让人去打听陆知府的住处。 住处好打听,但他跟陆耀文不过点头之交,能认识还是源于翁晓晓,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交集,林常青不敢贸然以私交的身份前去拜会。 第二天,林常青换上官服,拿着拜帖,才去了知府衙门。 陆耀文公事公办,在大堂接见了林常青。 昔日的落魄书生,如今的知府大人,气度自然不同往日,不苟言笑便威严尽显。 林常青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恭恭敬敬地下拜行礼。 “林大人请起,既来之则安之,为官必须清、慎、勤。西北气候差,百姓苦,做官的有无作为还在其次,决不能盘剥百姓。否则百姓告到了我这里,本官决不轻饶。” 林常青忙躬身行礼,“卑职不敢,谨记大人教诲。” 陆耀文点了点头,“我在灵清县时,已经开始推广高产作物,初见成效,还望林大人能够继续做下去,百姓吃饱了饭,西北才能长治久安。” 他对林常青印象不错,起码当初救助德宝兄妹时,纯粹是出于朋友义气,但他们二人没有私交,更何况几年未见,交浅忌言深。 林常青琢磨出一些陆耀文的顾忌,换成是他也会如此。 对于上司的叮嘱,林常青满口应下,又微笑着说道:“年少时贪玩不喜欢读书,白白错过了好年华,还是表兄杨朔点醒了我,他在京城停留那多半年,跟我同吃同住,没有他的棍棒教育,我也不能一次中举,再战春闱。” 说出这话,林常青见陆耀文的戒备之意明显弱了。 “来西北也是表兄给指的路子,说是跟着陆先生好好做事,自然不愁前程。” 陆耀文笑笑,他虽然没有亲去扬州,但是几次派人去那边购置种子,跟翁晓晓的书信就没断,娶将军一事震撼了他许久,庆幸世间有人入了她的眼,也愿意为她付出。 “都是为朝廷做事,有了政绩自然有了前程。别的帮不上,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林常青起身恭敬道谢,有这个承诺就足够了,官场上的门道太多,他无需陆耀文偏袒,能秉公对待已是难得,关键时候再能帮着美言两句就是锦上添花。 “卑职从京城带了些土特产,已经送去了后衙,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陆耀文笑笑,“林大人客气。” “德宝已是京城大掌柜,翁晓商队的货物都是他在调度,我希望他能把商队派一支到西北,西北虽贫瘠,到底也是有特产的。” 听完这话,陆耀文站了起来,就像当初听到了高产作物一样,两眼放光。只要是对民生有好处的事情,他都有兴趣。 “好,好,好!我这就组织人去安排,一定把西北值钱的东西运出去。贸易做起来,百姓才有钱赚。” 林常青抬眼看看陆耀文,这人没有丝毫考虑私人利益的算计,他打心眼里敬佩。 “卑职听大人调遣。” 陆耀文点点头,“你先去上任,这事儿急不得,该怎么办理,衙门会拟个章程出来。” 番外 林常青(四) 拜见完陆耀文,林常青踏踏实实走马上任了。 他不缺钱,来这穷乡僻壤就是为了政绩,为了升官的,若是能顺道为百姓做些实事,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走完接任的各种手续,推掉了各路宴请,林常青微服私访了,第一次做父母官,总要熟悉一下自己管辖的地盘。 ...... “这是怎么了?受伤没有?”白梅叫嚷着跑过来。 出门几天,林常青再回来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比个叫花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看得白梅胆战心惊,还以为遇上了打劫的。 “没,没伤,媳妇,我饿......”林常青有气无力,也不让白梅靠近。 还说没被打劫?! 白梅让人赶紧去准备饭菜,她亲自打了水给林常青洗漱。 等洗澡换了衣物,喝过两道茶水,吃了三块点心,林常青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媳妇,光听说百姓怎么怎么苦,这回可真是开了眼啦,”林常青接过白梅递过来的菜汤,几口就喝了下去。 看见林常青吃东西的样子,白梅心疼的要命,这是饿了多久哦,忙又把一碗稠稠的鸡蛋面推了过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最难的就是百姓了。” 白梅父亲虽是武将,但官职低微,家里也只是不愁温饱,她常在市井间行走,是见过百姓真实生活的。 吃完一大碗面,打了个饱嗝,林常青毫无形象地半躺在了床上。 白梅走过来给林常青脱掉鞋子,再拉过被子盖上,“万事开头难,睡一觉再忙吧。”说完要起身,没想到被林常青一把拉倒在床上,紧紧抱在了怀里。 林常青往白梅怀里拱了拱,他这几天见过的世道完全冲击了以往的认知,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可这就是不争的现实,可怕的现实。 出门几天,定是看了不少让他心里难受的事,白梅伸手回抱住林常青,顺道拍了拍他的背,这会儿也只需要陪着他就好。 ...... 调查完民情,林常青也不再下去了,看了也是如此,不如做点什么对百姓才更有帮助。 几年下去,高产作物的推广还不能完全普及,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林常青接下来的精力全用在了这上面。 高产作物亩产少的也有几百斤,两三年下来,已经不差种子,也不差技术了,怎么就还有一多半的田地没有种上? 他倒是要看看是前任知县不作为,还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 查来查去,林常青发现了问题,也幸亏带了自己人过来,原来那帮衙役的话水分很大。 责任人先不说是谁,推广不下去的地方恰恰就是最穷的那些乡村。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才怪呢。 林常青强压着怒火听完了汇报,转身喊来了师爷。 这位林富平林师爷是林常青的远房本家,举人出身,在林常青出京时,求到了他跟前,想跟着出来做事,不想再考。 “平哥,你把这几年发下去的秧苗和回收番薯的账目清一清,我倒要看看,哪些发了昧心财。” 林富平跟着林常青一路去私访的,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作为书生,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更想有所作为。 “大人,账目好清,只是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些人怕是不好动啊。” 没权没势的想贪也没那机会,能抓进自己兜里的必定有那本事。 以林常青原来的观念,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是想做事情,必然会触动有些人的利益,躺平不动,可没有白送他的政绩。 “先去查清楚再说,即便不能一锅端,总要打打老虎。” 打掉拦路虎,事情才能推进,林常青别无选择。 林富平尽心,带来的几个护卫也尽力,查来查去,查到最大的拦路虎竟是县丞。 “大人,县丞他有个叔叔在凉州,据说官职还不低,咱们不可轻举妄动。”林富平怕堂弟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林常青皱眉,官场上没有人是单打独斗的,都有着自己的关系网,或许还有无人知晓的靠山。既不能乱来,还要除恶务尽,这很难。 没有足够的罪证,仅仅只是阻挠公务,就算陆耀文也没办法处置县丞。 称霸一方的家族,林常青可不相信他们只是敛点财,那就慢慢挖一挖吧。 怕县丞起疑心,林常青并不好主动靠上去,只是没过多久,机会自己找上了门。 县丞家老太爷过寿,魏鹏就算不想跟林常青有什么私交,大摆筵席时,也得给他下帖子。 林常青收到帖子后,笑着让人备了份丰厚的礼品,堡垒嘛,要从内部才容易攻破。 …… 寿辰那天,知县林常青穿得体体面面,大摇大摆地进了魏府。 来者是客,魏鹏再不乐意,也只能亲自陪在上司的身边。 “魏家真是人丁兴旺啊!” “大人过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边陲,有好些年头了。”魏鹏打着哈哈。 “边疆是真苦,我父亲说这边容易出政绩,只需要忍耐上几年就可以。早知道是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说什么也不来,哪怕在别处做个九品官也比这儿强!”林常青尽情展露玩世不恭的一面。 魏鹏笑笑,这位知县的底细他知道,就是个京城的纨绔,至于为什么来这里,不得而知。 到任后不久,知县就下去调查,还搞微服私访的一套,实在耐人寻味,所以魏鹏不敢靠近他,只是暗暗观察着。 看来,是他太过小心了。 “大人受委屈了,这里的确很苦,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这季节还好些,十月后就到处光秃秃的了。” 林常青把杯中酒一口饮尽,面露委屈,那神情全然没有了半点威严。只叹了口气,又给自己斟满了酒水。 “大人慢点喝,今日是家父的好日子,一会儿还有不少节目的。” “有美人跳舞吗?”林常青两眼放光。 魏鹏笑笑,“有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大人的青眼。” “看看不就知道了。”林常青嬉笑。 你来我往,越聊越投机。 寿宴结束时,魏鹏亲自把微醉的林常青送回了府衙。 林常青拍着魏鹏的肩膀,“兄弟,以后县里的政务还得有劳你多费心,等我调走后,一定保举你来接任。” “谢大人提携,卑职定当鞠躬尽瘁!”魏鹏面露感激。 番外 似水流年 几月后 “陆大人,这不是卑职一人的决定,林大人都是知情的,而且他才是主谋。”魏鹏看看满桌的罪证,既慌张又淡定,他早就找好了垫背的。 “接着说,等你说完了,我再说。”林常青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半点不慌。 这是胸有成竹? 魏鹏心里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常青。 “别看了,你是我举报的,罪证也是我查出来的,塔克也是我抓的。私通鞑靼,把我们的种子卖给敌国,你死不足惜!” 塔克的名字报出来,魏鹏一个站立不稳,跪了下去。 陆耀文适时拍响了惊堂木,“魏鹏,还有什么要说的?” 魏鹏跪在那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被惊醒后,磕头如捣蒜,“卑职一时财迷心窍,还求大人饶我一命。” 既然认了,陆耀文没再理睬他,看看师爷,“把记录拿给他看。” “若无异议就签字画押吧,至于如何裁决,圣上自有决断。” 魏鹏脸色瞬间刷白,皇帝跟鞑靼打了一辈子仗,最恨叛国之人。可他只是贪财,想多卖点钱,并没有泄露别的消息! 呆愣愣地跪着,魏鹏不肯动笔,自有不耐烦地衙差拿着手让他签。 事情已了,陆耀文发话,“把魏鹏及相关人犯都带下去,好生看押,退堂!” 等到了后堂,陆耀文好生夸奖了林常青一番,“博宇的功劳,我自会上禀。蛀虫不除,作物推广大业难成。” “都是大人领导有方,这次才能人赃并获,卑职不敢居功。”林常青极有分寸,自然不敢忘了上下级身份。 陆耀文点点头,世家子弟可比他懂官场生存之道。 …… 多年后 “夫君,表兄他们难得进京,要不要提提儿子跟思琪的亲事?”白梅边梳妆边看向一旁等着的林常青。 听到这话,林常青想起了那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简直就是她的翻版,比她当年更为洒脱,因为她有爹疼娘爱,人人宠着! “小丫头不点头,表兄不会同意的。”他自然想跟表兄结成儿女亲家。 “夫君,若是许诺咱儿子此生不纳妾呢?”白梅不死心,见过那么多千金小姐,唯有思琪对她的脾气。 “夫人,这倒是条路子,先不说思琪,表兄表嫂这关绝对能过。”林常青兴奋地站了起来,不停地在屋里转圈圈。 白梅看看已身为尚书,但在她面前还时常孩子气的林常青,淡然一笑。 “想当年游湖踏春,我们都才十几岁,如今再聚首已有了白发,人生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白梅起身挽住林常青的胳膊,“别感慨了,去晚了不好。” …… “当年母亲才过世,我都没能尝尝你烤得鹿肉,那味儿却记忆深刻,好久都忘不了。”翁晓晓吸吸鼻子,仿佛香味就在眼前。 杨朔握了握翁晓晓的手,“一会儿我单给你烤,但不准多吃。” “好。”翁晓晓笑着拖长了声调。 …… “你们来得倒是早,让二位久等了,”林常青拉着白梅上前行礼。 杨朔二人还礼,“这里风景依旧,还是那么美!” “抱歉,抱歉,”人还没走到,梁彬先行起了礼,这样的聚会还能叫上他,他实在不该来晚的。 “不晚,又不是什么正事,只是游玩而已,怎么没带上你夫人?”翁晓晓迎了过来。 梁彬憨憨一笑,“儿媳妇要生了,拙荆走不开。” “恭喜恭喜,添丁进口是喜事也累人。” 翁晓晓刚说完,又传来了新的话音。 “老夫迟到了,该罚该罚!” 翁晓晓笑着走上前去,“陆先生,陆尚书,您自罚就是,谁敢罚您?” 在场的也就翁晓晓敢跟当朝的吏部尚书这么说话了。 “自罚,我自罚……”陆耀文笑着拱手。 众人连忙还礼。 人到齐了,便相约着坐到了已经搭好的棚子里。 一位吏部尚书,一位礼部尚书,自然不好被人围观,这里早就清了场地,只有他们几个游客在。 “表兄,你家小子考个了状元,拍拍屁股就要走,你们也不管管?”林常青撞了撞杨朔的胳膊。 “随他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杨朔一脸的无所谓。 林常青自觉没趣,嘟囔道,“那你当年因为科考可没少揍我。” “棍棒底下出举子,你不是成功了嘛!”杨朔揶揄道。 “是,是,不敢忘恩师教导。先生,把你闺女嫁给我大儿子呗,我绝对当亲闺女一样疼!” 杨朔翻个白眼,“她不缺父爱。” 林常青语塞,转头看向翁晓晓,“我自己定了个家规,儿孙不许纳妾,表嫂,替思琪考虑考虑我家儿子呗。” 还不等翁晓晓说话,陆耀文先不乐意了,“我家也能加上这条规矩,有什么了不起的,翁晓,也考虑考虑我儿子。” 翁晓晓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是都商量好了?一帮老朋友还没追忆往事,倒先谈起了儿女亲事。 也罢,闺女受追捧,她心里高兴,但她做不了主啊!也不想拉郎配。 “先多谢两位的厚爱了,可我就一个闺女,哪能应你们两家!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吃肉、喝酒,今日咱们只追忆似水年华,别的事一概不提。”杨朔配合地高声说道。 林常青一如当年,起身给众人斟满酒水。 “为了今日的重逢,干杯!” “干杯!” “干!” 杨朔笑着碰了碰翁晓晓的杯子,当年谁能想到他俩会凑成一对! 林常青看看四下,谁又能想到他这个浪荡公子会走上仕途巅峰! 陆耀文虽未赶上当年的聚会,却也想起了酒楼争彩头的辉煌,举杯跟梁彬碰了碰。 梁彬回敬,一口干了杯中酒。不经意间瞥见了远处的蝴蝶风筝,一如当年那般靓丽。 番外完 …… 写这个番外是想给喜欢林常青的朋友们一个交代,大家放心,他过得很好!爱过、失去过,依旧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