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槐桉》 第166章 相关背景 坤宁宫今晚炸开了锅,皇后的床沿里侧放了一枚鸽子蛋般大小的小石头,这石头不知是什么来头一直被皇后随身戴着,只是今晚皇后去了乾清宫陪陛下才取下来搁在了床沿。 这石头以前从未有过异样,今晚却散发出诡异的蓝色光芒。 彼时帝后正在用膳,皇后听到知画来报的消息激动地筷子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元昭帝见向来端淑识礼的皇后今日难得破了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皇后微微躬身请罪,而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找个理由搪塞了元昭帝便遣人回宫。 不惜动用萧家的人,整个晚上都在打探太子今晚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不为别的,只因她多年的谋划终于看到了希望。 那人不负她所望来到了京城,甚至超乎她的意料竟与太子碰面了。 双生石提示的时间持续了许久,想来那人与太子还不是泛泛之交,没准儿已经相识很久了。 怪就怪在她没早点把双生石给太子,不然上次岂会让太后钻了空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找到那人,并搞好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皇后激动得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连今晚元昭帝去了关雎宫也不甚在意。 褪去妆容半是慵懒地斜靠在床头,听着宫女来报,眼中尽是不屑:“去了又如何?” 知画立在旁边眉头紧蹙:“娘娘您就不担心吗?” 皇后眉眼上挑,摩挲着手中的双生石:“担心什么?” 满不在意道:“你以为宸妃在生下娉婷后为何这么多年不再有身孕?身为他国的公主,陛下又岂会让她诞下皇子。” “若非那所谓的神医解了宫里的药,宸妃这辈子也别想再要个孩子。” 知画面上露出几分惊恐:“娘娘的意思是……” “此事本宫不想第三人知晓。” “如今宸妃生产在即,若是老天眷顾,赐个公主也无妨。” 转而想到另一种可能,皇后眼眸一沉:若生下个皇子,也不用她出手了。 两个月前她琢磨清楚这些后着实心安了不少,也难怪陛下乐意给宸妃恩宠,原是早就给太医院下了令。 宸妃未得君上授意又岂会怀孕,只是这个孩子来得巧,太后年龄大了,喜欢儿孙环绕膝下,她才没有动心思。 没了威胁她这心里也痛快不少,宫里凡是进了上好的东西她第一时间着人给宸妃送去,也落了个贤良宽宏的美名。 上次家宴永乐王在元昭帝面前露了脸,让元昭帝一时想起还有这么个弟弟来,一年前永乐王妃诞下的次女,正是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年纪,前几日被太后接进了慈寿宫,一口一个皇祖母,玉雪可爱模样乖巧,竟让太后许下承诺,待此女三岁之时被封被郡主。 永乐王一家千恩万谢,上次有这待遇的还是先帝亲封的南安郡主。 想起这南安郡主,皇后复又眉头紧锁。“太后年纪大了,陛下为表孝心今年会召各路王爷回京过年。” “届时南安郡主肯定要随南安王入京,那是个跳脱的主。” “娘娘身为中宫皇后一国之母,身份何等尊贵。” “从前郡主年幼不知礼数,如今定会有所收敛。” “且先前与南诏一战南安郡主立下大功,由此可见郡主已经懂事了。” 皇后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蓝曦玥母亲难产而死,先帝怜惜这孩子刚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在其满月之时便封为南安郡主。 南安郡主早年曾在宫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皇后对她印象不怎么好,因为那时的她总爱欺负蓝瑾瑜,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大家都觉得很正常,而她作为嫂嫂又不能说些什么。 彼时先帝春秋鼎盛,元昭帝还只是瑞王,蓝曦玥身为南安王嫡女又是先帝的亲侄女,经常和年纪相仿的蓝朝桉、蓝瑾瑜等人玩在一起。 太子小时候就是个玉面小郎君,说话时软软糯糯的看上去很好欺负,且他生性纯良从不与人交恶,对身边的嬷嬷奴才们都极为友善,成天脸上挂着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 蓝朝桉被蓝曦玥捉弄过一次后便知道向先帝告状,而蓝瑾瑜什么都不肯说,他担心皇爷爷会惩罚小姑姑,母妃教过他要让着女孩子,他不能向皇爷爷告状。 于是乎换来的便是蓝曦玥的“得寸进尺”,好一段时间以捉弄蓝瑾瑜为乐,本来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实属正常,更是关系好的表现,萧姝湘的灵魂是现代来的,更看得开。 可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蓝瑾瑜脾气太好,年龄小又没开窍,只以为人人都是好的,每次回来身上都这儿被磕一块儿那儿被撞一块儿,萧姝湘心疼极了。 有一次在蓝曦玥的忽悠下三人去了御花园一处很隐蔽的地方玩捉迷藏,蓝曦玥年龄大些知道找不到人就回去,而蓝朝桉和蓝瑾瑜直到天黑也没被找到,当时可把她们吓得半死。 最后蓝瑾瑜因等得太久在一处灌木丛里睡着了,而蓝朝桉不知道瞧见了什么受了惊吓,因此大病一场。 要知道那时蓝朝桉可是先帝的眼珠子,护得跟什么似的,先帝得知此事狠狠地训斥了南安王和瑞王二人。 不知为何,从那场病以后蓝朝桉身子骨弱极了,先帝让人四处寻医最后无奈将人送去了玄机阁,具体地方只有先帝和一些心腹知晓,其余人只当蓝朝桉被送去了玄机阁养病,并且每年一养病便是大半年。 那件事后萧姝湘暗暗叮嘱蓝瑾瑜身边的嬷嬷,带世子离那两人远一点,好在后来蓝朝桉去拜师去了,蓝曦玥也随父亲回了封地。 接上:蓝曦玥在离京之前偶然得知蓝朝桉去了玄机阁,那时她还在因皇伯伯因蓝朝桉受惊吓一事骂了父王而生蓝朝桉的气,便着人打听到了向来与玄机阁不对盘的天玑阁,并想方设法拜入了虚阁主门下。 蓝曦玥自幼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栽到了一个小姑娘身上,后来她好长一段时间找那姑娘的茬儿,结果大多无功而返。 再后来,她得知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竟然是师父的徒弟,还是在她之前收的! 明明比她小师父还让她叫那人师姐,蓝曦玥誓死不从,刚准备和那姑娘拼个“你死我活”,结果人家压根儿不在意这些,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说按年龄称呼即可。 彼时蓝曦玥正在南安王府后院练剑,夜深露重寒气逼人,可她愣是半分也静不下心来,她今日游历回来,刚进府便收到释慕槐从京城寄来的信件,特制信件和信鸽速度很快,这信已是半个月前就送到了,上面大致写着施谙陌将要成亲的事,她难得茫然了。 原来这么多年,在施谙陌的心中自己竟是没有半点可能性吗?竟是随便哪家的小姐都能嫁与他,想她堂堂南安郡主,从小呼风唤雨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偏偏难得那人心。 第167章 被小八开导 当晚,释慕槐从云书苑回来后便直接走后门回了紫竹苑,梳洗完毕上床时发现自己被褥里有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这不是小八吗? 上次见它虽然有实体,可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而这次她瞧了半天它也没变回白色大龟。 拎起墨染般的小短腿,小东西被倒吊着竟还在呼呼大睡,只是其他三条腿儿在空中颤了颤睡得并不安稳。 “醒醒……醒醒。” 黑白相间的嘴巴还在砸吧着,下意识拿爪子挡住视线,而后睁开漆黑湿润的小眼睛。“咦……你回来了。” “你这次是完全变成熊猫幼体了吗?”嗯~摸着真舒服,再摸摸。 “当然!”小八用两只前爪捶了捶小胸脯,只是咋感觉这么难受呢。 “以后这世上就有我陪你啦。”哦,它知道了,这女人把它倒吊着! 还未等它发泄,释慕槐就将它捧在了手心里,拿鼻尖蹭了蹭。 “哦对了,你是男是女?”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它的性别。 “不对,你是公是母?” 说着释慕槐又将它翻了个身,准备亲自查探一番。 小八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翻了个身趴在她手中,两只前肢死死抱住她的手指不放,奶声奶气又萌凶萌凶道:“你怎么这么恶劣?” 她故意打趣:“嗐~你都幻化成动物了,怎么连这点觉悟也没有?” “人家……人家还没想好呢。” 释慕槐瞪大眼睛:“那你现在是……”不男不女,哦不,不公不母?! “就是你想的那样。” 释慕槐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小八也学着她的样子躺在里侧,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简直没眼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只有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释慕槐歪了歪头,瞧它抖动的小短腿儿:“话说……你这样睡着不会感到不舒服吗?” 它也学着她歪头,四目相对格外滑稽:“有吗?我不觉得难受啊!” 好吧,它算是刚出生的,以为这样睡很正常,况且它本身也与那些动物不同。 小八等啊等,这女人转头过去竟然不继续说了,它比她薄很多,任它怎么伸直了眼也根本看不到她的情绪,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夜深人静总是容易想到很多白天没有考虑到的细节,抓住了一点从而不断深入设想,尤其是当设想与现实某些情况相互佐证时,便愈发往那方面思考。 释慕槐突然凑它极近,一人一熊都快挨着了:“小八……你说我是不是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未来越来越迷茫了。 “啊!怎么可能。”它眼中的诧异是被她的话惊到了。 “方才回来的路上书舟告诉我,皇后背地里给蓝朝桉使过很多次辫子。上次蓝朝桉出征也是皇后让人谏言的。”书舟说时并未表达自己的看法,以现代人的思维她从中看到了不择手段和永不知足。 箫姝湘都是皇后了,一国国母,蓝朝桉说好听了是她小叔子,说不好听点只是臣子,太子地位稳固,整个西澜都是他夫君和儿子的,又能碍着她什么事,她非得想方设法找他麻烦,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君玉彦和箫姝湘都没能回去,她们也曾名满西澜做过许多对西澜有益的事,可最后却视人命为草芥。” 这是她思考一晚上的结果。 “或许是她们自己不愿意回去呢。” “一个太后一个皇后,她们位高权重达到了无数穿越女达不到的高度,在这里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岂能说舍下便舍下?你以为世人都像你一样可以轻易放下这些吗?” 真不知道它这话是夸她不慕荣华富贵还是贬她冷漠无情。 小八动用了它所学的全部人类思维,知道她在意蓝朝桉多一点,只能把话题往蓝朝桉身上扯:“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不喜欢蓝朝桉,但她对皇帝和太子可谓是尽了长辈的职责。” 释慕槐双眼放空盯着床顶的帘子,外间风声沙沙作响:“你说会不会跟君玉彦穿越来的时间有关?”皇后穿来的时间大致已经确认了,如今太后那边却没有什么线索。 想了想又道:“可这也说不过去呀,人们一般都是喜欢幺儿多一些。” 小八猛然睁大双眼:“是啊,除非蓝朝桉不是亲生的。” 释慕槐一巴掌拍到小八黑白相间的脑门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按照穿越的时间,若真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只能是大的那个。” “那有没有可能穿越过来的君玉彦不喜欢先帝,连带着不喜欢给他生的儿子,很多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释慕槐摇摇头,不假思索地否认这种说法:“现实生活中基本不可能,你没听过为母则刚吗?血缘关系摆那儿是剪不断的。”许多夫妻不合,若非因为子女怕是早就婚姻破碎了。 这些问题太烧脑,一个没有解决另一个又跟着来:“罢了罢了,回头让人好好查查这些事。” 又侧身戳了戳里间的小八:“若是可以的话你也帮忙留意一下。” 释慕槐自我安慰道:“现在只盼着时空洪流能早点回到正常轨道,这样便能早点完成任务离开,也不必如此心惊胆战提心吊胆。” 小八坐在床上学着人类的模样,漆黑的爪子托起腮帮子俯视迷茫的女人:“其实你没发现吗?你在这个世界快乐是大于痛苦的,在这里你有亲人有朋友,有你自己想要并努力获得的一切。” “而你彻底回去后,那个世界的你孑孓独行,除了精神世界的自娱自乐,你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什么寄托的。” 听它这么说她也回忆起很多美好时光,释慕槐面上有几分动容,尤其是听到小八的最后那句,她咬牙像是在和自己较劲:“可我真的是要回去的。” “我并不属于这里。” “从前你不是说只要无愧于心便可一往无前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 “既然那个世界的你可以把这个世界当成一场梦,那么身在这个世界的你,把那个世界当一场梦就不行吗?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难道你不知道执着只会将你自己困在其中吗?” “用你之前的话说,你们学文学和语言的,不就是学得浪漫活得浪漫吗?”它忘了她学的啥专业,大概是与文学语言相关的。 其实它很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只要活着在哪儿不都是一样吗,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呢?而且她明明可以在这个世界做闪闪发光的星星,为什么要回去做那尘埃中的一粒呢?最主要的是,这个世界前些年她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很是潇洒自在。 只是好像从正式步入任务以来她就渐渐拘着自己,为什么啊?小八抓着脑袋打滚儿:不懂不懂,CPU要被烧干了。 被小八这么一开解,释慕槐瞬间觉得通透不少,管他未来如何,只有当下的才是生活! “王八……你莫不是来给我洗脑的?” 小八立马不动弹了,悄悄缩了缩脖子:“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让你看开一点。”它发誓,它真没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玩一些想要多留些时日。 “像从前那般不畏将来,及时行乐。” “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第168章 施谙陌大婚 第二天释慕槐又收到了一个任务——毁掉双生石,她心底疑惑双生石是个什么东西?可她白天忙得不行,只有等晚上回去问小八。 释慕槐来这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过几日便是施谙陌和时锦阡大婚,施家二老离世多年,施谙陌在京城举目无亲,作为妹妹她总得准备点什么。 于是这几日她都在游走奔波四处打点,在这个世界,她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将自己名下的十多家铺子和相关产业转移到了施谙陌的名下,释慕槐看着手里的清单,觉得还是不够,于是又将万膳楼的股权转让了百分之五,加上百果斋、仁寿堂、云书苑的部分产权。 其实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这世上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万一哪天她突然回去了再也来不了这边,施谙陌做起事来不会太麻烦。 还有育婴堂那边,每个月甚至每天都会新增很多弃婴或流浪儿童,是需要人打理的,原本这事儿是师姐和红翘在负责,可师姐仍在南方,红鸾最近一颗心都要扑到蓝瑾瑜身上,她不得不另做打算。 等她闲下来的时候问小八双生石的来历,小八是这么解释的:“顾名思义,肯定是两块儿一起生长的石头。”释慕槐心下了然筹划着施谙陌大婚的事,也就暂时没纠结这件事,自然也没注意到小八心虚的表情。 此时的小八已经弄清楚了释慕槐穿越过来的来龙去脉,可它不想她操心为难,更不想让那女人如愿,所以自作主张地瞒住她。 大婚前三天,施谙陌向元昭帝上奏说自己在老家岭南那边有个远房妹妹,现已到达京城,希望他大婚之日的府内一应事宜由妹妹打理。 众大臣一听可来了精神,他们竟然不知道施谙陌什么时候有个妹妹,暗戳戳地吩咐自家夫人在大婚当日好好打探虚实。 鸿胪寺卿大婚,娶的还是礼部尚书之女,当日施府宾客盈门前所未有的热闹,聘礼是早就送去尚书府的,今日加上尚书府的嫁妆,足足好几里队。 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感叹,先前太子纳侧妃都没这么大阵仗。 底下的人反驳道:“两家小姐都是尚书府出来的,身份不相上下。” “太子侧妃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个妾,况且当时太子根本不知晓此事。”他们尚不知晓太子为了拒绝这门亲事被关禁闭的事,只是按照常人的思维去分析。 “更何况鸿胪寺卿和礼部尚书家小姐的婚事是陛下亲赐,又有摄政王镇场,连太子殿下都着人差了礼来,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更是代兄接亲,放眼整个西澜,这该是何等荣耀。” 蓝朝桉念在共事几场,屈尊前往施府讨了杯喜酒喝。 这日摄政王是罕见的脾气好,任谁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以致于朝臣心中疑惑鸿胪寺卿何时与摄政王关系这么好了。 至于蓝朝桉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某人暗中庆幸:这人终于成婚了,算是少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君无邪不知道蓝朝桉与施谙陌曾经的暗中较量,只以为他今日是爱屋及乌,毕竟作为超品亲王,能够亲自出席四品官员的婚礼真的是很给对方面子了。 至于临时被拉来的萧文弢,本来接亲的活安排在他二哥身上,按照他二哥和鸿胪寺卿的交情,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成想昨晚他二哥身体突然不适,这不,这接亲的活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黄昏时刻,施谙陌与时锦阡拜过天地后便去前厅招呼同僚,时锦阡则被随嫁的嬷嬷带到婚房。 释慕槐整整一天负责后庭各家夫人的应酬,礼仪周到得体处世八面玲珑,浑身上下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气质,不像是从岭南出来的小门小户之女,这是众夫人的一致评价。 若是释慕槐知晓她们的想法,定会道:连东临太子都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曾与东临那么多老匹夫打过交道,更遑论这些后宅夫人。 今天施谙陌大喜,为增添喜气,她也穿了一身罕见的红色,在众夫人中格外显眼,与她同样显眼的还有独坐一席的娉婷公主,今日她也穿了一身大红长裙,比起释慕槐的更要鲜艳几分。 今天白悠然代表皇商白家参加了婚宴,释慕槐担心她不谙世事被那群夫人带偏了,忙着去叮嘱白悠然,暂时没功夫去想娉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婚房是释慕槐着专人装点的,大红烛一寸寸地燃烧,墙上贴满了“囍”字,入目的绫罗绸缎满是鲜艳的红,无一不昭示着主家的喜庆,连门口处引路的都是大红色的暗纹莲花盏,一身形纤瘦着凤冠霞帔的女子披着红盖头坐在床沿静静等待。 盖头下的脸蛋精致端庄,化了极为繁复的妆容,大婚之日,大抵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时锦阡面含微笑看上去沉着冷静,即便顶着沉重的凤冠依旧脊背挺直,唯有绞着嫁衣的手指彰显了她此时的紧张、兴奋和期待,她期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美梦成真了。 头一次做新郎大概都是兴奋得失了礼数,待宾客离席时施谙陌已经喝多了,被长琴搀回房站都站不稳。 时锦阡自己掀了红盖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醒酒的汤药,而后替他褪去鞋袜用温水净面,做完这些她才坐在床沿,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她朝思暮想的郎君。 几多欢喜几多愁,整个礼部尚书府上也是异常的热闹,时榷恭夫妇为女儿终于得到自己的幸福而高兴,时锦栩为日后能一直压施谙陌一头而高兴,某王爷更是破天荒地从酒窖里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与朔云、离风、少阴等人碰杯。 这让少阴一度怀疑自家主子被掉了包,虽然主子在军营的时候也礼贤下士与将士同案而席,但回京城后这还是头一遭。 于是乎,一群大老爷们顶着寒风跑到塔楼顶上喝酒。 离风手拿酒杯见主子单手拿着那黑乎乎的东西眺望,突然福至心灵知晓了主子在干嘛。 他纳闷地道了一句:“可这里也看不到施府啊……” 是的,某王爷正想着瞧瞧那个方向的动静,奈何距离太远,就这么被离风戳穿了。 今晚是施谙陌的洞房花烛夜,依照释慕槐独来独往的性子,怕是很难接受新嫂,毕竟她的思维和这个时代的女子完全不同,而他今日在席间听闻时尚书之女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两人之间想必不会有太多共同语言。 施谙陌成了婚肯定会避嫌,对释慕槐定不会像往日般亲近,蓝朝桉越想越不放心,甚至猜想,那姑娘不会委屈得偷偷哭鼻子吧。 当他通过望远镜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轻车熟路地越过王府高墙往紫竹苑的方向去时,嘴上勾起一抹弧度,而后将左手中的酒杯就近丢给朔云信步下塔楼。 鸿胪寺卿大婚当晚醉的可不止新郎一人,无人知晓,关雎宫偏殿暖阁中身着鲜艳大红色的少女喝得酩酊大醉,蜷缩在母妃的怀里啼哭不止,嘴里说着醉话,宸妃也是此时才知晓女儿的心事,心底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要向陛下求个恩典。 第二日国公府,二公子昨晚在屋檐上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喝了十几壶酒,被发现时浑身冰凉,差点没把那些奴仆吓死,而后足足病了大半个月,这一切的一切,除了那几个心腹,是没人知晓的。 第169章 双生石失效 鸿胪寺卿大婚后第三天,京城茶肆酒楼还在议论当日的盛况,朝堂上传来一个十分重大的消息,东临国君有意与西澜再续盟约,是以特遣东临国师为使者来访西澜。 东临国师那是何等神圣之人,且不说其在东临的地位,即便是西澜人听到他的名声也如雷贯耳,两国文化信仰不同,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了解东临国师的事迹。 比起西澜大多数民众不信神佛,东临百姓可谓对这些深信不疑,而历代国师都是关乎国运之人,自出生时便天命不凡,连东临皇都要敬畏三分。 东临国师来访堪比东临皇亲临,西澜就差拿最高接待礼仪准备着,于是乎,原本刚结束婚假的鸿胪寺卿不得不投入繁忙的工作。 而释慕槐这边难得闲下来,却听闻了宫里发生的一桩事,前段日子高嫔“暴毙”,年仅十岁的太平公主思母心切,失足掉进御花园的湖里溺亡。 元昭帝痛失幼女,又因先前太后擅自处死高嫔一事对太后心生芥蒂,已经连续好些日子没去慈宁宫请安。 释慕槐唏嘘不已,对那个无辜的孩子心生怜悯,上次她见到那孩子还是助德妃出宫时在冷宫外面偶然碰上的,没想到竟是最后一次。 释慕槐在太平公主入殓那天偷偷潜入了皇宫,往那孩子的手中放了几枚糖果,为她整理衣服时却发现太平公主的手腕上有伤痕,看着像是生前留下的,时间紧迫她无暇多想,心里存了个疑窦,太平公主真的是失足溺水而亡吗? 小小的孩子躺在冰冷的棺椁里,期间皇后等人都前来送了最后一程,而太后自始至终没有去看一眼。 转眼已将近十二月,离上次蓝朝桉受伤已经一个多月。 本就到了岁末,年度总结考核啥的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六部各司其职,今年元昭帝特召诸王携家眷回京,近日又因为东临国师来使,前朝后宫可谓是忙得不行。 元昭帝还等着皇弟为他排忧解难,谁料摄政王的身子一直没有大好,觉得是蓝朝桉身边的那群大老爷们儿不会照顾人,从皇后宫中挑了几个宫女送去摄政王府上。 另外原本给二皇子诊治的君无邪也再次被派到了摄政王府,与王府府医共商医术,殊不知某人这些日子只是为了躲避繁冗的朝政。 释慕槐对这些看破不说破,只是道:“在其位当谋其政。” 某王爷是这么回答的:“如今国家内外安稳,既不需作战又无需安邦,那帮大臣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 释慕槐对此不置可否,说得像是他没拿俸禄一样,不过话说回来,蓝朝桉的收入绝大部分还的确不是靠朝廷俸禄。 这厢摄政王府 蓝朝桉瞥了眼院子里环肥燕瘦的几个女子,脸都要黑了,碍于宋卫是皇兄身边的人,这才没有拂袖离去。 皇兄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这几年也都作罢,竟又让人送人来。 “公公知道本王的性子,将这些姑娘原路送回去。” “届时本王自会向皇兄解释。” 宋卫苦着一张脸,为什么这苦差事总是轮到他去做?身为陛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前朝后宫谁人不给他三分面子?也就到了摄政王这里,那是屡屡吃瘪,捋了捋手中的拂尘语重心长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四名侍女是陛下亲自从皇后娘娘宫里挑来的。” 走到摄政王身边低声道:“王爷大可在王府随便找处地方安置着,也好过奴才提头回去见陛下啊。” “既然皇兄执意如此,本王不能保证府里的狼会时刻听话。” 他此言刚出,院中的几名女子吓得花颜失色,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人本王留下了,公公请回吧。”说完目不斜视起身离开,留下朔云处理剩下的事情。 宋卫瞧着王爷离开的身影,大概是心底有气又无可奈何,哎哟他这是又将王爷给得罪了,只好低丧着头离开。 可出了摄政王府,他依旧是那个备受帝王信任的总管太监,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陛下,绝不让人瞧轻了去,于是挺直腰板走路带风。 恰好东隅办事回来了,她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全然不顾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样,将几人远远地打发了,安排在了离墨竹轩最远的后院,非诏令不得入前院。 凌寒烨那边,在元昭帝那边磨了好些日子,最后元昭帝还是没扭得过他,只得应下他的请辞。 不过元昭帝也是有条件的,凌寒烨辞官可以,但是至少把今年干完,最近几月朝堂上下异常繁忙,便让凌寒烨留职到来年三月。 且说释慕槐这边,她已经从小八这里得知双生石在箫姝湘手中,后者身为皇后久居深宫,皇宫守卫森严却总有遗漏的地方,轻功加持又可以瞬移,她不是进不去,只是问题在于她并不知晓双生石长什么样子,更别说放在哪里。 释慕槐用过早膳后无所事事,坐在软塌上冥想,外间寒风吹进来冷嗖嗖的,虽然屋内烧了碳火,可这风依旧吹进人的骨子里。 释慕槐起身准备关上弧窗,却见到了外面别样的美景,红梅交替早已鲜花怒放,她分明记得昨晚还是含苞待放,没成想不过一个晚上便是另一番景致。 忽的想起先前在江南时蓝瑾瑜说的话,他最喜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其次便是梅花,凌寒独自开。 这点她和他倒是相像,所以总是有着许多共同话题,想起此人自然就回忆起了其他事。 上次在云书苑相见,他的理由着实蹩脚,可她不愿去深究这背后的意图,不出意外的话他终会成为一国之君,既然注定了无法成为挚友,那么有些事便应当适可而止。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阵蓝光,她灵光一闪,急忙将不知跑哪儿玩儿去了的小八喊了回来。 小八有了实体后就这点不好,他们之间若是隔了一定距离便不能用心念交流。 此时黑白相间的小团子睡在火炉边上,四仰八叉地伸出四条小短腿烤火,学着人类的样子搓了搓手脚。 声音带着孩童般的软糯稚嫩,外人听去只是嘤嘤嘤的叫声。 “怎么啦?” “之前你说的双生石是不是指甲盖大小的小石头,有时会发出蓝色的光芒。” 小八搓手的动作顿了顿,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想:完了,她不会知道些什么了吧,正当它想怎样才能将她的怒火降到最低,又听她道:“上次我在蓝瑾瑜那儿见到这么样东西,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 “后来你不是说双生石在皇后那里吗?或许皇后给了蓝瑾瑜也不一定。” 小八见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顿时松了口气,而后趴在她的脚边扒拉她的裙摆。 “具体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但是按你这么描述应该就是了。” “双生石是皇后的,它的作用是鉴别穿越之人。”这的确是双生石的另一个作用,只是依七王的能力,它留下的东西根本识别不出更高等的系统。 释慕槐心底隐隐不安,双生石自然是两个,而那晚蓝瑾瑜身上只有一个,另一个必定在箫姝湘那里:“那照这么说,皇后是知晓我的存在了。” 小八心道:岂止是知晓啊!你就是她设法弄来的,只是它没法向她解释这些。 “应该是的。” 小八煞有其事地郑重分析:“目前看来,皇后似敌非友,那这次的任务看似是毁掉双生石,实则是为了保护你。” 释慕槐略微点头,一人一熊都忘了,他们下意识将自己划到了蓝朝桉的阵营,所以才觉得皇后似敌非友。 “到现在为止,皇后应当并不知道我身在何处,敌明我暗,是该早早除了双生石。” 碰巧蓝瑾瑜来摄政王府拜访,释慕槐在人离开王府后制造了一场偶遇,听小八说毁掉双生石并不难,她只要将自己的血滴到双生石上石头便会失去功效,双生石只要坏了一颗,另一颗自然也没有用了。 而她选择的地点是繁华的东大街,这样皇后让人来查闹市人多也查不出什么,她亲眼看着双生石在触碰到她的血后闪烁着剧烈的蓝光,而后一点点归于黯淡,这一切在明亮的白天并不显眼。 第170章 月下惊鸿 蓝朝桉用过晚膳后独自来到紫竹苑,却被侍女告知姑娘在散尘亭那边。 他心想:莫不是慕慕终于发现了那处地方,他想看她欢喜的神色,遂加快了脚步。 随后过来的秋岚见院中已经没有王爷的身影,以为王爷知晓了姑娘现下不方便回去了。 蓝朝桉瞧见了极为震撼的场景,原本他来这儿的理由啥的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月光下女子似精灵般跃出水面,轻盈灵动白皙玲珑,整个后背光滑得如上好的羊脂玉,随意扎起来的青丝有些被水珠晕湿沾在背上。 不过几秒钟,释慕槐便察觉到异样瞬间蹲在水中,转身过去与蓝朝桉四目相对,后者震惊过后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池边。 心中那股被人偷看后的愤怒转而被笑意取代,尤其是此时蓝朝桉半边衣物湿漉漉的,眼神懵懂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瞧见她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刻飞快转身,最关键的是他的鼻子貌似还在滴血。 她很确信蓝朝桉才来不久,没瞧见什么不该看的。 月光朦胧又晦涩,蓝朝桉脸红到脖子甚至耳根,胸腔里的情绪翻腾浑身冒着热气。 紫竹苑里屋,蓝朝桉只着一件里衣,披了条厚厚的毯子坐在火炉旁,释慕槐已经吩咐离风回墨竹轩拿衣服去了,转身从里间取来一件大氅为他添上。 蓝朝桉干脆将毯子丢在地上,披上大氅后顺势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毛毯上。 释慕槐捏了捏他的手心,是温热的:“你真的不用喝碗药吗?”要知道从散尘亭到紫竹苑这几百米弯弯曲曲的小路虽然不远,但方才一路上可都在刮风,先前本就没有大好他就这么穿着湿衣服走了一路。 “不用。”他的声音很小,要不是释慕槐耳聪目明压根儿就听不清。 瞧着低头的某人脸色异常红润,释慕槐又想逗他了,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有模有样道:“好像还是有点发热,喝一碗吧。” “我……本王不是着凉了。”他倏地抬起头,对上她意味不明的眸子,以为她因为方才的事生气了,道:“晚上太黑,本王什么也没看到。” 她自然知晓他啥也没看到,最多就看到了个后背,可竟然这样也能让他流鼻血,实在震惊。 见他这纯情羞涩的模样,实在难以把他和传闻中联想到一处,甚至这人前几日在军中巡查的时候还是一副活阎王的样子,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不笑,又听到他思索一番非常认真道:“本王会对你负责的。” 这下释慕槐真的绷不住了,后仰在靠椅上笑个不停:“噗哈哈~你想怎么负责?” 挑了挑眉,打趣道:“难不成要因此娶我?” 瞧蓝朝桉一副思索的模样她就知道这人八成当真了,可千万别! “你这么较真儿呢?若是看个后背都要负责的话那我岂不是嫁出去许多次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参加的那些个节目汇演,有几套不是露背的? 饶是蓝朝桉再羞涩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面前的女子笑得那叫一个嚣张,思及方才的事瞬间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他的脸更红了:“释慕槐!你一直在笑话本王!” 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大男孩儿,释慕槐良心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过了,没办法,纯情的蓝朝桉反差太大了,真真是可爱至极。 你说他真生气吧他又待这儿不走,你说他不在意吧他又背过身去一副不愿搭理你的样子。 释慕槐无奈摇头,起身过去蹲在他面前,趁人转身之前抓住他的双手。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不逗你了。” 蓝朝桉斜视旁边的火炉就是不看她,本以为他还在生气,可这人又反握住了她的手心,她拉住他的手摇了摇:“桉桉别生气了。” 蓝朝桉耳热得很,这下连带着头也偏过去了,场面顿时尴尬下来,释慕槐见状暗自把手往回缩,站起身冷冷道:“既然哄不好,那你便自个儿消化吧。” 蓝朝桉闻言倏地抬头,却望见她含笑的眸子,根本不像她说的话那么无情,没有半点撇下他一人离开的迹象。 他微微躬身环住她的腰身,将脸埋在她腹部,嗅着令人心安的味道闷闷不乐:“你怎么总想着欺负我?” 释慕槐顺势将手搭在他头上,揉了揉他顺滑的头发,将他的发冠扯歪了又摆正:“我哪里欺负你了?” “分明是你不小心看我沐浴在先,我还未生气你倒生起气来了。” “我刚刚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他下意识往上蹭了蹭,却感知到了一片柔软,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大脑炸开一片白光,浑身气血上涌,方才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来。 怕弄在她身上,他赶忙松开她,重复她方才教他的动作,仰头止血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后颈。 释慕槐也被他的动作惊到了,要不是知道这人是无意之失,她就差没直接一巴掌呼过去,脸上也罕见的浮起两抹红晕。 她是学医的,自然知晓蓝朝桉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一次就罢了,没成想这人气血这么足。 只是这番羞涩的模样待蓝朝桉处理干净后早已消失不见。 等血止住了蓝朝桉重重地捶了自己一拳,学着她的话道歉:“方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眸色间闪过痛苦和挣扎,他不想的,为什么要在慕慕面前这样?本来她就没几分喜欢他。 他的力道是实打实的,惊得释慕槐以为他突然犯了什么癔症,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才听他又解释道:“我也讨厌这种感觉,可是根本没办法控制。” 她想起先前传闻中他不喜欢女子,以及君无邪那说了半句的话,他排斥一切身体本能的反应以及他人的靠近,尤其在男女这方面。 她看出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可最多也只是抱抱她,仿佛这就是他的极限了。 意识到蓝朝桉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疾病,这样下去可不好,时间越长越会造成人格缺失。 她迅速搜刮相关方面的信息,试着以一种师者的角度慢慢开导他:“抛去心理上的排斥不说,那你觉得这种感觉难受吗?” 蓝朝桉迷茫了一瞬,而后回忆这种感觉,缓缓道:“不难受,可是我不想这样。”除去多年来的下意识认知,他更担心自己这种反应在她眼中会是见色起意。 “既然不难受为什么不试着坦然接受?” “人与人之间的悸动是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事,若是刻意忽视甚至厌恶本能反应,那便是有违自然。” 感觉自己说的生涩干瘪她又举了个实例:“就像我,方才对你的拥抱也并不排斥,你应该慢慢地和更多人接触。” 殊不知他只听了自己想听的,挑着回答:“慕慕的意思是,我接触少了才会这般?” 瞧他似懂非懂又乐于学习的模样,她道果真不愧是蓝朝桉,领悟力就是强!她只需稍稍点拨几句他就想通了。 天知道,释慕槐只是劝导蓝朝桉想开一些,谁知会启蒙他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好,我知道了。” 于是乎,某王爷回去后让离风私下去寻了很多书——关于怎样触碰女子却不会让人反感的书籍。 第171章 初相逢1 此情此景,加上方才在散尘亭那边发生的事,释慕槐脑海中忽然有许多画面闪过,记忆深处好像也有类似的场景。 一处偏远的地方边陲之地,那里的布局半点不陌生,小姑娘背过身去昂首挺胸,让人觉得她无比正气,然池子里的小少年起初羞愤欲绝,见人还没走后变为恶龙咆哮,小姑娘却毫不在意道:“哎,不过是干豆芽般的身材,也没啥好看的。” 画面一转,女孩儿端着勉强能看的吃食走到小少年身边:“北宸你尝尝吧。” 小少年还是不肯理她,小姑娘撂下篮子:“爱吃不吃,这荒山野岭的,饿死你算了。”说完便气呼呼地离开。 释慕槐恍惚了一瞬,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北宸…… 又联想到她初来紫竹苑时听到他说九年前、慕容姐姐,以及那日他平白无故问她肩上是否有枫叶印记,答案呼之欲出。 她眸色严肃,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底:“蓝朝桉,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蓝朝桉正在剥橘子的手停顿下来,看向她时几分惊喜几分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起来了:“你……你记起来了。”岂料她道:“没有,只是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没关系……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无疑肯定了她的猜想,她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问你之后。” 释慕槐有些好奇她和蓝朝桉的过去都发生了些什么,说不准能助她更快地恢复所有记忆。 毕竟过段时间师兄就要到了,必然会牵扯到从前的事,届时如果她遗忘了很多东西…… 释慕槐微微摇头,这种感觉不太好。 “你还记得从前吗?” “记得一些。” “那你讲与我听。” “好~” 十年前皇帝(先帝)南巡,三月后回京途中在岭南三清宫一带遇上了盗匪横行,瑞王世子和十一皇子被匪群冲散不知所踪。 皇帝得此消息后悲愤交加,调遣无数随从和当地官兵前往寻找,瑞王世子被找到时身受重伤在农夫家中休养,可一月过去十一皇子仍不知所踪。 皇帝在众大臣的冒死劝谏下无奈忍痛回京处理朝政,留下大队人马继续搜寻十一皇子的下落。 紫竹林这边 慕容槐赶集回来,一路上嘴里不闲着:“可恶的老头儿,又丢下我自己玩儿去了。”师兄师姐因身份原因更多的是待在天玑阁或是外出完成任务,而她则跟着师父四处游历。 “人走也就算了,竟然还将那么多的药材留下让我整理,天理何在!” 说着说着,前方草丛里有动静,她刚刚好像瞧见一只野兔钻进去了。 或许今晚可以加餐,她如是想着。 从背篓边上取出折叠式弓箭,瞄准那微动的草丛,四周只听到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随后便见草丛剧烈震动,慕容槐心下一喜,射中了。 可当她兴冲冲过去收获战利品时,差点没被眼前这幕吓晕过去。 草丛里是……是一个人! 那人据身形看来应该是个小孩儿,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染简直惨不忍睹,腿上还插着她的箭矢。 慕容槐后怕地搭了下他的脉搏,还好还好,还活着…… 蓝朝桉睁开眼后便瞧见一处竹屋,四周皆是紫竹林,而他正躺在一块儿平整的大石上,细碎的鹅卵石边上不远是一条小溪。 “你醒了?”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少女面带笑意和他打招呼,蓝朝桉坐起来满脸防备,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被他初到陌生地方的警惕所代替。 绿衣少女从窗户里跳出来,嘴里念叨着:“难不成是小哑巴?”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她为他包扎的时候明明伤那么重,除了睡梦中咿咿呀呀的痛声,他被疼醒后却半声不吭。 还有这遭遇,也不知道遇到啥了,着实可怜得紧。 “看着不像啊,可惜了长得还挺好看。” 整个下午,小哑巴坐在小溪边神色淡淡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她见人醒了过来也没多管,折回屋里忙自己的事去了。 天快黑了,小哑巴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还挺佩服他的耐力。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绿衣少女将小哑巴捡回去了,她想着这人虽然有残缺可好歹是个活物,总不至于太过无聊,主要是有点心虚。 她知道自己那箭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小哑巴也不知道是她射的,可就是心虚得紧。 后来她知道,原来是小哑巴是浑身痛得站不起来,她就好心地将人背了进去,小哑巴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可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背起来可轻了。 屋里只有一个床,她睡床上小哑巴打地铺,第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连续七天都是她在照顾小哑巴,每天给他熬粥做饭啥的,感觉自己都要化身保姆了,慕容槐心里的愧疚感也渐渐散去。 前三天小哑巴腿伤有点严重,被她包扎成粽子走路都不利索,每次要解手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 他不会说话,还得她去猜他的意思,真是麻烦。 不过想到等他伤好了便可任由自己差遣,这笔买卖不亏。 第五天的时候,慕容槐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淡褐色瓷瓶:“猜猜这是什么?” “这是特效百愈药,你的伤口正在愈合,撒上药粉可以加快愈合的速度。” “这可是我和师父研制多年的宝贝,怎么样……感动不?” 蓝朝桉虽然不太信这姑娘的话,但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恶意,也就由着她帮自己包扎。 原本他是很排斥她给他换药的,可这几日来自己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忍着让这姑娘碰他。 好在她好似发觉了他的不适应,尽量避免与他有肌肤接触,他才好受一点。 第八天的时候,小哑巴已经可以杵着木拐轻微走动了,这恢复能力着实让她心惊。 虽然自己药好是一回事,可这小哑巴忍耐力可是非一般的强。 慕容槐今天换了套浅蓝色裙子,在小哑巴面前卖力比划:“你懂我的意思吗?”她担心小哑巴没读过书,她说的话他听不懂。 指了指桌上的吃食,作势往嘴里喂,又拿起旁边干净的碗擦拭:“就是说,你想吃东西必须帮我做事情。” 见小少年疑惑地点点头,她欢快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此时蓝朝桉心中满是诧异,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独自一人住在荒郊野岭还救了他,关键是竟然打算让他长住下来,她图的是什么? “今天我先教你将药材分类,不是很难,你多学几日便会了。” 令慕容槐惊讶的是,这小哑巴竟然看一遍就记住了。 不过这样更好,日后她不愁没人给她打下手。 这些天吃惯了清汤寡水,她想给自己和小哑巴加餐,那就拿后山的鸡或者池里的鱼开涮吧,谁让它们的主人抛弃了它们自己逍遥去了。 “哎~你想吃鱼还是想吃鸡?” “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那就吃鸡吧。”说着也不管小哑巴的反应,转身往鸡栅栏那边去。 蓝朝桉愣在原地,他什么时候成哑巴了?这没有尊卑的女人,整个人都透露着奇奇怪怪。 是的,他的心理已经将这独自在外生存的姑娘划分为女人那一列了,因为姑娘是需要依附于人,而女人就意味着姑娘长大了。 第172章 初相逢2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慕容槐提着鸡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招手,正往这边过来,嘴里絮絮叨叨:“喂——你会杀鸡吗?” 最后蓝朝桉眼瞧着那女人从土灰里刨出土块儿,拿木棍敲开后露出烤熟的鸡肉,撕下腿上最大的那块肉递给他,蓝朝桉眉心皱成一团,稚嫩的脸上写满抗拒。 这女人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的什么?好好的鸡肉就被她给糟蹋了。 最后迫于腹中饥饿,他还是吃了,不过味道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七月的夜空繁星如许,明月将清辉洒向人间,路面上干净澄澈到不需要掌灯。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瞧那颗北宸星闪闪发光的,要不就叫你北宸吧。”慕容槐拉过他的手,在手掌写着‘北宸’二字,这些日子他表现太好,她完全忽略了或许此人根本不识字。 北宸是古时帝王的居所,未离宫前父皇曾私下问过他是否愿做储君,他拒绝了。 蓝朝桉兀的心惊,这女人莫不是知道什么在故意试探他? 可事实证明,完全是他想多了。 蓝朝桉第二日醒来后天微亮,习惯性地看向几米外的竹床,上面空空荡荡的,而后在床帘边找到一张穿孔的纸条。 上面写着她要外出一段时间,归期未定这里暂时交由他打理。可他整晚浅眠,根本没听到她离开的声音,且字迹潦草像是走得十分匆忙。 实在是慕容槐被王八这传送机制搞得无语至极,她这边睡得正香突然传来一股熟悉感,留给她反应的时间不多,只能草草交代一下。 她赶在被传送之前留下了一张字条,希望这小哑巴能靠着山中的吃食将自己养活。 蓝朝桉再次见她时是七日后,他正喂完鱼回来她便已经在里屋坐着了,瞧见他的身影向他招手。 “北宸快过来。” “你瞧瞧这衣服怎么样?”她这次被传送到了集市的犄角旮旯里,想着他这些日子穿的衣服都是她的改良版,便为他买了几件新衣服。 “集市这么远,你走回来的?”多日没有开口,乍一出声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慕容槐没想到他关注点这么新奇,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回来的路上遇到好心的驴夫载了我一程。”实际上是她雇人送她来的,离此地一两千米的地方才下的马。 亏得蓝朝桉没问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来的驴夫,更别提她屋里穷得除了些好药外根本没其他东西,哪儿来的钱买衣服?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自己的秘密也没多问。 蓝朝桉接过衣服,料子虽不似宫里那般精细,可也不便宜。 “谢谢你。” “嗐~客气了。” “等等……你会说话?” 蓝朝桉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在她面前好像一直不会说话来着。 起初是纯粹不想搭理这女人,后来担心暴露身份惹来杀手,便由着她误解。 慕容槐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小家伙身上原本就不合身的衣物随着她这动作更显得空空荡荡:“好你个北宸,耍我这么久好玩儿吗?” “快说,你到底叫什么?”蓝朝桉有些错愕,他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问他原本叫什么。 “北宸。” “嘿你这小家伙,不打不招是吧?”慕容槐咋咋呼呼的,作势要动手。 “在这里我就叫北宸。” …… 蓝朝桉身上难受得紧,尤其是方才那女人不小心碰到的地方,像是无数小虫子爬过一样,他恨不得马上去洗洗。 后山的小水池里,小少年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好在已经逐渐愈合开始结痂了。 慕容槐原本是打算去池塘里叉条鱼回去,没想到路过溪潭池的时候发现北宸在这里洗澡,她看到后下意识避开,可不免感慨他身上的伤。 于是这么一愣神间,就被某人发现了。 慕容槐背过身去,池子里的小少年反应过来后像恶龙咆哮。 “你怎么这么……” 找不到骂人的词,他想到个最坏的形容词:“不知廉耻!竟然偷看本……我洗澡。” “太过分了!” 慕容槐压根儿没注意他的自称,见他反应这么激烈,连说话都说不利索,这可与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小少年相差甚远,收起了落荒而逃的想法:“哎,不过是干豆芽般的身材,也没啥好看的。”而后悠哉悠哉地离开。 慕容槐做好竹筒鱼进屋时北宸还在外面整理药材,她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都不看一眼。 她生硬得将人拽回屋:“我跟你说,这竹筒鱼鲜嫩无比,裹挟着我的秘制调料再加上楠竹的清香,你一定会喜欢吃的。”说完,小家伙坐在竹椅上面无表情根本就不搭理她。 慕容槐尴尬地碰碰鼻尖,扬起笑意刻意放柔嗓音:“北宸你尝尝吧~” 小少年还是不肯理她,慕容槐忍无可忍,不就是不小心看了他一眼,至于计较到现在吗? 这些日子他弄坏了她多少药材她都没和他计较,还有给他疗伤的时候,耗费了她多少天灵地宝! 越想越气,凭什么要她惯着他,撂下篮子放下狠话:“爱吃不吃,这荒山野岭的,饿死你算了。”说完便气呼呼地离开。 …… 蓝朝桉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这些日子一直谋划着怎么离开,看在慕容槐眼里就是这小孩儿一直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对她不理不睬的,她也索性不理他。 除离开之前告知他一声外,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别的半句话不多说,蓝朝桉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学着做饭,毕竟那女人走了日日饿肚子着实不好受,直到这日 “你可以……带我出去逛逛吗?这里太闷了。”生在后宫,各种耳濡目染下,他知道怎样做能够打动一个女子。 果不其然,慕容槐听到小少年软软糯糯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眼神还带着闪躲像是主动找话题结束这场冷战,心底的那点儿不快顿时消散。 “好啊,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带你去。” 第二日集市上熙熙攘攘,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少年个子小小的差不多比她矮一个头,慕容槐怕他走丢了一直将人牵着。 可是不幸的是,北宸还是走丢了。 她一路走一路问,接连问了上百人,最后顺着他们的指引来到集市郊外通往岭南主城区的路上。 第173章 不辞而别 郊外道路两旁杂草丛生,有些草甚至有人那么高,若是不注意看可能连人躲在里面都发觉不了。 慕容槐就躲在里面,她眼尖早早就看到了几人的身影,小家伙正在和两个人高马大的黑布衫青年对峙,那身量差距,看上去就像小鸡仔面对雄鹰一般。 而她正计划着如何带小家伙全身而退时,注意到北宸已经挂了彩,精致的小脸上像是被揍了一拳已经青了,早上扎的高马尾已经松松散散,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像是刚出来讨饭的小乞丐一样。 正当暗处另一人袭击时她急忙冲上去,趁其不备用暗器击中几人要害后扛着北宸就跑。 她自幼习武力气比寻常女孩儿大得多,情况紧急小家伙又比她矮上很多,这么瞬间扛着个人竟然没有多大感觉。 倒不至于伤人性命,只是那暗器上涂了十足十的软骨散,至少两个时辰内那三人都爬不起来。 她之所以待在草丛里主要就是防着暗处那人,没想到对方先露出马脚。 蓝朝桉没想到还能再见她,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被人连扛带拽而后一路狂奔也没反应过来。 自他决意要走时便头也不回,一路上更是没留下什么线索,而她竟然找了过来,神色焦急像是弄丢了什么贵重东西一样…… 在与下属传送消息时引来了这批先前追杀他的人,对方看上去身材魁梧但只讲蛮力,虽然很棘手但他能够打过,可偷袭的那人,他防不胜防,刚才差点就中招了。 这女人还在担心他的安危,说着自己多么辛苦才找到他,就半点没怀疑他是故意逃走的吗? 少年看着她目不转睛,眼中的情绪复杂古怪,慕容槐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脑袋:“怎么?吓傻了啊!” “现在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 “让你好好抓住我你非不听,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虽是责备的语气,可身处深宫早就看遍人情冷暖的蓝朝桉愣是从中听出了关怀和担心。 他的手腕连隔着衣物都不愿意让人碰,慕容槐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人拉着她的衣袖。 她半分没询问他为何会招来那些人,只是表达着她的担忧,这是除父皇以外第一个人对他毫无目的地好。 小家伙笑了,露出认识以来的第一个笑,原本她还以为他小小年纪就是面瘫的。 那笑太有感染力,羞涩澄澈的眼神单纯无辜的神情配上软软的“慕容姐姐……谢谢你。”几个字。 后面的话慕容槐没听进去,心底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小家伙长大后一定会是迷倒众生的存在。 后面的日子蓝朝桉继续养伤,平时喂喂鸡喂喂鱼整理药材啥的,慕容槐则时不时弄出些他没见过的东西,或者尝试新的吃法,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只是每过几天她总是找各种理由出去几天,回来的时间不一定,最长的那次隔了十天才回来,对此他没有好奇更没有多问,只是打理药材的时候在心底默默计算着她回来的大致时间。 两个并不知晓底细的陌生人在这么奇怪相处中倒也相安无事生活了许久,世上的救命之恩啥的也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 短短两月,紫竹林后山的几只鸡十几尾鱼都被二人吃光了,连附近的菜园也被扫劫一空,米面也没剩多少。 慕容槐本就只是暂时住在这边,她那不靠谱的师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根本没想过她活不活得下去。 她计划着再待半月左右就换个地方,只是这些还没来得及和小家伙商量。 两人再次来到集市采购日常用品,这次依旧和上次那样人满为患,背篓里装的是慕容槐给小家伙买的小玩意儿,蓝朝桉乖乖的任由她隔着袖子牵着。 只是世事难料,中午吃完饭她不过去个如厕的功夫,将小家伙托给店小二照看一小会儿,回来后小家伙就又不见了。 店小二给了她一封信和些许碎银,信上他说自己要回去了,救命之恩来日再报,上面还写着他的真实姓名和居住地址。 慕容槐根本没注意后面的内容,当场把信撕得粉碎,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离别来得猝不及防,亏她将他养胖了几斤。 可恶的小家伙,就这么不辞而别,留下一张纸就打发她了!当真是白眼儿狼。 回忆结束,蓝朝桉瞧着她情绪不太好,约莫有点生气,红唇微张缓缓吐出几个字:“小白眼儿狼。” 蓝朝桉呼吸滞了一瞬,神色有些许黯淡,不难看出她当真为这事生气了很久,也是应该的。 也不待她问及缘由,主动解释:“当初父皇的人找来了,我不得不离开。” “宫里的人都能找到,那些杀手肯定也能。” “若是留下,等另一批杀手赶来,你我在劫难逃。” 释慕槐捏了捏指关节,好吧事出有因,她勉强消气了。 “那你哪儿来的钱?”她当时觉得北宸早就预谋好了不辞而别,只顾着生气根本没怀疑他留下的钱是哪儿来的。 “从侍卫那里搜刮来的。”蓝朝桉一本正经地说着,她觉得莫名好笑,只是她没忘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眼下还有更严肃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失踪?” “大抵是因为碍着别人的事了,当初南巡回京的那些盗匪是大皇兄派去的。”他将自己的底细交代了个十足十。 “为了置你与蓝瑞祺于死地?” “是,在离宫之前朝中便有传闻父皇会在我和皇兄之间折一位储君。” “而后来的那两批杀手分别是三皇兄和四皇兄派来的。” 听完这些曲折经历后释慕槐不禁感慨,这孩子真惨。 蓝朝桉排行第十一,当大皇子等人已经封王建府有自己的势力时,他不过才十来岁,在最纯真的年纪里受到了来自兄长的加害。 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释慕槐道了句:“那我们扯平了。” 这毫无厘头的一句话,而蓝朝桉竟然瞬间意会到了她在说什么,斩钉截铁道:“不行。” “怎么不行,从前我不小心看了你洗澡,而今晚你也看回来了……”她还欲说些什么,被他急急打断。“这怎么能一样。”姑娘的名誉最是要紧,虽然他不是看重名誉之人,可是也不妨碍…… “怎么不一样?”释慕槐的语气阴恻恻的,大概还是被当初的不辞而别气到,说着说着还有些急眼:“我说一样就一样。” 两人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拌嘴,你一言我一语,当真叫人忍俊不禁。 第174章 太平风波 思及旧事蓝朝桉自知理亏,识相地不再反驳,他心里不这么想就是了,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细心到连经脉都去掉了,反正释慕槐自己剥是直接蜕皮就吃的,这种不需言语就能体现的细微动作让她心中莫名愉悦,而后想起他今晚来应该是有目的的。 “今晚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两人下午连饭都没一起吃,总不会是专门来她这遛弯吧。 蓝朝桉原本轻松略带笑意的脸逐渐严肃下去,声音有些许低沉:“前段时间太平的事你知道吗?” 释慕槐眉梢微跳,复又想起那孩子手腕上的伤痕,回来后一琢磨,像是被人用力拽出来的,且下手那人用了内力毫不手软:“知道,怎么了?”她言简意赅将自己那天在宫里见到的事告知于他。 手腕上有伤痕?蓝朝桉脸上露出几许凝重,结合下午得到的消息一针见血指出背后牵连的因果关系:“太平溺亡之后太子私下让人查明缘由,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后。” “这……不会吧。”她今日没听蓝瑾瑜说起,觉得不会是皇后不是因为她相信此人的人品,而是皇后根本没有半点作案动机。 “本王也觉得不会,高嫔已然身死,连四皇子都对皇后不再有半点威胁,更遑论太平那般年幼。” 蓝朝桉虽然大半个月没上朝,可对朝堂上的动静了如指掌。 高贵妃在时,贤王和四皇子是对蓝瑾瑜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贤王虽早已封王但生母位份不是很高,贤妃又好清静不喜争宠,是以整个前朝支持四皇子的人不少于贤王。 只是前鸿胪寺卿高居和高贵妃先后倒台,四皇子整日浑浑噩噩昏沉度日,所以如今支持他的人倒没有从前那么多了。 “可最后被查到了皇后宫人的身上。” 下人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主子的颜面,更别提一等侍女知画是皇后跟前伺候的人,甚至偶尔还会在御前伺候。 总感觉有股风在往里灌,蓝朝桉拢了拢毯子面露思索,宫里虽然也有他的人,但行事总归不太方便,且向来探查的是前朝的事。 对于这知画,他手下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不多,只知道那侍女是皇后亲手提拔上来的。 释慕槐将火炉往他那边推了推,又给他倒了杯热茶:“若是有人蓄意陷害,证据都指向皇后也不足为奇。” “能将脏泼到皇后身上,此人身份定然不低,而那人陷害皇后,除去仇怨便是为了权势。”这些动动脑子就能想到。 “可关键是那人又凭什么觉得能因此给皇后定罪?”本来她对这些事最不感兴趣,可最近实在无聊得紧,就当是破案了,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抛开皇后是一国之母,帝后多年感情尚在、太子是皇后所出外,慈宁宫的那位太后虽与皇后明争暗斗,但私下怕是最袒护皇后的,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两人是同一类人。 “今日离风查出太平溺亡那日与四皇子有过言语争执。” 当时太平公主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在远处守着,那嬷嬷并未听清两人争论的什么,而后蓝瑾瑜被人刻意引导并未查到这嬷嬷身上。 释慕槐思索道:“太平手腕上的伤痕会不会是与四皇子争执时留下的?” “也并非不无可能,可现下太平早已入葬,那伤痕也证明不了任何东西。” 释慕槐这么一思索也是这样,心头闪过当初她应该用设备记录下来的念头很快便消失不见。 “去年皇兄为四皇子指婚,原本定于今年春便完婚,先前因高居一事高贵妃受牵连,四皇子也由此婚事暂缓。” “而后高贵妃暴毙,皇兄念及旧情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却也抵不住众臣揣测。”先前高贵妃让人刺杀摄政王和皇帝的事乃皇室丑闻,宫里的人压着没有让消息外传,只是惩处了相关之人。 “四皇子在前朝无论名声也好势力也罢都不复往日,许多门客已是不满。太平之事若真与皇后有关,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置之不理,报仇也好查明真相也罢,都不会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 “眼下‘证据确凿’无论皇后是否因此被定罪,此后四皇子与皇后怕是水火不容。” 释慕槐知道他没说的另一个可能性,只是这太过骇人听闻,她试探性地问道:“一般人哪能往这方面猜想。” 若真是如此,那未免太过残忍,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算计得众叛亲离。 除了和蓝朝桉有关的外,她并不清楚西澜皇室成员之间关系如何,也不排除四皇子底下门客为了激起四皇子的斗志买通宫里的人暗害太平公主,亦或者是四皇子妄图借太平一事搬到皇后。 所有人都没料到,知画什么也不肯说,只道是被人偷了首饰,只是无人能为她证明,就像无人能证明此事与皇后无关。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证据指向皇后的时候,元昭帝会让人全力压下此事,众人认为这是元昭帝为了维护皇室颜面。 这些事端纷扰不是她和蓝朝桉能控制得了的,除了感慨年幼的生命逝去和对勾心斗角的更加厌恶外,他们做不了其他。 可今晚蓝朝桉来找她,肯定不止是为了这似真非真模糊不清的真相。 太平公主夭折足以让元昭帝悲痛,可也达不到让所有人如临大敌的地步。 不出她所料,蓝朝桉还提起了另外一事。“今日瑾瑜来还向本王暗自透露出另一个消息。” 方才还是太子,如今便是瑾瑜了,可见这个消息确实关系甚大,至少透露出蓝朝桉与蓝瑾瑜之间依旧有着叔侄之情,释慕槐听他道:“皇兄似乎有退位的想法。” 外边寒风凛冽,屋内炭火燃得正旺,那人即便披着再寻常不过的毯子,无需金贵的衣物装饰,周身气质也是旁人无可比拟的,他轻叹:“如此一来,朝堂怕是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夜色渐深外面风雪突起,今晚蓝朝桉留在了紫竹苑偏房,不过是间屋子,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释慕槐也由着他去,待人进屋后让人送了两床暖和的被子去。 第175章 破茧 东宫偏院的迎风亭里 那人穿着湖蓝色暗纹锦袍外披狐裘大氅独坐石凳上,无需古典装饰举止间自有一股清流。 他眉眼间有些许化不开的哀愁,清朗如月的面容徒添了几分憔悴,桌上放着几盏银壶清酒,是宫廷御制的上等忘忧,而向来跟在身边的梓童此时也在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蓝瑾瑜的手生得极为为好看,比绝大多数女子的手都要好看得多,他喜好文治也不曾懈怠武功,每次练功完后都会注重手部保养。 用箫姝湘的话来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她吩咐专人精心照护着太子并有意识培养太子爱护双手。 此时那纤长白皙又不缺乏力量的右手轻扣壶把,微微倾斜忘忧便如清泉般流泄于瓷杯中,不知怎的,自下午回来后他便一直闷闷不乐。 今日下午出了摄政王府,他偶遇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与她有着言语交流,本应是极其高兴的一件事,甚至没遇到她的上一秒他还在惋惜今日他来的不是时候,她竟然出府了。 可是与她接触后他的心底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失去了一样,空落落的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甚至那颗石头再也没亮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此事牵连到石头上面,只是内心深处的一瞬想法。 他取来忘忧酒独酌,想要忘却这种不受控制的烦忧,却是想起了更多的忧心事。 前些日子蓝瑾瑜禁足期满便被元昭帝召到乾清殿秉烛夜谈,蓝瑾瑜从元昭帝的话里听出了想要退位的想法,只是当时他想着父皇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 可之后不久太平便出事了,事发地点是皇宫御花园! 他因皇妹的夭折而感到悲痛,又觉得这件事疑点颇多。 且不说太平公主与高嫔的关系并没有世人想象中那么好,这点可以用他亲眼看见高嫔责骂年幼的太平来证实。 即便太平孝顺,因高嫔“暴毙”而悲伤思念,可这也不足以让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大冬天的一个人跑到御花园去。 蓝瑾瑜越想越觉得不对,这段时间皇帝国务繁忙处理上下朝政和东临来使,皇后也忙着岁末事宜以及诸王回京之事,他便私下让人调查太平一事。 可最后的结果竟然指向了皇后——他曾经最信任的母后! 为什么说是曾经?因为纳侧妃这事,如太后预料般那样,太子明面上没有责怪皇后,心中却不似从前那般全副身心的信任。 荣王夫妇前不久回到京城,太平出事那天早上恰逢回京诸王入宫觐见。 诸王前往乾清宫拜见九五之尊,诸王妃前往后宫向太后皇后请安。 大抵是听说了先前永乐王妃携女入宫被太后赏识一事,这次永安王妃也带着嫡女入了宫,那孩子十来岁的模样,已是礼仪得体端庄大气,看得出日后会是个女子典范。 可即便再怎么得体,也终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眼中藏不住事,在慈寿宫待了半个时辰便无聊的紧,皇后笑着让身边的知画去锦乐宫请太平公主一道来玩耍,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应该会合得来。 而后没多久皇后以宫中诸事繁忙先行离开,而贤妃、宸妃和永安王妃、永乐王妃和贤王妃等人都在慈寿宫伺候太后。 这边锦乐宫,太平公主不知为何拒绝了皇后的邀请。 太平自高嫔暴毙搬到锦乐宫后便不怎么与宫人亲近,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伺候的嬷嬷见送到房间的午膳没有动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下午便传来了太平公主溺亡的消息,而原本定于晚上的家宴也因此取消。 知画是最后一个与太平公主接触的宫人,众人一下就怀疑到了她的身上,可知画身为皇后身边的一等侍女,此人能文能武,更是在去年的宫宴上出了名,甚至曾在御前侍奉过一段时间,没有充足的证据,无人敢对她下手。 直到有人发现太平公主的衣领处挂着一枚银质耳饰,这本不是太平公主之物,起初太平公主身边侍候的宫人得知公主溺亡的消息后早已被吓得魂飞,根本没人在意这个。 梓童也是从这枚耳饰上入手才查到了知画身上,不曾想后面的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就像是被人提前设置好了一样,待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结果已经指向坤宁宫那位。 梓童急忙收手,可这事很快便传到了元昭帝耳中。 元昭帝这些年大权在握,太子私下让人调查后宫本就犯了大忌,最后查出的凶手竟然是皇后宫里的人。 嫡母苛待庶子在民间尚且被百姓口诛笔伐。 皇后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此乃天大的丑闻,且隐隐有向外传播之势,太后深居后宫也不得不拿出雷霆手段肃清宫中流言,而知画则被打入了慎刑司。 事已至此,太子即便想继续深查已是不可能了。 梓童跪在东宫自请责罚,心中隐约有几分后怕,还好陛下相信主子和娘娘,并未继续深究。 事到如今,蓝瑾瑜如何猜想不到这是有人故意设的套,就等着他查到母后身上,巴不得他们母子都受牵连才好。 他虽气恼自己被人算计,可更多的是对这种手段的心寒和厌恶。 若说先前霍凌霄一事是忠臣含恨,纳侧妃一事是权势逼人,那么此刻他悟了,一味的忍让退却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联想到先前父皇隐约透露出的退位意思,想必不止他听出了,朝堂上不少人也听出了。 从前的他热衷于诗词歌赋游山玩水,虽会协助元昭帝处理朝政,可从未视任何人为敌,身为储君也未危及任何派别的利益,又先后几次被元昭帝禁足,让人下意识忽视了他是太子究竟意味着什么,甚至有些中立的朝臣还在庆幸自己暂时不用站位。 如今那些暗处之人得到隐约的风声便开始蠢蠢欲动,只是连累了他的皇妹因此丢掉性命,蓝瑾瑜心中悲恸万分,请了有名的法师为太平超度。 在西澜出嫁而亡或是夭折的公主是没有资格进入皇陵的,他便用自己的私库让人为太平公主修了一座墓园,里面的随葬皆是太平生前喜爱的东西,甚至还有他前些年元宵时送她的玲珑凤鸳灯。 那日他蹲在墓前暗暗立誓,定会找到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蓝瑾瑜回过神来,知晓这背后的汹涌后更是无端的迷茫,这是他第二次无节制地喝酒,上次是恨自己无力与皇权作对时。 究竟是谁想要害他,连一个小姑娘都下得去手? 这么一思索,他竟不知前朝后宫乃至这天下,究竟又几人对他的太子之位信服,除了箫家。 不……箫家也只是因为母后,因为母后是皇后,他们不得不扶持太子。 转而想到太平之事,能在宫里得手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那日宫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永安王夫妇、永乐王夫妇、贤王夫妇和睿王,蓝瑾瑜不愿往这方面去想,永安王和永乐王都是他的王叔,父皇登基后虽很少再见,可骨子里的亲情仍在。 更别提贤王和睿王是他的兄长,二人都对他爱护有加。 可不论那幕后之人是谁,兴许还不止一人,他们都不会想到,看似对太子登基影响最大的摄政王会是太子现下最信任之人。 所以他第二日便前往摄政王府拜访,蓝瑾瑜知道皇叔一定会帮这个忙。 蓝瑾瑜并没有被布满荆棘的未来打击到,相反,他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他并非庸俗之人,更是从小聪明睿智,无论才情还是秉性皆是上上乘,只是他的聪明睿智从来没有放在揣度人心上面。 今日之事倒是让他打开了世界的另一扇大门,是好是坏也无从定夺。皇叔是西澜百姓心中的信仰,更是他从小学习的榜样,他比任何人都知晓,皇叔根本无意皇位。 若非如此,当初登基的就不会是父皇,更不会轮到他来当这太子。 又一杯酒下肚,他不擅饮酒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忘忧酒的后劲上来了,灼热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无人知这尊贵的太子殿下内心的苦楚,外面风雪大作吹得人遍体生寒,而体内灼热难耐,如置身冰火两重天,眼前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后来他不知喝了多少,只瞧见一抹熟悉的杏色身影缓缓向他走来,像极了初见那日。 他笑了,笑得那样的醉意朦胧单纯澄澈,对着那道模糊的声音呢喃:“你来了……” 红鸾今晚为太子送参汤的时候发现他不在,稍微打听一下便知晓他在迎风亭这边,大晚上的外面冷得很,她担忧太子的身体,过来时便瞧见他喝得酩酊大醉,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痴痴地笑着。 太子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也会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她从未见他这样过。 无奈叹息一声,最后和梓童一起将人送回房去。 第176章 哀莫大于心死 岁末将至,太平公主之事告一段落,朝廷上风平浪静一改几月前人心惶惶的局面,也恢复一派祥和。 眼下西澜官员以礼部和鸿胪寺为主,正全力准备着接待东临使者一事,据最新消息,东临使者已经整装出发了。 此次东临使者以国师凤无尘为首,璟王凤昭璟为副使,西澜此举不仅是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更是为了展现综合国力。 正常情况下走官道,从东临都城到西澜都城大致月余路程,不出意外的话,东临使者能够赶上西澜的元宵节。 西澜的事告一段落,释慕槐回到现代处理当下面临的难题,学校邀请了在科研上大名鼎鼎的慕容教授做分享讲座,她和学院的其他同学一起负责为慕容教授做一期专题。 慕容教授此人极为低调,在信息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竟连与其相关的图片都找不出几张,隐姓埋名二十余年,是国家重点保护人才。 慕容教授是人类未来发展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前几年在科研上硕果累累屡获金奖,先前执杖天涯那款游戏就是在他的启发下开发的,数十年隐姓埋名换得如今的功成名就。 其座下桃李满园,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不在少数,只是此人这两年逐渐淡出科研界全心培养接班弟子,受邀进各大学交流经验。 C大展播厅,台上展示着慕容教授最新研究成果与当代科学技术的结合,天蓝色舱门、执杖天涯游戏仓等等各种领先大众市场的成果。 下方的早已座无虚席,甚至很多外校或外界人士慕名前来,众人翘首以盼只等着那位权威人士的到来,为此学校专门邀请了各院精英前来听此专项讲座。 社会越是高度发达越注重保密性和隐私,今天入场的所有人一律不准携带任何高端设备,除了现场的硬件设施,连采访的仪器都是几十年前的扩音设备。 所有参与人员全是通过层层安检才进来的,这并不夸张,在人权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人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释慕槐作为此次文学院代表,又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坐在了学校各领导后一排,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记下此次讲座的要点。 释慕槐并不近视,相反因为在异世学医又习武的缘故,她的视力非常好,从唐装中年男人上台的那刻起,她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那人在台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既谦逊又不失自信,从容淡定地回答各种问题,娴熟又耐心地操作仪器并用通俗易懂的话讲解原理。 看得出来,他在这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 释慕槐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炸得她浑身生疼又似掉入冬日的湖水遍体生寒,周围的欢呼雀跃声她已听不到。 到她采访了,几位学长学姐已经问过很多专业性的问题,她打开扩音传播器,问的问题便显得有些刁钻:“慕容教授一心投入科学,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那么教授是如何做到工作与私情两不误?” 她的语气带着难掩的颤抖,众人却认为慕容槐是因为采访慕容教授而太过激动,更巧的是二人同姓。 台上的中年男人几乎没做什么思考,极快地摇头:“不——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私情’二字。”眼中流露出了对某种东西的狂热:“可以这么说,我对科学的热爱胜过了一切,甚至我的生命。”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虔诚地表达自己对科学的热爱。 释慕槐的语气冷了,为了再次验证自己的猜想,为了打破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又问道:“教授可有成家?” 台下众人纷纷侧头小声交谈,这算哪门子问题? 中年男人目光有些悠远,终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神色:“有,我有爱人和女儿。” 见结果往自己的猜想越来越接近,她的身体已经抑制不住地发软,这么多年无论经历多大的事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便在古代世界到了濒死的边缘也依旧不曾,却不死心地继续发问:“当下社会家庭矛盾复杂,那您又是如何处理家庭关系的?” 众人听闻只当她是徐徐图之,又惊叹这个学生抓住了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角度,一改那些严肃的学术话题,放松氛围的同时未尝不是另一种采访方法。 “爱人和我一样投入科研,为此我们一致决定将女儿送去了朝阳院,也不存在家庭矛盾。” 孩子是明天的太阳未来的希望,所以大多数福利院的名字都叫朝阳院。 底下众人无不被他的奉献精神折服,慕容教授真真是舍小家护大家,为了全人类的发展,全然不顾自身利益。 早就听闻此人一心科研两袖清风不惜隐姓埋名多年,今日一见众人大都被他折服。 “若是有朝一日,科学的进步必须要牺牲的话,我和爱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为科学而献身。”最后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会觉得是……,可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她信了。 释慕槐心上那根紧绷的弦彻底绷断……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义了,她还记得自己今天的任务,又挑了几个先前准备的问题。 人们为他这种因科学而献身的精神感动着,现场更是雷鸣般的掌声。 而释慕槐只觉得脑袋嗡嗡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展览台的,只恍惚意识到自己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从她见到慕容教授的那刻,她便猜测这人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那张脸她在相册上看了无数次,即便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这人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竟觉得无比陌生,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父亲的画面。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又巧合,打得她措手不及,原先酝酿的台词一句也没想起来,人在失控的情况下大脑往往是转不过来的,她凭本能问了这么多年一直想问的,又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后面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下的处境。 原来她还有父亲啊!甚至还有母亲。 听他说他们都是醉心科研的人,一致决定将她送到朝阳院,而她大学之前能够和伯父一家生活在一起,是奶奶将她接回来的。 那些年无数次午夜梦回渴望得到的其实她都有,只是他们不在意她而已。 心底一阵阵绞痛,释慕槐全身无力只觉得下一刻便要瘫软在地。 她的父亲和母亲可以为了科学把她丢在孤儿院,真是伟大又好笑。 想着想着,竟是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从懵懂不知何为父母,到后来的许多年羡慕旁人,再到逐渐安慰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等她早已习惯孤身一人,却让她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人功成名就造福苍生,唯独舍弃她一人。 她终于知道,奶奶说的父母不在了其实并没有骗她,在他们心中早就没有她这个女儿。 她不知道是怎么走路的,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双腿好像不再属于自己,全身的感官都变得滞缓,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后又迅速撤离,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被碾碎了般,眼前红光漫天倒下的最后一刻她见到了远处走廊上的场景。 隐约是一对父母带着孩子在廊上奔跑,你追我赶的,父亲将孩子一手抱起,另一手牵着母亲,三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她似乎还听到了他们的嬉闹声。 她想……自己终于不再奢求了,这样……也好。 这一刻……连呼吸都是痛的,血红交杂着泪水从眼角流下,最终世界归于黑色暗无天日。 第177章 神魂离体 释慕槐意识残留的那瞬反应过来了,自己处于极度悲伤和自弃中,并未注意到天商楼的异样,最后被掉落下来的物品砸到。 恍惚间她见到了匆匆而来的救护车以及周围慌乱的被疏散人群,她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和后怕,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事发突然,广告牌掉落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当局紧急派专人查除各种安全隐患。 现场嘈杂不堪,大多数人都在庆幸只砸到了一人,也有人同情她的遭遇,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悲痛之余她忍不住想,着名商业大街发生这样的事,她今天该上热搜了。 只是可惜了,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继续平台的创作。 她记得,男女主还没有结局呢。 还有执杖天涯那款游戏,据说游戏场景和体验舱又更新升级了,玩家的游玩感受会更好,只是她近来好像一直在忙,都没空去瞧瞧…… 生死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些年她为之奔波付出的一切,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 只是在下意识里忆起比较重要的事,在现代除却那得不到的亲情,竟是平台创造和一款游戏给了她莫大的慰藉。 熟悉的眩晕感来临,这次的眩晕好似格外漫长,她的意识像是在一个无法感知的空间里停顿了。 先前的痛彻心扉完全消失,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这里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任何情感,周围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看不见摸不着感知不到,连人最本能的对陌生的恐惧也不复存在,甚至她本身也化作了虚无。 释慕槐不知这种感觉究竟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甚至一辈子,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又到了摄政王府。 这里场景依旧看上去没过多久,只是总觉得这次与从前好像不太一样。 还不待她细细感知,便发现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无归处的幽魂般四处飘荡,第一次在古代体验,她为这种状态感到新奇,脑子里来不及思考太多。 一股陌生的力量召唤着她往墨竹轩的方向去,门口的朔云和离风面色不太好在布置着什么,而后少阴抱了一堆东西过来,她瞧见有令旗、幢帆啥的,像是要做法事一样。 释慕槐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理她,现下她根本没时间想其他,只跟着感觉继续往里走。 很快她就知晓为什么这次觉得不一样了,那张几月前她躺过很久的床上放了一副冰棺。 冰棺通体透明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里面躺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准确说来就是她的肉身,身上穿着的还是上次离开时的那套衣物,而现在的她则成了一缕游魂。 是的,她魂魄离体了。 整个屋子放满了冰块儿,像是冰窖一样寒气森森,只是这些是灵魂状态下的她感知不到的。 而那个她极为熟悉的男人正在专注地为她擦拭脸庞,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的小心翼翼,锦帕所过之处一片冰霜,他像是感知不到那肉眼可见的缕缕寒气一样。 蓝朝桉面色阴沉得可怕,不知经历过什么面容极为憔悴,眼角血丝密布,下巴上布满胡茬,整个人像是被人吸干了精力一样,做完一切后俯在冰棺上注视着她。 他向来喜欢干净甚至有轻微洁癖,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试了几次都召唤不出小八,她放弃了,此刻却是超乎寻常的冷静。 结合现下的处境,她有个很坏的猜想,现代的她或许又死了,先前她的肉身相当于是从系统那里“买”来的,所以在现代出了事对她古代的躯体没有影响。 至于为什么死后魂魄没有消弭反而到了这里,大概和眼前的这幕有关。 定是蓝朝桉用了什么法子将她的魂魄召唤了过来。 他神色颓然眼神空洞,发尖上更是有着银白的霜雪,虽然她感知不到,可这里的温度哪适合常人久待,她想劝他出去,他却听不到她的声声呼唤。 当她着急得想要触碰他时,更是什么也碰不到。 只能看着他做一些她妄图阻止的事,比如当下。 她瞧见他发了好大的脾气,里里外外的侍卫跪了一地,唯恐触及他的怒火,与平日里相处的那个他完全不同,倒是和初到王府那晚有几分相似。 “本王说过,慕姑娘只是暂时昏睡过去,若是再听到任何风声,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现场知晓她真实来历的只有蓝朝桉和朔云、离风三人,旁人对她并不了解,只是听君公子之言想要劝一劝主子。 她大致听懂了,隐约是以东隅少阴为首的近卫冒死规劝,眼见她醒来无望,希望他能早日将她下葬。 离风保持沉默,只对主子的话言听计从,朔云和另一位眼熟的侍女与东隅少阴辩驳,希望主子不要听信他们说的话。 那侍女她瞧着很是眼熟……哦,她想起来了,是先前她魂魄受损时一直照顾她的人之一,好像叫非挽来着。 几月前心有郁结,对这里的一切十分膈应,如今细细回想,这人她从前便见过。 是书舟身旁的极为器重的女子,此人天赋异禀擅长御兽之术,能与多种生物沟通,她先前只知这人隐在他处,没想到竟早早潜伏到了摄政王府。 如今想来,她苏醒那会儿能这么快与书舟红鸾取得联系,非挽应该做了很多事。 下午时分宫里来人请蓝朝桉入宫,他身上带着几分嗜血狠厉,冷漠得不近人情。 “着人告知皇兄,朝堂自有太子辅政,本王也该退位让贤了。” 蓝朝桉成为摄政王摄国辅政统揽全国大权,一是因为先帝疼爱临终遗旨不得违抗,二是因为彼时蓝瑞祺刚登基朝政不稳,大皇子母家地位不高,二皇子征战沙场对朝政不熟,太子性情太过温和实在不是辅政的最佳人选。 蓝朝桉从一出生便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自幼经历更是非比寻常,可他从未想过继位或者手揽大权,更不愿因此惹得皇兄猜忌兄弟不睦。 可是在其位谋其政,这些年他基本未曾懈怠过,眼瞧着皇兄近两年着力培养太子,他也便打算渐渐放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