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里走剧情【快穿】【穿书】》 我被众人读心后38 不怕。 马承前在纸上写道。 他哥出事的那天,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是这样安慰他的。 他有些听不懂关镇西在说什么,可他想安慰她。 “那你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吗?“ 马承前摇摇头。 【也许,是和这个人有纠葛?】 马承前不知道。 他摇头。 关镇西赶紧捂嘴。 【糟糕,忘记他能听见这句话,撤回撤回。】 马承前觉得她真的很可爱。 关镇西皱眉,“你离我多远听不到我的心声?“ 马承前小心翼翼:“三米?“ 关镇西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你确定?】 他心虚的点头。 关镇西立即就下达命令:“以后你不许在我周围三米之内,不然我就把你开除掉!听到没有,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开除你!“ 马承前觉得委屈。 好像被人伤害到了一样。 其实三米之外,他也可以听见的。 可是关镇西这个抗拒的行为还是伤害到他了。 早知道就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关镇西趁着他现在还在三米之内,赶紧询问: “你哥是怎么死的?“ 不会需要她来主动破案吧? 因为她最近在翻译阿加莎的侦探小说? 也许系统就在看着她,但是就是不肯出来。 马承前想起他哥临死前叮嘱他的话,要想保护好自己,对外面,不管是谁,都说他是自杀的。 从小到大,除了他哥,没人和他交流过,问过他的意见。 他真的要对关镇西撒谎吗? 其实,他很像把他哥保守的秘密告诉警察的。 那个事实像块石头压得他喘不动气。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马承前摇头。 我不能说。 “那你为什么要来兴邦报社?” 这么多报社,为什么你偏偏就来了这里? 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他听得到她的心声。 【所有的巧合不像是命中注定,而像是上帝旨意。】 马承前想到他哥死的时候的场景,他哥疼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那个高大的人,却成了濒死的虾。 刀插在他胸口,大烟散落一地,他为了伪造死亡现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了遗书。 他哥没文化。 抄写的那段字歪歪捏捏的。 他哥让他找一段可以当作遗书的。 那张遗书上面全是血迹。 最终,马承前也没有把遗书拿给警察看。 而是自己仿写了一段。 看着关镇西固执想要知道真相的眸子,他心里也生出了疑问。 为什么她要把报纸发给根本不识字的家庭妇女? 为什么那天的报纸刚好有那一段? 为什么这个人竟把他和他哥的遗言用文字表达出来了呢? 马承前跪在地上,指着自己那千疮百孔破碎的心质问关镇西。 没有声音。 可每个手势都在声嘶力竭的哭泣。 【都是苦命的人。】 关镇西后悔,不应该揭开别人的伤口的。 【人与人的羁绊是如此的深。】 【命运的暗线用逻辑是解释不通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提这个问题了,除非你主动告诉我。” 关镇西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十分手足无措。 报社继续运转,现在关镇西翻译的是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报社的销量不算太差。 长琴也渐渐好起来了,她每天缠着关镇东来报社学习,想着以后也在这里工作,被姚澄明打趣,“兴邦日报都快干成你们的家族产业了。” 长琴追着他打。 魏兆芸和刘承羽的婚事也热热闹闹的办了。 确实是刘承羽入赘过来的,不过他俩还没孩子,魏兆芸允许他先不回归家庭,当家庭煮夫。 值得一提的是,马承前真的不出现在她三米之内了。 关镇西虽然不和他说话,眼神却总是关注他的举动。 马承前也从报社打杂论文街上的卖报童。 一开始,姚澄明舍不得放走这个劳动力。 关镇西坚决要他走,【被人听见心声简直是一件社死的事情,她这辈子都没办法让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想想,她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有那么多和时代不符的想法,知道历史的走向。 这些秘密都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如果都让马承前知道了,自己在他眼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怪物。 没有人愿意生活在玻璃罐中。 那种感觉就像是任人观赏的动物。 而姚澄明一听连这个聋哑人都能听见关镇西的心声,果断让马承前滚得远远的了。 这天,兴邦报社如以往一样,在巷子口吃饭。 一个穿着风衣,戴着一个不伦不类报童帽的男人走来,笑着说:“你好,可以拼桌吗?“ 周围其他桌子并没有坐满。 关镇东一口回绝,“不行。” 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东西。 男人并没有走,反而厚着脸皮凑上来。 “你是小关主编吧?幸会幸会。”他要和关镇西握手。 【这谁呀?】 男人自报家门:“我叫周豪臣,是救国图存报的同人编辑,最近你翻译的?东方快车谋杀案?我正在追,你上一本基督山伯爵,我也收藏了每一期的报纸,将它们裁剪成册了,你翻译的文笔实在是太好了,又简洁,又激荡人心……” 关镇西心里得意:【这么说,是我的小迷弟了?】 她赶紧给人家搬椅子,“请坐请坐。” 周豪臣一屁股坐空了,却不在意,“对对对,小关主编,我是你的小迷弟。” 【小伙子,长点心吧,一边说我是偶像,一边喊小关主编?】 周豪臣立即改口:“关总主编,你这本书翻译的真好。”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 【这小子很上道!】 周豪臣感到惊讶,明明关镇西后面嘴没有动,他却听见她的声音了。 奇怪归奇怪。 想到自己有任务在身的,也没有多问。 而是顺着那个声音夸奖。 “关主编年纪轻轻便如此有为,真是向世人展示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你也不错。” 【虽然在一个她根本不知道,没有存在感的报社里当编辑】 周豪臣尬笑:“我是林福堂编辑介绍来的。” 我被众人读心后39 关镇西突然想起她匆匆看过的剧情。 【林福堂那小子后面肯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不仅回来了,好像还有第二次出走。 把兴邦日报当过家家游戏似的。 周豪臣被她硬控了一分钟。 啊? 林主笔还会走吗? 那可是他们社长花了大价钱撬来的墙角。 社长不得心疼死了。 不过对他来说,走了更好。 本来他眼看着就要涨薪水了,突然挖来新人,他涨薪更加无望了。 周豪臣决定继续拍关镇西马屁,为自己在功劳簿上添上一笔。 “关主编,你对市场的嗅觉和对题材的把握为什么这么好?” 虽然林福堂总是在报社骂她扰乱本就不好的社会风气,让年轻人沉迷幻想,看不见眼前的危机。 其实,他倒觉得只要能卖得动报纸,哗众取宠都是可以的,都是一些必要的手段。 关镇西擦了擦嘴,站起身结钱: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周豪臣突然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听见关镇西的心声了。 幸好他没有多问。 真是天助我也。 周豪臣扯出谄媚的笑容:“关总主编眼光如此好,那下一本书写什么?关总主编有想法吗?” 这样询问似乎有些唐突。 但是,周豪臣决定赌一把。 兴邦报社的人却一下子如临大敌,齐刷刷的站起来,声音拔高:“别说!” 【当然是金庸先生的武侠世界系列了!】 当初因为林福堂,这件事不了了之被搁置了。 如果有机会,她还是想把那个侠义江湖带给这些人们。 在林福堂看来,这个时代只需要针砭时弊的文章,而不能发表醉生梦死的文学小说。 她对此持不同观点。 在她看来,一个人认知到了,不读时政文章也有自己的正确见解,他哪怕听过这些口耳相传通俗的故事也会报效国家,而一个人如果认知达不到,就算读很多文章,也只能是文人流氓,卖国政客。 文学无罪。 在任何时代都无罪。 不能说在战争时代就不许写娱乐文章。 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个规定。 她没有犀利尖锐的文笔,但是她翻译的作品里有对这个苦难民族沉重的悲悯和关怀。 周豪臣无视那些要杀死他的目光,继续微笑问: “最近我们报社收到作者来稿,林主编生了好大的气呢!” 【那是,你们这个不入流的报社,肯定什么来稿就收,但是,我们兴邦报社又不是什么垃圾都收。】 不过想想,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好像真的收了许多没质量的来稿,也不管质量就往版面上发表。 她偷偷绞掉的来信,还被林福堂偷偷捡起来发表过呢。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 她都忘了当初俩人吵过架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吵架的呢? 好像一开始他还挺支持翻译基督山伯爵的。 是她拿出两个重大版面都用来出版翻译,而没有给林福堂时政专栏留下位置的时候吧。 那时候他气急败坏的说,既然报纸上不给我留位置,那报社也不用给我留了。我不干了。 周豪臣生硬的将话题拉回来。 “那个作者好像叫金庸,我看了他的稿子,感觉还不错,想问问关总主编的意见?” 【金庸?】 【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她错过了天大的、名留千史的机会了,完了。】 但是关镇西却不露怯的说: “你说的是?连城诀??” 周豪臣狂喜,他并没有收到这个来稿,但是竟这么轻易就知道题目。 “对。” 关镇西忽悠他: “那个作者写的不是一般的烂,烂的惨不忍睹,一定不会火的,我的意见和林主编的意见一样,根本不值得出版!” 周豪臣装作很为难:“可是我们是小报社,也收不到更好的来稿了。” “收不到来稿也别自砸招牌,发表了这个来稿,你算是毁了这么多年的名声了,报社解雇你都是有可能的。” 【发表了这个来稿,你们算是尝到甜头、要发财了。】 【不过,以林福堂的尿性,也不可能同意你的意见。】 关镇西准备继续劝说,她哥扶额,阻止她道:”算了,他愿意发表什么文章就由他去吧。“ 看样子,也只是来套话的。 有没有?连城诀?的手稿还又是一说呢。 关镇西痛心疾首:【她怎么就遇到这个一个傻瓜哥哥呢,这样的事,犯一次还不够?又要把眼见的好文章送走?】 【哪天我要是走了,这兴邦报社还能不能运转,也是难说。】 关镇西在那感概。 周豪臣吃完最后一点早茶,站起身准备走,想到什么,又回头问她: “关总主编,所以,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凶手是谁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现在,他觉得每个人都不是凶手。 “究竟是哪个人撒谎了呢?” 关镇西笑,那是一种很得意、很明媚的笑。 “倘若,他们每个人都在撒谎呢?” 周豪臣心里一震。 每个人都在撒谎? 整个快车上,所有人都在撒谎,那么,没有撒谎的人只有波洛和死者。 他路过这场谋杀,是波洛。 可是关镇西不应该是作恶多端被捅十二刀的卡塞蒂。 风雪漫天,一辆驶往东方的列车被迫停滞,一个死者,全部凶手,而波洛从列车上走下来,荣幸地退出此案。 周豪臣拿下头顶的报童帽,扬手挥了挥,到拐角处,把它放在等候的马承前头上。 他想,这个人离得如此远。 不在列车上。 不在此案中。 随着?东方快车谋杀案?翻译的进行,报社的销量慢慢也开始增加,许多读者又重新回归。 长琴跟着他哥在找金庸的来稿,甚至在报耳连登三天寻金庸启示。 搞得大家都在猜测这金庸是何许人也。 人们对金庸的好奇和对凶杀案的凶手的关注度不相上下。 除了兴邦日报在找金庸,救国图存报也在登报寻找笔名金庸的作者。 当然,林福堂为此事正和周豪臣吵得不可开交呢。 其他报社,本来在观望的,但是他们看连救亡图存报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纸都在跟风挑衅,他们也都不明所以的跟着发起了寻人启事。 我被众人读心后40 金庸人在家中坐,寻人启事铺天盖地的来。 不管买哪份报纸,上面都写着寻人启事,关键是还有重金酬谢,酬金被越抬越高。 好像被全城通缉似的。 他更不敢去找关镇东说他就是金庸了。 他赶紧把?连城诀?手稿都藏在床脚下。 等过了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在拿出来吧。 只是这一放,就是很多年,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还写过这本书了。 救国图存报上,林福堂公开骂兴邦日报将报社这一行搞得水浑鱼死,是典型的搅屎棍行为。 “娱乐至上,国之将亡。” 林福堂喊出这样的口号。 在这样的背景下,东方快车谋杀案迎来了大结局。 “车上并没有杀人犯,只有需要重生的人。” 故事是如此的让人不可相信。全世界和阿姆斯特朗绑架案有关的人都选择那个晚上旅游,火车不能调头的开往正义的风雪中,而正义晚到了许多年。 报社的同行出于嫉妒对兴邦报社进行了口诛笔伐的批判,亡国灭种的口号是如此的刺眼。 好像这座城市除了讨伐这个娱乐小报,再无其他大事可以记载。 当然,兴邦日报也有着坚定的读者为它辩解,高举拥护大旗。 “卖报卖报!” “兴邦日报荼毒国人精神,贩卖精神鸦片!” “卖报卖报。” “学界对兴邦日报一片申讨,认为其译者关镇西实为卡塞蒂,国人应举刀共谋杀之!” 街头这样的叫喊卖报声不绝于耳。 而马承前都听不到。 他只是沉默的走在人群中,无声的举着手中的报纸摇动。 大声辱骂关镇西的人,说她是卡塞蒂的人,也是?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忠实读者。 在他讨伐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关镇西放在了卡塞蒂的位置。 正是他这一举动,迎来了更猛烈的反扑。 姚澄明为此写一篇?回谋杀关镇西文?,更是以幽默风趣的话将其驳得体无完肤。 报界骂声一片。 关镇东自己背着众人去了救亡图存报社,单枪匹马。 他在外面站着,犹豫要不要进去。 来来往往的众人,有人问:“你找谁?” “福堂。林福堂。” “我去帮你叫。” 没一会儿,林福堂笑着跑出来了,脸上挂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仍然一身小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铮亮,抹着头油,喷着淡淡的香水,透着小资阶级的气味。 从他和他爹关系缓和之后,许多事情都可以用钱打通了。 比如这个报社的人,看在他爹投资的钱的份上,对他十分友善,从不违背。 即使不赞同他反驳兴邦日报的言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像当初在兴邦日报。 每天都要被关镇西怼。 姚澄明也是个没眼力见的人。 经常和他在关镇东面前争宠似的挤兑他。 在这里,不用天天早起去吃那么便宜又廉价的早茶。 总之,这里十分的好。 林福堂故作姿态的拨动着手腕的表,“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质问我为什么要在报纸上污蔑你妹妹? 关镇东打量着报社吐槽:“你这破报社有什么可待的?” 林福堂炸毛:“你管不着!我在这里说一不二!天天发表的都是我主笔的时政评价。” 关镇东轻笑。 他不笑还好,一笑,林福堂就跳脚了,他觉得关镇东是在嘲笑他的文笔。 毕竟以前关镇东他妹吐槽时,他一句话都不帮他辩解。 “反正我在这就是好,这辈子待在这” 关镇东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 他知道林福堂这个人好面子,他只要说出口的话,都是覆水难收。 关镇东这一问反而把他问懵了。 “啊?” “回去?” 林福堂想回去,心里有有点别扭,“关镇西让你来找我的吗?” 他才不要跟关镇西那个女人一笑泯恩仇呢。 关镇东摇头,“不是的。”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妹。 今天,只是过来碰碰运气的。 他连怎么劝说的说辞都没有想好。 只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等我一下。”说着,林福堂就跑回报社去了。 没一会儿,他拎着东西出来,“走吧。” 他步履轻快走在前面。 关镇东大跌眼镜,后知后觉的跟上,“不是,去哪?” “回兴邦报社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 这破编辑部他早待不惯了。 天天阴阳怪气,比关镇西还恶心。 关镇西起码有点真材实料,阴阳也都是无伤大雅的阴阳。 哪像这个破地方。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一点能力都没有! 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了! “对,回兴邦日报。” 那场骂战直到林福堂回归才逐渐消停下来。 毕竟他是这场骂战的发起人,他都举白旗投降入了关镇西的战地,其他人骂的再厉害都是哑火。 关镇西一看见他,也没计较骂战的事,而是得意。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们兴邦日报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拆散的嘛!】 【我们合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这些臭屁的话说的林福堂都不好意思顶嘴了。 虽然关镇西表面上骂骂咧咧的。 林福堂越不计较,关镇西越觉得古怪,将她哥拉到一边去: “你许了什么就把这位祖宗请回来了?” 关镇西咋咋呼呼:“你该不会是把兴邦日报给卖了吧?” 【今天的林福堂好说话的让人难以置信。】 关镇东也很好奇。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许诺呢,人家自己巴巴的就跑回来了。 不过为了维护林福堂的面子,他故弄玄虚地说: “天机不可泄露。” 再一抬头,发现长琴有说有笑地和林福堂说话。 关镇西脑海里的弦一紧,立马冲上去将他俩分开: “长琴,刚才澄明好像喊你有事,你过去看看。” “是吗?”长琴疑惑,刚才他路过的时候怎么没说,“那我过去了,福堂哥。” 林福堂看见关镇西,也傲娇的装作无事发生,询问: “小关主编下一本书准备翻译什么?” “停笔一段时间,那个专栏给你发表时政文章吧!” 我被众人读心后41 “真的?”林福堂对她的大方表示怀疑,这里面肯定有鬼。 “真的,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有时候也要停下来问问自己,所作所为真的正确吗? 也许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所以对这些痛苦没办法感同身受,也许知道胜利什么时候来临,所以不觉得漫长,而是抱着一种浪漫化苦难的态度,来编写这些名着。 也许为了出名求利。 也许是顺势而为。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第二天,兴邦日报翻译专栏改成了时政专栏,不乏骂声。 那些本已经停止骂战即将倒戈的人,看见林福堂转投其阵营本是失望,见他在兴邦日报写起了时政,又觉得自己仿佛胜利了,翻身做主了。 又喜气洋洋的鼓吹不要文学作品,而应只选时政作品。 但是,大家都以为关镇西是没有选好下一篇作品,一直等待着。 姚澄明翻译完?堂吉诃德?,现在又开始翻译阿加莎的?无人生还?,时政专栏还是林福堂做着,不声不响,没有骂声,也没有赞美。 主要都是靠姚澄明的读者撑着销量。 现在北京的新文化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其余报纸做的再好,也比不上?新青年?,那是报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白话文、白话诗更是被学生、学者等人推崇。 大半年过去了,关镇西再也没有翻译过任何作品。 没有人再对她抱有希望了。 人们渐渐忘记她了。 关镇西每天就是查收信件,选稿,回信,做着琐事。 不过她也乐得自在。 这天,魏兆芸正和她聊天,随口问了一句:“你上次写得那首‘禾草盖珍珠’的诗呢?借我看看。” 关镇西一边翻着桌子上的草稿找,一边解释说: “那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和我通信的读者写的,我只是拿出来看看罢了。” 魏兆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是那个叫海子的?” “不,这又是一个。它叫车延高。” 魏兆芸摸着肚子,脸上露出甜美的笑: “那首诗写的真好,说实话,我现在就抱着禾草盖珍珠的想法,想要保护我的女儿。不过,他诗写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发表呢?” 魏兆芸已经怀孕了。 诗里说,爸爸妈妈忙,不能时时刻刻照看你,就用最笨的办法,禾草盖珍珠。 关镇西摸着脑袋,歪头:【奇怪,就放在桌子上的啊?】 【最近怎么总是丢东西?】 魏兆芸看了看周围,“找不到了?” 关镇西直接越过大半个报社喊: 【马承前!】 魏兆芸帮她一起找,“你忘了他听不见吗?” “没事没事,我俩有心灵感应。” 他们知道马承前能听见关镇西的心声,这没什么奇怪的。 听不到关镇西心声的人才奇怪。 之前长琴就听不到她姐的心声。 误会了她姐好多年。 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才能听见她姐的心声,消除误解。 但是他们不知道,马承前还能听见关镇西的声音。 以至于关镇西不需要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她很快就赶来了。 怎么了? “你看见我的诗了吗?放在第三个抽屉里的,左下角标有0916.” 马承前摇头,告诉她,你说过标有0916的不许我动,每次我去寄信的时候都会检查一下,避免有你不小心夹进去。只有两次放错了,我都挑出放在你的桌子上了。 关镇西没印象。 “那有没有谁动过我的东西?” 马承前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动摇。 他确实看到有人来过。 但是他不确定那个人有没有动关镇西的东西。 最终他还是摇头了。 “行,你去忙你的吧。” 马承前没人走,而是问,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不能流传出去。】 【万一被心思不正的人拿走了,岂不是给那些诗人添麻烦了。】 下班后,关镇西将抽屉里剩余的诗稿都带回去烧了。 第二天,关镇西如常上班,长琴在门口支支吾吾的拦着她。 【怎么了?】 这时,魏兆芸出来了。 “是这样,一大早,我们刚到报社,就看见马承前和小会不成样子的扭在一起。” 【啊?】 【这么有伤大雅?】 眼看她思想就偏了,魏兆芸赶紧摆手解释: “不是你想得那样,是马承前非要说小会偷你的东西,就是那个诗稿。” 魏兆芸领着她进去:“我们让他放人,他不放,非要等你来。” 关镇西一向来的比较晚。 “我们让他拿出证据,他又没有,只说他是人赃并获。” 魏兆芸哭笑不得,你连证据都没有,叫什么人赃并获? 一进去,马承前果然擒拿着小会。 小会没有跟着小马去读书。 她说她不是读书的料,就不浪费她的钱了,而是留在报社卖报,戴着以前小马戴着的那顶报童帽,每天喊得十分认真。 “承前,放手。” 小会眼神一贯倔强,这次却有些闪躲。 关镇西关心:“你没事吧?” 【这要是让小马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小会咬唇,眼眶含泪, “我一晚上没睡,有点不舒服,我想回去睡觉。” 关镇西瞪了一眼不懂事的马承前: “你把人私自扣留在报社一晚上?” 【就算怀疑也应该找人吧?我家离这又不远。】 马承前委屈,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我又没有证据,我连靠近你都不被允许。 他的手胡乱比划着。 关镇西气笑了:“马承前,你最近是不是去找刘承羽了?” 魏兆芸不得不插一句:“关老刘什么事?他最近又没有来报社。” 关镇西扭头:“魏姐,你别太护夫了,小心刘承羽那小子在这得寸进尺。” 【男人最容易变心了,得给魏姐上上眼药。】 自从魏兆芸结婚了,关镇西就觉得刘承羽不靠谱,总是叮嘱魏兆芸不要恋爱脑。 关键是她每次都以为自己在心里想想。 但是她的每一句吐槽,刘承羽都能听到。 他咬牙听着。 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我被众人读心后42 后来实在不愿意听了。 自己主动告诉魏兆芸他要当家庭煮夫,正好负责魏兆芸的一日三餐。 站在一旁的马承前继续比划,我昨天一直等到半夜,她悄悄默默的过来,在你的位置翻来翻去的,她不是偷你东西,有什么是白天不能找的呢? 【这话说的在理。】 【有什么是白天不能找的呢?】 【不过好在自己也没什么贵重东西,手稿也都带回家烧了,想必,小会什么也没拿着。】 关镇西正想着,魏兆芸却推了小会一把,语气温柔,略显责备: “不是说一晚上没睡吗?快回去补补觉吧。” 小会低着头离开了。 关镇西也推马承前,“你也休息去,以后有事去我家找我去,我家就在驻马巷四十三号,右手边,门口摆着几盘鸡冠花。” 马承前肉眼可见的开心:“我不困,我去卖报。” 说完就跑了。 没几天,马承前又拿着从信箱取回来的作者投稿,递给关镇西。 里面有两篇文章是以白话体写的,讲的是时代变迁的背景下一家三代不同信仰的故事,讲述了青年人反抗束缚、追求自由,动荡的年代,坚定的信仰。 文笔的驾驭更是了得,老练、辛辣,像是腌透的辣椒白菜,光是看一眼就食欲大振。 更关键的是他的笔名是 “马承前!马承前!” 关镇西不顾别人的目光,朝远处跑来的马承前招手。 不管外界环境如何嘈杂,他都是什么都听不见,他的世界只有关镇西的声音。 这个声音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随喊随到。 关键是这个人对他很好。 她一句坏话都不会说。 怎么了?怎么了? 关镇西对他扬了扬手上的手稿,笑达眼底: “小马的文章!我就知道他会成为作家!我的眼光一向准!” “你都不知道这文章写得多有水平。” “在你没来之前,小马还只是在我们报社卖报纸,你知道吗?” “我那时就觉得他会成功,自掏腰包让他上学堂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了,果然是天生的作家。” 马承前接过手稿看,然后还给关镇西,用手势表示,你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吗? 关镇西有一瞬的茫然,摇头。 “不知道。” 【不是说过不提这件事的吗?】 她心里发毛,看着周围其他的人都在报社,又觉得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会是嫉妒人家小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吧?】 【糟了,忘了他能听见。】 关镇西胡思乱想,为了避免自己的想法触动他,她决定自己先发制人。 “可以讲讲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马承前搬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打起手势。 我和我哥从小便失去了父母,我哥干过很多苦力,最后和青帮的人混在一起,他们逼我哥吃了大烟。 【也许是他自愿吃的,找借口说是别人逼他。】关镇西想。 马承前摇手。 不是的。我亲眼所见。 他们强迫我哥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我哥也做,但是他这人有点原则,又有能力,但凡他没有能力或者没有原则就不好遇到这些事情了。 这话,他也和他哥说过。 但是他哥说,没关系,如果他没有能力或者没有原则,他就不能养活他弟了。 那些人为了控制我哥,逼我哥吃的大烟。 前期他们提供免费的,后来他哥染上烟瘾,却只能自己掏钱购买。 他不知道他哥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哥不让他知道。 他听不到世界的声音,无所谓。 他一点也不想听到那些恶毒的声音。 可是听不到他哥的声音,却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也许他哥向他哭诉、求救过很多次,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觉得难过。 他哥拮据的掏钱都不够买米的时候,他把自己绑在椅子上,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脸上血迹斑斑,就像是凶杀现场。 他想,他哥得多痛啊。 他哥却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安慰他说没事。 关镇西将纸笔递给他:【你可以试着写出来。】 马承前摆手拒绝了。 他的手指灵活,快速的讲述着这个故事,动作急切的像是在吵架,有时候关镇西也没太听懂。 她不能完全感受他的悲伤。 他说,我哥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我找到报纸,问我有没有哪句话适合做遗言。 我把那句话圈出来。 是我害死了我哥。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出事的。 关镇西静默无言。 嘴上不说。 心里也没话可说。 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马承前离开了。 姚澄明来找关镇西,他现在是春风得意,走路都带着风: “小西,我最近接到一个内部消息,可能会发掘出一点东西来,?无人生还?的翻译可能顾不上,你能不能帮我出几期。 关镇西摇头:“我现在已经不碰这些了。” 姚澄明不以为意,“你跟那些嫉妒咱们的人置什么气?你以为他们是讨厌翻译的作品内容是复仇还是侦探吗?你就是翻译茶花女、名利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些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你靠着这些挣到了钱,他们挣不到钱,所以只好来贬低你的翻译作品了。” 关镇西摊手,“我当然知道。” 聪明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姚澄明实在没有其他方法了,“要不,你翻译后还署名我的名字吧,他们也不会盯着我们的内容看的,你到时候翻译的时候用词粗糙一点,基本没人知道翻译换人了。” 关镇西好奇:【你那内部消息是啥?靠谱吗?】 姚澄明神秘兮兮:“靠谱,青帮贩卖渠道的一条线,种植、收购、售卖、交易一条线。是一名青帮内部人的亲人告诉我的。” 姚澄明很得意,“这个透露消息的人是我的忠实读者,立志要成为唐吉诃德式英雄。” 是他的作品鼓舞了别人。 【贩卖烟土?】 “你还是别掺和了,这事一听着就很危险,万一出事了就不值当。贩卖烟土,政府都不一定管,还涉及青帮呢。” 姚澄明不愿意。 他知道自己的翻译并不出众。 读者喜欢他、认可他,那是因为读者觉得他是这样一个唐吉诃德式理想主义者。 实际上,他确实是。 我被众人读心后43 一个唐吉诃德式的人,他是不甘心一辈子都在家里读游侠小说的。 他一定要出去闯闯,哪怕只带着一个侍从,只骑着一匹瘦马,只手拿一把长枪。 就像是书里说的:天叫我生在这个铁的时代,是要我恢复金子的时代,一般人所谓的黄金时代。各种奇事险遇、丰功伟绩,都是特地留给我的。我要光复圆桌骑士、法兰西十二武士和九大英豪的事业,以前着名的全伙游侠骑士,都要被我比下去,因为我要在当今之世,干大事,立大功,拿出惊人的武力,衬得他们最辉煌的成就都黯然失色。 关镇西觉得,他还是太年轻了。 在外面碰碰,就知道世道的险恶了。 “行,你去吧,注意安全,最好找个机灵的人跟你作伴,最好能和我们联系上。” 姚澄明拉着她的手摇,“小西,我就知道关键时候数你最靠谱!” “你哥那就由你说清楚了,再会!” 姚澄明挥手消失了。 真真确确的消失了。 再没有一点消息。 魏兆芸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现在也不敢让她待在编辑部干高强度的工作,长琴顶替了她的位置。 姚澄明走了,马承前从那天自述身世后也常常见不着人。 关镇西就惨了。 在那字字斟酌着翻译着?无人生还?,翻译的她都要崩溃了。 【不行,应该把小马找回来了。】 小马这小子,明明时不时的给兴邦日报投稿,也不见回来一趟。 这天,小会急匆匆从她面前跑过的时候,被她喊住了。 小会罚站似的站在她的面前。 “主编。” 关镇西笑:【我又不吃人。】 “最近有没有联系小马?” 她疯狂摇头,“没有没有。” 【不对,我记得他俩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也没有联系?】 小会皱眉,“主编,是小马出什么事了吗?” “最近编辑部忙的很,你要是看见了他,问问他忙不忙?能不能来帮忙。” “好。”她低着头就钻走了。 小马长高了很多,抽条了,人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 关镇西感概:【这大概就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样子吧!】 【虽然人看着落魄不如意,但是,写的作品确实积极乐观,又有深度。】 【不愧是当作家的料。】 小马终于抬头,“小西主编,你看过我的文章了吗?” 关镇西笑:“当然当然,我从很早之前就觉得你这孩子心思细腻敏感,以后肯定是当作家的料。” “小西主编,澄明哥呢?怎么回来没见着他的人?” 关镇西:【跟你一样遭受社会毒打去了,少年。】 嘴上却说,“我不知道,可能跳槽去了吧。” 某天,小马再一次拿来他的作品。 关镇西傻眼了。 生活欺骗了她。 小马拿来的作品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笔名那处落着“海子”。 【海子这么早就出生了?】 【这个世界崩坏得越来越厉害了。】 【可是不对啊,我记得原剧情是写文章出名的啊?】 【他写得好像是一个被迫抽鸦片,最后怎么样死了的故事啊?】 【小马写的是海子的诗,那我收到的那些文章又是谁的?】 关镇西脑海里乱成一团。 站在旁边的小马脑袋也宕机了。 所以,小西主编是把谁当成了他吗? 连他的作品都没有看过吗? 小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他将自己发表在其他报纸上的诗都拿来给关镇西看。 小会劝他不要赌气。 小马不听,他知道小会不会明白,没有人会明白。 明明是这个人把自己从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拉出来。 在那个狭小的天桥下,他以为他一辈子就要跟周围的人一样烂在臭水沟里时,她给了他一份工作。 为了卖好报纸,他拼命背那些她教的话术。 晚上睡觉都在翻来覆去的背着。 他在街上使劲的喊“卖报卖报”,每个路过的人他都要笑着凑上去问别人买不买。 那时候兴邦日报的报纸特别难卖出去。 但是几个孩子中,就数他卖的最多。 他引起了关镇西的注意。 他加入了兴邦日报的早茶会。 所有人都很惊讶。 他们问他能不能听到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被一种无形的东西隔绝着,大家好像有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他听到关镇西心声的那一刻,他热泪盈眶,从此,他也是那个保守秘密的一员。 他听见关镇西说小马你以后会成为作家,会名流千史。 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呢? 巨大的狂喜的幸福降临。 这一生再也不会有这种肯定了。 他进了学堂,学习的很缓慢,跟不上进度,写不出文章,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那种挫败感好像击垮了他的人生。 他不愿意回到兴邦报社来。 他不愿意面对关镇西。 不敢想,这个人会用失望的眼神看他。 如果真的面对那样的场景,他此生都不愿意回兴邦日报。 他现在写出白话诗了。 他带着一种衣锦还乡的心态回来了。 他就要证明给关镇西看,她的眼光是正确的。 所以,怎么可以把别人的文章当作他的呢? 那么多优美的诗歌,虽然他写不出来,但是对他的意义,小会是理解不了的。 魏兆芸也凑过来,接过他递来的诗歌,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我知道了在栗色的树干间,目光所及处,那齐膝的风铃草就是你,何处?无处?某处?处处。” “我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她一张张的翻着诗稿,快速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诗歌,每一张,她都读过。 魏兆芸拿过关镇西手上的诗稿,继续翻看,还是一样,她都看过。 魏兆芸用颤抖的声音问:“这些诗稿你是从哪来的?” 小马不知所以:“我写的啊。” “我再问” 她看了一眼关镇西,将小马拉着跑出了报社,站在门口,小会也跟了出来。 “我再问一遍,你这些诗稿是从哪里来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你写的,对吗?” 小马将目光落在小会身上。 这些都是她写的。 但是她自愿给他,让她署上自己的名字,这也有错吗? 小会低头:“魏主编,对不起。” 我被众人读心后44 魏兆芸板着脸问:“所以那天承前确实抓住你了?但是他让你把那些手稿拿走了?趁现在,将那些手稿还给镇西,至于那些已经发表的诗,你们登报说明那些作者是谁,想办法和原作者取得联系,尽量赔偿,以取得他们的原谅和宽容。” 小马扭头: “那些诗歌不是你写的?” 他有些听不懂。 小会避免那些探究的神情,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我只是将那些东西抄下来,没拿她的手稿。” 那天,她也只是把抄完的手稿还回去罢了。 小马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他在干什么? 他用着关镇西的诗歌,偷用着,得到了名利,沾沾自喜,还到她面前来炫耀。 他手脚发冷。 举起沉重的手,眼看着就要扇小会了。 魏兆芸呵斥他:“你干什么?” 小会这么做当然不对,可是私心却只是想帮他。 “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该想想怎么解决好你的烂摊子!” 最终,小马那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魏姐,我现在就去登报发表声明,你能帮我要到那些作者的联系地址吗?我登门道歉,祈求他们的原谅,还有,向关主编道歉,我没脸见她。” 说完小马就跑走了。 等关镇西出来,就只剩下魏兆芸满面愁容的站在那。 “他怎么说?” 【好失望,这孩子以前挺诚实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错的人是我,我不该拔苗助长的让他去读书。】 【我对他的要求太急功近利了吗?】 关镇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也许真的是自己改变了一个人本该灿烂的命运呢? 原书说兴邦报社会有一个叫小马的卖报童扬名一时,会成为作家。 可现在,小马却因为她的诗歌陷入抄袭风波。 抄的是别人的还好。 可现在抄的是未来、现在还未出现的人的作品。 这对于那些诗人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魏兆芸也是同样失望:“他说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小会给他抄写完的手稿,但是我想,他大概知道这些稿子来路不明,署名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了‘海子’,他大概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会查出来。” 又想得到关镇西的认同。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 暴露是早晚的事。 小会连字都不识,怎么会写诗歌,他会不明白吗? 这件事让关镇西更加心灰意冷,?无人生还?的翻译只好搁置下来了,这个专栏由林福堂接手。 马承前也彻底消失了。 小会也消失了。 编辑部不得不招一些新人来。 新人来不及培养就上手工作了。 大概半个月,就因为新人审稿不仔细刊登了一篇矛头直指政府的文章。 其隐喻十分辛辣,将政府置于畜生不如的地位骂。 林福堂将书稿都砸在那个新来的编辑脸上,言辞犀利的骂: “你的脑袋是浇了浆糊吗?那么明显的比喻你都看不出来?你是一点历史书都不看吗?我看你以后还是去码头扛包得了,别出去说自己是读书人,这么低级的错误都能犯?” 林福堂轻轻拍着那个编辑的脸,羞辱似的嘲笑,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蔑视: “丢脸!你知道丢脸两个字怎么写吗?识字不?” 关镇东走过来,将他的手拂开,故作轻松的语气: “行了行了,不至于此。” 林福堂扬了扬下巴:“滚!” 新人编辑赶紧灰溜溜走了。 林福堂继续吐槽: “我就刚放手两天,就两天没盯着,就出了这样大的乱子!那我们还招他干什么?要我看,直接解雇得了。” 关镇东给他倒杯水:“消消气。” 林福堂端起来喝了一口,长叹一口气,“那我下午就不来了,我找我爸把这个事情搞定。” “嗯嗯,明天也给你放一天假,你的专栏,我帮你盯着。” 林福堂拎着椅子上搭着的外套,迈开腿出去,突然,一转身,手指停在空中: “那个编辑?” 关镇东笑:“下午我就结薪水,保证你后天回来见不着他。” 林福堂的话卡在那里,停顿一下,然后打个响指: “后天见。” 那个人不必见了,但是我们,后天见。 林福堂去商会找他爸,他爸也没有多说,揣着一件古董就去警察局调解纠纷去了。 在他以为事情向好的地方发展的时候。 第三天,林福堂并没有来上班。 而是罗呈祥带人过来要查封兴邦日报,原因是宣传反动思想,反政府言论影响社会风气和舆论。 “关主编,这里的书都不许带走,我们要一一检查,请你谅解。”罗呈祥随手拿着桌子上的报纸翻看。 关镇西挡在前面:“那是不是这些书在你们检查完了,没有问题,我们报社就可以解封了?” 他满不在乎,露出无懈可击的笑,什么都不透露:“这要看上面的指令。” 他话音又是一转: “不过,以我看,这些书恐怕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对了,关主编,今天下午有时间,你让你们报社的员工都到报社做个记录。” 【啥员工啊?现在报社老弱病残都没有了,就我一家三口,我就说鸡蛋不应该放一个篮子里,这下全折了。】 罗呈祥将报纸随手丢了,又拿起警员记录的本子看,“其他人呢?” “哦,福堂从那天回家后就再也没来了。” 罗呈祥将本子递给下属,“查仔细点。”又转头对她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们这次算是触碰到上面的霉头了,林公子他爹也摆平不了此事,把他关在家里,安全的很。” 关镇东若有所思的点头。 “那他家在哪?” 罗呈祥倾身,脖子伸长,“你还想找他?不过可惜,他爹特意嘱咐过我了,不让我对外人说他家的地址。” “对了,我记得你们这还有一个漂亮女编辑呢?” 关镇西思绪纷乱,“兆芸她回家生孩子去了,澄明他为了新闻暗访卧底去了,走了两个月了,这事跟他扯不上关系” 我被众人读心后45 罗呈祥打断她的话:“其实到你这个年龄也该出去嫁人了,你书翻译的再好,也对以后的婚姻无益。” 关镇西懒得和他辩解,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她现在的感觉混乱,张弛无序,像是一张紧绷的弓,随时处于断裂的边缘,神经开始涣散。 像是一个炎热的下午,苍蝇围绕着她打转,热气腾腾,整个人浑身无力的躺在沙发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扑打着。 “新员工昨天被裁了,昨天看还觉得很对不起他,今天就庆幸他逃过一劫,马承前现在算不算报社的人,我都不知道。”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害死他哥哥的事告诉了我而落荒逃走的。】 她想去找马承前,毕竟薪水还没给他结。 但是她不知道他家在哪。 罗呈祥不着调的身子一下子板正挺直: “你刚才说马承前害死了他哥哥?” 关镇西赶紧捂嘴,她以为自己不自知的将心声说出来了。 “没有,你听错了,罗警长。” 【差点害死马承前了。】 关镇东一看情景不对,赶紧把他妹拉到身后,“我妹这个人说话就爱夸张,罗警长你别往心里去。” 罗呈祥勾了勾手指头,几个小警员赶紧上前,他对着关镇东说: “正好你们下午要来我们警局做记录,不如顺道跟我去一趟马承前家吧。” 关镇西还没意识到问题,爽快答应: “好啊。” 【把水搅浑,牵扯越多的人进来,这个事情越难收拾,还不得不了了之?】 他们兄妹二人坐上了警车,按照包打听给的地址,来到了马承前的新家。 人去楼空。 门锁被砸开后,屋子里干净的确实像两个月没住人。 “搜。” “关主编知道马承前他哥是怎么死的吗?” 关镇东怕他妹心声暴露,便主动问: “这个马承前还真没跟我们说过,怎么死的?” 罗呈祥薄唇亲启:”自杀。” 这时,警员将搜来的东西给他看,都带着血。 关镇东感到庆幸,别报社出事,他们还卷入了凶杀案了。 罗呈祥挥了挥手,让下属继续查,“关主编,你写过?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样的案子,我有一些疑问想要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回答。” 【不方便,我是翻译小说的,又不是侦探。】 罗呈祥才不是询问她的意见,但还是被她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当初他哥自杀的时候发现了一封遗书,干干净净的,一点血都没有,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觉得刺眼的很,特意抹了一些血迹上去。” 【变态。】 人家遗书你抹什么血迹。 罗呈祥嘴角抽抽,“但是,刚才又发现了一封带血的遗书,字迹果然就别扭起来了。你看看。” 他把两封遗书都递给关镇西看。 关镇西看着那封字迹清秀的遗书,心里大骇: 【这不是小马的字迹吗?】 【原来那些来稿竟然是马承前投的。】 【卖报童,小马,兴邦报社】 【这下都串联起来了,原来不是自己识人不清,而是错把早早出现的小马当成了马承前。】 【怪不得马承前不愿意写下来与她沟通交流呢?原来是怕字迹暴露了。】 关镇西突然想到,马承前好像说过他哥是被青帮的人逼着吃大烟的,而他出名的文章似乎也与大烟有关。 但具体是是什么,关镇西有点记不清了。 关镇西心里有个疑问: 【马承前真的会杀他哥吗?他当初那句是他害死了他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说过他哥对他很好,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讲这些的时候,他是那么悲伤。 平时,他待人又是那样真诚善良。 关镇西心里有一千一万个疑问,一个声音说他是掩饰很好的杀人凶手,另一个声音又抱着侥幸心理否认着。 可是马承前现在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 罗呈祥在他家果然搜出了一些手稿,都是投给兴邦日报的,和之前那封字迹工整遗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警局已经发通缉令了。 至此,关镇西还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心声暴露了这个秘密。 报社已经关门大吉。 她搬着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小巷里远远传来吆喝声,缓慢,飘渺,她闭着眼睛倾耳细听,好像是磨剪子换菜刀的声音。 她有一把趁手的剪子落在了兴邦报社里了。 好久都没有m磨过,现在估计钝的杀人都杀不死了。 为什么会想到杀人呢? 马承前究竟有没有杀他哥呢? 他现在人又在哪? “妹妹。”关镇东拿着一份报纸打开在她面前,遮住了阳光。 “怎么了?” “小马发文章了,他记录了青帮从湘地到上海的一条贩卖大烟的渠道,都是亲身卧底后写出来的,现在城里面,这份报纸已经卖疯了。” 比之前他们那买的还快。 消息像病毒一样传播。 关镇西一听是小马,赶紧跳起来看,一看报社名字,就知道这不是马承前发表的。 他就算要发表也不会找这家报社。 【是不是姚澄明跟的那个事?怎么上面没有他的消息?】 说曹操,曹操到。 一辆警车驶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罗呈祥从上面下来,整理一下警服,对关镇东兄妹二人脱帽鞠躬。 “节哀顺变。” 关镇东问:“怎么回事?” “我们查到一条贩卖大烟的渠道,已经抓到很多参与的成员了,也找到了姚澄明的尸体,现在已经让他的家人带回去了。” 关镇西一个踉跄,被她哥扶住,“你是说姚澄明死了?不可能!” 她不相信。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无人生还?他还没翻译完呢,他一向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罗呈祥不考虑她的感受,而是继续说: “据青帮的人供述,马承前跟他一块的,但是当时趁乱跑了。你们要是看见他,千万不要窝藏罪犯,赶紧来警局报案。” 罗呈祥上了警车,最后又摇下车窗,叮嘱道:“别忘了,他现在不仅和贩卖烟土有关,还是一桩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 我被众人读心后46 “哥,我们去看看澄明。” 她到现在还记得澄明当初来到报社的情景。 那时候,他因为读书耽误了学业,门门成绩不及格,最终被学校劝退,他找工作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那时候他并没有读外国的书,读的是晦涩难懂的古文。 他读得津津有味。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 从一开始,到现在为正义献身,他从来都是一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看着白布蒙着姚澄明的身体,他穿着干净的丧服,脸色苍白,据他家人说,他胸口挨了好几枪,血洞洞渗出的血将原本的衣裳全染红了。 姚澄明家并不富裕,能供一个孩子读书就已经掏空家底了,他还不好好读书,不读书在报社当个编辑也挺好的。 毕竟在这乱世里,谋一个干净安生的工作也挺不容易的。 可他偏偏走上这条寻求真相的路。 拿生命换来人们的悼念。 据说是小马跟着他一块卧底的,最后姚澄明牺牲自己,掩护了小马安全的逃走,逃走后,他将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发表在报纸上。 关镇西决定再去看看小马。 小马正在接待报界有名的记者彭宇安,两人谈笑风生说着,关镇西就安静的等在门外。 “哥,你觉得小马真的能写出那样的文章吗?” 【依我看,文风更像是承前的。】 【而且,这个扬名一时、关于烟土的文章中提到了他哥哥,可是小马一个孤儿,有什么哥哥?】 小马在屋里听了很气愤。 连客人都顾不上了。 “小西主编,你怀疑我?你觉得这不是我写的?还是你觉得我没有在青帮卧底?” 关镇西笑得人畜无害: “我可什么都没说。” 【上次那些诗你也信誓旦旦的说是你写的,可结果呢?】 【写出垃圾文章只能说这个人不适合吃这碗饭,抄袭的人那是道德低下,品德恶劣,下流无耻,不是文人能做出的事情。】 【抄袭是人品问题,没得洗。】 小马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小西主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关镇西还是不解:“什么?” 小马咬牙切齿:“品德低劣,下流无耻。我是这样的人吗?” 关镇西辩解:“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小马哐当一声,拳实实的砸在门上,把屋里等候的客人都惊得跑出来看,“怎么了,这是?” 小马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他不明白,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想满足她的期望,为什么到最后在这个人心里,自己竟然是,竟然是拼的恶劣,下流无耻之辈。 这让他怎么想? 他一腔真情全部错付了。 “既然你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当初说我可以当作家,说我会扬名?” 如果不是她的那些话,他现在仍然安安分分的在街头卖报,也好过受今日之屈辱。 关镇西:【我什么时候说给他会当作家了?】 【合格穿书人,从不透露剧情。】 【像当初三哥面对生死关头,她也没有主动透露好不好?!】 小马露出被命运抓弄的笑,笑容里全是苦涩。 “是,你是没有说,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能听见你的心声,不止我,所有人都能听见你的心声,你的心声不止一次的说我可以当作家,是你把我推到这条路上来的,如今,你又说我下流无耻,我应该找谁说理去?” 关镇东缓慢的转头,看着呵呵笑的妹妹,伸手想安慰她:“妹妹…” 关镇西看着他,往后退一步,眼神死盯着他,却透着绝望,没有威慑力,只有无底的失望。 “所以,你也能听见我的心声?哥。” 关镇东情愿他妹喊他关镇东,喊他狗东西,在心里不停的骂他。 可是,她的心声如此干净。 就像当初爸妈在因为长琴骂她时一样,她很安静。 她心里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实际上心里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她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心底干干净净的,什么乱七八糟叛逆的念头都没有,只有像云一样的悲伤。 【所有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能听见,只有马承前那个聋哑人告诉了她,并且情愿离她三米远。】 【她的主体性不应该得到尊重吗?】 【他们听着那些想法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怎么可以瞒这么久都不说呢?】 关镇西胡思乱想,突然想到罗呈祥提起马承前的事,那个马承前让她保守的秘密,是不是她说出去的呢? 她不知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了。 可她好像就活在楚门的世界里,活在所有人的监视下,一举一动,每个想法。 【如果,真的是我说出了马承前的秘密,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他如此的信任我,我却出卖了他。】 【尽管并非我本意。】 关镇西尽管心里很难受,但还是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你发表的文章,真的是你的亲身经历吗?” 小马抬头看她,“小西主编觉得不是?” 【别叫我小西主编。】 小马不在意:“确实不是,我遇到姚澄明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他告诉我马承前引着青帮的人去了码头,我后来打听过,那边有枪声,傍晚河水还晕染着血色。” “小西主编,你说,他是坐船逃跑了呢?还是被人乱枪打死在河里了呢?” “我觉得他应该是被乱枪打死了吧,姚澄明中了三枪,他被那么多人追杀,肯定不止三枪。” 关镇西揪住他的衣裳:“你混蛋。” 小马挣脱开她的手: “混蛋活着。” 不混蛋、视她为恩人的小马已经死了,就像马承前也死了一样。 这场抓捕死了很多人。 和马承前他哥死亡的那个男人也死了。 事情的真相只有马承前知道。 兴邦报社后来继续开着,还在驻马巷,魏兆芸、长琴、关镇东都还在这里工作着。 林福堂从政了。 关镇西留下一封信,再无其他音信。 到最后,?无人生还?还没翻译完。 我被众人读心后47番外 马承前还是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害死他哥的男人。 他站在街头卖报,那个男人就站在离他不过十米的街尾,他背对着马承前,站在一个摊子前,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烟。 他斜着身子,和人说笑。 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马承前不准备报仇,他哥叮嘱过他不要报仇,要好好活着。 他从小就被他哥呵护着长大的。 什么本事都没有。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报仇。 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仇人过得意气风发,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做不到。 马承前坐着黄包车跟上去了。 那个男人进了一条窄巷的人家里,开门的人鬼鬼祟祟的,不过好在没发现他。 马承前在那蹲守了半天。连午饭都没吃,终于等到那个男人出来了。 一群小弟簇拥着他,嘴里喊着“宗哥。” 宗哥坐车跑了。 马承前不死心的跟着里面看起来最有话语权的一个小弟。 跟了几天,发现这个“江哥”最爱去的地方就是烟馆和赌场了。 烟馆比较高档,让他出示请帖,他进不去。 但是赌场又不拦着他。 除了看这个“江哥”,马承前也自己上手玩了几局。 他听不见声音。 但是有一个玩法他是把把赢,那个不需要听声识骰数,唯一考验人的地方只是眼力要快。 而马承前正好观察力超绝。 又不受外界其他声音的干扰。 马承前拿出积蓄,在赌场里一把一把的赌,周围每个人的情绪都扭曲了,而他眼里只有这个赌局。 淡定、从容。 赢下一局又一局。 直到“江哥”拦住了他。 在巷子里,江哥带着人将他狠狠的打了一顿,使劲的把他的头往地上磕。 他发出破碎的哀求声。 江哥似乎被满足了。 十分愉悦的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迫着他跪在地上抬头看江哥。 “我说我叫你这么多回,你为什么不理我呢?敢情是个哑巴?” 身旁的小弟都哈哈的笑。 马承前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手。 有人放肆的笑声,说,江哥,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呢! 江哥松手。 “行了,既然是个残疾人,我也就不欺负你了,没意思的很,哭也不会哭,骂你也听不见。滚吧!” 马承前好像没听懂似的,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双手奉送给江哥。然后跪下不停给他磕头。 江哥的虚荣心被满足了。 那之后,马承前每次赢来的钱都上交给江哥了。 江哥并不喜欢他那种赌法,觉得不够刺激,不过瘾,像小孩子过家家。 但是,马承前还是动了别人的蛋糕。 那人也是道上混的。 马承前学不乖,还是照样赢钱。 目中无人的很。 别人输钱输多了,就把他拦在巷子里揍一顿。 这天一如既往的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到里巷子里,马承前拼命挣扎,却输在对面人多势众,被硬生生按住了。 拳脚落下来。 他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一群人从巷子口路过,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住,他们往这瞥了一眼。 马承前看见了宗哥,那是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仿佛在看动物屠宰现场,毫无波澜,而他不知道江哥也看见了他。 这场殴打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停止。 过了很久,殴打停止,马承前缓了半天,才撑着颤巍巍的身体走出巷子。 江哥斜倚着墙,等在巷子口,没带一个小弟,正百无聊赖的扔着骰子。 骰子被抛来抛去。 滚落在他脚下。 马承前忍着疼痛去捡,却被江哥一脚踹倒在地。 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腑被移位了一般疼。 嘴里泛着无尽的血腥味。 “活该!欠揍!” 马承前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扶着墙,将骰子递到江哥面前。 骰子上的血盖住上面的点数。 江哥看了看,捏着骰子端详,突然来了恶兴趣。 “吞下。” 他又强调,“吞下,我帮你把他们揍一顿。”边说,边做动作。 他不知道马承前会读唇语。 马承前没犹豫,吞药一样吞下骰子,那是一个单一的动作,干净利索。 他没吃过药。 但是他知道这已经算不得为难人了。 他哥被这群人吞过烟土。 后来,江哥确实将那群人揍了一顿,从此,马承前跟着江哥混。 江哥带他进了大烟馆。 因为他是个聋哑人。 所以不需要顾忌。 在这里马承前见识了一帮道貌岸然的高官贵人,接触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接触的黄金。 当然,只是接触,是分不到油水的。 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也只有看看的份。 据江哥透露,他们这是上游,负责往下面贩卖。下游负责生产种植。中间有着水路负责畅通无阻的运输。 每一个关节都是至关重要的。 他说他想去下游种植去,怕在上游丢了命,下游说不定能捞着一点油水,到时候他全孝敬给江哥。 江哥笑。 没安排他去。 却教他打枪。 马承前学得很认真,他知道关键时候,这玩意可以保命。 人时刻都有生命威胁的时候,学什么都是神速通达的。 江哥只当他有天赋。 出入哪里都习惯带着他。 马承前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兴邦日报,走的那天,他躲在暗处,在离关镇西三米之内的地方。 听见她在心里念叨要吃老李家的馄饨。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买了。 马承前结识了舵手老孟,他的船每月走三趟水路,夜里走,运黄金。 这是这个月最后一趟,江哥让马承前跟着走一趟,配了一把枪。 船要出发的前三天,江哥发现自己被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跟踪了。 马承前开着车将那人绕进巷子里,动作迅速,锁喉,掏枪。 “砰。” 枪抵在那个人的太阳穴。 江哥嘴里发出模拟枪声,笑着走过来。 声音毫无起伏:“开枪。” 马承前没有动。 在车上就说好了,抓到人就开枪。 但是。 这个人是姚澄明。 马承前只好向江哥解释,这个人是来找他的。 江哥看是他朋友,没有为难,只是让人搜了身。 姚澄明一腔孤勇,没有带枪,手上也没有茧子,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混江湖的人。 马承前说他本来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后来赌博把家赌没了。 就只能在社会上游荡。 江哥信了。 把他留下。 江哥手下多的是像这样混口饭吃的,也不多他一个。 姚澄明跟在他们后面,惊讶的跟马承前咬耳朵:“你怎么来了?关镇西让你来支援我的?” 马承前摇头。 我被众人读心后48番外 他问,关镇西知道他来了这?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好久,才弄明白,原来姚澄明是来查贩卖鸦片利益链的。 而他,只是想替他哥报仇。 就像遗书里说的那样,即使我在价值观里抹去了对他人和社会的尊重,采取一种中立的态度,最终也是社会和他人有负于我。 他不关心那些人。 “好,你可以不管,但是你得让我跟在你身边。” 他想要接近这个青帮还是太难了。 完全没有突破口。 行,但是过两天我得跟船去下游,带不了你,你想去得自己想办法过去,还有,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管你。 他很冷漠的写字告诉姚澄明。 姚澄明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不需要他担心。 在船上,马承前在船舱睡觉,半夜,感觉到有人拿枪抵着他的脑门,枪口冰凉。 然后开始发烫。 他的呼吸停止。 感觉下一秒就要擦枪走火了。 他想起他的哥哥,他哥被人威胁着要做某事,拿烟土威胁,拿性命威胁,他哥都是宁死不从的。 马承前现在越接近这条船,就越觉得接近真相。 他隐约感觉到他哥、姚澄明、他,他们三个的事情指向的是同一个方向。 最终,那把枪还是放下了,他安全到达湘西,并和姚澄明取得联系,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在明处的聋哑人,在那群人眼中也是不存在的。 马承前再次拿起笔写下这些所见所闻。 纵使这个社会和世人有负于他良多,他也不忍心,他爱这个世界良多,因为他哥,他也愿意原谅这些伤害。 马承前将大烟馆、鸣灵船、湘地的所有所闻写了十多页,将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写下来。 他们准备继续潜伏,看看能不能抓到一条大鱼。 正好有一批货出了问题,江哥自告奋勇的说他能搞定,他将事情接到手后让马承前和底下的人干活。 马承前为此断了三根手指,中了一枪,那一枪打在了腰间,但他被抓住当人质的时候,更是面不改色的逃了出来,反败为胜。 事情也被完美解决了。 江哥得了上面的夸奖和三根小黄鱼儿。 江哥高兴的摇着马承前的肩膀,“出息了,小哑巴,咱们宗哥要见你,你以后说不定能进青帮,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份子!” 其他的小弟也开始毕恭毕敬的对待马承前。 可马承前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似乎有些不自信。 “没事,我给宗哥说了,他还特意关心你家里有没有其他亲人。放心好了,宗哥人挺好的,对兄弟们仗义。” 马承前断了三根手指,他就拿出三条小黄鱼来安抚下属,哪还能找到这么体恤下属的人? 虽然他要昧掉马承前的这三根金条。 当晚,马承前就把那些手稿交给姚澄明保管了。 第二天,江哥带着他去拜见宗哥,他偷偷揣着那把枪,谁都没想到他会揣着枪去单刀赴会。 宗哥大马金刀的坐着,手里端着烟斗,戴着一副黑墨镜,遮住半张脸,旁边有女人给他烧烟泡。 烟雾缭绕,处处都透着颓靡。 “宗哥,人带到了。” 宗哥往嘴边递的烟杆子一顿,塞给旁边女人,手扇了扇烟,露出一张年轻乖张的脸,脸上带着不屑。 “马未名是你哥?” 他一只手取下墨镜。 上下打量着马承前。 他见过马承前的。 可能是打心底的不在意,对这个人的模样印象并不深刻。 “听小江说那事是你平的?” 马承前点头,没有动手。 宗哥搂住美女,又忍不住抽大烟,他的烟瘾看上去很重。 “你比你哥胆子野,你哥什么事都不敢干。” 他戴上墨镜,说他哥是个有能力的人,但是他手下有能力的人太多了,只有他哥胆子小。 宗哥勾了勾手指头。 “是个哑巴?” 马承前上前,对这样带着蔑视口吻的称呼一点都不在意。 他说过,世人对他恶意颇多。 点头。 宗哥又说,“听说手指断了三根,一声都没叫?” 他抽烟抽得凶,烟雾实在太迷茫,马承前看不清他的唇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感觉宗哥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他紧张的用另一只手去摸枪。 宗哥突然将烧好的烟斗按在马承前手臂上,吓得他神经一跳,皮肤冒着嘶嘶的烟臭味。 疼痛顺着脉络钻进心底,他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另一只手扣着手枪的扳机,下一秒就要拿出来抵在宗哥脑门。 他忍住了。 直到宗哥放手。 他才把拿枪的手指挪开。 宗哥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拍手笑,“果然不叫。” 他想问他哥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但是他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比划着。 宗哥没看懂。 倒是旁边一个女人看懂了。 她一边烧烟泡,一边娇滴滴的声音讨好宗哥: “人家问你怎么认识他哥的?” 马承前明明做的是抹脖子的动作,她却说成是认识。 宗哥说,马未名只是路上一个拉车的,但是人机灵,他被人追杀,坐上了他的黄包车,拿着枪逼他快跑。 最后他不仅甩掉了尾巴,还靠蛮力打晕一个人。 宗哥有意培养。 宗哥没什么本事,唯一的本事就是算个千里马。 为什么杀了他? 宗哥的解释是: “他不守规矩。行有行规,你以后要守规矩。” 他答应过不伤害马未名的弟弟,前提是马未名永远闭嘴。 他将刀插入马未名胸口就出去。 出去的时候和匆匆赶回来的马承前擦肩而过。 他以为马承前没有认出他来。 可是,马承前却只一面就把这个人刻在了心里。 他至死都忘不了他哥临终的模样。 他哥让他去找报纸,找一段遗言。 他哥躺在血泊里,然后说说,“承前,哥哥拖累了你,把笔拿来,哥哥替你善后,不怕。” 他看着他哥蠕动的唇,跟着默念。 他哥歪歪扭扭的抄着?基督山伯爵?里的一段话,还没写完,纸上染了许多血,他哥搁笔了,他写不动了。 他哥用尽最后的力气,割腕了。 任凭他抱着哥哥的尸体无声的哭喊,流尽所有眼泪。 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拿他的安危来威胁他哥死去。 他哥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今,这个秘密就在眼前。 我被众人读心后49番外 马承前开枪,子弹穿过宗哥的头颅。 他逃跑掉了,躲起来了。 而提前离开的姚澄明却被江哥察觉到不对,被人追杀着。 马承前是如此的想回去,想再聆听一下世界上最后、唯一的声音。 他引开青帮的人,为姚澄明赢得一丝希望。 虽然他不知道,这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他们不知道那些书稿的存在,并没有搜身。 那些书稿没有流落青帮之手,而是被命运送到了小马手中,以小马的笔名发表。 等到马承前养好伤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通缉了,罪名是杀害了他哥。 世事无常的像个笑话。 从青帮出来,转头就下了大狱。 他为他哥报仇了。 也杀死了能证明他清白的人。 在大牢里受尽严刑拷打,他提出要求,想见关镇西。 却被告知,关镇西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不知道关镇西是真的消失了还是不想见他。 他身体的疼痛早已掩盖了心里的疼痛。 枪伤、断指、手臂的烧伤、酷刑所伤。 浑身的伤,在还没被炎症折磨至死前,罗呈祥送他一枚子弹。 死后,罗呈祥将他的两封遗书一起放在他身上。 这些,马承前并不知道。 他记得第一次在兴邦报社被人安排了很多的事情,留了很晚,关镇西改完稿子,从一片油光里抬头,就看见了他,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他举起手上的东西,表示活还没有干完。 后来,她经常这样随口一问。 他永远是那个活还没干完的动作。 她在心里吐槽兴邦报社把人当牛马用。 有一次,她出去买吃的,问要不要帮他带一份,马承前摇头。 可还是给他带了一份。 她说,就算千里马也是要吃草料的,怎么能只干活不加钱的呢? 她问了一下他的薪水,嫌少,说兴邦日报的财政部简直是资本主义,惯会剥削。 他记得财政部的人是她哥。 她也有个哥哥。 她每天碎碎念好多话。 但是她甚至连马承前的名字都没记住,她只当他是一个打杂的,只叫他小马。 他去给关镇西取信件,她也微笑的说谢谢,可心里想着的却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史里捞金的一天。】 他总是承受莫名其妙的恶意。 编辑部有个人好像从他进来的第一天起,就看他不顺眼。 总是找他麻烦。 马承前惯会忍受。 但是关镇西替他抱不平。 他知道,这个女孩遇到谁受欺负都会在心里吐槽,为别人抱不平。 尽管她从来不为这个人出头。 可是承前仍然觉得感动。 但凡有个人把他当作一个人来对待,他都感动。 其实,他有时候对江哥这样的人都心存感动。 只是别人都不知道罢了。 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她说?连城诀?的手稿丢了。 马承前跑了半个城找到送信的人,找了许多地方,虽然最后确实没有找到原稿。 当然,那些手稿也没有发表。 林主编反对。 她失落的要将那些手稿退回去。 马承前听出她心情不好,一直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说,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那天,他们走在巷子里,上方搭着竹竿,上面挂着衣裳,黄昏的夕阳透过薄薄的布料,时间过得很慢。 他笨拙的安慰这个人。 本就不会说话。 手势更是匮乏。 他的安慰对关镇西一点帮助都没有。 马承前这时候开始负责卖报的,也是这时候,进入了兴邦日报的早茶会。 早茶的钱是报社报销的,报纸卖得好,关镇西夸他,卖的不好,也会安慰两句。 尽管不走心。 这时候,他头一次觉得活着还是有乐趣的。 关镇西她妹妹回来了,那是马承前第二次见罗呈祥,罗呈祥好心的将他的往事告诉了关镇西。 那些他想要埋藏起来,永远不让人知晓的过往。 全被人扒了出来。 甚至他有着杀人的嫌疑。 马承前的心如坠冰窟。 阳光很快就要离他而去。 那一刻,他觉得真的受够了人世间没完没了的恶意。 受够了这种不信任感。 他用手势告诉关镇西,要不你把我辞退吧。 他想,就算关镇西装好人不会辞退他,从此对他也会种下一枚怀疑的种子,会从心底觉得他有个抽大烟的哥哥,他也不可能是啥好人这样的想法。 可是,马承前听见她说,一定是他上辈子听到太多伤人的话,又没有人帮他捂住耳朵,所以,天意注定,他这辈子听不到别人的恶语相向。 世上只有很少很少的人同情聋哑人,世上只有关镇西一个人觉得聋哑人是为了让他们感受不到世界上的恶意。 虽然感受到的恶意更多。 他把能听见关镇西心声的秘密告诉她了。 事后他有点后悔这么做。 只是有点,只是那么一小会。 他被迫退出关镇西的世界,三米之远,她都要避着他走。 在巷子口吃早茶,他也只能买着烧饼,蹲在巷子口,远远的等着他们。 他开始频繁的跑外勤,一整天在外面举着报纸卖。 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宗哥,也就是这个时候,关镇西把他的投稿当作别人的了。 他想让关镇西记住他。 如果他在报仇的时候死了。 他希望关镇西能记住他。 马承前模棱两可的将他和他哥的故事告诉了关镇西。 他还是有点后悔,不应该模棱两可的说,不应该不辞而别,不应该听到她的心声。 他一件事都没有做对。 他赴死去了。要说生与死的区别,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死的那段没有正义和邪恶,没有警察和罪犯,没有作家和读者,没有关镇西,当然在生的这端也没有了,但是有他哥。 他赴死去了。 在那个阳光尚好的日子,在那个举目无亲的世界,在那枚子弹落地之前,二十年的日子和半年跌宕的故事飞驰,停留在眼前的只有那个人朝他笑,给他的世界带来声音,故事开始在一个平常的下午,她在读稿子,那些文字流水般穿过他心。 如今,子弹从他们之间划开,从此生死两端,早已爱恨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