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的私生子》
7. 季世
韩滁没想到郁微看见他们是这个反应。
这种一群人直接堵到别人宿舍内的事他们没少干,去年前也有好几个Beta被赵元和盯上后宁死不从的。
赵元和自然不会亲自出手把人绑过来,这种事都是他们这些围在他身边讨好他的人去做。
韩滁参加过两三次,那些Beta一回寝室就看见满屋子高大健壮的陌生Alpha不怀好意地冲他笑,无一不是当场就吓破了胆。
有的瞬间就软了腿跌坐在地上开始哭,稍微硬气点的一边尖叫一边往外跑,救命声喊的整层都能听得见。
学校里的人对赵元和的作风都有所耳闻,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敢出来,一个个房门关的比谁都紧。
于是那个崩溃挣扎的Beta就会被好几双手硬生生拖回去,吓破了胆子的Beta过不了多久就会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当天晚上就能把人给赵哥送过去。
但韩滁真的是第一次遇见像郁微这么淡定的人,不仅不跑,甚至还主动关了门向他们走过来。
郁微这么有底气,难道他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护着?
不可能,韩滁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想。
他们已经把郁微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他只是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子,郁家压根就没公开承认过他的身份。
再说了,放眼整个首城,郁、赵、季三家鼎立,能压赵元和一头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谁护着郁微也不管用。
韩滁这么一想,心里瞬间有底了。
他清清嗓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样一来就是他俯视郁微了。
“郁微学弟,”韩滁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要知道,这里是首城,是圣卡亚,不是你之前的那个什么小乡村。”
“学长知道你小时候没见过什么世面,天天和那些市井小民混在一起,没被教育好。但你好好看看你现在所处的环境,看看你身边的同学,他们都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那能是你说放肆就放肆的吗?”
郁微:“……”
韩滁以为他听进去了,说得越发起劲儿,“赵哥他是打心底里欣赏你,你知道联盟有多少人跪下求见赵哥一面都见不到吗?你既然入了他的眼,那就要好好珍惜,听话一点,别惹他生气。”
“学长不骗你,你只要顺着他来,哄得他高兴了,什么是你得不到啊?旁人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你说几句好听的就有了。”
“但你要是继续和他作对,那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后面有的是苦头让你吃!”
韩滁说到最后,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话我都跟你说明白了,学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吧。”
他说话的时候和郁微离的极近,低头就能看见他那张过于出挑的脸,一时间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尤其是郁微的肩背削薄,他的手放上去能牢牢握住整个肩头,这令他不可控制地去遐想在床上如何握住那白皙的双肩……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打掉了。
“啪”的一声。
郁微像拍走身上的垃圾一样打开他的手,“恶心。”
韩滁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后退几步,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房卡,“——今晚九点,想明白了就自己过去,别让赵哥等你!”
郁微挑了下眉,接过房卡看了看。
长乐豪庭酒店。
什么玩意儿?哪有人约架约在室内的。
郁微指尖用力,咔嚓一声脆响,在满屋子Alpha的震惊目光中,房卡裂成了两半。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去找他?”郁微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有本事自己过来找我。”
韩滁深呼吸一口,指着郁微的鼻尖咬牙道:“郁微,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郁微皱了下眉头,脸偏过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他Alpha见状纷纷叫嚷着围了过来,“学弟好大的脾气,有种你在赵哥面前也这么硬气!”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赵哥就算让他们剁条胳膊他们都不敢反抗!让你去个酒店你还不愿意了?!”
“看学弟这细皮嫩肉的,在乡下也没怎么吃过苦吧,赵哥的手段你可撑不了几天……”
一个Alpha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覆上郁微后颈。
掌心的温度烫的郁微浑身一颤,反手抓住Alpha的手腕就是一拧!
“啊!”Alphal立即惨叫出声。
“想动手?”郁微盯着他道。
其他人连忙扶住捂着手臂满头冷汗的Alpha,低声喝道:“你干什么呢!赵哥都没动的人你敢先动?!”
男生凑到韩滁耳边悄声道:“我看再说下去就真要打起来了,赵哥只是让咱们来试探一下郁微的意思,还没让咱动手呢,要不……咱们先走,等赵哥晚上亲自收拾他?”
韩滁闻言拧眉思索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赵元和对郁微真是用上了全部的耐心。平常派他们来堵人,哪次需要废口舌,都是不听话的直接打一顿,打的人动不了了拖出去塞车上送过去。
就郁微这次,赵元和在他们来之前特地吩咐了一句,不许把人打伤,给他一天的时间考虑。
韩滁眼神不善地盯着郁微,“我再给你几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今晚九点是最后期限,你要是来了,皆大欢喜,你要是不来……”
“接下来的日子有你好受的!”韩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冲其他人道:“走!”
郁微冷眼看着他们离开,房门被重重甩上。
寝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郁微沉着脸坐到椅子上,扯下几张纸巾用力擦蹭后颈的皮肤。
腺体处的肌肤格外的薄,擦了两下就红肿发痛。
郁微皱着眉强忍到自己觉着干净了才停下,然后一手将卷纸拿起来,下一秒狠狠掷到阳台低矮的墙上。
“滚出来!”
一片安静。
郁微侧首看去,“非要我过去吗?”
过了两秒钟,阳台外侧传来簌簌响动,一道修长的身影翻了进来,拾起卷纸在手里抛着,有些吊儿郎当地走进来。
“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怎么不早点说,我在外面扒着水管很累的。”
“……”郁微眯了眯眸子。
是那个在小巷里打人的Alpha。
他今天穿了个宽松些的灰色短袖,脖子上还非常骚包的挂了个银链子,垂在胸口一晃一晃的。
“你来又是干什么的?”
郁微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今天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在中午的时候回宿舍。一个两个都跟有病似的找过来。
“哎,先别说我了,先说说你,”季世在郁微身前停下,将卷纸放到桌上,单手撑在桌面微微俯下身来,他眉弓挺拔,眼皮褶子很深,看人的时候黑眸中熠熠有光。
“你打算怎么办啊?我都替你发愁。”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跟郁微穿一条裤子长大一样。
“刚刚那些是赵元和派来的人吧,”季世说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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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你把他们给怼了一顿,不怕他们回去后跟赵元和说你坏话啊。”
郁微冷笑了一声。
“你还笑得出来,”季世笑了,“我就说你没良心吧。”
“哎,我说真的,”季世俯身更深了几分,“你打算怎么办,今晚那个酒店,你去不去?”
郁微盯着他,没应声。
“啧啧,我看你这小表情,你肯定不去,对不对?”
“……”郁微怀疑这个人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行啊,挺硬气的,”季世摸了把他的头,笑道:“这么硬气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我挺看好你的,要不要跟我混啊?”
郁微猝不及防被人摸了脑袋,大手覆上来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被人胡乱揉了一通的时候,整个人僵了一瞬。
“你干什么?!”郁微瞪大眼睛。
“哎呦小Beta还不让人摸,”季世啧啧道,“脾气真大,好吧好吧,我不摸你了。”
他摩挲下巴思考了片刻,“这样吧,你叫我一声‘世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那个赵元和就是个下水道里的老鼠,咱也不怕他。”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他们好多了,”季世笑道,“我不用你去酒店,你叫一声就行,从今往后你能在学校里横着走。”
季世低下身子的时候银链垂在他胸口晃来晃去,透过宽松的领口能隐约看见他肌肉结实的胸膛。
“是不是想不出来什么拒绝的理由啊小Beta?”
这么近的距离下,郁微几乎抬头就是季世高挺的鼻梁,整个人被笼罩在这个高大挺拔的Alpha身下。
“……”郁微有些不适应地侧开脸,低声道:“离我远一点,你身上的烟味很难闻。”
季世一噎,直起腰身神色莫名地嗅了嗅自己。他都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了,烟味还没散?
年轻的Alpha带来的压迫感消减了不少,郁微轻轻舒出一口气,眉眼低垂着,没什么激烈的情绪,语气有些冷淡,“你愿意帮我?”
Alpha一脸坦然道:“是啊,没办法,你世哥就是这么乐于——”
郁微打断他,“可我甚至不认识你。”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季世,季节的季,世界的世。”季世说着捋了把自己的头发,将锋利深邃的眉眼尽数露出来,笑道,“现在我们认识了吧。”
季节的季。
郁微想起来了,联盟军事防御部部长也姓季。政、商、军三足鼎立,季家是那个“军”,在联盟能和郁家赵家平起平坐。
难怪他不怕赵元和。
郁微打量了他几秒,语气微妙道:“你忘了前天的事?”
“前天?”季世正好整以暇地等他叫“世哥”呢,没想到他突然提起前天晚上那茬,愣了片刻后刚要开口解释,便听郁微语气冷漠道:
“——那天晚上我没提醒你,你今天也不用保护我。我们两清了。”
郁微说完便收回视线,“请离开吧。”
“……”季世咂摸了一会儿,眯了眯眼,“小Beta,你是不相信我吧。”
他说对了,郁微就是不相信他。
刚见两次就主动提出保护太突然了,何况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可算不上愉快。
一个和赵元和同等地位的贵族少爷,从出生就站在可以随意碾压他人的金字塔尖,会对一个没有任何交情甚至才得罪过他的私生子Beta伸出援手吗?
他的“好心”来的太过轻易,郁微不打算相信。
8. 监控
季世盯了他片刻,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小Beta,你想在圣卡亚好好待下去,只靠你自己是不可能的。学校里面太多人都想对你下手了,你必须要找个人罩着你。”
郁微挑了下眉,眼里闪烁着些许嘲讽,“是吗?那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也想对我下手呢?”
世家子弟踏在他人脊背上长大,欺凌别人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不信季世在这种环境中能长成什么好人。
赵元和直接派人围堵他,话里话外全是威胁,不把他逼到低头不罢休。而季世这个时候“恰巧”从天而降,给出一个看似颇为诱人的条件。
实际上,不论是让他去酒店还是让他叫“世哥”,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他做了哪一样都代表着低头和屈服。
而让他对这些人屈服,不如直接杀了他。
“小Beta,我觉得你对我实在是有些偏见,”季世抱臂认真问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下三滥的人吗?”
郁微扫了他一眼,直白道:“像。”
无论是那天晚上幽深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还是他那格外不受拘束的着装,季世怎么看都不像个守法公民。
“那你眼神不好使,”季世非常肯定地下了评论,“你看见我这张帅的无法无天的脸时,难道没有觉得心中充满了好感吗?”
郁微:“……”
他垂着眼帘从椅子上站起来,漠然道:“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了。你不走的话,我走。”
“哎哎哎,你这个小Beta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跑,”季世松开手臂往前追了两步,“真走啊?”
郁微没回头,人已经走到了门边。
季世哼了一声,幽幽开口道:“东西不要了?”
什么东西?
郁微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季世修长有力的指间夹着一个长方形的白色硬物,冲他扬了扬。
“……”郁微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铭牌,皱眉道:“怎么在你那儿?”
“你这是什么眼神,以为是我偷的?”季世慢悠悠走过来,一抄兜,一手随意地抛着铭牌。
他的个头目测绝对在一米八五以上,腿长肩宽,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逼近的时候压迫感极强。
郁微向后退了半步,脊背贴在门板上。
季世摊开手,铭牌安静地躺在手心,“你那天晚上跑的跟兔子似的,铭牌掉了都不知道。”
郁微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铭牌,“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世先握紧五指收了回去,脸上挂着非常欠揍的笑。
“叫‘世哥’,不叫不给。”
“……”
郁微目光沉沉地盯了他片刻,然后转过身握住把手就要开门。
不给就不给,他不要了。
“哎——”季世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一急伸手抓着郁微肩膀把人掰回来。
他的手劲是真的大,郁微又没扯过他,疼的皱眉道:“松手!”
“得了,”季世叹口气,投降般道:“我是拗不过你,给你给你,赶紧拿着。”
他掰开郁微的手把铭牌往里塞,指尖划过郁微掌心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他的指腹上有很多茧子,郁微心里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个念头。
手指被人牢牢合拢,铭牌的棱角有点咯,郁微抬头望向季世。
季世后退一步,无奈道:“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随便你。你自己注意着点儿吧,赵元和肯定还会找你麻烦。”
“……”郁微试探着转过身,身后的季世没再有所动作,他立马干脆利落地开门走人。
*
郁微不明白自己才刚进圣卡亚两天,为什么会惹上这么多人。
赵元和,季世,还有他那个哥哥。尤其是赵元和,莫名其妙地派人把他引到包厢里,又莫名其妙地叫他去酒店。
郁微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能这些大少爷就是欺负人欺负习惯了吧,他只是比较倒霉地恰好被选中了。
郁微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垂下眼帘,迈步向Crown走去。
*
学生会单独占据了一栋楼,顶层走廊尽头是会长办公室。
郁渊程在参加一场远程线上会议。
明年六月他将从圣卡亚毕业,从此正式迈入政坛。
圣卡亚的不少学生都是一辈子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祖宗留下的财富他们挥霍十辈子也花不完,父母也不求他们进取。
但郁渊程不一样,郁家掌控联盟权柄上百年,家族之中派系林立,郁俐担任上议会议长已有三年,明年的换届选举她能否连任还是个未知数。
而郁渊程作为郁俐名下唯一的孩子,从小便被寄以厚望。
郁俐对这个儿子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资源,早已为他规划好了仕途,只等他成年以后平步青云,成为联盟的下一位最高领导人。
屏幕中上议院在召开一场筹备会议,商讨有关联盟成立三百周年的阅兵仪式的各项安排。
会议已经持续三天了,但对于阅兵仪式到底要在哪里举行这个最基本的问题还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
那几个资历最老的议员连番争夺,各执一词,“首城”“翡维斯”“西尔立”几个一线城市的名字车轱辘一样围着圆桌转来转去,吵的郁渊程头疼。
这种会议并不重要,阅兵仪式没什么实权上的影响,更多的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郁家向来不太介入这种问题的纷争,郁俐让郁渊程旁听只是给他铺路的第一步,他不会在会议上发表任何言论。
郁渊程从少时便喜怒不形于色,有时连他母亲也猜不透这个儿子的心思,在外人面前他更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淡然模样,几乎是用刻度尺标着摹出来的最符合民众心中政治家的形象,每一帧都可以打印出来当作竞选联盟领导人的大幅画报。
偶尔他独处的时候,才会从眼角眉梢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
比如此刻,他微皱了下眉,眼底浮现出几分烦躁。午后暖阳带来的困倦加上耳边萦绕不绝的中年人的争论声,让郁渊程罕见地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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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光微动,有些散漫的目光落向了桌面上安静躺着的手机。
金色阳光洒在漆黑的屏幕上,好似波光粼粼。
手机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工具,这种低级的娱乐对他向来没有吸引力,他从手机中也得不到什么乐趣。
但今天,他却没由来地想起一件事。
……郁微的寝室在今天上午的时候装上了监控。
摄像头连接着他的手机,他可以随时查看实时摄像。
虽然他只是个没被郁家公开承认的私生子,但毕竟身上流淌着郁俐的血,如果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传出去也会有损郁俐的名声。
所以郁家时刻监视着郁微的一举一动。
会议还在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前两天的内容,争执反驳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尤为聒噪。
郁渊程又忍了半晌,在张议员第七次以城市治安有待提高为理由反驳了李议员在翡维斯举办阅兵的建议后,表情冷淡地划开了手机。
实时视频显示在屏幕上,没有声音,但清楚地映出了宿舍的全貌。
寝室在广角镜头下略微畸变,视觉上面积变小,画面中心处的人影变得格外突出。
背对镜头的人宽肩窄腰,布料轻薄的短袖勾勒出轮廓分明的背肌,这不是Beta会有的体格。
很明显,寝室里多了个不该出现的人,一个年轻气盛的Alpha。
高大的Alpha俯下身,宽肩将身下的Beta遮的严实。
只有藏青色校服和黑发之间露出了小半张脸,白的像一捧新雪。这种白皙的几乎能发光的肤色在圣卡亚也很少见,但郁渊程早上刚见过。
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Alpha终于直起了腰身,画面中显现出了郁微的上半身。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随意站立着的青年,从监控器这个角度俯拍过去,他仍像是被笼罩在不速之客的臂弯里。
郁微身材清瘦,在Alpha强健结实的肌肉下显的格外单薄,玉兰花枝似的不堪一折。
这种体型差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好像任何一个成年Alpha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他,只要高壮的身子覆上去,他所有的反抗都像是花枝禁不住风雨催折般含露带泣的簌簌抖动,可怜的模样能勾起所有Alpha对伴侣肆意蹂|躏的劣根性。
明明只是一段没有声音的视频,没有任何露骨的画面,却能让大部分气血方刚的Alpha移不开眼睛。
“……”郁渊程的眸光凝在屏幕上,半晌后收回视线,抬手切掉了视频。
手机熄屏,他重新看向上议院的圆桌,脸上的冷淡分毫未变。
线上会议仍在进行,西装革履的议员有的甚至从座位上站起,举起手臂,高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午后的阳光晒在深红木桌上,宽敞明亮的会长办公室显出一种展览馆似的凝滞,闭塞不流通的空气温度缓缓向上攀升,十月初的首城中午仍保留着夏季的炙热。
半晌后,郁渊程动作有些粗暴地扯了扯领带,不知想到了什么,黑眸愈发暗沉。
9. 重逢
中午的Crown客流量明显比夜间少了大半,门前清净一片。
郁微进去时,一楼只有两三个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晃着酒杯和调酒师笑着聊天。
郁微刚坐下,就有个挑染了一撮红毛的调酒师微笑着将手肘搭在吧台上,笑问:“想喝点什么?”
他身上的酒气很重,郁微不留痕迹地向后仰了些,指尖划过酒水单,随意指了指其中一个图片,“这个吧。”
调酒师勾唇笑着应好,动作娴熟优美地调起酒来。他的手指白皙而纤长,夹着杯具上下翻飞时相当的漂亮。
郁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调酒师注意到他的眼神,笑吟吟道:“客人是第一次来Crown?”
郁微摇头,“昨天来过一次。”
郁微的语气和神情都相当平静,有种和Crown这座销金窟格格不入的,玻璃一样透明的质地。
调酒师和他对上视线后,那副常年挂在脸上迎客用的暧昧笑容逐渐褪去,在自己还未察觉时已经换上了和老朋友闲聊般的口吻。
“哦?也是这个点?不记得见过你啊。”
郁微又摇了摇头,“我是晚上来的。”
他身上的气质实在和群魔乱舞的夜间舞池不相称,调酒师心下思量一番,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在楼上包厢?”
郁微点头。
调酒师不留痕迹地瞟了眼他身上的校服,眼神闪烁了一下,“和同学一起啊?”
“嗯。”
调酒师闻言心里一咯噔,低下头没敢再说什么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只有一间包厢是圣卡亚的学生开的,预定人姓赵。
赵元和的癖好Crown的员工再清楚不过了。每年停在Crown后门的救护车将近一半载的都是从他包厢里抬下来的人。
赵元和在床上没什么洁癖,玩疯的时候几个人一起都是常有的事,但这仅限于他的那些兄弟们,调酒师这种“下等人”不再这个范围里。
这有点像佳肴可以和朋友分享,但苍蝇想沾染分毫是会被打死的。
调酒师咽了下口水,不敢直视郁微的眼睛,只笑着将调好的酒推过去,“请慢用。”
郁微没动,“送你了。”
调酒师一僵,他不敢和赵元和看上的人有任何可能会引人怀疑的牵扯,“……上班期间,我不喝酒的,多谢客人了。”
郁微想了想,“那你帮我送给别人吧,算我请的。”
调酒师应好,端着酒杯走了。郁微目光逡巡一圈,起身换了个位置。
他又找了三个不同的调酒师,随便点了三杯酒,最后都将酒水送了人。酒精刺激性的气味不停地往鼻翼里钻,郁微有些难受地揉了揉鼻梁,走到角落里的吧台坐下。
这个吧台的位置最偏僻,高脚凳上只坐了郁微一个人。
穿着黑色绸衫的调酒师缓缓站起,微笑着迎上来,“中午好。”
调酒师很年轻,面容素白而清俊,举手投足间甚至有种书生气。郁微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有些恍惚地眨了下眼。
七年时间,他好像一点没变。
眼前这张脸逐渐和记忆中穿着统一的蓝白条纹衫的脸重合,连他胸牌上金色花体的Young,仿佛都扭曲成了正正方方的编号2909。
郁微的眼眶突然间有点酸涩,他清了清嗓子,“要一杯‘2967’。”
“请稍等。”调酒师笑道,转身拿过酒杯,状似不经意道:“您可以叫我方央。”
“……我,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你还记得吗?”
调酒师抬眸看他,嘴角一直噙着温和的笑意,“记得,客人,你的脸很难让人忘记的。”
他说话时手上动作分毫未停,玻璃酒瓶在指间轻巧地旋转一周,湛蓝色的酒液淅沥倒出,漫过冰块沉入杯底。
紧接着金酒、柠檬汁和糖浆混合后迅速摇匀,从高而低加入杯中,浮在上层呈极其浅淡的青色。
“客人,”方央弯起眼眸,左手晃动着半杯朗姆和蓝橙的混合酒液,右手转了转打火机,“可以离远一点哦。”
郁微下意识后仰,下一秒只见幽蓝色火焰燃起,酒液上层犹如鬼火悄然浮动,而方央一手高抬微倾,燃烧着的酒水便携着火焰涌动而下,一时间水火交融如瀑布如银花顺流倾泻。
火光映亮了郁微眼底的光。
酒杯被推到面前,杯子后的那只手干净修长。
“请慢用。”
郁微又看了看这款酒,抬头对方央认真道:“你很厉害。”
“谢谢,”方央凝视着他,眼里噙着笑意,“——吃过饭了吗?”
郁微一顿,“没。”
方央抬手扫了眼腕表,“已经快两点了,下午有时间吗?”
“有。”
“东五路上有一家路记馄饨馆子不错,从逸园街的地下通道过去很方便,一直向西走就可以看到。”
郁微眼神沉了几分,“……我记住了。”
“这杯酒送你了,”郁微笑了一下,低声道:“见到你,我很高兴。”
他说罢起身离开,没敢回头再看一眼。
在路口站了一会儿,郁微才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心脏的加速跳动,激动和雀跃迟来地涌入大脑。
但他强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情绪,不敢露出半点欣喜的表情。
赵元和已经盯上了他,连他的寝室都成了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他在Crown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赵元和的视线。
他一个从没来过首城的乡下人,突然到Crown指名道姓地找一个调酒师,实在是太惹人生疑了,所以他才和其他的调酒师挨个搭话,就是为了避免方央成为众矢之的。
他和方央的身份都禁不起细查,以赵家的势力,想扒出他们身份造假太容易了,郁微不能冒这个风险。
……就是有点伤钱包。
郁微摸了摸兜里的卡,眉头蹙起,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花冤枉钱的肉疼。
Crown的消费简直高的吓人。郁家每个月会往他的卡里打钱,数额绝对超过了首城大部分高级白领的月工资,结果付完Crown的几杯酒就少了几位数。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算了算学校食堂的物价,觉得自己这个月要省着点吃了。
首城市中心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郁微站在路边拿出手机,点开拍下的地图照片,在交错的道路中寻找通往逸园街地下通道的路线。
有了上次找圣卡亚大门的经历,郁微已经对路线和方向有了基本的把握,他记忆力又好,看过一遍地图后就能记住七七八八,所以这次走到逸园街不仅没绕远路,还双手插兜走的相当自然。
调取监控录像也只会以为他是随意闲逛的路人。
郁微从地下通道出来后,沿着东五路向西走,期间一直在打量路边的店面。
这片已经是首城的西郊了,比圣卡亚附近荒凉了不少,街边的商贩大多是些苍蝇馆子,门上悬挂着蓝色铁皮白色大字的招牌。
郁微走了十来分钟,停住了脚步。
他又看了看“路记馄饨”这四个字,抬脚掀开塑料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六张桌子并排摆放着,桌椅板凳都是木制的,擦得锃亮。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店里没有食客,只有个高大的人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
那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年轻硬朗的脸。
他看见郁微后先是瞪大了眼,眼底划过一丝惊艳,“0367?”
郁微凝视了他片刻,终于将这张脸同记忆中尚且年幼的孩童对上了号,再开口时眼底不禁染上几分笑意,“是你啊。”
“我现在叫丰煜,你呢?”丰煜说着走上前低头看他的铭牌,挑眉道:“郁微?不会是联盟议会长的那个郁吧?还有你怎么穿着圣卡亚的校服?”
郁微张了张口,又不知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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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说起,只低头道:“……说来话长。”
“没关系,可以慢慢说……”丰煜双手把着郁微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遍,眼眶有些发红,“——七年了,方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认错人了。”
“七年前你帮我们逃跑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最后一面了。我逃出来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宋鉴君那个王八蛋有没有放过你的可能性,但我怎么想都觉得……”
他哽咽的说不下去了,重重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郁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肩背被用力压向宽厚的胸膛。
他听见近在耳旁的颤音,“……你逃出来了就好,我们都很想你。”
郁微闭上了眼,喉头一阵酸涩,他拍了拍丰煜的脊背,轻声道:“我也很想你们。”
丰煜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松开郁微,看了眼消息。
“啊,是方央,”他抹了下眼睛,“他让我问问你是不是从地下通道过来的。”
手机屏幕在郁微眼前掠过了一秒,郁微注意到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是——方央也在听吗?”
“对,他现在还没下班,没法过来。不过没关系,等到他休假的时候你再见他也不迟。”
“走走走,别站着了,我们里面说去。”丰煜揽住郁微的肩,将人往里面带去。
店铺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青石砖铺地,红墙下种着些花花草草,院角还建了个小凉亭,格外的雅致。
郁微觉得这应该是方央布置的。
他扭头问丰煜:“地下通道那条路有什么问题吗?”
“去年首城下暴雨,把地下通道淹了,监控一直坏到现在。东五路这块儿地方偏僻,监控也是年久失修,都用不了了,所以你走这条路最安全,别人找不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郁微点点头。
他们走到凉亭里坐下,丰煜先唉声叹气地说了起来,“你别看我们现在走在路上还像个正经人,七年前从刚逃出来那会儿,那叫一个惨啊。”
“身无分文不说,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全是黑户,打工都没人要我们,住酒店也被赶出来,只能天天睡大街。”
“后来还是方央有办法——你还记得吧,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他是从外面来的,对外面最了解——他联系上了之前的一个朋友,托他从黑市上买来了身份,我们这才能光明正大地走进首城。”
郁微安静地听着。
“这七年里方央带着我们,找各种办法搜集宋家人体实验的证据,当时我们总共是六个人,你还记得吧?”
“嗯。”
“三年前,编号是3178的那个Beta带着我们整理好的证据去联盟最大的新闻社,被主编喊保安赶了出来。”
“后来,他又给上议院写信……”
丰煜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腿间,“我们当时都劝他再等等,别太冲动,但他不听,偷偷背着我们所有人将资料寄到了议长办公室。”
郁微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第二天他就死了,被一辆大货车当场撞死,司机酒驾,但认错态度良好,只判了几年。”
“后来我们不敢再冒险了,我和方央去一个小酒吧找了份工作,他是调酒师,我是保安,后来圣卡亚扩建,原先的Crown被拆了后就看上了那个小酒吧的地理位置,将酒吧买了下来重新装修,改名成Crown,我们这些老人也被留用了。”
“其他的三个人,有一个去了北边的西尔立当雇佣兵,还有个潜进了宋家在翡维斯设立的实验室,最后那一个……”
“一年前,我们彻底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丰煜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丰煜低头看了一眼,开口道:“噢,方央那头让我问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10. 回校
郁微揉了揉眉心,听完丰煜说的话后神情有些疲惫,“……你们走了之后,宋鉴君名下基本就没有实验体了,他的实验组不久也解散了。而他则因为办事不利被宋家驱逐。”
“他被宋家驱逐了?”丰煜扬起眉毛,“真是恶有恶报,那个狗东西也终于遭报应了——后来呢,你和你妈妈去了哪里?”
郁微闻言一顿,指尖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她……她死了。”
“谁死了?”丰煜还没意识到不对,“宋鉴君死了?”
丰煜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看,便听郁微哑声道:“……我母亲死了。”
“啊?”丰煜吃了一惊,瞪向郁微低垂的眼眸,“这、什么时候的事?”
郁微又揉了揉眉心,像是借这个动作掩盖脸上的神情似的,换了好几口气,才发出声音来。
“差不多……就在你们走后不久吧……”
丰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地从郁微脸上瞟开,有些慌乱地低头看向手机最新一条消息。
方央: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重点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丰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又找回了话题,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啊,宋鉴君在我们逃走之后,应该会更加警惕吧。”
郁微放下手,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故作轻松般道:“他后来从中心实验所搬离,被赶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我出来后才知道那应该是拉玛戈壁的最西边,终年风沙不断,荒凉至极。”
“他被驱逐后手下的研究员都分给了其他人,只有木成还跟着他。”
“木成?是那个瘦不拉几、头发枯黄的家伙?”丰煜坐直了身子,“我记得他什么实验也不会做,就会整天折磨我们取乐。”
“嗯,木成应该是宋鉴君的表亲,没什么本事,靠关系进的实验所,宋鉴君倒了,他也只能跟着一起去拉玛的破旧实验室。”
郁微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但木成这个人吃不了苦,在拉玛待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
“他一直在想办法离开拉玛,重新回到城市,不过他确实没什么本事,七年的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一个月前。”
郁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铭牌,“他去黑市上买来了‘郁微’的身份,又给自己造了个克隆体,想假死脱身,再把一切都嫁祸到我身上。”
“然后呢?”丰煜皱起眉头,往前挪了挪身子。
“然后?”郁微重复道。
“然后就是我拿走了他为自己准备的身份,来到了首城,进了圣卡亚。”他语气平淡道。
“那木成呢?宋鉴君呢?他们没发现你逃跑?”
“他们啊……”
郁微说着尾音化成了一句叹息,“死了。”
丰煜脱口而出:“谁杀的?”
郁微看向他,眼眸闪烁着无机质般的弧光,说出来的话在安静的午后小院中格外清晰。
“——我杀的。”
丰煜愣了片刻,“……你,你杀人了?”
郁微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们本来就该死。”
丰煜面色有些异样,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在追问细节,手机又震动一下,他低头看去。
方央:问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丰煜咽了下口水,“——方、方央让我问你,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郁微思考了几秒,道:“郁俐的私生子,之前一直待在乡下,一个月前溺水身亡,后来郁家突然派人来接,他的亲人就把他的身份挂到黑市上售卖。”
“真是郁家的啊,那你现在是去了圣卡亚?”
“嗯。”
丰煜闻言拧眉,打量了一下郁微的脸,犹疑问道:“圣卡亚……有人欺负你吗?”
“……”
丰煜一看郁微的表情,就猜到了答案,“是谁?”
郁微抿唇,低声道:“赵家的,叫赵元和。”
“赵元和?!”
郁微被丰煜突然大起来的嗓门惊了一下,“——怎么了?”
“怎么好死不死的就是赵元和呢!”丰煜痛苦道:“他这个人的名声太差了,你应该不知道上个月的事吧,就发生在Crown,我和方央亲眼看见的。”
“那天晚上他聚了一帮人在顶层开party,凌晨的时候突然打起架来,酒瓶子哐哐地砸碎了一地,我去上面抬人的时候,满地全是碎玻璃和血。”
郁微皱眉:“怎么回事?”
丰煜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们在上面干什么吗?我听说,赵元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违禁药,玩嗨了打算注射给一个Beta看看反应。”
“违禁药?”郁微脑中的一根神经莫名地跳动了一下,“什么类型的药?”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身体影响很大。用药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另一个Alpha知道了,那个Alpha估计也是哪家的少爷,直接冲上去把赵元贺赵元贺他们揍了一顿。”
郁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丰煜连忙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目前为止还没有,”郁微安慰他道:“不用太担心,毕竟我也算半个郁家的人,他不敢太过分的。”
丰煜叹道:“也只能希望他能对你的身份忌惮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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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看了下时间,对郁微道:“我们聊的时间也不短了,你赶紧回圣卡亚吧,等会儿天该黑了,路不好走——对了,加个联系方式?”
郁微应了声好,递出手机。
等加完好友后,他站起身,丰煜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记得路。”
“好,有事手机联系。”丰煜笑了一下,挥了挥手,郁微点点头,离开了。
郁微回到圣卡亚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五点了。他沿着林荫小道往食堂的方向走,脑海里不时闪过七年前的回忆,已经逝去的面孔重新浮现在眼前,实验台上刺目的白光和研究院的白大褂像闪电在黑暗里骤然亮起又熄灭。
郁微的呼吸开始有些紊乱,他扯松了领口,加快脚步沿着路灯投下的亮光走。
经过第三教学楼的时候,游丝般的哭声忽然幽幽飘来。
郁微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仔细去听。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都下课了,教学楼里非常安静,声线颤抖的哭腔就格外明显。
郁微在原地站了片刻,抬眸望向声音的来源,迈步走了进去。
刚进到一楼的走廊,他就听见有人在说话,至少有三四个人。
郁微放轻了脚步,循着声音走过去。
他停在墙后面,从这个角度能望见楼梯拐角处的几道人影。
——和今天中午他宿舍里的情形很像,几个高大的Alpha恶劣地围着一个Beta肆意调笑。
“怎么这几周连课都不上了,就躲在宿舍里不出来啊?想见你一面还真难。”
“唐桉,你是不是以为新生开学了,我们就会放过你了?别做梦了。”
“你这张脸我一个暑假没见还挺想念的,叫哥哥再摸摸呗。”
Alpha的调笑越发粗鲁起来,手上动作也越来越不安分,郁微见状蹙起眉头。
被堵在墙根的Beta小声呜咽求饶,但瘦弱的胳膊根本推不开高大的Alpha,只能无济于事的挣扎,推搡间甚至小声地尖叫起来,开始喊救命。
一双因惊恐而格外圆的眼睛忽然在此时看见了郁微,两人对视了一秒,随即就被Alpha的背影隔开。
那是一双很圆很大的眼睛,眼底的恐惧和求救几乎满的要溢出来。
郁微忍了片刻,终究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轻咳了一声,从墙后走出去。
那些Alpha冷不丁听见后面传来声响,吓了一跳,但在看清郁微的那一瞬间后,随即变了眼神,粘腻而贪婪地在他脸上打转。
“是新来的小学弟啊,想过来跟哥哥们一起玩吗?”
11. 赵容祺
郁微没理Alpha的话,他看了看角落里低着头哆嗦的Beta,道:“我找他有事。”
为首的Alpha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扫了一眼,狐疑道:“你找唐桉能有什么事?”
郁微说谎话不打草稿,“他捡到了我的铭牌,我请他吃晚饭,中午就约好了。”
“呦,我们唐桉还这么乐于助人啊?怎么没见你对我们这么好。”
“就是,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见我们就一副冷脸,见学弟就这么热情?”
郁微没理会这些Alpha的调笑,往前走了两步,向Beta招招手,相当自然地喊他,“唐桉,走了,晚点该没位置了。”
那个叫唐桉的Beta闻声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大而圆的眼睛哭的发红。
郁微看出来他不敢动,于是直接走上前从那些Alpha身边穿过,拉起他的手,“走了。”
Beta被拉的向前踉跄一步,为首的Alpha见状脸色沉下来,“搞什么?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你不是在耍我们吧。”
郁微回头,面不改色道:“早上我哥刚扣了我没戴铭牌的分,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唐桉碰巧捡到了,我还不知道要给郁家丢多长时间的脸呢。”
这声“哥”他叫的相当自然,毫无心理负担。
Alpha闻言皱起眉头,显然他也听说了早上三教的事,但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会长不是说他不管你吗?”
郁微笑了一下,“我是我,纪律分是纪律分,他不在意我,那他总在意郁家的脸面吧——你们还有事吗,再不走真的要排队了。”
郁微大概是天生就有一种说谎的天赋,他直直看着你的时候,眼神平静而镇定,那种坦然到近乎坦荡的气质很难让人怀疑他说的话。
于是Alpha互相看了一眼,半晌后默默地让开了一条路,只是为首的那个脸色不太好看,皮笑肉不笑道:“乐于助人是圣卡亚的传统美德,我们做学长的当然要支持。”
唐桉从始至终都垂着头恨不得把脸埋到地里,反倒是郁微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Alpha的目光在郁微和唐桉之间扫了扫,最后缓缓地凝在郁微的脸上,像捕食者找到了新的猎物般贪婪而蠢蠢欲动,“小学弟别只请他一个人吃饭啊,我们几个也算你学长,改天有空也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呗,学长请客。”
“或者你再把铭牌丢一次,我们可以捡了给你送上门啊。”
“丢铭牌多没意思啊,丢点能让哥哥们心猿意马的呗!”
Alpha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郁微的脸色分毫不变,只是礼貌又疏离的微笑,“粗心大意不是什么好的品质,我哥说了,不想让我犯第二次,恐怕要让各位学长失望了。”
郁渊程这个名字在圣卡亚是很好的通行证。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保护郁微,也没人敢做第一个对郁微下手的人。
Alpha只是蛰伏在阴暗处偷偷觊觎着,一旦发现合心意的猎物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壳的蚌,那裸露在外的柔软的蚌肉顷刻间便会狩猎者撕咬殆尽。
郁微最后对这些Alpha点了下头作为告别,拽着唐桉的手快步离开。
等沿着林荫小道走了一段后,郁微终于听不见Alpha们的动静了,才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没事吧。”
他回过头问道。
唐桉有点愣愣地看着他,“你……我、我见过你吗?”
“中午刚见过,你在宿舍楼里把铭牌还给了我,忘了吗?”
“……”唐桉咬了咬嘴唇,小声道:“不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郁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保证不会。”
虽然归还铭牌的人是季世,但这事发生在宿舍,除了他和季世没人知道,归到唐桉头上不会出错。当然他这么说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安抚住唐桉,不然他一直担惊受怕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唐桉一听心里不自觉就安稳了几分,松了口气道:“谢谢你——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郁微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在这所学校里,没人敢反抗Alpha,你帮我就是在得罪他们,你得罪了他们……他们不会让你好过的。”
“那你得罪过Alpha吗,没有吧,但他们让你好过了吗?”
唐桉一下子愣住,“我……”
郁微看了眼时间,淡声道,“快六点了,你不饿吗,走吧,我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唐桉下意识拒绝。
“做戏要做全套,走吧。”郁微偏了下头,“我对这里不熟,你决定去哪里。”
*
唐桉推荐了圣卡亚的玻璃餐厅,位于钟楼顶层。
全玻璃的透明墙面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俯瞰整个圣卡亚,漆黑夜幕笼罩下明亮灯光如星河般没入地平线。
郁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唐按,“你点菜吧。”
唐桉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熟练地翻开菜单,对服务员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点完菜后他挺了挺脊背,终于从刚才那种惊慌战栗中缓过来些,抬头悄悄看向郁微。
餐厅里的吊顶玻璃灯璀璨而明亮,他第一次看清这个新生的长相。
唐桉的相貌在全校Beta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他从小就在各种夸奖中长大,清楚自己在外表上的优势,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郁微这张脸的确是更加罕见的好看。
大部分的Beta和Omega都不是有攻击性的长相,他们的脸部线条更加柔和,五官没有棱角,瞳仁大而圆润。
但郁微的骨相则可以用锋利来形容,眉眼乌黑,鼻梁窄而挺,是那种无论细看还是远看都格外出挑的长相,合影时哪怕照片再模糊都能看出他优越至极的五官比例。
唐桉在心底暗暗惊艳了一下,随即又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他琢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
——郁微的肤色太白了,而且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那种腻白,是纸一样没有什么血色的苍白。
他听说眼前这个Beta从小在乡下长大,按理来说十几年来在田野上风吹日晒,不应该是这样的肤色。
而且他很确定郁微没有抹粉,裸露出来的手腕和脖颈都是同样的白皙,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郁微这种肤色,好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人才会有的。
随即他又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谬而可笑,连忙清了清嗓子低下头。
郁微闻声抬眸看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
话音刚落,服务员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菜肴被一一上齐,二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用起餐来。
唐桉的饭量很小,大概也是刚受了惊吓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用餐巾擦了擦嘴,嚅动了几下嘴唇,小心道:“我们加个讯信吧,以后我找个时间把钱还你。”
郁微没拒绝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他拿回手机的时候扫了一眼,讯信是联邦最为常用的通讯软件,他下载的时候聊天框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讯信小管家的欢迎注册。
但现在已经有两个头像了,从上往下并排着。
不知为什么,郁微的嘴角有点想往上扬。
唐桉似乎还有些事情要去校外办,他没再久留,趁着学生们还在食堂吃完饭的时候匆匆离去。郁微付了款,毫不意外地发现余额又少了一位数。
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下,郁微坐上电梯正准备离开,合拢了一半的电梯门忽然重新打开。
两个人走了进来。
郁微下意识后退让出位置,随即眼神一顿。
“是你?”赵容祺垂眸看他,眼里的笑意逐渐敛去。
郁微避开他的视线,盯着地面不作声,耳旁却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容祺,你们认识?”
那是个年轻的Omega,栗色发丝细软柔顺,白嫩的脸颊有点婴儿肥,此时正好奇地仰头看向赵容祺。
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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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盯了郁微半晌,淡声道:“有点过节。”
“过节?”Omega有点惊讶,他和赵容祺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和谁关系不好,赵容祺天生就有对任何人都温柔平和的本事,像今天这样明确的表现出厌恶的情绪,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由得好奇地歪歪脑袋,朝电梯里的第三个人张望,但只能看清楚他在顶光灯下瘦削的侧影,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电梯一路向下,穿过几十层高楼,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步倒退。
“洛西,”赵容祺收回视线,低声对身旁的Omega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不送你了。”
洛西“啊”了一声,有点失望地点点头,“好吧,那我们明天见——别忘了下周来我的生日聚会啊!”
赵容祺轻笑道:“嗯。”
电梯门开了,洛西先行迈出。郁微等了片刻,旁边那个Alpha依旧气定神闲地站着不动,他便快走几步离开电梯。
身后紧接着响起脚步声。
郁微往前走了一段路,后面跟着的人一直不紧不慢地缀着,他索性停了下来,回过身和赵容祺对视上。
赵容祺在他身后一米远的距离站定,双手抄兜微笑道:“走这条路,你是要回宿舍?”
“和你有关系?”
“我听说赵元和派人去找你了?”
“知道了还问。”
“……你和谁都这么说话吗?”赵元和眯起眸子,抱臂扫了他一眼。
“和喜欢说废话的人是这样的。”
“那好,我也不客套了,”赵元和向前迈了半步,垂眸俯视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感情,“赵元和订的酒店,你不打算去对吧?”
郁微言简意赅:“对。”
赵元和目光幽微地盯了他半晌,缓缓道:“你似乎,对你现在的处境有些错误的认知。”
郁微歪了下头,“你有什么高见?”
“这是一所阶级分明的学校,而你处于底层,”赵容祺微微俯身逼近,借着月光郁微发现他的瞳色其实非常浅淡,琥珀色的瞳仁折射着冰冷的光,像某种野生的大型捕食者。
“你是没有资格拒绝别人的,否则你的下场,我敢保证,会很惨。”
郁微勾了下唇角,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哦?那按照你的说法,我非去那个酒店不可了。”
“不,我还可以给你第二种选择。”赵容祺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薄唇轻启,冷漠至极地吐出三个字。
“退学吧。”
“……”
“其实就算你依附了赵元和,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因为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赵容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看你不、顺、眼。”
非常直白的锋利和冰冷,几乎化作了凛冽薄利的刀刃劈面而来,没人会在这种暴露无遗的攻击性和排斥性下觉得舒服。
郁微半晌没说话,而后忽地笑了,弯起的眼角溢出戏谑与嘲讽,“你和谁都这么说话吗?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也真是个奇迹。”
“你和你那个弟弟都同样的令我感到恶心,我不去那个酒店是因为不想见到他,同理,我也不想见到你,”郁微冷漠道:“所以下次别跟着我,省的你我相看两生厌。”
“至于我退不退学……”郁微无言地笑了,有些讥诮道:“你有本事就直接把我赶出圣卡亚,没本事的话,就闭嘴滚远点,我的事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赵容祺失声而笑,“一天没见,就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他这一笑,身上那种冷漠的攻击性转瞬间潮水般褪去,又恢复成了世家公子哥的散漫随性,看人的时候似笑非笑地半眯着眼,仿佛刚才冰冷和尖锐都是错觉。
“随便你,我没有强迫人的爱好。”
“不过退学才是你最好的出路,你迟早会明白这一点。”
郁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赵容祺只是漫不经心的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下颌,别有深意道:“回宿舍吧,明天你就没有这么平静的夜晚了。”
12. 欺骗
第二天上午有一节联盟史,下午是现代经济学和政治概论。
郁微刚走进教室的门,就察觉到班里蓦地一静,所有人诡异地停止了交谈,扭头注视着他。
“……”郁微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在门口站了两秒后低下头,匆匆走到教室最后一排落座。
坐下后,他借着拿出书的机会偷偷环顾四周,发现前排的同学大部分仍在盯着他来回打量,不时还和旁边的人悄悄说几句话。
三教是专供Beta上学的教学楼,他的同学也都是同届刚入学的Beta,郁微很确定教室里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自己?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圣卡亚校园论坛在线人数飙升。
【新来的那个Beta放了赵元和的鸽子!猜猜还能在学校里见到他几次?】
L1:速报!据可靠消息,昨天晚上赵元和派人将房卡给郁微,在酒店等到半夜也不见人来,气得把房间砸了,暴怒之下说要让这个不知死活的Beta好好长个教训!
L2:挖去!不会吧不会吧,这届就这么一个好看的,赵元和能不能手下留点情。
L3:靠,这个郁微胆子有点大啊,学生会那边不是有人透露说郁渊程不会护着他吗,他哪来的底气。
L4:说不定已经抱上另一条大腿了呢哈哈哈。
L5:楼上知道内幕?细嗦,郁微找上谁了?学校里敢和赵元和叫板的人可不多啊。
L6:我就随口一猜,瞎说的。
L7:说真的,别说学校里了,整个联盟有能力同赵元和抢人的也没几个啊,除了他哥和郁会长,也没别人了啊。
L8:楼上是不是还忘了个重量级选手,上次把赵元和揍一顿的那位?
L9:你说的是季世?但季大少爷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是翘课就是上课睡觉,没听说他和郁微有牵扯啊,我估计不会是他。
L10:我猜是赵容祺,他不是一向对Beta和Omega都格外爱护吗,郁微肯定是抱上他的大腿了吧。
L11:赵容祺更不可能了,我这边有可靠消息,郁微刚来就把赵容祺得罪了,赵大公子非常讨厌他,不可能保护他的。
L12:啊??
L13:不是,那郁微岂不是背后一个人都没有,那他作个什么劲儿啊?真当赵元和是吃素的啊?
L14:从乡下来的,没见识过赵元和的手段吧,以后有他后悔的。
L15:靠,别啊,郁微那长相我是真喜欢,不能给我留一口吗?
论坛里帖子刷的起飞,而话题中心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郁微大概猜到了多少和那些Alpha有关,但不确定是哪一个,索性将陌生同学投来的目光统统忽略,埋头看书。
这种像一颗发光体一样走哪都被人行注目礼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上完最后一节课有些疲惫地从教室里出来,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刚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又震了两下后,他才有些慌忙地掏出手机。
是唐桉发来的消息。
唐桉: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当面把昨晚的饭钱还给你。
唐桉:在北体育馆见好不好?
郁微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回了个“好”过去。
他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直到他推开北体育馆的大门,和里面的一群Alpha对视上。
“……”郁微只顿了一秒,随即转身想走。
——咔哒。
体育馆的门被人闭合,一直躲在门后的Alpha冲他咧嘴一笑。
“……”郁微后退了两步,慢慢回过身来。
体育馆很大,一楼摆放着是健身器材,铁制器械上坐着五六个Alpha,校服外套解开披在肩上,两指间夹着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盯着他笑。
而赵元和敞着腿坐在沙发上,脚边跪着一个抽噎哭泣的Beta,是唐桉。
郁微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体育馆的气氛压抑而凝重,郁微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和上次韩滁带人堵在宿舍里不同,赵元和这回是彻底撕下了人皮,露出了最病态而扭曲的一面。
赵元和翘起二郎腿,仰着下巴眯眼看了他半晌,然后抬手招了两下示意他过来。
这个动作相当的具有侮辱性,不像是在叫人,而像是在招呼一个动物。
郁微抿了抿唇,被身后的Alpha大力一推,向前踉跄了几步。
整个体育馆里除了唐桉掩面呜咽的声音外,其他人都一言不发,眼神直直盯着郁微,带着无言的威胁和压迫之感。
情况很糟糕,郁微想。
他的心跳控制不住地有点失衡,目光则悄无声息地在四周逡巡着,寻找其他的出口。
赵元和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在一天前就已经彻底耗尽,他给身旁的Alpha递了个眼神,那个Alpha随即会意,将脚边的箱子抬起来打开。
“给他打一针。”赵元和淡声吩咐道,语气自然的像是在问今天晚上吃什么,丝毫没有使用违禁药物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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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哥……”韩滁脸色一变,咽了下口水,小声道:“这药还是个半成品,副作用太大了……”
赵元和看他一眼,眼里的尖锐霎时让韩滁噤了声。
Alpha从箱子里取出一支针剂和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唐桉抖抖索索地把头抬起来一寸,看见针剂瓶的瞬间眼睛像被烫到般猝然低下头去,抖的更厉害了。
“你们一起,把他按死了,别让针头折里面了。”
其他坐着的Alpha闻言纷纷起身,用脚碾灭烟头,活动活动筋骨,迈步向门口走来,看郁微的眼神残忍又怜悯。
偌大的体育馆里五六个身高体壮的Alpha成包围状趋近。
“……”郁微觉得他已经不需要问“你们要干什么”这种问题了。
答案已经很明确,再不跑的话,他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力道之大几乎能捏碎肩胛骨,紧紧禁锢住他,堵死唯一的一条路。
郁微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反手攥住后面那个人的臂膊猛地发力,一个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向地面!
砰!
八十公斤的身躯结结实实地撞在地板上,Alpha当即惨叫出声!
唐桉惊愕回头,其他Alpha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愣在原地,赵元和最先反应过来,腾地从沙发上坐起,厉声喝道:“操!别让他跑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郁微早就转身拔腿夺路而逃,他距离体育馆大门不过三步之遥,瞬息之间便已掠到门边。
门被猛然拉开——
郁微仓促之中没察觉到这门似乎打开的格外轻易,夜晚的凉风刚划过发梢,眼前却蓦地一黑。
“啊!”
郁微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墙,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狠狠弹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刹那间剧痛从尾椎骨直窜上脊椎重击神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好疼!
郁微疼的眼冒金星,坐在地上勉强等骨裂般的疼痛缓过去,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恢复视野。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的腿,挺括的西装裤贴合着结实流畅的大腿线条。
郁微愣了一秒,这是谁,赵元和的人?
他随即仰头往上看,冷不丁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呼吸猛地一窒。
“……”
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发誓他如果提前知道赵家两兄弟会这么阴魂不散的话,那天晚上打死也不会跟韩滁走。
13. 灌酒
赵容祺刚打开门就见一道影子直直冲了上来,他来不及躲闪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不得不说Alpha的肌肉骨骼强度实在是强悍的可怕,两人相撞,郁微直接被撞开,赵容祺则不过后退踉跄半步,如今单手撑着门,仍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
赵容祺抬手随意拂了拂胸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轻慢地在郁微身上扫了一圈。
开口时依旧是那副傲慢轻佻到欠揍的口吻。
“别挡路。”
……真是太招人嫌了。
郁微恨得牙根痒,在心里把赵容祺骂了个狗血淋头,奈何尾椎还在一抽一抽的疼,做不了大动作,只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他扶着后腰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后退几步,眼神却一直在瞟赵容祺,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他来这里的动机。
如果他和赵元和是一伙的,那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他彻底跑不了了。
——但看他这架势,不像是冲自己来的。
郁微觉得他还有救。
果然,只见赵元和不紧不慢地从郁微身边越了过去,笑吟吟地对体育馆另一头的赵元和道:“今晚够热闹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自从赵容祺在门口出现后,赵元和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他这个哥哥身上。
赵家两个Alpha之间的龃龉不是什么秘密,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自古便有,更何况兄弟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拥有继承权的Alpha,明面上私底下的纠纷都不少。
但赵容祺这个人最喜欢披着人皮演戏,向来装得人模狗样衣冠楚楚,使绊子下刀子都是悄无声息地派手下人去做,自己手上从不沾半点腥,像今天这样直接和赵元和过不去还是第一次。
赵元和狠狠磨了下后槽牙,强笑道:“同学之间的胡闹罢了,让大哥看笑话了。”
“胡闹?”赵容祺的目光幽幽地落到Alpha手中的针剂上,语气微妙道:“我看不像。”
赵元和咳了一声,那个拿着针剂的Alpha连忙反应过来,将药剂藏进兜里。
赵容祺微哂,“上次也是用了这药吧,怎么,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就是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真没想到,我们赵家还能出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他微笑道,语气温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刻薄至极,“哥哥甚是欣慰啊。”
赵元和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上次被人一脚踹下楼梯的经历堪称此生最大的耻辱,他身边的跟班包括他的父母都不敢再提这个事,生怕触了他的眉头。
只有赵容祺,一而再再而三拿这一茬激他,盼着他身败名裂,甚至盼着他死!
“……”赵元和忍了又忍,才强撑出笑意,“学弟不懂事,昨天放了我们几个鸽子,我一时气不过,这才冲动了。”
“大哥教训的是,我以后……”
他话还没说完,赵容祺突然打断道:“——放了你们鸽子?”
赵元和一愣。
赵容祺偏了下头,视线直直钉住正悄摸摸往门口挪去的郁微,“你干的?”
郁微打了个一激灵,僵在门口。
这兄弟俩不是正斗的好好的吗,怎么话题又扯回他身上了?
“……”郁微没说话,目光逐渐警惕起来。
“我弟弟好心邀请你,你这么不给面子确实不该。”赵容祺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给你个赔罪的方式。”
郁微还没来得开口,便听赵容祺打了个响指,朗声道:“赵璞,进来。”
所有人望向门口。
吱呀一声,赵璞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盘子,他身后有个Alpha帮他推开了门。
那一瞬间郁微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Crown的包厢,相同的面孔,相同的夜色,相同的酒气扑鼻。
——赵璞端着的盘子上,赫然立着五只酒杯,缤纷酒液微微晃动,被天花板的白炽灯折射出变换的色泽。
“……?”郁微愕然。
别人不明所以,但郁微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五杯酒分明就是他那天中午在Crown找五个不同的调酒师点的。
郁微的眼睫颤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这群公子哥面前而感到不安,还是该好奇赵容祺派人端酒上来的目的。
赵容祺没让他思考太久,笑吟吟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酒吗,怎么大中午的要了这么多杯?”
“……”郁微抿唇,盯着那几杯酒道:“好奇。”
“那怎么点了不喝?”
郁微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下了个圈套等着他跳,沉默半晌,侧首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不喜欢。”
他说的是实话,他是真接受不了酒精的刺激性气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说自己不喜欢酒的时候,其他人的目光都会变得格外奇怪,气氛也会更加凝重。
赵容祺静了几秒,浅色的瞳孔盯着郁微的小半张侧脸,有种阴森森的冷感。
他的声线低沉温醇而富有磁性,落到耳朵里酥酥麻麻的一片,很适合哄人或者调情。
他在这辈子大概只对两个人用冷苛的语气说过话,一个是赵元和,一个是郁微。
恰好这两个人今天都在场。
于是他那常年伪装出来的翩翩风度被撕开,露出骨子里的冷漠和高傲。
“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的喜好在我面前不值一提,只要我想,你就必须做。”
他说着从托盘上端起一杯酒,递到郁微面前,“喝完这五杯,我就当你向我弟弟赔过罪了。”
郁微眉梢一跳,缓缓抬头,凝视着面前的Alpha。
他现在才明白,赵容祺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刚才夹枪带棒地讽刺赵元和一番,不过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日常争端,他来这儿的真正目的还是在自己身上。
……真是阴魂不散。
郁微后退一步,“如果我说不呢。”
体育馆内一片寂静。
赵元和盯着两人,眉头逐渐皱起。
他对他这个哥哥还算了解,赵容祺喜欢演戏,喜欢装成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把别人骗得团团转,这会给他极大的成就感。
但他从来不会轻易地表露出他的本性,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别说他和郁微总共也就刚认识两天。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这个Beta,到底是因为什么?
赵容祺轻笑一声,率先打破了坚冰般的沉默,他将酒杯放回托盘,“行。”
“我还可以给你第二条路。”
跟着赵璞进来的Alpha打开手里的文件夹,里面夹着一页纸,郁微下意识瞟了一眼,最上方白纸黑字的几个大字清楚的映入眼帘。
“退学吧。”
那是一张退学申请书。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诧的神情,而郁微则神色莫辨地盯着申请书,脑中警铃大作。
那一刻他总算看明白了赵容祺的真实意图。
——不是刁难,而是驱逐,就像清除生活中的安全隐患一样。
可是为什么?
郁微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跳却直线飙升。
第一次见面时赵容祺冰冷审视的眼神在脑中缓缓浮现,郁微几乎可以确定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证据。
否则就不是一份退学申请书那么简单了。
几个呼吸之后,郁微才平复好紊乱的心跳。他抬头望着赵容祺笑了一下,“——我选第一条路。”
说罢他拿起赵容祺刚刚放下的那杯酒,犹豫了一秒钟,便屏息闭眼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向下涌入,如同火焰一路燎烧到身体内部。
“咳、咳——”
郁微被呛住了,控制不住地捂嘴咳嗽起来,清瘦的脊背一下一下地耸动,眼眶发红,生理性的泪水从眼尾溢出,将眼角那处的皮肤晕染成了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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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胭脂色。
黑瞳浸了水,在灯光下润泽又明亮,黑曜石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赵容祺盯着他看,浅色的眼眸愈发暗沉汹涌,喉结不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反应是在场的Alpha中最轻的一个,赵元和那些人的眼神已经无法用豺狼来形容了。
体育馆内一片诡异的沉默。
郁微终于缓过气来了,手有些抖地放回酒杯,然后又端起一杯。这次他喝的慢了些,仰头一口一口地吞咽酒液。
他仰起头,纤长的颈部线条完全显现出来,像工笔画般每一个微小的弧度都同时兼具了锋折与流畅,漂亮的不可思议。
第二杯酒灌入胃部,郁微已经被咽喉处火烧火燎的感觉折磨的有些麻木了。
酒精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在他本就比常人敏感的神经上拉锯似的来回磨,他仿佛被人整个凿开后汩汩灌入酒水,完全被酒精浸泡透了,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这种气味。
绯红从眼尾向脸颊蔓延,不过几秒的时间,郁微已经像喝醉了般脸上一层薄红。
一般人喝酒上脸都是满脸通红不会太好看,但郁微不仅是长相出众,他的皮和骨更是得天独厚般的精致,脸红的时候也像是从象牙白的皮肤下透出的薄薄一抹红晕,让人看了几乎要心生怜爱。
体育馆里的空气宁静的可怕。
郁微大脑发胀有点醉了,视线也迷蒙起来,看不太清周围人的脸,但在场所有清醒的人当中,哪怕迟钝如赵璞也能感受到其他人越来越灼热的眼神,如果视线能化成实质的话,郁微早就被人吞拆入腹吃的一干二净了。
“这……”赵璞咽了下口水,有点慌乱地看向赵容祺,直觉告诉再让他郁微喝下去的话,场面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
赵璞不停地给他堂哥使眼色,眼睛都要抽抽了,赵容祺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深邃而沉默。
眼看郁微又要拿起第三杯,赵璞终于心急起来了,刚要开口说话,便看见他堂哥忽然抬起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下方托住托盘,紧接着微微用力——
劈里啪啦一阵脆响。
高脚杯纷纷倾倒,跌落在地,脆弱的玻璃顷刻间碎的四分五裂。
“!”
郁微猛一惊醒,缩回手,抬眸对上赵容祺的视线。
赵容祺面上依旧冷淡疏离,看他的眼神居高临下。
郁微的脑子被酒精熏的有点转不过来弯,低头盯着碎掉的杯子瞅了半晌,心想这是我摔的吗。
他仔细想了想,才确认这不是他干的,重又抬起头看向赵容祺,歪了歪脑袋,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容祺将手抄回兜里,风度翩翩的连皮鞋的边都没沾上一滴酒水。他屈尊降贵地开口,毫无诚意道:“手滑了。”
……信你个鬼。
他又扫了眼郁微,淡声补充道:“你的问题。”
郁微:“??”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赵容祺便开口宣布这场闹剧的结束:“时候不早了,无聊的事情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明天学生会还要派人来体育馆检查,各位散了吧。”
散了?
郁微昏沉的大脑还没消化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有些懵望着赵容祺。
只见他说完示意了一下赵璞旁边的Alpha,Alpha立即会意,将退学申请书双手递给郁微。
郁微下意识接过,拿在手里能感受到纸页的冰凉。
这就……算完了?
“至于这个——”赵容祺说着点了点申请书,那张薄薄的纸颤了几下,轻颤的频率同步传到郁微的指尖。
“签上你的名字,就算生效,”赵容祺深深凝视了郁微一眼,目光不留痕迹地从他湿润的唇瓣滑过,低沉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赵容祺说罢迈步离开,和郁微擦肩而过,走出去三四步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
“——哦,酒的钱别忘了赔。”
14. 没钱
早秋的夜晚气温已经有点寒凉了,郁微坐在台阶上,用手里的文件夹一下一下轻轻地敲自己的脑袋。
凉风习来,迎面吹的人清醒了几分,郁微晃晃头,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总算下去了一点。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突然瞥见不远处有道人影大步流星地走来。
郁微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结果差点没被台阶绊的摔跤。
“嘿,小学弟!”
来人冲他挥挥手,声音清脆而爽朗。
这个声音很熟悉。
郁微意识到过来的人是谁了,心里的戒备略微放松下来一点。
楼兰披散着大波浪快步而行,步步生风,走到跟前才发现她依旧是妆容精致,笑起来红唇勾起,“小学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
郁微对这个学姐挺有好感的,但他刚准备回答,却又转念想到唐桉,话语瞬间断在了嗓子里,警惕心又提了起来,默默挪了下脚。
“……我现在就准备回去了。”
楼兰笑容未变,“是该回去了,你宿舍在哪儿?我送你一趟吧。”
“不、不用。”
“别不用,你看你身上一股子酒气,酒没少喝吧?别半路掉坑里了。”
郁微刚想说校园里没有坑,肩膀就被楼兰一把拦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下了层台阶。
“哈哈别担心啊小学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已经有对象了。”
郁微没明白“有对象”和“对他做什么”之间有什么冲突,但楼兰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他抿了抿唇,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身体始终是僵硬的。
楼兰这人天生自来熟,和谁都能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聊起来,“学弟你是第一次来首城吗?我跟你说首城好玩的地方可太多了,以后有机会你找我,我带你玩遍全城!”
“哦对了学弟,我听说你是从云招县来的,那里是不是盛产樱桃啊?我听说有个樱桃沟特别有名,里面的樱桃又大又甜,我超喜欢吃樱桃的你知道吗。”
“还有这学期期末学校会组织游学,学生会这几天正在安排这事儿呢,大概率是要去西尔立了,我跟你说那地儿冷的要死,你倒是可得穿厚点……”
楼兰说起话来机关枪似的,天南海北的聊,话题一会儿一变,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郁微等了半天,终于找到她停下来喘口气的空隙,连忙问道:“学姐,你、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是啊,”楼兰很大方地承认了,这让郁微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学弟啊,我跟你讲,圣卡亚里的学生大部分都互相认识,有什么消息都是一传十十传百,没什么秘密可言。”
言下之意,就是郁微被人堵在体育馆的事,楼兰都知道了。
“赵元和这人你别太放在心上,学校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他们会替你收拾他的,你躲着他点就行了。”
郁微抿唇,低头默不作声。其实他最担心的不是赵元和,而是赵容祺。
“前面就是你宿舍吧?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小学弟,再不睡明天该有黑眼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楼兰惯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来郁微还有话想说。
果然,郁微停住后,神色有些犹豫地小声道:“……学姐,你知道有什么赚钱的方法吗?”
楼兰:“?”
“不会吧?郁家穷到这个地步了?连一个Beta都养不起了?”楼兰大吃一惊。
“不是不是,”郁微连忙解释,“是我……是我这几天花销有点大……”
本来卡里的余额还能让他省吃俭用过一个月,但如果要赔偿那些酒,肯定是不够的。
“哦……这样啊,”楼兰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哈哈我有个好方法,你知道圣卡亚有两分的体育选修学分吗?”
郁微一愣,他记得在教学安排上看到过。
“我和赵璞这学期选了台球,但我俩都是臭球篓子,都不太会打,要不你来当我们陪练?我给你按小时付费,你也正好能把这两学分修了。”
“可是、我也不会打……”
楼兰笑道:“哎呀没关系啦,都说了只是陪练又不是教练。”
很明显,楼兰和赵璞并不缺一个台球陪练,只是找了个正当些的理由给他钱。
郁微望着她,黑眸湛湛,“……谢谢学姐。”
楼兰微笑着没有说话,心想你要谢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就这么说定了,咱俩加个讯信吧,到时候方便联系。”
等加完好友,楼兰拍了拍郁微的肩膀,“好啦,赶快回去吧,再不睡觉小心明早起不来。”
郁微点头,挥手和她告别后转身走进宿舍楼里。
他用校园卡刷开房门走进去,打开灯坐在床沿,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楼兰:hello baby!.jpg
郁微不会用表情包,认认真真地回了个“你好”。
他发送完从聊天框退出来,一眼看到好友栏冒着红点的头像。
是唐桉。
郁微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了半晌,最终还是没点进去,熄灭了屏幕。
他之前生活的环境太特殊了,实验室里的人际关系是简单的二元对立——实验品和研究员。
研究员不把实验品当人看,实验品也都恨他们入骨。
大部分实验体都在培养仓中长大,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大家都是一门心思地想杀了研究员逃出去。
所以,郁微搞不明白圣卡亚里复杂的人际关系。
明明Alpha们一直在欺凌折磨Beta,但后者不仅不敢反抗,甚至还会助纣为虐,帮助曾经欺负过他们的人欺负别人。
……郁微不能理解。
澄明的灯光从玻璃窗中透出,照亮窗外的树叶,枝桠下站着的女生刚要走,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响。
楼兰被突如其来的铃声下了一跳,一边掏手机一边抱怨大半夜的谁这么烦人。
她瞪眼一看,嚯,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连忙接起电话殷勤道:“季大少爷这么晚还没睡啊?”
男生略带沙哑的声线从电话中传出来,带着些许的倦意:“你见到那个小Beta了没?”
“见到了见到了,我这刚把人送回宿舍,”楼兰边走边吐槽道:“喂,不是我说,平常在学校里也没见你正眼看过谁啊,怎么这次对一个新来的学弟这么上心?”
季世啧了一声,“这不是又那个赵什么元的扯上关系了吗,你说那个玩意儿命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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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上次怎么没把他摔残了。”
楼兰心想还好你没把赵元和一脚踢残废了,那可是赵家二公子啊,真成残废了你一个季家少爷当然不会有事,我这个通风报信的可就惨了。
“赵元和这次估计作不了什么妖,我听赵璞说,他哥赵容祺一直在搅混水,三番两次的放走郁微,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总归是不会让赵元和得逞。”
“你联系上赵璞了?他都说了什么?赵什么和的这次用那个药剂没?”
“……”楼兰无语片刻,认真发问:“我说季大少爷,你这么关心人家,你怎么不亲自过来安慰安慰小学弟啊?”
还要麻烦她大半夜的跑一趟,美容觉都睡不了了。
“呃……”季世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莫名有些奇怪,“我这……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那个小Beta老是觉得我想害他,一见我就跑,唉,真是白瞎了我帅气的脸庞。”
楼兰无视了他的自恋发言,狐疑问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看学弟不像个疑心重的啊。”
季世随口说了几句他在揍人的时候郁微恰好看见,还有他扒在阳台上被发现,以及让人喊他哥的事,说完后语气特别无辜道:
“……就这样啊,没干别的。”
楼兰听完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个狗啃泥,她嘴角抽抽,不可置信道:“你管这叫‘没干别的’??”
“我说季大少爷,现在什么时候开始流行你这集街头斗殴、空手翻阳台、□□老大招小弟于一身的Alpha形象了?”
“……可能是从我开始流行的?”
楼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语道:“你听我说,你现在先别顶着你那糟心窝子的形象出现在学弟面前了,就你干的那些事儿谁会觉得你是好人啊。”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有我呢吗?”楼兰疑惑道,“我替你看着人呗,他遇到什么问题,我帮他解决。虽然楼家比不上你们三个家族,但学校里也没几个敢当我面横吧。”
“哎,不是——”季世有点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楼兰下意识反问道:“那你是什么……”
“等一下——”
她的脑回路突然“叮”的一声连上了线,一个诡异的猜想陡然浮现出来,霎时间劈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在脑子里窜行。
楼兰咽了下口水,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确定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在学弟面前刷你的好感度吧?”
“……”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一种介乎于尴尬和不好意思之间的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懂的都懂。
楼兰立马倒抽一口凉气。
她本来以为季世就是路见不平嫉恶如仇,看不得学弟落入赵元和的魔爪,却没想到原来这家伙是抱着搭讪交往的心思啊!
季世艰难找补道:“就……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还挺好的对吧,但他老是觉得我想对他做坏事,我冤枉啊。”
“不用说了季少爷!”楼兰神情严肃,仿佛接过了传递革命火种的伟大火炬,“我已经完全懂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以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为你的终身幸福做出不可泯灭的卓越贡献!”
15. 钢笔
赵璞第三次偷偷往身旁那人的脸上瞟时,靠在后车座上闭眼假寐的赵容祺冷不丁开口道:“我脸上有东西?”
赵璞打了个寒战,“没有没有!”
他说完立马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头直直朝向前方,眼神一动不动。
赵容祺叹了口气,揉揉眉心道:“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
赵璞闻言又放松下来,犹豫半晌道:“……堂哥,你对郁微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没听到应声,赵璞不禁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只见赵容祺靠在车座上,微微侧首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景,俊美的脸庞被一盏盏路灯照的明明灭灭。
他这个堂哥,皮热骨冷,从小就是这样。
你永远无法想象他对你温柔相待时,心里有多么暴戾和烦躁。
比如上次他送给Crown服务生的那架维纳斯女神,赵容祺对钢琴没什么兴趣,喜欢弹钢琴的是他的继母。
——没错,赵容祺和赵元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父亲先后娶了姐妹二人,分别生下了两个Alpha少爷。
现任赵家夫人,既是赵容祺的母亲,也是赵容祺的小姨,年轻时是联邦有名的钢琴家,据说她和赵家家主的相恋就始于一曲《翡维斯的夜晚》,当时供她弹奏的就是一架维纳斯女神。
碧莉丝港的拍品是她早就看好的,没想到赵容祺中途叫价,她做继母的不好和继子当众竞价,只得强笑道“本来也是给孩子准备的”,将钢琴让给了赵容祺。
那架钢琴自从被赵容祺拍回来后,就一直放在角落吃灰,看的赵璞都不禁痛心疾首地骂暴殄天物。
至于赵容祺把它送给那个服务员,赵璞觉得这就像是一个人提着垃圾走了一路终于找到个垃圾箱一样,顺手摆脱了一个不大不小、但是又一直无法解决的麻烦。
赵璞不是平民百姓,眼里只看得到钢琴那高昂的可怕的价格,好像自己被巨款当头砸中,他深知这个礼物对于一个Beta来说根本就是个负担。
维纳斯女神生产的钢琴极难保养,不仅需要一个恒温恒湿的环境,还需要高级调音师上门调音,至少一年两次,每次都价格不菲。
更别说碧莉丝港拍卖会上的这架还是利联卡曾弹过的,本来就有年头了,保养起来更是流水似的花钱,不是豪门根本养不起。
赵璞认识赵容祺十多年了,从没见过他真心对谁好过,再好听的话再好看的事,拆开来细看都是浑浊的污水。
所以他对郁微的态度就显得更加奇怪了。
——既不是甜言蜜语的调情,也不是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反而有种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厌恶。
说是厌恶也不尽然,所有的刁难都是点到即止,甚至仔细一琢磨,更像是在保护郁微。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赵璞琢磨了半天也分析不出来他对郁微到底是什么态度。
赵容祺显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如水的夜色,眉眼微有些低垂,神情淡漠。
“你以后离他远点。”他突然道。
“什么?”赵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离郁微远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赵容祺收回视线,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其实他心里是知道为什么的,但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可笑了。
——赵家嫡系的少爷从一个Beta私生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说出来都会被他父母派人压进医院查被迫害妄想症。
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可能是因为家庭环境复杂,赵容祺从小便对人性有种极其敏锐的直觉,这也是他总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别人好感的主要原因。
他本身就是一个伪装的好手,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任何一张假面。
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掩饰的再好也会从一闪而过的眼神和下意识的肢体动作间泄露出来。
赵容祺熟知人性,玩弄人心,并乐此不疲——直到他遇见郁微。
二人对视的第一眼,他的心跳沉了半拍。
那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死亡阴影下本能的悸动。
赵容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如此的可笑。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到他的生命的人屈指可数,可能是他的继母,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甚至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决不可能是一个郁家的私生子。
他一方面怀疑自己脑子里哪根神经出了问题,一方面又不可控制的审视提防起那个Beta。
但这个理由他不可能和赵璞一字一句地去解释,所以赵璞完全不能理解他,甚至还试图劝他:
“——堂哥,我听说郁微原先一直生活在很偏远的地方,他从没来过首城,和首城的人也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所以你的腿和你的信息素……他不一定知道的。”
赵璞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觑着赵容祺的脸色,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件事,哪怕是赵璞也得万分小心。
赵容祺有两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但没人敢当众说出来。
——一个是赵容祺的腿。
他很小的时候出了场意外,命是捡回来了,但膝盖却落下了永久性损伤,即便赵家花了天价去救治,依旧处于一个半残疾的状态,阴天下雨彻骨的疼,根本无法行走。
另一个是赵容祺的信息素。
子女的信息素都是继承长辈的,但赵容祺的信息素是伏特加——世界上最烈的酒之一,而他父母两家往上数十八代都找不出一个信息素是酒的人。
这就很尴尬了。
虽然亲子鉴定做了八百遍都没检查出问题,但信息素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这就和两个东方人结婚却生出了个白种人一样,任谁都难以想象。
也正是因为这两点,才导致了赵容祺亲生父母的离异和赵元和的出生。
赵家不会选择一个需要坐轮椅、血缘关系还不明朗的继承人,即使赵元和在能力上远远逊色于他的兄长,赵家人也大多更偏向于前者。
这两件事是赵容祺一生的污点,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而郁微在Crown里的那两句“我不是残疾人“和“我不喜欢酒”明明白白地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每一个Alpha和Omega都有自己独特的信息素味道,这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明着说我不喜欢某种气味,相当于直接告诉有这种信息素的人我不喜欢你。
世家子弟之间都对彼此的信息素熟记于心,绝不会犯这种错误。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听见郁微两次提到不喜欢酒会这么惊讶。
不过赵璞这次完全理解错了赵容祺的想法。
赵容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出声解释,只“嗯”了一声,将错就错地认了。
赵璞以为他听进去了,有点松口气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挺喜欢郁微的,长得好看,人看上去也不错,一想到今后可以和他一起打台球,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扬。
*
翌日。
明明是早上八点最常被翘的课,三教的某一间教室学生却格外的多,甚至超过了选修这门课的学生数量,乌泱泱的几乎坐满了所有的位置。
郁微提前到了十分钟,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教室里一大半都明显不是Beta,那高大的身形和肆意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Alpha,见到郁微来了纷纷望过来,眼神里闪烁着打量和觊觎。
瘦弱的Beta被全挤到了前排,鹌鹑似的缩成一窝,平日里上课睡大觉的人此时恨不得把头埋进书里。
前排已经没有座位了,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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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看了一圈才在中间一排的中间找到了一个空位。
他不得不走过去,低声对外面的同学道“可以让一下吗”。
这群年轻的Alpha在教室里倒是挺安分的,闻言纷纷笑嘻嘻地起身,郁微从他们身旁穿过,肩膀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胸膛过去的。
郁微坐下后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抽出课本和纸笔。
他前后左右都坐满了Alpha,胳膊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身边人的手臂,郁微不适应和陌生人靠这么近,只能格外拘束地低头坐着。
十月份的首城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但这么多Alpha围聚在一起,几乎要将教室变成一个大型火炉,涌动的鲜血透过皮肤传来阵阵灼意。
这种年轻勃发的热度根本无法忽略,更别说这些人的眼神和动作都流露出蠢蠢欲动的攻击性。
郁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九分钟上课。
他尽力无视掉从教室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视线,翻开书认真地阅读起来。
书页刚打开,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脆响。
金属磕到地面的声音。
郁微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自己脚边躺着一个黑金色的钢笔。
坐他后面的那个Alpha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帮我捡一下呗,小学弟。”
“……”郁微顿了两秒,才尝试着弯腰伸手去够那支钢笔。
他从没发现教室里的座位间距是如此的狭小,哪怕他已经极力弯折腰身了,手背还是不可避免的擦过身边那人的西装裤。
偏偏旁边坐着的人毫无避让的自觉,甚至还把腿往外伸了伸,郁微斜着俯下身的时候,鼻尖几乎要抵住Alpha的大腿。
郁微本能地屏住呼吸,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动作有些粗暴地抓起钢笔,直起身反手拍在了身后那人的桌面上,低声道:“别再掉了。”
Alpha伸出手,却没管钢笔,而是直接覆住了郁微的手背,将那只骨节纤细的手牢牢握住,捏了捏,笑嘻嘻道:“谢谢学弟啊。”
刹那间皮肉相贴,对方掌心的热意通过神经末梢电流似的窜上大脑,郁微瞳孔猝然收缩,倏地用力挣脱了Alpha的手!
慌乱中手骨撞到了桌面,发出一声响,吸引过来了全班人的目光。
“你……!”郁微抬头瞪向他,瞳眸中倒映出那个Alpha不满的神情。
“啧,学弟这么不领情啊。”Alpha一边抱怨一边随手拿起钢笔转了转。
“……”郁微深呼吸两下,撇开脸不愿再看他,只低声又重复道:“——别再掉了。”
他转过身,再次望了眼教室正前方挂着的表,还有五分钟上课。
郁微低下头,有些心浮气躁地翻了翻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看不进去书,他只能频繁地看表,秒针滴答滴答一点一点地走着,分针很快又移动了两格。
离上课只有三分钟了,郁微稍稍松了口气。
他刚把书翻到对应的页数,脚边又是“叮”的一声脆响。
身后传来熟悉的调笑声:“学弟,再帮学长捡一下呗。”
“……”
郁微有两秒一动没动,脸色平静的找不到一丝波澜。
而后——他左手扶着桌面,右手迅速地抓起钢笔,紧接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扬手重重地掷了出去!
钢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越过教室前排的学生,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笔帽瞬间被摔开飞出,笔尖也在撞击中扭曲变形,墨水飞溅着渗出了少许。
……
教室里瞬间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钢笔骨碌骨碌在地面上滚动的轻响。
郁微收回手,整了整袖口,语气平淡道:
“不想要就别要了。”
16. 台球室
漫长的死寂之后,后排的男生终于从不可置信中反应过来,刚要暴怒地拍案而起,上课铃声恰好响起,老师夹着教案卡着点走进教室。
男生旁边的两个人连忙手脚并用把他摁了下去。
这些Alpha在圣卡亚的身份毕竟只是学生,而且能到这所贵族学校任教的老师大部分也有背景,所以没多少人敢当堂大闹。
老师明显被这突然暴增的人数惊了一下,愣了片刻后,扶了扶眼镜,走上讲台清清嗓子照常开始讲课。
教室里瞬间变得格外安静,只听得见老师讲课的声音,过来旁听的Alpha撇撇嘴,对Beta的课程不感兴趣,无聊地刷起手机。
郁微暗暗松了口气,把身边的人全当成空气,认真听起讲来。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
下课铃响后,讲台上的老师撂下粉笔,一边随口布置着作业一边扫视全班,最后整理了一下教案,别有深意道:“下节课这个班还有大二的学生要上课,你们别在教室里久留。”
“该回哪里的回哪里去,不要扰乱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就是在赶人了。
她这一句话出口,Alpha纷纷皱眉抱怨起来,但直接忤逆老师的意思,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坐在郁微后面的那个人大概下节有课,Alpha上课的一教和三教之间有一段距离,他也顾不上找郁微的茬了,重重地冷哼一声,讲台上的笔也来不及捡,一甩书包臭着脸闷头往一教赶。
郁微也不着急,特意等周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从空座位之间穿过。
他走到讲台上,从讲桌的抽纸中抽出一张卫生纸,俯身隔着纸捡起那根钢笔,然后走了几步扔进垃圾箱。
乱扔垃圾是不对的。
郁微拍了拍手,从楼梯往下走,余光里瞥见一道瘦弱的影子缩在墙角,下意识看了一眼。
“……”
他的脚步顿住,站在台阶上静静地望过去。
唐桉尴尬地几乎抬不起头来,声如蚊蚋道:“你……你不回我信息,我找不到你……”
郁微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对不起,昨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唐桉说着要哭了,“他们威胁我,我、我不给你发信息,他们不放我走……我也不想的。”
“是我的错,是我恩将仇报——你打我骂我吧,我绝不还手!”
郁微闻言垂眸不语,半晌后叹了口气,“……算了,没必要。”
他说罢准备离开,刚下了几个台阶,唐桉却惊慌地拉住他,“你别这样,你打我吧,你恨我是应该的,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不要这样。”
唐桉只觉得郁微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生怕他被自己骗了后对生活彻底绝望,一时想不开要做傻事,拉着人死活不放手。
郁微竟然莫名地懂了他的脑回路,有些失笑道:“你想多了——我……”
他顿了顿,才道:“我可能,也没有怪你。”
唐桉愣住,圆润的眼睛有些呆呆地望着郁微。
郁微抽回了自己的手,没看唐桉,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走廊栏杆上,“……我当时帮你,本来就没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这是我的选择,你不欠我什么。”郁微笑了,那笑容很浅淡,像此时吹进走廊的清风。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我帮你,其实和你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救你。”
唐桉彻底呆住了。
郁微最后看了他一眼,道:“不用再来找我了,希望你过的开心。”
*
楼兰下午的时候发来了消息。
楼兰:小学弟,学生会已经分好各个体育活动的场地了,今年台球室被安排在了体育馆负一楼,待会儿我就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郁微晚上没有课,又急需钱,自然没有拒绝。
两人约在体育馆门口见面,楼兰又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冲郁微挥手,边走边喊:“嘿,小学弟,我来了!”
她快跑两步到郁微面前,笑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他们在体育馆西边坐电梯下去,楼兰在前面带路。
“校园卡带了吗?”她回头问道。
“带了。”
“那就好,圣卡亚的台球室都是独立的包间,刷卡才能打开。”楼兰说着用自己的卡在墙上的刷卡机上刷了一下,发出“滴”的一声。
“你也刷一下。”
郁微照做。
“离开的时候也记得刷卡,统计体育锻炼时长用的。”楼兰说着握住门把手拉开大门,对郁微笑道:“进来看看吧。”
绿色的球桌映入眼帘,桌旁站着的年轻Alpha听见门开后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嗨,我、我是赵璞,我们见过面的,学弟你还记得吗?”
郁微点头,“学长好。”
“你好你好。”
楼兰到角落里的沙发坐下,招呼他们道:“别站着了,坐下聊。”
等郁微和赵璞坐下后,楼兰扭头问郁微道:“我们要学的这种台球叫斯诺克,你以前了解过吗?”
郁微摇摇头。
意料之中,楼兰也不奇怪,摆摆手道:“没关系,我们也不是要做专业运动员的,稍微学一下,记住基本规则就行。”
“嗯嗯,”赵璞连忙接话道:“期末考试不考体育的,只要平时的打卡时长够了,老师最后就问你几道题考察一下规则,很简单的。”
“没错,所以你不用太紧张,就当课后娱乐了。”楼兰笑眯眯道,拍了拍郁微的肩膀,“走,去球桌前看看,我讲一下规则。”
楼兰这话是对郁微说的,结果赵璞起来的比郁微还快,指着球桌道:“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整个房间成长方形,空间不大一览无余,最中间那张内沿就长十二英尺宽六英尺的球桌显眼的除了瞎子不会有人看不见。
赵璞那句话简直多余的不能再多余了。
楼兰诧异地瞥了赵璞一眼,在心里嘀咕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
三人围在球桌前,楼兰指着桌面道:“总共二十一个目标球,十五个红球,六个彩球,你只能用母球——也就是那个白球——去击打其他球。”
“每轮的第一击都是红球,红球入袋后再打一个彩球,彩球入袋后需要将彩球重新放回置球点……”
楼兰还没说完,便被赵璞截了话,“然后就是轮流将红球和彩球击进袋,直到红球全部被击落后,再击中一个彩球,最后按黄绿棕蓝粉黑的顺序将彩球全部打进,就算结束了。”
“……”楼兰沉默了两秒,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赵璞。
郁微看着球桌上的二十来个小球,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楼兰收回视线,笑道:“斯诺克没那么简单,不过才第一天,不用记那么多规则,我们一步步来。”
“赵璞,帮我拿根杆子。”
赵璞几步走到墙角拿起一根球杆,献花似的捧到郁微面前,“学弟,给你。”
郁微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抬头看向楼兰。
楼兰:“…………”
她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拿给我。”
郁微连忙要递给她,却见楼兰一摆手,无奈道:“算了算了,你拿着吧,我教你打台球的姿势。”
随后楼兰一步一步讲解怎么站立、怎么握杆、怎么架杆,期间伴随着赵璞不时蹦出的补充讲解。
就在赵璞跃跃欲试想亲身演示一下如何反手击球的时候,楼兰无奈地打断道:“好了,他才第一天接触斯诺克,不要教这么复杂的。”
她重新摆了下球,看向郁微,示意道:“你打打看,用白球打这个红球”
白球,红球,球带,三点一线。
看上去很好进球。
郁微握着球杆迟疑了一下,随后屏息凝神,俯身瞄准白球。
一杆击出。
红球撞到桌边,没打进。
郁微起身,有点郁闷地蹙起眉头。
楼兰评断道:“出杆不直——肩关节和肘关节的连线与球杆方向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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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杆的时候大臂不要动,用小臂摆动发力。”
她重新摆好球,“再试一次。”
郁微重新俯身,握杆,瞄准。
碰。
球进了。
“漂亮!”楼兰竖起大拇指,赵璞更是鼓起掌来。
郁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低头笑笑,“是学长学姐教的好。”
他大概从没看过这个角度的自己,不知道他垂眸时纤长的眼睫和弯起的眼角像带了钩子似的,挑起的弧度让人移不开眼。
楼兰悄悄瞥了眼旁边站着的赵璞,果不其然正盯着郁微一个劲地看。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用力怼了下赵璞的肩膀,道:“帮我买瓶水去,渴了。”
赵璞正发愣呢,忽地被人怼了一下,有些恍惚回神地“啊?”了一声。
“发什么愣啊,我渴了,帮我出去买瓶水去。”
“哦,”赵璞不走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向郁微道:“学弟呢,学弟想喝什么?”
“我不渴,谢谢学长。”
“叫我赵璞就好,我上学早,说不定还和学弟同龄呢,学弟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楼兰忍无可忍,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渴死了!快走快走,不要再啰嗦了!”
等她终于将赵璞连推带搡地赶走,台球室内陡然安静下来。
楼兰呼出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对郁微招招手:“把球杆放了吧,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郁微也猜到了楼兰是故意支开赵璞的,放下球杆走到沙发前坐下,直视楼兰道:“学姐请说。”
“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这间台球室我已经在学生会那边登记过了,填的是我们三个的名字,门口的刷卡系统只会给我们放行。”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在圣卡亚内无处可去,你可以来这里——当然,我希望这样的一天不会出现。”
郁微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学姐……你好像一直在帮我。”
“可是……为什么?”
在圣卡亚做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或许你听过季世这个名字?“楼兰缓缓问道,视线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郁微,果然发现他皱了下眉。
“听过。”
“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挺闲的。”
楼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确实很闲。”
“不闲的话,也没工夫帮你。”
郁微抬头看她。
“圣卡亚内的六十九个家族,政商军各二十三个姓氏,其中的郁、赵、季三家更是主宰了整个联盟的命脉。”
“我家从军,我对季世也算了解,他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人看上去不靠谱了点。”
“赵元和手上有违禁药剂,这事你知道吧,他上次想给几个Beta注射,结果闹得太大被季世听说了,季世直接过去把人揍了一顿,直到赵家长辈出面才把他拉开。”
郁微怔了一下,“是在Crown吗?”
楼兰挑眉:“你知道这事?”
“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打人的是季世。
“所以说嘛,季世真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是圣卡亚罕见的好人了,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楼兰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也不用太搭理他,他脑子不好使,正常人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借他的名声狐假虎威一下就够了,以后没人敢当面惹你。”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
“我和季世又不熟,借他的名声不好吧。”
楼兰愣了,反应过来后有点不可置信地好笑道,“什么?别的Beta都巴不得在学校内找个大腿抱四年,到你这儿怎么保护伞都送到手边了还不想要?”
“郁微,你只是个Beta,无论你有多么聪明多么厉害,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都不可能和圣卡亚的Alpha抗衡的。”
郁微眼睫一颤,低声自语道:“是吗。”
“是啊,”楼兰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社会的错,但你改变不了这个社会的。”
17. 弟弟
“你再好好想想,我出去看看赵璞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楼兰边说边开门出去,刚把门合上,余光里冷不丁瞥见一道影子倚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神出鬼没啊季大少爷!”
季世靠着墙,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他闻声抬眼看向楼兰,“你怎么出来了?他呢?”
“我出来透透气,他还在里面坐着呢——我办事你放心,郁微现在对你肯定大有改观!你等他再仔细琢磨琢磨,一会儿你再进去,他对你的态度肯定不一样。”
“不过你也得表现的好点,谈吐礼仪什么的都端起来,别跟个混混似的。”
季世拿掉烟,皱眉道:“我没那意思,不是要相亲。”
“还狡辩啊,你不是看上人家了你对他这么上心干什么?”
“我这是路不平……平……什么拔刀来着?”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对,就是这个,我不一直这样吗。”
楼兰抱臂狐疑道:“……你一直这样?你原先也对别人这么上心吗?”
季世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有种混不吝的痞劲儿,那种野性和整座校园格格不入。
但他的家世又确实显赫,圣卡亚的其他学生跟他聊不到一起,也不敢得罪他,便默默地和他保持一个疏远却不失礼貌的距离,哪怕是楼兰这种交际面极其广泛的人跟他也只是说过几句话。
季世似乎也不喜欢搭理这些少爷小姐,在学校里向来独来独往,十节课有八节都见不到人,没逃课的那两节也是从头睡到尾,入学两年了老师都不认识他的脸。
“你之前是帮过几个Beta,但每次都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像今天这样还要我特地到人跟前替你美言几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是头一回吧?”
季世啧了一声,“这不是因为那个小Beta老把我当坏人吗,你想想,你要是好心被人当驴肝肺了,你气不气?”
“我就是不想平白无故地被人当成和赵元和一样的货色,你跟他说开了我也就没事了。”
楼兰琢磨了两秒,挠挠头愣道:“……啊?所以你真没那意思啊?”
“没,你想太多了。”
“哎……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郁微那长相,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季世白她一眼,“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看人又不只看脸”
“是是是,”楼兰抱拳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说的啥啊听不懂,”季世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在手里把玩起来,“没事儿我就走了,这儿也没法抽烟,忍大半天了。”
“不能抽烟?”楼兰下意识道:“您还怕学生会扣分啊,校服都没穿多少次了。”
季世边走边嗤道:“谁怕你们那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学生会啊。小Beta对烟味太敏感了,我怕呛到他。”
楼兰:“…………”
她怎么觉得她没有想多呢。
正当楼兰抱臂沉思之时,走廊那一头忽然传来哼哧哼哧的沉重脚步声。
“楼、楼兰……”赵璞艰难地用气声喊道:“帮帮我……”
楼兰扭头,瞳孔地震道:“嚯!你把超市搬空了?!”
只见赵璞左右手各四大袋子的饮料,全部装的满满当当,沉的他连走路都困难,也不知道从小细皮嫩肉的赵璞是怎么把它们从超市搬到这里的。
“你就不知道多找几个人帮忙抬吗?!”
“我……我以为不、不沉的。”赵璞脖子青筋暴起,“快、快帮我!”
楼兰连忙跑上前接过四袋,和他两人合力才在郁微震惊的目光中把八袋子饮料搬进台球室。
哐哐几声重响,手上骤然一轻,赵璞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扶着膝盖直喘。
郁微看着那满地五花八门的饮料,只觉得眼前发晕,在赵璞流露出只打算把其中一瓶给楼兰其余的全部送给自己的意思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两人推拉了半天,赵璞最终在楼兰沉重的一句“你是要让他喝成巨人观吗”后选择妥协,三人将饮料均分成三份,各自背砖背回宿舍。
时间悄然流逝,这一周格外的平静。
课上再没有出现多余的Alpha,课下也没再被人堵过,虽然周围的同学仍旧在以一种古怪的目光长时间注视着他,但郁微已经能做到漠然无视了。
他知道这种平静从何而来。
只要楼兰稍微放出一点季世对他有意思的消息,族群中低等级的豺狼便会纷纷避退,低头伏地将食物让给更高等级的首领。
郁微一直在等季世找他。
他借季世的名声获取了片刻的安宁,没理由不付出代价。他在等季世提出代价的那一天,如果他给不起,那就让一切回到原样。
……但奇怪的是他始终没有等到这一天,季世就跟消失了似的,再没露过面。
郁微站在阳台上往下眺望。
初秋的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微微飘起又落下。
季世不来找他,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季世。日子就这样僵着过,他的校园生活在一个危险的角度维持着平衡,不知道哪一天就将倾斜倒塌。
郁微缓缓握紧栏杆,不安感让心跳逐渐失衡。
……太被动了。
他这样,实在是太被动了。
是安是危全看他人的意思,他不喜欢这样。
“……”郁微闭上眼捏捏鼻梁,缓缓舒出一口气让心跳重新平复下来。兜里手机突然一震,他点开扫了一眼。
是楼兰约他去台球室。
楼兰这边刚发完消息,收拾一下工位上的文件,正拎起背包准备离开学生会大楼,突然被风纪部部长叫住。
“哎,楼兰,会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楼兰一僵,“会长叫我?”
“嗯,让你现在就去。”
楼兰连忙把包一放,火急火燎地坐电梯赶到顶层,到了会长办公室门前深呼吸一口,挂上标准笑容敲门道:“会长,我是楼兰。”
门里传来冷淡的一声:“进。”
楼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进去,“会长,您找我?”
郁渊程坐在办公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中笔没有停,“你最近,似乎和季世走的挺近?”
楼兰一个激灵,“没有的事!”
“……只是季世有点事找我问问,不过那都是一周前的事了。”
郁渊程草草翻了下手中的文件,龙飞凤舞地签完字,才合上钢笔,抬头看向楼兰。
语气有一丝轻微的讥讽,“和我那个弟弟有关?”
“弟弟”这两个字被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楼兰犹豫半秒,慎重地点了下头,“是。”
“呵,”郁渊程勾了下唇,眼底却是一片冷淡:“你在学生会也有两年了,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吧。”
“会长,”楼兰正色道:“我家和季家都隶属于联盟军部,我对季世说不上熟知,但也算了解。我知道无论是您还是他都不是我可以欺瞒的对象,所以我所言句句属实。”
“是吗,”郁渊程不置可否,双手交叠在桌上,饶有兴致道:“所以我那个弟弟真的有幸得到了季家的青睐?”
“这个……这个您可能得问季世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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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楼兰低头道。
事实上以季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性子,哪怕是郁渊程都很难在校园里找到他。
“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问问他的。”郁渊程颔首道:“你可以离开了。”
等楼兰走后,办公室内静默了几秒,忽然响起一道不轻不重的金属磕碰桌面的声音。
郁渊程放下钢笔,抬手点开监控。
那是台球室监控录像的回放,如果楼兰此时没有离开的话,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便会毛骨悚然。
三大家族的权势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首城作为联盟的政治中心,自两百年前便是郁家的地盘,天眼系统对于郁家而言不过是随时可以查看的后台文件。
画面里两个Alpha站在球桌边,唯一的Beta在桌沿俯下身子,脊背线条清瘦而柔韧,脖颈和指尖露出的肤色雪白,在绿色桌面的映衬下如明珠晕光。
如果再调整一下角度,再增加一下清晰度,视频里随便截一张图都可以做杂志封面。
郁渊程凝视着画面中的Beta,眸色晦暗不明。
他曾经见过郁微生父的照片,也算得上是绝佳的好皮相,但郁微显然比他的父亲更胜一筹,这种罕见的美丽如果放出圣卡亚,必定会引得无数Alpha权贵竞相争夺。
郁渊程向来轻视靠皮肉上位的人,而他的母亲郁俐竟然被一个花瓶成功算计,更令他觉得可笑。
……直到他也为这种皮相挪不开眼。
蔑视、肮脏、恶心。
郁渊程熄灭屏幕,讽刺一笑。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讽刺是对谁的。
*
郁微第二次进入台球室,这次楼兰教他如何用假想球的方式确定出杆方向。
“白球和目标球的球心连线就是目标球的运动方向,你要让运动方向指向袋口进球点。”
郁微试了几次,都进球了。
“哇,你也太厉害了吧。”赵璞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我第二节课还只会用杆子乱戳呢,戳的红球白球满桌飞。”
“郁微,你说你不会有什么隐藏的台球天赋吧?你要再练练是不是就能去参加比赛了,到时候拿个奖杯我和楼兰就成冠军的教练了!”
楼兰无奈道:“省省吧,你觉得就咱俩这水平能教出来职业运动员吗?”
“再说了,就算再有天赋,这个年纪才开始练,也晚了。”楼兰说着突然感到有点惋惜,略带同情地看了郁微一眼。
真是同人不同命,楼兰心想,明明都有一半相同的血缘,郁渊程能高坐明台,郁微却只能仰人鼻息。
郁微倒没什么反应,以为赵璞是谦虚,笑了笑,只道:“都是学长学姐教的好。”
赵璞连忙摆手:“我可当不起一声好字,当时学斯诺克的时候差点没把老师气死,好学歹学才勉强能看。我哥和我一起学的,他比我厉害多了,每次老师表扬完他都恨铁不成钢地瞪我。”
郁微愣了一下,“你哥?”
“是赵容祺,”赵璞连忙补充道:“不是赵元和。”
赵元和……
这个名字郁微已经很久没听过了,再次提起时脑海里记忆翻腾,夜店包厢和体育馆内的场景纷纷上涌浮现。
郁微垂眸,忽然问道:“……学姐,你上次说,赵元和手里有违禁药剂,是什么种类的药剂?”
楼兰和赵璞闻言均愣住了。
“这个嘛……”楼兰揉揉鼻子,含糊道:“都说了是违禁药剂了,肯定不是可以告诉别人的,我也不太了解,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赵璞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楼兰连忙瞪了他一眼,赵璞一个激灵闭上了嘴。
18. 后台
郁微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只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
楼兰岔开话题道:“学弟,你知道下周五的学校周年庆典吗?”
“周年庆典?我好像在活动安排表上看到过,需要我做什么吗?”
赵璞答道:“你们才刚开学不到一个月,只用在观众席上当观众就好了,表演项目都是由大二大三的同学负责的。”
“表演项目?”郁微蹙眉不解,“那是什么?”
两人立马意识到以郁微之前的教育条件,他可能从没经历过这样盛大的校园活动。
楼兰解释道:“就是一些唱歌、跳舞、话剧什么的,还有人弹弹钢琴、拉拉小提琴。”
郁微有点惊讶道:“……是学长学姐给我们唱歌跳舞吗,Alpha也去?”
让那群眼睛长在头顶的高壮Alpha在台上又唱又跳……好诡异的画面。
“那倒不是,一般上台表演的都是Beta。”楼兰捋了捋长发,笑道:“学校里的活动都是学生会组织的,这次庆典正巧轮到我负责,到时候我给你俩安排个内场席位,直接走快捷通道进去。”
“谢谢学姐。”
楼兰含笑道:“真乖。”
“那你可得把我俩安排到一起啊,”赵璞见缝插针道:“不然万一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内场,旁边谁也不认识,多孤单啊。”
楼兰心道这小子原来也是个说谎话不打草稿的人,赵璞的出身虽然比不上他堂哥,但在圣卡亚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内场的人他不说全部认识,至少有一半都是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现在为了追人也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楼兰早看穿了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也不拆穿他,只笑道:“这可得问学弟的意思。”
赵璞立马眼巴巴地瞅着郁微。
郁微闻言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不多,学长学姐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楼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郁微人美心善,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对你好的。”
赵璞看着郁微的脸,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问道:“学弟,你……你有想过将来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郁微一怔,“学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璞挠挠头,嘿嘿一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突然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你要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郁微想了半晌,道:“……我也不清楚。”
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顶着假身份、活在Alpha掌控下的生活。
“那……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郁微失笑,“怎么又问到这个了。”
“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赵璞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郁微摇头,“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谈情说爱的事情。
赵璞哦了一声,有点失望地低下头。
楼兰见状咳嗽两声,将话题转移开,他们又聊了几句,她便被一个电话叫走,赵璞也有晚课要上,三人便刷卡离开了台球室。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郁微刚下课便接到了楼兰的电话。
“学姐,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学弟,我昨天好像把包落台球室了,里面有一张校园庆典的报名表,我现在抽不开身,赵璞还要上课,你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
“当然可以,”郁微说着往体育馆走去,“我怎么交给你呢?”
“你帮我送到大礼堂这里吧,我在一楼监督他们布置会场呢。”
“好的,没问题。”
“太感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郁微刷开台球室的门,果然在沙发上找到一个帆布背包,他拿起背包顺着地图往大礼堂走。
距离校园庆典还有一周,大礼堂内外已经热闹起来了,学生会的人进进出出,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会场。
郁微从正门进去,向门口处负责张贴海报的学生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楼兰学姐在哪儿吗?”
“你说楼副啊,她刚才被道具组的人叫走了,现在应该在后台吧。”
郁微又问了下后台的位置,道了声谢后便离开了。
后台明显比门口混乱多了,走廊上满是大声争讨的学生,参演人员和学生会围成好几个圈商量各种事宜。
走廊两边的屋子里各种舞台服装、道具、乐器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上,梳妆台前有学生从箱子拿出各种化妆品往上摆。
郁微从中艰难地穿行,差点没被各路香水味呛死,从走廊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也没看见楼兰的身影。
他在原地徘徊了片刻,忽然瞥见一条通道,从走廊尽头向右折过去。
郁微顺着通道往里走,越走越听不见人声,只有两旁光洁的瓷砖壁反着光。
尽头处一分为二,再往里是大礼堂的卫生间。
走道里空无一人,他正准备和楼兰打个电话,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
闷闷的,还带着点黏黏腻腻的感觉,夹杂着水声。
郁微缓缓蹙起眉头。
这是什么声音?
他等了片刻,这个声响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不知是什么东西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咣的一声。
郁微越发疑惑起来,放轻了步子慢慢走过去。
粘腻的水声越发清晰,还伴随着呜咽和喘息的声音。
他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门口处躲在墙后面悄悄地探头望过去。
被墙壁分割的视野一点点移动,里面的场景渐次出现。
郁微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人的侧影,另一个人坐在洗手台上,胳膊环住他的腰,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腰腹紧紧贴合。
这是在干什么?
郁微皱着眉又把脑袋往外探了一寸——
下一秒瞳孔骤缩!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惊呼声被掌心扼在喉咙里,紧接着他被人拦腰抬起,双脚腾空直接被带走!
谁?!
眼前景物一阵旋转,郁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放下掼在墙上,肩背被人用力抵住,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身后那人倾身覆上来,强势地压制住了他的一切反抗。
大手仍然捂着他的嘴,皮肉紧贴,掌心炽热的温度烧红了整个脸颊,恍惚间郁微好像闻到了一丝酒的气味。
郁微呼吸急促,眼睫颤动,极力地想扭头去看身后那人是谁。
忽然有湿润的热气喷洒在耳际,压低了的调笑声传进耳道。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
赵容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郁微气极,张口狠狠咬了他的手。
“嘶,属狗的!”赵容祺松开手低声骂了一句,“真是牙尖嘴利。”
郁微趁他卸力狠狠踹了他一脚把人踹开,转过身瞪他。
赵容祺比了个“嘘”的手势,挑眉道:“你想偷窥被人发现吗?”
“我——”郁微压低了声音怒道:“我没有!”
“没有?”赵容祺哼笑道:“都听见声音了还往里面走,看得还那么入迷,没想到你的癖好这么特殊。”
郁微急的脸红,“我、我没想到他们是在……”
赵容祺嗤笑一声,“好拙劣的理由,都是成年人了,还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真不知道!”
郁微此刻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是刚才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衣物贴着摩擦,唐桉被人按住后脑,唇舌纠缠。
这种画面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全身血液冲向头顶,他越想努力忘掉就越是频繁地回忆地那一幕
赵容祺忽然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轻声道:
“脸好红,越来越红了。”
郁微抓着他的手狠狠丢开,“别碰我!”
赵容祺俯低了身子,凝视着郁微的眼睛,蹙眉道:“你不会……真这么纯情吧?”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其他人确实都跟我一样啊,你以为赵元和约你去酒店,是为了什么?”
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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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直接僵住,睫毛颤抖如蝶翼振翅,“什、什么……”
“不然呢,除了把你拐到床上去,别人看到你这张脸还会有其他的心思吗?”
郁微像是被一把火直接烧到头顶,羞耻心让他满脸通红,连耳垂和脖颈处都泛起一层红晕,“你们!你们真是太龌龊了!”
赵容祺挑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把郁微打量了一番,有些讶然道,“你是地里长大的萝卜吗,不通人事?”
郁微咬牙把头一甩,别过脸去不看他,胸腔里的心跳几乎快的要发疯。
原来、原来他们竟然抱着那样的心思……
实验室有统一的基因融合流程,根本不需要原始的交|媾来制造下一代,也没有人特意去教实验体生理知识。
郁微之前以为赵元和那帮人是打算给他个下马威,像木成一样打自己一顿,如今开了窍般重新回想起包厢里灯光迷离旋转的种种,一切都像是被放大加清了似的,每个人欲念横生的眼神再次黏到了他的身上。
郁微后退半步,脊背抵在了墙上。
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过后,他才仿佛从海面中上浮露出头般乍然惊醒。
“吓着了?”
“是不是打算退学了?”
心绪渐渐平复,郁微冷笑道:“你做梦去吧。”
他说罢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垂眸半晌才不情愿地拿出手机,没好气道:“钱怎么还你?”
“什么钱?”
“就你那几杯破酒的钱!你老年痴呆了吗?”
赵容祺慢半拍才想起来,皱眉道:“都过去一周多了,你怎么现在才还?”
“……”郁微诡异地沉默片刻,语气生硬道:“你又没说时限,什么时候还不是还。”
赵容祺随口问了一句,“你不会是没钱吧?”
他本来是半开玩笑似的顺口说了一声,可紧接着他便看见郁微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赵·富N代·容祺顿了片刻,尾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道:“……你不会真没钱吧?”
“……”郁微咬牙切齿道,“你这么有钱怎么还在乎那几杯酒的钱啊?而且那明明就是你打碎的……”
赵容祺看着手机上转账到账的页面,莫名其妙就为这还不够他买一束花的金额心情颇好,十分欠揍地微笑道:“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啊。”
“你要是不离开圣卡亚,我会一直针对你的。”
“……有病。”
赵容祺正准备再说几句讨人厌的话,郁微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铃声,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清晰突兀。
被发现了!
卫生间里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窸窸簌簌一阵穿衣服的声音,夹杂着噼里啪啦不知碰到什么的声响。
紧接着是鞋子踏在地面上的轻响,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郁微一惊,下意识往反方向跑,直到回到人声嘈杂的后台才手忙脚乱地装作无事般融进人群接通电话。
“喂,学弟,你到了吗?”
“咳、咳——对对,我、我到了学姐……呃……我现在在后台,没看见你啊。”
“噢,我刚才被人叫到会场里面了,你从一号口进来吧,我就在门口站着呢。”
“好的好的,我马上来!”郁微挂了电话,悄悄瞄了眼四周,发现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突然冒出,稍微松了口气。
他抓了抓头发,佯装无事地混在人群里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却发现赵容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过来。
他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赵容祺的身影。
正好,让那个家伙被人当成变态好好谴责一番。
……等一下。
郁微突然想到,他是因为不知道唐桉他们在干什么才好奇走过去的,那赵容祺是因为什么?
郁微突然一个激灵。
——原来有那种癖好的人是赵容祺啊!
因为腿脚不便所以站在原地假装打电话的赵容祺淡定地和神色慌乱的二人颔首微笑,下一秒突然打了个喷嚏。
赵容祺神色莫名地摸了摸鼻子。
奇怪,是入秋了天变凉了吗?
19. 147
周四的时候楼兰喊郁微去台球室,郁微刚进门就看见沙发上一坐一瘫的两个人。
赵璞热情招呼道:“学弟来了,过来坐。”
瘫倒在沙发上的楼兰则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下午好。”
“这是……怎么了?”
赵璞笑道:“你别管她,筹备校园庆典累着了。”
“这个破校园庆典真是谁负责谁倒霉,”楼兰仰面恨恨道,“我平常怎么没发现那帮子人屁事这么多呢,一会儿有人抗议不想坐门口,一会儿又有人抱怨不想和谁谁谁挨在一起。呸!真是给他们脸了,一个个吊死在天花板上算了!”
赵璞哈哈大笑起来,反倒是郁微有点担忧道:“学姐不舒服吗,我可以陪你去医务室。”
楼兰白了赵璞一眼,随后又满脸动容、眼泪汪汪地对郁微道:“学弟果然是人美心善的好孩子,不过学姐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太累了需要躺一会儿,今天只能让赵璞教你了。”
郁微点头,“没关系,学姐好好休息。”
三人又聊了些关于校园庆典的事,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
赵璞疑惑道,“敲错门了?”
叩叩——
郁微起身,“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边,烟草味越发明显,门开后露出一张眉骨硬挺的俊脸。
季世扬了扬手机,“手机没电了,能借一下充电器吗?”
楼兰和赵璞惊讶起身,面面相觑了片刻后,同时问道:“你带充电器了吗?”
又异口同声地答道:“我没带。”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郁微终于受不了那股呛人的烟味了,咳嗽了两下,低声道:“我带了,进来吧。”
他默默侧开了身子,季世身高腿长地走进来,这间台球室莫名就变得拥挤狭小起来。
郁微从书包里翻了翻,找到充电器递过去,“你看看能不能用。”
季世接过来看了一下,“能用,谢了——有插座吗?”
楼兰往身后一指,“这里有一个。”
季世给手机充上电后就岔着腿往沙发上一坐,象征性地问一下:“我在这儿待会儿你们不介意吧?”
楼兰和赵璞都纷纷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赵璞和季世不熟,偶尔在赵家或者季家的宴会上见过几面,印象里这位失踪十年才被找回来的季家长子和整个名利场格格不入,他从没见季世穿过正式的礼服,永远都是背心短袖冲锋衣,跟下一秒就要扛枪上战场似的。
季世的身材也跟他们这些公子哥不一样,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所以他往那儿一坐,哪怕什么也没做,压迫感就格外的强。
赵璞咽了下口水,按照自己惯常的社交礼节小心翼翼道:“世哥好。”
“……”季世没应,抬头看他,“你是?”
“我叫赵璞,璞玉的那个璞。”
“噢,你其实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反正我也记不住。”
赵璞一下子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啊世哥。”
“你为什么叫我世哥,咱俩是一届的吧。”季世眯了眯眼看向他的铭牌。
赵璞脸更红了,嘴唇蠕动着说不出来话,站在原地浑身像长了刺似的。
楼兰轻咳一声,打圆场道:“赵璞,你赶紧去教教郁微,别耽误晚饭时间,他晚上还有课呢。”
赵璞应了声,尴尬地从沙发旁逃走,留下楼兰和季世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军部相关的事。
虽然只来过台球室两次,但郁微已经隐隐感觉到楼兰的技术水平甩赵璞好几条街。
果不其然,两人到球桌旁一上手,赵璞技巧的生疏明显地体现了出来。
一杆击出,白球擦着红球过去,红球向右微微滚动了几圈。
“又没进?”赵璞皱眉道:“唉,真是太长时间没练过了,手都生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连番失误,他打球的兴趣被扫的一干二净,有些垂头丧气地把球杆递给郁微,“你来打吧,我在旁边看着,有什么问题我跟你讲。”
郁微应好,接过球杆后看了看各个球的位置,在心里想了下出球方向,紧接着俯身瞄准。
杆头击中白球,白球撞击红球,红球入袋。
郁微换了下方向,白球击中黑球,入袋。
他从袋中拿出黑球,摆在原位置,重新对准红球。
清脆的响声接连响起,球桌上的红球逐渐变少。
看了一会儿后,赵璞的眼睛逐渐瞪大,又过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的楼兰都听到了脆响好奇地探头张望过来。
等到球桌上红球全部入袋时,赵璞瞪的眼如铜铃,不可置信道:“楼兰、楼兰!你快过来看啊!郁微他十六个红球全部打进了!”
“真的?!”楼兰惊愕地过来围观,“郁微一次性打进的?”
“对啊,我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而且他彩球一直选的都是黑球!”
“真的?!!”楼兰难以置信的看向郁微,“你不会要打‘147’吧?!你再打两个我看看。”
郁微也不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闻言嗯了一声,擦擦巧粉,俯身击中黄球,黄球入袋后他调了下方向,瞄准绿球。
白球两库走位,击中绿球,绿球入袋。
郁微正准备瞄准下一颗球,冷不丁被旁边嗷嗷大叫的赵璞吓了一跳。
“又进了!真的要147了!你不要再打了太恐怖了!”
楼兰表情跟他差不多,见了鬼似的瞪向郁微:“你什么时候学会两库解球了?我有教过你吗?赵璞,你教他了?”
赵璞捂着脑袋崩溃道:“我自己都不会怎么教他啊?天啊,他才学了两周啊!两周啊!!”
楼兰和赵璞此时相顾皆惊狂,四目相对眼底全是郁微捧起金灿灿奖杯然后他俩作为冠军教练接受媒体采访的画面。
“天才啊!台球界从来没出过的天才啊!”楼兰看郁微的眼神简直要发光了,“有幸教过你两次我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郁微被他俩吓的后退一步,看看楼兰又看看赵璞,迟疑道:“你们……还好吗?”
“我现在好的不得了,学弟,快给学姐签个名,多签几个,等你出名后我要炫耀一辈子!”楼兰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一通乱翻找纸笔。
赵璞嗷的一声:“我也要我也要!”
“来来来,快快快!”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楼兰此时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百倍身手矫健,左手拿纸笔右手拿手机噌的一下从背包处瞬移闪现到郁微旁,“先合张照,背景就是这个球桌,证明我们俩曾短暂地当过天才入门时的引路人!”
赵璞也从另一边凑过来,两人把郁微挤在中间,手机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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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喊道:“茄——子——”
郁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闪光灯一闪,楼兰放下手机十万火急的让他签名,然后和赵璞在旁边兴奋的团团转,四眼冒光,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我觉得我的手在发抖,他才学了两周啊,我们才教了他三次!”
“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我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的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啊!”
……
郁微手里拿着一叠纸,看了看旁边激动的快要返祖归宗的两人,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脑。
……学长学姐到底是怎么了?
他想找人问问,但此时台球室里可以正常交流的只有季世了,他不想主动和季世搭话,就垂着头当看不见他,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闷声签起名来。
等签完名两人还保持着这种满脑热血的亢奋,郁微无奈,便告诉他们自己要去上课了,楼兰捧着那一叠签名对他狂点头,“去吧去吧!以后可别忘了我啊!”
郁微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赵璞激动的快哭了,“你也不要忘了我啊,我这辈子就指着你在台球上扬眉吐气一回了!”
“不会忘!都不会忘!”
郁微艰难地把手从赵璞手中抽开,在两人热切的如同送别一艘巨轮远洋般的目光中赶紧埋头收拾东西。
季世默默地将充电器还给他,郁微抓过塞进包里,和学长学姐再次道别后开门离开。
郁微出了门直接大松一口气。
体育馆内隔音效果很好,走廊上阒无人声,连空气温度都比里面要低一些。
郁微背靠着墙,冰凉顺着脊背传到脑后。
他眼皮陡然一跳,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看左右,看不到一个人影,便快步沿着走廊离开,边走边在手机上搜‘147’是什么意思。
等电梯的时候他翻看网络上关于斯诺克的帖子,越看心越沉,尤其是看到联盟统计的147记录次数后,呼吸一窒。
“……”郁微握着手机的指尖一颤,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刹那间大脑飞速运转,无数想法争先恐后地一下子全涌出来。
刚才他击落了全部的红球,黄球和绿球也接连入袋,三十余杆无一失误,这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吗?
这是正常人学了两周就可以做到的吗?
更何况他两周内总共也就练了两次,没有任何基础,仅靠着两个业余选手的指导?
郁微深呼吸一口,手脚阵阵发凉。
但紧接着解释的说辞也一句句在脑中排列成行。
走运、偶然、私底下偷偷联系了好久、小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为了装成天才说谎了……
思维极限紧绷状态下他没注意到背后有人缓步接近,直到耳后一道破空声响起,他才猝然回首!
——负一楼天花板的雪白灯光映亮眸底,空中赫然划过一道黑影直奔郁微面门!
郁微下意识后退一步,反手抓住物体,两秒后才突然察觉到不对。
扁扁的,长方形。
好像是……
手机?!
郁微惊愕抬头,只见季世抱臂站在他面前,形状锋利的眼睛眯起,审视般打量着他。
“小Beta,我发现……你的感官好像比一般人要敏锐很多倍啊?”
20. 军部
郁微抿唇不答,侧脸线条锋折鲜明,皮肤在灯光下显出玉石般冷硬的质感。
季世等了半晌,仍没等到眼前人的回应,便向前迈了一步,“怎么不说话?”
“天生的……天生就比别人敏锐一点。”
郁微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和常人的不同之处。
宋家从事生物科技,在研究人体方面尤其领先,实验体或多或少都在胚胎时便经历过基因编纂,但具体改变了哪些基因,只有研究员知道,郁微今天才意识到原来他被改造的是感官神经。
他抬眸望向季世,眸光在长睫下忽明忽暗。
“看我干什么?”季世笑了,“这是个好事啊,机灵点不容易被欺负。”
“听觉、嗅觉、触觉,”季世掰着手指数了数,“你的视力应该也不错吧。”
“——小Beta,我突然有了个想法,要不要听听?”
“……”郁微的尾音有些许的颤抖,“……什么想法?”
季世凝视着他,语气忽然严肃了几分,“有想过进军部吗?”
郁微一愣。
军部?
“回头我可以再带你做个专业的测试,不过就我的观察而言,你的天赋已经远超大部分狙击手了。”
郁微的脊背刹那间放松下来。
是啊,正常人谁见到别人五感敏感想到的不是天赋而是基因编辑呢。
“不想试试吗?联盟军部向来纪律严明,有了军衔后不会再有人敢对你动手动脚,这是其他任何职业都比不了的。”
“还是说,你想继续圣卡亚的这种生活,每天都活在Alpha的阴影下?”
郁微睫毛颤了一下,虽然没有应声,但季世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想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对了,手机给我一下。”
郁微下意识把他的手机还给他。
季世笑了,“你的手机。”
郁微这才回过神来,换了只手,季世接过后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输完自己的手机号后恬不知耻地加了个大大的备注——“世哥”。
“发信息我不一定会看到,还是电话联系吧。”
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季世走之前还是没忍住摸了摸郁微那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摸了一下后又连忙抽回手,“我走了,你不走?”
郁微声音闷闷的,“你又抽烟了吧……”
季世一咯噔,低头嗅了嗅自己领口,喃喃道:“洗过澡也不行啊。”
他只得一个人乘电梯上去,没在一楼停,一直上到体育馆最顶层的天台。
时近黄昏,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橙黄色的天际线和漫天的苍蓝色。
季世倚着栏杆,微风吹动发丝划过眉骨,他低头看着手机。
光看他的手机页面,完全想象不出他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娱乐性质的软件,连社交平台都只有一个最基本的讯信,联系人那一栏更是干净的像个新号。
季世左右来回划拉桌面几下,点开相册。
相册里的图片和他的联系人一样少,只有寥寥几张,背景和人物都没有变,风雪荒野中十余个年轻人全副武装,在越野车前冲着镜头比着夸张的手势。
十几个人几乎全是肌肉虬扎的壮年Alpha,一个身高矮小的小孩在其中格外明显,几乎每张照片都坐在别人肩头,戴着快要挡住他大半张脸的麂皮帽子哈哈大笑。
季世盯着一张照片看了很久,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情愫,直到天光逐渐黯淡,他忽地勾唇笑了一下,那笑容稍纵即逝,浅淡的几乎让人觉得是个错觉。
他呼出一口气,眺望着远方模糊不清的高楼大厦,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那个电话。
“喂,哪位啊?”
一道已经不再年轻的粗哑声线扬声问道,隐约能听到风雪呼啸的背景音。
季世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是我,还记得不?”
“季世?!靠,你个小兔崽子还能喘气啊!多长时间没给我们联系了!”
“对不住啊队长,这两年……事情有点多,没顾上给你们打电话。”
队长大笑起来,“你这头倔驴什么时候学会道歉了,真是稀奇!”
季世也笑了,“总归是……长大了一点。”
两人笑过后便不知该说什么了,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尴尬的沉默开始弥漫在通话两端。
队长清了清嗓子,犹豫了片刻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在首城过的怎么样啊?”
“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在首城肯定是享福的,首城好啊,首城比咱这儿好,西尔立太冷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老了才知道受罪的滋味,一到冬天骨头缝里都冒寒气,针扎似的疼。”
季世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我给您寄些保暖的衣服吧。”
“不用啦,人老了身体就虚了,衣服再厚也不管用,”队长哼笑道,“想当年我和刘子他们到冰湖里比赛游泳,还拿了第一呢,现在稍微吹点风就直哆嗦。”
“过几年我应该就要离开西尔立了实在是熬不住了。”
“首城的房子我是买不起,陪不了你了,我就找个暖和点的小地方住下来,做做小本生意,我也到该享福的年纪了。”
天已经完全漆黑下来了,季世站在天台微微发怔,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到:
“您要是也走了,暴雪交给谁啊。”
队长沉默了片刻,像是灌了一大口酒,声音沙哑道:“都过去了,大家好聚好散,也该往前看了。”
季世喉咙里一阵发堵,“刚才……刘子哥给我打电话了。”
“……”队长叹了口气,“刘子说话不过脑子,你就当他放了个屁,挥挥手就散了。”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对吗?”季世艰涩道:“我……我父亲一直在针对暴雪,针对你们。”
这次队长沉默的时间格外久,久到季世都以为电话被挂断了他才哑声开口。
“季世,这都是命。”
“当年我要不把你抱到帐篷里,你会被冻死,我们也要被狼吃了,大家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神开恩了。”
“我们都是没有本事,只有一身蛮力的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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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军部部长的亲儿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你的人生不能有污点。”
“队长,”季世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当成污点过!”
“傻孩子,怎么到首城两年了还不明白,以后你的同伴就不是我们了,和你一个阶层的人都是些少爷小姐,他们哪里看得上我们,你想融到他们的圈子,就得和我们断干净。”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也融不进他们的圈子,我想回西尔立。”
队长气道:“你这话可千万别对别人说!传到你父亲耳朵里就变味了。”
“……”
“唉,”队长又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季世,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大雪会覆盖掉每一个人的足迹,但在西尔立吹过寒风、听过狼嚎的人永远不会忘掉这片雪原。”
“你在心里记着我们就行了,也算对得起我们十年的感情,至于西尔立……别再回来了。”
“不说了不说了,”队长吸溜了下鼻子,“我得出去买酒了,家里的都喝完了。”
繁星在夜幕中闪烁,天台在黑夜下格外静谧,偶尔传来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
季世的胳膊搭在栏杆上,低头埋在手臂里,衣摆被风掀起。
过了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用力抹了把脸,喉结滚动一下,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楼兰很快接通了,朗声道:“季大少爷,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啊?”
季世开门见山道:“我打算让郁微进军部。”
“什么?!进军部?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打算的?我和赵璞正准备找人去培养他的台球天赋呢。”
“你没注意到吗,他不是有台球天赋,他是感官的敏锐度和对肢体的把控度远超常人,不从军可惜了。”
“管他是哪门子的天才呢,他适合打台球是事实啊,多练练肯定能拿奖的。”
季世笑了一下,“或许吧,但学台球能自保吗?”
楼兰瞬间沉默了。
“他就算拿一百个奖杯回去,在赵元和面前也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
“但是进军部不一样,尤其是进了中央军团,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受到别人的骚扰了。”
“但是……“楼兰犹豫道:”Beta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如Alpha,他能行吗?”
“行不行的是他的事,但是给不给这个机会是我的事。”
楼兰沉思片刻,道:“我当然是希望他过上更好的生活的,如果真的可以拿到军衔,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季世点头,“那就让他试一试吧。”
“好,我明天去学生会把我们三个的体育项目调成射击。”
“等一下,你们三个,那个姓赵的也加上?”
楼兰无奈道:“三人一组,总不能把人家直接踢了吧。”
“……行吧,你怎么就选了个这样的做组员。”
“你对赵璞的意见怎么这么大,他也没得罪过你吧?”
季世沉默了两秒,“就是看不惯这种没本事的软骨头——挂了。”
21. 药剂
校园庆典准时开幕。
这一天全校停课,参演人员一大早就开始化妆穿礼服,各种乐器被运进学校,礼堂后台乌泱泱一群人。
赵璞傍晚的时候过来找郁微,两人一起进到内场落座。
庆典刚开始五分钟,郁微就后悔了。
内场距离舞台相当近,台上主持人和演员的面庞能看的一清二楚,但对于普通人来讲大小正好的音量落在郁微耳朵里简直聒噪的难以忍受。
郁微强忍了半个小时,等到合唱节目开始后彻底坐不住了。
他低声对赵璞道:“我去一趟卫生间。”
“我带你去吧。”
“不用,我知道在哪里。”
郁微弯着腰快步从坐席间穿过,从后门离开后拐了一个弯就到了后台。
正在候场的人员分散在各自的房间里认真做着最后的准备,声音不大,但郁微又险些被他们的香水味呛死。
幸好卫生间附近没有人,郁微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耳鸣总算得到了缓解。
他看了眼时间,决定再待十分钟再回去,赵璞问起的话就是不小心迷路了。
瓷砖墙光可鉴人,郁微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又想起上次的情形。
脚步声传来,郁微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唐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郁微,神情慌张而尴尬,“不、不好意思。”
郁微瞬间满脑子的那种奇怪声响,下意识回避视线道:“里面声响太大了,这里安静一些,不过我现在也要回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俩放心约会去吧,我不打扰你们。
他说罢就要走,眼睛却不自主地往唐桉身后瞟,没见到其他人,稍稍松了口气。
唐桉要真是还要和那人在卫生间里亲亲我我,那他下次再出来只能到礼堂外面待着了。
唐桉不知道为什么比他还紧张,也许是因为还心有愧疚的缘故,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埋头向里走。
郁微刚要走到后台,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闷响。
唐桉跌倒在地,全身痉挛——郁微回头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唐桉?”他失声叫道。
唐桉趴在地上浑身抽搐不停,五指死死扣住地面留下一道道可怖的印子。
郁微跑过去将唐桉扶起来的时候,唐桉的整张脸已经变成青紫色了,喉咙里嗬嗬作响。
“药剂……”唐桉艰难挤出两个字,“药剂……在我宿舍……”
“药剂?”郁微瞳孔一缩,“——你到底怎么了?”
唐桉剧烈地倒气,全身抖的郁微都快按不住他了。
“我带你去校医院!”
“不……”唐桉的眼睛开始溢出眼泪,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他全身的力气,“去我宿舍……求你了……”
郁微犹豫了片刻,眼见着唐桉抽搐的越发厉害起来,只得将人抱起,“你宿舍在哪儿?”
“C……十三……5……01”
郁微隐约感觉到唐桉出事不是意外,他抱着唐桉不敢经过后台,从后门处避开人群直接离开礼堂。
幸好全校师生都在观看校园庆典,学校里安静无人,一路上也被人发现。
郁微艰难地用唐桉的卡刷开房门,闪身进去后将人放到床上,“药剂在哪儿?”
唐桉手臂哆嗦着指向书桌下面的抽屉,郁微一把拉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针头和药剂瓶。
注射器里面的白色液体微微晃动,郁微盯着唐桉的眼睛,声音颤抖着问:“这是什么东西?”
唐桉面色如土,急剧的颤抖让他的上下牙关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郁微见他根本说不出来话,咬了咬牙,拉起他的手臂,对准静脉将药剂缓缓推了进去。
随着那一管白色液体进入血管,唐桉的抽搐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胸腔又恢复了正常的起伏。
郁微垂眸盯着那管针剂出神,等唐桉呼吸平稳下来以后,又低声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方才濒死的那几分钟让唐桉的眼泪失禁了般顺着脸颊流淌,此时他死里逃生,更是泪如泉涌,枕头瞬间湿了一大片。
郁微抬眸看他,眼底浮现出几分迷茫和不可置信。
“你到底……给自己注射了什么?”
这种针管和药剂瓶他再熟悉不过了,宋鉴君用同样的容器给他注射过无数次。
——这是宋氏制药的研发出的产品。
唐桉几乎绝望地望着他,眼底泪光破碎,泣不成声道:“……我也不想的……但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郁微的心跳陡然断了半拍,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唐桉,哑声道:“这是……能改变性别的药剂?”
唐桉哭的喘不过来气,“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不想再做Beta了,不想再整天受人欺负了……”
郁微呼吸一窒,“你从哪儿拿到这种药剂的?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而且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这药是不是有副作用?”
唐桉哭的头晕眼花,几乎要昏厥过去,郁微不得不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墙,“不要再哭了,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登台表演?”
唐桉闻言一颤,哭的更绝望了。
郁微简直没办法和他正常交流,只能用纸给他擦了擦眼泪,无奈道:“不要再哭了,不想被人发现你用了违禁药就好好听我说。”
唐桉肩膀耸动了几下,抽抽嗒嗒地用红肿的眼睛看他。
见他总算情绪下来了点,郁微再次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这药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一个Alpha给我的,”唐桉抽泣道,“他说他是从黑市上买的。”
“哪个地方的黑市?”
“好、好像是……”唐桉一边哭一边想,“好像是西尔立的。”
“这个Alpha……是我们学校里的人吧。”
“我我我,”唐桉猛地摇头,“我不能说。”
郁微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唐桉迟疑半晌,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郁微,我的手机,好像落在后台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请假。”
“不不,”唐桉有点急了,语无伦次道:“他们,他们会看我手机的,手机里……不能给别人看。”
郁微懂了,那个给他药剂的Alpha和他在网上聊过药剂的事。
“好,我现在就回礼堂,”郁微起身,看了唐桉一眼,“你……打算用什么理由。”
唐桉低头道:“就说我不小心把腿摔了,不能上台表演了吧。”
郁微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他离开寝室楼后就给楼兰打了个电话,简单几句说明了一下情况,拜托楼兰把唐桉的节目从节目单中删去,惊的楼兰直接一蹦三尺高。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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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他那个可是乐器独奏啊!”
“突发意外,他也不想的。”
“老天爷啊,我得赶紧告诉主持人一声,让他们多加几个词拖一会儿时间。”
“麻烦你了,对了,也帮我和赵璞说一声,我刚才把唐桉送回宿舍,所以耽误了些时间,马上就回去了。”
“OKOK,他刚才还在后台找你呢。”
郁微挂掉电话后就匆匆往礼堂赶,悄悄从后门进去,果然在走廊地上看见了一部手机,连忙捡起来揣兜里。
他转进后台,这么一来一回,庆典已经快到尾声了,后台里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一眼望过去竟然见不到人。
他路过一间化妆室时突然瞥见房门上的名字。
——唐桉,乐器独奏。
原来这就是给唐桉准备的候场室啊。
房门大开着,郁微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却发现里面那架小提琴被人扯断了弦。
郁微心里一咯噔,走进去两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未曾想他刚踏入化妆室,身后的门便被人狠狠摔上,他愕然回头时门已经被死死反锁住,门外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就你还想上去表演啊唐桉?”
“你说一会儿到你表演的时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底下的观众会是什么反应啊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把他认成唐桉了。
估计他们刚才躲在门后,也没注意看人,听见有人进来就直接锁门了。
郁微敲了敲门,刚准备开口说你们关错人了,化妆室里的灯突然全部灭掉,整间屋子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紧接着屋角的音响开始播放桀桀桀的尖声鬼叫,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屋外的人放声大笑起来。
郁微叩门的动作霎时一僵,从灯光熄灭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就骤然失控。
意识淹没在无边黑暗中,所有感官甚至呼吸都被剥夺,极端的恐惧攫住五脏六腑,郁微全身都在轻微地发抖,冷汗唰的一下浸湿了后背。
他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放我出去。”
声音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见,屋外的人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句话,只有放肆的调笑声不断传来,和屋子里的尖叫声一起折磨着人的耳膜。
郁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恐惧转瞬间化成暴怒。他后退一步,下一秒重重踹上房门!
人在极度的愤怒中爆发出的力量是极其可怖的,木制门不堪重负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的外面的人直接噤声。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走廊都泛起回音!
外面的人惊恐地后退几步,门锁轻微歪斜,有几颗螺丝甚至已经变形了。
郁微这个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他的全部意识都集中在了砸开门出去这件事上,以至于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信息素在失控状态下泄露出去少许。
——未成熟的Omega无意间释放出的很少一点的信息素,挥散到空气中几乎发觉不了,外面几个Alpha沉浸在震惊中,都没有察觉到。
砰!!
郁微踹出第三脚的时候,木门已经濒临倒塌,门轴都开始松动发出涩响。
几个Alpha没想到里面的人会这么疯狂,慌张中扭头想跑,紧接着被巨响引来的人生生逼停脚步。
郁渊程掀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他突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