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2023》 第167章 食髓乏无味,药贵蒙生尘。 暂且不管小叔祖如何突然提及陆南亭的事。陈石反而有些不踏实的问道:“就算是堕入心魔境,也总会有个缘由的吧?” 也认为陆南亭可能有堕入心魔境的情况,那也是因为小叔祖想起来以前听辜老说起过的一些事。 陆南亭修行天赋其实一般,但对药道却是格外的专注和执着,而特别执着的专注也就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那时候陆南亭还没有被辜老收为关门弟子,仅仅是他展现出其尤为钟爱医药一门,晦涩难懂的药材注解、名字、方剂,到了他的手里便成了他的精神食粮,如痴如醉。 可不久之后,陆南亭就出了状况。 每日莫名其妙的有些急躁,不耐烦,甚至以前跟他极为要好的几个同学,都觉得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也正是那个时候,辜老也才算是真正注意到这个本来天赋一般的徒弟。 辜老有一次在课堂上讲解某个方剂之时,涉及到其中几味已经绝迹的药材,忍不住叹息说道:“这方剂如果实际中做出来,可能还会有一些其他的特别效果,但其中香麝兰、荆紫英、犁地龙,现在已经绝迹了,即便是有了其他药材的替代,也会少了那一部分特殊的疗效。” 这话瞬间就引起了陆南亭的共鸣,当即站起身开说道:“老师,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想法。” 辜老在教学的时候很是随和,一般都不太在乎学生守那些毫无意义的繁文缛节,因为他觉得有时候一个想法可能就是因为一个节外生枝的打断,就没了迸发的灵感。 “噢?这位同学,具体说说。” 虽然辜老随意,但也不会容忍学生滥竽充数、溜须拍马。既想听听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见解,也是因为他想从侧面了解一下这个刚收入门下的弟子到底心性如何。 随后陆南亭还真的列举了几个例子,而且还更为详细的说明出其从前和现在、成株和入药后的差别、特殊效用,辜老爷子惊喜之余,心中暗暗就已经有了惜才之意。 在之后的时间里,陆南亭就像是一个憋久了的人突然之间就找到了宣泄口。他不再执着于药材和方剂之道,反而是一抹心思的钻研起如何培育出更为地道,或者说更为神奇的本质药材出来。 而后有了辜老爷子帮衬支持,陆南亭不但有了他自己的研究项目课题,还意外的获得了这个课题的研究经费。 所幸,陆南亭也是不负众望,很快也确实就做出了一些成绩,获得了辜老、以及学校领导的一致表扬和鼓励。 可随着课题的深入,陆南亭也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一切都是按照最合理、最优质的方式在培育那些珍贵的药材,但无论怎么试种和培育都没办法达到其所期望、或者传说中的成效,冥冥之中总觉得这里面是差了一点儿什么东西。 辜老爷子简简单单的提醒了他一句,说道:“有时候看一样东西不只能是用寻常五感去辨别,更要学会去感觉,也就是别人所说的用心去看。” 老实说,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又或者说,是对陆南亭以外的人说这句话,都可能会以为这只是一句废话。 但陆南亭恰恰也就在这些时日里确实察觉其中缺了东西,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触不能、嗅无味,但却又总是能感觉它无处不在的东西,就像摸着了某个特殊的门槛。 第二天,还没等辜老爷子从宿舍出来,陆南亭就已经急冲冲的主动找到了他。 “老师,我发现那种东西了。” “噢?怎么发现的?”辜老爷子从开门看到陆南亭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位学生与往日里的不同。 如果说同一株青草,早晨和傍晚看起来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其实很多人能感觉到,但要从口中说出来,实际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如果真要说区别,你可能会说,早晨的那株青草会更新鲜。 辜老此时看陆南亭的感觉,就是比起昨日的陈暮,今日的陆南亭更有些清新和朝气。 “老师,你叫我用心看,我就试了。但是眼睛睁开的时候,就总是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而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都只顾着说话,一个没让进,一个没顾上进,就这样站在门口。 “于是我就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觉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说着,陆南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跟辜老说道:“老师,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灵气。” “灵气?这倒是个新鲜词。继续说说,怎么就叫灵气了?” 辜老虽然惊讶,但也只是惊讶陆南亭竟然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能有缘识得灵韵气息。 还以为老师会骂他异想天开,是个疯子,陆南亭都已经准备好了开怼的词语。 “老师,这你也信?” 辜老有些稀奇的笑了一声,侧过身往屋里走去,顺便说道:“呵呵,你自己说出来的,又为何质疑我不信?进来吧,别站门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清早就犯啥事了呢。” 陆南亭跟着进了屋子,那个时候教师宿舍都是水磨石地板,根本不用换鞋。 “反正我是相信的,而且那些灵气不但能滋养药材,就是一些普通的植被也会有所汲及,只是限制于植物其本质上的差别而已。” 辜老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故意的提出了质疑,反驳道:“那可能只是一些特殊的环境,正好对应了那种植物生长罢了呢?” 这个时候辜老其实已经确认他是真的触及到了门槛,不但真的发现了灵韵气息,甚至就在这一个晚上,就已经用身体萃取了一些灵气得到了证实。 辜老没有直接点破,也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被这种神奇际遇蒙蔽了心智。 “不是这样的,老师。” 陆南亭着急的连连摆手,想证明自己所见,又一时找不到什么具体的办法。 本就是虚无缥缈、无形无色的东西,怎么能展示出来呢?难道还要再花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培育两株不同的药材出来不成? 陆南亭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昨夜那股子气好像还停留了一些在自己体内,虽然稀薄了些,但如果仔细找找,应该是能找得到的。 当即席地而坐,学着昨夜坐在床上的姿势试了起来。 “老师,你等等啊。” 辜老也不阻止,还真一本正经的看着陆南亭表演。 只见陆南亭眉头微微蹙起,就像是在想什么比较深邃的问题。 辜老刻意提醒道:“其性撄宁,无亦可有。”其实这句话对一些修为有成的人来说有引入妄境之虞,但对现在初识懵懂的陆南亭来说无异于一剂猛药。 听到这话的陆南亭眉头终于舒展了不少,隔了不一会儿,就有了异动。 屋里微微起了风。 照说就当时的环境,有丝微风也很正常,但辜老知道这是陆南亭引灵韵气息成功的迹象。 淡淡的灵韵气息随着陆南亭的探识、引领,从茫茫自然之中剥离,再集中汇聚,这就是执意之缘。 而陆南亭另辟蹊径,他首先汇聚了灵韵气息,然后第一想到的不是淬炼自身,而是继续引导这抹他所称呼的“灵气”,尽数浇灌到窗前辜老随手养的一盆金剑兰之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有半个多小时,辜老也就一直耐心的等着。 等略微有些枯萎的剑兰终于有了一丝生机之时,陆南亭没有等收拢散漫开始浓郁的灵韵气息,而是径直起身有些雀跃的跟辜老邀功。 “老师,看到了吗?那株剑兰分明已经枯萎,断了生机,但有了这一丝灵气滋养,转眼间就已经活了,你仔细看。” 如果仅仅是普通人,其实压根就分辨不出这细微上的差别,但辜老已经没必要再如此折腾了。 “陆南亭,我有意教你真正的灵修之道,去探寻那一抹寻仙之路,你愿不愿学?” …… 小叔祖把知道的说了出来,又有一些是白师兄补充的,而其中有些更是后来陆南亭自己讲出来的。 说起来,那段日子也是师徒几人最为欢乐、轻松的日子。 后来,陆南亭正式拜入药王宗门之后,也就被辜老爷子领进了药王谷内。 已经稍有根基的陆南亭当然发觉谷中的灵韵气息更加浓郁,率先想到的就是“要是在这一片谷地里栽种药材,何愁药道不兴啊。” 事实上,陆南亭也确实在这方面尽展其天赋,就连其自身修为也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为了满足其更为博越的药植储备,辜老更是花费不少的时间带着他几乎踏遍了梅溪森境里的每一片土地,也就是那个时候结识了小叔祖和梅溪妖族。 一年以后,辜老更是就连带着折蕨术法和十三离人一并交给了四师兄陆南亭。 白师兄说道:“如果说四师兄有心魔之虞,也就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只是不知为何师父是刻意,还是真的不知情?” 自那以后,陆南亭有了十三离人相助,更是在短短时日里就将药王谷中的药田开辟得漫山遍野都是。 甚至为了迎合有一些药材的生长环境,不惜几次三番深入森境和外界世间各地特异,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十三离人之功。 看着陆南亭与十三离人相处如此融洽,辜老也就慢慢的撒手了许多。 只短短两三年,四师兄种植的药材就有了收获,只不过这第一批获益的却不是宗门之内,也不是芸芸百姓,而是上头那一批庙堂之人。 因为辜老身份的关系,那些人一直只是把他当成御医看待,有些时候即便有个伤风感冒也不得不“慎重”的要请辜老亲自诊治。 为此,几位师兄私底下不止一次填衣泄愤。 但也深知师父这样俯首不得已的原因。 这可能也是陆南亭心魔起因之一。 再者,那些人终究还是把手伸到药园里。 一次上头人事变革,老椅子终究还是要让新人坐上去的,在“巡查”途中,新椅子竟然难得的是个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来谷中药材非比寻常,比之他见过的“特供”还要珍贵。 当即就明理暗示教导辜老应该把这些“珍品”,“特供”上去。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毕竟药材之本意就是祛病扶伤的,也是药人骨子里的本质。 第168章 乱世出良将,长盛无良师。 终究还是几人想法太天真了。 新椅子从来就是个谄媚奉承、溜须拍马之辈,他能有今天的位置,一部分原因是前辈余荫,而更多的就是他总能把握住某些人的心思,财、色、权,总是运用得恰到好处。 他虽然拥有慧眼如炬的眼力,看重的却根本不是济世救人的良药,而是把陆南亭苦心栽培的药材明珠暗投,尽敛取的那些延年益寿、兴肾助阳之物性的药,其用意自然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现如今的社会,许多宗门已经不能独存了,或多或少都必须控制在掌权者的手中。 药王谷宗门特性的关系,更是很早以前就一直栖身于朝廷,当然也不是例外。 新椅子插手药田过后,威逼利诱之下,不止一次肆意采摘田中珍贵药材,还招揽了一些愿意屈膝的杏林高手专门为其配置他所需要的方剂灵丹。 在辜老爷子的安慰之下,陆南亭原本就是这样妥协一些也就罢了,谁知道这变相的纵容使得他越来越是变本加厉。 这其中原委,白师兄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却一直都只是退让、妥协。 这也在无形之中,一次又一次的伤了陆南亭的心。 这也许就是另一个原因。 陆南亭因此跟师父吵过、闹过,却总是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过问题。不过,奇怪的是在一些时日之后他突然就什么都不再提及了。 说以后他愿意来采摘,也就任由他采摘,大不了自己再种就是。 辜老有一次愁眉苦脸的跟白师兄提起过,其实他清楚四师兄心里很苦,就是不知道这种苦,会不会酿成什么恶果。 白师兄也问过师父,为何要这般纵容那种人败坏? 师父却总是有些隐晦的说道:“庙堂金檐沿,羽轻无力飞。” 现如今想来,师父可能是一直苦心权衡在传承肩责和黎民边苦之间。 原来事情缘由竟如此粗鄙简单,魍魉听完,眉宇之间的疑虑已经被深深的厌恶所取代。 陈石也觉得这事很是荒唐,难道就没有人明理其中,制止这种糜烂之举吗? 白师兄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跟明根清净的陈石怎么解释。 反而是小叔祖无所顾忌,坦言说道:“为何要制止?即便是先前皇帝,不一样迷恋长生久治吗?况且,在他们眼中,你们顶多只是为他们服务的御医而已。” 陈石一时错愕,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四师兄的憋屈无奈了。 一方面他借助了许多他们提供的便捷,才能有如今成就;即使自己刚刚体会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境地时,突然发现也没办法脱离陈俗腐儒之中。 那么自己坚持的理念根基又到底何在呢? 既受制于人,修行之路又该从何谈超脱? 其实小叔祖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因为他清楚,上权是如何针对他药王谷的,他药王谷就是如何针对梅溪森境里的他们的。这种权衡里的肮脏就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理解的存在,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从师父跌入封魔谷之后,陈石不止一次觉得白师兄所思所想隐约已经有了变化,就连行为举止好像都失去了往日的洒脱。 “还有那十三离人。” 陈石听得明白,四师兄铸就今日之举,其身边的十三离人肯定有脱不了的干系。本来十三离人一直都相当于隔绝于世人之外的存在,包括药王谷弟子和那些聚居此处的农人、庄户。 可就是师父这些年都没有发觉他们的不同寻常,这只有两个理由。 要么,他们隐蔽的很好。 要么,药王谷有故意包庇之疑。 白师兄的意思,就是坚决掩盖这第二条理由。 虽然陈石当时还不明白白师兄这么做的深意,但多少还是能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 十三离人是受制囚禁于药王谷中,但事无大小都依旧受制于上权之手,如今更是有重大逾越之举,上头肯定会追规问责。 而如果加上四师兄参与其中,和他们放出妖兽相繇的罪责,那么药王谷就肯定不能避免“满门抄斩”的处罚。 为了间接保全药王谷,以及撇开与其他师兄弟之间的罪责,就必须撇开四师兄陆南亭的关系。毕竟,当初他们就是这么定责离人侯吉的。 魍魉肯定不会理会白师兄的小心思,小叔祖更不会介意这举手之劳。 只是陈石仍旧有些迷糊,然后问了一句:“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白师兄沉默不语,小叔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魍魉幽幽的,不知道是回答陈石,还是其他人。 “他们的处境不需要你们现在去揣测。如果说有,那就是破釜沉舟的极致追求。”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过了一会儿,白师兄才另外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放出妖兽相繇?” 如果说他们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释放出妖兽相繇,小叔祖可能说不上来。但同为妖属的他却是清楚相繇的情况。 上古妖兽相繇乃水神共工臣属,九首蛇身,喜食人,所到之处尽是泽国,后被禹斩杀,其妖身也被天神所铸高台所困。 但相繇出身环蛇一脉,与黎山狐族一样,同属灵精一族。 黎山狐族亦起源于涂山,当年天崩之时,九尾被天道诛杀,余下族人,禹不忍生灵涂炭,就将之四周遣散。 出昆仑之后,其中一脉辗转滞留于苗疆黎山,后人渐渐就称之为黎山狐族。 狐族和环蛇一族,相当于也是属于被苍生眷顾的族类。每当其族群之中的上一代妖王陨落,年余之内就会应运而生第二代妖王。 九是极致之数,所以狐族、环蛇亦以九尾、九首之数来展现修行境界极致。 小叔祖先前发现黎山老母像龟裂败坏,就已经猜到了上一代九尾妖狐可能已经陨落,而后又见到其孕育宝珠与自己的女儿梅灵儿照相呼应,还兴奋得以为梅灵儿将是狐族下一代应运之人,叫他何不欣喜若狂? 可惜应运之人,也将遭遇应运之劫,梅灵儿终究没有躲过这场劫数。 而环蛇一族千年以前同样诞生过九首妖王,统称相繇,亦或者是相柳。 相繇生性喜食人,所过之处尽是泽国,危害可比同样是妖王的九尾妖狐高调多了。 上一代九尾黎山老母没有经受住相繇蛊惑,一起祸乱人世间,最后是被人族圣君战败封禁于法阵之内。 狐族和环蛇一族没有了妖王庇佑,其族人周身又是难能可贵的仙灵财宝,如果不加以干涉,恐怕肯定是无法苟活于世。 后圣君又请仙人指化昆仑一角,镶嵌于人间地界,作为这两族的栖息之地,也才有了如今的梅溪森境。。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陆南亭可能就是单纯的想打开封魔法阵,放出里面的千年妖王黎山老母和九头相繇,目的是借他们的能力重新把这世间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陈石确实也这样想过,但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而刻意问道:“不是有圣君封印了他们吗?如今被他们逃了出来,难道不能再把它们抓进去?” 这次没有等小叔祖回答,白师兄率先说道:“石头,自汉唐以来,人世间已不止一次绝地天通,圣君也早已随那些仙人登临琼瑶仙境,不再插手与人间了。” “绝地天通?好耳熟的名字,难怪这人世间只有仙人传说,却从来不见神人踪迹。” 好在陈石从小就受石老爹影响,看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书,对于玄幻之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只是有些埋怨他们留下的烂摊子。 “那怎么办?那相繇已经逃出来了,虽然这一次没有九尾,但想必只有相繇也不好对付。” 陈石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真正的表现出应有的焦虑,相反他只是应势把这句话问出来而已, 先前师父的大显神威,十二离人在他眼里也是堪称书中仙人一般的存在,就是有些不动声色的魍魉、魅妖,还有稍逊离人一筹的小叔祖也都是相当于神仙级的存在。 定然还会有很多修行大能会出手再次封印一条受过伤的大蛇。 谁知道白师兄就像知道他所想的一样,很快就泼了他一瓢冷水。 白师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魍魉一眼,委婉说道:“据书中记载,相繇全盛时期,其实力已不亚于仙人,加上其性命天赋,就是一般仙人都难以将其降服。说句不敬的话,虽然魍魉、魅妖,还有小叔祖已经是这世间至强的存在,但相比起仙人来,恐怕还是差了一些。” 陈石有些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白师兄竟然就这样赤裸裸的说了出来,看来这差距确实小不了。 果然,小叔祖一点儿也不含蓄,直截了当的说道:“岂止是差一点点,我这点儿道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说比仙人,和那十二离人,就是催升境界过后的辜掌门,我也是自愧不如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相比起来实力会如何呢?” 看似询问,实则就是要打听一下这位来自于鬼族的男人实力又有多少。 白师兄暗中有些感激小叔祖,鬼族虽然如今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记得,外边还有一个邢放,也身为鬼族。 如果能打探到魍魉实力,至少也能清楚自己跟他们的差距在哪里,有多大? 小叔祖问的毫无水平,魍魉却也回答的很是干脆。 “与辜掌门强上一点。” 他肯定说的是境界提升过后的师父,听罢,不止陈石,白师兄也跟着紧张了一把。 那可是差不多脱胎换骨的境界,已经是半步仙人的地步了。 “这要是打起来,就算加上白师兄和这些小虾米,也不够他塞牙缝吧?”小叔祖也暗自揣度了一下两方实力。 经过先前封魔谷中的一番较量,小叔祖已经更为清晰的认知了一些实力上的差距,可不仅仅是一加一能等于二,跨越一个境界就已经是碾压般的存在。 别看他在那场大战之中大放异彩,还能同时对几位离人出手不占下风,那都是因为有辜老,林、柯、陆、岳五人牵制,还占尽了魅影法术提前成阵的绝大优势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师父就不惜耗损寿数,也要强行提升境界的原因。 第169章 离难是简意,运筹更远方。 “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你们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 不待小叔祖有下一步的动作,魍魉已经率先发出了警告。 本来捏了一把汗的白师兄,却反而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而小叔祖也是反应迅速,道理说道:“那里的话,我怎么会对你出手呢?” 小叔祖嘴硬死不承认,本来就还没动手,说什么都还需要有证据的不是? 白师兄一抹冷汗滴落下来,他也只是想想,以防万一,没想到小叔祖竟然真的有出手的打算,他可不会相信小叔祖只是简单抵赖的胡言。 魍魉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但也不再所理会。 只是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有些真正明白,谛听为何没有直接阻止相繇出世,反而还要让自己与商幽前来相助于白师兄,在陆南亭开启封魔法阵之后便结束他的性命,从迹象上来说反而相当于是有协从之举。 按道理说,虽然自己知道鬼王没有占据人间界的野心,但在他那个层次的想法,也已经不存在需要缘由和性情所支配,也许魍魉还不能体会,但也能猜测到鬼王并不会阻止别人去做这件事,毕竟这对他们一族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坏事。而只要人间越是动荡、糜烂、败坏,自然也就是冥界鬼族最为增长实力的机会。 相繇千年前可不止吃人,南疆诸多附属小国之中,有绝大部分人都直接葬身相繇之腹,其仇恨罪孽就是让有些牵连的鬼王自己都不会忽视、怠慢。 无论是其缘法还是立场,鬼王都有足够的理由设计,甚至直接参与将其诛杀。 就此来说,那开启封魔法阵之人不但无过,反而也算是间接的帮了鬼王一把。 但鬼王最终不知道为了什么,还是遵从了谛听的建议,不但答应了帮助护住白师兄的性命,还要求魍魉务必要将陆南亭毙于当下,这也是为什么即便魅妖也有能力击杀陆南亭,却还是慎重的选择魍魉出手的原因。 魍魉看了一眼还在床上假装昏迷的小丫头辜芙蓉,心中暗道,可能她才是自己这一行中最应该关注的人物。 而至于理由嘛,他自己也许有一点点头绪,但也还不至于透彻一切缘由。 他能肯定的是,纵容他们放出相繇,也多多少少跟这位女子有些关系。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陆南亭,现在想来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已然差不多成了那群离人的精神中心,只要他还在,他身边的那群离人就不会跳出自己所愿的圈子,而是一味的任由陆南亭的计划和步骤,去完成那些不切实际却会影响大局的法子。 而且无论是后来的辜掌门,会被他牵制。就是刚逃出来的相繇,可能都将把他掌控在股掌之中,那终将是另一种不必要的麻烦。 魍魉自己也熟悉得察觉到了,陆南亭有病,一种精神上的病,一种视众人如草芥的病,却恰好有些符合相繇秉性的毛病。 如果他不死,势必事态又将是另一种发展方向,这显然也是谛听和鬼王推演过后得知的恶果。 那么,既然此事大致情况也已经了解,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不过,走之前得把这孩子安置好了。 本来平静的场景,陈石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就好像又回到了师父力战俩离人剑客的战场,也是他神经最为紧绷的那个时刻。 不愧是朝夕相处的同僚和伙伴,这边魍魉刚一出手,商幽就已经先一步施展天赋,瞬间将屋里的众人完全笼罩为她自己的秘法之中,打了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同样是玩欲念蛊惑的手段,刚刚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小叔祖也已经有了防备。 “呸,无耻……” 但仅仅也只是吐出一两个字就戛然而止,一只大手已经卡在了小叔祖的脖子之上。 小叔祖暗自苦道:“吾命休矣。” 没想到没死在那些人的手上,却被阴险的鬼族给偷袭了。 小叔祖本已经释放出去的魅影法术,也在被卡住脖子的那一刻骤然消失无踪,而先前的迟疑之色都还没有退尽的白师兄,还有屋子里的陈石等人也早就已经双眼无光,深陷入魅妖商幽的幻法之中。 挨在白师兄身边的这段时间里,魅妖商幽自然也不是白待的。 这点倒是就跟辜芙蓉的性情差不多一样,对于自己无法把握的人和事,总是会格外的在意和认真。既然实力允许,又干嘛要容忍一个对自己不能掌控的存在呢? 先前的魅惑之术对白师兄无用,那是因为他本性之中并没什么欲望、贪念,就是心中那一点点诉求,也是纯净无比,不带一丝邪念。 这就跟喜腥的苍蝇第一次碰到了无缝的蛋一样的道理。 而先前用静神宁魂的安抚之术时,既然是有效的,魅妖商幽自然马上就察觉到了,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白师兄终究不是圣人,在他师父辜老爷子被馅进封魔阵之时,也有了后顾之忧和世俗牵绊,而一旦有了这些东西,他就更像一个人了。 而去魅惑一个人,从来都是魅妖商幽的拿手好戏。 既然连白师兄都中了招,陈石自然不会幸免,早已经沉沦在更深层次的幻法之中,而出门在外的杨勇却是恰恰躲过了这一次偷袭,不过就算是他在,好像也没什么用。即使商幽的幻法之术对他不起作用,单论战力法术,也不可能是其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厉害的魍魉存在呢? 小叔祖被魍魉拿住了脖子,本以为再无生机的小叔祖也只是一愣神,便紧跟着晕了过去,是魍魉另一只手点中了他的眉心,不过并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暂时封闭了他的灵感五识和神魂法力。 本来还在装睡的辜芙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中魅妖的法术,发现了屋里的不对劲,猛得一个打愣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救命啊……” 这突然的一声惊诧,倒真的把商幽唬得一愣,然后又有些想笑。 魍魉没有迟疑,在把小叔祖弄晕过去以后,也只是身影一晃,就像是瞬间移动一般就已经到了辜芙蓉身前,就算是辜芙蓉的眼睛,也几乎没等她看清楚,魍魉的白皙手指也已经又再一次点到了她的额头之上。 魅妖商幽也跟着迅速接住瘫软下去的辜芙蓉,有些埋怨的说道:“你就不能温柔点?要是弄坏了她的脑子,后悔都来不及。” 明知道商幽这是因为有些兴奋而胡说八道的,魍魉也不计较,嘴角微微一笑。 “我有分寸,她可能是我们认识的那位老熟人,但也可以说不是。我没办法给你解释这其中是什么道理,只能从表象上来说,她可以是孟婆,但孟婆不是她。” 魅妖商幽咧嘴一笑:“我管她是不是她,又是不是你的,她身上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一定不会错的。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她们了?就算是轮回,也不止一两世了吧。” 魍魉摇了摇头,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也就没打算计较让她听进去。 “轮回不是这么一回事的。” 魅妖商幽没有接话,轻轻将辜芙蓉扶到自己背上,有些催促的说道:“走了,走了,一会儿等那小子回来,又要麻烦一些。” 可能是一种习惯,魍魉和魅妖商幽没有直接从门走,而是直接一个跃身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即便是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也是轻飘飘的不着痕迹。 几个纵身,就已经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过了好久,杨勇才有些悻悻从谷中回来,当然也肯定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就这样傻愣愣的站在门外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此时的陈石和辜芙蓉看见他这样,肯定也会有些惊奇他何时转了性子? “嗯?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愣了一会儿的杨勇,神识自然伸展。这已经是跟着陈石身边久了,养成的一种习惯。 五识敏锐的他,没有感受到里面的动静也就罢了,神识延伸之下竟然也没有一丝阻碍,马上就发现了趴在桌子上的陈石,还有躺在地上的小叔祖,就是白师兄,也就像尊石佛一样一动不动。 杨勇心中一惊,连忙冲过去推开房门,果然与自己神识所见一模一样。 环视一周,也果然没法发现辜芙蓉和另外两人的踪迹。 慌忙跑过去把陈石扒拉起来,可无论是怎么摇晃还是呼喊,陈石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眼神呆呆的,像丢了魂。 见陈石实在没什么反应,又马上跑到白师兄跟前,结果还是一样的情况。 摸过俩人的脉搏,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神识感触之下也只是朦胧一片,什么结论都说不上来。 毕竟也只是刚刚掌握神识,还摸不清这其中的神鬼变幻和奇妙之处。 有些慌了神的杨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刚没了师父,这下辜芙蓉也丢了,石头和白师兄又中招了,怎么都叫不醒。 杨勇眼神朦胧,一瞬间就很想哭。 这屋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还好,杨勇惊慌之余终于想起了小叔祖的存在。 “没变狐狸,应该没事。” 虽然刚刚神识扫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还活着,但还是这样给自己打气鼓励道。 同时也是期望着,可别再像白师兄和陈石一样叫不醒。 好在这一次的祈祷总算没有白费,一触手就察觉到了小叔祖身上的变化。 血气阻滞、经脉被封,就是神魂之上也覆盖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 跟在师父和辜芙蓉身边这么久了,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正常的神魂会是个什么样子。 已经来不及怀疑为什么小叔祖作为狐妖,其神魂会和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想早点把他叫醒,问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血气阻滞、经脉被封,倒也不难,几番推宫过血就能已经缓解了过来,还在考虑这神魂之上的灰壳又该怎么处理之时,小叔祖自己就悠悠然醒了过来。 第170章 难为有天意,不屈是人心。 没顾上一旁惊呆的杨勇。 “哟,我竟然没死?还以为死定了呢。” 刚刚苏醒过来的小叔祖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身体,有些庆幸道。 等浑身摸了一个够,杨勇终于忍不住有些着急的问道:“小叔祖,先别摸了,你身体没事,快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小师妹呢?石头和白师兄他们这又是怎么了?” 小叔祖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说他们俩啊?他们也没事,只是中了那妖婆娘的幻术,一会儿等我恢复一下就能把他们解救出来。”却故意没有提及辜芙蓉的去向。 杨勇听罢心中一凛,很自然的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心底里也习惯性的知道恐怕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们怎么会中魅妖的幻术?她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小叔祖能清醒过来,有些事情也自然明白了过来。 “帮你们?这从何说起?” 这话说的杨勇一愣,仔细一想,好像除了白师兄说过他们是来帮自己的以外,其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协助之举。 “但,白师兄是这样说的……” 小叔祖看了一眼还处于迷茫之中的白师兄,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从他的角度来说,也确实是帮吧,毕竟除了你师父,一时间还真没人能收拾得了陆南亭。” 提起陆南亭,自己的这位四师兄,杨勇也是心中一痛,虽然四师兄没有像白师兄一样跟自己亲近,但跟其他几位师兄弟比起来,也是一样跟自己有亲哥哥般的羁绊。 而且,他好像还就是死于魍魉之手……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杨勇有些痛苦的悲鸣了一声,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已经有些让他始料不及,甚至有些崩溃。 “小叔祖,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有些恢复了一些的小叔祖好像也不忍再让这个孩子悲痛,就连声音也温柔、认真了一些。 “等等吧,等我把他俩唤醒再说。” 杨勇也是惊慌失了措,对于现在的事早已经失了方寸,也就只能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现在还能相信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曾经揍过自己一顿的“奇人”了。 这也不得不说,杨勇和陈石的某些特殊的心态。 曾经有一次他俩聊天中说起小叔祖这件事,潜意识里就认为,强大的狐妖小叔祖并没有真的伤害自己,而且一个已经化形的妖怪也并没有吃掉自己,差不多就已经定义为一位好妖。 而一旁的师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这更加让俩人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后来,七师兄跟梅灵儿之间的爱情,虽然有些凄凉,但这并没有对懵懂的俩人造成多少什么负面的情绪。 而实际上,大千世界,不说妖怪,就是真正的人,又真的有多少心思单纯,没有恶念?也就是俩人从小的圈子比较干净而已。 也可以说是一些师兄和师父对他们保护的太好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们已经经受过太多的恶,所以不忍,也不愿让他们受一些没必要的苦。 小叔祖不愧也是魅影幻法之属的高手,三下五除二就已经将白师兄和陈石从幻法之中给拉了出来。 看着逐渐眼神清明的俩人,杨勇更是急切的呼唤着俩人的名字。 就好像刚从一个噩梦之中清醒了过来,正暗自安慰自己、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然而正当自己慢慢“成熟”,好好珍惜这一切的来之不易时,又突然再一次“清醒”了过来。 原来刚刚的那一场温馨,才是真正的“梦”。 白师兄和陈石逐渐清明的眼神先是柔情似水、暖意绵绵,又马上归于怀疑和悲切情绪之中,这种失而复得,再复失去的感受,恐怕更为有些不好受。 这也是魅妖的故意使然,虽然她掠走辜芙蓉有不得不的理由,但这并不意味着与陈石等人为敌。因此,即便是制止住几人,也没有用魅惑法术伤害他们,反而是这层幻境有巩固修复这几日动荡的神魂之效用。 所以,虽然清醒了过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陈石的眼中甚至已经再一次的泛起了泪花。 白师兄有些沉重的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杨勇的肩膀,安慰他自己没事。 也不傻的杨勇自然也感觉到了俩人的那种暗沉的情绪,只是还是有些顾不及的示意白师兄,屋子里没有了辜芙蓉。 惊坐而起的白师兄瞬间身子一紧,赶忙习惯性的运用神识搜寻了一番,随即也就已经意识到了屋里屋外的实际情况。 在魍魉袭向小叔祖的时候,魅妖的幻法之术就已然发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白师兄跟陈石一瞬间就已经中了招,当然不清楚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有些着急的看向可能唯一知情的小叔祖,甚至已经蓄力往前走了两步。 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又有些剑拔弩张,陈石跟杨勇也有些紧张的往后靠了靠。 “嗯,这样的警觉,才终于有了一丝担当的样子,不然也就白白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期待。” 小叔祖见白师兄的警觉,却是一点儿也不紧张,甚至就连对辜老的称呼也有些亲昵了起来。 因为本来事情也不是他做下的嘛,他有什么可慌的?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跟你们一样被他们给阴了。” 说着又有些凄然的笑了笑,说道:“不过,就算他们不阴我们,而是直接出手,恐怕我们这一群人就连魅妖都有些斗不过的。” 有过师父已经打下的基础,就算白师兄对小叔祖不信任,也知道他所说的并没有错。 跟着也有些无奈的也放下了戒备。 就跟他说的一样,如果真的要对自己几人不利,恐怕自己三人加起来也一样只能束手待毙,倒还不如坦然一点。 有时候,当真对事情负责起来,还是挺累的。 想着,想着,白师兄又有些想念师父了。 师父说的没错,自己还是真的有些多愁善感啊。 小叔祖终于有些不耐烦的露出了一些怒容。 这一个个的,怎么老是跟个娘们似的? 不对,自己同样身为人族的那个老婆就不像个娘们,而是就跟那老头一样的德行。 “怎么,没了你们师父,你们就活不下去了?是你们师父有奶吃,还是要抱抱啊?” 小叔祖直接口出污秽的训斥着眼前的几人。 听到小叔祖的嘲讽,瞬间就引来了几人愤怒的眼神,不过随即几人又立马意识到这只是对方的激将好意,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确实,对师父的感念不可忘,但好像真的有些过于矫作了,甚至对修行道心都有了一丝嫌隙。 赶紧收敛心神,暗暗恢复常态。 见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激将,就让三人心性清明了不少,小叔祖都有些震惊他们这么快的心绪转变。 白师兄恭敬的抬手向小叔祖鞠躬一拜,拱手道:“让您见笑了。” 陈石和杨勇也跟着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一时间竟有些成长了不少。 小叔祖当然清楚,他这是在等着相告辜芙蓉和那俩人的去向。 只能有些无赖的说道:“我也不是魅妖的对手,仗着对幻法的熟悉稍微有些抗性,你们也知道,紧跟着就被那魍魉制服晕了过去。” 听得出来,小叔祖对那两人的敬畏和不甘,显然也有些无奈。 几人也不打断,只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不用怀疑,辜芙蓉该是被他们给掳了去。不过,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我猜测他们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之举,要不然也不会对我们什么都不做。” 白师兄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理他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不过听小叔祖这样直接说出口,心中的担心还是放松了不少,只是还耿耿于怀他们为何要单单掳走辜芙蓉。 紧跟着他也想起了师父曾经对自己提起过的天命,自然也就看了看身后的另外两人。 俩人可没有白师兄这样的悟性,也不会因为小叔祖轻描淡写的猜测,就放下对辜芙蓉的担心,依旧一脸急切的望着小叔祖。 “现在,可能没有什么线索,但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应该就会给你们传回来一些讯息,毕竟他们既然已经插手其中,就不会任由你们把仇恨的矛头再一次对准他们。” 陈石听得出来,小叔祖所说的他们,应该是指魍魉以及他们所属的鬼族。 “白师兄,我还是听不明白,他们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掳走辜芙蓉小师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师兄看了一眼依旧迷茫的杨勇。 刚才有魍魉的存在,很多的事情白师兄不方便明言,倒不是说怕他们得知了以后会有什么图谋,而是很多事情不能不对他们坦言。 有些事,自己猜测和有人确认,并不是同一个道理。 接着,白师兄就把从一开始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跟俩人说了一遍。 其间,小叔祖也做了一些补充,把白师兄并没有见到的一切讲述了出来。 原来,这里并不只有自己人的悲鸣,小叔祖所经历的,可能比自己更为痛苦。 说着,小小个子的俩人竟有些惺惺的看着小叔祖。 小叔祖瞪了俩人一眼,这种眼神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很让人难受的。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既然有曾经所发生的那些事,我就已经想过会有今天的结局。虽然亦不是我所愿,但多少还是有些明白这里面所蕴含的天意。” 但又像是某种不屈一般,补充说道:“别以为我会屈服于天意,力量,终究才是对一切的掌握。” 第171章 黎山咎由取,百年终有归。 小叔祖说的盎然恳切,就连陈石两人都有些跟着激情澎湃起来。 力量,如果自己有绝对的力量,可能这一切就不会任由它发生,就像彼时所发生的这一切,无一不是肆意掌握着自己这几人之间的命运。 从开始的小叔祖,到现在的魍魉,还有需要仰望的师父及那十三离人,一直都是这样的道理。尤其也是杨勇,又一次有了趋之若鹜的目标,即便是对于陈石,也暗地里捏了捏拳头。 看到此情形,白师兄虽然有些担心他们这样过于对于力量的追求,会不会出现道心偏移。但转念一想,就是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态呢? 先不谈他们彼时的远大志向,就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也足够支撑他们有足够的信念去维持道心坚固。 在白师兄提到为什么七师兄会被四师兄陆南亭给劫了去,最终还失了性命时。 小叔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白师兄道:“白师兄,我想问问你,你师父到底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封魔法阵其实是有办法开启的?” 如果是在今日之前,白师兄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小叔祖这句话。 因为师父很肯定的跟自己说过,封魔法阵的开启之法早就已经消失沉沦在历史长河之中,而里面的怪物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 而事实,也已经证明了师父所说的是错的。要么,就是师父诚心欺骗了自己。 “师父说,封魔法阵的开启之法早已经遗失,即便是他也仅仅是拥有门户钥匙一般,可以进入浅层法阵境界而已。” 实际上对于白师兄来说也确实如此,每当跟师父进入法阵之时,路的尽头都是一片冒着混沌气息的深邃黑洞,不说人形,就是神念都被泯灭其中。 说着,又想起陈石、杨勇根本没有见过之前的封魔法阵,而刻意解释道:“先前的法阵跟如今有所不同,其实真论起来,从谷口的位置来说就已经算踏入法阵之中。如果不知晓具体阵法关窍的话,一般人就前面的山谷都进不来。” “而法阵自有它自己的运行法门,我所知道的记载之中,这千年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息过。” 小叔祖接过白师兄的话,继续说道:“法阵不是没有停息过,而是停留的时间十分短暂。” 接着小叔祖给几人讲述了他所知道的这段秘闻。 当年有一法师登临仙界之前,曾斩下过一段前身执念。没成想就是这段执念不仅继承了法师的绝佳天赋,更是就连先天福报也是丰厚不已。 “嗯?”陈石听到这个开口,有些想起了某种狗血的设定,正准备向小叔祖打听个清楚,就被白师兄抬手给制止了,示意他先听下去。 看样子,这段历史,白师兄可能也有所耳闻,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先听下去。 小叔祖接着说道:“过了没几年,天师所斩化身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大成修为。如果说,执念化身能领悟天师苦心,又或者从头修成正果也未尝不是一段机缘造化。” “可事实往往又有些不尽人意。” “执念化身不但没有消了执念,而是直接以妄境入魔,突破天道桎梏,修为大涨,又妄图引妄境入人世间,把整个人间打造成他自己的修行道场。” 说到这,就连小叔祖都忍不住笑了笑,有些佩服这人的野心和抱负,如果不是立成不同,说不定还有几分向往之意。 白师兄当然不清楚小叔祖这有些疯狂的念头,只是也对这人的能力有些钦佩而已。 “此事最终还是引起了在仙界的法师重视,为了阻止事情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继续发展,还专程召集门人和他的师父一同下界而来。” 听得认真,杨勇一开始并没有看到白师兄阻止陈石发问的场面,直接出言问了一句。 “真的有仙人吗?” 其实也无所谓,小叔祖今日既然跟几人说起这些,就是有把这个原原本本的世界观灌输给几人的打算,也包括他白师兄。 可能白师兄,甚至陈石以前已经有过多少次的怀疑,毕竟就连他们自己也已经接触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步世界。 现在把这些再告诉给他们,他们也不会错愕,只会在自己即将前行的道路之上,有了更加坚定的信念而已。 小叔祖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如果没有魔头的名号,其实就是我族的黎山老母,就已经可以称作地仙,而且差一步就可以登临那令世人仰慕不已的仙家境界。” 杨勇接着问道:“那师父……师父能登临仙界吗?” 这一问,倒把小叔祖给问懵了。 他师父不就是辜老爷子吗?现在就是性命是否还在都不敢保证,又如何登临仙界? 不待小叔祖疑问,陈石已先一步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善良的人死了之后会去往天堂。” 小叔祖还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也有些忍俊不禁。但也识趣的没有败兴,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憋了半天实在没办法扭头看向白师兄。 而白师兄略微沉吟后说道:“师父的去往跟世俗之中的传说是不一样的,等你再大一些总归会明白的。” 杨勇话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心里边明明是希望的师父不要死,自己终将有一天重新救他出来,可又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看来,就是他自己心里面也已经隐隐接受了师父已经离自己而去这个事实了。 而陈石有些敏锐的发现,那个法师不但自己下界,还连带着叫上了自己的徒弟和师父? 也就是说,法师不但自己成了仙,其门人弟子也成了仙,而他自己作为其师父的弟子,更是先一步成了仙的。而且,他们依然是以世俗关系相互称谓,这倒是一个跟以往零零散散所接触的神闻所不一样的地方。 这仙人到底能有多少人?又或者说,这仙界到底会有多大呢? 只是陈石并没有像杨勇一样直接问出口,这个问题他想留着自己以后再慢慢去解答、去印证。 “然后呢?” 小叔祖没有把故事继续讲下去,而是有些像解释一样说道:“其实也不是那法师打不过他自己的执念化身,而是说人的修为到了一定地步之后,就已经有了长生久视的本事,于天地同寿的能力也是可以这么理解。所以根本不是一些寻常方法所能杀死、诛灭的。” “所以法师,不仅带上了自己的门人,还有他师父。其一,是为了更为稳妥的困住那执念化身;其二,也是有酌情商讨如何处置此人;其三嘛,就是邀请师门之人维护结界,不让其法力余波伤到了世间众生灵,徒造无辜杀孽。” 其后,也果然如法师所料到的那样,执念化身早已经根深叶茂,在捉拿之时所引起的动荡几乎不亚于一场战争。 也好在法师有了准备,有众高人齐心协力护住了周山环境,最终那一场战斗是一丁点儿杀孽都没有造成,就连执念化身自己也是毫发无伤。 这就奇怪了,本就是来诛杀他的吗?又为什么会毫发无损呢? 其实说明白了,这道理也很简单。 虽然执念化身不可以说是法师,但其在没有修成正果之前,毕竟还只是法师的执念化身,也就是法师他自己。 而他自己又怎么能诛杀他自己呢? 就是法师能自杀了,恐怕反而也无法磨灭掉他的这一具执念化身。 难道说,就没有办法处置他,或者任由他继续作恶吗? 当然不是。 而法师的师父最后提议,就是可以将这具已然入魔的化身禁锢在封魔谷法阵之内。 这样既可以不用损耗法师自身的功德造化,也可以给应劫执念化身一个从善如流的机会。 法师的这个提议倒不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而是这个化身已经对这个世俗有了太多牵扯,贸然消灭的话可能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而其门人自然也是明晓这个道理,所以这个提议很顺利就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要想把他关进封魔法阵之内,自然就必须先打开。 虽然当时的仙人都知道该如何打开这座庞然法阵,但谁也不会真的轻易去触碰它。 传言封魔法阵过于霸道,有违天和,没有仙人意志和至纯精血的献祭不能轻启。 而实际上其实并没有那么苛刻,但也相差不多。 是否有违天和暂且不论,霸道倒也是真的。而所谓仙人意志,其实后人也已经做过印证,就是指绝对的信念,倒不是一定说是要真正的仙人,只要是绝对的心念力支持就可以作为负荷开启法阵。 这些都还好说,毕竟华夏大地千年以来,精诚之人不胜寥寥,即使在人口不算稠密的古代,其比例也算不得少。 反而是那个至纯精血较为难得。 只是可能相对于如今这个血脉早已经混淆、参杂的年代来说,可能要少一些而已。 不过悲哀的是,这也是为什么四师兄陆南亭要拿七师弟献祭的原因。 而对于法师来说,就显得容易了。还不用正一法师自己动念,就已经有门下弟子主动献上至纯精血。 这精血倒不是随随便便就去山林之中寻找那些已经开启灵智的妖、灵、精、怪,就是至纯灵魄精血。 倒也不是说没有,而是即便是有,法师一行也不可能动此念。 因为如果他们真有这种想法,就成不了仙,即使成了仙,在这一刻也只会瞬间堕落为魔,这也就成就了至纯二字的意义。 那个时候,黎山狐族还真正生活在黎山一带,族群之中又有一位半步仙人的照应,自然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迹象。 可他们终究也就是仗着有黎山老母的庇佑,心底的欲望也在一天天的逐渐膨胀,终于也在那个时候,彻底爆发了。 第172章 流水归沧海,事逝只残痕。 黎山老母也算是黎山狐族里天赋异禀的人物,也正是因为那时候天下灵气充盈,百废待兴之际,诸多福缘和机遇笼罩着整个苍生大地。 加之老母一辈子几乎都是顺风顺水,可谓诸有不益之事皆与其没什么缘分,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造就了她骄傲不逊、嚣张跋扈的性格。 可那片世界里一直有一个不成文规矩和桎梏,那就是每个种族之间都几乎界定了其自己的一片地域。 无论是其中结界,还是每个生灵的潜意识里都清晰篆刻般的认清区域划分界限。 终有一日,老母沉思,这外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今这里已经没有她能超越的巅峰存在,未免不进一步助长了她的阶跃之心。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无巧不成书,黎山老母刚有这份心思,就遇到她这一生唯一让她跌跟头的人,或者说是妖。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以至于老母最后身消玉殒。 而这个人就是陈石等人先前所见、所知的大魔——相繇。 据小叔祖说,相繇刚出现之时,就被黎山老母看中了,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回去婚配成亲。而实际上那个时候,黎山老母已经有了好几十个禁脔,都是从各大妖族部落强掠过来的青壮之辈。 嘿,这里也不得说赞叹一句蛇族和狐族所共有的淫欲邪风繁盛,那相繇又何尝不是姬妾成群? 相繇既然出现在这片地域,又怎么会是轻泛之辈,他老早就已经知晓黎山老母的名声和实力。 这一次恰到好处的出现,也是他谋算良久的一个计策,为的就是接近这只实力颇为强大的骚狐狸。 在一番故作姿态的抵抗、推挽过后,相繇终于被黎山老母“掳”进了部落,而且当晚就成了亲。 黎山老母对族群吩咐,她此番即是成亲,也是闭关,如若没有大事,不准打扰。 黎山老母的话就是圣旨,她虽然极为护短,但对自己的族人却也是苛刻,所以她的话也没有人不敢听。 老母这一番闭关,时间差不多就有了半个月,而等她出关之时,却也是奇迹般的对相繇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弯。 不但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就连自己的族人也一并要求听从相繇的命令。 而相繇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击碎屏蔽,走出心灵深处枷锁般的圈禁地域。 本就有阶跃之心的黎山老母当即响应,汇合族群之中的核心力量,立马就开拔出征。 小叔祖说,其实当时族群中的人都有些害怕,骨子里的战栗始终很难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而相繇一开始也并没有用铁血手段强迫其它族人,让这群妖精去无谓送死,只是联手了老母,俩人攻破界壁。 其实不用说,陈石几人也能想到,当时的相繇肯定已经有了自己就攻破界壁的实力,要不然也不会孤身出现在黎山地域。 当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破了界壁,族人亲眼所见其并没有什么劫数之时,心下的怀疑和畏惧就已经降低了很多。 然后,相繇又带着黎山狐族一路前行,中途也遇到过一些妖族,或者山中精灵。 有些杀了,有些招安,成了这一行的尾随者。 对于本就习惯跟着老母杀伐侵略的狐族来说,这番出来自然更为惬意、舒坦。 而相繇带着这群人最终前往的目的地,实际上就是当年人类繁衍生息之地。 至于其具体缘由,也许只有当年的相繇自己知道,甚至黎山老母都可能仅仅只是被他蛊惑了而已。 因为,打那之后,黎山老母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最后以至于对自己的族人生死、族群繁衍都置之不顾。 他们那一群人到了人间界之后,也就是黎山狐族衰败的开始。 人间界之中,大多人都较为孱弱,即是刚刚能化形的小妖也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也有一部分人,十分强大,就是相繇和黎山老母碰到了,也会乖乖隐匿身形,退避三舍。 这群人也被他们称之为,修士。 他们倒是识凶险,知进退。 倒是苦了那些傻愣愣的族人。 只一次侵略人族城市,就差不多死伤殆尽。 好在,那一次去的只是一小部分妖族。 而一路之上,他们的队伍早已经十分庞大。 相繇借着这一次妖族的失利,一番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之下,立马就树立了彼此仇恨,从此不死不休。 其后,在这一场荒缪的战争之中,狐族也是极为出力。 北方的大城市实力雄厚,文明繁荣,他们功伐不下,就转而南下,去他们更为熟悉的森林环境之中,吞噬、蚕食那里的国家和城市,反正都是同样身为人类,都是敌人或者食物。 小叔祖的先辈就是最开始跟黎山老母出来的那一部分,所以对事情的前后口口相传都是有了记忆。 在接触越来越多的人类社会过后,也逐渐明晰了一些事理天命。对于这种没来由的杀伐和屠戮也渐渐有了抵触之心。当然,这也就跟黎山老母的意志发生了偏移。 可能黎山老母终究还是有一丝妖心未泯,对于小叔祖先祖的违背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处理,但也就从那之后,逐渐被族群疏远隔离。 也幸得这这番分化,才使得黎山狐族最后得到了一丝延续。 过了一些时间,妖族所造成的危害也越来越大,也终于迎来了人类修士的全力反扑和绞杀。 那一仗,比之他们先前所经历的所有屠戮都要惨烈和血腥,就是很多大妖的灵魂深处都忍不住的颤栗。 最后的结果,陈石几人没有听到他诉说,就已经猜到了。 所有南侵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妖族几乎被全部诛杀,而黎山老母和相繇也被永远幽禁在封魔谷内,用的还就是他们自己族人的精血。 而这一次一同被关在封魔谷法阵之内的,也还有法师的那具执念化身。 黎山狐族自黎山老母之下,大部分都已经被诛杀,也幸好小叔祖的先祖中途醒悟了过来,最终躲过了这一场杀劫。 战后,一身白衣如雪的法师带领着其门人及一些助阵的人间修士,俘获了残余的妖族。 也有修士之亲朋好友皆葬身于此次战役之中,见还有妖族残余,都不惜痛下杀手,直接要让所有人伏诛。 最后硬生生被法师及其师父门人给拦了下来。 有人问:“法师,这些妖族罪孽深重,双手沾满了我们亲人的鲜血,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们的性命。” 法师说:“他们罪孽确实深重,但我等这一行又何尝不是重蹈覆辙?今日有黎山狐族,明日又怎能保证没有其他妖族作乱?” “能留下他们性命,非我有假慈悲,而是依此余孽警示后人、后妖、后世。” 在场之人细细一番思虑,不禁流下几滴冷汗。 在场之人,又经过这一番生死劫数,存活下来的人除了庆幸自己气数未尽以外,也无一不是心思玲珑之辈,听罢也不再作优,一切皆以法师马首是瞻。 法师说,这余下的妖族多少都还有心存良念,虽同样造有杀孽,但其族人、亲朋也可谓替之赎罪、尽数服诛。 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等也不便再灭其性命。 法师决定,以大法力另辟一界蹊径,作为他们的栖息之地。 这样既可以防止他们继续祸乱人间,又不至于让此次应劫之修士徒增更多的业力。 其实有一句话他没有当众说出来,但很多人也已经想到了。 山中精灵之所以能有机缘成妖,其本身无不是天地灵秀珍稀之属,要不然也不会有诸多修行走偏了路的修士以猎杀妖物,用以助益自身之举。 况且,不用明言大家也明白,如果这一次把这些妖族全部诛杀了,所获取的天材地宝或许可以算一次满载而归,但日后呢?日后自己的后辈和这个世界往后的延续呢? 又有谁能保证以后的日子,会用不着某些只有它们能存在的东西呢? 为此,这些人不但很乐意放过这一群余孽,甚至还没有拒绝为他们开辟结界。 这就是后来的梅溪森境。 而一开始就驻守在梅溪森境的主事之人,也算是法师的同门,而一同协从的当然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只是随着后来时代的变迁,这些人早已经慢慢真正融入了这一门之中。 就连后来这些人把宗门名字都改成了正一宗。 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是一宗门来历。只是这个故事怎么跟自己宗门之内的一部典籍里所记载的有些相同之处? 只是,小叔祖给他们说这些就是为了这个吗? 当然不是。 小叔祖所讲的这一段,自然也就是他先前所说的法阵千年内有停息之时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一段又与如今的他们有什么关系? 言尽于此,小叔祖才做出一副像极了他们师父的姿态问道:“杨勇,你现在对力量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吗?” 杨勇一愣,明显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而小叔祖接着向陈石问道:“你是否刚才就想问我,这法阵跟你宗门息息相关?我告诉你,确实如此。” 然后又扭头看向白师兄,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现在明白为何你师父即便愿意殒身自己,也要封禁离人一行了吗?又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开启法阵的吗?” 离人信念、至纯精血、执念化身,包括法师一行仙人境界,还有妖族血债、缘孽纠葛,看似错综复杂的关系,却一切又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般发展着。 如果没有离人经历,他们不会被困于药王谷内,也造就不了他们一身至强信念,但即便是如此人物,却也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没有一丝立足之地。 不畏强,而受制于心。 如果没有先辈遗命,辜老不会受身于禁锢离人之任,更加不会受制于如今权势之责,也就不会有宗门束缚。 不怯懦,而尽忠于行。 狱卒和囚徒,早就已经是枝与蔓的关系。 第173章 天命虚缥缈,使命当如归。 人人都知天命。 曾几何时,又人人都追逐信奉天命,甚至一度坚信自己就是所谓天命之人。 只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慢慢摧残过后,又渐渐妥协了自己的“天命”,认清了自己,感叹自己并非那种命。 不过,过不了多久,等时间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他们又会说“自当立,而知天命。” 那么,这个天命又会是什么呢? 陈石等人回答不上来。 虽然他们也正好处于懵懂“天命”的年纪,但他们俩人都很腼腆的认为,这些事自己想想就好了,这要是说出来,就羞死个人了。 小叔祖还以为这话把他们给问住了,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要我说,轮回就是天命。” “你前面做了孽,后面就需要还。前世做了孽,今生就要还。就像狐族祖上杀了那么多人,今日又同样被屠戮了族群一样,绕不过那个奇怪的圈子。” 说着,刚才还谈性甚佳的小叔祖竟然有些红了眼睛。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天命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今天我有了我自己的使命。” 眼看又会是怎样的一片愁云惨雾,陈石摇了摇头不想去机会,而是坚定地说着誓言般的承诺。 甚至有些觉得,就是四师兄带着那些离人所做的事,而离人的掌控首先是落在了自己的宗门责任之内。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小叔祖没有牵连怪罪,但自己想来也是不好受的。 但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确实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甚至弥补这唯一残存下来的男人。 “什么使命?” 陈石:“无论他魍魉、魅妖出于什么目的带走了辜芙蓉小师妹,我都必须尽快将她寻到,并带回来,以不负师父对我的知遇之恩。另外,我是药王宗弟子。” 除了白师兄,都不太理解陈石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以为他说的是药王宗弟子。 对于同龄间的其他人,可能还不太能理解这种亲情之间的羁绊之情,但这对陈石可能有些不同。他打小差不多就有接近一半的时间在梦里度过,其阅历自然也就比其他人更为成熟得多,就是石老爹都忍不住赞叹过他的这份奇异。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陈石悟得谛听之法,借以晓彻人、事之前后缘由、因果轮回。虽然功力尚浅,又不够熟练掌握,但这份天赋也足够陈石尽情领略远超同人之间的情愫羁绊。所以,早在辜老家中的某一刻起,就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那个家,那里的人就是自己的执念。 白师兄暗自有些惭愧,看向陈石的眼神也渐渐少了一些轻溺之意。 而小叔祖的表情更是直接的有些欣赏和羡慕。 杨勇跟着跳起来说道:“这也是我的使命。” 陈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诛杀相繇。”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石突然对相繇有了定论,从完完整整得知它相繇的行为习性之时,心底就有了一种念头,那就是此妖不可留。 回首想想,这也只可能就是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执能之责吧。 那黎山老母可能是跋扈了些,所做也勉强能定义自然界之内的弱肉强食之争,但受到相繇蛊惑之后,竟就有了不可满足的欲念,还有无休止的掠夺和杀伐侵略。 这不就是违背了精灵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吗? 无论是黎山老母自己的族人,还是后来被他们蚕食的其他妖族族群,甚至是后来的人类,而对相繇来说又何其无辜? 陈石问过白师兄,相繇为何要这般做? 白师兄没有草率回答,反而是小叔祖照原转述了那法师的话。 相繇天性冷血残暴,以杀戮、血腥为乐,加之修炼成妖之后,滋长原始心性,又以生灵神魂作为修炼根本,生而就已经堕入邪魔而修。 这也难怪陈石会潜意识里就厌恶相繇,冥冥之中其他他们本来就是有些对立的存在。 如今,四师兄陆南亭之过,纵容相繇重入人间,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一次不止杨勇,就连白师兄也肃人起敬的说道:“此使命亦有我。” 小叔祖抵不过纵然千年之变,怡然出言附和道:“族人过失,虽不能全抵赖于他人之故,但也必有相繇之险恶用心,此使命亦有我。”也不知道相繇听到这句话时,会不会有前景焚情之挫。 当下,这一个种族不同,年龄不同的小小同盟就算是早一步达成了一种共识,为了同一目标,像是履行着一种天命。 如果史料记录得更为完整一些,小叔祖就应该知道,当年法师在把黎山老母、相繇,还有他自己的执念化身禁锢在封魔法阵之内后就说过。 今日所造之杀孽后果,就是千年轮回也必将报应在自己身上,虽说后世之人无辜,但其余众生又何其不无辜?相繇一生浅视草芥渺小,就是身为同类亦被他归属为裹腹食粮,殊不知自己也终将受尽炼狱之苦,即使再重见天日,也必伏诛于他自己所视廉待之群。 也许只是那时,也才能看得清楚,这般邪魔之物于天道又有何种存在的意义,也可能只有那时,才能有几分窥见天道。 慷慨激昂过后,兴奋之情总算有些平复。明明在讨论小师妹的事情,怎么扯到这么远了? 小孩子毕竟面子薄,杨勇微微有些脸红的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又先去哪儿寻找小师妹?” 白师兄知道这件事本来也就与小叔祖没甚干系,当即说道:“陈石,杨勇,你们俩稍做休息以后立马出入秘境,通知谷外的其他师兄弟,全力搜寻留意鬼族之人,尤其是魍魉和魅妖商幽两人,还有小师妹的消息。” 说着眼神之中又有了些黯然。 “即使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战胜他们俩……但照现在情形来看,他们也未必会直接对我们出手。” 然后又十分郑重说道:“若小师妹无事便也罢了,如果有事,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讨一个公道。” 小叔祖却信誓旦旦安慰说道:“都说了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白师兄你又何必忌优愁苦呢?” 白师兄:“师父和我确实说过一些秘闻,但这么多年来,鬼族无时无刻不在预谋侵害人类世界……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审视鬼族立场。” 又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一样,继续说道:“不过,看到陈石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明明师父也痛恨鬼族,又为何会转念接纳魍魉和魅妖了。” 还以为白师兄会继续说下去,但他却话风一转说道:“那鬼族邢放是我亲眼所见的邪祟,所做下的杀孽,在我眼里不比相繇更为可恶,注定是要被诛灭的。” 陈石和杨勇也听师父和师兄们说过邢放的事情,甚至就在前夕还在西南之地鼓捣出一尊魔兽,听说所伤害的生灵性命,就连二师兄那边的高层都为之震怒。 这就是事实,小叔祖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他自己所接触的鬼族,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为此,也只好默不作声。 不过,就算这时他不作声,陈石却反而向他问道:“小叔祖,先前听你所言,黎山老母可能已陨身于封魔谷内,而相繇反而能存活了下来。那被法师一并封印在内的执念化身,按道理说只会比之更强不弱,会不会也一并存活了下来?” “如果他存在,这一次会不会也跟着相繇逃了出来?” 陈石之所以有这样顾虑,也是因为他所说的使命。既然已经决定诛杀相繇,就肯定要考虑一些其他的方面。 执念化身可是连法师自己都无法斩杀的角色,而又与相繇相处同一处境这么多年,未免不会被之同化统属。倒也不是说,遇到强人则之怯弱,莽撞从来也就不是长命之策。 说句偏私之言,做所有的事,就算命再赢,首要也得自己珍惜,不然就是不死之身也禁不起糟践,这也是石老爹教授给陈石的道理。 小叔祖有些皱眉,他一直所在意的回忆都仅限于相繇和黎山老母,而对于封魔谷内其他人物,说实话,他那个狐狸脑袋,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需要被记忆的必要。 好在此时,此事过去的时间还不算太久,作为直接参与者,当然对战场上的诸般细节更为有直接的感受和察觉。 虽然,他中途有晕过去过……有些试探着说道:“应该没有,自始至终从封魔法阵之内逃出来的也只有相繇而已,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一同逃出来。” 而白师兄也补充说道:“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其他人逃出来。” “而且没有外界之人的接引,法阵之内的妖祟是很难找到出入门户的。要不然,就那里面所禁锢的老魔,要是天天瞅准一处攻击杀,就是铜墙铁壁也会有被打穿的一天吧。” 这些不止是辜老爷子告诉他的,也有宗门典籍之中所记载的,而对法阵门户研究贡献最多的,竟然还是四师兄陆南亭。 只因为他曾经有想过,也打造一处只种植仙草灵药的妙境。 不过,就算是猜到了大概,也还是错了很多。 上古封魔法阵,虽看似粗糙,只是只是几块简简单单的石头阵,却也是荟聚了上古诸多大能智慧的结晶,要不然也困不住跟上神与之匹敌的诸位大魔。 甚至就连如今所在的仙人,恐怕亦不能轻言能来去自如。 而他们猜错的地方就是,即使所有大魔有能力机缘聚在一起,也不会齐心协力攻破封魔壁垒,这是他们天性的不可与之为伍。 抛开这个定性不言,就是联手攻之,也攻不破封魔壁垒。没有从外界的打开门户,封魔法阵自身就是一个整体世界,一个自给自足的另类空间世界。一切所使出的力量和法力都出自于这个空间自身,甚至其源头还都来自于他们自己。 再强大的人又怎么能揪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呢? 第174章 路有千百条,眼前是方向。 陈石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说相繇生的恐怖,所描述的也是强大无比,但其终究还是可言可描述之物。甚至就现在陈石体验修行妙趣来说,都能自我推测其并不是不可战胜。 虽然就目前来说,他们的实力确实还很渺小。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石对他们所说的执念化身,光听着这名字,都有着打灵魂深处里的战栗。 陈石误以为这可能是自己对未知力量的畏惧,他可以克服,可以慢慢适应,也打定主意一定要战胜它,或者是他。 殊不知就是他也没想到过,执念化身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个人? “那封魔谷内还有其他什么大魔吗?” 陈石问了另一个刚刚想到的问题。 既然如今封魔谷能被打开,就难免以后不会被别人,甚至自己再打开一次。 “有。” 这一次,白师兄很肯定的告诉了他。 陈石猜到了会有,所以并没有觉得惊讶,也只是盯着白师兄,愿闻其详。 白师兄多多少少也能知道陈石为什么想知道这些,而他的默许般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协助他,甚至是代替他。 白师兄问道:“师弟可还记得先前我与那云中观道士?安在南方遭遇的那只石魔吗?” 陈石:“当然记得,难道说它也是从封魔谷跑出去的?” 白师兄:“那倒不是,封魔谷迄今为止也只有相繇被放出来过。我说的那只石魔,也并非封魔谷内的石魔。” 陈石有些不明白,难道说这世上还不止一只石魔?又或者说有很多只石魔? 也许是已经考虑到陈石和杨勇会想得更多,所以白师兄当先解释道:“世上只有一只石魔,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有很多分身。” 顿了顿,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其实除开石魔,还有风、水、火、影四魔。” 陈石听完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光听着名字就已经足够庥搐了,还不说他们已经模拟过石魔分身的破坏力,就是十个现在的自己也未必是其对手吧。 白师兄:“这五只巨魔,是不生不灭,天地永恒一般的存在,所以从一开始就被永远镇压在封魔谷内。但后来,无论是哪一些人,都想方设法的要将他们重新放出来,要么欲望将其控制、驱使,要么干脆是携怨泄愤的极致之徒。殊不知这都是自取灭亡之道。” 陈石不禁细细品味,那他们存在的意义又到底何在? 别人几千年来都没想明白的道理,仅凭刚刚修行不久的陈石又如何能一时悟透? 不等陈石想出个道理出来,白师兄又继续说道:“其实封魔谷内还有一些其他魔兽,甚至不乏还有一些上古凶兽。” “不过,好在它们并不会像那五只巨魔一般不死不灭。说不定早就被封魔法阵磨灭了神魂,也说不定早在阵中自相残杀而陨身堕落。” 这倒还是一个半好不坏的消息。陈石刚刚才鼓舞起来的志气,差点就被白师兄这两句消息给泯灭了。 又像是故意跟陈石作对一样,白师兄准备着继续说下去。 “也有先辈猜想,封魔空间里早已经自成一界,里面不止原有的大魔邪祟,也有可能自我苏醒了过一些另类的魔兽……” 陈石连连摆手道:“够了,够了,白师兄,你饶了我吧,再听下去,我都怕道心不稳了。” 白师兄的深意,几人自然明白。所以也都没有拒绝和打扰,都只是用着他们自己的方式,诉说着自己的决定。 渐渐的,有些哀愁的气氛终于不再弥漫,白师兄才说道:“好了,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你们俩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抓紧时间赶快回去。” 说着,又有些不放心的再一次叮嘱道:“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石,杨勇非常懂事的没有过问他要去哪儿,做什么?只是体贴的做出乖巧的表情,让真正担心自己的人不那么担心。 而白师兄也没有过多的赘述,有些事,他自己动手去做就好了,又何必让其他人沾染太多? 招呼了一声小叔祖,俩人倒也洒脱,随即就一同先一步离开了小屋。 “石头,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小师妹?” 陈石扭过头来,十分认真的盯着杨勇。 “杨勇,我要说辜芙蓉没有任何危险,甚至可以说此行也是她以后有着至关重要的经历,你相信吗?” 陈石平日里本就不拘言笑,此刻说话更是谨慎郑重,容不得杨勇产生一丁点疑问。 但就算不是这样的情景,杨勇也会毫不犹豫相信他所说的话的。 “我当然相信,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陈石:“你知道我的神识之法与别人不同,有些时候所看到的并不只是事物表面吗?” 杨勇点了点头。 “这种能力其实我还不能完全掌握,甚至就现在来说,还没有一开始领悟这种能力之时用起来得心应手。” 陈石皱了皱眉头,像是在烦恼,又像是在回忆。 “那会儿魍魉出手制住小叔祖时,其实我已经感觉到魅妖已经先一步出手了。但是我没办法,无论是魅妖的幻法,还是魍魉,我虽然看到了,但身体上做不出半点反应,更不要说去阻止了。” “也许这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悬殊所产生的畏惧,更有一些神奇的功法蕴含其中。” 说到这,陈石还忍不住插言说道:“杨勇,其实就你喜欢直面对抗相争的性子,我都有些想建议你也跟着体悟一些精神法术。如果能与武技融入一块,那肯定实力会有更进一步的提升。” 杨勇还是点点头,并催促道:“我知道了,你接着说。” 陈石:“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其实也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我最终还是没能抗住魅妖商幽的幻法攻击。” “但我即便是身处幻法之中,也依旧能感受外界所发生的事情。” “我要告诉你的是,虽然他们家确实把辜芙蓉给掳了去,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听到陈石虽然一直在说自己的能力低微,但杨勇却一直在惊讶,陈石的神识运用竟有如此效用?况且在那种情况下,事情条理还依旧如此清晰。 换作自己,到现在还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半点主见。 杨勇:“你怎么知道,那不也是幻境?” 杨勇把魅妖商幽的幻法称之为幻境,其实是不对的,但也不能说是错的。 身处之地确实是虚幻的,与魅妖的神识法术也有相关,但这些幻境却不是魅妖商幽所制造的。概括来说,魅妖商幽只是做了一丁点儿引子,其余一切其实还是跟自己的所见、所知、所想、所惧有关。 陈石有心相之别的天赋,所以他自然而然就能分的清哪些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哪些是自己的所想、所念。 幻法之中,陈石不但“看”到了师父大胜了十三离人,就连相繇也一并被他给斩杀了。更为可喜可贺的是,师父还在这一场争斗之中突发奇缘,功力大增,堪堪就有突破天仙之境。 这让陈石兴奋不已,又十分难受。 如果有人能看到陈石那时的内心世界,定然就会发现他是一边笑一边流着泪的。 而另一重心相之中,他又继续看到了辜芙蓉被魍魉二人掳走之后的场景,而这份场景却又左右分为了两个。 一边是辜芙蓉被虐待得体无完肤,神魂俱损,一天天都在祈祷着陈石和杨勇能救她脱离苦海。 一边是辜芙蓉被魅妖带走之后,一开始可能会比较抗拒,刁蛮的任性让她并不是十分惧怕魅妖和魍魉。而魅妖也总是拿她没有办法,就算是动用天赋法术,所能困住辜芙蓉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更过了不久,甚至辜芙蓉还主动要求魅妖对她施展魅惑幻法之术,用以锻炼她自身的天赋法术。 不久过后,辜芙蓉功法大成,拜别魅妖之后,手提玄色玉葫芦,身披如墨流彩糯纱衣,脚踩如夜潮湖卷浪靴款款而来。 而陈石身后,赫然还正是杨勇正与相繇战斗正酣的场景。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身影。 要不是兴致实在不高,杨勇非得抓着陈石把这一段细细描述百遍不可。 虽然杨勇相信陈石,但显然光凭这点,还不足以说服于人。 陈石也知道这点,所以他解释道:“其实心相之中还有很多方面,与这件事多少、大小都有关系,但凭我现在的本事,还不能把它们一一综合筛选,得出那最后的答案。” “我之所以说辜芙蓉会没事,是因为当幻法解除之时,所有的心相场景都随之而消失不见,就像云一样。而独独就刚才那一幕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再结合魅妖把辜芙蓉带走时的情景,我想那应该就是未来最为准确的一种推断。” 其实就连陈石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所说出来的这一番话。 平平常常的自己,又怎么能预示未来呢?之所以这般对杨勇说,是因为安慰? 也许更多的是为了安慰自己。 不过好在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杨勇信了,他无条件的选择信任了陈石的这般猜测,这举动把陈石都搞懵了。 “你怎么相信这个?”陈石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杨勇:“不是你自己都说这一段比较特殊吗?那它就算不是未来,我们让它成为未来不就行了。” 陈石一阵无语:“你比我还疯。” 杨勇呵呵一笑,这是这段时间里他第一次这么轻松的笑了出来。 “老实说,你有没有比我更威风?” 第175章 终究需面对,直言话不讳。 陈石知道他只是戏问,但即使这样也不会让他失望,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哄他开心的话儿。 就像一个十分配合的观众,嬉戏之间,属于他们这个时间里的童贞快乐终于没有再错过。 因为俩人都没有想好,又或者是说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消息告诉给师兄们,还有在家里翘首以盼,等着他们一起回去的师娘。 白师兄反正也说了让他们休息好了再出发,并没有要求一定什么时辰嘛,所以也就一直磨磨唧唧的,静坐调息了好一阵子才整理好思绪无奈启程出发。 封魔谷中时日跟外界好像有些偏差,在这所小屋里,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着日月更替了,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环境,回想起来,竟然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诡异。再加上从进入秘境那一天开始,精神就一直有些紧绷,以至于现在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今天具体是什么日子。 而等他们终于踏出秘境的那一刻,才惊讶的发现实际上外边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一直守在药王谷外的五师兄和六师兄,几乎每天都会来秘境入口之处等待着,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期望着师父和师兄弟们的归来。 要不是师父临行之前命令只准他们在谷中等着,可能他们早就已经不顾一切的也要冲进去寻找他们了。 其实估摸着,辜老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结果,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去了可能会受到牵连可能受伤,而更多的也有他自己识海推演的结果。 先说陈石和杨勇终究还是踏上了回程的路途,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说不定会在这密林之中偶然遇到辜芙蓉和魅妖一行?却全然忘记了来的时候遇到的危机和恐惧。 别看陈石和杨勇这一次从谷中回程的路上走的轻松惬意,殊不知这只是白师兄和小叔祖先一步处理过后的结果。 秘境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况且众妖之间也有他们特有的传讯方式,包括那些野外妖修。 受陆南亭及离人的屠杀,黎山狐族几近灭族,除小叔祖之外,可能也仅仅是有一些没来不及回村的小妖苟延残喘。现在没有了大族的庇佑,在这一界几近封闭的世界里,想生存下去属实有些困难。 而北面的另外两大妖族也不是全部覆灭在封魔谷之战中,经过这一次,却也失去了再统领震慑下去的力量,情况可能也是跟如今的狐族差不了多少。 为此,白师兄和小叔祖才会考虑继续滞留在秘境之中,一来有收拢这三个妖族,想办法让其有能力生存下去,这也本就是药王谷一直以来的职责;其二也是需要斩杀掉那些趁机想作乱的个别妖族,当乱之时也只能用当断之法;其三也要搜罗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族人混入其中,其实也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魍魉、魅妖商幽的踪迹。 于是他们的第一步就是十分默契的先萧清了陈石、杨勇回程的必经之路。 这一日,守在秘境等他们回来的只有五师兄一个人。 陈石、杨勇刚刚走到白师兄入谷之时所做的第一个路标的位置时,就被早已经守在那里等待的五师兄率先给发现了。 五师兄一看清楚人影当即就有些激动的喊道:“九师弟,小师弟,你们终于回来了。” 兴奋过后随即就发现了异样,有些犹豫的问道:“嗯?师父呢?还有师兄们呢?” 陈石和杨勇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想开口,虽然在回来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好几套说辞,但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却又露了怯。 终究还是陈石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坦然以对可能比找什么理由都要来得轻松一点吧。 “五师兄,出了一些事情……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听到陈石这样说话,刚才还有些激动的五师兄瞬间脸色就有些苍白,显然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原来早在师父匆忙赶回谷之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可能出了事,况且先前还已经发生了七师弟的那件事…… 过后,他重新点燃过那一抹灯火,灯虽然是亮了,但五师兄失望的发现火光之中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灵性。 后来,随身携带的缡龙白玉佩中又隐隐传来了两次灵力波动,更是让他们两兄弟一阵紧张不已。 虽然他们兄弟俩还读不出这里面具体所蕴含的信息内容,但在这个本就多事之秋的节骨眼,每一丝异动都会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师父和四师兄这一去,不但没有把七师弟带回来,竟也成了永别。 想着又猛然摆了摆头,像是不愿意承认所听到的消息。 陈石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实话实说可能无论是对谁都会好一点。 五师兄终于还是瘫软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陈石、杨勇理解他的心情,憋了好一会才有些无力的劝慰道:“五师兄,还请节哀。” 五师兄抬头看着同样神情悲切的俩人,又似乎看到了那些年曾经历风霜雨淋的弟弟。 骨子里的基因马上令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反过头来安慰道:“我没事,只要你们能平安就好。” 说着又像是有些后怕似的,猛地一下子把俩人抱在怀里,力气之大就是身体强壮的杨勇都快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苦苦支撑了好久的陈石才勉强求饶道道:“五师兄,我快不能呼吸了。” 有些失态的五师兄就是有些舍不得松开,生怕会失去他们一样,嘴里还一连说着祈求的话儿。 陈石、杨勇也只得忍着,赶紧扯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六师兄?” 所有的情绪,岔开话题都是不错的调和剂,就像有些事情你不可能一直悲伤,就像你再高兴的事情也不可能一直笑。 五师兄缓了缓才说道:“你们入谷的时间太久了,我们担心师娘在家会着急,所以昨天我刚好叫六师弟先回去看望她老人家去了,并嘱咐他这几日不用急着回来,就在师娘身边好生伺候着……” 说到后边就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现在把六师弟支在师娘身边伺候,不就变相的在暗示什么吗?想着,就又有些懊恼不已。 陈石感叹五师兄的心思缜密,其实他也可能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只是自己并不想,也不愿意这样去想罢了。 而师娘本来也是玲珑心,五师兄这般安排,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什么呢?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好像也不至于就是坏处,至少等自己把这个难以启齿的消息带回去的时候,师娘想必心里也有了准备吧? 五师兄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俩人,当即侧过身子对他们说道:“先回去再说吧,你们大概也累了。” 是很累,但更多的是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谷中并没有过多的耽搁,而是简简单单,胡乱对付一口过后就又马不停蹄的启程往家中而去。 而辜芙蓉的行李,五师兄却劝他们先别急着带回去,而是暂时放在谷中。 毕竟她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跟在魅妖和魍魉身边,至少也是最安全的。 陈石惊叹,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辜芙蓉是最不可能出事的人,又何必把这个本就不确定的消息自己先赋予上暗淡的颜色呢? …… 事实证明五师兄的怀疑是有根据的,虽然陈石只是说师父受迫跌入封魔谷中,并不一定就出了事。但即使不会修行也对修行界有些了解的师娘,单单听到这种变故也能猜到这最后的结果。 静静地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了好久,才用极为平静的语气问起了辜芙蓉的事情。 三人里面,杨勇最会撒谎,所以他说什么都可能被误会成最坏的结果,而五师兄的性情决不妥协对师娘撒谎,最后还是得由最可能不会撒谎的陈石来答。 陈石可能真不会撒谎,三言两句就是破绽百出,后边还特别努力的诠释着可能辜芙蓉只是跟着那魅妖有些师徒缘分? 话一说出口,不说面面相觑的两位师兄弟,就恐怕附近路过的鬼,都会翻两个白眼。 师娘倒并没有在乎他所猜测的结果,而是把辜芙蓉如何被带走事情细细问了两遍。 见师娘神情从容,只是淡淡的说道:“小芙蓉应该没事,你们就别胡乱瞎编了。” 被拆穿了谎言,三人都有些脸红。 陈石后悔的说道:“师娘,我们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就是担心你太过于伤心了。” 师娘叹了一口气,自是没有一般计较,而缓缓说道:“我不怪你们,伤心也是难免,但人嘛,终究也是有离开的时候吧。” “好了,我也累了,想眯一会儿,你们自己去玩吧。对了,晚上他们会回来吃饭,我就懒得动了,你们四个去准备准备吧。” 听到师娘的吩咐,几人都十分努力的想把事情做得更加完美一点,让师娘更省心一点。 就是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杨勇都自告奋勇的跑进了厨房说要帮点儿什么忙。 晚饭的时候桌上人很多,却没什么声音,分明很可口的饭菜最后也没被吃下多少。就是师娘有些反常的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甚至还笑眯眯的夸奖陈石手艺不错。 这顿饭其他人吃的如同嚼蜡,等好不容易下了桌,陈石、杨勇又麻溜的收拾起了桌子。 要不是师娘叫住了准备抢着活儿的五师兄和六师兄,可能根本还轮不到他们俩。 厨房里的俩人一边干活一边偷听着外边的动静。 只一小会儿,外边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哭泣声,而停下手里动作的俩人也跟着红了眼圈。 有时候,不需要共情的秘法,红尘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意识场。 不知不觉中,陈石又下意识的想起来自己刚来的日子,算一算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 有时候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快点。 第176章 成人无简意,真诚以待人。 这一夜,虽然都各自早早地回了房间,但谁都清楚,其实大家都有意避开了别人的眼光。 虽然说他们或许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但真正搁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都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陈石还是睡着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担心的心事终于能有了结论,也不必再紧绷着快要崩断的神经。 还有家里的温度最让人安心。 直到被一丝轻微的震动给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一下子神识清明的陈石猛然扭头看着刚刚被打开的房门,随之进来的是辜芙蓉的母亲林萍儿。 林萍儿轻轻地打开房门,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陈石明明是醒着的,刚才为什么不吭声? “呃……我刚刚有敲门,你没有听见?” 陈石这才恍然,跟着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 已经深秋的天气早就有些冷,虽然是穿着衣服睡下的,但这被冷风一浇还是冷不丁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对不起,我刚睡醒,真的没有听见。” 看着有些慌乱的陈石,林萍儿当然明白了他并没有故意撒谎。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一家人,你也不用说什么对不起。” 可能觉得自己解释的口吻有些太过于严肃,又语气轻柔的接着说道:“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要盖着被子。” 知道自己的窘境被林姨发现,陈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现在他很想去厨房倒一杯热水喝上暖和暖和,因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已经快成整块掉下来了,只是嘴上忍不住哆嗦着说道:“我知道了,林姨,下次会注意的。” 然后又紧跟着问道:“林姨,您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职业本能的林萍儿随即也就发现了陈石的不自在,体贴的并没有当即就问他问题,本来自己大清早就来打扰别人就不是很礼貌。 打了招呼又从陈石房间退了出来,还一边说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这样容易感冒。” 看着房门再次关上的陈石,大概也能猜到林姨这么早就来找自己会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他自己本来也就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赶紧爬起来,使劲挥舞了几下胳膊和腿,让其在最短的时间里赶紧热乎起来,却有些忘了自己已然有了法力修为,要不是心神不宁、情绪波动太大,本来也不至于躺一个晚上就把人冻僵了。 刚刚想起来的陈石也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跟着调动自身神识法力,滋润沁暖着周身,如果有旁人就会他的薄衫表面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寒雾。 如果任由这道寒气滞留在体内,虽说倒不至于就像林姨所说的那样会感冒,但肯定会很不舒服的。要是普通人,就真的得老老实实的去倒杯温度稍微高一些的热水,趁热喝下,或者再熬上一杯姜汁红糖水。 等林萍儿再次返回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刚才还有些冷白的陈石,此刻竟红润了不少,跟着自己父亲身边的徒弟也看得多了,当然也就见怪不怪。 但还是把手中有些烫的红糖水递了过去。 “时间来不及,我就只是简单的冲了一杯红糖水,快趁热喝吧。” 陈石赶紧恭恭敬敬地接过,并道了一声谢,转身放在书桌上之后,顺便把唯一的一把椅子搬了过来请林姨坐。 林萍儿并不拘谨,本就有些着急的她也就没有再怎么客气,随即就像讲故事一般说道:“你师父以前也有过突然不告而别,但过不了一周或者一个月就又自己回来了。那时候我也是刚嫁过来不久,为此还特别担心过几次,生怕他是出了什么意外。” “兆南每次都安慰我,叫我别太放在心上,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包括其他的高人也都是这样的,我每次都以为是兆南为了让我宽心才故意这样开玩笑说的。” “后来时间长了,我也发现咱爸真的是越加神秘的人物。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有对我们承认过,我也没有亲眼见证过,但后来见着了他的那些徒弟,也就是你那些师兄之后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 陈石见林姨并没有一开始就问辜芙蓉的事,还暗暗有些错愕自己竟然猜错了,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林姨说的话。 林萍儿见陈石站得如此端端正正,以往在医院或者学校可能也已经习惯了,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拉了拉他的手臂,神情自然转变亲切的说道:“别这样站着,这是家里,你也坐下吧。” 算是见识了大人物之间的神情变幻,可跟小叔祖的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陈石依言坐下,突然又听道林萍儿似乎是解释的说道:“一会儿我问你一点儿关于辜芙蓉的事,虽然有你师娘的断定,但我又怎么真的能安下心来嘛。” “可这一次不同,兆南昨夜哭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二次见着他落泪。我就知道,这次可能跟以往不一样了。” “陈石,你告诉姨,你师父就真的回不来了吗?” 陈石神色一暗,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林姨,我和杨勇是亲眼见着师父跌落封魔谷之内的,那里面混沌一片,白师兄和小叔祖说就算是古代的大妖,在里面也很难独活,更不要说师父还受了非常严重的伤……白师兄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和杨勇已经约定好了,等我们先找回辜芙蓉,然后再想办法入封魔谷去找师父回来,无论他在与不在……” 说到后边,陈石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听不见了,因为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明白缡龙佩里的传讯是什么意思了。 听着陈石的保证,林萍儿也不计较,但还是叮嘱道:“你们有这份心意是好,但凡事也要量力慎行。俗话说,长兄如父,往后更要好好听你们白师兄的话。” 有些心虚的陈石听话的对林萍儿点了点了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坚定了自己方才的保证。 “你师娘说辜芙蓉自小就有自己的命数,此次被他人捉了去,是劫数,亦是缘数。虽然我学的是唯物主义,但生活的越久也越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科学所能囊括和解释的,其中就有命数这个最大的伪命题。” 陈石虽然听不懂什么是伪命题,但也觉得林姨这句话说的反而很恰当。 林萍儿跟着说道:“虽说自有天命,但事在人为,一天没有辜芙蓉平安的消息,我和你兆南叔叔一日就不可能放下心中的担忧。陈石,虽然我不懂你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姨还是想请你尽快去把辜芙蓉找回来好不好?哪怕是仅仅知道她在哪儿,是否安全也行。” 本以为是来向自己打听辜芙蓉的消息的,没想到林姨说着说着,竟然直接早就接受了事实。 陈石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慌忙的从床沿上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林姨,你言重了。无论你说与不说,我都会尽快把辜芙蓉给找回来的,包括杨勇和白师兄也都是这样决定的,就现在白师兄还在秘境之中寻找着辜芙蓉的蛛丝马迹呢。” “而且小叔祖也在帮着白师兄一起寻找,他并不十分相信……相信带走辜芙蓉的两人已经离开了秘境。” 说到一半,陈石差点直接说出了小叔祖并不十分信任鬼族魍魉和魅妖商幽的事情来,更差点暴露魍魉和商幽是鬼族的身份。 如果林姨要是知道辜芙蓉是被鬼族的人所带走的,恐怕会更加担心吧。 好在及时收了口,看了一眼没有怀疑自己的林姨,陈石的另一个心相之内竟然有些感叹,有时候说实话并不能让一个人更加的安心。而说一句假话,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欺骗。 林萍儿也清楚现在对陈石说这些,其实更多的是自我安慰罢了。但早在父亲决定培养起辜芙蓉那神秘的天赋之时就已经跟自己解释过,天赋之术本身也是命数,而命运多舛也从来不是既定者的路。 虽然自己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即便是风都希望它来得温柔一点。 而且,看着陈石小小身板所透露出来的气质,林萍儿竟然莫名其妙的就真的有些信任这个小伙子。 看着郑重而又有些着急的陈石,林萍儿没有再继续为难他,而是转而突然打探道:“你所说的小叔祖是谁?” 陈石有些稳重的并没有直接告诉她小叔祖是只狐妖,只是简单的说道:“小叔祖是秘境之中一个族群的长老,本身实力很厉害,我和辜芙蓉、杨勇曾经还被他揍过,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故意在教导我们。” 林萍儿“哦”了一声,随即一句话把陈石惊得一身冷汗。 “我听你师父说过,秘境之中生活的都是各类妖族,那小叔祖又会是什么妖呢?” 明明那杯红糖水确实很烫,可不容易出汗的陈石额头却微微渗出了水。自己跟林姨还耍着心眼儿,殊不知可能她们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耍着小聪明会不会让她们对自己起了生疏之别? 陈石越想越是心虚,他十分珍惜这段由师父带来的亲情,他们无私的这样对待自己,而自己却想着缩减对他们的坦诚,虽然也可能是自己的一份善意,但成年人的世界自己可能真的还不懂。 还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先一步跟林姨道声歉,兴许她并不会怪罪自己的时候,林萍儿却主动说道:“也许你师父告诉过你们,不要对我们说起你们的事,可能是为了怕我们担心,也可能是怕有些事会吓着我们,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谁心里都可以有秘密,只要你真心待人就够了。陈石,你说对吧?” 第177章 庄周有梦域,梦醒是庄周?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好像师父曾经也这样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略微有些尴尬的陈石看了一眼林姨,声音很低微的简单回了一声:“嗯。” 虽然不像父亲一样久居高位,但平时手底下也是管理者好几十号人的领导,有时候甚至还会去学校客串一下老师,面对着的可是几百上千人的学生大课堂,即使没有天赋法门也早已经把人面百相看得相当透彻,又怎么会看不穿陈石这小小拙劣的表演呢? 林萍儿也不拆穿,也没有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只是又一次淡淡的不着痕迹的说道:“我手上有一个特别特殊的病人。” 陈石巴不得林姨改变话题,也就趁林萍儿换口气的功夫,就赶紧抢着问道:“什么特别特殊的病人?” 林萍儿像是在回忆该怎么给这个不是很熟悉的孩子解释,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及时说出来,而是愣了一下才说道:“他叫马修,男孩,今年差不多十七八岁,因为没有找到他具体的出生日期,所以我也是推断的。我们检查过,其实他的身体状况一切都非常良好,甚至可以说很优秀,包括脑子。” 说完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与其说是他病了,不如反过来说是除了他自己以外这个世界病了。” 一时间陈石被她这句话搞糊涂了,一个别人得了自己的病? 林萍儿继续说道:“他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被他身边的人和事给忘记。” 说着又着重强调说道:“不只是人,就是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也慢慢没有了他以往的痕迹。” 就算不是专业的医生,陈石也知道这肯定是脑子出了毛病,但如果说就连他生活过的地方都不存在他的痕迹,那除了大规模的人为,就真的有些特殊了。 虽然陈石没说话,但林萍儿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他的脑电波也很正常,我们特意做了好几天的全程检测报告,也证明了他并不是在说谎,或者说脑子有毛病。” “也就是说他正在被这个世界遗忘。” 陈石一下子糊涂了,也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听错了林姨的意思。 什么叫被遗忘? 看着一脸纳闷的陈石,林姨轻微的笑了笑,总算是从有些阴霾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他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母在他七岁的时候遭遇事故双双去世了,虽然被判定需要赔偿一部分钱财,但后来也因为那家公司破产,这笔钱也迟迟得不到兑现。”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 林萍儿好像今天特别健谈,反正陈石前几次是从来没听到过她说这么多话,但又回想了一下辜叔叔和辜芙蓉的性格,又觉得好像挺正常的。 “重点是无论这个孩子的邻居,还是经手办理他父母事故的人即使看到了当时的文件、报纸,也同样都不记得这件事和这个人了。” 陈石有些疑惑,问道:“怎么还牵扯到这么久远的时候?” 也是不知道具体这件事该从哪儿跟他说起,在这之前她都是自始至终的把一些事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因为辜芙蓉会习惯性的刨根到底的追问下去,所以这也成了林萍儿的习惯。 林萍儿:“这个孩子本来是从兆南科室转给我的,那时候他刚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有些骨折。收治之后才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最后也只有他们社区的一个老工作人员到医院来看过他一次。” “骨折的伤不严重,本来打了石膏也就可以出院了,结果这孩子死活不肯出院。” 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陈石适时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出院?” 林萍儿:“他说,如果他从医院里出去,这里的人就会再次把他遗忘,然后他就会消失的。” 陈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萍儿:“我们也很奇怪,也是这样问他的。” “他说,本来他是想自杀的,这样就可以通过新闻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说不定自己就不会消失了。也就是在去楼顶的楼梯上摔下来的,要不是撞坏了别人家的门,也可能不会被送到医院里来。” 后来,辜兆南医院里的医生听到这个孩子有自杀倾向,思维又如此荒诞怪异,就怀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也就干脆转到了林萍儿的医院科室。 而接收这名病人的医生就是正在值班的林萍儿。 后来做了检查发现他脑子里并没有什么问题,身体也十分健康。除了认为他会消失以外,其他的一切思想行为都很符合逻辑。 最后林萍儿都准备判定他就是在撒谎时,这个孩子拿出了证据。 他随身携带了一份报纸,是他父母出事的时候的报道,甚至里面还提到了这个叫马修孩子的名字。 因为辜芙蓉的关系,参照了里面的身份证号码,林萍儿还特意查询了当时的一些新闻报道以及案件存根,一切正如马修所说的那样,丝毫不差。 如果说仅仅是如此也没什么奇怪的,可随后无论是问到当时报案的民警,还是当地辖区管理人员,他们都不记得马修这个孩子,也没有否定这个孩子不存在,就是恍恍惚惚觉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要不是有林萍儿来查询,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质疑到底是不是只是在梦里见过那个孩子。 甚至后来查到当时事故当事人时,他完全都不记得出事的夫妇还有还孩子,所以才没有再支付过那笔赔偿金。 后来林萍儿又走访了一些马修所生活的环境,无一不是证明都在把马修遗忘。 听到这,陈石说道:“说不定也只是因为他确实没什么存在感,且并不擅长融入这个环境中的原因。” 林萍儿也表情很认真的看着陈石,缓了缓才说道:“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接下来的一件事让我不得不有些怀疑这件事情的特殊性。” 陈石见林姨突然很严肃,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陈石:“什么事?” 林萍儿:“消失了。” 陈石:“什么消失了?” 林萍儿突然有些紧张,就好像突然都有些怀疑自己。 “关于马修的一切。” 关于马修的记忆,之前还是隐隐约约,等再一次询问的时候却得到很肯定的答案,没有马修,马修出事的父母也没有过这个孩子。他们甚至记不起就在不久以前,就是眼前的林姨还询问过他们这件事。 后来林姨又去了档案馆、派出所、学校、社区等等地方,这一次不止是人,就是曾经的那些记录也一并消失了,就好像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叫马修的孩子。 要不是后来林姨回医院跟辜叔叔和其他人员、记录确认了马修确实存在,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曼德拉照应”。 听完林萍儿的讲述,陈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一点儿也没怀疑是不是林姨在欺骗自己,而是真的认真在想这马修的事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林萍儿心里虽然很震惊,但她却不敢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已经没有了证据,仅凭马修手上的那份报纸和马修本人根本证明不了什么,甚至还自嘲的说道可能还会把她和马修都当成精神病。 她是知道一些特殊事件的特殊处理办法的。 见陈石并没有质疑自己,林萍儿这才放心了下来,因为辜芙蓉对自己说过,她的这位小师兄能有分辨别人是否在说谎的能力。 虽然有没有撒谎,她自己当然清楚,但让别人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也一直让她有些放心不下的是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 从唯物主义出发,林萍儿已经对自己做过无数次的实验和检查,结果都没有问题。 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陈石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林萍儿问道:“林姨,这件事你是不是本来想跟辜芙蓉说的?你想让她看看是不是你的记忆和那些人的记忆都被人动了手脚?” 这件事并不难猜,林萍儿也没有否认。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让芙蓉或者她爷爷帮我看看的。可惜,他们现在不在。” 刚才还挺轻松的环境瞬间就有些压抑。 就是陈石都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林萍儿:“陈石,我知道你们的世界很神奇,有些事情也不是现在的人能理解和认可的,所以我不是想要去改变什么,相反,它们一直在改变着我。” 陈石一时语塞,没想到林姨告诉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林萍儿:“我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你和辜芙蓉依旧是我的孩子,你们师父也依旧是我的公公,你明白吗?” 陈石一下子揪紧的心终于缓了下来,悄悄地放下了心中一直有些悬着的石头。有时候陈石自己也怀疑过,如此惊世骇俗的经历到底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者干脆就是一场幻觉、梦?如果是真的,那世人又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胎? 后来身边一直有石老爹、师父、师兄,还有杨勇和辜芙蓉,这个问题也就根本没让自己真正面对过。 如今,即使不动用谛听之法, 他也能明白林姨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态度。 所以,这一刻陈石不只是精神上放松了不少,就连境界上也有了更为巩固的进步。 林萍儿接着说道:“现在马修还在医院里,但已经没有护士为他换药,每天食堂里的送饭也不再有他的那份。而且,就是前不久打入马修就诊卡之内的那笔钱也在昨天被划入了错账。” 陈石:“你相信他真的会消失吗?” 林萍儿顿了顿,学着师娘的口气反问陈石道:“你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命数吗?” 陈石有些呆呆的,实在不知道林姨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林萍儿也不再继续说话,直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离门口更近一些的林萍儿顺手便打开了房门。 是杨勇。 “舅妈,外婆叫你们吃饭了。” 林萍儿答应了一声,称马上过去。 等杨勇走后,林萍儿回头对陈石说道:“马修可能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未了的事,而我只是想在这之前让辜芙蓉见上一面,但她既然不在,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石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林姨说的她相信命数,本就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当即答应道:“当然要。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办理什么手续,会不会太麻烦?” 林萍儿纤然一笑,说道:“不麻烦,一会儿我去医院的时候你跟着我去就可以了。” 陈石点了点头。 林萍儿:“走吧,先去吃饭。” 第178章 萍水恻隐心,不愁真性情。 匆匆吃过早饭,林萍儿便带着陈石去医院看望那个可能快要被所有人遗忘的孩子。 刚上车的时候,陈石就发现林姨在车上显眼的位置贴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十分阳光且还有几分帅气的男孩。 当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陈石就有所感应,照片上的男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随即他又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哪怕是电视上也没有看到过。 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疑惑,略微迟疑便还是直接指着照片开口问道:“林姨,这照片里的男孩就是你说的马修吧?” 开车的林姨先是瞥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并没有看向陈石就直接开口回答道:“嗯,你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吧?我就是怕有一天连我也会遗忘掉这个孩子,所以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他的照片和笔记。” “……” 等了半天也没见陈石回话,林萍儿匆忙之余间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么呢?” 陈石不是没有听到林萍儿的回答,而是突然有些想起来了自己是在哪儿见过马修了。 那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做的一个梦,一个还不是很分得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的年纪。 那天夜里月光很亮,亮到即使不需要借助任何光线也可以很清晰的看清楚地上的小石子,和不远处的身影。 陈石拿着小石子,正在背对着小路的方向玩着一个当时十分盛行的“拣子儿”游戏。 好像是知道身后有人靠近,但梦里的陈石并没有去理会,只是自顾玩着自己手里的游戏。 那为什么又说陈石肯定是知道身后来人了呢? 因为即使陈石没有回头,也能很清晰的看清楚来人顶着一个大光头,有些胖乎乎的身子,尤其是那一对大耳朵尤为醒目。而即使以陈石那时候的视线高度和背对着的状态也能“看”到胖和尚头上的戒疤,也才十分笃定这个光头是个真和尚。 胖和尚走到不远的地方就主动停下了脚步,也不打扰,等了许久见陈石停下手中的游戏,才主动打了一声招呼。而他当时手上牵着的男孩分明就是现在这个叫马修的孩子。 至于胖和尚唤自己什么名字,陈石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只是很清楚他一定是在叫自己。 胖和尚单手朝陈石行了一礼。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关系,所以陈石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胖和尚也不计较,反而很恭敬的给陈石介绍了那个叫马修的孩子。 不过很可惜,陈石现在是一点也想不起他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仅仅只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所以静静回忆了好半天,听到林姨问话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只是想起好像曾经在梦里见过马修。” 林萍儿有些惊讶的“哟”了一声,略微好奇的说道:“那这么说我把马修的事告诉你,还真算是寻对了人吧,你们是有缘分的。” 如果就梦来说,确实真是一种缘分。 因为陈石本来从小就对梦有一种极为独到的认识和信任。 “差不多吧。” 陈石本来还想问一些其他的琐事,但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给打断了。 林萍儿略微有些抱歉的向陈石示意。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看了一眼,还特意又解释了一句“你辜叔叔打来的。” 林萍儿:“喂?” 辜兆南:“喂,刚才我看到你带着陈石出去了,是去哪儿啊?” 因为手机的声音比较大,所以即使坐在后排的陈石也能听到对面说话的声音。 林萍儿:“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带陈石去医院看马修呢。” 辜兆南:“……嗯,马修?” 林萍儿听到辜兆南这个口气,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小心试探着的问道:“对,马修,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比较特殊的病人。” 辜兆南有些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肯定得说道:“好像是有交代过一件什么事情,不过确实想不起来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总有些事情记不住。” 又闷了将近一分钟才继续问道:“不过,你带陈石去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林萍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稍微缓了一缓才有些释怀地说道:“那个叫马修的病人症状有些特殊,你也知道陈石的身份跟咱爸一样……所想我想让他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辜兆南虽然想不起马修的事,但即使不用林萍儿解释也已经猜到了她带陈石去是什么意思,所以等林萍儿解释一句之后也只是抓紧问到什么时候可以带陈石回去。 林萍儿:“这边也不知道会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不过最迟也是下午就会回去。” 辜兆南:“那行,到时候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找陈石有点事。” 林萍儿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只是简单的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以辜叔叔的年纪,显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忘掉一个还这么特殊的病人,更何况还是他与林姨都有讨论过的病人。 陈石虽然对事情也很好奇,不过他心中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感应反而更加的强烈了。 林萍儿略微叹息了一声,说:“就连你辜叔叔也已经忘了马修,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连我也不记得他了。” 陈石不太懂怎么去安慰一个人,只能非常直接的回答道:“没关系,如果你忘了我再告诉你不就好了吗?” 林萍儿的笑容有些冷凄凄,告诉了陈石一些她们已经佐证过的事情。 “没用的,如果已经遗忘掉的话,即使是上一秒才提起过马修,下一秒也可能彻底忽略掉他……这也是我对你越来越肯定的原因。” “嗯?” 陈石不太明白,自从跟辜芙蓉相处的久了,所有的记忆在他们眼里本来就越能成为具象化的东西,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抹灭掉呢?如果说真的能随意抹灭,倒真的是辜芙蓉一个十分难得的借鉴机会。 就像心有灵犀一样,陈石刚想到辜芙蓉,林萍儿就跟着说道:“我跟你说过,本来是打算叫辜芙蓉去看看马修的……可惜她出了意外。” “不过,既然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马上就忽略掉马修,就证明总算是有些特别的。你刚才也说以前还梦到过他,说不定真的命中注定的呢。” 陈石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怎么就跟命运扯上关系了呢?只能是机械的点点头。 “林姨,假如大家都忘掉了马修这个人,那又会……怎么办呢?” 陈石本想说如果马修真的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到底会怎么样呢?但这样说显得好像有些无情决绝,所以改成了问林姨有何打算?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就连陈石都说的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林姨因此又想起辜芙蓉而伤心。 没想到林姨反而轻笑道:“如果所有人都忘了马修,就是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连记忆都没有了,又何须还有怎么办呢?” 陈石愣住了。 对啊,记忆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其事、有其物、有其人或者一些具体存在的东西而方能有。 如果当这个被记忆的东西都不存在了,记忆又从何而来呢?其实不是我们拥有了记忆,而更像是记忆束缚了我们。 陈石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个什么问题的关键,十分迫切的就想把这个想法分享给谁听…… 面前的林姨显然不是位合适的听众,而看到林姨,自然就想起了辜芙蓉。 对,辜芙蓉才是最应该想知道这件事的人。 林萍儿从倒车镜里看到后边陈石忽而愁容,忽而又兴奋的神情,见惯了辜芙蓉和辜老爷子,也压根没觉得这是什么怪事。 反而安安静静地等陈石自己“醒”过来。 将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不多时就到了。 而陈石也恰如其时的“醒”了过来。 “林姨,我大概是不会忘掉马修的,现在只是问你一声,假如有一天连你也忘了马修,需不需要我重新告诉你?” 林萍儿被陈石突如其来的镇定反而吃了一惊,本来还有些遗憾的心情瞬间又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他的命数。 不只是辜芙蓉的,也应该是陈石的恰恰好,更是他马修最后的机会。 没有追问陈石为什么那么笃定就不会忘了马修。良久,林萍儿才凄然一笑说道:“如果连我都忘了他,那就说明我不需要再记住他,又何必再去重拾旧忆呢?” “在世人看来,马修可能是个身世悲凉的孩子,但他自己却一直没有过凄凉悲戚之患,相反就算是后来他想自杀时,也只是觉得相对于被一点一点的遗忘,还不如让自己最后的生命轰轰烈烈一回,让更多人记住自己。” 林萍儿倒也不是位多愁善感的人,尤其是她这样的职业,与其说见惯了反而漠视,不如更贴切的说是早已经看淡了轮回。 “如果他能自己找到一口饭吃,你就不用再告诉我他的事情了。如果……” “我是说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而你又恰好能帮,你能帮帮他吗?” 又好像怕陈石会拒绝这本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要求,林萍儿抢先说道:“我做过验证,就算是忘了马修这个人,而因为马修而对其他人做出的承诺是不会消失的。” 好像是怕陈石拒绝。 “就当姨拜托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姨能帮上你的,一定义不容辞。” 陈石没想到林姨会对马修如此的重视,天赋之下也清楚林姨这只是纯粹的对马修动了恻隐之心,实实在在的就想着帮一帮他。 “林姨你言重了,我的本事不说比及师父,就是辜芙蓉也比我厉害许多,还不知道马修具体什么情况呢,现在言及恩惠,为时过早啊。” 林萍儿听罢,也冷静了下来,慢慢从刚才的迟疑之中彻底镇定下来,熟练的停车、熄火、拉手刹。 “我只是说如果,然而其结果到底如何就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但对你做出的承诺是认真的。走吧,一切先去看到了马修再说。” 下了车,一边朝着医院门口旁边的路边走去,一边解释道:“我去买份饭,这会儿马修肯定还一个人在房间里饿着肚子呢。” 第179章 一世尽渺渺,往生有寥寥。 林萍儿领着陈石径直上了三楼。 医院里的设施很新,据说是前两年国家为了跟国际接轨,才正经接受和扶持心理及精神科项目,也正是赶上了这一波浪潮,林萍儿才会凭借着有出国留学的经历,以及其自己过硬的临床经验,很快就升到了科室主任的职位。 也正是有了如今的地位,才能毫无理由的就可以保留一个闲置的病房,给一个别人都认为已经不存在的马修住着。 果不其然,看着林萍儿提着盒饭朝病房走去,同一层楼的护士还好奇的打着招呼道:“林医生,还没吃饭呢?” 虽然林萍儿气质看上去比较高冷,但说话的语气对谁却是轻轻柔柔的。 “小林,我吃过了,这是给马修带的。” “马修?我们病房有这个人吗?” 这一层楼的病人并不是很多,又是较为特殊的科室,如果需要住院治疗的话,就更容易被大家记住,况且马修的事情已经在科室发生过很多次了,结果却是没有一个人记得住他的名字。 以至于小林护士还以为又是哪个新来的病人,看着崭新的速记黑板,但实际上这两天挺好运的没有新入院的病人啊。 林萍儿没有理会有些呆萌的小林护士,略为苦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病房走去。 跟在身边的陈石还顺便察觉到那个护士一阵慌乱,反复琢磨着是不是她自己疏忽了什么重要的病人,又恰好撞到了林医生的手里? 林萍儿有些打趣的跟陈石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跟她们过多的解释吗?” 林姨所指的当然是马修的事情。 “反反复复的确认一件大家都无法认知的事情……” 又担心有些冒昧,停住了接下来要说下去的话。 而林萍儿倒也不甚在意,替陈石接着说道:“除了病人,就是疯子。” 陈石不做声,显然默认了她说的这句话。 马修的病房在楼道的最里面一间,光线不是很充足的房间里即便有灯也没有打开。 林萍儿敲了敲门,却并没有等里面的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而刚才走到门口之时陈石就已经动用神识扫视了一遍房间。有些奇怪的是,有一瞬间他并没有察觉到屋子里有人的踪迹,不过随即他也就发觉了这里的异常之处。 谈不上隐匿,因为陈石只稍一留意,就察觉到了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寂寥人影。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和神韵,也不同于刻意隐匿身形的术法痕迹。除了较为高深的隐匿法术能把自身身形及神韵彻底融入到自然环境中以外,就算是白师兄所描述那极擅隐匿之法的邢放,只要稍微留意一些都可以察觉到蛛丝马迹。 之所以白师兄和其他人难以察觉到邢放,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一开始并不清楚邢放具体所藏匿的区域和地点,另外就是或多或少都已经受先前环境条件的影响和干扰,以至于好几次都被邢放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给溜了。 而现在不同。 环境没有纷扰,区域也仅限于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的局部地方,再加上陈石知道要搜寻的是一个人。 除却一开始的没有察觉,下一刻陈石更加疑惑不解,分明是一个人,陈石却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和律动,而强有力的心脉跳动和略高于常人的体魄又无不证明这里确实有一个人的生命存在。甚至就连谛听之法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上还有任何一面的心相,就好像这个人就天生的纯净,包括他的前世今生都就是一张白纸。 更加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陈石紧跟上略迟了一点的脚步。 林萍儿迅速的把盒饭放在床头柜上,开了灯,有些担心的快速去扶起了马修。 果然,这副都快高出林萍儿一个头的小伙子配的上那强劲的血脉,有些宽厚的体格并没有很是壮硕的肌肉,但撑起来的轮廓也看得上很匀称健康,就是有些稚嫩的脸庞看起来过于清秀了点。 但毕竟他的年龄也确实只有十几岁。 “马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萍儿有些担心的问道。 马修好像还没有从懵逼中清醒过来,有些迷茫的看着林萍儿,但立马就被跟在身后的陈石吸引了过来。 而方才还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凌厉了起来,就像一只猛兽遇到挑衅时的自然反应。 陈石也察觉到了,反应迅速的收回了有些肆意妄为的神识。 跟在师兄弟身边太久,又是刚刚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时时刻刻的神识反应几乎都快成了习惯。 如果对于普通人,被神识萦绕可能仅仅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罢了,而对于现在的马修却极为敏感,即使处于出神的状态下也能自然形成应急效应,显然他也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陈石抬手抱拳,以江湖上的习惯朝马修说道:“抱歉,一时疏忽有些冒昧,请见谅。” 凌厉的气场并没有从陈石身上挪开,只是马修终于有些“清醒”了过来。 “林医生,你终于来了,这位是……你女儿?” 林萍儿被他这句话搞得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 “呵呵,当然不是。这是我女儿的师兄,陈石。” 又侧了侧身子,向陈石介绍道:“陈石,这就是马修,你们俩认识一下。” 虽然陈石敢保证这马修对自己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但那凌厉的气场还是让人有些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随着林萍儿的介绍,这种情况才慢慢缓和了起来。 倒是马修很自然的伸出了手,就像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打着招呼道:“您好,听林医生说你是她女儿的师兄,那你一定清楚我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显然林姨应该跟他说过辜芙蓉的一些情况,但辜芙蓉的情况即便是她自己都还不甚详细,又不知道林姨会是怎么跟他说的。 陈石看了一眼林姨,见她并没有什么表示才坦然开口说道:“清不清楚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因为我也从来没有碰到过你这种情况,包括我师妹,她一样不可能马上断定你是怎么回事。我也只能是以我的认知和方式去了解你。” 听到陈石这样的回答,马修却并没有多大的失望,可能也只是习惯了而已。 “噢,那你想从哪儿开始了解?” 可能马修真的不太擅长社交,即便是对一直都很是关心他的林萍儿都没怎么再理会,而是径自起身拿起柜子上的盒饭开始吃了起来。 林萍儿倒也是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派,跟着起身从柜子上拿了两个杯子,准备去给俩人倒杯水来。 虽然是在问陈石关于自己的问题,但马修却没怎么在意他的答案,反而是有些漫不经心。 看在林姨的份上,陈石也懒得跟他计较。而且他的情况确实也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一时间陈石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因为林姨先前已经把他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而从进房间开始,到方才马修警觉收回神识,也从他身上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跟林姨所说的一样,马修的身体上很健康,就是从陈石的角度也会给马修的资质评价上一个优秀。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马修的神魂有问题。 而且陈石也确认了一件事,马修不是普通人,却也肯定不是修行人,即便是刚才发动凌厉神色之时也纯粹只是他的本能天赋反应,没有半分法力波动。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修为远远高出了自己,甚至比自己的师父还要厉害上一些,所以才不会被他察觉。 不动用法术就能做到自然隐匿神魂,这种手段还可以归咎于各自有各自的机缘福报,也就是天赋。而天赋就从来都不讲究缘由和极限,况且身边这样的人又不是没有。 生而为人,却没有前世今生的孽缘牵绊,就好像这一世就是他的第一世为人。这种情况理论上是有,但陈石还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人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不是因为陈石有冒昧的自信,而是神冥之中对于这种情况的不认可,这也是谛听之法所带来的一种本能。 所以更加不会去确认马修就会是这种情况。 单独论马修这种空白的心相境,陈石倒有了马修为何会消失的原因。 马修吃饭的速度并不快,但一大盒饭也已经快吃完了。就是林姨,也早就打好了开水,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陈石有没有什么结果。 以前跟杨勇在师父医院厮混的时候,陈石见过很多医生接诊病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马修,你自己有什么感觉?” 马修吃饭的样子,不刻意看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陈石问话的同时竟然有些惊奇的发现,一盒带荤食的饭菜他都快吃完了,嘴角竟然没沾上什么油渍和残渣, 除了斯文到极致的上流人士,就只有白师兄和师父那样刻意注重修养的人才能做的到。 一声轻蔑的浅笑,马修咽完嘴里的米饭才说道:“我就感觉自己快消失了。” “你要细问的话就是,就是所有跟我有牵连的人和事正在与我割舍着关系,也就是遗忘我的存在。” 又特别强调的说:“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遗忘。” “我猜,等这个世上所有关于我的一切都消失了,我也就没有了。” 他说的这点倒是跟林姨刚才在车上所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石没有插话,还在等着马修继续说下去。 果然。 马修眉头紧锁,歪着头好像在想一个极其细微的事情,那样小心翼翼。 “如果我没有了,倒不像是我死了,而是好像我将要去另外一个什么地方。好像那里有个人已经替我活了好多好多年,一直在等着我什么似的……” 马修说到这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那个心底里的画面却没有消失。 一旁的陈石眼神变幻,像是透过极其遥远的星空,遥望着另一处场景。 “正如你的慢慢消失,另一个你正在慢慢苏醒。” 第180章 神识很清醒,身体倒诚实。 陈石的眼睛像是聚焦在千里之外,如果有人这时候同样施展共情之法,就会发现陈石现在正身处于一个莫名异域之中。 那里虽然有山,却显得有些苍凉;也有水,却不同于身边河流的清澈,反而是有些殷红,就像染了什么鲜血一样。 即便是站在硕大的阳光底下,也没有感觉一丝的温暖,泛起的鸡皮疙瘩甚至让现实里的陈石都忍不住有些战栗。 这不只是陈石的识海景象,其源头是愣在一旁的马修身上所散发出来的。 陈石刚才就确认过,马修不是修行人士,所以说这突如其来的携外景侵入灵台的举动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来不及去斟酌为什么马修明明没有修为却也能做到这些,而是认真的去体会其灵台识海世界的景象。 恰好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是林姨此前没有提示到过的,也许她们也没有经历过的遭遇,自然非常有可能是一具突破性的线索。 如果说马修的神魂极为纯净和苍白,那么他的灵台识海环境就是一个完全相反的存在。那里充斥着大量的血腥和愤恨,不屈、无奈、恐惧、愤怒,还有一种陌生气息所带来的杀戮、兴奋、狂躁,还有隐隐约约的阴霾和狡黠。 正当陈石还要继续体会这些庞杂的情绪到底出自于哪里的时候,又一息磅礴气势自远方以碾压之势冲击而来。 如泰山崩殂、如大河决堤,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已经逼迫陈石强制退出灵台世界。 方才还沉稳冷静的陈石和马修二人,林萍儿正有些欣喜的觉得今日带陈石来见马修定然有所收获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二人没来由的一阵身体紧绷战栗。 就连身子下的椅子都被挤压得咯吱咯吱直响,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散架一样。 正有些疑惑不解的林萍儿不等她再有动作,陈石和马修已经“惊醒”了过来。 倒没有惊惧的尖叫,在极致恐慌过后的人即使坐着都会丧失浑身的力气。 赶紧扶住一旁的床沿才没有从椅子上给滑下去。同样状态的两人额头上已经流淌了一层冷汗,散发的瞳孔好半天才重新凝聚了神采。 “你也见到了?” 有些惊魂未定的马修第一次有些迫切的向陈石问道。 相比起马修的惊魂未定,其实陈石显得更为不堪了一些,他甚至还不能开口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好在平日里的矜持涵养总算没有露出较大的破绽,要不然还怎么在马修这个“普通人”面前充当“高人”? 像是回味,又像是苦苦思索,过了良久陈石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这就是你说的与你新近生起的牵连环境?” 马修倒没什么,旁边的林萍儿听到陈石开口说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两个人这才没说上几句话怎么气氛就变得如此凝重而奇怪?不过,显然他们确实是有什么新的发现,说不定对马修的事情就会有新的进展呢。 “差不多吧,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又怎么能确定呢?只是那片环境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且最近是越来越平凡,越来越真切,仿佛我自己就身临其境了一般。 加上我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淡忘,又怎么不让我怀疑是不是将要穿越至那片地方呢?” “穿越?”倒是一个比较贴合的词汇。 “你有什么发现吗?”马修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出现他脑海里的这种场景,今天第一次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当然迫切的想知道别人对这种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我也没有什么发现,我所能体会的都是你能体会的感觉,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种镜像折射。” “这也是我的天赋。”陈石并没有马上把自己有修为的事情透露给马修,既有公理上的束缚,也是因为他实在不确定这又是一种崭新的世界观会不会让马修直接更为崩乱。 “不过,我能确定那里不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 马修肯定有些失望,甚至听到陈石的定论还有些藐视。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你有你的特殊,我肯定也有我的际遇。就像我不能代替你去发现你的世界里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有我的方法去证实我所说的,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出于好心来帮他的人,竟然被他这般三番五次的藐视,自然不是很爽。 林萍儿自然能听出来他们之间的火药味,但她十分配合的并没有插手打扰。 马修这个时候倒没有急着反驳什么,而是侧着头像是在回忆,只是深蹙的眉头看起来有些痛苦。 过了许久,也许是陈石还不习惯这样子说话的方式,主动开口说道:“其实你并不拒绝这样的特殊,对吗?” 听到声音,马修好像才意识到身边还坐着人一样回过味来。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怪人,就是对他很好的林医生也只是觉得他是一个病人,尤其是越来近的那些日子。 然而,事实上马修却极为反感这种对待,甚至他就连解释的权利都会被漠视掉,天性高傲的他后来干脆就懒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也仅仅是明白林医生的一番好意,又实在无处可去才坦然接受了林萍儿的这份怜悯。 是的,在他现在看来这就是一种施舍。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他当然不会小气的恼羞成怒,那只会是白痴才有的行径。 马修从刚才有些轻蔑的口气转变为较为高傲的态度说道:“你说的对,我并不拒绝,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得,有是这死出。 那是你自己的事,自己又为什么要知道? 刚才缓过劲来的陈石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但嘴里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为什么?” 而马修却答非所问的说道:“陈石,对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秘密其实可以称作众所周知。我确实需要一个人为我解惑,即便是这个答案是错的,也能给我一些启发。” “为什么?” 说完这句话,陈石都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这种眼巴巴的配合劲怎么这么让人来气? 像是很满意陈石所附和的这个问题,马修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户边,才慢悠悠说道:“一个人就是再怎么聪明,他所能看到的也只能是以他的眼光所发现的问题,而有些问题本身就很平常,又怎么能是他能想明白的呢?” 这是在骂人吗? 陈石终于摆脱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束缚,重新凝炼心神,淡然神游太虚。 倒不是他陈石当着马修的面开起了小差,而只是一种精神面貌上的调整。 见背后的场景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马修形神之中也自然收起了那份尊贵。 “我一直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如果能从这里消失,去往另一个可能属于我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毕竟在这个地方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一下子突然要离开了,多少会有些舍不得。” 陈石好不容易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当然不想再配合着他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 “你既然也能看到我的那片世界,当然应该明白那里并不平静,之所以有这种情志,你就当成是我临行前的惬意享受闲暇吧。” “戚,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陈石忍不住吐槽他了一句,冥冥之中好像在告诉他,要不趁现在吐槽几句,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马修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意味深长的遥指着陈石说道:“你知道,你很清楚我是谁。” 这下倒是真的让陈石有些震惊了,马修的这句话看似是对着陈石说的,但陈石却怎么看都觉得马修在盯着自己背后某个地方。 吓得陈石立马转身回头看去。 身后依旧是关闭着的房门,就连楼道里路过的医生护士都没有朝这边看上一眼。 知道自己有些失态的陈石尴尬的转回了身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到底是来给他瞧病的,还是来听他说教的? “我凭什么清楚你是谁?” 陈石不由得有些急眼的回了一句,情急之下都不自主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一举动把在旁边看着的林萍儿唬得一愣,今儿是怎么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还从来没有见到过陈石这么吃瘪过,就是面对刁蛮的辜芙蓉,任性的杨勇,他依然游刃有余的样子。而如今面对马修,却好像调个儿似的。 而马修也全然与往日不同,说不上他哪里不同。不是林萍儿自己的文词匮乏,而是好像不能轻易用一些简单的词汇去准确的形容这么一个人。 林萍儿却没有发现,她平日里不经意间对马修的那种怜悯,此刻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相反的是对他有一种敬畏和仰望。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明明踏踏实实地坐着的凳子,此刻已经是谨小慎微的只擦着了半边屁股。 马修终于把眼光聚集在了陈石身上,被盯着的陈石不由自主的腿肚子都有些绷紧,明明自己身负五行法术,又兼五气朝元的体魄境界,分分钟都可以碾压他的存在,怎么现在反而被他给唬住了? 被激起了性子的陈石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就这样跟马修对峙着。 隔了好一会儿林萍儿才反应过来,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情形,赶紧想站起来做个和事佬,只是才微微一撅屁股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止了。 马修微微一摆手,刚才还想起身的林萍儿跟着就又轻轻坐了下去。 “你会清楚的。 今日你能来见我,就说明你已经把那件东西做好了,去拿来吧,可能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马修竟有些突然的转身径自躺在了床上,可能是很疲惫的缘故,才仅仅几个呼吸,竟然就开始微微打起了鼾。 第181章 云淡终有主,风轻随意行。 瞅着马修竟然直接就这样开始睡着了。 虽然有点懵,但林萍儿和陈石还是鬼使神差的静悄悄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就连关门都是轻手轻脚的。 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的陈石才突然出口道:“林姨,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哈哈……你才反应过来啊?我还挺好奇的,明明你说只是梦里见到过他,怎么这就一会儿的时间态度变幻会这么快?一会就像个老朋友似的赌气,一会儿又跟君臣的样子对他唯命是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大的干部呢。” 林萍儿可能比陈石更早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时候虽然心里也很奇怪,但也只当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倒没有觉得这一定就是受到马修的影响。 而且,她方才本来想说的是:“不认识人,还以为他是哪朝哪代的皇帝呢。”也就是因为有了这种荒谬的感觉,反而才让这个唯物主义者“清醒”了些。 而陈石确实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变化就是同样身为“普通人”的林姨都看出来了,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再加上同样身为“普通人”的马修,反而这才是最让人他匪夷所思的地方。 不过陈石一时间也没办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想着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见陈石并没有回答自己,林萍儿又一次跟他确认道:“虽然我知道你们的老家其实隔得很远,但你是真的第一次见到他吗?” 这点陈石倒没有迟疑,很认真得跟林萍儿说道:“林姨,就是小时候的那场梦我到现在都还不一定确认他就是马修,在这以前我真的也是第一次见着他。” 林萍儿:“那他说你清楚他是谁,是什么意思?” 陈石:“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他并非是信口雌黄的胡说,这也正是我最费解的地方。” 林萍儿有些迟疑的问道:“那是不是你真的也给忘了?”林萍儿突然想起,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了马修的存在吗?是不是陈石在很久以前认识他,但现在已经忘记了呢? 陈石凝神看向林萍儿,显然也是被她这句话给提醒了,不过随即又被自己给推翻了。 在跟辜芙蓉探讨关于神魂和记忆的时候,辜芙蓉就不止告诉他们一种办法去确认自己是否被失去过一些记忆,其中最为简单的一种办法就是理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所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牵强和离奇,时间跨度又与现实不相符,就极有可能是被剥离了一些记忆或者丢失了一部分经历。 其中更为高深和复杂的辨别方法也有,不过陈石现在还不甚详细了解,也断定那种方式还不会存在自己身上,因为他也就是拜了师之后,人生才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在这此前的生活里,又有什么意义值得有谁那样做呢? 其实有时候人总会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毛病,既然他有谛听法知事有前因后果,人有前生今世,又总是会忽略自己会不会牵扯一些另世因果呢? 陈石自我审视过后很肯定的告诉林萍儿:“没有,辜芙蓉跟我也确认过,我并没有迷失过梦境或者失去过记忆,所以我很确定这是第一次见到马修。” 林萍儿倒也不是一定要追究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见过马修,也并不好奇马修具体是谁,只是作为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他这种病例确实很特别,也几乎是不可重复再发生的事,难免会当成作为自己的一种职业经历报告,了解更多而已。 “那你有没有猜他会是谁?” 陈石:“我都不认识他,又怎么能猜到他是谁呢?” 林萍儿露出一丝尬笑,说道:“这倒也是哈。” 不过转眼她又提醒道:“陈石,方才马修说你有什么东西准备好了,要留给他?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一点陈石倒不糊涂,也确实恰好是有一件东西最近刚刚成型。 就是他入门之时,师父作为师门赠器给他的那柄白玉如意云淡风轻。 一开始如意也仅仅就是一柄如意而已,跟在陈石身边久了以后,自然也就沾染了一些他所独有的气息。尤其是后来陈石掌握谛听之法后,其心相变幻之间也难免会令陈石自己有些迷失于错综境相之间。 而每每这个时候,物性纯净又熟悉陈石原源心相的云淡风轻就能很好的提醒陈石哪一个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随着后来跟辜芙蓉交流了记忆与梦境同样有迷失之虞后,再与自己心相见识相互借鉴融合,对本我建立和持有当然也就更为熟练和熟知。 而作为初有雏形的云淡风轻自然也就是最好的媒介,也将是陈石第一件自我锻造的法器。 虽然以他那时候的修为还不足以炼化云淡风轻为真正的法器,但云淡风轻本来就是一件可成长的器物,能不能称为法器不就是迟早的事吗? 最近这些时日,也相当于是陈石修炼最为勤勉的时候,每每都几乎是神识灵韵消耗殆尽,又务必能做得到及时恢复和调和。而他们行进的每一步都经历着他们迄今为止都未经历过的事情,紧张的情绪自然是一阵跌宕起伏,再加上封魔谷一行,心情更是如过山车般揉挫着心相见知本就极为敏感的灵台世界。 云淡风轻也就是在这期间被无数次淬炼,终于在陈石回到药王谷的那个晚上成功成器。 虽然这只是所有法器中最为基础的宝器,但其效用对于任何其他法器来说也只能是类似,绝对的独一无二。这也是为什么修行人称这样的器物为法器的原因之一。 陈石最为诧异的也就是因为如此。 自己刚刚明白何为祭炼成功,也就是俗称的“成了”,今天就恰好被马修一语道破。 要知道,这件事就是整天跟自己在一起的杨勇都还不知情。 很难不想象到,马修所说的东西就是云淡风轻吗? 云淡风轻成器之时,其物性也基本上成为定性,如非巨大的机缘是不可能再有所改变的。然而其效用却并非是什么威力惊人、惊世骇俗的武器,相反它仅仅是能令时刻提醒自己明心见性,不忘初心而已。当然,其白玉如意本身的凝神纳气功效也在,且对所有神识敏锐的人都有效,这点倒也符合他马修现在的状况。 但能做到这点的器物本身就有很多,就自己身上的另一件白玉佩也能。 只是,这一块更不可能送给他了,因为这是象征药王谷弟子身份的器物。 “嗯?自己怎么又开始考虑要送给他了呢?凭什么?” “难道说自己真的就不许忤逆他,唯命是从吗?” 赶紧摇摇头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对林萍儿说道:“没有,我凭什么要送给他。” 这下林萍儿真的有惊讶到了。 “还真有一件什么东西啊?”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陈石也没有再隐瞒,况且这本身就是师父赠予自己的,相对于林姨来说,他们都是自己的长辈,没什么理由需要隐瞒。 于是原原本本的将之告诉给她之后,林萍儿说道:“如果说你们先前并没有什么交集,而恰巧今日马修又很奇怪的说出这样的话,我倒觉得这正是一种特殊的缘分。” 之所以林萍儿很轻描淡写的就说出这样的话语,是因为就她在嫁入这个家的这些日子里,就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得到过辜老爷子,还有其他师兄弟所赠予的各种白玉器物。 这点倒是陈石没有想到的,在他的意识里,师门所赠予的器物应该是比较珍贵的存在,殊不知还有这样的情况。 林萍儿:“你师父说过,器物要物尽其用才有价值。就像药材一样,如果一份再名贵的药材,无法作用于人,那么它也仅仅是一种稀有的一株草、一块石而已。” 物尽其用的道理,陈石自然也懂。而且作为药王谷弟子,自己也不是那种享帚自珍的人。 况且,云淡风轻作为自己亲手祭炼而成的法器,它的成功其实也就意味着自身境界到了知常境,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它了。 只是毕竟它是自己亲手祭炼的第一件法器,又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寄思于物,一时间要是送于他人,多少会有些舍不得。 嗯?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怎么到底还是在想着听从他的吩咐?这该死的潜意识。 陈石有些沉默,随后说道:“林姨,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并没有想明白马修说的东西就一定是我的云淡风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反而林萍儿有些不好意思了,总感觉有裹挟胁迫的意思,也赶紧打着圆场说道:“我也不是那意思……不是有句话说嘛,器物相赠要讲究时机、缘法……是你的东西,你想送就送……”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所以林萍儿干脆闭了嘴。 陈石反而一笑,替林姨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林姨说的其实没有错,送不送其实就是自己的一念之间,况且还有师父和师兄们的前车之鉴。也不是说自己就舍不得,如果真有那心思,宗门心法那一关自己能不能守得住是其说,就是云淡风轻本身也就不一定能在这个时候成器。 他现在需要的仅是一个理由而已。 第182章 顺其因有果,尊其缘有由。 看似耽搁的时间不长,但等陈石一行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时分。 林萍儿提醒陈石,他辜叔叔打过电话,说有一些事要找他,所以也就没有安排在外边请他吃饭的打算,随后便又给家里的师娘打了电话,告诉她中午只需要做陈石的饭就行,而她自己把人送回去之后马上又要走,工作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处理。 陈石也知道,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有受师父辜老爷子的影响,工作上的事比自己的事都要重要,而一些情感上的事情就是更加不需要被重视的事。 听她还准备专程送自己回去,怪不好意思的说道:“林姨,你还有事就不麻烦送我回去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好。” 林萍儿很独断的决定道:“没事,不耽搁。本来就是叫你来帮忙的,按理说中午应该请你去吃顿饭的。可是你辜叔叔找你有事,也就只能是下一次再约时间了。” 既然不耽搁,又连在家里吃饭的时间都不允许,显然是林姨在跟自己客气。 如果陈石再拒绝下去可能就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便顺应的答应道:“那就麻烦林姨了,只是顺势而为的事,倒是你太客气了。” 林萍儿眉头一展,轻笑道:“那我们就都别在这客气了,走吧。” 午饭是师娘亲手做的,也硬是没让五师兄和杨勇插手。 看着桌子上熟悉的菜式和味道,还有如往日一般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仿佛那些阴霾的事迹转眼就没有在这位慈祥的老人身上留下痕迹。 “愣着干嘛呢?快去洗手吃饭。” 师娘一副命令的口气对着发愣的陈石等人说道。 虽然说是命令,但这种指向性很强的“命令”却让他们很是受用,纷纷积极性都高涨着,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一样。 “父亲的事,你二师兄建议我们等过完年再说。” 这是在辜兆南的二楼书房里,是一个从主卧隔出来的小室。虽然空间不大,但装修的极为“雅致”,为数不多的几本书籍和医讯简报只是随意的搁置在书桌边沿,而空出来的书架反而是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木头和石块,也有一些干枯的动物尸体,被压成标本的花朵,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各种金属配件,亮晃晃的,明显又不属于同一种物件之上。本是种类繁杂,摆放得却是一点也不显凌乱,定然是花费了它们的主人很多心思。 没有过多的寒暄,等陈石关上房门,辜兆南就直言不讳对他说道。 跟着辜兆南的示意随意坐下,陈石问道:“为什么?” 然而陈石心底下却有些惊讶,从国庆放假到现在,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一个多月了,按阳历算法,这一年确实已经快过完了。但显然辜叔叔所说的过年,不是指阳历,那就是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辜兆南:“具体上他没有细说,不过我也能想到应该是有三个原因。 这第一呢,肯定是跟圈子里的人事变化有关,国庆过后,有些去年刚刚提上来的干部又进了一步,所牵扯的很多部门职位也跟着有了变化。如果说这个时候把父亲的事通报出去,难免会有一些人会趁机抢先想着占用他的空缺,这无论是对父亲留下的那些研究项目,还是对他之前所颁布的那些决定都有可能被强制中断。 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另外布置。” 陈石不懂当官的那一套,但他敏锐的发现辜叔叔最后那一句用的是“我们”,果然是跟二师兄还是有些关系的。 辜兆南:“其二,你二师兄也跟我说了,父亲这次的事可不仅仅是门派之内的小事,要是真的被有些居心叵测的人拿起来抓把柄的话,就是你们宗门都有可能被取缔甚至遣散。延迟通报,你二师兄也能想办法进一步把一些可能有心思的高层具体意见打探清楚,该做何处理才不至于临阵磨枪。有没有这个意思都是一种危险的苗头,这不仅仅是对师门任务的一种责任,出于私心来说,也有时间跟其他师兄弟们想办法尽量保全宗门。” 这句话倒是惊得陈石直接有些坐不住,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离人的动乱会给师门带来一些惩罚和麻烦,却没想到会是严重到遣散宗门的地步。 这也是陈石有些狭隘的思想所致。现在的宗门可没有古代的那般地位和权限,国家层面也不会再允许有一股力量超脱于他们的管制之外,更何况这样的宗门还是能令社会掀起巨大波浪的存在,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一种危险的不安定因素。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将这些人分散、打乱,一盘散沙的力量终究是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没有等陈石接受和消化这个话题,也明白这些相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去理解还有些为时过早,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他们还有自己这一代人保护着,就不必额外增加他们的烦恼了。 辜兆南:“这第三个原因嘛,其实是我说的。” 说着,一向不怎么抽烟的辜兆南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支香烟给自己点上。 寥寥升腾而起的烟雾中,本是硬朗的脸庞此时胡渣却有些明显了。 “父亲此前也有过很多的危险,也经常一时间没有音讯,家里人都害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突然出现,还口口声声嫌弃我们太过于儿女情长,担不起大事。” 说着,辜兆南跟着有些安慰似的笑了笑。 “说不定这一次也是一样呢?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封魔谷是什么地方,但从我的世界里去看,父亲所经历过的危险又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 这三句话每一句对陈石来说都是一个崭新的层面,他知道师父的人生经历定然会很丰富,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接触的社会太少,要是有机会,他当然想再跟在师父身边,去领略属于他的那份快意恩仇。 辜兆南跟陈石说这些,倒不是征求他的什么意见,毕竟也是新拜入门下的弟子,就是同一个阵营的自己人,很多事情不能直接越过他。 等一支烟抽完,辜兆南才继续说道:“这些事都会有人安排的,你和杨勇,还有你白师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能不能尽快帮我找到辜芙蓉。那毕竟是我女儿,也从来没有走出过我们的视线,终归是在身边才让人放心一些。” 虽然辜芙蓉被魅妖和魍魉劫掠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每次一旦想起或被提及,陈石都免不了有些自愧不已,更是加深了他立马追寻其行踪的决心。 倒是辜兆南又很快改口安慰他道:“你也不用自责,她能选择上这条路,做父母的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世界终究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闯的。” 一直以来,师父的一家人对自己都很好,很关心和照顾。而自己也一直挺享受这份除了石老爹以外的人对自己的关爱。 但今天是陈石第一次有了一种想逃出去的打算,好像自己除了被无限照顾以外并没有给这个家里带来什么价值。 以至于到现在他连说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好像明白陈石现在的窘境,而辜兆南也并没有故意为难他的意思,开口解围道:“好了,这里的事你记在心里就好。你师娘说下午想去昭觉寺拜拜,你和杨勇就替我随同照顾一下吧,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也方便跑个腿。” 也不知道辜叔叔说的跑个腿是替他还是替师娘,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现在巴不得辜叔叔能给自己派发个什么任务,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用。 有些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给辜兆南打了招呼才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往楼下走的时候陈石才想到,辜叔叔说这里的事让他记在心里就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给杨勇。 有些迟疑要不要转身回去问个明白,但一想到那种无形之间的压力,他又退缩了,有些安慰自己的想到:“大义上的事自己现在还做不得主,也不懂。但辜叔叔说的那一丝可能,自己倒不介意一并相信着、期待着。至于杨勇知不知情,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不是都有更应该,也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看陈石从楼上下来,杨勇当即迎了上来,把辜兆南同样的安排跟他再说了一遍,并声称要不是他一直拖着师娘,师娘早就自己去了。 便不再耽搁,随即就出发了。 路上杨勇顺便告诉陈石,五师兄已经回谷了,六师兄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被安排跑腿去了其他地方。 因为他们兄弟俩并不是很适应外面的社会,所以办完事也就会直接回谷。 陈石也有他自己的心事,一边跟杨勇搭着话,一边梳理着思绪。 而师娘一个人先一步走在他们前面,一会儿看看路边凌寒独自开的花朵,一会儿停下来望着枝丫上飘零的落叶出神。 杨勇见陈石有些心不在焉,便时不时的跑去搭着她的胳膊,率大的一个小伙,竟有些扭捏的在她面前撒起了娇,师娘也是惯着,就是陈石都有幸的被分享到一串糖葫芦。 看着眼前的其乐融融,陈石心里也不再纠结。 经文有云“道法由心,顺其自然。” 其初愿不失,其初心不变,其初衷不改,方行致有心,行至由心。 其道有百,纵有万法,殊途而同归。 顺其因,其因有果。 尊其缘,其缘有由。 这一刻,陈石给云淡风轻的效用起了一个名字——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