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放火烧我,今世还想娶我为妻?》 第557章 赵颐看向闯进来的官差,手指轻叩一下桌面:“冯大人这是何意?” 冯之焕缓缓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的行迹很可疑,从你来了永庆郡之后,这儿就变得不大太平。尤其是今日南亭苑那儿,镇守暴民的官兵,全数被人杀了,救走了暴民,留下的证据全都指向你。” 他冠冕堂皇地说道:“我原来想着梅园是寿安侯的宅邸,你能住进来,与寿安侯关系匪浅。而寿安侯心系百姓,断然不会做出杀害官兵,解救暴民一事。想必你也不会这么做,这里头大抵是有什么误会。” “如今看来你与寿安侯并没有关系,那便不存在误会了。”冯之焕一挥手:“来人,把他拿下。” 冯之焕并不怕赵颐背后的人,无论是寿安侯也好,还是广陵王也罢,他们想要救赵颐,也鞭长莫及。 他也不怕得罪这两大势力。 其一,他将刺杀官兵,解救暴民,并且支持暴民造反的罪名,扣在赵颐的头上。 但凡广陵王和寿安侯是个明白人,便不会给赵颐报私仇,以免牵扯其中。 其二,广陵王是弃子,他砍断了广陵王的左膀右臂,北齐帝非但不会怪罪他,相反还会褒奖他一番。 在此刻的冯之焕心里,广陵王和寿安侯并不足为惧。 毕竟北齐的江山,将会落在贤王的手里。 他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冯之焕见官兵没有蜂拥进来抓捕赵颐,眼神凌厉地看去,却见身着软甲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官兵给控制住。 他脸色骤然大变,不等他琢磨明白眼前的情况,便听到一个士兵向赵颐禀报:“王爷,要将乱臣贼子拿下吗?” 冯之焕懵了,猛地转头看向赵颐,满脸震惊。 赵……赵颐就是广陵王? 冯之焕反应极快,连忙辩解道:“王爷,微臣有眼无珠,未能识出您的身份,反而误会您是杀了官兵的凶手。” “微臣听闻您要来永庆郡,命人在城门口恭候您,一直没能等到您。您的身份是富商,可通身的气度不凡,微臣原来也疑心过您隐瞒身份,私底下来暗访永庆郡,打探清楚这儿的情况。” “可您的粮铺将粮食卖到三十文一斤,微臣便打消了这个猜疑。毕竟广陵王心系百姓,您若是广陵王,决计不会将粮食卖到这么高的价钱,定会派人来审问微臣。” “您的身份神秘,来历不明,放眼这永庆郡,除了您之外,没有谁有这个能力杀了官兵,将暴民全都解救出去。” 说到这里冯之焕干笑一声:“微臣这才误会了您……” 赵颐仿佛听不出冯之焕的弦外之音,眼神清淡地看向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说来,冯大人是没有找到凶手?” 冯之焕忙不迭地说道:“还在查。” 赵颐微微颔首:“查到我的头上来了。” 冯之焕心惊胆寒,以为赵颐要问罪,便听到赵颐说:“既然冯大人查不到凶手,此事便交给本王来处理。” 冯之焕脸色煞白,此事一旦交给赵颐来查,那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可现在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旦拒绝了,赵颐绝对会用强硬的手段,将他给抓起来关押。 他攥紧了拳头,乱糟糟的大脑,突然变得冷静。 再次把整个事件梳理一遍,冯之焕愈发笃定是赵颐杀了官兵,救走了乞儿。 因为赵颐隐瞒身份进城,那么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在围堵他,并且安排了不少人埋伏在梅园监视他。 所以赵颐将计就计,等着自己找上门来,再趁势揭露了身份,提出查找凶手一事,掌握主动权。 好一招瓮中捉鳖。 想到这里,冯之焕心里十分憋闷,却不得不应下赵颐的请求:“那便有劳王爷了。” 赵颐抬手,示意士兵放了官差。 冯之焕带着人告辞。 走出梅园的那一刻,冯之焕的眼神狠了下来。 第558章 “主子,您为何不将冯之焕留下?”江朝望着冯之焕离开的背影,紧拧着粗黑的眉毛:“这人一看就是个黑心肠的人,绝对会在背地里使绊子。” 赵颐冷静地说道:“我隐瞒身份入城,他没有看穿我的身份,怀疑是我安排人杀了关押难民的官兵。” “我若是因为这一桩事将他给拿下,再查明他的罪证递交上去,放在明事理的君主眼里情有可原。” “北齐帝并非是一个明主,他有心要打压我。但凡落了一点把柄在他手里,他便有处置我的由头。” 稍作停顿,赵颐继续说道:“有的事情需要冯之焕出面,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找到证据。” 强龙难压地头蛇,冯之焕一旦出事,他的爪牙便会将罪证给销毁,对于彻查暴民一事便会增加不少的难度。 江朝脸色难看,对北齐帝恨得咬牙切齿:“哪有亲爹这么对待亲儿子的?” 赵颐倒是不以为然:“我与他之间本就没有父子情分。” 江朝盯着赵颐清隽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方才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是如此,心里仍旧有些意难平。 只是因着主子体内流淌着大周一半的血脉,便要沦为皇权倾轧之下的牺牲品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赵颐看出江朝的悲愤,温声说道:“你不必为我伤怀,我与北齐帝没有父子温情,但是有舅舅与国公府至亲的疼宠,便已经足够了。” “这样也好,咱们本来与北齐帝的立场不同。他若是对您有为父的慈爱,最终为了北齐的江山将锋刃对准您,只怕更伤您的心。”江朝说到这里,倒是有些释怀了,挠一挠后脑勺:“那官兵是谁杀的?” 他们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赵颐倒是有一个怀疑的人选:“誉王。” 江朝惊愕地看向赵颐:“誉王?”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誉王为何要帮咱们?”转念,他便想明白了:“他不会是刻意留在永庆郡,帮您清扫了障碍,助您登上皇位吧?” 赵颐眼底闪过思虑:“不排除这个可能。” 从誉王做的事情来看,赵颐隐约猜测出誉王留下来的目的,像是他的一把利剑,做他不能出面做的事情。 誉王智多近妖,为了利益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可惜没有胸怀仁义。 单单是这一点,便注定了誉王与皇位无缘。 赵颐叹了一口气。 这时,江暮赶了过来,急声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粮商运送粮食过来,在城门口被暴民给拦下来了。冯大人派了兵马过去,恐怕是要起冲突了。” 赵颐脸色沉下来,冷声道:“备马。” 江暮连忙应声:“是。” 赵颐快步朝门外走去。 江朝急忙跟在身后。 主仆几人带着一群兵马朝城门口而去。 可城内的百姓似乎听到了风声,也是蜂拥一般朝城门口挤去,阻碍了官道。 赵颐一行人被堵在半道上过不去。 第559章 赵颐望着拥挤的长街,百姓密密麻麻朝城门口涌去。 他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江朝和江暮护在赵颐的身侧。 江暮疑惑道:“主子,不太对劲啊。粮商才到城门口,百姓怎的会这么快得知消息?还不要命似的赶去城门口和暴民抢粮食啊?” 江朝说:“难道是城内的百姓缺粮食,害怕没有粮食被饿死,才敢豁出命去抢粮食?” “不可能。”江暮冷笑一声:“定然有人煽动他们。” 说完这一句话,江暮跳下马匹,拉住一个大汉:“兄弟,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大汉认出江暮是粮铺里的人,毫无隐瞒地说道:“我们听人说,外地的粮商运了粮食来咱们永庆郡。堵在城门外的暴民拦截了粮商,打算抢走粮食。郡守大人派官兵去清除暴民,咱们就趁势将粮食抢了,免得粮商被吓跑了,咱们没米下锅。” 话说到这里,大汉怕江暮误解了,解释道:“粮商将粮食运到永庆郡来卖,肯定是会卖到天价去,咱们这些老百姓可买不起。今日将粮食抢了过来,再按照平日里的粮价算给粮商。” “诶诶诶,不说了,我得赶紧过去,去晚了,可就抢不到粮食了。” 大汉丢下这句话,便挤进了人潮里。 江暮看向赵颐,气愤地说道:“主子,一定是冯之焕干的。” 百姓将粮食全都抢了,消息一经传出去,谁还敢来永庆郡卖粮食? 一旦粮食短缺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永庆郡的暴乱,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等主子处理好事端,恐怕贤王早已回了都城,坐稳了储君的位置。 主子若是处理不好,更加与皇位无缘。 届时,贤王再派人武力镇压暴民,便可平息暴乱。 想到这里,江暮脸色十分难看。 因为北齐帝有令,不可伤及暴民,分明就是针对主子。 赵颐望着拥堵的官道,琢磨着城门应该是没有开启。他思忖道:“江暮,你带几个人快速赶去城门口,把控住守城门的士兵,不允许他们将百姓放出城外,以免制造出混乱。” 江暮得令,带上几个随行的侍卫赶去城门口。 赵颐吩咐江朝:“安排侍卫开道。” 江朝一愣,转念明白赵颐的用意,立即吩咐随行的侍卫在前面开道。 侍卫将随身佩戴的长剑拔出来的那一刻,百姓们吓得面色煞白,惊叫着往一侧退去。 赵颐畅通无阻地去往城门口。 突然之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二楼的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 赵颐定定地看了片刻,方才收回视线。 而躲在窗户后的冯之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因为他调查过赵颐,性情十分温和,根本不会在百姓面前动用武力。 可方才赵颐的行为却与调查的结果截然相反,似乎只要百姓不退让开,必定会杀鸡儆猴。 转念一想,城内的百姓贪生怕死,但是暴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冯之焕担心计划有变,立即赶去城门口。 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惊愕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赵颐。 第560章 只见赵颐神色平和,与暴民头领在交谈。 更令冯之焕惊愕的是暴民头领的态度,原本充满威势与狠厉的眼睛,在面对赵颐的时候,竟是充满了敬意。 冯之焕弄不清眼前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据探子来报,暴民对赵颐抱有极大的防备心。 因为在暴民眼里,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没有真正为民做主的官儿。 即便是出了一个一心为民的官员,也斗不过这些恶势力。 要么屈服,要么殒命。 往往,多数是向恶势力屈服。 所以他们对朝廷派来的人,没有抱有期望,并且认定了赵颐不会为百姓出头。 可眼前暴民的态度,却与他打探来的,以及设想得完全不一样。 冯之焕冷眼打量暴民头领,企图看出一丝端倪。 倒也真的让他看出不同。 暴民对赵颐的态度,并不像是敬畏他的身份,隐隐透着感激之色,仿佛赵颐是他们的恩人。 想到这里,冯之焕心里大惊。 莫非是赵颐与暴民接触过? 不可能! 他的人一直盯梢赵颐,不见赵颐和亲信离开过城内,更遑论是与暴民接触。一旦有半点风吹草地,绝对瞒不住他的眼线。 冯之焕压下心头的不安,朝赵颐与暴民头领走过去。 下一刻,他的脸色惊变,只听暴民头领恭敬地说:“恩人,我们村里饿死好些老人和小孩儿,如果不是您安排人送来粮食,还会饿死更多的老弱妇孺。” 冯之焕眉毛跳动,赵颐竟然派人给暴民送去了粮食? 为了打压暴民,他下令斩断了运送给暴民的物资,等暴民饿殍遍野后,再安排官兵将暴民一举拿下。 谁知暴民一事会传到朝廷,陛下安排赵颐来了永庆郡平定暴乱。 他为了永绝后患,便让人将粮商抵达永庆郡的消息传给暴民,并且撤走镇守暴民的官兵,让暴民畅通无阻的来劫粮草。 这些粮商是赵颐引来的,一旦被暴民劫持,那么赵颐定会出面。在这个时候,他安排乔装暴民的人,会趁乱混进来杀了赵颐。 千算万算,终究是棋差一着。 冯之焕眼底闪过狠厉,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了。 反正……他的人是乔装成暴民。 赵颐对于暴民头领认出他一事,并不觉得多意外。因为他是派身边的侍卫,亲自护送粮草送去给暴民,护送粮草的侍卫今日就在他的身边。 他来永庆郡之前,便有派人打听情况,抵达永庆郡之后,又暗中调查了一番。 这些暴民并非真的要反,而是被逼无奈,想要谋取一条活路罢了。 只要能够给他们安稳的生活,官府不再盘剥他们,他们自然会定下心来过日子。 他在接到粮食提价的文书,便安排了自己人买下粮食,暗中送去给暴民。 其一,可以收拢暴民。 其二,粮食卖到高价可以吸引来粮商,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 如今看来全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赵颐正要开口,远处便传来动静。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冯之焕握紧了拳头,眼底划过一道精光。 那些人,来了。 第561章 果然,如冯之焕所期待的那般,一群衣衫褴褛的暴民快速朝城门口而来。 冯之焕定睛看清楚了,不由得转眸看向一侧的赵颐,想到他今日会命丧于此,顿时心潮澎湃。 赵颐觉察到他的视线,偏头望来,便见冯之焕眉眼舒展,隐隐显露出一丝喜色,仿佛将有好事发生。 冯之焕触及到赵颐的视线,下意识地躲闪。 赵颐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梢,语气温润地问道:“冯大人有话要对本王说?” 冯之焕讪笑道:“微臣听闻暴民劫掠粮食,而您第一时间带人赶到城门口,这心里焦急啊,生怕凶残野蛮的暴民伤害到您,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话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暴民头领,颇有些深意地说道:“倒是没有料想到您与他们是旧识。” 这一句旧识说得极为巧妙。 若是赵颐没有否认,恐怕会传出他与暴民勾结的消息,甚至传到最后会演变成赵颐煽动暴民造反。 若是赵颐若是否认了,说不定会离间他与暴民的和睦关系。 赵颐仿佛没有听出冯之焕话里的玄机:“陛下曾经说,百姓所求的无非是温饱,并无旁的野心。若是能让百姓起了反心,必定是遭受了莫大的委屈,断了他们的活路。” “陛下万般叮嘱我,务必要了解内情,解决了百姓的诉求,不可伤他们一根毫发。唯有如此,才能得了民心,平定了内乱。” “毕竟百姓乃国之根本,民心稳固,北齐的江山才不可撼动。” “本王谨记陛下的话,当以百姓为先。”赵颐温言说道:“我在来永庆郡的路上,遇见了陷入困顿的百姓,便施以援手。倒是没有料想,这些百姓是冯大人口中的暴民。” 暴民们听到这些话,愣了愣,眼眶发酸。 陛下没有放弃他们吗? 若是赵颐没有给银子和药材救济他们病重的亲属,也没有给他们送粮食,他们不会相信赵颐的话。 赵颐奉皇命来平定内乱,没有对他们动用一兵一卒,只是许诺他们,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如今再听赵颐这一番话,他们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对赵颐有所耳闻,是救济疫病的大功臣。 这样一个心怀百姓的人,绝对不会与冯之焕之流沆瀣一气。 冯之焕表情一滞,哪里敢再反驳赵颐的话? 虽然吃了一个瘪,但是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儿,憋在胸口的闷气消散了。 冯之焕双手拢在身后,看着暴民赶了过来,心中大定,等着暴民挑事儿。 果然,暴民气喘嘘嘘地对头领说道:“头儿,官差不由分说的打杀了咱们的人。”说话间,来人凶神恶煞地瞪着冯之焕:“定是这个狗官下令,让官差剿杀了咱们。” 暴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愤怒地看向冯之焕。 冯之焕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劲,这些人并非是他安排的“暴民”。 不等他多想,便见暴民们朝他涌来:“杀了这个狗官,为民除害。” 第562章 暴民早已对冯之焕心生不满,甚至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冯之焕盘剥他们,断绝了他们的活路。他们又怎么会造反呢? 如今背上暴民的称号,人人得而诛之。 可他们别无选择。 只能揭竿而起,将事情闹大了,惊动到天子,或许能够争取到一线生机。 而赵颐的到来,给他们点燃了希望。 谁知今日得到一个消息,郡守要派官差将他们围困在村庄里头,将他们活生生饿死。 他们心里慌了,这才来抢粮商的粮食,希望再见到赵颐一面。 哪知狗官竟然安排了官差去剿杀他们。 若非他们来抢粮食,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暴民们越想越愤怒,无法遏制内心的怒火,将冯之焕紧紧包围住。 冯之焕被暴民们的愤怒与气势震慑,眼底流露出惊恐,色厉内荏地说道:“大胆刁民,你们胆敢对本官动手,定然取你们的性命!”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暴民们眼底充斥着仇恨,紧握着拳头,朝冯之焕挥过来。 冯之焕拉着身边的人挡在面前,高声喊道:“来人啊,将这些暴民射杀了!” 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想要上前解救冯之焕。 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群人,有意无意阻挡在他们的面前,无法上前一步。 一旁的李庸看向赵颐,却见赵颐站在混乱之中,却自有一股威仪气势,无人侵扰他。 他是冯之焕的人,自然知道冯之焕对赵颐充满了敌意,想要除之而后快。 今日布下的局,便是想要铲除了赵颐。 谁知赵颐与暴民相识。 如今赵颐冷眼旁观,显然是看穿了冯之焕的把戏,甚至想要借助暴民之手除掉冯之焕。 他们算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庸压下心底的恐慌,朝赵颐求助:“王爷,冯大人是一郡之长,如今落入贼子手里,任由贼子打杀了。此事传出去,有堕官家威严,恐怕会助长了逆臣贼子的威风。日后,但凡百姓对官员不满,便敢揭竿而起打杀了朝廷官员。” 赵颐闻言,侧头淡淡地看了李庸一眼。只一眼,便转头看向混乱的人群。暴民对冯之焕拳脚相加,其中有一个人挥着木棍,狠狠打在冯之焕的后脑勺。 冯之焕摔倒在地上,脑袋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暴民的拳头密集地砸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摸到了一手粘稠的鲜血,似乎还在不断往外涌出来。 冯之焕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呼吸变得困难,心里涌出绝望,害怕自己今日会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要朝赵颐求救,便听到赵颐开口:“诸位住手。”转而,吩咐士兵:“你们去维持秩序,不可伤到百姓一根毫发。” 士兵上前阻止暴民们施暴。 暴民仍旧不解气,狠狠踹了冯之焕一脚,这才愤恨不平地看向赵颐:“王爷,这个狗官杀死了很多百姓,他死不足惜!” 赵颐看着冯之焕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着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对暴民说道:“冯大人剿杀百姓,他的罪行自有北齐的律法裁定。纵使他罪大恶极,你们将他给打杀了,便是要真正的背负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我允诺过你们,会给你们主持公道,你们倘若信我,便将此事交由我处置。” 暴民们面面相觑,想到赵颐救济他们,而且放任他们对狗官出手泄愤,便明白了赵颐是向着他们的。 可仍旧有一部分暴民,对赵颐有着警惕心,有意说些什么。 暴民头领用眼神制止他们,转而对赵颐说:“我们相信您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赵颐吩咐江朝:“你带人将冯之焕,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都扣押起来,调查他剿杀百姓一案。” 冯之焕听到赵颐的话,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脑袋愈发剧痛难忍。 他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赵颐的圈套,剿杀暴民的人,压根不是他的人。极有可能是赵颐洞穿他的计谋,将计就计剿杀了伪装暴民的人,再嫁祸于他。 这些暴民根本没有分辨能力,看到死的是做“暴民”打扮的人,便以为是他下令剿杀的暴民,情绪激愤的来讨伐他。 赵颐便顺势将他给抓起来,掌控住永庆郡的权势,继而调查他的罪行。 而他犯下的累累罪行,一查一个准。 冯之焕看着面容温和的赵颐,心底却是一阵胆寒。他嘴唇嗫嚅,想要说什么话,张嘴却爆发出一阵咳嗽声,吐出了一口血沫子。 赵颐挥一挥手:“带走。” 士兵架着冯之焕拖走。 暴民们见赵颐的人将冯之焕的人,基本上一网打尽了,心里悄然松一口气。却也知道赵颐是一个处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王爷,您若是能够给我们过上安稳的生活,不再被官府盘剥。我们兄弟不会再生事,该认罪的,定当会去认罪。” 暴民们留下这句话,便全都退散了。 赵颐望着暴民们离开的背影,吩咐士兵撤除禁令,准许暴民们入城。 士兵想说什么,可想到赵颐说抓就把冯之焕给抓走了,便将心里的疑义给压下去了。 赵颐准备回郡守府一趟,一个暗卫来到他的身边:“主子,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那些假扮暴民的人,先一步被一群官差剿杀了。属下顺着去调查了一番,那些人并非是真正的官差。” 赵颐神色一顿,顿时想到了誉王。 会是他吗? 冯之焕命人假扮暴民,试图趁着混乱杀了他。而誉王也洞穿了冯之焕的心思,便安排人假扮官差剿杀了那群“暴民”,嫁祸给了冯之焕吗? - 与此同时,北齐帝派出来的皇室暗卫,跟踪了赵颐派出来的暗卫,目睹了官差剿杀了暴民。 他从这些官差的身手看出了端倪,追着这些官差来到了一座府邸。 第563章 皇家暗卫藏身在隐蔽的角落里,眸光晦暗地盯着宅邸,心里琢磨着在永庆郡,还有什么人竟然与冯之焕对着干,并且是向着赵颐的。 除此之外,对方的实力不低,手底下的人训练有素,身手不凡。 这对北齐帝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意味着,赵颐比想象中难以对付。 他打算潜进宅邸一探究竟,身形微微一动,便又退了回去,敏锐地觉察到宅子周遭潜藏着其他的人。 皇家暗卫不敢再轻举妄动,继续蛰伏在原地,更加隐秘的隐匿身影。 而进入宅邸的人,则是站在门内,若有所觉地朝皇家暗卫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朝暗处打了一个手势。 他看到暗处的人,朝皇家暗卫所在的地方去查探,方才去往书房,向誉王禀报:“王爷,属下幸不辱命。” 誉王垂眸看着手里的密信,信里的内容写着靖安帝打算在他迎亲回大周后,册封老三做太子。 他把信揉成一团,方才抬眸看向下属:“赵颐那边情况如何?” 下属回道:“属下们先广陵王的人一步,将人给解决掉了。”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以广陵王的城府,必定会顺势将冯之焕给抓了,掌控住永庆郡。” 誉王不置可否地扯动一下唇角,将手里一团信纸扔在炉子里。 他替赵颐解决了后顾之忧,让人抓不住赵颐的把柄。赵颐若是还把握不住机会,便也不值得他再多费心神。 这时,一只信鸽停在窗子上。 誉王伸出手。 信鸽落在他的掌心。 誉王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筒,取出一张纸条,只见里面写着一句话:【广陵王已控制住局面。】 他吩咐道:“明日启程回大周。” “是。”下属想起一事:“属下回来向您复命,像是被人跟踪了,已经让人去查了。” 誉王微微蹙眉,抬手压住被风吹起一角的宣纸,思索着谁会跟踪他的人。 若是冯之焕的人,在撞破他的人杀了冯之焕安排伪装暴民的人,当务之急是去给冯之焕通风报信,而非跟踪他的人来宅邸。 既然不是冯之焕的人,那会是谁的人? 誉王将赵颐的敌对关系,在脑海里罗列出来。能有这样本事的,除了北齐帝之外,也就是贤王的势力。 而北齐帝将赵颐派遣到永庆郡处理暴民一案,其用意是把赵颐支开,册封贤王为太子。等赵颐回到都城之后,木已成舟了。 贤王眼下急着从封地赶赴都城,将会面临赵颐的势力追击,哪里有那个功夫派人来永庆郡盯梢赵颐? 想到这里,誉王猜疑是北齐帝。 毕竟北齐帝生性多疑,又不希望赵颐顺利完成任务,派人来盯着赵颐,便于作出应对之策。 誉王怀疑北齐帝的人是跟踪赵颐的人,方才撞破他的人行凶,一路尾随到这儿。 如果是北齐帝的人,那就麻烦了。 他沉声说道:“今日城门关闭之际出城。” 下属心领神会,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队伍庞大,太惹人注目了。” 誉王陷入了沉默,从决定今日出城的那一刻,便没有打算带广宁公主一块走。而是打算将广宁公主留在永庆郡,掩人耳目,方便他顺利脱身回到大周,再安排人来永庆郡接广宁公主。 这时,去查探的人回来:“殿下,属下追查过去,不见有可疑的人。” 誉王微微颔首,吩咐他们去做准备。 下属们领命离开。 誉王在书房静坐片刻,方才起身走出书房。突然之间,他停下脚步,看向朝他走来的广宁公主。 第564章 只见广宁公主穿着一身嫣红的衣衫,细软的青丝绾成飞天髻,簪着与衣衫同色的绸花,映衬得她香腮似雪,温婉秀丽。 她抬头朝他看来的瞬间,手里的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遥遥与他对视。 广宁公主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誉王。这个男人穿着苍青色襕衫,表情似春风一般和煦。可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只感到渗骨的冷意。 她紧了紧手里的团扇,强压下心里涌上来的惧意,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她深爱之人,不要去畏惧他。 内心的暗示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广宁公主仿佛真的不怕誉王了,缓缓将遮面的团扇放下来:“王爷,您要出府吗?” 誉王看向朝他靠近的广宁公主,她眼睛里仍旧带着一丝惧怕,却强忍着怯怯地走到他面前。 他自然明白广宁公主的心思,一个不受宠爱的和亲公主,命运由不得她做主,甚至是与他捆绑在一起。 广宁公主想要活命,只得依附他,所以哪怕是畏惧他,也不得不逼迫自己来讨好他。 “有些事要处理。”誉王缓缓踏下台阶,眸光落在她手里的团扇,上头绣着桃花林,芳草鲜艳,落英缤纷,倒是意境深远:“你有何事?” 广宁公主心弦一颤,轻轻抿一下红唇:“我听云疏说,母后曾经在这儿养过病,极为喜欢这儿的风土人情。我想明日出府去看一看。” 这个云疏是皇后给广宁公主的陪嫁,经过寿安侯府的训练,给皇后做左膀右臂,协助皇后掌管六宫事宜。 誉王对云疏的身份并不知情,只以为是寻常的陪嫁宫女。 如今听广宁公主的话,倒让誉王心中一动。 云疏对皇后颇为了解,恐怕与皇后有些瓜葛。 誉王说:“你是我的王妃,这些小事不必来过问我。” 广宁公主听闻誉王的话,怔怔地看向他。 誉王微微颔首,从广宁公主身边走过。 广宁公主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誉王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一颗心坠入谷底。 云疏和云影告诉她,誉王的人在撤退,似乎打算离开永庆郡。 可誉王并未派人来知会她,让她着手准备收拾箱笼。 云疏说:“公主,誉王行事谨慎,而且极为有章法。他留在永庆郡,并不是暴民阻了路,恐怕有其他谋算。” 云影跟着说:“如今临时撤离,恐怕是出了事。” 广宁公主害怕自己成为誉王的累赘,被誉王给抛弃在永庆郡。 因为誉王从始至终都不愿娶她。 如果她死在永庆郡,誉王不仅可以摆脱她,说不定还能利用她的死,给他谋取利益。 一举两得的事儿。 广宁公主心慌意乱,又怕自己误解了誉王,方才过来试探一下口风。 果然…… 誉王不打算带她走。 广宁公主心情沉重地回到院子里,看着等待在院子里的云疏和云影。 她心里有了决断:“云姑姑,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她绝对不能被誉王抛下,定要让誉王将她给带走。 第565章 云疏从跟在广宁公主身边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认广宁公主做主子。 她询问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事发突然,广宁公主暂时没有更好的头绪,下意识想到了赵颐。 如今只有皇兄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广宁公主言简意赅的将誉王的打算告诉云疏,并且写了一封信,交到了云疏的手里。 “云姑姑,劳烦你将这封信送给皇兄。”广宁公主不放心地叮嘱道:“尽快送到皇兄的手里,若是迟了,便来不及了。” 云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敢耽搁,当即便出府,急匆匆地往梅园而去。可刚刚从府邸的窄巷里出来,便听到迎面而来的两个百姓在议论。 “今儿个是怎么了?郡守残害暴民被广陵王抓了,城门居然也提前关了,不许任何人进出城门,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听说新挖的铅矿塌了,死了好些个矿丁。” “矿塌了?咱们这里的矿,极少会坍塌,怎得突然之间就塌了呢?” “听说啊……广陵王查不到郡守的罪证,故意安排人将铅矿弄塌了,出了人命,便可以把事儿闹大。毕竟这矿是郡守强占咱们百姓的祖上坟地开采的,又私底下向咱们百姓索要了钱财。从这儿撕开一道口子,那些被郡守压迫的百姓,不都得冒出头来递出郡守的罪证?” 若是放在平常,百姓哪里敢告官? 现在有广陵王撑腰,百姓们便敢陈述冤情,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两人说到这里沉默了,若是如此的话,广陵王也不见得是个好人呐。为了扳倒郡守,不惜草菅人命。 他们这些老百姓,不过是政权博弈下的牺牲品罢了。 想到这里,两人的神色黯淡,心事重重地离开。 云疏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这件事儿有蹊跷。 广陵王心怀百姓,在民间声望极高,又怎么会因为要抓住郡守的罪证,而草菅人命呢? 毕竟郡守被抓入狱,以他犯下的罪行,一查一个准。 广陵王又何必大费周折,派人将矿弄塌呢? 想到这里,云疏意识到有人在针对广陵王。 她脚步一转,重新折返回府邸,将在街上听来的消息向广宁公主禀报。 “殿下,奴婢疑心是郡守的人,故意将矿给弄塌了诬陷广陵王。”云疏心里焦急,广陵王自身难保,又哪能腾出手帮广宁公主呢? 广宁公主脸色骤然一变,想得更多一些:“也有可能是郡守的党派,害怕皇兄深查,将他们给查出来,方才罔顾百姓性命,将铅矿给弄塌。” 她神色凝重道:“父皇将皇兄派来永庆郡平息暴民叛乱,并不是让皇兄立功。如今暴民被安抚下来,郡守也被抓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皇兄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的性命,正好合了父皇的心意。” “若是贤王顺利回了都城,父皇正好可以派他来处理这件事。就算最后给皇兄一个清白,平定暴民叛乱的功绩便会落在贤王的头上。” 云疏是皇后身边的亲信,自然清楚北齐帝想要立贤王为太子。 她忧心忡忡地说:“您说……这其中会不会有陛下的手笔?” 广宁公主一愣,想到城门被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城门的事儿。 郡守被抓,权力移交到皇兄手里,谁能越过皇兄下令将城门关了? 只有父皇的人了。 广宁公主攥紧手里的帕子,两道细眉紧紧拧着,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突然间,她看到挂在墙壁上的菩萨画像,心底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若是能够顺利进行,不但可以让誉王带她走,还可以帮助皇兄脱困。 她询问云疏:“我听说永庆郡的百姓信奉山神?” 云疏回道:“永庆郡最初开采铅矿,矿下经常出事儿。百姓认为是挖了矿,惹怒了山神,方才年年祭拜山神,希望山神能庇佑矿丁。” 广宁公主稍稍定了心,示意云疏附耳过来,叮嘱了她几句话。 云疏惊愕地看向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提醒道:“谨慎一些,莫要被誉王发现了。” 云疏欲言又止。 誉王并非蠢笨的人,事儿一出,又怎么会想不到公主头上? 端看誉王愿不愿意上钩罢了。 最终,云疏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面色凝重地离开。 - 梅园,赵颐端坐在圈椅上,垂眸看着手里的信,眉头紧蹙。 誉王准备离开永庆郡,似乎不打算带走广宁公主。 不等他深想,门外传来江暮的声音:“主子,大事不好了。” 说话间,江暮推门进了书房:“铅矿塌了,死了五六个百姓。外头传出流言,说是您为了拿到郡守的证据,故意派人将铅矿给弄塌了。属下打算出城打探一下消息,谁知城门被关,任何人不得进出。” 说到这里,他格外愤懑:“这分明就是在针对您。能封锁城门的,除了北齐帝,还能有谁?” “北齐帝为了打压您,不顾百姓的死活,分明就是暴君!” 江暮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不行,咱们得将流言压下来,不然对您极为不利。” “无论真相如何,传言一旦闹得沸沸扬扬,对您极为不利。” “慢着。” 赵颐却有不同的看法,有心人要陷害他,外头的传言是压不下去。想要压制舆论,便要制造出更大的舆论。 他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江朝敲门进来,禀报道:“主子,外头在传,郡守作恶多端,频频开采铅矿,又不曾祭拜山神,惹怒了山神,铅矿方才坍塌了。” 第566章 赵颐并不觉得此事是巧合,下意识想到了誉王。 莫非此事也是誉王的手笔? 一旁的江暮听了,笑声畅快:“这帮孙子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显了神通在帮助咱们啊。” 江朝瞥了江暮一眼,继续向赵颐禀报:“属下暗中调查了一番,这些传言出自一位道长之口。这位道长在永庆郡很有名望,不仅精通风水/,还医术高超,平日里济民救弱,深受百姓尊奉,人称柳神仙。” “柳神仙……”赵颐略微思索,询问道:“道长在何处?” 江朝回道:“在城门口。” 赵颐当即吩咐江暮备马,去城门口一探究竟。 主仆几人骑着快马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赵颐勒住了缰绳,远远地望向喧闹的人群。 只见一位长须白发的七旬老者站在人群中间。 他身着道袍,清癯矍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赵颐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江朝,正准备朝人群走去,便听见百姓问起坊间的传言。 “柳神仙,此次铅矿坍塌是郡守不敬山神所致吗?” 柳道长叹息:“事已至此,你们准备一些祭品祭祀山神,今后切莫再开山采矿。” 这句话算是证实了传言属实。 大多数百姓受过柳道长的恩惠,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何况最初开采铅矿的时候,他们没有祭祀山神,铅矿便坍塌过一次。之后他们年年祭祀山神,便再也没有出过事。 自从冯之焕来永庆郡赴任,无论是开山采矿,还是每年祭祀山神的日子,都不曾举办过祭祀仪式。 每家每户都有壮丁去采矿,他们担心冯之焕对山神不敬,会惹怒了山神,纷纷在家里偷偷供奉山神。 谁知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想到这里,百姓们情绪激愤,恨不得将郡守献祭给山神,以此来平息山神的怒火。 而少数人,则是不信鬼神之说。 他们在永庆郡是有头有脸的人,消息比那大多数百姓要灵通。在这一则传言流传出来之前,便已经听说赵颐为了拿到郡守的罪证,故意将铅矿弄塌的传言。 比起柳道长的话,他们更相信后者,纷纷开口:“柳道长,冯大人来永庆郡赴任,并非一年两年。若是因为他作恶多端,不敬山神而引发了灾祸,那铅矿早便塌了,何至于等到今时今日才塌?” 冯之焕的心腹李庸乔装成一位老叟,混迹在人群里。他听到这句话,便抓住了机会,给身边的随从递了一个眼色。 随从立即接了话茬:“可不是这个道理?广陵王来永庆郡之前,咱们这儿平安无事。广陵王来了之后,要么是南亭苑的官兵被杀,关在里头的暴民被救走。要么就是暴民堵在城门口,抢夺商贾送来的救命粮食。现在倒好,从未出事的铅矿也塌了,闹出了人命。这一桩桩,一件件,难不成都是山神降下的惩罚?” 这一番话犹如平地惊雷,在人群里炸响。 原本对柳道长的话深信不疑的百姓,此刻眼底流露出茫然。一时看看柳道长,一时又看看煽风点火的人,不知该信谁的话。 其一,柳道长料事如神,算的卦全都应验了。 其二,虽然冯之焕是剥削百姓的狗官,但是他上任这么多年,铅矿的确没有出过事…… 第567章 随从见百姓动摇了,嘀咕一句:“虽然郡守不曾祭祀山神,但是咱们自个在私底下供奉了山神,祈求山神庇护家里的矿丁。” “按理说,山神受到咱们的供奉,不应该降下惩罚让铅矿坍塌,活埋了几个矿丁啊。” 百姓的脸色顿时变了,一颗心下意识偏向了随从,咕咕唧唧地说话。 “对啊,咱们祭祀了山神,山神理应会庇护咱们矿丁啊。” “作恶多端,不敬山神的是郡守,要罚也是惩罚郡守才对。” 如果不是山神降下的惩罚,那就是广陵王制造的人祸? 这时,人群里冒出一道低弱的声音:“可……可是柳神仙……从来不说假话……” 百姓闻言,转头看向柳道长,触及他祥和慈悲的面容,想起他过去为他们所做的种种,下意识问道:“柳神仙,是他说的那样吗?铅矿是人祸,不是天灾?” 柳道长看向李庸和随从。 二人在柳道长地注视下,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尤其是李庸,下意识摸了摸脸,害怕柳道长看出端倪。 毕竟这个神棍在永庆郡声望很高,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 他正要说点什么,便听柳道长开口道:“若说人祸,倒也没有错。” 李庸错愕地看向柳道长,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毕竟柳道长散播出来的流言是冲着郡守来的。 百姓也愣住了。 “冯郡守来永庆郡上任之前,永庆郡的百姓丰衣足食,人丁兴旺。他来了之后,大肆开采铅矿,迫使百姓荒废了耕种,以至于百姓食不果腹,难以生存。”柳道长看着李庸说道:“这的确是人祸。” 李庸脸色一变,指着柳道长:“你……” 柳道长继续说道:“百姓为谋生路,不得不与官府对抗。冯郡守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永庆郡也便不会有暴民,南亭苑的官兵又岂会被杀?” “若非冯郡守盘剥百姓,过度开采铅矿,又何至于铅矿坍塌?” “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天灾也好,人祸也罢。眼下种种,全都是冯郡守种下的因。”说到这里,柳道长环顾一下众人:“冯郡守如今身陷囹圄,何尝不是受到了惩罚?” 百姓们怔怔地看着柳道长,他们领会了柳道长话里的意思。先是冯郡守制造的人祸,方才有了后头的天灾。 是啊,自古以来,人祸必有天灾。 即便如此,他们心底仍旧尚存一丝疑虑。 下一刻,李庸问出了他们的疑虑:“咱们暂且不说冯郡守的所作所为,单论铅矿一事,打从郡守上任之后,铅矿便没有坍塌过吧?怎得会这般巧,冯郡守前脚被抓,铅矿后脚便塌了?若不是广陵王所为,他为何要下令封锁城门?” 他不等柳道长回答,径自说道:“因为广陵王要销毁证据,把铅矿坍塌的事儿栽赃给郡守。其次,防止大家把他草菅人命的消息传出去。” “是吗?”赵颐出现在众人面前,吩咐身侧的江朝:“你去把城门打开。” 下令关闭城门的人,在达到目的之前,绝对不会让他开了城门。 放眼整个永庆郡,无人能够阻拦他。 唯有那人亲自出面。 所以,赵颐借此将藏在暗处的人给逼到明面上来。 李庸懵了,没想到他自乱阵脚的一番话,反而让赵颐顺势破局了。 柳道长的一番话,早已说动了百姓。 眼下赵颐把城门一开,百姓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是赵颐干的? 江朝见李庸气得脸色通红,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朝城门走去。 李庸急了,还想妖言惑众。 赵颐给江暮递一个眼色。 江暮几个跨步来到李庸面前,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撕下他脸上的伪装。 百姓看到李庸真实的面容,立马认出他是冯郡守的心腹。 这一下,他们彻底相信赵颐是清白的。 李庸脸色煞白,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 只见一道黑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挡在了江朝的面前。 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 第568章 因为来的人是北齐帝的暗卫,奉皇命来永庆郡监督赵颐的。 赵颐刚把冯郡守抓走,暗卫便立即下令封锁城门,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刻意针对赵颐。 李庸看着原本维护秩序的士兵,全都站在了暗卫身后待命。 他激动地向暗卫求救:“大人,救救我。” 暗卫却眼带杀意地看向李庸。 就这一眼,李庸脊骨透寒,吓出一身冷汗。 暗卫不仅对李庸起了杀心,连带着冯焕之的下属,他想一并杀了。 北齐帝派他来永庆郡监视赵颐,倘若赵颐顺利安抚暴民,那便在赵颐回都城的途中,将他弄成一个残废。 若是事迹败露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杀掉赵颐。 他查明誉王还留在永庆郡,在暗中帮助赵颐,便拿出北齐帝给他的令牌,号令看守城门的士兵关闭城门。 他计划在城内动手,直接杀了赵颐,嫁祸给誉王。再以誉王谋害北齐王爷的罪名,将他给诛杀。 如此一来,不但消除了北齐帝的心腹之患,还有可能让大周镇北王与皇室生出嫌隙。 哪知冯郡守的下属为了救他,居然趁机将铅矿弄塌诬陷赵颐,并且派人将谣言散布出去。 等他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没有法子收场了。 “殿下,铅矿坍塌的案子还没有查明,这城门不能开。”皇家暗卫手持令牌表明自己的身份,对赵颐说道:“陛下之前下了一道口谕,若是永庆郡的官司牵扯到您,属下可以封锁城门,立即给陛下传信,等候陛下的旨意。” 暗卫把北齐帝搬出来,江朝不敢妄动,扭头看向赵颐。 赵颐睨了眼令牌,吩咐道:“江朝,你把令牌取来给我。” 江朝得令,朝暗卫走去:“好嘞,属下这就把令牌拿来给您辨别真假。” 暗卫知道赵颐忌惮北齐帝,做事严谨不留把柄,从来不敢忤逆北齐帝。 赵颐想要查看令牌,大抵是想拿令牌做文章。 暗卫不疑有他,把令牌递给江朝。 只见江朝手里一道寒光闪现,握着一把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暗卫迅敏地拔剑挡住匕首。 “噗”的一声,两把长矛直接从身后贯|穿暗卫的身体。 暗卫缓慢地转过头,看见护在他身后的士兵举着长矛包围他。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些士兵是赵颐的人。 暗卫难以置信地看向赵颐。 他怎么敢? “陛下是千载难遇的明君,曾经说朝廷纲纪废弛,朝政便会崩坏,十分注重法纪制度。北齐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官各司其职,朝堂清明,从来不曾乱了法纪秩序。” 赵颐冷然道:“陛下爱民如子,想要早日将百姓救出水火,亲自派遣你来协助我平定暴乱,定会给你一份文书,或者是一封手谕。” 言外之意,他不认令牌。 暗卫拿不出这两样凭证佐证自己的身份,也无法反驳赵颐说的话。 他自知自己逃不掉,给埋伏在暗处的人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赵颐有备而来。 他们若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今日全都得死在这儿。 赵颐直接给暗卫定了罪:“此人是李庸的同党,他假传陛下口谕,构陷皇子,其罪当诛。本王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士兵转动手里的长矛,猛地拔了出去。 暗卫踉跄着栽倒在地上。 李庸看着死状凄惨的暗卫,两条腿软成了面条,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百姓脸色惨白,对赵颐既敬重又畏惧。 赵颐挥一挥手,士兵将暗卫和李庸等人拖走。 江朝捡起地上的令牌往身上擦一擦,递给了赵颐。 赵颐示意江朝收起来,看向了一旁的柳道长:“道长,人祸引发的天灾,该如何化解?” 柳道长掐指算了一下,面色沉凝道:“皇室血脉受上天庇佑,若是请皇子皇女去祭祀山神,倒是可以化解了灾厄。” 百姓齐刷刷地看向赵颐。 赵颐温声说:“我手里沾了杀孽,不是祭祀山神的最佳人选。正巧广宁公主在城内,请她去祭祀山神最为合适。” 百姓下意识看向地上一滩血,不由得想起之前触目惊心的画面,对赵颐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柳道长微微颔首:“劳烦殿下告知公主,明日午时去山神庙祭祀山神。” 赵颐应下。 柳道长又对百姓说道:“你们护送公主去山神庙,与她一块祭祀山神。” 百姓连声应下:“那我们现在回家准备供品。” 顷刻间,百姓全都散了。 赵颐目送柳道长离开,倒是没想到柳道长是广宁请来的。 他来城门口没多久,便收到广宁派人送来的信,将她的计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江朝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子,咱们杀了暗卫,北齐帝会治您的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