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神明失陷的正确姿势》
1. 罪加身(一)
九重天是仙族的所居之地,这儿凌驾于凡尘之上,俯瞰众生。
在弱水之畔,一个身影专注地斟水。
手中的瓢轻轻浸入水中,珍珠般的水珠逐渐凝聚,然后小心地倾倒入玉质桶内。
少女手上那双天丝手套宛如第二层肌肤,使她避免了直接触碰弱水。
她稍稍休息,然后低头,用水的清澈照见自己的倒影。
水影中少女乌发如瀑,乌云般的刘海轻覆其眉,两侧之丝自然垂落至颈侧。
她的容貌太过平常普通,五官单拎出来都没什么硬伤,但在这张小脸上拼起来却说不上好看,不过青涩中藏着淡雅而已,通身散发着未经世事的纯净与朴实之气。
在这天界,出色的容貌太过稀松平常,或清丽或娇媚,一抓便是一大把,可她的容貌却是放眼下界都容易被人忽略的那种。
她身上衣着不过是一件淡绿色的衣裳,裙身还算飘逸,上面绣有几朵小花,裙腰处束有一根淡绿的腰带,强调出她那纤细的腰身。
瞧瞧她,就连身材都单薄得可怜。
怪不得那些仙子嫌她又土又俗,丢尽了天界仙家的颜面。
小葱蹲在弱水河畔,轻轻触摸着水面,水光倒映着她平凡的容貌。她垂下眼睑,自嘲一笑:“一跃成仙又如何?我不过是侥幸罢了。”
“平常?”一个冷峻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条小黑蛇盘踞在不远处的草坡上,双眼犹如红宝石般散发出诡异的光,“一跃成仙都足以让多少人艳羡了。”
小葱对小黑蛇的出现并不意外。这条蛇妖是在飞升时被天雷劈伤,跌落到弱水河畔,昏迷不醒,被小葱发现并救下的。她将它藏在这里养伤,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她轻叹一声,目光中透出一丝苦涩:“我哪里值得艳羡?那日参商星君渡劫,天雷浩大,连天地都为之震动。可谁知道,他渡劫时灵力失控,天雷误伤了我这株凡间的小草。我稀里糊涂地开启了灵识,就这样被他带上了天界。说起来,根本谈不上什么仙缘。”
小葱回忆起那场雷劫,仿佛仍能感受到天雷轰然劈下的震撼。
她如今能在天界苟活,不过是因参商星君心生愧疚,特意安排她在司星阁做个无足轻重的小仙子。那些高贵的仙子们,自然瞧不起这样没有功德、没有修为的“空降仙灵”,更是常常排挤她。
“他不过是可怜我,给了我这份安身立命的差事,”小葱说着,低头看向自己倒映在水面的影子,“可这样的日子,真的能让我心安理得吗?”
小黑蛇轻笑一声,尾巴微微摆动,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我看你分明是被她们欺负了去,心里委屈罢了。”
小葱摇摇头,迎上小黑质疑的目光,“不过我也是活该,像我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谁瞧见我不气……”
要知道别的仙女仙郎能来这司星阁任职,不是在下界攒了不知几世的功德,就是在下界踽踽独行地苦修千年万年。
在他们的眼中,像她这样不织而衣的存在是多么的可恶。
少女敛去苦笑,眼底透露着坚定,“比起庸庸碌碌地在天界麻木度日,我想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就像其他仙人一样,会有那么一日,三界的花开花败风雨交替有我的一份,或是福泽一方土地而让万灵感念于我,抑或是能成为绝对的强者让三界都为我俯首。”
其实她原还不知道自己成了仙意味着什么……
等她开化了灵识她才渐渐清楚,自古三界敬仰仙道,无论人间还是妖族,均怀有仙心。
而九重天这三界之巅,便是生灵飞升之后的归宿。
凡人朝夕修行,期盼有日能冲破苍穹,飞升至天界之中获取永生。
妖界同样如此,妖物也怀有修仙之梦,希望有朝一日能涉足天界,因仙道是世间法则的主宰,象征着权利之巅。
然而,成为仙族非常人妖所能轻易到达。只有历经磨难,得到仙缘,修为足够,方可一窥天界之尊崇。
九重天所在更是三界之中,最崇高的存在。
小葱能如此轻松地飞升,缘由却让她心中苦涩。
当初,参商星君渡下凡选了一片荒地渡劫,天雷劈得天地震动。
他匆忙控制灵力,天雷却擦过,殃及了不远处的一株凡间野草——一颗野生的葱苗。
天雷落下的瞬间,小葱被灵力冲击,意外开启灵识,化身成仙。
参商星君虽惊险渡劫成功,但见小葱被意外开启灵识,却又不通世事无法独自生存,于是心生愧疚,将她带上天界,安置在司星阁,得以补偿。
然而,近百年来下界修者欲升天路,多遭雷劫或灵力失控走火入魔,纷纷中道而亡。咸言此为天命所引,这变故突如其来,让下界修者纷纷望而却步,放弃了飞升的念头。
譬如小葱眼前的这只小黑蛇,便是不大信邪的那个。
它执意想登天阶,却在飞升之际被天雷炸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险些孤寂离去。
恰巧小葱来这弱水河畔,瞧见了昏迷的小蛇,生了恻隐之心,用自己所有的灵草和灵石救活了它。天界的仙药终归不是凡品,小黑蛇也侥幸拣回了一条命。
她细指轻轻抚摸小黑蛇之首,蛇顶了顶她的手指,“算了,逗逗你的。要我真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能耐,那些司星阁的仙子们早就联手把我打入轮回了。要我说现在擦星星也是要紧活,星辰变幻可是下界窥伺天语的唯一途径。”
话音刚落,她潇洒地摆了个壮士断腕的姿势,模样颇为肆意:“生于微末也要发光发热!”
引得一旁的小黑蛇目光微闪,似乎也被她的神采所吸引,“你说着玩就好。也就能同我说说罢了,要是真让上头的仙官听见了,你可要被贬回下界了。”
小葱淡然双眸中似有波澜,却如湖水般平静:“我自知我与他们不同。众仙飞升的路,每一步都饱含着艰辛与努力,风雨硝烟,凡躯破碎,仙骨重生,他们又何尝不是攀天梯,历尽艰辛?”
不想就在小葱失神的空当,她小臂未被天丝护覆的地方被顺着手套滑落的一滴弱水灼伤。
她灵根未开,身无寸灵,不得触及弱水,否则必将灼伤其肤。
于是就连做活计都要戴上天丝手套,还要小心翼翼,不然就会像方才那般,被弱水反噬。
小黑蛇眼中露出一丝忧色,低吟道:“你没有灵力傍身就是麻烦……真希望你有天灵根能开化,也能修炼,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小葱叹口气,也很是发愁。
小黑蛇缓缓摆动身姿,靠近小葱道:“如今天妖之间纷争不断,若我在此被发现,只怕会连累到你,这天界灵气也不适宜我修炼,我必须得离去——”
“如今我已将好,不过我得弃一些修为,这样才能压制些许妖气,不然过天门的时候我身上的妖气就会被天界的人察觉,到时就棘手了。左右我修为也散了大半,余下的都结在妖丹里送你吧。”
紧接着,它从口中吐出一颗浑圆的黑珠,“此丹虽带有妖气,但不少人炼丹时会派上用场,或许可以在天界售出个好价钱。我给了你,也算还报你这些时日的悉心照料。”
小葱的手心轻轻托起那颗黑珠,表面泛着诡异的幽光。
“多谢……”小葱咽下不舍,声音带着颤抖。
小黑蛇盯着那颗黑珠,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好好珍重啊,小葱……你可是我日后在仙族唯一的人脉!”
小葱咬了咬唇,泪滴落在黑珠上,留下一道短暂的泪痕。
小黑蛇缓缓转身,尾巴轻轻扫过地面,与小葱的距离逐渐拉开。
望着小黑蛇离去的方向失神好久,小葱这才收拾好心绪继续取弱水。
每一次的动作都是那么熟练且谨慎,仿佛怕轻微的失误就会引来仙水的反噬。
弱水被她一瓢瓢地装入玉桶,玉桶之中,弱水似流银汩汩,波纹闪烁。
当桶装得近乎满时,小葱才停下手来,提起玉桶,准备前往银河。
沿途中,她遇到了几位盛装打扮的仙子,她们看起来都如花似玉,身穿绚烂之衣,流露出不同于小葱的璀璨。
小葱礼貌地与她们打了个招呼。
可仙子们却顾自嬉闹,对小葱的招呼置若罔闻。
“唉,又自讨没趣了。”小葱撇撇嘴,缘由前世未详之故,她灵根未醒,仙术不成,每日只能靠摄取天露与日旸为生。
九重天果然不愧为天界。
一群修道有成者汇聚于此,实力为尊,自然是谁强大,谁便掌权受敬。权势与力量在这里从来都是评判尊卑的唯一准则。
仙人们一层更比一层傲,然而九重天的顶层确是一个凌驾于其它层次的存在,星星们说那里是九天神明隐居之所,极少有人得窥其真容。
纵览三界六道,九天之上仅有他一位神族独居,威仪无匹。
而九重天的底层,即第一重天,却是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仙灵往来,人气鼎沸。比起其它几层,这里已经算比较有人情味的地方了……
在第一重天的喧嚣中,最安静的地方非银河河畔莫属。
河水静谧,清冷如镜,倒映着万千星辉。
小葱任职的司星阁便坐落于此,司星阁的掌事神仙是参商星君,他手底下的仙子们每日要务是为众星子洗尘,确保天上星河是三界永恒闪烁的地方。
司星阁之中,仙子们轮流值守各有分工,却因人情世故,常有纷争。
眼前就是这种境况,小葱本就应与司星阁的一众小仙子们共同分担这“神圣”的职责。因她这不上不下的尴尬身份,再加那好不离奇的飞升原由,让她成为了这九重天的笑柄,被小仙们视为不合群的存在。
司星阁不远处的银河里,有千百颗星辰静静地悬挂,它们闪烁着微弱的光,等待着被擦拭得更加明亮。
日复一日,当轮到其他仙子值守时,她们往往会找各种借口,或是装病,或是有急事,总之不愿尽职。
而小葱,总被要求代班,完成她们的任务。
因她不通仙法,她只得每日以人力提着装满弱水的玉桶,用自己的双手,为每颗星星擦去尘埃,让它们能够更加明亮地照耀夜空。
她轻叹了口气,提着水桶走入夜色。
……
赤霞遮掩行走在闹市暗巷,心神纷扰。
今日那位大人物突然传讯要她此刻前来相见,可银河擦星的事务恰巧轮到了她,原本难以抽身。
好在司星阁内有个草包软柿子——小葱。起初,赤霞还有些顾忌,毕竟小葱是由参商星君带来的,身份特殊。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这葱灵软弱无能,毫无修为,再加参商星君日理万机,那么多仙子挤兑小葱也不见他有照拂之意,遂也为所欲为起来。
赤霞花了不少功夫跟小葱拉扯耽搁,最终威逼利诱之下,小葱百般不情愿地帮她代班。赤霞这才得空前来与这大人物碰面。
在暗巷,她俯首示意,声音带着疑惑与敬畏:“上君,今日为何亲临此地,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吩咐给我?”
那人一袭黑袍,背对着她,神秘莫测。
开口后,听声音才知是一名女子:“你为何来得这般迟,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赤霞把头伏得更低:“上君恕罪,我刚好轮值。今日那葱灵……脾气见长,叫她给我代班,她竟百般不从,后来我狠狠教训一顿又恐吓一番,她才勉强答应。”
黑袍人转过身,面上覆着一种特殊的面纱,那其实是一种法器,可以随意更改他人眼中自己的外貌。因此赤霞看到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
“这次我来见你,确实有大事。我怕传讯符出意外被人拦截,因此亲自下来找你。”说着,黑袍人摊开手,手上忽而现出一个银壶,“我要你再给我取璇玑露,要装满此壶。”
赤霞看着这个银壶,呼吸一滞,这哪里是普通的壶啊!
这是乾坤壶,看似小小一个,其实内里容量巨大,是不少仙人用来储存仙酿灵露的珍贵法器。
她的声音都随之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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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殿下!这不可,这实在太多了,会被阁中长老发现的!”
黑袍人音量拔高:“说过多少次,不要唤我殿下!此地鱼龙混杂,就算我设了禁制,也怕有修为高者破禁听见。还有,我叫你去取你便去取,你莫不是忘了是谁助你渡过试炼升到第三重天的?”
赤霞心里清楚,这黑袍人的修为高深莫测,强大得难以想象。
千面坊虽鱼龙混杂,也难找出一个比她修为高者。因此赤霞虽有恃无恐,却仍是畏惧,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我实在做不到,求上君治罪。
此前我已帮您窃了不少璇玑露,银河内许多星子已失去精神,光芒黯淡。如今您还要我取这般多,只怕难上加难,纸包不住火。倘若事情败露,我们恐无法向三界交代。”
黑袍人冷冷一笑:“你不是说,你们阁中有个无修为的葱灵?参商星君带来的废物,留在天界也毫无用途。不若借此机会,让她永远从你们眼前消失……”她顿了顿,抛出一个关子,又道,“我答应你,若事成,我会在下次降星大典时向司星星君讨要你。你想不想去第八重天俯瞰众生,住到那云上的玉砌宫阙?”
第八重天,那是多少仙人可望而不可及之地。
那里是仙族帝君的居所,除非是帝君的嫔妃、子女及贴身近侍,其他仙人都难以踏足。
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赤霞听后眼中闪过决断,“赤霞但凭上君吩咐。”
黑袍人道:“老规矩,事成后把这个乾坤壶交给蝶族的紫蝶。”
赤霞点头,心中波涛汹涌。
……
却说此刻赤霞当值的时间快到了,小葱匆忙用药潦草处理了身上的乌紫,这才提着满当当的两个玉桶,来到了群星所栖的银河之中。
小葱也不想自己任人欺压,可她毫无仙力,若她拒绝为仙女们代班,自然少不了一顿胖揍,那些仙女都精的很,每每下手都会落在她被衣衫遮盖的地方。
天界中人都是苦修飞升的个体,九重天自然是个冷漠且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没人为她撑腰,她也没地方说理。她就这样被百般刁难,自然也成了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小葱忘我地埋头苦干,好似不知疲累。
星子的表面出奇的柔软温暖,像是轻轻拂过的一缕晨光,又像抚摸着一片最细腻的绒毛。它并不是冰冷坚硬的,而是温润柔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星子们享受这种被擦拭的感觉,正值一颗星被擦的时候,它微微闪烁,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猫咪被抚摸时发出的愉悦的呼噜声。
光芒随着抹布的动作而变得更加灿烂,它眯着眼懒洋洋道:“对,就是那里,再擦一下。”
小葱照做,弄的那颗星星感喟连连。
周围已经被擦拭完的星子们在银河之间窃窃私语,窸窣的声音如夜风中的细叶摇曳。
俄而,她喘了口气,抬起头轻轻地拂去了额上的细汗,眸中带笑:“你们这些天上的小东西,又在交头接耳些什么?说来听听,别让我在这星河之畔猜好些个昼夜。”
星子们相视一笑,互相推拨,害羞而又期待。
“你先告诉她。”
“不,你来说!”
最后,其中一颗光芒稍显逊色的小星子,鼓起勇气,咿咿呀呀地说:“我们……我们都在说,我们最喜欢你,也常想见你,虽、虽然那些仙子老是玩忽职守,让你来擦我们……我们也不能太自私,你不会仙术,靠双手做这种苦力实在太辛苦了……”
这小星子嗫嚅着絮絮不停,最后竟也把自己绕了进去。
话还未说完,便被另一颗活泼跳跃的星子戏谑地撞开它,挺身在前:“别听它啰嗦,简单说,我们最喜欢你了!那些仙子偷懒,我们其实挺高兴的!”
小葱愣了愣,双眼波光流转,轻轻拨弄那颗勇敢表白的星子:“真的?你们都最喜欢我?”
星子们齐齐点头,推挤着竞相嚷嚷:“真的真的!那些仙子只知仙法,却不知心意。她们的仙法粗鲁,擦得我们生疼。若我们是下界生灵,早就被她们擦破了好几层皮!”
是因小葱最为温柔细心,以细腻的双手为每颗星子去尘擦影。
但它们做星星的,也不能太过自私,也不只能图自己舒服就叫这颗小草天天给其他仙子收拾烂摊子。
那小葱该多委屈啊。
正因星子们知小葱的不易,故常与小葱言天界趣事,以慰其心。
千百星子自古以来,都是宇宙间的见证者,他们亦有所喜、所悲。
是以要讲完它们所听闻的这天界之事,一个星星讲一个,估计花上千百个昼夜也不过是听了个九牛一毛。
九重天的银河如同绸缎,滑过夜空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在小葱把帕子塞进了玉桶的空档,准备稍事休息时,星子们便聚集在小葱周围,竞相分享自己的道听途说。
“哈哈,你们知道吗?”一颗星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前段时间第七重天的文昌殿公务堆积成山,有一半都是人界的请愿书,这些凡人说天破了,叫他们去把星期天补上……”
“然后呢?”
这颗星子继续道:“但理论来说这天破了不在文昌殿辖管事务内,文昌殿的人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凡人们求错了地方,于是又转了文书给云霄殿,那云霄殿负责气象的仙官去结界看了一圈没发现何处有破洞,然后就放任不理了,谁知道没过几日文昌殿的公文又堆成山了。”
“怎么说?然后呢?”
另一颗星子接过话茬,“因为人界又上书了啊,说要叫文昌殿的人把点卯日给射下来!”
一颗星子笑的前仰后合:“射日不是要找上古时的羿神吗?叫他文昌殿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叫他们仙官把点卯日射下来……”
众星子笑得更欢,那画面实在太可爱。
小葱笑得泪眼婆娑,随后突然问:“既然你们知晓这么多天上事……那,你们知道怎么开化灵根吗?”
2. 罪加身(二)
小葱每日在司星阁擦拭星辰,忙碌之余,总忍不住趁四下无人时,悄悄向星星们打听参商星君的事。
星子们彼此闪烁,听到这个问题时,稍稍沉默下来,显然这与她们平日的欢乐八卦不同。
参商星君,司星阁的阁主,日理万机肩负着三界星辰的运转,可尽管如此他仍然会偶尔抽空来到这仙子宿处,只为来给她送些灵石符篆。
却说昨日,小葱甫一回到院内,就见自己狭小的屋子里长身玉立着一个诗画一般的人。
这人令小葱魂牵梦萦,自是再熟悉不过。
他身居高位却从不摆大仙君的架子,不管待谁都是一副清风明月和煦温柔的模样,就是那个把她从下界带上来的人——
“参商星君!”小葱雀跃地小跑上前。
房内衣诀飘飘的青衣公子立即转身迎接她。
他眉目舒展,眼中含笑着冲小葱颔首:“最近你在阁内一切都可还顺利?”
小葱顿时有些羞窘,她在这实在是说不上有多顺利,除了青瑶和星星们,都没人愿意和她说话。
但参商星君已经够照顾她了,甚至来看她时怕给她平添麻烦都会隐匿气息,如此这样体贴的关怀,早已让她万分感激,哪里还敢用自己那些芝麻蒜皮的事去打扰他。
于是小葱轻轻点头,声音里满是欢喜:“一切都好!多谢星君关心。”
参商星君微微一笑,目光中透出一丝宠溺,他微微抬手,拿出一个灵戒递给小葱:“这些灵草与星石你且收着,过段时日我要闭关许久,只怕会有些时候不能来看你了……”
小葱只觉得受宠若惊,人家星君要操劳的事情那么多,哪怕是出于带她这颗凡草入天界的愧疚之心,亦或是只当养花草施肥般的关照,都已经让她倍感珍惜了。
他怎还同她这微不足道的小葱知会行程。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于是小葱连连摇头:“别这么说,别说您之后闭关,您事多劳心,任何时候都没必要挂念我。现如今我已然适应了天界的生活,星辰阁每个月都有月石给我领了,再这么来看望我给我送灵石,我才是受之有愧啦。”
参商星君笑意更深,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怜惜。
他伸手揉了揉小葱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仿佛怕弄痛她似的,轻声道:“正因如此,这次闭关前我还需去阁中提前安排些事务,你不若随我去星辰阁,为我研墨如何?”
小葱一怔,眼中泛起光芒,连忙点头:“小葱愿意。”
以往也都是这样,参商星君来第一重天本就是去星辰阁处理积压的事务,但他总会先来看小葱,每每都会邀请小葱跟随其后陪伴左右。
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她跟随着参商来到了司星阁的办公殿,安静地呆在参商星君身旁,为他研磨。
参商星君坐在书案前,埋首处理积压的事务。
他时而翻阅卷宗,时而执笔批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端然沉静之意。小葱默默为他研墨,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中一片宁和。
只是这次,因他即将闭关,许多琐事需提前安排妥当,处理起来格外耗时。小葱坚持着不敢打扰他,渐渐却支撑不住,倚在桌旁,开始打起了瞌睡。
参商星君抬眸,见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滑落,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轻轻伸手托住她的头。
待另一只空闲的手执着朱砂笔批完最后一个字,他凝视她片刻,而后轻轻叹了口气,无比小心地抱起她轻盈的身子,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夜色深沉,星辰阁内一片静谧,他抱着她,悄然离开星辰阁,带着她回到她们星辰阁仙子的宿处。
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感受到她的发丝轻柔地滑过指尖,带着几分温暖的眷恋。
他轻喃一声:“好好休息吧……”
小葱睡得安然,呼吸绵长,唇边似乎还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
……
思绪回笼。
小葱毫不否认自己对参商的倾慕,但她清楚,以她目前的情况,她只配仰视他,两人之间实力地位的差距,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叫他日后别来看自己,才是真正的违心话。
若是之后参商不特地来看小葱,只怕他们日后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总想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给他当个门童也好。至少离得更近了。
可现实却那么残酷——她没有灵力,无法修行,连这第一重天都无法离开,更遑论去他所在的第七重天。
小葱想着这些,心中又苦涩又渴望。她叹了口气,心道:若是我能变得强大,哪怕只为报答他对我的垂顾,便心甘情愿了……
星子们感受到她的失落,闪烁着忧虑的光芒,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大的那颗星子最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小葱,参商星君可是我们星界的守护者,他掌管的事务何等繁重,平时所宿的沉霭宫连伺候起居的仙侍都不过两个,很少向钧天府要人,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划到他宫里……。”
小葱面上流露出明显的失落之色。
另一颗星子补充安慰道:“我们都羡慕你呢,小葱。他如此高高在上的一位星君,却特意来看你。可是,你若真想报答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葱心头一跳,眼中浮起一抹希望,急忙问道:“真的有办法吗?”
星子们闪烁着,却显出几分不舍与担忧:“若你能开化灵根,便可有资格离开第一重天,你是草木灵,或许能到春神座下掌管花开花败,那也是在第七重天!但……那是何其艰难的事。”
春神座下,她也曾听闻参商星君跟她提到过。
小葱心中顿时一沉,抚摸着身旁的星子,轻声道:“灵根开化,谈何容易?而且……即便我真的能修行,想去第七重天,也需要多么强大的修为啊。”
星子们忽而闭口不言,在相互交换了眼神后又开始闹哄哄地转移话题,宽慰她的话也无非是“恢复灵根有什么好,灵根恢复了还不是要苦修,从小仙灵到上仙,还要渡雷劫,还会离开它们可爱的小星星真的划不来……”诸如此类云云。
小葱心若明镜也没再多问,就这样一面听着一面把手上的活计都做完了。
……
已是夜幕如水,皎洁的月亮如悬空的玉碟,泼洒下温柔的月华。
小葱独行在云雾缭绕的青石小径上,双手各提一桶满载着弱水的玉桶,显得格外沉重。
桶边轻轻摇曳的天丝手套如晨雾一般轻盈。她将它们全部归位在了司星阁的仓库当中。
完结了手中繁重之务,小葱当即便准备前往集市售掉自己手中的妖丹。
这第一重天的阳光月华浓烈如酒,仙气与下界灵气相杂,显得格外沉浓。
这里的居民,多是那些刚得道飞升的小仙,不少还带着下界的尘气,仙骨未定。
好在这片土地神奇而肥沃,不但可以孕育出仙果,还能让下界的瓜果蔬菜在此生长。
许多小仙就是依赖这片土地,来安抚他们对旧日的深深眷恋。
因此这第一重天也是整个天界最富烟火气之地。
小葱欲前往的千面坊便是第一重天最热闹的集市,无论仙草、仙果,还是法宝、下界美食,无不一应俱全。甚至会有其它重天有名有姓的仙人来到此地,选购或是交换天下奇珍,故此地犹如常春,永无寂静之时。
仙子仙郎挑选交易,争得价更佳,求得灵物归己。
有的仙子以修炼之余所得的灵识,交换那怀念的凡间美味;而有些,则手握珍宝,期望得到更为玄妙的法宝。
然而今日的千面坊,竟比往昔之日更是人潮如织,熙熙攘攘。
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彩霞流云于其间徜徉。每一条小巷都被五光十色的灯笼照亮,似是连星辰都被牵引到此处。
繁复的法阵浮现在空中,化作诸多流光飞舞的鱼,彩蝶翻飞。
各色仙草都分别被盛装在斑斓的泡泡内,自行浮现于摊主手中的玉盘上。
千奇百怪的宝物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有的形如凤凰,有的似白龙腾空,伴随着古老的咒语声在空中徐徐旋转。
小葱又不会腾云驾雾,纤细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她只能漫无目的地跟随着乌泱泱的人流缓步移动。
忽而,在千面坊的中心,一只蜂仙化为灵光,旋转升空。
它的双翼闪烁着金色的光泽,背上结着一个如玉如琼的麻花辫,每次摆动都散发出银铃般的声响,引得四周众生纷纷侧目。
它飞到高空中,掠过那玄妙的飞桥和楼阁,开始以嗡嗡的声音播报:“听君一席话,三界皆知晓!第三重天往第四重天的试炼即将启幕,三重天中的蝶族为小辈仙胄备战,如今高价求购各种仙草药材。”
随着蜂仙的播报,整个千面坊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可提供者,若不缺灵石,可以向蝶族以物易物!”
许多仙士纷纷掏出自己的储物袋,检查是否有这些灵宝,而那些本就是药材商贩的,更是急切地摆出了自家的珍稀药材,希望能吸引到蝶族的注意。
怪不得这日的千面坊格外热闹。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每一次重天的提升都意味着更为艰难的挑战,但也带来了更为纯净的仙气和修炼环境。但凡仙高一层,都代表着地位上的绝对压制。
对于那些有志一同的散仙而言,这样的机会无疑是难得的,能够让他们跨越层次的束缚,一举冲击更高的境界。
于是,这日的千面坊中不仅有为了生计的商贩,还有那些期待进阶的仙人。他们或手持仙宝,或佩戴法器,甚至有的手中捧着自己的修炼心得,都希望在这里找到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
繁华的街道上,有些散仙正在与商贩讨价还价,想要为自己准备更充足的灵草和法宝;也有些仙人则在角落里交头接耳,分享着关于试炼的传闻和经验。
然而,这一切与小葱并不沾边,她不需要为了资源地位而去试炼晋升。
只因她已然在司星阁有了这份安身立命的差事。还有三天两头来到第一层照拂她的参商星君。
在那里,小葱照看众星,而不必再为修行苦恼,只需拿固定的仙石,千百年如一日就够了。
不仅包吃住还有优渥的工酬,可不叫人眼红么。
所以他们都说小葱这人福运太旺。
不过她的向往,仍旧是到参商星君身边去,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门童也好。
与此同时,蜂仙开始播报。
“首先,是从月华池中汲取的玉露,需是千年的陈露,要含有月之精华的。”
“其次,征集紫云石,它蕴含着雷电之力,必须是经过九次雷劫的紫云石才为上品。”
“再有,九转金丹所需的赤焰果,此果一入炉,便可令丹火增强三倍,我等求上等之物赤焰果,红如血即可。”
听着蜂仙的播报,整个千面坊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那仙风习习的声音和仙人们急切的呼吸声。
每一味材料,都是天界的至宝,令众多修仙者心动不已。
“还需星辰沙,此沙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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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星河,蕴含宇宙之力,必须是从流星尾部采集,带有微微星光的才为极品。”
“玉露、紫云石、赤焰果、星辰沙……”不少仙人在心中默念,考虑自己是否有此等宝物。
蜂仙卖了个关子,继续道,它的声音响彻整个千面坊,声音清脆且悠扬,他翩翩起舞,每次舞动的翅膀似乎都敲打着某种乐器,为它的播报增添了些许韵味。
“最后,特别征集灵蛇妖丹,此丹有助于修炼者的神通进阶,品质上乘,色泽晶莹,内含的妖气必须纯粹。有此些宝物者,速速前捌号摊交易,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灵蛇妖丹!人群里出现了整齐地抽气声。
要知道妖界的灵蛇族这几年几乎没了踪迹。
何况三界谁不知这下界妖族死前都会自毁妖丹,妖丹本就稀少,又如何会有这更为稀有的灵蛇妖丹。
众神仙纷纷摇头。
与此同时小葱正被人挤倒在地,她刚听完蜂仙的播报,忽而双眸一亮。
听这蝶族所求的妖丹,倒像小黑给她的那一个!
捌号摊位前已聚集了一些持有各类珍稀物品的仙人,小葱一路艰难地拨开人群,
一众准备交易的神仙转头看到这颗葱灵欲往摊前去的身影,纷纷露出了嫌恶的目光。
终于她推推搡搡地来到摊前。
小葱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掏出自己破破烂烂的乾坤袋在里面不停地翻翻找找。
一个身穿紫金色衣袍的蝴蝶仙子,满不在意地抬眼看向小葱,她扯了扯嘴皮:“玉露、紫云石、赤焰果、星辰沙,这四个里面你是有哪一个?”
终于她摸到了那颗浑圆光滑的球。
“我有……灵蛇妖丹。”
于是在她掏出那颗晶莹的灵蛇妖丹时,立刻引起了一片轰动。
谁会想到,这颗毫不起眼的葱灵,竟会身怀这种灵宝。
蝶族使者忍不住飞了出来,她的翅膀闪烁着梦幻的七彩光辉,看上去格外夺目。
"这是......"仙子接过灵蛇妖丹,仔细用灵息探查。
少顷,她断言道:“是真的灵蛇妖丹,无疑了。”
“我蝶族正急需此物,真是大幸。”仙子欢喜地说。她看着小葱,温和地询问:“既然你拿来这般珍稀之物,定有所求。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小葱略一沉吟,直言不讳地说:“我想要能够开化灵根的药物。”
仙子微微一愣,她打量了小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点头道:“我族有一种称作‘玄露凝霜’的神奇仙露。它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至于能否助你开化灵根,我不敢确定,不过这药物极为珍稀,却也与你手中的妖丹相得益彰。既然你有诚意,我也不会吝啬。”
说罢,仙子反手变幻出一个玉葫芦,上面还有些微微的光晕流转,如同被包裹在一个光晕中。
“这便是‘玄露凝霜’,但愿它能解你之困。”仙子说。
小葱感激地接过玉瓶,对蝶使鞠躬后便告了别。
……
随着落霞的缤纷,千面坊的繁华与喧哗似渐行渐远。
不远,便是她们司星阁仙子的寓所。
一个幽深的小院,院里翠竹苍翠,碧水潺潺。
这片天地已经云卷又云舒了好几番,夜晚的星光映照在她身上显得她颇为萎靡。
是啊,整日的擦拭星子,可不叫人筋疲力尽。
她站在院门外可听到门内仙子们的欢声笑语,其中混杂着琴音和歌声,仿佛一片仙境。
偏在小葱小心翼翼地合门之时,恰巧有风穿堂而过,不知这院子的门扉何时被换成了玉砌的,她手上带伤使不住力,这叫小葱合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院里的声音突然间如潮水退去,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仙子们的目光齐齐转向小葱,那原本娇艳欢笑的脸庞上,现在满是冷漠与轻蔑。几位刻薄的仙子做出轻视的表情,还有人低声嘲笑,有人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仙子们似是猝然间觉着无趣,这便如辟邪一般,自觉地四散。
小葱只得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寝屋。
无言地穿过熟悉的院子,推开寝屋的门扉。
屋内有几片她从山脚下捡来的香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算宁神,这是她仅存的慰藉。
她坐在桌案前的木墩上,轻轻将那玲珑剔透的瓶子取出,瓶中的仙露如同凝结的星光,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她心跳都在加速。
喝下去,是不是她就可如同常人一样修炼了。
又是否,她拥有了绝对的力量,她便不会再惹人冷眼了呢,甚至还能站到参商星君身边……
于是轻轻拧开瓶塞,任凭其香气扩散,而后将其轻轻倒入杯中,观赏那金黄色的液体在空气中流转的美态。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饮而尽。
几乎在仙露入口的刹那,一股灼热之感从喉咙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撕裂,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痛中扭曲。痛感如潮水,一次次冲击她的神经。
怎么会,这么的难受……
她好像快要化成一团烟雾了。
小葱想要呼救,但声音却被痛苦所吞噬。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汗水混合着泪水,流过她苍白的脸。
疼痛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只感觉自己正被深深的黑暗所吞噬。
然后,意识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小葱沉沉地晕了过去。
3. 罪加身(三)
她感到一种牵扯的痛楚持续传来。
睁开眼,所在是司星阁的大殿,那两根粗铁链紧紧地锁在她的双臂,将她悬挂在空中。她试图挣脱,但铁链紧紧地锁住,让她动弹不得。
一个银发的长老正端坐在上面目光深邃,仿佛能将她看穿。
“小葱,你为何盗取璇玑露?”长老的声音冷漠,裹挟着寒意向她袭来。
小葱抬起清亮的双眼,她的声音中满是不解:“长老,小葱之前甚至未曾闻此璇玑露之名,根本不知其是何物!”
长老目光如古井,定定看她,缓缓道:“璇玑露,乃是我司星阁的之根本。此露乃众星之力所凝,司星阁管理着三界的星辰,而这璇玑露则是众多星星的本源之力,具有调和星辰之能,稳定三界之平衡。每一滴璇玑露,皆需仙子们倾尽全力,历时数百年方能聚集。其珍贵,可见一斑。”
小葱听了,心中更为震撼,未曾想到自己竟被误会,背了如此大一口黑锅。
她尽可能稳定自己的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长老,我真的没有盗取璇玑露,我知道自己身为司星阁的弟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体内流淌着浓烈的璇玑露之气,这不是你所说的其他仙露所能带来的,你怎么解释?”
小葱垂眸道:“那瓶子中的仙露,是蝶族的使者送给我的,他们认为我对他们有恩,所以赠送给我!与我们司星阁的璇玑露并无关系。”
“你说的蝶族使者在哪里?我们需要找到她,证实你的话。”长老冷冷地说道。
小葱咽了咽口水,声音略显沙哑:“他们之前在千面坊,但我不知道现在他们是否还在。”
长老沉吟片刻,然后对身边的一位使者道:“你去千面坊查看,看看是否有蝶族的使者。”
大殿之内,寂静至极,唯有风中的微颤和长老们的重重呼吸声。那名仙子应声称是,飞快离开了大殿。
氛围变得更为压抑,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她,充满了审判和怀疑。
约莫在一炷香后,蝶族的使者缓缓进入大殿。
她的眼神在扫视了一圈后,停留在小葱身上。那眼神,如同冰凌一般,冷冽无情:“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不知道你们为何召唤我。”
小葱的心跌入冰窖,她尚未回过神来,赤霞已经缓步走出,语气毫不留情地锐利切入:“我亲眼见到小葱当日在灵室内,如何会在外与你相遇?她定是有所隐瞒。”
长老的目光更加冷硬:“小葱,你作何解释?”
箭在弦上,满弓拉弦,一触即发……
小葱感受到四周的压迫,嘴唇微微颤抖,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坚定:“我从未撒谎,赤霞也在说假话,我与蝶使相遇,那瓶仙露便是她所赠。我不知道为何会这般指控于我。”
蝶使闻言,言辞狠戾:“我好端端为何要赠劳什子仙露给你?”
“因你觉得我对你有恩!”小葱立刻反驳
蝶使不再给予小葱眼神:“你一个底层小草,毫无灵根,是谁给你的底气叫你能有恩于我们蝶族?如今蝶族虽是没落了……但也不意味着什么杂碎都可随意攀咬!”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小葱咬牙辩解,泫然欲泣:“因我给了你灵蛇妖丹!”
一个冷笑声在大殿中响起,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赤霞身上,她目光如刀,尖锐地注视着小葱:“灵蛇妖丹?这可是珍稀之物,你一个初入仙道之人,又何从得此宝物?难道你背着我们与妖族有所交易?”
小葱心中猛地一震,她自然不敢透露小黑蛇的事情。
长老的眼眸中带着冷意:“小葱,你难道还想隐瞒?”
小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但她绝不能将小黑蛇的事情说出,她犹豫了片刻,紧紧咬住下唇:“我……无话可说。”
赤霞抱臂冷笑:“哼,盗取璇玑露和勾结妖族,这两条里的任何一条都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凭你也能飞升,当真拉低我天界的门楣。”
四周的仙子长老围成半月,紧盯着面前的这名少女,探寻、质疑、不悦,种种情绪藏于双眸之中。
“既然如此……”殿首,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面如古月,眼光犀利,手持玉简,准备宣判。
一仙子身披翠绿裙裳,声音如冰:“长老,此子辜负阁中深厚之情,罪不可宥,哪怕她是参商星君带来的,我们也断不能包庇。”
小葱抬头仰望着长老,她身形瘦弱,立于殿中央,好似颓败的枯草。她手心都渗出了冷汗,却只能低首静立,静等长老之言,如天雷轰来。
首座俯瞰着小葱,缓缓吐出言语:“小葱,此次关于璇玑露之事,阁中已审议清楚。”
首座声如钟鼓:“小葱,近日参商星君正值闭关之际,他无瑕来我们司星阁处理此事,鉴于你此次的犯下弥天大过,我司星阁必须断然处理,给众生一个交代。为了三界之衡,你被阁中永逐,天涯海角我阁皆非你容身之所。”
小葱的身子微微摇晃,泪如雨下,她努力撑住自己,似乎想言辞辩驳,但最终唇角未动,沉默为答。
首座长老周身仙气忽而变得浓厚。
他们知小葱是参商带来的人,是万万不能处死的,不然等参商来寻她,他们却交不出人,只怕难以交代。
五十碎魂鞭对于别的仙子来说只有惩戒之意,但是于小葱,是觉得不可能留有活路,如此,他们也算是合规合矩,又能给出说法。
“小葱,你的罪责深重,赐五十道碎魂鞭,将你的罪孽净化。”长老的声音响彻大殿,每个字都如冰冷的刀刃割在小葱的心上。
小葱双唇颤抖,震颤的瞳孔里满是恐惧:“五十道、五十道碎魂鞭……”
她盯着即将袭来的鞭子,身体僵直。
她的仙泽本就如同枯井,身更无任何灵力仙力附体,双手还被仙链束缚,这叫她如何承受的下。
只见首座长老面无表情,诀手一捏,仙术凝结成一条闪烁着冷光的碎魂鞭。
碎魂鞭自空中飞舞,犹如龙腾舞者。这碎魂鞭每下一击,皆能触及魂魄,使受者魂飞魄散。
碎魂鞭舞动之间,每一次狠狠落在小葱身上,都带起一阵惨白的仙光。
“啪”的一声响起,破风声落下,小葱的身上当即便皮开肉绽。
她仰起头嘶哑道:“我根本没有盗取璇玑露!参商星君呢,我要见他!他如此清正,一定会查明此事,还我一个清白!”
“还敢嘴硬!”
当即,碎魂鞭狠狠抽下,每一鞭都如山崩海裂,鞭影中带着极强的仙气,使得小葱的身体在瞬间被重创,皮肉裂开,鲜血四溅。
她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依旧坚定地不断重复着:“我没有盗取璇玑露……我没有盗取璇玑露……”她的声音,从最初的高亢,到后来的微弱,但每一次的重复,都如同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鞭影并没有因为小葱的辩解停止或是减缓,反倒愈加的发狠,快如闪电般地直指小葱。
才将将到十鞭,小葱身体不断颤抖,衣裙已被鲜血尽数染红。
大殿内,所有的仙子都默默看着这一幕,一些年幼的仙子都不忍直视,纷纷低下了头。但首座长老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机械地抽下每一鞭。
当五十道碎魂鞭终于落下,小葱的身体已经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但她的双眼却依旧明亮,嘴唇间还在轻声呢喃:“我真的…没有盗取璇玑露…”
五十鞭抽完,小葱已经浑身是伤,被吊挂在仙链之上奄奄一息。
首座长老捏诀收回碎魂鞭,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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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自此,小葱被逐出司星阁,永不得入。”
两名仙子上前,将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小葱架出了大殿,随意将她丢在了司星阁外的山道上
……
银河之边,明亮的星光在夜空中闪烁,如同无数珍珠铺撒于乌黑的绸缎之上。
她现在,只有星星们了……
他们一定会相信她的。
小葱跛足而行,受刑后的身体虚弱不堪,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刺骨的疼痛。
她沿着司星阁的台阶,一步步艰难地移动,希望能前往星河,再次寻找那些熟悉的星子。
抵达银河边,她勉力抬起眼睛,望向深邃的星空。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凉。原先亮如璀璨钻石的星子,此刻却显得稀疏,很多熟悉的身影都消失在夜空中,不见踪影。
那些曾与她亲近、共舞的星子,此刻也与她保持着距离,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与他们无关。
小葱蹲坐在银河之边,双手环绕着膝盖,试图与那些星子沟通。
星河中,一颗星子似乎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呼唤,一时间星光闪烁,如同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是我,小葱。”她用尽力气,声音中带着哀求,尝试与星子们对话,“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但我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星河中,有一颗颗星子缓缓地浮现出形态,发出淡淡的光晕,仿佛是星河中的长者,它缓缓地对小葱说:“小葱,司星阁的璇玑露对我们星子而言,乃是生命之源。失去了它,我们将无法保持光亮,甚至可能会消失。如今璇玑露失窃,你又是唯一知道的外人,我们怎能不疑心?”
小葱心中一颤,急道:“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但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甚至都不知道璇玑露的存在,直到长老告诉我。”
另一颗星子冷声说:“你是司星阁的人,怎会不知道璇玑露的存在?”
小葱感到心痛,眼中带着泪水,呼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在司星阁本分做事!你们说过的,你们说过你们最喜欢我的!”
领头的星子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小葱,我们所有星子都知道你有多么渴望恢复灵根,刚刚我们探察发现……你的灵根已经恢复了,你可以修炼了。”
小葱心头一动:“我的灵根开化了吗?”
于是小葱急忙闭目,尝试去感知自身的仙泽,当她的意识探到一个滚圆温润的区域时她赶忙睁开了双眸。
她真的……开化了灵根!
一颗星子道:“如何?你倒是得偿所愿了,可这却牺牲了百来颗星星!小葱,我们真的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
小葱哽咽着,心如刀割:“不是的……不是的,我喝的是在千面坊上面换来的玄露凝霜!“
星子们都转过身去,其中一颗道:“你若没有经璇玑露开化灵根,在这五十道碎魂鞭之后可是会灰飞烟灭的。不用再说了,你也不用再扰我们清净了。”
星子们冷然地转身,逐渐消散在银河的深邃中,只留下小葱独自立于寂静的河畔。
小葱双腿失力,跌跌撞撞地倒在冷硬的地上,银河之下的她,脸孔扭曲,痛苦明显。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土地,指甲划破了泥土,眼泪滚滚而下。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她哀求地声音嘶哑凄切:“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
然而无一星子应答。
若是参商星君知道了会如何看她,他那样清正的仙人会相信她吗。
要是她足够强大就好了,若是她成为了统领一方的仙人,成为仙侍,就不会受任何人无辜污蔑、任意践踏……
于银河之畔,她似断翼之蝶,颤巍巍地向星河爬着。
最终,身心所受的折磨使她意志逐渐崩解,终于,她的意识被黑暗深渊所吞噬。
4. 罪加身(四)
在银河的下游,流光如绢,碧色的水面近乎透明。
星光如露,此夜寂静,潺潺的水声是夜晚唯一的旋律。
在这片梦幻般的水域下,一道雪白的影子轻轻漾过。
是一只通体银白的仙鹿。
这鹿身姿轻盈,鹿角错综复杂的树杈,上面闪烁着淡淡的银光。
仙鹿缓步,其蹄轻点,仿佛踏在云雾之上,行走时周身散发的仙气与淡淡的雾气交织,似流光溢彩。
它来到河边欲饮水,碧色的眼眸中映出了河畔之上的一抹碧绿。
有外来者的气息!
只见绿裙少女静卧其中,她的发丝湿漉漉地散于石上,与流水相映,像快要消散了一样,裙上鲜红的血迹与青翠交织,唤人心痛。
仙鹿走近,双眼中充满了不解与关切,它轻嗅那名少女,却未得一丝回应。
而后他用其柔软的鼻尖碰触那绿裙少女,像是在探查什么。不想一番探查后仙鹿眸中的纳罕愈发浓郁。
他歪了歪头,后撤了几步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颗葱灵居然没有一点修为!
实在是怪了!
居然有一个濒死,毫无仙力的葱灵能冲破禁制来这银河下游……
河岸边的仙鹿凝视着眼前的绿裙少女,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愫。
总不能把她丢在这。
仙鹿深吸一口气,将前足轻轻屈下,运用其细长的鹿角,细心地将绿裙少女移到其背上。
待稳定之后,它缓缓挺身,每一步都宛如行云流水,仿佛怕伤及少女。
月光之下,仙鹿驮着少女缓步行走。
一座隐于碧竹之间的阁楼犹柳暗花明,逐渐清晰。
那阁楼的一处隐居,与周遭的翠竹相得益彰,共绘一幅幽静画卷。
仙鹿灵巧地走到阁楼上,踏入室内,轻轻地将绿裙少女放置在一大张柔软的蒲团上。
这儿四周□□草包围,少女还算有个地方安置。
蒲团上的少女缩成一团,像是梦到了极其痛苦的事情,她眉心紧蹙,整张脸蛋都是惨白的。
仙鹿垂下头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至极。
……
小葱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有人在对话,其中一个应当是个青年人模样,另一个音色却不像是人,听着遥远而悠扬。
二者像是一个男子正在和一个莫名令人心旷神怡的空谷回音对话。
“这儿葱灵是你从哪带进来的,你莫不是不知道此乃禁地,不容外人涉足?”男子的声音清淡寂冷,这明明是好听的声音,却、却……
过分的冷漠了。
那空谷之音缓缓开口:“予怎会明知顾犯?予是在河边瞧见了她,她当时是就差一口气了,予总不能叫她死在河里,污了你的银河水吧。”
男子冷冷答道:“既弄出来了,便速速送她出去,让她在外自生自灭。”
空谷的声音一瞬间低落,仿佛风停雨歇。
“你既让她留,岂不是破坏了此地清规?还得寸进尺,带到楼阁。”男子言辞间并未有让步的意思。
空谷之音心念一动:“你难道不奇怪这葱灵为何能冲破你的禁制进到此地?而其身上竟无半分修为,就连这灵根也是刚被打通的?你难道不想等她醒来问话。”
男子的声音依旧像是寡淡的没有半分情绪:“我只知凌冬时节快到了,这方天地不能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我需要清静。”
“你……”
那空谷之音余下的话皆被堵死。他明知道和这家伙怎么辩都是一个结果,早开始就不跟他多费口舌了。
良久的沉默。
那男子忽而开口:“也罢,等我传音去第六重天问问,既然是葱灵,多半是阿霖手底下的,她应当知晓怎么回事,待我查明后叫阿霖过来把这家伙领回去就行。”
男子的一番话宛如春雨滋润枯木,空谷之音像是生出欣慰之感:“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小葱陷入沉沉长睡。
待她醒来之时,房内空无一人。
她环视四周,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在司星阁任职时所住之处已经够简陋了,没想到居然有比那更简陋之地,甚至可以用残破来形容。
她顾不上许多。她如今最需要确认的,是自己是死是活。
疑云萦绕,还有——她现在所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于是她赤足跑出竹楼。
阳光穿过翠竹斑驳洒落,青草香气,沁人心脾。
出门是一片柔软的草坪,应当是这竹屋外的小院。
望向小院,但见碧翠的草坪上,青石衬着淡淡的晨露。一白衣青年正背着他,周身流光溢彩,如瀑的墨发正随着周围气旋飞舞。
眼前之景令小葱驻足。
这青年应当是在布阵。
随着青年的手影翻飞,小院中的气息仿佛都在为他所驱使,一股玄奇的气流环绕在他身边。
纯白的衣袂飞扬,他岿然不动。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小葱的气息,动作微微一顿。
俄而,他微微屈指,结成一道印记,顿时,他周身那细腻的光华逐渐汇聚,随后化作无形。
与此同时,原本翩翩起舞的长发,也恍如被时间凝固,瞬时安然落下。
他的身上并无繁复的饰品,那发丝不过用一根木簪松松挽在脑后,如墨水般自然地垂落触及脚踝。
小葱被他施展术法的模样迷住,遥遥相隔,忍不住抬起手触碰。
不想对方在这时转身,在他转身的瞬间,与风共舞的长发轻轻扬起,遮住了他半侧的脸庞。
在小葱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相对的时候,就难以置信的怔愣在原地。
——这样的天人之姿为何配了张张这么丑的脸。
狰狞可怖瘢痕累累,像是被恶魔舔舐过一般,叫她汗毛倒竖。
小葱忍不住移目,最后原地试探性的开口:“是不是你救了我?”
青年不以为意,淡淡瞥他一眼,没有回答:“你擅闯他人领地,既然醒了便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叨扰。”
这个声音,似乎就是在她昏睡之际所听到的,只不过她没想到,那个低沉稳健的男声,竟出自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青年。
“你是这方天地的守护灵吗?”她的声音有些小,但她想那青年肯定能听见。
他看起来十分强大。
“与你何干。”他果真听见了,甚至答的十分干脆。
小葱感觉到一丝诧异。只因在那青年的眼中,她看不到一丝起伏与波动。他的表情如同寒冬中的冰雕,是晦暗的,犹如一方枯井的。
青年背过身去,额角微不可察地滑落几滴冷汗。
不知为何就在这女子莫名闯入这阵中不久后,这阵眼竟自发地错乱,开始产生微变,以至于他要一直用自己的力量进行干预。
保不齐就是这颗出现的葱灵影响了这一整片阵法,再加他身上的秘密不能叫人发现。
是以不论如何,这颗葱灵必须速速离开此地!
小葱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排斥感。
她相当识趣,没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她是整个九重天食物链最最底层的小虾米,不论谁都能轻易捏死她。
这青年刚刚结印的手指翻飞的好像变戏法似的,感觉修为会很高。
若此青年真为救她者,她当然会听从。但若非他所救,她亦不愿无端引起麻烦。
二人相立而望,成对峙之势。
少顷,小葱开口:“我要如何离开这儿?”
青年伫立在原地,目光如炬,冷静而坚定。
他缓缓地举起双手,指尖相对,开始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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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变换出一道道复杂的手势。
随着他手指的舞动,周围的仙气灵气也正在汇聚。
不久,空气中的波动逐渐强烈,伴随着一道道光影闪烁。这些光影如同细线,缠绕、交错,逐渐在空中勾画出一个圆形的轮廓。
当青年的双手最终结成一个复杂的印记,他轻轻地推向前方,那圆形轮廓立刻发出刺眼的光芒。
光线逐渐稳定后,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道环形的光门。
“进去,里面会有东西指引你的。”他眼神淡漠,声音沉寂。
小葱瞥了一眼那扇光影之门,转头看向青年,“若我这回离开了,日后我可还有机会回到此地?”
青年沉默,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回不来。”
小葱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舍:“为何?”
青年:“这里的秘密,不容外界之人多次涉足。意外闯入这禁地,你已经是特例。”
若非他现在身上沉疴发作,不然定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里。
听到这,小葱心中微微起了波澜,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光门中,青绿色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青年眸中寒星一闪,凝望小葱消失的方向。
待光芒消失,他这便转过身。
“刚刚投入的真元竟如石沉大海……”他喃喃自语。
旋即他轻扬素手,空中当即悬浮现出一方微观山河。
其中,流水潺潺,竹影婆娑,甚至连身后那清幽的竹舍都历历在目。
望着阵法中那渐起的细微裂痕,青年眉心微蹙。
他竟未料到在他方才与小葱交谈的弹指一挥间,阵法竟又受损了几分。
难不成这阵法自毁真与方才那葱灵有关?
于是他合目凝神。在掌心之间,缓缓升起一缕青烟,随后凝结、扩散,渐渐地,烟雾化为实质,变成了一把流光溢彩的古琴。
琴身如玉,上面镌刻着千古流传的图腾,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青年轻轻坐下,双手飘然而落在琴上,继续汇聚体内的真元,准备全力修复这方天地的阵法。
他的指尖在琴上快速勾画出一道道复杂的印记,手势如流水般连贯。
然而,当真元流入阵法时,那些裂缝却像是有了生命,躁动、扭曲,抵抗着他的修复。
每当他试图修补一处,另一处便出现新的损伤,似乎这方天地已不再听从他的召唤。
他的眉宇越加紧锁。
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再充沛的星辰之力也赶不上消耗,阵法可能会彻底崩溃。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只能这样了。
他立刻做出了选择,舍弃了一半的山河,将全部真元集中于阵法的核心,保其不失。
而那舍弃的部分,也是这竹林之外的部分,微观的山河只留下那中心的部分,中心的光芒依旧璀璨。可外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扭曲,眨眼间便退化为大漠黄沙。
就在阵法崩溃的那一瞬,整个世界似乎在顷刻间被抽离了本源。
……
彼时的小葱正被一点流光指引着往前走。
世界崩塌前是有预兆的。
小葱所处的这方天地开始地动山摇,狂风大作。
那些原本盘踞在山体上空的仙气灵气乱流,就仿佛有一只巨手撕裂绸带,将其胡乱地洒落在大地上。
小葱的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只觉得自己明明离出口就差一点点的距离,蓦然却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将她牢牢锁在原地。
周身由碧绿一瞬变得干涸、黄褐。
一切的色彩似乎都被吞噬,唯留下一片死寂。
终于,无边无际的黄沙席卷而来,她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周身是无尽的沙海,苍茫、辽阔,似乎要将她永远吞没。
5. 丑家伙(一)
这阵法的修补竟已持续了足足七日。
随着阵法的变化达到了终点,青年显然也耗尽了他的精力。那冷静而坚定的眼眸露出一丝疲惫,仿佛刚刚的一切变化都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
体内真元消耗过度,脸色苍白如纸,只觉得喉头发甜,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面前的那方山河。指尖一顿,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收回双手,身体虚弱得摇摇欲坠,勉力支撑着才没有倒地。
大口的喘息声中,夹杂着微微的颤抖,尽显他此刻的虚弱与不堪。
“千百年来,明明这儿的阵法从未有过差池。”他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喃喃自语。
一道空灵之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莫不成真是那葱灵意外踏入此地的缘故?”
青年低眉不语,像是在思量对方的猜测。
这阵是他早在上古时期便以布下的,至于当时他是如何绘制的他现在早已忘了个干净。
好在这阵法的力量源自于他,他能凭着自身与阵法的连结,也依赖本能注入神力维持这个阵法。
因无人能破阵,也因这里得天独厚的位置,于是这阵法创造出来的天地也成了他应对噬魂咒的避身之所。
可眼下已时过境迁,他的力量更不能和当时想提并论,再加之这阵法精妙,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里每一株草木可能都代表着一个阵结。
是以不能轻易改变,何况今日凭空来了个闯入者。
他肯定了对方的猜测,“极有可能。”
“你可有给雨霖传音问过这葱灵的来历。”
知道来人是谁,他长舒了口气。
他道:“问过了,那葱灵不是她手底下的人,她如今正在北海,更抽不出身来接这颗葱灵,时间容不得耽搁,我索性亲自将那葱灵送了出去。”
只见一只仙鹿缓缓踏步而来,原来这便是那空谷之音:“一颗毫无灵力的葱灵,怪不得没分到雨霖手下……不过,这葱灵能闯入这星影涧就更显得奇怪了。”
仙鹿来到青年身侧,鹿角轻点青年,青年借力起身,沉声道:“第一层跟我传了消息,说有一葱灵偷喝了璇玑露被逐出了司星阁,我想多半就是方才那颗……而且,她还是参商带上来的。”
仙鹿慢条斯理道:“凛冬将至,眼下是又是你真元最脆弱的时候,你目前的真元又大多依靠这星辰之力,此刻正值你气息最紊乱的时候,予猜也许正是因这葱灵偷喝的这璇玑露与你身上气息相似,才导致这结界没有将她阻拦在外。”
仙鹿说着,忽而微微抬头,角上的光华闪烁。
青年眼神凛然:“怎么了白泽?”
白泽的双眸瞬间明亮,仿佛透过空间看向远方:“那颗葱灵根本没有走出去!”
白泽鹿角轻轻一挥,淡雅的云雾便在其前方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镜面,雾气旋绕,宛若一面古老而神秘的云镜。
青年的目光在云镜中的画面上逡巡。
在那镜中,绿裙少女疲倦、绝望的模样愈发清晰,她在沙漠中独自漫步,衣衫破损,发丝散乱,脸上的表情带着极深的绝望和无助。
他只一眼便明白小葱那边发生了什么。
青年身形微顿顿后迅速收回目光。
因阵法错乱,他只得舍弃一半的阵法,强行靠自身神力维持另一半的运作。
如今阵法外圈已然自觉生长开始自毁,而他们身处阵眼却能一直安然无恙。
他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去利用这星辰之力去稳住自己暴走的力量,而不是去管这阵眼之外的事。
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抖动着,却似乎并末引起他内心的涟漪,“她没走出去与我何干?”
白泽神色凝重。赢颉果然知道阵眼之外的事,他分明就是想要那葱灵死!
仙鹿声音凝重:“你是故意为之?”
青年语气疏松平常:“嗯,只留了阵眼,否则这整个阵法逆转,代价没人能承担。若这阵法真是因她而变,那她更死不足惜。”
白泽的声音宛若敲钟:“这葱灵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你这是在杀人!趁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你得去救她。”
青年似是料到对方会给出这番说辞,于是冷漠地背过身去。
眼底寒光一闪,微微扬起下颌,语气漫不经心:“我为何要去救她?”
“白泽,就算你慈悲为怀,也不能不权衡利弊,你不是不知这次的凛冬何其艰险。我哪还能分出心力救她?”青年淡然的说着,他的眼中倒映着那满目的苍凉与沙漠中渐行渐远的小葱,“何况天道循环,她不过一颗微不足道的葱灵而已。”
白泽静静地站在那里,仔细地凝视着青年面无表情的面庞。
闻言,轻声一笑:“呵,万物生长,你倒是说的好听,若万物真能长存,又怎会有生灵涂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我亦然。葱灵的命数未到,你要她死于这星影涧,等于破坏了万物生长的法度。”白泽缓缓开口,话语问充满了古老的哲理与智慧,“赢颉,你可以无心无情,但你莫要忘了肩上之责。”
赢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白泽,那一刻,仿佛时间凝固。
白泽凝望赢颉,话语如古泉叮咚:“失一颗肉心,岂足为辞。渡世之事,乃神者所担,赢颉何为成神?岂止于权,更在于责。”
赢颉欲和白泽争辩:“你莫要老是拿那颗心作说辞来桎梏我!”
白泽摇了摇头:“非为自身,为众生缘。赢颉,天道之衡,可不仅仅是权与道,那么简单,你何时才能明白。”
话音落下白泽深叹一口气,眼中流转的,似乎是过往的记忆与无尽的情感。
“当初神族是怎么被永远封印的你莫不是忘记了?”
赢颉眼神一滞,当初神族为何被封印,他又怎会忘记?
面对着白泽。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艰难地捏诀扯出一道光门。
在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外之前,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句:“你赢了。”
……
在尘埃飞扬的荒沙上,小葱身影摇摇欲坠,双目千涸。
她现已漫无目的走了七八个日夜。
这儿似乎凌驾于三界之外,没有星辰变幻,原来那颗指引她的光蝶也已消失。
双腿如同被锁链束缚,每前进一步都需消耗着她残存的所有力量。
眼前更是一片死寂的荒野,没有生命的迹象,没有一丝希望的曙光。
风沙如刀,小葱似乎被这肆虐的沙海困住了,她疲倦的身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黄沙吞没。
她自诩虽然人缘不善,但是气运还是极好的。
在天界凭白背负骂名和重责,现在还要交代在这里——
未免死的也太难堪。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空谈。
她身上原本有许多早前为了保命攒下的符咒。
小部分是参商星君送的,大部分是自己攒灵石买的。
尤其那最贵的金刚符,不过一张便需五百灵石,可她如今用来抵挡风沙耗费了所有的存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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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三十八张!
一万九千颗灵石啊。
那是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出来的。
如今眨眼间便用没了,多么的叫人肉疼。
现在就别说金刚符了,方才为了活命,她索性将所有符咒全交代了出去,也不管是疗愈的还是护体的,荷包老早就见了底。
本身水源就对草木灵格外重要,因而她也存了不少的聚水符。
结果这聚水符到了这地方竟然形同一张废纸。
她蹲在一颗岩石之后,可怜无助地摇晃着手中的聚水符,沙哑的念着:“水来、水来……”
良久也不见有反应。
风沙反倒愈发的大了。
真是个鬼地方,她心想。
索性松了这符,任由它被风沙卷走。
心中不再有多余的思绪和她闭上双目准备等死。
一抹寒光突然闪现,透过她的眼皮,让她眉心一跳,一股不同导常的气流掠过这无尽的沙海。
一双细白的指头夹住了那张朝他面门飞来的符纸。
“聚水符。”
他从胸腔里迸发了一声低嘲,随后低语道,“这里本是一片虚无,居然想在这里聚水,天真。”
感应到气息扑面而来,小葱艰难睁开双眼,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凝聚在她的视线之中。
赢颉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小葱,他眼中的星河与这无尽的黄沙形成鲜明对比,那双眸子里,依旧没有情感的波动。
刹那间,一切的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凝固了。
他走近小葱,不紧不慢地俯身,两指中夹着的符转瞬消失。
小葱翕张了下干裂的唇,用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一双宛如深渊般的眸子里:“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沉默片刻,青年抬头,似笑非笑:“我何故戏弄你?”随后适才夹着聚水符的两指,轻点她的眉心,注入了一道青光。
她感觉自己眉心的触感冷冷的,如同冰川般凉透。
“我是让你别再去送死的。”他平静道。
接着,赢颉提起小葱的衣领。
猝不及防地被拎起,小葱四肢软绵绵地垂下来,有些不适。
可明明对方救了她,她不该对人家有意见……
也许是因为这个仙郎的脸很臭?出口的措辞也怪叫人不舒服?
分明就是他指错了路,刚刚她丢了那么多的符咒都还没计较多少呢。
她舔了舔唇,好半晌冒出一句:“我觉得你应该还我一万九千颗灵石。”
赢颉的身影带着小葱,如幽魂般淡然地消失在风沙之中。
赢颉连眼神都吝啬到没有给她一个:“擅闯九重天禁地,居然还同我讨要灵石,别太荒唐。”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道青光的缘故,她的脑袋意外的舒服清明。
就连她的思绪都动的飞快。
九重天禁地!这家伙果然是这地方的守护灵。
记忆当中,镇守各方的家伙都是面目丑陋的那种,譬如东海的犼,北荒的解豸,哪个不是狰狞可怖,青面獠牙……
那就怪不得这个家伙面容这么骇人,又怪不得他说话还这么难听。
她自己以前因为容貌常常自卑的,要不是遇见他,她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在另外一个天界之人的容貌上找回自信的一天。
真难以想象,这美人如云的仙界还有长得那么不好看的家伙。
原来是相由心生啊。她忍了。
6. 丑家伙(二)
风沙莫名地减弱,赢颉步伐稳健地在沙海中前进。
步履之间,沙粒似乎避而不及。
小葱虚弱地仰望这个青年,眼中的困惑和疼痛交织,她努力寻找他那双眸中的一丝情感,但什么也没有。
“你……”她试图询问,但伤痛与极度的疲惫让她话语戛然而止。
像是身体的本能感知到她已然不会再身处险境。
不待她再说出话语,她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伴随着那酸软无力的感觉,再次侵袭她的意识。
她的头微微低垂着,身体因悬空而软弱无力地垂下。虽然她已经濒临昏迷,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正被像拎着一棵无助的霜打茄子般轻轻晃动着,冷风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赢颉眸色幽幽,面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波动,但脚下速度却明显地加快了。
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这样把小葱拎在手中,总好过与她有更多接触。
恶心。
忍着冲动不将她甩开已是不容易,只能赶紧回到阵眼将她放下。
……
粗粝的干草刺痛了小葱的脸颊。
但与风沙肆虐的疼痛相比,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缓缓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色,而后她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当初那个竹屋。
阳光从窗台处斜斜地打在小葱的身上,温暖而和煦。空气中夹杂着干草的淡淡香气。
她被那家伙送回来了。
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醒了?”
是那家伙的声音。
小葱立即环顾四周,却不见那人的踪影。
“不用找了,我人不在这。”随着话音的落下,一点流光忽闪至她的眼前。
随着对方话音的穿出,流光也随之闪烁。
原来声音是从这传出来的。
小葱试图伸手去捧,十指穿过后却触了个空。
那流光仿佛只是一道投影,无法真正触及。
小葱眼中透露出一丝困惑与好奇,无法理解为何赢颉会选择这样与她沟通。
“这是什么?”她语气中带着迷茫和好奇。
流光之中,赢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只是一种传音法器而已,我有事要做,不能亲自过来。”
小葱撇了撇嘴,“怕是根本不想看到我吧。”
赢颉沉默了片刻,没有马上回应,这让小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流光忽然闪烁,赢颉的声音从中传出:“你先留在这里,一个冬季之后我们才能离开。”
小葱愣了愣,看着那点流光:“为什么要等一个冬季?”
“这是这里的规矩,你不需要多问。”流光中的声音毫不掩饰冷漠。
小葱皱了皱眉:“那吃的怎么办?我要去哪找你。”
流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在传达他的不耐,“吃食你可以自行在附近找,这片天地内足够供你生存。莫要妄想独自离开这方寸天地,其余的自便即可,我就在你对门的房间,非紧要之事,不要打扰。”
小葱应的很快:“好的,我明白了。”
随后流光消失,留下呆呆的小葱。
她走到窗边,尝试着从窗户的缝隙中窥探对面的房间,但并未看到任何动静。
只瞅了几眼后她便合上了窗。开始细细打量自己这个即将要生存一季的屋子。
这小竹屋看起来有些年岁,长久未有人打理的迹象随处可见。
竹墙上布满了灰尘与早已结网的蜘蛛,阳光透过窗缝斑驳地撒在地面上,映射出一片片竹叶的影子。
干草铺在地上,不像是新铺设的,而是久放之后的产物,失去了原本的鲜亮,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沧桑味道。
四壁之上,时间的痕迹也明显。竹杆上有些斑点,是湿气和时间留下的痕迹,显得有些老旧。
窗户的一侧竹条有些断裂,或许是风雨或是什么生灵落下的痕迹。
屋内空空如也,除了那些干草,什么都没有。
没有床榻,没有桌椅,连一个像样的放物品的地方都没有。这明显不是一个常住的地方,更像是一个被遗弃已久的废弃之地。
小葱看着这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屋子,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也怪自己,若不是因自己对参商星君的爱慕之心,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踏入陷阱。
是她自己的过于迫切的求成之心在作祟。
落差好大,她想回司星阁……
包吃包住由仙族直接下辖的机构果然是最香的。
……
暗室深处,古木梁柱之间薄雾弥漫。
屋子正中,一只仙鹿雪白如玉,姿态似乎欲冲却不前。
它的鹿角频频作出前顶之势,然而每次都仿佛遭遇无形之墙,受阻而返。那鹿角之上,泛着流光如碎银乍泄,仿佛从角尖流淌,却又若被某种力量牵制。
白衣青年盘腿坐于鹿前,肩膀微颤,眉心紧皱。他努力吸纳鹿角所释放的流光,但每次都如同割肉饮鸩,无不煎熬。
概因他的灵脉被阵法反噬,白泽正在为他修补灵脉。
锥心刺骨的叫人难捱!
赢颉咬紧牙关,在最后一次灵力输送完毕后吐出一口鲜血。
这回他面上没有任何瘢痕,露出了那张终日里匿影藏形的容颜。一张脸好似经年雕琢的古玉,眉宇俊逸,玉树琼鼻。
且方才的鲜血溢出沾染唇上,如绯映雪,更令人叹为观止。
明明是一副青年的皮囊,其骨韵却淡似湛然常寂,怎么都不像一个青年。
赢颉随手抹去唇角鲜血,目光犀利,透露锐气,“我早就说过我根本分不出心力去救那颗葱灵,这回阵法突变的蹊跷,反倒蚕食起我的灵脉——”
“眼下本就临近我噬魂咒发作之日,神力动荡不稳,害得我灵脉未得及时修补,如今重创本源,这下我又该如何捱过这个凌冬?”
仙鹿轻叹:“可这阵法突变已成必然,木已成舟又能如何,要予出主意,大不了那就干脆让仙族知晓你身中这咒的消息,叫那开阳倾尽三界之力去寻法子,你总能找到解咒之法。”
他卖了个关子后又道,“你本就是众生的神明,又何苦为难自己?天神陨落动荡的是整个三界,天道失衡,那时就说什么都晚了……”
他轻扯嘴角露出鄙夷之色。
倘若叫这仙族知道他这神裔抱恙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
“你倒是想当然。”言语间,赢颉冷而凉薄。白泽又是一噎。
就在白泽思索间,身子却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赢颉冷哼一声:“又耗尽了力量要沉睡了?现在你可有后悔让我去救她?”
仙鹿无奈摇头,而后阖上双眸,这人自无心之后,七情渐退,倒是一日比一日要难沟通了。
照这样下去,这赢颉真的不会变成一个又冷又硬的石头吗?
……
小葱出门晒了一阵太阳,身体开始发出微弱的光晕,这是草木灵在吸收阳光时的特有现象。
上次的鞭刑伤及灵魂,再加这次历经沙暴,她格外疲惫,这也顾不上条件艰苦又倒回去睡了。
这一觉让小葱睡的很不安稳,她觉得身上被压的如有千钧,叫自己喘不过气来。
“好甜……好香……”一声梦呓传来。
顺着声音低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竟是被一群藤蔓们给蚕蛹似得裹住了……
它们是这里特有的生灵,不化形却会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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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粝的藤蔓隔着衣物不住地摩挲着她的皮肤,怪不得叫她感到呼吸不顺。
小葱甩了甩身子摇醒藤蔓:“你们这是做什么?”
藤蔓们迷糊地回应,颇有些依依不舍:“好,我们这就放开。”
随着小葱的动作,藤蔓逐渐松开,她挣脱束缚,身体终于恢复自由。
站起身后,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深吸了口气。
渴了……
想起来,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饮水了。
一觉后她力气也算恢复了个全,昨夜的折腾虽让她身上有些酸麻,但终究是个飞升的小仙子,也不至于因此而元气大伤。
既然叫她自便,她便走离了院子,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看到了一口波光粼粼的湖泊。
随着夜色的逐渐降临,月光映照在那汪湖上,宛如一匹蓝色的锦缎。
忽而见月光下,湖水轻漾,一景幽静中,竟有一个人在这儿沐浴,单看那身形,不正是那家伙……
沐浴之时,净水自额角沿着轮廓下滑,渐渐落到凸起的喉结,顺着肌理流下不见。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面上一热,双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口鼻,努力让自己不要惊呼出声。
他居然在这里沐浴!
小葱一时怔忡,怦然的心跳声就仿佛要在耳畔炸开。
她虽与他只有几面之缘,但他哪回不是裳衣严整,绝无纤毫散漫。
而那衣衫之下,隐隐约约透露出的轮廓,便已使人心生遐思。
初见时她便笃定,这家伙的身材肯定差不到哪去。
而今月华之下,水汽缭绕间,他玉立在浅水中,赤.裸的身躯若隐若现。
皓肤如霜,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轻轻起伏,每一块都宛若天成,肩宽腰窄,下至修长双腿……
她急忙转身,俄而感到自己的鼻腔里淌过一股热流。
她抬起指尖揩去,旋即定睛一看。
啊,居然流鼻血了。
定是她那日在风沙中太干热所致。
她伸出双手在自己燥热的颊畔疯狂扇风。
夭寿了夭寿了夭寿了妖孽了……
妖孽!果真是妖孽。
“是谁?”
兀地一声问询,打破了夜的宁静,她心下一惊,那声音正是赢颉发出。
小葱身子一颤,她匆忙藏身于一旁的柳影之中,屏息凝神,祈祷不会被他发现
赢颉显然察觉到了异样,他身形微动,已将外衣披的端端正正。步履之间,朝岸边走来。
有新鲜浓郁的血的味道……
赢颉眉头微蹙。
小葱尚来不及回神,却已见他身影渐近,只能羞赧的站在原地,无从遁形。
完蛋了!
正当她寻找措辞的准备面对他的时候,却蓦然听到砰的一声。
她赶紧走向前去,看到那人便是瞠目结舌。
他躺倒在那里,分明是晕了过去。
小葱小跑过去唤他,毫不客气地用手在他脸上拍出啪啪的声响:“唉……你快醒醒。”
对方不为所动,甚至身子都有些冷的骇人,素日里那掩盖不住的仙气和威仪,此刻竟似乎消散了大半,露出了几分常人才有的脆弱与无助。
他别不是要在这里消陨了吧!
可别啊……
他死了她该怎么办?他还没把她放出去呢!
这可不行。
情急之下,小葱心中一横,丛脚边拾起一块碎石,划破自己的手掌,任由鲜血汩汩涌出。
她捏开他的嘴,让血顺着自己的手掌指尖流下,试图喂到他的嘴里,鲜血糊了他一脸。
配上他那张凶恶的脸简直像极了茹毛饮血的恶鬼。
7. 丑家伙(三)
她看到青年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眉头紧锁,显出极度的痛苦。他手指轻轻地颤抖着,似乎在与某种无形的痛苦做着斗争。
她想用手帮对方擦去额上的冷汗,这一摸,却吓得她猛然收回了手。
身体也很冰。她眼见着赢颉的状态突然急转直下。原本逐渐恢复的红润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惨白,好似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迅速流逝。
不过眨眼间,星湖的水面下就浮现出了极度刺目的异光。
若隐若现的阵法在湖底悄然显现,隐约可见的符文在湖水中闪烁。在阵法出现后不久,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大地开始震动,仿佛是从深处传来的震撼,连绵不绝。山岳仿佛在颤抖,树木摇晃,仿佛即将折断。
湖水也开始翻腾,波涛汹涌,水面上掀起巨大的浪花,向岸边冲击。
小葱心中充满了惊惶和不安:“这……这是什么情况。”
她以前听星星们说过,若守护灵消陨,会天地崩裂秩序失常。
她颤抖的手轻轻拍打着身侧青年的脸颊,焦急地喊道:“快醒醒,赶紧醒过来啊!你还没把我放出去呢!”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慌和无助。
她还没对那些轻蔑她的人以牙还牙,还没给自己洗刷冤屈,还没有去参商星君座下报恩呢……
掌心的伤口依旧在流血,她满手鲜血地合十,在心底虔诚道:“九天神明在上,若你能听见我的发愿,我愿意献祭我的部分灵魂于你,只要你能让我和他一同活下来!”
在赢颉意识即将消散的边缘,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细微的呼唤,带着哀求与无助:“让我活下来好吗?”这声音如同重锤敲击,穿透了他模糊而混沌的意识。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灵台被这声呼唤震的异常的清明。
而刚刚的呼唤也像形成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虽然微弱,但在星湖的水中,它被无形地放大,与星湖底部的阵法产生了共鸣。
赢颉的身体开始回温,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脸色也由苍白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
小葱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
最终她被悬在了湖上的半空中,那股神秘的力量虽托着她,却让她动弹不得,心头的恐惧逐渐升起。
随着星湖底部那若隐若现的阵法显露,无数细如发丝的灵光开始从阵法中溢出,仿佛被某种吸引力引导,缓缓飘向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随着这股热流逐渐绷紧,微微颤抖,四周的空气变得炽热。
这些灵光细腻如水,带着温暖的光泽,在空中划出优雅的轨迹,最终缓缓融入小葱的身体。
旋即她便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梦中她不着寸缕,而梦中人的气息悄然靠近,带着一股浓郁的暖意,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水,逐渐渗透进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呼吸近在耳畔,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带来一种轻柔的酥麻感。
她的脊背微微弓起,仿佛是被这股力量推着向前,无法自拔。
他轻捻小葱的下巴,令她的红唇微启。
那一刹,小葱仿佛闻到了山间清风与松涛的味道。
两人距离逐渐缩近,直至唇瓣相触。
吻如羽毛般轻盈,似初春之柳,摇摇欲坠。
温热的触感沿着她的脖颈一路下滑,有如春日枝头缓缓萌发的新绿,悄无声息地浸透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的心跳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仿佛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抓住的依托,却只感到掌心的虚无。
可无论她如何去看,都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可她却依稀觉得这人的身体有些似曾相识……
俄而,一个冷冽的触感轻轻地划过她的颈项,瞬间的寒冷让她从梦中惊醒。
赢颉不知在何时已然醒来,修长的手掐着她的脖颈,琥珀色的眸底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葱看到眼前人,心中是她也料不到的喜悦与惊喜,见到赢颉掐着自己的脖子当即便愣住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她原以为,在这次救援后,青年会对她表示感激。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语气中没有感激,反而带着一种迫切的逼问。
在那一刻,他显得异常认真,这种严肃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小葱被赢颉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以为是方才意外窥见到他沐浴,又意外撞见他落魄的模样才会叫他如此生气。
那可不能叫他误会,她要赶紧解释才是。
她吞了吞口水,试图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我……我什么也没做啊,就见你倒在这,我就想救你......”
说完,赢颉言语间更加犀利:“你救我?”
小葱心中委屈渐浓,咕哝出声:“嗯……”
赢颉摩挲着小葱的脖子,眯着眼,眼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伶仃的脖子,只要他稍稍用力便可轻易扭断。
若她闯入此地本就是别有所图……
那便杀了她罢。
赢颉手掌稍稍施力,小葱的脸便登时涨的血红,痛苦挣扎地扭动起来。
但与之而来的同时,他自己也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令人难捱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只要他愈用力,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无奈之下他只能松手。
失去禁锢,小葱这才咳呛着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她喘着气,脖子上有一圈清晰的掐痕,小葱后撤几步,捂着脖子一脸惊惧得看着青年。
她明明救了他,他为何一副想杀了她的样子。
感觉到自己的另一个手掌也传来阵阵刺痛,赢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才瞧见小葱右手手掌处鲜血淋漓。
她这是给他喂了血?为何他手掌也会感受到疼痛?为何他掐她之际,他也会有窒息之感?
他将小葱受伤的胳膊扯了过来,掌下施出神力,可怖的伤口很快便以奇迹般的速度愈合。
小葱:“我救了你,你为何、为何……要杀我?”
赢颉忽略小葱的痛苦之色,视线径直掠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湖泊。眼见方才在星湖周围氤氲的水汽瞬间消散。
星湖里的湖水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结冰,冰晶从湖边向湖中心蔓延,直至整个封死。
怎会如此?
他身侧的拳头紧攥,指关节泛白,明显正在压抑此刻心头的慌乱。
这偌大的湖里面竟连一丝星辰之力都没剩下……而眼前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
“你难倒是觉得我害了你不成?”小葱左右瞟了眼连连后撤,忽而感到一阵凉意,回身才看到身后的星湖逐渐结冰,她忽而发出一声疑惑:“这湖水怎么开始结冰了?”
“因为你——总之先不要在这里久留了。”
赢颉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望着小葱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
刚刚星湖的异变,成了比这星影涧崩坏外更大的变数。
所谓星辰之力,源自于芸芸众生对于神明的信仰与追崇。
它由众生的虔诚汇聚而成,浩瀚而不可触摸。承载着万灵的期盼与愿望,当众生心怀感激,即生星辰之力。
此力非但显众生对神之敬畏、信仰,亦映人心深处之纯真与善良。故每逢众生默感神恩,或在生活中产生美好的瞬间,便可在无形之中添力于星辰,促其力量渐长。
而如今,星湖结冰,说明它和星河的联结已断,阵法还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小葱的身上。
唯有满足她每时每刻的心中所愿,他才能从她身上汲取星辰之力。
这就意味着,他之后要对眼前的这个弱小的葱灵,言听计从……
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多半是她与他签订了某种契约。
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拎起了她的衣领,动作依然迅捷如风,却没有半分温柔,像是提起一只小兽般把她从那悬浮的禁锢中拉了出来。
小葱的身体猛地一晃,瞬间失去重心。
“你、你不能温柔点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瞥了一眼自己被拎住的衣领。
每次都是这样……提起她像提起一个物件似的。
赢颉的目光依旧幽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眼中毫无波澜,仿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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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漠如冰:“你还有闲心抱怨?”
那双冷冽的眼睛让小葱不由得心底一寒,像是锋利的刀刃,丝毫不容抗拒。
知道这家伙本就是阴晴不定的脾气,小葱故作无所谓地错开目光,忽略那股让自己毛骨悚然的感觉继续絮絮道:“你知道吗,刚刚我看你身子都僵了冷了,这里还开始地震……我想我肯定死定了。”
小葱战战兢兢,再怎么这人也要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放她离开吧,哪怕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呢?
赢颉右手指尖微动似是捏了个诀。
随着流光一闪,天空中便有凤凰一般的巨鸟展翅而至,它身上的火焰在夜空中显得尤为醒目,犹如一团焰火燃烧。
毕方鸟飞至赢颉面前,向他毕恭毕敬地垂首。
赢颉微微颔首权当回应。
她尚未回过神来,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赢颉拎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她就被赢颉带到了巨鸟的背上,而赢颉盘膝正稳坐于她身前。
她能感受到背后那温暖如炉的火焰,却没有丝毫的灼热之感。
随后,毕方鸟展翅翱翔,直冲夜空。
它飞的极快,小葱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草木灵生来便扎根大地,她此前哪里有过这种体验。她吓得趴在毕方鸟的背上,左手几根右手几根地用力地揪着鸟羽:“啊——”
“疯啦!太快了!太快了!”
毕方鸟置若罔闻。
“直接停下!快停下!”
她紧闭双眼,脸被强风吹的面目狰狞,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失了重。
哪怕是她被吓成这副样子,赢颉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阖眸而坐衣角翻舞的样子格外出尘。
可他只是看似淡然,内心也同样有难以忍受的失重感和轻微的恐惧感传来。
飞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毕方鸟慢了下来。
哪知它没慢多久后便开始俯冲,夜风依旧凛冽,吹得小葱脸颊生疼。
怎么又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小葱没了准备,没控制住竟向前来了一个前滚翻,还揪下了毕方鸟的两片羽毛。
这一个前滚翻让她滚到了赢颉的身后,还一头撞在了青年的腰际。
她顾不得许多,秉持着要死一起死的态度,她赶紧丢下手中的羽毛,紧紧地抱住眼前的白衣青年。
热热地脸颊贴着硬挺的背部,赢颉低头看向自己腰前的一双柔软的小手。
他眉心一跳,显然对这样的状况有些意外。
他本就不喜欢有人靠得太近。
小葱这突如其来的行动,让他心中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长久以来维持的处变不惊,此刻似乎被小葱的举动所撞破,他心中既有些无奈,更本能的排斥。
“放开。”他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冰冷喝斥道。
但小葱却如同没听到一般,依然紧紧地抱着他。
她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声音听着有些含糊:“放不了……放了我就掉下去了。”
得寸进尺。
赢颉心中的那份无奈越发强烈,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他轻轻地拍了拍毕方鸟的翅膀,示意它放缓速度。
毕方鸟显然对主人的意思非常明了,于是渐渐地降低了飞行速度。
随着失重感的降低,小葱这才松些胳膊,但仍然是圈着青年不放。
“你为何还不放手?”赢颉压着嗓子道。
小葱拒绝回答,一动不动的身体已然展现了她的态度。
要死一起死!
谁知道等会儿这火鸟还会不会加速!
赢颉微微侧头,他的眼神看向了远方,那片黑漆漆的下方,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咽喉,随时会将他们吞噬。
他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感受小葱那紧紧的拥抱。
而小葱,则是随着他侧身的角度瞟了几眼后便又紧闭了双眸。
赢颉似乎并不受此景象影响,他淡淡地说:“你若不放手,我会踹你下去。”
8. 丑家伙(四)
还不待小葱给予他反应,他便毫不犹豫地回身一脚将小葱踢入深渊。
小葱灵台一片空白,连震惊都尚来不及,就毫无防备的从万丈高空中坠下深渊。她哪里知道自己是被人给踹下了鸟背,只当是鸟的速度过快,自己倒霉被飓风给吹了下去。
失重感降临全身,她紧闭双眼,狠狠在心底叫骂。
在深渊的边缘,渺小的身影就像一颗枯叶般飘落。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无数生长于深渊壁上的藤蔓如同灵蛇般迅捷绽放,它们交织缠绕,试形成了一个粗糙却坚韧的绿网。
小葱的身体被这张大网兜住,但那摧枯拉朽般的重力仍是不容小觑。
猛然间,藤网在她身体的冲击下开始撕裂,无法完全承受这来自天际的重压。
伴随着一声脆响,小葱感到左臂传来剧烈的痛楚,她从藤网的缝隙中滑脱,继续向下坠去。
虽然距离深渊的底部已经不远,但这突如其来的创伤使得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左臂骨折的痛苦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眯着眼睛,龇牙咧嘴间还不忘关心藤蔓们的情况:“你们为了救我可是受伤了?”
它们在地上扭曲蠕动,仿佛也在忍受着与小葱相同的痛楚。虽然失去了最初的力量,但这些藤蔓仍旧顽强地爬行,似乎在以它们的方式向小葱展示关心。
在这片昏暗而又混沌的深渊之中,她感到了藤蔓轻轻触碰她的身体:“仙子无需忧心,我们待春日重临,新的嫩藤便会再生,一切都将焕然一新。”
“真的谢谢你们救了我,好在……你们可以再生……”小葱忍痛起身,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她更加无助,“不过,你们可知道我们该如何上去?”
藤蔓们面面相觑:“这里是谷底,要想上去唯有徒手攀岩,本来我们能帮你一番的,但现在我们断裂了许多,如果你真要爬上去,可是凶多吉少的。”
小葱喃喃自语:“可不是,何况现在这儿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遥远的云端之上,正在毕方鸟鸟背上闭目凝神的某人却蓦然觉得自己左臂有难以忍受的痛楚,甚至痛到他无法动作,同时神域内神力飞窜。
他的面色苍白,眉头紧锁。
经过方才让毕方鸟较劲的俯冲和眼下的痛楚,他这下才敢确定,自己怕真是和这颗葱灵共感了……
随后他开始运气,试图强行破除自己和这个葱灵的联结。
谁知不仅毫无作用,体内的神力反倒更加动荡。
随着小葱每在深渊中的挣扎和颤动一次,都会引起他神域内的几分的神力外泄,这股力量的波动让赢颉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挣扎。
他原以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却没想到会在这契约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生于天地的神明无任何人能伤他分毫,皮肉上的痛楚他千万年都从未感受过,甚至这契约还会牵制他的力量。
这般滋味还是第一次。
该死。
……
彼时的崖壁中段,小葱正摩挲着向上攀爬,她不能全然去赌那个丑家伙会来救她,因此没有坐以待毙。
藤蔓轻轻托着她的身体,帮助她在崖壁上寻找着支撑点。她的左臂痛感阵阵,叫她不得不放缓动作。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艰辛而审慎。她的手指在湿滑的岩石表面上,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可以支撑的点。岩壁冰冷且凹凸不平,十分磨手,是以她撕了个布条裹住手掌。
不时有小石子从崖上松脱,随着“嗤嗤”的声响滑落,砸在她的周围,甚至偶尔擦过她的手臂和脸颊。每一次石子滑落的声音,都让藤蔓们的心紧绷一分。
而小葱都会大松一气,安慰藤蔓们道:“没事的,我还可以。”
三个时辰过去,小葱的手早已不可避免的被划破,血汗交融叫手上布条变得滑腻。
正当她臂力不支之时,脚下却不慎跌跤,整个人随之一震,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彻底失衡,身子开始不住地往下坠。
就在小葱即将坠落的那一刻,紧张至极的藤蔓拼尽全力,迅速向她伸展出去,试图缓解她的下坠。
但就连这些坚强的藤蔓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失重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只能勉强减缓她的坠落速度。
小葱大惊失色。她冲着藤蔓们摇头,无声中示意藤蔓们放开她。
它们若不松手,就会被她牵连的茎蔓断裂的!
哪知藤蔓们却仍旧缠绕着她一副一损俱损的模样。
小葱眼中闪过倔强的光。
她曾在生死关头多次向天界的神明祈求,每一次,似乎都有神明的庇护使她幸免于难。
她深信,诸天必怀慈悲之心。虔诚如她,纵是卑弱的草木灵种,亦不会让她在此凄凉之地尽失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赢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小葱的下方。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伸出双臂,瞬间接住了失去平衡的小葱。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像是在这片混沌与危机之中的唯一避难所。
她倚在赢颉的怀中,呼吸急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劳累和疼痛而颤抖不已,但在赢颉的臂弯中,她找到了片刻的宁静。
赢颉低头看着怀中的小葱,她满是伤痕的双手、布满尘土的脸庞,和那双充满坚毅的眼睛。
他不晓得她为何那么倔强,折腾的他根本无法放任她自流。
他眼眸如寂静的湖泊,言辞中无半点波澜:“你安全了。”
小葱抬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底,一时间呼吸一滞,直到左臂因失重传来一阵痛楚,她“嘶”地轻声吃痛,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是第几次了?
危险化解后,她总是在这种时刻被他救下。或许是身体有些内伤,她的呼吸依旧微弱紊乱。
赢颉自有感应,能听见她此刻的发愿,甚至能察觉她心底那一丝未明的困惑。
是第一次。
赢颉在心中无声地回答,意外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抱住她。
可明明是第一次……
没有本能的排斥,甚至没有不耐。相反,这样抱着她反倒有种意外的宁静。
他微微蹙眉,自己也对这种情感感到讶异。虽然他一直以来对小葱的频频出事而感到厌烦,但此刻将她护在怀中,却不再有之前那种对狗皮膏药般烦扰不堪。
在那片深邃而幽暗的深渊之中,赢颉稳稳地抱着小葱,他的身姿轻盈,即便是负重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和平衡。
小葱紧紧靠在他的胸膛,虽然身体疲惫不堪,却能感受到赢颉传递来的坚定和安全感。
他们穿梭于崖壁间的狭窄空隙,赢颉的步伐稳健而灵动,一时之间,他的脚尖轻轻点地,似乎借着风的力量,带着小葱以一种几乎违背重力的方式,轻松跃上了岩壁。
他赶忙将小葱放下,小葱不防地步伐踉跄。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即空中传来清脆的鸟鸣。
毕方鸟振翅飞来,其巨大的鸟羽如同天空中的一片乌云,投下一阵巨大的阴影。
他脸色阴沉地转向一旁的小葱,冷声道:“上来。”
小葱仍旧有些踯躅,但在赢颉的眼神威逼下,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赢颉身后,攀上了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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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的宽广背脊。
这回毕方鸟的飞行速度明显放慢。可小葱却依旧不是很舒服。
只因眼下是凌冬时节,天空中风雪肆虐。
随着毕方鸟振翅高空,寒风凛冽的就像冰刀,小葱在毕方鸟背上紧紧缩成一团,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空中风雪交加,寒风呼啸。小葱紧紧抓住鸟羽,她本就虚弱,感觉寒风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吹散,她终于忍不住求助:“你,你难道一点不觉得冷吗……”
他当然也觉得冷……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冷。
赢颉回头,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嘴唇都冻成了紫色。
他心头又不可控地被牵引。于是他立刻俯下身跟毕方鸟说了些什么,随后,毕方鸟的背部也燃起了火焰。
这火焰既明亮又温暖,却不会将人灼伤。
小葱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那股由心而生的暖意,让她感到了一丝安慰。
她不由自主地感激地望向赢颉,赢颉这才觉得心口一舒。
自己刚开始去往湖边的目的本是为了寻水,如今已过了不知多久,她更觉得喉咙发干,难耐至极。
她看着赢颉,紧张的目光中带有几分畏惧:“不我该如何称呼你?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见他淡然启唇,应的不假思索:“苍术。”
小葱靠嬉笑来缓解身上的不适,“‘苍术’?这么说你也是草木灵咯?你也总要喝水的吧,你身上可有水囊?”
赢颉冷淡道:“我身上没有水囊。”
小葱轻呼出声:“怎会?”
赢颉收回眼神,“我早已辟谷,不过一个季脱离水源,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小葱只觉得对方在同她开玩笑,“辟谷?不可能吧……你不过声音听着有些成熟而已,但瞧你的模样很年轻……”辟谷少说也得上仙修为,他再怎么厉害也顶多是个玄仙。
若他这般年岁却是上仙修为,必是天纵奇才,她不可能不知晓。星子们博文通识,若这苍术真有上仙修为,肯定会跟她提起。
想到此她又瞥了几眼赢颉被毁容的脸。
要是这张脸没了这些瘢痕,应该也会很俊俏好看吧……
她沉思了须臾后开口:“看你的样子……应当和我差不多大吧,就算修为强了些,也不至于像那些上仙一样彻底辟谷。”
赢颉皱眉扫了小葱一眼,似是有几分诧异。
感觉对方像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小葱连连摆手:“我不是问你真活了多少岁,是指修行、修行了多少年!我是因当时灶神下凡游历时吃仙宴坏了肚子,朝着我放了个屁,所以我平白得了八千年道行,这么算算我也是有八千零一岁了。”
不想经过小葱的这么一通解释,赢颉眸中的疑惑好似愈发浓稠了。
小葱继续道:“是以你要是真和我活的一样久,你可能才一岁呢,指不定才刚开花,更别说化形成仙了。”
赢颉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盯着她直白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已辟谷了许久,更不需饮水。”
与此同时,赢颉坐在她前方,只着了一件白色的单衣,衣袂飞舞,他的身姿依然笔挺。
面对着凛冽的寒风,他似乎浑然不觉,保持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静和淡定。
小葱偷偷瞥了一眼赢颉,心中暗暗感叹他不像个寻常的草木,居然不惧风寒。
不像是苍术,倒像是松柏竹子这类耐寒的草木。
毕方鸟在小院前的空地缓缓降落,巨大的鸟影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尤为壮观。
小葱从鸟背上轻巧地跳下,脚尖刚触地面,心中感到无比的踏实。
9. 踏雪渡(一)
一落地,赢颉的动作迅速而高效,他当即为小葱处理手臂的骨折。
他果断地将小葱的胳膊接上,然后灵巧地用捡拾的树枝作为夹板,用手中的绷带将其固定,确保骨折部位得到适当的支撑和保护。
处理完毕,赢颉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一颗丹药,冷淡地说道:“吃下它,可以止痛。”小葱虽疲惫,却依旧听从地接过丹药并吞了下去。
然而,就在丹药下喉的那一刻,小葱的状态忽而急转直下,脸色骤然苍白,整个人颤抖起来。
由于之前的极度劳累和缺水,小葱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这颗丹药虽然药效强大,却也因为她此时的脆弱状态而变得难以承受。
小葱抽噎道:“这个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你不过是渴坏了。”察觉小葱此刻的状况,赢颉这就采取举动。
他伫立于庭院之中,双目微合,两手缓缓结印,如同抚琴弄月,每一招每一势皆流光溢彩。
随着他手印的变幻,四周的寒意渐渐消散,被一股暖意所替代,宛如春风拂面,温柔而细腻。
当他手印凝成,霎时,天边聚起漫天乌云,雷声震天,继之而来的是如瀑的大雨,如天河般倾泻而下。
雨水中,原本宁静的世界开始悄然转变。寒气在这洗礼下消逝,冬日里沉睡的花草在雨中苏醒迎接这场大雨的洗礼。
大雨如注,一炷香的时间里,整个庭院仿若跨越了四时,由冬转春。滴水成珠落于新绿,声声入耳。
赢颉收手,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玉骨伞,此刻他正撑着伞,站在三步外的地方注视着小葱,静待这颗葱回馈给他更多星辰之力。
小葱站在雨中,微微抬头,任由久违的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脸颊。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汲取过水源了,说实话这雨淋的她很舒爽。她的周身竟然有光华萦绕流转。
只见赢颉轻挑了下伞梢,长腿迈步向小葱靠近。
风雨被隔绝在外,小葱一整个人都没入他带来的阴影之下,湿淋淋的衣裳也瞬间干透。
赢颉身量极高,小葱堪堪到他的胸口,鼻息间满是他身上那股说不出的沉香。
她的耳廓微微发热,连忙退开一步:“我还没喝饱……”
小葱撑开双臂,忍不住踮起脚尖在雨水中转了几圈。太舒服了。
忽而感到自己的神域竟在一瞬充盈起来,赢颉眉心一跳。
他原本的神力只足以降下不到一炷香的雨,但此刻却能源源不断地施展出来。
他摊开手掌,目光落在指尖澎湃的神力上,缓缓移目将不远处跃动的浅绿身影锁死。
他心知定是他意外圆了她心中祈愿,所以被其回馈了更多的神力。
那么,他似乎有法子解决眼前之困。
并可以借这颗葱灵直接摆脱这噬魂咒的牵制。
不知何时赢颉已经悄然走到她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而此刻少女仍沉溺在久违的满足感中,灿烂的笑发自内心,两个浅浅的酒窝漾在脸上竟意外的有些可爱。
自己腕子突然被白净好看的手钳住,小葱脸上的笑容稍稍凝滞。
又怎么了?
赢颉:“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诧异地抬眼:“你不是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吗?”
赢颉沉默片刻,抬头,眼神晦暗不明:“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赢颉的神色,小葱莫名打了个寒颤,就被拉着,半梦半醒地又做到了毕方鸟的背上。
毕方鸟的背上暖洋洋的,卸下防备后她便忍不住睡着了。
她翻了个身,却发现有人紧紧地抱着她。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身上,给她带来了暖意。
浓雾遮蔽了视线,她无法辨认对方的面目,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年轻人。
青年轻轻地吻着她的脖颈,他的呼吸炽热而有力,似野兽呼吸般沉重,但他的动作却温柔如水,每一寸触摸都透着细腻的关怀。
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密,不自觉地回应着。
她的手触摸着对方,仿若琉璃般滑腻,无意间轻抚着,而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颊侧,呼吸微乱。
小葱低下头,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一袭轻薄的纱衣,此刻因互动而略显凌乱。纱衣微褪,她身上的每一次扭动都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渐渐有水声响起。
青年的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她仍旧无法确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少女的下巴,臂膀揽起她纤细的腰肢:“我们要永远不分开好吗?”
小葱爽到颤栗,很想跟他说个好字,顺便再问问他是谁。
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张口。
终于,在一束晨曦的照射下,朦胧的雾气逐渐消散。小葱的眼前亮了起来,一张清俊非凡的面容渐渐显露。青年的面庞宛若天工开物,神韵难以尽数。
鼻梁高挺如琼塔矗立,五官无一不雅致。透过清晨的光线,他肌肤愈发白皙如琼冰碧玉。
通身的气质,恰似幽谷中的清泉,泠泠动人。于小葱而言,这个青年身上有一种她层熟悉的,却又言语无法描述的仙姿。
她觉得她此刻更像是在做一种忤逆天道的事。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梦到的人是参商星君,哪知不是他。
理论上她真心喜爱参商,那种喜爱让她想要接近他,靠近他,可梦中与她做最亲密之事的人,为何却是另一个素未谋面的昳丽仙人……
难道又是天界的哪位仙君?
笑话,她一个底层小仙哪里有机会识得什么大人物。
秉持着及时行乐的态度,小葱想把这个绮梦延续下去。
突然,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猛地划破了梦境的宁静,小葱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脸颊生疼。
她瞪大了眼,面前赫然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正是神色冷峻的赢颉,与梦里昳丽的男子形成极致的反差。
他的手掌仍悬在半空,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仿佛是在驱散她的妄念。
小葱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还未从梦境的缠绵中完全脱离,心头波澜激荡,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面颊上还残留着赢颉巴掌的余温,热辣辣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现实,不是梦境中的温柔与错乱。
“到地方了。”
赢颉面颊上也同有火热之感传来,他当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扇下这一掌。
可这一掌,他也是不得不扇……
只因这葱灵不知在梦到了什么古怪,叫他心底有难以启齿的酥麻之感传来。
小葱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虚幻的温存逐渐抛诸脑后,脸上的热意和心中的激动一同缓缓退去。
在赢颉冷漠的注视下,毕方鸟缓缓降落在一片寒冷的雪原上。
小葱感觉到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穿透她的衣衫,使她的身体颤抖不已。
赢颉快速变幻了件外袍给她披上。
小葱一愣,皱着眉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赢颉看。
这家伙为何忽冷忽热的,先是给她一巴掌,然后刚刚又给她披外袍……
他是不是有些精神上的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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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颉用广袖挡住小葱的眼神,冷淡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只有茫茫的白雪和一望无际的寒冷。
小葱在这极度严寒的环境中颤声问道:“这、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赢颉注视着她,忽而严肃道:“你想要变强吗?“
小葱迷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赢颉的意图。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追问道。
赢颉:“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小葱点点头:“不过这应该与你并无干系吧……还有,你也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救我一回,我救你一回,我们两现在已经扯平,既然我可以不再被困在那鬼地方,就请你放我离开,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放她走?赢颉在心底讥笑一声。
他压根没给过她这个选项,若她一旦有个好歹,那也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星辰之力的供给。自此之后,这颗葱灵的生死,必须由他来决定。
他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翻手引灵,变出了一条虚空绳索。
在明知自己也会承受同样的痛苦之下,他仍选择在此刻威胁小葱
他抬起胳膊,不过轻轻一挥手,小葱便感到自己被这无形之力牵引。
小葱的脚离开了地面,脖颈被人攥着提起,直至悬浮在空中。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无形的束缚,但那股力量坚如磐石,让她无处可逃。
空气被抽离,小葱的整个脸都快成了绀紫色,她窒息道:“苍……苍……苍、术,你……”
眼见小葱马上就要歇菜,赢颉顿时松手,小葱也瞬间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伏在地上扯着胸口的衣料艰难喘息。
赢颉启唇,声音如断弦之琴,幽幽响起:“我方才使出的力不过只有我仙泽内的万分之一,且这是仙法里最低阶入门者都会的化气为实,就这样的术法都能轻易让你消逝,你说,你若走后,会不会被人随手捏死?你不若求我庇护,护你在天界平安。”
小葱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他脑子里至少缺了三根筋。只怕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的他,才是最后取她小命的人。
她的呼吸尚未调整过来,却仍勉力反驳道:“我在第九层一向与人为善,处事大方为人低调,何况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仙灵,又怎会有人蓄意加害于我?”
“那你为何会被司星阁除名,还受了碎魂鞭之刑?足足五十鞭,若不是你饮了璇玑露,且被我救下,只怕你现在已经神魂俱灭了。”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小葱,眼中是目空一切的漠然。
他迈了个关子道:“难不成,你还想着,参商会寻到这种地方来救你?”
小葱瞪大眼睛震惊道:“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十分警觉,他准确无误地提到她曾服用璇玑露,她立马意识到,他对自己的过去知之甚详。
他不急不缓地解释:“九重天一共有九层,每高一层就有着权利和地位的极大差异,一旦跨越一个层级就意味着修为上的绝对压制,你不过是最底层的小仙灵,我不但修为在你之上,还住在你踮脚仰望都想象不到的高层,洞悉这些小事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何况是你闯入我的领地在先,我摸清你的底细何错之有?”
小葱颇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他们之前被困于的那巴掌大的禁地,就位于九重天的上几层里?
不可能,她怎么会在晕倒后莫名出现在上层……
赢颉见她神情不断变化也并不意外,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并未盗取璇玑露,是有人栽赃嫁祸于你——若他们知道你这个本该背锅之人仍旧活着,你说他们会不会要你死?”
10. 踏雪渡(二)
忽而想到什么,小葱猛然醒悟,反问:“那倘若我求你庇护我,可需要我付出些什么?我不信你会这么好心……何况我真的死了又与你何伤?”
赢颉依然云淡风轻:“就如你所说,只因我曾救过你,你也救过我,自然不会坐视你陷入危险。”
赢颉眉头轻挑,他语气依旧疏淡,却不知何故叫人倍感压迫:“你叫我放你走……你不是被司星阁除名了吗?你想去哪里?司星阁直隶天界,你难道不知道在司星阁被除名,便没资格进入试炼,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底层的散仙。你难道不想为自己正名——我知道,你渴望力量。”
小葱哂笑一声:“怎么,你能让我变强吗?”
赢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的灵根无法修炼,若想变强,唯有换一个灵根。”
小葱疑惑而讶异:“换一个灵根?”
赢颉轻轻翻手,变幻出一个灵蝶,灵蝶振翅后悬停在空中:“你跟着它去,它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株并蒂芙蓉,你见到后要用意念感化它,让它奉你为主,届时,它便会置换出你的灵根?”
小葱:“你要我如何信你?”
赢颉与小葱的双目相对:“我知道你愿意赌一把。”
眼见着灵蝶就要飞远,小葱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
这一走不知走了有多久,她浑身都落了霜雪,双足都快要被冻僵。
终于她看见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她跟随灵蝶的引导走了进去。
步入洞口,她便感到阵阵热浪铺面而来,所见便是奇异的景观,这并蒂芙蓉所生之地,竟如同一个卦图。
左侧为炙热的滚滚浓浆,炙热汹涌;右侧则是冷泉,寒冷彻骨。而这芙蓉正生于这两种极端的正中央。
这种景致堪称奇观。
原来鬼地方里面还有这种鬼地方,小葱如是想着。
不过怎么用意念感化它?什么是意念?
小葱站在那株并蒂芙蓉的面前,冥思苦想赢颉所说的用意念感化。
她缓缓闭上眼睛集中心神,试图与之建立某种联系。
一炷香之后,洞穴内风平浪静,自己也好好的,啥也没有发生。
小葱:?
芙蓉:……
难道方法用错了,她或许可以尝试劝说法。
小葱言真意切地望着芙蓉几乎和自己一样高大的芙蓉花:“这株可爱的小芙蓉,你愿意把你的灵根赐给我吗?”
芙蓉:……
暗忖这样摸不着方向的干耗着不像话,于是小葱掏出来方才买的传讯符想给赢颉传音。
她两指夹住传讯符,对传讯符道:“苍术你能不能提点我一下,该如何感化这芙蓉?”
说完她把符纸往外一丢,结果发现这灵符不争气的掉在地上。
小葱喃喃道:“又失灵了么,这下可怎么办……”
她不知所措地冲着芙蓉相对很久,最后决定尝试物理方法。
于是她张开双臂,上前去抱了抱高大的芙蓉。
与此同时,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束缚力量从芙蓉中散发出来,悄无声息地侵入她的体内。
小葱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远离芙蓉周围的一定范围,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链条牢牢锁定。
察觉到此,她惊喜道:“唉,是你在回应我吗?是不是被我爱的抱抱感化了?”
在两个昼夜更替后,饥肠辘辘的小葱才嘲笑自己起初这个念头是多么的愚蠢。
她就像被拴在桩上的小狗,只能围绕着这个芙蓉为心在方圆之内活动,而这个芙蓉根本就如同一个石头,不会给予她任何回应,甚至身上亦没有任何的灵气仙力波动。
每隔一会儿她便会叫“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然而,她的这些呼唤都如同石沉大海。
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打破这无形的束缚。而这芙蓉丝毫没有所谓要和她置换灵根的反应。
……
赢颉仍置身于他们来时的地方,眼神深邃,他的手指轻轻挥动,幻化出一面云镜。
镜中显现出的是小葱在洞穴中的挣扎和呼救,但他面无表情,随即挥手将云镜中的画面抹去。
葱灵被捆在了那罚洞里的芙蓉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日理万机的他自然不可能一直拨冗陪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葱灵去实现她那些可笑的心愿。
这儿是个好地方,无人踏足的荒芜之地,尤其是那个被诅咒的洞穴,正是他用来控制和圈养小葱的完美场所。
在那里,弱小的葱灵无法使用任何灵符,更别提这里断绝水源光照也严重匮乏。
她在那里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与关怀,只有无边无际的饥饿和孤独。
只要在她迫切产生出求生之欲的时候,他便会及时出现。
只肖施舍些水源和光照,就能如愿获取她的感念,从此成为她唯一的依仗。
助她置换灵根为假,圈养控制为真。
尽管他此刻因那契约耳畔满是小葱的呼救,甚至有些不堪其扰。可他是九天神明,万不可被一个堪比蝼蚁的仙灵牵制。
……
小葱饿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这一回她来到了一片乌漆麻黑的地方,眼前浮现了很多像走马灯一样的记忆片段。
梦中的这一世他在天官府当差。
这一世他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仙人,修为卓越,仙缘深厚,在天赋和机缘的加持下他一路突破阶层试炼最终来到了第七重天。
第七重天啊,那是他做小葱灵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通过了第六升第七的试炼之后,他又参加了仙考,被擢选进了天官府这个于整个九重天而言都最体面的天界直辖机关。
天官府处理的事务都是三界的重中之重,不论一丝一毫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因此不容有失。
其中有一个部门唤作司天阁,他被安排在这个部门当差,差要是负责协管人间皇权更迭。
他做事很是妥帖,对于所护法的那几个人间皇族及其相关记载事务,皆是精准无误使人难寻瑕疵。天官府主也因而对他青睐有加,很是器重他。
他的未来是可预见的无限光明。
却不想这样素来恪守本分清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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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的他于仙职之上,也有出现变数的一日。
这一回他需要记录的是一个皇族公主一生的行止,并为她护法活到既定的寿数。
粗略扫了眼她的命格,判词是:“宫墙深处花,风雨摧残色已斑。王权如戏,黄土长眠无问天。”
他心中有些替这个公主可惜,只因生错了性别,就注定她是一个会在皇权争斗下被牺牲的棋子。
起初他冷眼旁观,按部就班的记录:这个小公主对刑律颇为感兴趣,常跟自己在刑部做事的皇兄撒娇借典籍来看。
渐渐他发现,这个小公主的魄力和上限远不止于此,如果她就这么随波逐流地沦为弄权的筹码,实在是太可怜。
就算她最后走向死亡,也应该知道剑锋之后的执刀者是谁,至少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他如是想着。
忽而想帮她,于是他暗中施法让这些历代的治国政要出现在小公主桌案上。
看点政论也不会如何的,反正在这人间天命也不会出现在女人的身上。
……
小公主生命当中的第一难要来了。
这一回小公主的父皇猜忌手下部族有谋权之心,想把小公主嫁给他猜忌的部族首领,尽管对方已经年近花甲。
小公主在得知自己将要嫁给老头子的时候哭了一整夜。
可圣意已定,她只能在翌日破晓双目红肿接下赐婚的圣旨。
良辰吉日一到,她就像个被抽了线的木偶一样,被宫中的嬷嬷摆弄着穿上宽大的嫁衣。
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在接亲路上暗中埋伏,只为杀害公主破坏这门婚事。
他在天上看着心中也难免惴惴。
这是小公主命数当中必遭的一难,名格判词里注定了她会九死一生。
最终没有让她嫁给老头子的变数是因她被随亲护卫要了身子,从此这个部族嫌她不再清白,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赐婚。
看到这里,他再难做到作壁上观,于是他去了下界的人间,如及时雨,救下了被人□□将要自残的小公主。
荒郊野外,满地残尸,和血一样红的凤冠霞帔早已皱成一团,小公主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这个突然如救世主般出现的俊美男子,眼中闪烁着的是诸多复杂的情绪。
麻木、绝望、极怒、极悲、震惊、侥幸、难以置信……
小公主最后竟然抱头笑了,还是泪若雨下的边哭边笑,并且她嘴里念念有词:“我居然被救了……哈哈哈,我活下来了……”
他常年扎在天曹事务中不说,天界还是那样一个少有人情味的地方,他哪里见过这许多的情绪。
他满脸不解:她为什么笑?若这笑是因获救而喜那她又为何要哭?
他甚至难以置信这么多的情感,会同一时间在一个人的脸上出现。
原来亲眼所见和在九重天的隔岸观火是不一样的。
有了这一回,他就更无法抽身而退。
于是他化作普通侍卫来守护她,他自我安慰道:为小公主护法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虽然他不能插手人间皇权争斗,但他至少可以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给她一点言辞上的鼓励。
11. 踏雪渡(三)(修)
尽管小公主被他所救,但她的名节依旧被有心者诬陷,直至一片狼藉。
好在小公主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因为她这样就不用嫁作他人妇,就能和她的恩人一直在一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助她堪破朝局,让她不会成为储位争夺的弃子。
为此,他暗中买通了司命殿里誊抄命格的仙子和月老身边负责牵红线的小侍童,左右是个公主,无关人间紧要,给她换个平安喜乐的未来不会出什么大岔子的。
这朵花是他亲眼看着盛开的,又如何舍得其被人掐去花冠,肆意蹂躏摧残。
他亲自为公主选了个靠谱的姻缘,她未来的驸马家世清明,模样品性都是绝佳的,他们会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并且有很多可爱的孩子。
如此,公主这一世便可寿终正寝,半生飘摇终得圆满。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回他的天界去了。
临走这日,他和公主对酒当歌,公主借着酒劲直言想让他做她的驸马。
他一时恍惚竟然想答应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她……
甚至有些难以自拔。
可仙凡有别啊。何况她还是人间皇帝的女儿。
于是他在迟疑片刻后果断拒绝,“你是公主,属下是卑贱的侍卫,我如何能做你的驸马,你终归是千金之尊,待你皇兄继位后,他会为你择好良婿的。”
公主自嘲一笑:“你在怕什么呢?我如今名声早已被人践踏了个完全,市井当中人人都可以唾弃我嘲笑我,这样声名狼藉的我何来的千金之尊?是不是连你也瞧不上我?”
“属下怎敢!”他忙乱道,“公主您吃醉酒了……”
“我没醉!”公主甩袖把桌案上的美酒佳肴摔落一地,乒乓作响。
片刻后,想不到公主竟语出惊人:“芙蓉我懂了,是不是只有我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人人唯我马首是瞻之时,我才能行我想行之事,爱我想爱之人?”
他扶住跌跌撞撞的她:“公主慎言!”
他方才惊觉,公主早已在史书和治国论当中慢慢萌生出了不被世俗包容的欲望和野心。
……
公主背着他在暗中于各方势力斡旋,最后于金殿上一剑刺穿自己的皇兄:“兖王犯上作乱,弑父杀兄于英华殿发动叛乱,现已被本宫一剑击杀,本宫禀父王临终遗志,择宗室福王之子李蜀为帝,本宫垂帘听政,尔等可有异议?”
以周太师为首的几人带头道:“臣等无异议……”
有少数迂腐的臣子喊“女子主政才是大逆不道”、“女流之身掌握政权,天下不稳民心惶惑”等云云,皆被公主命人以抗旨为由就地正法。
于是越来越多的文臣见风使舵地附和道:“臣等无异议。”
公主逆天改命之事,木已成舟,最后他还是不计后果的和她在一起了。
他又如何不知晓九重天上会有什么,如今的一切安乐幸福,不过饮鸩止渴而已。
最后公主步步为营,终成一代女帝。
她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女子亦可为官论政,亦可在沙场点兵,天下各处都有专为女子开设的学堂。数十年过去了,凡间在女皇的治理下安民乐道海晏河清。
果然,当天命应在女子的身上的时候,并不比男人要差,甚至更甚一筹。
可女皇也在这些年渐渐起疑:为何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更迭,她所爱之人仍保持着弱冠年华的健朗模样,而她却已成了一个雍容妇人?
她忍不住质问他。
他只好坦白告诉女皇自己其实是天上的仙人,女皇看他的眼神仍如当初少女那般澄澈:“那若我老了,头发花白,牙齿掉光你还会爱我吗?。”
他真切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会。”
她继续问道:“那若我死后,你还会爱上别的女人吗?或者说……仙女?”
他道:“不会。”
她步步紧逼:“那若我死了,进了轮回,来世我还会记得你吗?”
他沉默了。
她还在坚持不懈的问:“芙蓉仙,若我死了,余下的永生你该如何自处?”
他错开目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回话。
他当然舍不得。
便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权利,为了她的美貌与幸福,不惜用术法为她常驻容貌,甚至违逆天命暗中为她延寿。
可纵使他仙力再高又能如何,最终还是被九天神明觉察到动作,将他召回并给他降下天罚。
他跪于诛仙台上,听得九霄之上传来清冷的声音:“天道高悬,仙律昭彰。今有天官府仙官芙蓉,情系凡尘,私降红尘,爱恋人间女帝。不仅违反天界禁忌,更妄图改变天设命格,为凡人永驻容颜。其行违逆天意,破坏天人秩序,罪不可恕。”
他稽首道:“芙蓉知自己最大恶极,愿受尽天谴天罚——只愿天神莫要牵连下界无辜的凡人。”
首位上的监罚的帝君睥睨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怒色,似是对他颇为失望,“简直无可救药!”
于是那自九霄而来的声音继续道:“那便罚你囚于灵渊岩浆之地,承受阎浴极刑,受尽炼身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芙蓉重重叩首,“谢天神成全。”
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最恶毒的惩罚。永远不能和心爱之人相见,更针对它本体为草木故意将他束缚在罚洞中用熔岩日日焚身。
昔日他与人为善,人缘尚可,昔日同僚得知他的境况会有人前来探望施法帮助他缓解片刻苦楚,而他却试图从他们口中探得凡间的分毫消息。
可这罚洞内早已被帝君埋了一丝仙识,来人的所有言行自然都在上层的监视之下,因而没人敢向他透露丝毫。
在他不厌其烦地次次打探之下,终于有个仙人和他提起了下界凡间,而这仙人告知他的消息,也让他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智彻底崩塌。
自此之后他日日沉湎于痛苦之中而导致心生疯魔,若有女仙来此他都以为来者是所爱之人,语无伦次只想将其困囿的模样常常将来者吓到。
天神得知此事因而将这一片化作禁地,不让任何人踏足,熟料他终是坚持不住炼身之苦,自取灭亡,于是他强行毁去仙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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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化为一株死灵——
一株并蒂芙蓉独自屹立,花瓣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苍白而透明的颜色,缘边是淡淡的金,仿佛是月下幻影。
两瓣并蒂紧密相连,在幽暗的环境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瓣中花蕊微微颤抖,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几不可闻的幽香。
这花的模样和气味叫人再熟悉不过,不正是那株古怪的并蒂芙蓉?
小葱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又置身于当初那片漆黑当中。恍然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历了一回这个芙蓉的生平。
她捂着胸口,只觉得胸口处有难以言喻的钝痛传来,那种感觉像弯刀割肉,一点点将自己的心肉掏空。
远处偶有火光,小葱看到那处似乎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她试探的问道:“你……是芙蓉么?”
那影子回应道:“你是谁?”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疑惑。
这莫不是芙蓉的灵体,小葱觉得奇怪,当初她历了芙蓉的生平,她十分清楚芙蓉亲毁仙泽而去。
可灵魂寂灭,在这三界是不可能再寻到他的一丝痕迹的。
可为何她却能历他的生平,还能同他对话……
此刻她的心好痛,想必临寂灭之际,芙蓉也是这种心死之感。
原来人在最痛的时候,竟连泪都流不出来。
小葱问道:“你的心是不是死了,到底是什么让你心死的?”害得她也跟着好痛啊。
他仰天大笑,声音中满是讥讽与痛苦:“他们同我说她自始至终都是利用我,利用我成为人间帝王,利用我永驻美貌,利用我获取永生,甚至想靠我成仙!”
小葱道:“那你就信了他们的话?”
芙蓉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可我终日只能被困在这阎浴之地,我又如何能得知他们所言非虚?”
小葱:“你爱她敬她慕她,更钦佩她崇拜她,虽是仙人,你却自始至终觉得与她都是平等的,甚至她才是你的信仰。你怎会容许他人摧毁你的信仰?”
“你竟懂我?”他有些讶异眼前这个葱灵竟能道出他的心中所想,“我不可能出去与她相见,天界早已剥了我给她的永生,她终会有步入轮回的那日,日日自苦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才是我对她不该存有的亵渎,与其放任自己去猜忌她我还不如早些寂灭,寻个痛快。”
小葱眼神闪烁着敬佩的光:“原来这才是你心死自毁的真正原因……”
他低声道:“不然你以为?她永远不会有错,居心叵测的只会是他人,妄想试图用只言片语来激怒我。”
芙蓉继续道:“九天神明又如何,天界中人都以为人间的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是这三界当中最残酷的折磨,可待我接触到才发现,这种曾经让他们最恐惧的,才是真正让人上瘾的东西。我寂灭之际虽然心死,但我不曾后悔,至少它曾经活过,为值当的人跳动过,那些冷心冷情的仙人才是最可怜的。”
小葱质疑出声:“可怜?”
他放声大骂:“他们心中无爱,又如何能福泽苍生?他们只不过把庇护苍生当作一种圈养的游戏而已!”
12. 踏雪渡(四)
“你这话可说不得!”小葱的眼底写满了震惊,若是叫有心人听去,可是真是不得了。
“有心之人?这里可是神创造的罚洞受诅咒的禁地,但凡是仙人都会被压制的痛苦难捱,看你这丫头倒是稳如泰山……不会是毫无仙力吧。”芙蓉讽刺一笑。
“我就是毫无仙力,你待如何?”芙蓉的话无疑戳中了小葱的痛楚,她面色不善,顿了顿又道,“正因是我无法修炼,是以有个仙力高强的仙友指引我来这里,置换灵根……”
芙蓉手指指着自己哂笑道:“找我是么?有些好笑,你莫不是被人骗了?你来时难道没看到洞口的遗骨吗?”
洞口?
遗骨?
小葱这才幡然想到自己方才进洞后看到那些寒冰之中有许多森白的东西,原来那不是什么天地灵宝,根本就是——被困于罚洞的仙人的遗骸!
难道苍术是要害她?
她难以置信道:“不会的,怎么会,他几次帮我,又为何突然害我呢?”
芙蓉摇头道:“小友你可知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仙灵葬身于此?”
她结结巴巴道:“为何?”
芙蓉:“仙人们表面道貌岸然,但私下里却少不了明争暗斗,有些仙人不管表面多么的风光无限,但私下里若私利受损,就免不了用些阴损的法子来解决和自己作对的人。保不准,你便是那种‘作对的人”。”
小葱的心如坠深渊。
芙蓉仍在补刀道:“且不说就算七品仙格的上仙来了这都是废人一个,这里还是极炎之地,对于无仙力傍身的人都是极度的折磨,何况你本体还是草木,还没有分毫仙力……理论来说寂灭的只会更快,因为你会被活活烤死——你说你见到我,是不是因为濒死而出现了幻觉?”
小葱心中一惊,但她坚持说:“我在这可没觉得有多热,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儿旁边分明有个冰泉,洞外还是冰天雪地,怎会把我烤死?”
芙蓉疑惑地问:“冰泉,这儿何时有过冰泉?”
小葱反问:“若你是我濒死的幻境,那他人濒死的时候可有见到过你?”
芙蓉抱臂冷笑:“你都说我是你的幻境,你问我我又为何会知道。”
小葱敛眸。若这一切真是幻境,她又如何能梦出他人的生平,只怕这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突然间她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力,正将她抽离这片漆黑的地方。
眼前之景也是先前那个山洞,像是仿佛灵魂骤然回归躯体,她才察觉自己此刻虚弱的厉害。
熟悉的濒死体验又来了,而逆光而来的也是那个熟悉的人。
是苍术。
戴着面具也依旧能让人感觉出对方是个臭脸的家伙。
她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声音是没有音调也构不成字节的嘶哑。
而苍术依旧是那副不染尘气飘然若仙的模样。
他摊手幻化出一个水囊,丢在小葱脚前,从容道:“快喝吧,你渴坏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后不久,芙蓉的声音竟在她耳畔响起:“他给的东西,你先别喝!你难道忘了我同你说的,没有什么仙人能在这儿不受压制!”
小葱此刻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她只想要水,若真如他所说,自己轻松自如就是无灵力的废物,苍术来就是非同一般的大仙?
这哪里是以貌取人,这分明是羞辱!
她实在是太渴望水源了,在生理本能的催促下,她迫不及待地用颤抖的双手打开水囊,仰头猛饮直到喝的一滴不剩。
随着小葱对水源最大的渴望得到满足,苍术也接受到了不少神力的回馈,他感受着自己仙泽内逐渐蓬勃的神力,心绪也愈发舒展了,他道:“日后我都会来这里给你送水送吃食,直到你获取灵根为止。”
与此同时他又一拂袖,许多流光释放出来,转为金灿灿的日芒。
这一套术法的施展就连劝说失败决定作壁上观的芙蓉都看怔了神,再也站不住了。
阴暗的洞内竟陡然间出现阳光,实在怂人听闻,这罚洞本就是九天神明创设出来的地界,谁能在这里随意施展如此高深的仙术。
只见小葱苍白的脸色随着这耀眼的阳光瞬间恢复红润,芙蓉眼底一暗,或许这人施展的不是寻常仙术,更有可能,这人更不是仙族之人……
芙蓉一开始还试图出手打落水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触碰,束手无策后只能焦急瞪眼:“你我既然能看到彼此便说明我们二人有缘,出于好心我告诫你你为何不信?”他轻叹一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声音于他而言太过于深刻,他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诛仙台之上,那个从九霄云外对他宣判的不正是这个声音,何况他还能在这里轻松施展术法,没有丝毫受到罚洞的影响。
除了创造这罚洞的人外,还能有谁?这人定是第九重天见首不见尾的那位!
小葱自然察觉不到此刻的不同寻常,久旱逢甘露,她这才有些缓了过来,抬手用袖口揩去嘴角水渍。
小葱在心底说的话,芙蓉也能听见,小葱执拗道:“我认识苍术比你早一些,他救过我,我在这天界又不是什么人物,他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害我。”
芙蓉叹气:“你确实不是什么人物,但这人的身份绝对不是你这种低等仙子可以想象的。”
小葱沉着道:“他实力高深莫测,自然是九重天的哪个大能,这不用你提醒我,既然无法收服你让你给我置换灵根,我这便拜托他带我离开。”
芙蓉:“我好心救你你就莫要不识抬举。”
眼见着赢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便要乘风而去。
小葱连忙出声做拦:“苍术你、你别走!”
她一步一踉跄地走向赢颉,认真地看着他,对上那双疏淡的眸光,哑声道:“我实在无法如你所说置换出这并蒂芙蓉的灵根,而且还莫名其妙被困在这儿了,苍术你还是将我带出去吧……”
他只是轻扬了下眉宇,抱歉道:“原谅我爱莫能助。”
小葱双手绞着衣摆,指节用力到泛白,无声的透露出她的慌乱,她急了:“可你能在这来去自如!”怎么可能带不走她?
赢颉茫然无措道:“带出去?可你没有获取灵根又如何出去?离开这也是死路一条一条。”
小葱这才意识到芙蓉的警惕不是空穴来风,她声音颤抖的试探道:“为什么这洞口全是枯骨!我是不是会死在这?你可是故意把我带到这来想要将我困死。”
赢颉侧了下头,毫无波澜的嗓音说出的话语却又有嘲讽的意味:“我要你死犯不着费如此大的周折,为何要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之后我会想法子来给你送水送食。”
难得这回苍术一口气跟小葱说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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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的话,结果传进小葱耳里却成了再残忍不过的判决,她此刻心又凉了半截:“想法子?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就连你来这都不是易事?而且这里的景致实在不合常理……”
赢颉:“这里可是受到诅咒的地方,昔日天神在这洞里处罚过一个仙人。”
小葱故作不知,“这与我不能轻易离开这里有何干系?”
赢颉将故事娓娓道来,眼底写满了奚落之色:“这位罪仙,与凡间女帝相恋,并擅自改写王朝命格,触怒了神明。作为惩戒,他被贬入罚洞,受阎浴烈火焚身之苦。”
他扬眉,“这罪仙竟又偷偷寻人托话给凡间传话,那凡间女帝得知他蒙难,心如刀割。她不忍挚爱受此酷刑,毅然决然放弃了自己的绝世容颜,以匕首毁去面容,希望借此为百姓谋福,积累善缘,为罪仙減轻刑罚,做完这一切后她便殉情了,将凡间的一切拨回原位……”
赢颉:“她的善举感动了天地,于是在熔岩之旁,化作了一池清澈的冰泉。那泉水寒冷刺骨,与熔岩的炽热相互消解,只可惜这罪仙早已在绝望中已自毁仙泽,化为一株遗魄。”
听罢,芙蓉转身看去,果真自己遗魄所在之处被一汪冰泉护佑着,让熔岩无法触碰到它半分。
小葱随之回身将视线放到身后虚空的灵体之上移不开眼,她已然能想象到芙蓉的心中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诚然赢颉方才的话真的让芙蓉陷入崩溃的境地,他泪流满面,整个灵体在颤抖。
而赢颉只以为她只是看那株逸魄看怔了:“正是你所见的这株并蒂芙蓉,执念之深,以至于他的遗魄都携带诅咒,这儿自然成了禁地。”
小葱惊觉,既然它都已成逸魄,她又如何能借它修复灵根,这是痴人说梦!
她定是中了这苍术的圈套,于是赶忙跑上前抓住苍术的衣袖,“你把我骗来此地,不论如何你都要带我离开。”
苍术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拂掌,竟拂出一阵风,生生将小葱扇开,“你自己做不到,就莫要说我在诓骗你,别忘了,你在这天界已经是罪人了,出去又怎能好过。”
说完,他伸出手,掌心向右,抹出一条轨迹,淡淡的光晕随之浮现,他踏步离开,身影也逐渐消失在这薄雾当中。
望着赢颉消失之处,小葱只能无可奈何地伏在地上喘气。
身后的芙蓉走到冰泉边深情地望着冰泉良久,而后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看到了吧,如你所见,这就是你们人人敬仰的神仙,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天命和三界平衡和他所谓的规则是最重要的,其余种种都要为践行所谓平衡之道铺路,就连苍生的命途也是……”
小葱失神扫向周身的灰暗:“那我该怎么办,不会要被永远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能复仇,不能为自己而活,永远做个浮萍?做个笑料?”
芙蓉:“我劝你早些认命。”
忽而,小葱想到了什么,她的视线蓦然定格在芙蓉的身上,她沉静道:“我已知晓出去之法。”
芙蓉笑了:“你这小葱苗莫不是在说笑。”
小葱从容地拔出自己头上的发簪,笃定自若道:“那你且瞧好了。”
不过一弹指,小葱就在芙蓉满是惊愕的眼光中,将发簪高扬,旋即毫不犹豫地瞄准心脏的位置刺入自己的胸口,滚烫的鲜血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胸口的衣襟涌出,如血花绽放。
13. 入仙途(一)
哧的一声落下,她口中猛然吐出鲜血,落在芙蓉的遗魄之上。
寂静的洞内乍现一道寒芒,苍术的身影竟如鬼魅般凭空出现,接住了小葱如飘摇枯叶般欲坠的身躯。真的被她猜中了。
他竟顾不得脏,他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小葱的鲜血染脏他的白衣,右手对着小葱的心口缓缓施入灵力。
就连他那长久以来毫无波澜的神色都出现了一丝裂纹,话语中竟有了呵斥的意味:“你好端端的为何寻死!”
小葱口中还在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眼神却更加决绝:“你,果然……来救我了,看来……我所猜不假,你,你,你怕我死。”要是她没猜错,自己便是和他结下了某种契约,是在自己救下他的那一刻。她的存在定是在某些地方,能牵制他。
少女目光如炬:“……所,以,现在,我要叫你……苍术……还是别的……称谓?”
赢颉早已乱了阵脚更无瑕顾及其他,只能全力将神力汇入掌心为救回小葱。
他心不由懊恼,自觉大意了更小觑这小葱的心计。
因为她对自己当真毫无手软,长而粗的发簪将她的心脏整个贯穿,就像没有半点生的念头似的。
怀中的少女面上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注入的神力竟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在恍惚间,小葱觉得自己的身子变得有些轻盈,仿佛也同芙蓉一样成了一种半透明的灵体,且其灵体和自己的胸口之间竟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二人牵连起来。
好奇怪……
不过回想起方才情形,苍术也是一直没有察觉到芙蓉的存在,听不见芙蓉的声音,就仿佛芙蓉的存在真的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那相必,此刻的这根线,苍术亦是看不见的。
芙蓉笑着摇头,“小葱苗,我看你的确有些胆识,只可惜我预感今日一见,是我同你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变成灵体的小葱发现自己说话也没那么吃力,她不解地追问:“你为何会有这种预感?”
芙蓉无奈地摇头叹息。他打算赌上自己最后的筹码,他压这颗小葱,能颠覆天界规则。
他想看看这最为情爱不耻的神明,堕入情欲的样子。
小葱没来得及思索太多,她被那根古怪的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只盯着这可视却不可触的线出神,她眉心紧皱:“你有没有看到你我之间有一条线,也是半透明的……”
就在小葱说完这话后不久,丝线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断开,顷刻间就无法寻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她呼吸一滞,猛地抬头看向芙蓉,却见芙蓉的灵体开始发散,方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从脚到头化为点点荧光直到消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了那株遗魄上。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熔岩竟如同活了过来似的,它不住地翻涌着,仿佛在叫嚣,而后直直向冰泉扑了过去,冰泉与熔岩二者相触的部分化为飘渺的雾气,冰泉在眨眼间被可怖的熔岩吞噬。
而那株遗魄,也在意料之中地被攀上来的火舌不断舔舐,最终被焚蚀成了灰烬。
小葱也在这一瞬间才没有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此刻她甚至能感受到赢颉怀抱的温度。
不出意外,芙蓉的消散是因遗魄被毁,而遗魄被毁是“苍术”为了救她所为。
小葱被苍术抱着离开了罚洞。
重伤的她软绵绵地靠在苍术的肩头,却半分也感受不到他胸膛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这人的身上有太多谜团了,何况他还能在这罚洞里随意施展仙术,芙蓉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只会是一个寻常仙家。
许是先前因为罚洞的压制才会如此,离了罚洞小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愈来愈好,胸口的血也被止住,小葱再难做以待毙,她开始蹬踹着挣扎。
她边踹边叫骂:“无耻之徒,骗子!骗子!”
苍赢颉再怎样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也耐不住小葱这么折腾,他直接单手捏了个诀,小葱瞬间昏睡了过去。
终于消停了。
……
醒来的时候,小葱就回到了来时的那小木屋之中,她胸口处被绕了一圈绷带,微微渗着血,衣物上的脏污和血迹早已不见,想来是被苍术用了清洁类的术法。
身上所有尖锐的饰品被取走,头发就这么披散着,没有任何的发髻。
此刻全身上下除了头,什么也动不了。
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群藤蔓不知什么时候扒在床边的,见小葱睁开了眼睛,都纷纷摇着叶片道:“她醒来了,她醒了。”
“我们去叫他吧,快去叫他……”
嗯?他是谁。小葱心里如是想着。
直到小葱看到推开门后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只能叹了口气后哼哼唧唧地背过头去。
之前她对这苍术还有救命恩人的滤镜,现在碎的渣也不剩,现在这张脸她是宁愿死也不想看到。
赢颉的声音传来,是命令的语气:“你昏睡了五天,现在需要喝水。”他此刻还真有些不耐烦,他以前从未觉得这草木如此难养,现在真正靠自己照料才觉得颇废心力,这葱苗三天两头就需要灌溉和光照。
而且这葱苗根系不稳,也不知是不是因她意外飞升的缘故,就连灵魂都格外的脆弱,动不动就有衰败的征兆。
又娇气又麻烦。
小葱并未转头,冷哼一声,“你把术法解开再说。”
听罢赢颉也没有迟疑这就挥手撤除术法,随后运灵将一海碗清水呈了上来,“法术已解,你快把这碗水喝了。”
小葱看着一碗满满的清水,胸口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噬骨挠心,身体的种种反应无不在告知她对水的渴望。
可她这回却强忍住了,这人将她玩弄在股掌之间,现在她不能再接受他的小恩小惠了。
以苍术的力量,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到底是怎样的契约会让他畏惧她的死亡?
忽而脑海中闪过,芙蓉称苍生不过是神仙们的圈养游戏,联想到自己凡尘时的零星记忆。
农户会在院子里饲养家禽,庇护这些家禽提供食物以获取它们的卵子。
如今的苍术会不会也是这样,妄图饲养她,是以不能放任她死亡。
忽而觉得福至心灵,小葱在心中暗暗肯定这个猜测,如果这般解释一切就说的通了。
于是她这便坐起身,抬手打翻了眼前悬空的水碗。
水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清脆的破碎声打破僵持的寂静,水花四溅,沾湿了脚下衣裙和干草。
小葱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解读出一些情绪来。
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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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还带了些许……嗯?疑惑?
他不解道:“我已经给你解开了术法,你为何要打翻这碗水?除了方才我给你的这碗水,这方圆百里可找不到别的你能喝的水了,而且以你目前的身体情况,再不喝水,不出两日你就会覆灭。”
小葱垂着手淡淡一笑,像是有些释然:“死又有何惧,反正我现在已经仙不仙鬼不鬼妖不妖。”
意识到小葱的态度像是在寻麻烦,赢颉这才正色道:“你命数未到,不该死,更不能死。”
小葱似是有些恼了,她就这么赤着脚直直地从陶瓷渣子上踏了过去。
钻心的痛楚传来,叫她本能地一个趔趄,又很快地直起身。
她就这样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了赢颉面前,少女身量娇小,却不知从何而来了一种气势,叫人莫名觉得她与身前人有了能互相匹敌的气势。
她峙立逼视着赢颉,“怎么,你是对我的命数了如指掌不成?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的生杀大权竟掌握在你的手上?凭什么我现在不仅不能靠自己活着,就连死亡都无法选择,还要任你摆布!”
赢颉见小葱这样咄咄逼人,他也有些不知如何招架,面对小葱的滔天怒火,他也无法给出任何情绪上的回馈,他肯定道:“因为你弱小,优胜劣汰本就如此,只有有能力的仙者才能去更高的地方承担更多的使命,所以你就得服从我,何况要是没有我出手,你早死了好几回。”
“——请你分清楚,是我救下了你,现在你活到几时就是由我说了算。”
少女嘴角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情绪:“你根本就是个恶魔!你对于他人的苦难毫无感知,毫无怜悯之心,除了践踏他人的尊严和生命你还能做些什么?”
她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竟藏了一片陶瓷碎片,语罢便要往脖子上抹去。
好在藤蔓们早有觉察,有几根粗壮且强劲有力的飞快窜了上来,一左一右束缚住了她的两个胳膊。
小葱咬牙,声音也变得嘶哑二低沉:“你们拦的了我一次,可不一定能拦的了我第二次。”
藤蔓们朝赢颉掀着叶片,似乎是在揶揄他。
“你看你,都叫你别刺激她了!”
在赢颉的圈养计划落败后他们可提醒过赢颉,认为小葱不会乖乖地当他的傀儡,以小葱的性子肯定会以死相逼。
尽管赢颉虽早有准备,但也没想到这出戏会上演的这么快,少女的意志更是如此的决绝。她这次的举动显然又出乎了赢颉的预料。
被藤蔓架住的小葱毫无还手之力,向前迈了一步夺过小葱手中的碎片,“你真是疯了。”
小葱:“如你所说,我早死过好几回,现在的我是一无所有,可你也不要小觑我。”正是因为一无所有,她才能义无反顾所向披靡。
忽而感觉到体内的神力不受控制,那股力量在赢颉的体内疯狂流窜,像是在寻找出口,噬骨之痛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
赢颉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强行抑制住不适,苦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小葱沉静道:“我要变强。”
赢颉抬起手开始捏诀,他的手掌间很快有灵力聚拢过来:“我这就给你力量。”
小葱瞪他一眼,“我不要这个。”
赢颉:?
她抬着头,格外骄傲,“我要你带着我修炼,我要自己走我的仙途。”
14. 入仙途(二)
不知为何,他刚才为她治伤试探灵脉,忽然发现这葱灵竟真又有了灵根,而且还是天赋俱佳的上品。
原他说驯服芙蓉可治愈灵根本就是诓骗小葱的谎话,却不想这葱灵真得到了那株死灵的灵根。
仙灵既已灭亡,灵根自然也成了死物,又如何还有换灵根的说法,自古以来他都没听过这样的先例。
只能说这小葱身上疑团颇多,不然也解释不了她是如何来到这结界重重的禁地,又如何以她的血签订契约的。
其实赢颉原就打算好,既然这葱灵一门心思变强,那他就直接给她渡些灵力,没准她变强了自有解开之法。不然强行解开只会两败俱伤。
让她自己修炼成为强者没准才是上策。
“好,我应允你。”赢颉道。
这就答应了,小葱不由得错愕,她还做好了跟他对峙一番的准备,“愿你言出必践。”
赢颉不愿在嘴皮上跟她费功夫,“我已修复了你的灵根,现在教你运灵,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像是有心照顾小葱初入仙途,赢颉这回结印是小葱见过他打的最慢的一回,和他的身姿体态一样,他的手也是极好看的那种。
结印完毕,灵力收入仙泽,干净利落的一套,毫不拖泥带水。小葱看的仔细,把这一幕刻进了脑子里。
赢颉交代道:“这地方的灵力纯粹,毫无杂质,虽说利于你吸收,但过满则亏,只怕以你的仙泽会承受不住,你需要些阻力。”
小葱一愣:“阻力?”
赢颉:“既你是草木,离不得日照雨露,就要避光,避水,既你怕寒畏暑,就更要反其道而行。”
小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赢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不过以你现在的样子,还需得把身体养好,莫要操之过急,身体尚未恢复就急于求成,根基不会扎实。”
小葱又坚定的点点头。
……
日斗星移,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星影涧之外估摸着时间当是到了寒冬。
小葱这段时间一心栽在修炼上,赢颉的神力也因此而稳定,两人间也算相安无事。
白泽是在前段时间醒的,也是因赢颉神力的持稳,它也不用耗费灵力为赢颉修补灵脉,整头鹿都舒展了。
赢颉调息完毕,缓缓睁开眸子,神力收回,暗室之内的薄雾散去,“算算时间,是不是到了噬魂咒发作的日子。”
白泽点头:“是的,你最近的神力还有没有失控的迹象?身体可有不适?”
赢颉摇摇头:“眼下还好,比起以往的剜骨之痛,都还能忍。”
仙鹿忍不住连连点头,是在为对方高兴:“好迹象,好迹象!这样下去,只要不波及神力就随它去,说明你能与它共存了。”
沉默良久,忽而想到什么,赢颉开口:“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那颗葱灵?”
怎么也没想到这神明大人转了性子竟过问起“蝼蚁”的存在了,白泽意外道:“怎的,当初你不是天天闲她碍眼麻烦,现在人家没来烦扰你,你又觉得反常了?”
先前怎么没发现白泽这么会贫嘴,赢颉面上仍旧无波无澜:“你多想,不过是因那契约在,我必须确保她无恙。”
“契约?”白泽不解。
赢颉这才想起来白泽还尚不知晓那陡生的变故,这才将从白泽沉睡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白泽也只觉蹊跷,这葱灵究竟是有什么能耐,竟让那星湖阵眼转到了她身上。
白泽如临大敌,“如此,你非但要对她又求必应,还与她共感,更要护她周全?”
赢颉一副早知如此的做派:“嗯。”叫白泽不知发什么神兽的善心,偏要他救她,现在好,事情变得完全不可控。
引火烧身。
白泽忍不住转圈:“这像什么话?好不容易你能控制这噬魂咒了,结果又凭生出个契约,这不见得比那个噬魂咒好应付。”
赢颉道:“我能控制噬魂咒,也有可能是这契约的作用,既然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解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话音刚落,赢颉忽而觉得身上寒冷骤然加剧,胸口一阵钝痛,他反应极快的出手压制,可嘴角还是溢出了血。
白泽见状焦急万分:“怎的,又是噬魂咒发作了?”
赢颉毫不犹豫地抬手划开一道虚空,抬腿踏进虚空当中,他的动作极快像一道残影。
只轻飘飘给白泽留了句话回荡在暗室:“是那葱灵又出了乱子。”
……
果不其然。
眼下阵外既是冬季,这阵内自然也是冬景,而这小葱,正是寻了块岩洞,在这里修炼,避阳避水不知多久,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
小葱昏迷在地,头发上都结了霜。
见到此景,换作他人此时可能会恼扰会气愤,可在赢颉这里只能变作一句不带任何色彩的点评:“蠢驴。”
他用术法在穴内生了火,又给小葱喂了水,小葱才悠悠转醒。
醒后小葱换上了赢颉不知何时变出来的冬衣,挪到火堆旁看赢颉脸色。
赢颉自然没有跟她客气,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我不知你到底是灵根废物还是七窍里面有几窍堵死。我虽叫你给自己的修炼设阻,但也没叫你样样都来,难道你不知什么叫做量力而行。若是把根基磋磨废了,你之后又如何晋升?”
小葱只觉得以他这样平仄都没有的说出这一堆话让她想笑,看似是凶她实则毫无威慑力可言:“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前段时间我避光修炼却到了瓶颈,灵力滞涩,想借着天冷了试着突破,却不想忘了时间。”
赢颉无话反驳,千言万语变为一句:“不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
原本修行勤勉也是好事,至少她有在努力变强,若她有心变强,只怕不日就能灵活运用仙术,找出解开契约的法子。
若是渡灵力给她,让她坐享其成,可再怎么样那灵力终归不是她自己的,若是没有修筑过,强势渡灵力只会让其仙泽有爆裂的风险。那时他也恐受到波及。
见她如今不过刚修行就遇到瓶颈,可见她仙泽之脆弱,只怕解契之日将遥遥无期了。
想到此,赢颉这才放出神识试探她的仙阶,这一试探结果倒是在赢颉的意料之外。
而眼前这个曾叫她瞧不起的葱灵,竟在短短的数十日便已炼成了四品仙格。
不管是芙蓉的灵根天赋使然,还是这星影涧确实是修行圣地,但短短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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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能炼成这样确实不易,她又修的这般稳固,也离不开她的发奋刻苦。
而通过九重天每一层的试炼则是真正区分实力强弱之法,而她如今亦可参与试炼了。
不过她可能还不会施展仙术。
正当赢颉这么想着时,小葱也开口主动道:“你打算何时传授我仙术?”
赢颉道:“现在。”
说罢,赢颉又召来了毕方鸟,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小葱不再恐惧这大鸟,淡定站上了鸟背。
也许是因这灵力的傍身,小葱这次的短途没有不适,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老地方,之前的那片星湖,而此刻的寒冬,周围冰雪覆盖,之前的星湖俨然成了一个冰湖。
小葱看了看四周又狐疑的看了赢颉一眼,这人是想教她什么?
赢颉道:“之后你仙途最好的归宿还是去参加仙考,到春神座下,去掌管草木荣枯,雨霖她自会护你平安。”
听到春神,小葱双眸放光:“你认得春神?”
赢颉见小葱这兴致勃勃的模样也没有奇怪,鱼虾想管水域,走兽分治山川,草木灵自然都以入春神殿为侍而荣。
仙族也忌讳仙家过多,只有入了仙职才不怕被贬下界。
就和人界的科考一样,神仙也会想吃官家饭。
他道:“是故友。”
小葱差点就忘记眼前这人是个高深莫测的大能了,想来认识春神也不奇怪。
她听参商星君说过,要不是她灵根未化,不然会将她送春神身边去,那里是草木灵的天堂,是她的好去处,“怎样,他是不是丰神俊朗,有天人之姿?”
看着小葱满是向往的双眼,赢颉愣了一愣:“雨霖她是个女子。”
“女子?”小葱难以置信,“可我听星星们说的那些流言,这个春神该是个男子才是……”
赢颉匆匆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你若想去春神座下,可是要通过第六重天的试炼,才能获得仙考的资格,再去她那里擢选才行。擢选我可以帮你打点,可前面的难关,你都需得靠自己。”
小葱被他说的激起了冲劲,立马精神抖擞道,“有什么仙法招式,你快些教我。”
赢颉:“你以后到了春神座下无外乎是和你擦星子差不多的活,掌管草木荣枯里最紧要的,是管治雨露。”
小葱接话道:“这我知道,其中的仙子必需会聚水咒,聚水散而为霖,才能灌溉花草。”
忽而想到什么,赢颉在心头道,怪不得这葱灵先前有那么多的聚水符,要么是因为仰慕春神,收集来一些春神相关,要么就是妄想靠符纸来过一把掌管草木荣枯的瘾。
小葱点他:“所以呢,这和你带我来这有什么关系,可是聚水必须要在特定的地方吗?”
赢颉道:“除了聚水,四时的转换也是一环,化冰为水也是很重要的,不然冰未成水,又何来的水给你聚?”
小葱看着眼前偌大的湖水,有些傻眼:“所以你不会是叫我把这一个冰湖里的冰都给化了吧。”
赢颉:“正是。你得趁在开春前学会,学会了便开离开这里去参加第二重天的试炼了。”
说完,赢颉就运灵,开始给小葱示范化冰术。
15. 入仙途(三)
冷风呼啸冰雪无情的拍打在小葱的脸上。
赢颉聚集起周身的灵力施于指尖,小葱能看到浓厚的力量波动扭曲了赢颉周身的气流,她震惊地微微张嘴。
小葱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灵力,仿佛要把整个空间撕裂一般。
赢颉双手交拢,灵力在他的掌心间压缩凝聚,他面色沉着,似乎这一切对他毫不费力,随着他低低吟唱咒诀,他的正上方便开始慢慢灰出一个符篆。经由灵力的注入,符篆渐渐变得清晰而凝实。
万千散发的流光的丝线便以符篆为心慢慢散开,穿梭交织,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形成一张巨大的织网,那织网不断延伸,仿佛无尽一般,直到整个湖面笼罩。
直到赢颉镇定地低喝了声“破”,织网瞬间碎裂变为细微的碎沙,如同撒粉一般又发着光,缓缓落在冰原之上。光辉接触到冰面,冰层便迅速开始消融,整个湖面在瞬间化为水泽。
小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她不是没见过仙子们施展仙术,可从未见过这般浩大的。
那符篆上的梵文她从来没见过。原来掌管草木荣枯需要练就这么高深的术法么?
小葱舔舔嘴唇,内心狂风呼啸。
门槛太高了,她着实有些畏难了……
赢颉看向她:“如何?可看清且记下了?”
小葱点点头,勉强道:“看是看清了,记也是记下了……可是,我能不能施展出来……这术法看起来很是高深,我眼下就学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见赢颉没反应,小葱又试探着问了句:“不知大人可有什么低阶些的仙术灵法教给我?”
赢颉听着,抿唇沉思了一阵,这是小葱头回见到他有面露难色的时刻。
当然,小葱的请求很快就被对方驳回了:“就练这个,不难,更没有操之过急。”概因他根本不会别的术法。
赢颉不动如山,没有松口的意思。
他是神族,怎会仙族之术,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咒术都是自己少年时好奇心重翻阅仙族咒术典籍看来的。
经过了三界动荡,又过了这千万年,这些上古洪荒仙族咒术放在现在早就失传了,所以小葱见到觉得瑰琦繁琐并不奇怪。
她才没得选,要赢颉教,她自然只能学这些。
“试试。”冰冷的声音里有几分催促的意味
小葱咬牙,行吧,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于是小葱依葫芦画瓢,尝试着模仿赢颉的动作,前面还算施展顺利,只是赢颉运用的是周身的灵力,而小葱运用的则是自己仙泽内贮存的灵力,符篆刚画到一半当她尝试动用更多灵力时,却发现灵力告竭。
果不其然,她脸都憋白了,也再运转不起丝毫,最后甚至无法停止施法。
那被书写到一半的符篆竟然开始生效,滚出了巨大无比的雪球。
头晕目眩的小葱哪里反应的急,那雪球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上,炸开的雪花弄了她满身,冻的她直打哆嗦。
赢颉感觉自己的发顶也有痛感袭来,这才后悔方才没有及时出手护她。
契约的关系让他受到牵连,若是没有这道契约又有谁敢砸他脑袋。
就算是皮肉之上的吃痛,他这回也该觉得头痛了。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小葱修炼他还得随时随地都在她身边护法,不然的话这葱灵迟早会把自己玩死。
出师不顺,小葱的术法修习先告了一段落。
赢颉带小葱回了竹屋,她刚才用灵过度伤到了仙泽,于是给她整了一个滋养仙泽的药浴,要她温泡着。
那药液在药材的作用下自身就会升温发热,弄得整间竹室里都是白茫茫的蒸汽。
小葱换了身轻薄的适合泡澡的丝衣,忙不迭地躺进浴桶了。
浓郁的灵力透入肌肤,侵入她的骨髓,温养她全身的灵脉,仙泽很快被修复,盈满灵力,叫人好不舒爽。
这些草药若是放在九重天可是能让仙家们争抢个头破血流的稀罕物,更别提能竞拍出千万灵石的好价钱,别人都是宝贝的紧将它们炼成丹药口服的。
而在赢颉这却多的可以给她泡澡。
小葱却奇怪这星影涧随处可见的草药为何会有这般神效,要是给小葱知道这些仙草价值连城的话,她一定会想法子薅走一麻袋。
全身上下的经脉都熨贴通畅,小葱竟舒服地倚着浴桶慢慢睡着了。
这回她又梦见了久违的绮梦,还是熟悉的气息交织,她的耳廓被抚摸到发热。
她在颤栗中惊醒,才发觉药水渐渐凉了,许是药力都被她吸收殆尽,她打了个寒颤,这才从桶里起身。
小葱换上了赢颉早给她准备好的干燥衣服,一面纠结于自己方才的梦。
却说此时的赢颉正在暗室内,撰写传讯符。
只见那通讯符上传讯道:“速寻详尽仙族术法一卷,得之即遣归。”
白泽瞧见便打趣他:“大人这是对现今的仙族术法感兴趣了?”
赢颉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在符箓上落下最后一笔,符纸在他手中轻轻一震,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我对仙族术法毫无兴趣,”他平静地回应道,声音如同千年未动的冰川,冷静而不带情绪波动,“不过是契约使然。”
白泽微微挑眉,显然不相信这个答复。他作为赢颉的坐骑深知他的脾性,若非有要紧之事,断不会因一些轻易劳烦春神。眼下这句“契约使然”显然有些过于轻描淡写。
“契约使然?那又何故寻术法卷宗?”白泽笑道,“该不会是小葱那孩子闯了什么祸吧?又或是你心疼她修炼不顺,想为她寻些捷径?”
赢颉依旧神色不变,但听到“小葱”二字时,眉心轻微跳动了一下,虽极其隐晦,仍被白泽捕捉到了。白泽见状,心中愈发笃定,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看来我猜得没错了?”
“白泽。”赢颉淡淡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莫要揣测不该揣测之事。”
白泽的笑意愈浓,但也知赢颉说一不二,便不再多言。
就在刚才,他在撰写符箓时,心中那股细微的滋味再次浮现——那是从小葱那里传来的感知。契约让他们的情感、身体反应偶尔有所交汇,而这一次,却不同寻常。
一股隐秘而炽热的波动仿佛透过契约的连结,在他的意识深处轻轻划过。那感觉微妙且不安,带着一丝轻微的愉悦与压抑的喘息。
那一瞬间,他的手指甚至因为那股奇异的感觉而微微僵住,原本沉稳的心神竟起了一丝波澜。
她在做什么?
他匆忙结束传讯。
赢颉站起身,目光冷冽,衣袖轻挥间,暗室的门户悄然开启。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却透着坚定,朝小葱的居处走去。白泽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轻声自语道:“看来,契约的牵绊可远比大人想象的要深呢……”
赢颉没有理会它,他起身打算去看看小葱在做什么。怕她不小心出事他觉得还是得多留意。
身不由己的被一个人牵绊实在不是滋味,偏偏赢颉没有心脏,没有情绪。
他没法气,没法恼,只是凭空觉着厌烦。千万年来除了这个葱灵,没什么会让他躬行践履。
以往不苟言笑的赢颉近日竟有了种种“下凡”之举,白泽又想要开口“关心”他。
赢颉像是早察觉对方想要揶揄自己,早早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莫要找我的没趣,不过都是那契约的缘故。”
他推开小葱的房门,房间里的浴桶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撤去了。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小葱的影子,角落的干草之上有一团鼓成粽子状的棉被正哆嗦抖动着。
那棉被是他知道葱灵畏寒,提前给小葱准备的,显然那小葱藏在这里面,只不过现下不知在干什么。
他站在门口,原本该是无波无澜的心境,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轻轻拨动。
他很清楚这种牵动来自契约的连结——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小葱的感官与心念系在了一处。虽然契约生效以来,这种通感已逐渐变得司空见惯,但今日却似乎显得格外不同。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门框,感知中的异样愈发清晰。棉被里的小葱似乎在顺应某种本能,但那种隐忍的喘息还是被通感传递过来,直击赢颉的意识。
那股轻微的愉悦波动从通感中流出,传来一种悄然溢出的满足与快感,他只觉得脑海一阵空白,心口竟隐隐抽紧,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攥住他。
随着那波动愈发强烈,赢颉忍不住皱眉,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这声哼出自他的身体反应,这令他微微愣住。他的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呼吸也变得局促。
赢颉迈步上前,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那团抖动的棉被,一瞬间,那愉悦的波动像是潮水般退去,只剩一片微凉的寂静。
他有些不快,却不得不将思绪抽离,恢复了冷静,俯身轻声唤道:“小葱,你在做什么?”
清冽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小葱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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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中闷闷回应,像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慌张,她整张脸涨的通红,十分羞赧,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没在做什么。”
赢颉以为是方才药浴对她没有功效,过多寒气侵入,伤入了根基,于是冲被中人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上还有不适。”
小葱有些尴尬,其实药浴效果太好了,于她而言补的过多……
扩大她的欲望,还害她做了绮梦,如今她都不知要如何平息这股火热,简直磨人!
赢颉不疑有他,见她两腮粉红,气色不错,应当是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摊开左手变出一口巨大的海碗来,随即碗中慢慢满上了水,水又很快结了冰。
他把这碗放到了小葱的旁边,“那星湖于你而言确实过大,你的灵力有限,这几日先用这口碗里的冰练习。”
小葱看到赢颉的脸,只觉得就像兜头给欲望之火一盆冷水,浇的再无复苏之意,她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嗯”了声。
交代明白,赢颉撤了出去,小葱这才大松一口气。
“等等。”
赢颉又折返了回来。
刚松了一口气的小葱吓得一激灵,她又眨巴着眼看着赢颉,满脸写着:您还有何指教?
赢颉面无表情道:“既然恢复了,现在便我面前施展试试,我好及时纠正你的错误。”
小葱讷讷应声,钻出被窝,开始结印施法。
她的脑海中回忆着赢颉当初演示的一招一式,她如法炮制。
只见那口陶碗便被她用灵力高高托起,随着符篆的绘制完成,她念了声“破”。
却不想那碗竟在空中骤然破裂,里面的冰水混合物也随之炸了出来。
小葱吓了一跳,本能抬手格挡。
赢颉迅速出手,在她身前竖起一道虚空的屏障,冰水没有伤到她。
他眼神语调都带了几分厉色:“你杂念颇多,不够专注。”
小葱悻悻摸了摸鼻子,她一时半会儿在梦中情境有些出不来,这戒断感叫她难受着呢,她怎么专注的了。
赢颉又点她:“只会盲目输出,不知控制运用灵力,和天界的蛮兽无甚差别。”
小葱当然不甘心,这就再度提起腕子来捏诀施法。
她一下子就开了灵窍,摸着了门道的她这回法术施展进展的格外顺利,在一声“破”念完后,碗缓缓落入她的手中。
陶碗中是掺着碎冰的水,小葱只看了一眼便欣慰一笑。
虽然没有整碗化水,但能在短短时间内有如此进步,已是很难得了。
赢颉看在眼底,却怕她忘形,立即给她泼冷水:“还远远不够,这几日每日都要练习,我会时不时来看的。”
小葱点头如捣蒜。
……
于是,小葱每日两眼一睁就是练这冰化水的术法。
练习之时她心无旁骛,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颗流光安静的悬浮在她身侧。
小葱在间隙的时候试探的唤了一声:“苍术?”
“嗯,是我。”流光闪了闪,她还是称他作苍术。
小葱疑惑地想伸手触碰,指尖却穿过了流光,“你何时来的?”
“一直在这。”他就这么端看着她已经很久了。
温润的音色平淡的语调,竟给了小葱一些力量和底气。
就如拨云见日,这几日缥缈的不切实感骤然消散,让她感到格外踏实。
她原一直思忖是否要将苍术的真实身份问个明白,为何要利用她试图做伤害她的事。
他又会与春神相识,以及这神秘莫测的禁地到底在九天之内是怎样的存在,又为何她要在这里呆至开春。
她内心斗争许久,最后觉得有些谜团就要让它存在着,至少苍术现在不会害她。
只要他愿真诚相待,用心带她捱过低谷,那他在她这,便永远可以是那个可以与之为友的草木灵“苍术”。
就算对方能告知她真实身份又能如何。
她不用猜都能知道自己与他定是地位悬殊,那她就注定要仰视他,再不能这样毫无顾忌跟他有来有往。
若是问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小葱看着眼前碗里迅速结冰的水收回思绪。
这个碗施了复原咒,她每练习完一次,碗内的物什又会自动凝结成冰。
就这么无间歇地练习着对着口碗练习着同一个术法,小葱越来越驾轻就熟。
哪怕她已经能将一碗冰数次化水,她也未有停下来的意思。
16. 入仙途(四)
数日之后,星湖畔的冰面在阳光下闪耀着银白的光芒。
一个光球不远不近的跟着小葱。
暗室中的赢颉,双眼紧闭,心神与光球相连,清晰地感知着外界的一切。
湖面依旧冰封,寒风中偶尔夹杂着凌冽的雪花,四周寂静无声,有了灵力护体,小葱俨然已不惧严冬。
光球闪烁了一阵,那头于暗室内的赢颉猝然睁开双眼。
她来这可是想表现些什么?
小葱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灵气的波动,然后缓缓举起双手,掌心朝向湖面。她的手指轻轻颤动,嘴唇微启,低声念起了咒诀。
随着咒诀的吟诵,她体内的灵力开始涌动。赢颉能清晰地感觉到,小葱的灵力不再像之前那样紊乱而失控,而是如同细流般平稳地流淌着,缓缓注入湖面。
冰面上,光芒开始汇聚成一个微小的符篆,符篆在她的掌控下渐渐成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小葱睁开眼睛,目光坚定而专注。
赢颉微微眯起眼睛。他感受到小葱的控制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灵力的运用已经非常细腻,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浪费或混乱。他的表情从开始的平静逐渐转为一丝惊讶。
随着她指尖的轻轻一动,符篆飞快地旋转起来。只见那符篆中心迸发出一道细微的光束,射入冰面之中,湖面上霎时间布满了闪烁的流光。那流光像是细腻的水波般扩散开来,慢慢覆盖整个湖面。
可运行到中断,小葱的灵力又明显不支。
光球发出声音:“注意灵力的流动,不要急于求成。”赢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透过光球传达过来,目光如炬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只觉得小葱又一次自不量力,原本以为小葱的灵力会在下一刻耗尽,正准备出手相助。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小葱的术法施展忽然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她额头渐渐浮现出一层薄汗,但脸色依然平静,目光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猛然合拢,将全部的灵力汇聚到符篆之中。
赢颉注意到,小葱施展术法时,丝线的密度减少了许多,但却没有影响术法的效果。她巧妙地减少了织网的密度,用更少的丝线覆盖了整个冰湖。
虽然这种变化不能完全达到赢颉自己施展时的效果,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用这种方法达到上古术法的要求,已是相当不易。
小葱的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一层薄汗,她的脸色依然平静,目光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猛然合拢,将全部的灵力汇聚到符篆之中。
“破!”
随着她一声低喝,符篆猛然炸裂,化作无数光点,瞬间洒落在湖面上。湖面上泛起一阵微光,紧接着,冰层开始从中心逐渐消融,冰面缓缓退去,露出了一片清澈的湖水。
赢颉目不转睛地看着湖面,心中泛起一丝惊诧。
没有想到短短几日,小葱居然能够掌握如此高深的控制力。她的灵力操控不仅精准,还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灵动与柔和。
湖水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小葱缓缓放下双手,长舒一口气。她抬头看向湖面,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赢颉扬了扬眉,这回竟不需他来救她了。
星湖之畔,寒风渐渐止息。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冰雪消融的地方渐渐露出一片春意。小葱的笑容仿佛映在湖水中,与这片清澈的湖面交相辉映。
赢颉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他的眉头微微一动,目光望向远方,他摊开手掌,一个符篆渐显。
是一张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传讯符,显然是阿霖的回讯到了。
赢颉伸出手掌,通讯符便悬浮在他的掌心。符上的符文开始微微闪烁,细细的光芒沿着符纸的边缘流动,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急切的信息。
赢颉神情一凝,将神识探入。符传中顿时涌出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
符上留言道:“仙族术法的典籍我已寻到,此中记载了一些你可能需要的内容。”
赢颉的意识瞬间没入符传中,与符传内的讯息无缝对接。
他用精神力迅速穿梭,快速浏览每一个符号和文字。那些复杂而深奥的仙族术法、阵法图形和注释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形成了一幅完整全览。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功夫,赢颉的眼眸倏然睁开,目光透出一丝锐利的光芒。
赢颉深吸一口气,将那股精神力慢慢收回,轻轻挥动手掌,一股浑厚的灵力从他指尖涌出,迅速在空气中凝聚成形。
光芒闪耀之间,一本不厚的典籍缓缓浮现于他手中。封皮上也没有任何的字。
正在小葱调节气息并给自己暗自打气的时候,赢颉便蓦然出现在了小葱面前。
小葱迫切道:“方才那光球一直在,我想你应当是看到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教我些别的术法了……”
小葱小心翼翼地抬眼瞧着赢颉,试图从他冷峻的神色当中解读出一些暗示。
而赢颉依旧板着一张脸,仿佛她方才的表现根本没入他的眼。
难道还是对她刚才的表现不太满意?
“还是说我须继续把这个术法精进?”
“不必。”赢颉的回答出乎了小葱的意料。
于是小葱双手抵在胸口星星眼地看向对方:“那你接下来要教我什么新的术法?”
赢颉不知从哪拿出一本不厚不薄的典籍递给小葱:“仙族的术法都尽数记载在这里,日后你想学什么,自己从里面看。”
小葱愣住了,迟疑片刻,指着自己:“我……自己学?”
赢颉神色淡然,仿佛这事再简单不过。
小葱见他不置可否,只得接过典籍,翻开一看,眉头却迅速皱了起来。她抬头看向赢颉,有些无奈:“苍术大人……我看不太懂。”
赢颉这才意识到,书中的文字全是上古梵文,连天界的通俗字小葱都认不太全,更何况这古老晦涩的符文。
于是赢颉随手施了个咒术而后道:“现在你试着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在这书页上,然后用你的仙识感知。”
小葱依言照做,闭目凝神,刹那间,她的识海中竟浮现出一幕场景——苍术正亲自演示术法。
书本的第一页,正是最基础的隔空取物术,而随着她的精神力注入,居然能看到苍术以缩小的半透明的形态演示着术法的每一个细节,步骤清晰明了,仿若苍术本人亲自教学。
而接下来的每一页都毫不意外,只要小葱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每翻开一页,小葱都能看到半透明的缩小版苍术,给她演示每一个术法的施展过程。
这种观摩的方法,无疑是最适合她的了。
既然苍术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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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上包含所有仙族的术法,想必不假,于是小葱更想象不到这本典籍有多珍贵,而苍术居然就这样把这本“仙族术法大全”给了她,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倾囊相授。
“谢谢你!”小葱把自己的意识从书上抽离,满心欢喜难以抑制,一时间忘形,直接扑向赢颉,一把抱住了他。
赢颉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举动,被小葱的突然动作弄得踉跄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伸出稳住她。
两人在这一刻,竟古怪地拥抱在了一起。
空气瞬间凝固,赢颉僵硬地站在原地,冷峻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意外,随后又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放开。”他语气依旧淡然,但少了平日的冷冽。小葱听到这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脸颊迅速泛红。
“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她低头道歉,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赢颉因此责怪她,甚至反悔将那无名典籍收回。
青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拂动,仿佛将那一瞬间的触感随风抖散。
他没有多加责备,目光转向了小葱手中的典籍。
“莫要高兴得太早。”他的声音依旧冷淡无波,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指导,“修行之道,贵在持之以恒,骄傲会阻碍你的进步。”
小葱微微一怔,随后急忙点头:“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重新调整心态。
赢颉静静地站在星湖畔,广袖随风微动,带着一丝初春的寒意。小葱低头思索着刚才的修炼过程,忽然听到赢颉的声音低沉地传入耳中:“春天到了。”
小葱一愣,抬头望向四周。寒风中夹杂着雪花,树枝上还挂着厚厚的积雪。整个天地间仍是一片冬日的景象,哪里有半分春意?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满心疑惑地看向赢颉。
“可是……这里看起来还是冬天啊?”小葱低声问道,眼中透出不解。
赢颉却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如常:“禁地的四季轮转没有那么自然,你再看。”
小葱再次转过头,疑惑的心情尚未平息。就在她环视四周的瞬间,天地间忽然发生了变化。
湖水在她眼前缓缓流动起来,闪烁着清澈的光芒。寒风渐渐退去,枝头的积雪迅速消融,转而变成一抹新绿,嫩芽在阳光的照耀下悄然绽放。
积雪褪去,大地回春,温暖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将整个世界从冬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小葱睁大了眼睛,目光中闪过惊讶与震撼。方才还是寒冬,转瞬之间,万物复苏,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回应赢颉的话语。
她不由得低声问:“这是……”
赢颉淡淡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这只是季节的轮转。春天,自会到来。”
赢颉抬手轻轻一挥,虚空之中便裂开一道缝隙,淡淡的光芒从裂缝中溢出,他淡然道:“时候到了,现在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参加第二重天的试炼。”
小葱抬头看向赢颉,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不安:“你会和我一起吗?”
赢颉目光微微一凝,点了点头:“自然会。”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毕竟,如今失控的一切,不过都是因那道契约的存在罢了。
以及他乱了的呼吸。
17. 入云阶(一)
小葱醒来发现自己正湿淋淋地躺在银河畔。周围是潺潺的流水声,寒意渗入她的肌肤。
视线聚焦,眼前的面庞渐渐清晰,是一位曾经与她一道共事的仙子,名唤青瑶。
青瑶是整个司星阁中唯一愿意和自己交好的人,还经常会给她带吃食,甚至帮小葱擦星星,小葱因而也会对她毫无保留地倾诉所有。
见小葱醒来青瑶神情惊讶,带着浓浓的疑惑与不可置信。
“小葱,你……居然醒了?”青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那碎魂鞭的刑罚,竟叫你捱过来了?”
青瑶见小葱身上没有伤痕,衣裙也不见血迹,也奇怪她是否用了什么灵药,又或是小葱偷饮的那璇玑露真有神效。
小葱怔了片刻,碎魂鞭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带着极致的痛苦。
她能感觉到自己仙泽充盈,说明星影涧的一切绝对不是自己的幻想。
可她又很清楚,自己在星影涧的经历非同寻常,但眼下她不能把这些告诉青瑶。
星影涧是个禁地,不该为外人所知。
她微微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那刑罚的确痛不欲生,我几乎感觉自己要魂飞魄散了。但……可能是运气好吧。”
不过苍术说出来后会陪着他。
可他现在在哪?
她避开了青瑶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双手,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苦涩:“我昏过去之后,仿佛陷入了一个很深的梦境,然后醒来就是今天,也许,是我自己太想活下来了。”
就在她看向双手的时候才瞧见自己的左腕上不知何时戴了个银镯子。
镯子通体流转着淡淡的光芒,银白色的金属在光线下显得冷冽而光滑。
镯子表面简洁无华,没有繁复的花纹正中央却钳着一颗银色的宝石,她指尖轻触。
在她轻触之后,宝石竟闪了一闪。
小葱随即感到一股温和而冷静的力量从镯子中传递出来,那股力量让她瞬间明白,这并非一件普通的饰物,而是苍术的手笔。
小葱眼底一亮。
是你吗?
青瑶眯起眼,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然而,小葱的面容依旧平静,看不出任何破绽。过了片刻,青瑶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或许真是你命大吧。”她语气中仍有几分怀疑,却也没有深究,“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幸运,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小葱顺势点了点头:“是啊,或许是天意吧。”
她又问道:“青瑶,现在是何时?”
青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答道:“若论天界之时,星河不过稍稍移位,今日不过是你受刑后的第三天,今日轮到我值守,没想到瞧见了你昏迷在这,怎么了?”
“三天?”小葱愣住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星影涧中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仿佛过去了几个月甚至更久,但外界竟然只过去了三天?
而且她为何晕过去了。
青瑶见她神色复杂,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受刑后脑子还没清醒?不过三日而已,你昏迷后我们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葱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偷了璇玑露的人是我?”
青瑶微微一顿,轻轻摇头,“我从没怀疑过你,怎么可能是你呢?”她垂下眼帘,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动容,“我清楚你的为人,你只是……在这天界,少了些依仗,才让有心人把你推出来。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有人看准了你的处境。”
小葱微微垂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觉得……是谁动的手脚?”
青瑶眉头微蹙,似乎也在思索,过了片刻,她轻叹一声:“这事儿不好说。司星阁这些年风平浪静,少有人动过手脚。若真有心惦记璇玑露,怕是早就有所行动了,不会拖到现在。”
她语气平缓,却透出几分深思:“就算有人知道璇玑露的用途,也未必敢冒这个险。千百年来,这露水就在那里,从来没出过事。现在忽然栽到你身上……倒像是有人借了这个机会。”
小葱沉默片刻,抬眼看向青瑶,语气虽然轻缓,却透着坚定:“我想抓到这个人……”
青瑶以为小葱在说浑话,她眉头紧锁:“你怎么抓?”
“我觉得就算我再微弱,也不能让别人来决定我的命运。”小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方,语气淡然,“当然是去到更高的层级,走到更高的重天,或许只有那样,我才有机会让事情真相大白。”
青瑶听了,神色紧张,连忙规劝她:“莫要莽撞!不过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待参商星君出关,他一定会查清此事,还你清白的。”
小葱神色一冷,心意已决:“青瑶仙子若是为了我好,就不要拦我了。”说完小葱便转身拂袖离去。
青瑶目送着小葱彻底离开,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窥探,随后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银色的灵符。
灵符表面纹路如同流动的水光,泛着幽冷的辉芒。青瑶咬破指尖,轻轻滴下一滴鲜血,灵符立刻感应到灵力,光芒一闪,显现出一个简短的讯息。
青瑶低声说道,语气复杂而隐忍:“我已寻到小葱,她受刑后竟活了下来,我已探查过,不知道为何她竟身体无恙,且醒来后还问我如今何时。倒是有几分古怪,如今她执意要去参加第二重天试炼,我拦不下她。”
她顿了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与隐忧。最终,她叹了口气,挥袖轻轻一拂,将灵符送入送飞。
……
第二重天与第一重天的结界处,云雾缭绕,天光如薄纱般洒在地面,将周围的广场映照得仿佛无边的琉璃。
四周高耸的古木盘根错节,树枝间垂下的藤蔓轻轻摆动,带着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
试炼场地正中,一座巨大的灵力法器悬浮在半空,表面铭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它正等待着每一位仙子仙郎的灵力注入,以测试他们的仙阶来确定他们的境界。
四周聚集着大批前来参加试炼的仙子仙郎,衣袂飘飘,他们的神色各异,有人带着紧张,有人满怀期待。陪同而来的亲友在一旁轻声交谈,时不时朝试炼场地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过多久,青瑶也追上小葱一起来了。
队伍最前方几位准备试炼的仙郎仙子,已然被瑶池的仙子记下来路。
他们在法器前站定,开始测灵,灵力如光流在他们的指尖闪烁,灿烂的光芒映照得他们如神般威仪。
小葱远远望着那悬浮在半空的法器,心中不禁有些起伏。
那法器表面光洁如镜,映照着周围的一切,灵力的光辉在符文间游走,令人心生敬畏。
而在这光景之下,围观的人群里已有不少人认出了她。
“那不是……司星阁被除名的无灵仙子吗?”
“谁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嘘——少说几句,她是参商星君的人,犯下大错有人包庇也不足为奇。”
低语声伴随着不经意的目光投向她,有的带着惊讶,有的带着嘲弄。
人群中,几位仙子掩口轻笑,时不时扫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蔑和质疑。
小葱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些冷漠的面孔,耳畔的议论声如同轻风拂过,却未曾让她动容。
青瑶陪着小葱来到试炼场时,心中虽有疑虑,却没说出口。
她一路跟着,偶尔听着旁人的议论,越发觉得小葱参加此次试炼太冒失了。奇怪小葱究竟是何来的底气,竟想来此测灵。
起初,她只是将信将疑,想着或许小葱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多言。可随着讥讽的话渐渐钻进青瑶的耳朵,她的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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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小葱只是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她竟然认真地排在了等待测灵的队伍中。
“她……她竟然排队了?”
“不会吧?她难道是来凑热闹的?”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小葱的身份,一些低声的窃窃私语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那是小葱吧?司星阁被除名的那个仙子?”
“不是说她已经废了,灵力全无,怎么还敢来参加第二重天的试炼?”
“她真的是来试炼的?还是觉得看热闹不够过瘾?”
“谁知道呢?第二重天的通行证最好拿了,就是个修为的门槛而已,测出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过了便是人仙了,她大概是想碰碰运气吧。”
几位仙子朝小葱投去嘲弄的目光,几分不屑的轻笑在她背后响起。她们显然不相信,这个曾经被司星阁驱逐的废材,竟然还敢出现在这样庄重的场合。
“虽说就是测个灵,可好歹也是层级的测验,没有灵力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青瑶忍不住走上前,拉住小葱的手臂,压低声音劝道:“小葱,别闹了,快回去吧。”她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你听见了吗?他们都在议论你。你现在没有灵力,如何通过这次试炼?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自取其辱?”
小葱看了看她,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平静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青瑶的手:“青瑶,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青瑶瞪大了眼,显然不明白小葱哪来的自信:“可我查探不到你的灵力波动,你若没有灵力,如何能通过这次测试?”
小葱没有急着解释,她摸了摸腕子上的镯子,流光一闪而过。
青瑶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乱作一团。眼中带着几分急切,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如今面对这么多怀疑的目光,她只觉得小葱这是在冒险,甚至有些鲁莽。
“可他们的议论不是空穴来风啊。”青瑶的声音轻了几分,却依然透着担忧,“你若真的没有灵力,到时候当众被揭穿,这……怎么收场?”
小葱:“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劝不动小葱,于是青瑶回到了围观人群里,开始酝酿准备安慰她的话。
队伍在熙攘的人群中缓缓移动,时不时有人低声交谈,气氛逐渐紧张起来。小葱站在其中,神情平静,但内心却不禁紧绷。周围的人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原本只是几道好奇的目光,如今已变成了不加掩饰的指点。
终于,轮到了小葱。
广场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司星阁被除名的仙子居然来参加第二重天试炼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特地赶来围观。
当她走到瑶池的仙官前,仙官抬头,目光冷静且严肃。他略微打量了小葱一眼,随即开口问道:“你的来路?”
小葱从容答道。
仙官点了点头,手中的笔刷在册页上飞速记录,笔锋划过宣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将小葱的身份记录在册后,他看向她,微微示意她继续前行。
随着小葱走近,场中的考官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考官年长,面容威严,手中握着一卷名单。他大声地宣布:“小葱,仙龄不足百载,本体为小葱草!”
此言一出,广场上的议论声骤然加剧。
小葱尽量忽视周围的冷言冷语,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法器。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冰冷的法器表面,等待着裁决的到来。空气似乎瞬间凝滞,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放缓。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入心底。她闭上眼睛,缓缓将灵力注入其中,期待着法器有所反应。然而,法器表面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沉寂下来,没有发出任何灵光。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仙官眉头微蹙,低头再次确认了法器的反应,随后抬起头,冷声宣布道:“测验结果:小葱,无灵!”
18. 入云阶(二)
这一声有如石落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轩然大波。广场上顿时哗然,周围的议论声骤然响起,比刚才更加激烈。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小葱,目光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
小葱的心猛地一沉,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这不可能!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考官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依然冷漠而平静,语气也不容置疑:“不可能出错。你所使用的法器,是由天辰石打造的天鉴镜,绝对精准。”
他指了指天鉴镜,继续解释道:“它经过百次炼化、九次雕琢,内置灵鉴大阵,绝对不会出错。问题只会出在你自身。”
小葱听着考官毫无情感的解释,心中的堤坝被冲溃。
嘲笑声逐渐蔓延开来。
“她居然还敢怀疑天鉴镜?可真是自取其辱。”
“这种法器万年不出错,毕竟是钧天府的东西。”
“司星阁驱逐她不是没道理,胆子够大才敢质疑法器,敢偷司星阁的宝贝。”
青瑶站在不远处,脸色一变,心中焦急万分。她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但如今事实证明她提前准备的安慰词派上用场了。
小葱紧紧咬住下唇,心中虽满是失落。
不会这样的,不可能,她不可能没有灵力!
她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与坚定:“可否容我再测一次?”
考官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显然认为她是在胡搅蛮缠。周围的议论声依然此起彼伏,充满了质疑与冷笑。
可小葱的目光依旧坚定,眼神里透露出的倔强让考官不禁有些动容。
考官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虽然心中有些不耐,但也对她的坚持生出了些同情。
他目光扫了一眼排队的长长队伍,语气冷静,却少了几分责备:“后面还有许多人在等候,你现在继续测,会耽误其他人。”
他稍稍顿了顿,声音平缓了些许:“不如等其他人都测完,你再测一次,排到最后去。”
小葱心中一松,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于是连忙点头:“多谢考官大人。”
考官没有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小葱默默走到队伍的最后。
她心中虽然焦急,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方才可能是意外,再测一测,肯定就能通过了。
然而,随着测试的进行,她逐渐意识到,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其他仙子仙郎在排队时,目光时不时瞥向小葱,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与冷笑。有人低声耳语,互相暗示,甚至不动声色地开始插队,逐渐让小葱被远远地甩在了队伍的末端。
“小葱那个位置,反正她测了也是白费,插过去也不碍事。”有人窃笑道。
渐渐地,队伍缩短,却不是因为流动顺畅,而是那些本该在小葱后面的人,一个个无视她的存在,默契地绕过她走到前面。
瑶池的仙官虽注意到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显然不愿再为小葱多费心思。
小葱也不能发作,因为她再排队测验已经是例外,她不想让青瑶在这跟她耗着,于是抽了一张传讯符,让青瑶先行离去。
小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着原本排在她身后的仙子仙郎们一个个完成了测验,笑容满面地与亲友们离去。她站在原地,仿佛被整个试炼场所遗忘了一般。
直到最后一位试炼者上前,完成了测试,获得通行证,欢笑着与亲友一同离去时,场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小葱站在那里,四周只剩下她一人,广场上空荡荡的,刚才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稀疏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轻风拂过。
她看着最后一名仙郎和他的亲友渐行渐远,握紧了双手。终于,考官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淡淡地说道:“现在可以轮到你了。”
小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苦涩和疲惫,抬起脚步,走向天鉴镜。
只需要达到三品仙格,她就能拿到通行证了。
她缓缓伸出手,再一次将掌心贴在冰冷的镜面上。四周的空地显得格外寂静,刚才喧闹的人群早已散去,留下一片空旷的广场。她的手指微微颤动,试图将灵力注入镜中。
然而,和之前一样,天鉴镜的反应极为微弱。镜面仅仅闪烁了几下,便迅速恢复了死寂般的暗淡。小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仙官沉默了一瞬,冷淡地宣布:“测验结果:小葱,依旧无灵。”
小葱心中一紧,脸色略微苍白,“大人!我真的不是无灵者!”
情急之下小葱打算施展一个化形术,只见她双手轻轻一抬,咒诀念出,空中逐渐显现出一朵小花,花瓣轻盈,青翠欲滴,宛若实物般绽放在众人面前。
周围寂静了一瞬,几个仙官目露惊讶,似乎没想到小葱能当场施展出如此清晰的化形术。
可考官的脸色依旧冷峻,没有半分波动。他眼神冰冷,言语带着几分不耐:“别说天鉴镜,我亦探不到你的灵力,你是在妄图用符纸糊弄我吗?千万年来天鉴镜才是唯一的标准,这是天界的规矩,你不用使这些障眼法。”
小葱的心猛地一沉,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自己施展了法术,考官却依旧不认同她的灵力存在。
就在此时,站在一旁的瑶池仙官走了过来,神色中透着几分无奈与劝慰。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却带着隐隐的催促:“小葱,别再坚持了。天色已晚,今日的试炼结束,众仙官也要退去闭息静修。你今日已经测过两次,下次测灵日再来吧。”
小葱的心头满是失落,却无言以对。她知道再测一次也不会有不同的结果,只能低声应下,默默退下。
接下来的时日,小葱依旧没放弃,每到测灵之日都会来到广场上。
她每每站在天鉴镜前,都期望着能有不同的结果。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天鉴镜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回应——暗淡无光,毫无灵力波动。
她开始在心中感到绝望。即便她能施展出越来越高深的术法,在考官眼中都是小手段,无法得到认可。
别说这几日小葱做不到绮梦,甚至连连困于噩梦。
起初,仙子们将小葱前来测试视作一场笑谈,纷纷聚集围观,嘲讽她无灵之体的徒劳挣扎。
她的执着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众人对她的失败津津乐道。
随着时日流逝,这份戏谑渐渐消散,嘲弄变得稀松平常,连最初冷笑的仙子也感到厌倦。
人们开始习惯她的身影,甚至有人暗地里对她的坚持心生几分敬意。
青瑶最初陪着小葱,一遍又一遍地宽慰她,希望她放弃这无望的尝试。
她的话语渐渐变得无力,最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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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她只能感叹小葱是着了魔。最后懒得再去规劝。
小葱点卯似的去试炼处测灵外还有修炼外,小葱就是捧着无名典籍在识海中看着赢颉的身影参悟仙术。
小葱看着眼前衣诀飘然的白衣仙人,小葱神思怔忪。
那段在星影涧中的奇遇,曾经充满希望的力量如今仿佛成了虚无。这一季的苦修,难道不过是一个笑话?
握着银镯的手指渐渐收紧。她不断尝试感应镯中的力量,试图呼唤苍术,寻找那个身影,但镯子始终静默如铁,无论她如何呼唤,回应她的只有一片空寂。
也许出了那禁地,苍术找到了摆脱她的方法。她便无法再利用他变强了。
好在有苍术留给她的无名书,这是他的痕迹。
多修修术法也好。
……
半月已过,又逢七日一度的试炼之期。
试炼场上,人声鼎沸,来自四面八方的仙子仙郎云集于此。既有初次前来试炼的新人,满怀憧憬与期待。也有屡试不第的旧人,心中仍燃着不灭的希望。广场上仙光缭绕,熙熙攘攘,蔚为壮观。
小葱如约而至,步履轻盈而坚定。这段时日,她未曾懈怠,反而更加勤奋修炼,灵力有所精进。她心中暗自期许,或许自己与旁人不同,只要不断提升修为,终能令天鉴镜察觉自身的实力。
然而,她的出现,立刻引来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与讥笑之声。
“看,又是那个小葱,她怎的还不死心?”
“唉,也算她有恒心,要我被人这样耻笑,早就溜之大吉了。”
“祝她好运吧……”
初次前来试炼的仙子好奇地问道:“这位姐姐,为何大家都在议论那位仙子?”
旁边的仙子掩唇轻笑,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她是被星君带上来的仙灵,曾在司星阁供职,却因偷盗宝物,被逐出门墙,如今还背负着罪名,居然妄想通过试炼去第二重天,这几个月她日日来此,就跟着了魔似的。”
小葱将这些嘲讽与议论尽收耳中,然而她神色淡然,未有半分动摇。她紧握手中的银镯,目光坚定而清澈。
仙官们早已习惯了她的出现,每逢试炼之日,她必定如期而至。或许,若是哪日不见她的身影,反倒会让他们感到意外。
今日,她依旧排在队伍的末尾,静静等待着。轮到她时,仙官略显疲惫地抬眼望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又是你?”
小葱微微颔首,轻声道:“是的,大人,我来点卯。”
仙官微微挑眉,比他更适合当差的人出现了,若不是小葱行偷窃之事,也算个帮钧天府做事好苗子。
仙官皱了皱眉,心中暗自叹息,却还是淡淡道:“规矩你已熟悉,手放上去吧。”
小葱上前一步,纤纤玉手轻覆于天鉴镜之上,心中默念,体内灵力缓缓运转。四周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
然而,镜面依旧如往常般暗淡无光,毫无反应。小葱的心微微一沉,但她并未露出失望之色,依旧神色平静地收回手。
周围的嘲笑声再次响起。
“哈哈,果然还是一样,散了散了吧……”
小葱将这些讥讽置之不理,轻声道:“多谢大人。”
正欲转身离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而冷冽的声音:“且慢。”
19. 入云阶(三)
她的脚步瞬间停住,身体僵在原地。这个声音让她心头一颤,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当她转过身时,眼前的身影让她怔住了。
赢颉静静站在那里,身段修长而挺拔,整个人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冷峻之气。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颧骨到下颌斜着划下破坏了五官,除了这一条最瞩目的,它旁边还有着细细肉条似的疤痕,这些疤痕曾让小葱心生抗拒,甚至觉得丑陋。
而此刻却叫她觉着久违,觉着踏实。
赢颉走上前,目光淡然如水,声音冷冷地开口:“是天鉴镜出了错,小葱已达四品顶峰仙格,可为玄仙。”
考官一听,不由得皱眉,语气中透着不屑与怀疑:“天鉴镜乃是天界精工之作,从未有过失误。”
“如若她有两个灵根呢?”赢颉一顿,而后缓缓:“普通的法器无法察觉。”
考官凝眉,从赢颉丑陋的脸打量到他的脚,不屑道:“你哪来的杂碎,竟敢说天鉴镜是普通法器,何况哪有两个灵根的说法,你所言太过荒谬。”
赢颉并未与他争辩,神色依旧淡漠。他一手带出来的葱灵,他会不知道?
于是他微微抬手,指尖轻点,空气中顿时浮现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灵力如无形的海浪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整个试炼场。考官感受到那无比强大的力量,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背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沿着脊背滑落。
他可是五品仙君啊!此人不过青年模样,修为竟还在他之上!
他的心中翻涌着惊骇与不解,目光死死盯着赢颉,试图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眼前之人宛如深渊,望之不见底,探之无边际,想要感知赢颉的修为,却诧异地发现根本感应不到任何波动。
在场的试炼者们也纷纷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威压。有人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有人两腿发软,几欲跪倒;更有甚者,直接瘫坐在地,喘不过气来。整个试炼场一片死寂,唯有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考官脸色微变,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绝非寻常散修。再加他也对小葱的来路有所耳闻,传言说她是参商从凡间带来的,指不定这面上有伤之人就是参商派来的。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赢颉耳畔响起,是隐身于旁的白泽。
“慎重,如此释放威压,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况且,天辰玉髓出世已是张扬,出现在第一重天更是不妥,还是低调为妙,免得暴露身份。”
赢颉闻言,眸光微闪,收敛了些许气息。他深知白泽所言有理,若在此地显露过多,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略一思忖,遂袖袍一挥,布下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试炼台与台下众人隔绝。结界内,外人无法窥探其内情。
“这……大人,我无意冒犯……”考官心头猛然一紧,背后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衣衫。
紧接着赢颉手指轻轻一动,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髓,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光芒之纯净,远超寻常仙材。
考官见到玉髓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喉结滚动,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沙哑:“这……这是天辰玉髓!”
天辰玉髓,天界最为稀有的宝材之一,只有在仙灵之气极为浓郁之地,经过万年孕育方能形成。其价值无法估量,可强化法器,提升其感应力,乃无数仙家梦寐以求之物。
眼前人虽面容有伤,但这出手和修为更让考官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的额头冒着冷汗,犹豫片刻后,不敢再阻拦,只得默默退到一旁,心中明白自己根本无权干涉此事。
小葱惊讶的张大嘴巴。
感觉自己抱到了大粗腿……
赢颉手指轻轻一挥,那块天辰玉髓缓缓飘向天鉴镜。玉髓如同一滴清露,轻盈地融入镜面。刹那间,天鉴镜上光华大盛,原本沉寂的镜面泛起层层涟漪,符文流转,显得比以往更加灵动。
“重新测试,”他声音冰冷,毫无情感波动,“法器会告诉你结果。”
考官面色一紧,心中忐忑不安,不敢再有异议,连忙点头:“是,大人。”
小葱站在一旁,目光扫过赢颉,不禁心中微动。她再度将手放在天鉴镜上,心中带着些许忐忑。这一次,镜面不再沉寂,开始泛起微弱的光芒。
光辉逐渐增强,银色的光束蔓延开来……
光芒越发强烈,最后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四品仙格的标识,紧接着,镜面上浮现出她的灵根品质——无垢灵根。
“这……四品仙格……无垢灵根……”考官难以置信地看着天鉴镜,声音中带着震惊与敬畏。他连忙向赢颉行了一礼,语气谦卑:“大人,果然如您所言,天鉴镜确实无法感知她的灵根……请恕我之前的无知。”
赢颉神情冷漠,目光淡淡地扫过考官,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他的一切言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台下众人只觉眼前一晃,结界消失,纷纷望向台上。
考官额头渗出的冷汗更甚,只得连连道歉,哪怕再有怀疑也不敢有疑义。
毕竟他奉为圭臬的仙器俨然告诉了他答案,旋即,朗声宣布:“小葱仙子,通过试炼,获得天罡隐纹!”
全场哗然,那些曾经嘲笑、轻视小葱的人,此刻皆如石化般站立,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有人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仿佛怀疑自己看错了。试炼场上的喧嚣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凉意,吹动着小葱的衣袂,她站在天鉴镜前,沐浴在那柔和的光芒中,宛如一朵清新的莲花,绽放出独特的光彩。她的眼中闪烁着惊喜与释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曾经讥讽她的仙子仙郎们,此刻脸上尽是羞愧与懊悔。
他们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小葱,心中暗自责备自己的有眼无珠。有几位仙子互相对视一眼,脸色涨红,悄悄地退到人群之后,生怕被人认出。
“无垢灵根,竟然是无垢灵根!”
“她还是四品仙格,这等天赋,未来不可限量!”
在台下的角落里,青瑶紧紧握着手中的丝帕,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高台上的小葱。因忍受不了流言她不得不疏远小葱,可此刻她却如何也挤不到她身边去了。
人群中开始传出低低的议论声,语气中充满了惊叹与羡慕。有人感慨道:“早知如此,之前真不该对她冷嘲热讽。”
瑶池的仙官见状,立刻上前,眼中透着几分畏惧。
小葱结实了这样能耐的仙人,她可怠慢不得!
他们迅速拿出一张精致的符篆。
这符篆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符文如流水般在上面流转,隐隐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力量。另一个仙官随即上前,和她一同站定,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小葱,通过试炼者需烙上天罡隐纹。这符篆将会为你铭刻隐纹。”
小葱微微点头,伸出手背,静静等待着。
两位仙官将符篆一同悬在小葱的手背上空,轻轻念动咒语,符篆微微发出一阵金光。光芒柔和,却带着强烈的力量感。
片刻之后,符篆散发出一道淡淡的灵光,缓缓烙印在小葱的手背上。那符文化作一丝微不可见的纹路,细如发丝,却隐隐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纹路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天罡隐纹。”其中一位仙官轻声解释道,神情肃穆,“它会随着你通过的试炼逐渐变化,且只有在结界处接受天兵的检查时才会显现。”
小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轻声回应,“明白了。”
……
小葱很着急得想试试自己的通行证
遂径直和赢颉来到了第二重天与第三重天的结界前。
这里矗立着一道高耸的光墙,仿佛天与地的界限一般,散发出柔和的灵光。光墙上符文流转,灵气涌动,结界如同一片无形的屏障,阻隔着来自第一重天未通过试炼的修士。
结界前站着两名身披银甲的天兵,手持长戟,威严而不苟言笑。
小葱走上前,抬起手背。她手背上的天罡隐纹在灵力的催动下,缓缓显现出来,淡淡的符文在光下如同星光般闪烁。天兵见状,神色一肃,仔细确认隐纹的变化。
“二重天隐纹,无误。”其中一名天兵沉声说道,语气严肃。
小葱听到确认,微微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静静等待苍术,她到想看看苍术的天罡隐纹是否有所不同。
苍术这么强,估计早过了六七重天的试炼吧?
苍术同样上前,但他的步伐极为轻松自然,似乎这天罡隐纹的检查对他而言不过是形式。
他伸出手,冷淡地将手背呈给天兵,然而天兵在他手上并未看到天罡隐纹。
小葱:他居然没有?
两名天兵对视了一眼,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其中一人开口道:“你的天罡隐纹为何不显?此处结界不可随意通过。”
此言一出,四周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天兵握紧长戟,目光锐利地盯着苍术,仿佛随时准备采取行动。
苍术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他冷冷地看了天兵一眼,目光如同冰刃般锋利,却没有半点波动。
他伸出手掌,指尖微微一动,灵力随之涌动,下一瞬间,一道无形的波动流过。
只见天罡隐纹忽然出现在苍术的手背上,仿佛是从虚无中凭空浮现,隐隐约约的光芒如同星河,带着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
天兵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那股灵力之强,令他们心中一惊。
“二重天隐纹……无误。”天兵的声音有些迟疑,但依然不敢有所怀疑,连忙收回长戟,恭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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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了一条路。
苍术淡然地走过结界,神色冷漠如常,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意料之中。小葱紧随其后,心中虽有几分疑惑,但见天兵毫不阻拦,也默默跟了上去。
随着两人步入结界,柔和的光芒笼罩了他们的身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步行过几段云桥,
二人来到闹市之上。
这里似乎刚下完一场大雪,街上虽不如第一重天那般充满烟火气,却依旧热闹非凡。
街道宽敞,铺就的是青石板,上面覆盖着一层洁白的雪,散发出微微的灵光,脚步踏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四周的楼阁依然华美,但较之第一重天少了几分浮夸,多了几分精致与优雅。屋檐下积雪微微滑落,形成如玉般的冰柱,映衬出冬日的清冷与宁静。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各类仙草、灵药、法宝陈列在玉台上,覆盖着薄薄的雪层,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吸引着来往的仙子仙郎驻足。
虽说寒风瑟瑟,但街市上仍人流不断,熙熙攘攘,仙子仙郎们身着飘逸的衣袍,或在商铺前驻足挑选,或在茶楼酒肆中小憩,谈笑间不乏高阶法器的讨论和灵物的交换声。
然而,在这仙街上,两个不合群的身影却格外引人注目——小葱,一个长相平平的少女,和苍术,一个面容带疤、丑陋不堪的青年。
他们并肩而行,神情平静,却不免引来行人的频频侧目。
仙街上的美丽与和谐,在他们两人身上仿佛出现了一丝不协调的裂痕。
路过的仙子仙郎不禁低声议论,有的目光中带着好奇,有的甚至带着几分不解。
“那个少女是谁?怎么会与那样丑陋的男子同行?”
“可这女的也不怎么样啊,看样子普通的像凡人。”
尽管有灵力护体,赢颉也会因通感而察觉到寒冷,因此他给小葱弄了套藕色的袄子叫小葱换上,领口上滚了一圈软软的绒毛,托着小葱尖细的下巴,将她脸颊上的软肉往上挤了挤,衬的她更加柔软乖巧。
她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心中毫无波澜。
这样的议论她早就习了。
想罢,她偷瞄了眼赢颉,却也见他不动如山。她心底又默默敬佩了赢颉一把。
一路沉默到有些古怪,小葱忍不住找话道:“第一重天天气温和适宜,倒是没想到第二重天竟然是冬季,两个重天居然季节不同。以前虽听星星们提起过,但如今亲眼所见,也仍觉得神奇。”
赢颉通晓所有天界之事,每次都是耐着性子同她解释:“确实如此。九重天的层次分明,第一、第七层气候与下界相同,第二层则是寒冬,永无春光。第三层则炎热酷暑,只有第四层是常年幽暗。第五层是常春,至于第六层更是没有夜晚,直到第七层才开始有四季轮转和昼夜交替。”
小葱好奇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赢颉的眼神微微深邃,缓缓回答:“昼夜交替、四季轮转,都是神仙为下界创造和运作的法则。对天界而言,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地盘,根本不在乎四季的变化,毕竟没有万物生长、秋收冬藏的需要。而第七重天开始之所以有四季交替,是因为那里是春神居住之地,她与她手下自然要靠自己的体感来维护下界时节,而第一层则是天界与下界的分界处,自然气候相近便于飞升的仙灵适应。”
小葱觉得有趣,对去往上层更加向往,若是有赢颉这么厉害的人相助,想来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苍术,我以为你失踪了……我手上突然多出来了个银镯子,还以为是你留给我的。”
“那正是我留给你的。”
苍术的目光依旧淡漠,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声毫不在意。他沉声说道:“我在你的镯子上抽离了几分仙识,方便随时感应你的情况。可我的灵力太过高强,在下层级现身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因此,我需要压制自己的仙识。但压制之后,仙识的灵力过于薄弱,时间一长,便陷入沉睡,无法回应你。”
小葱闻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小葱脑补了一本天妒英才的戏文。她想到了苍术脸上骇人的疤,他灵力高强,不可能没有办法修复,除非是有恶毒阴损且不可逆的禁术,才会叫他对这道疤无可奈何。
想必是他在天界得罪了什么人,有了仇家,所以也因此身受重创,只能在禁地休整蛰伏,寻找时机为报血海深仇。
为防止仇家上门,他想在九重天活动甚至要隐匿气息……
没准她也是戏文里的一个戏份还算多的配角,充当一个主角的徒弟的角色。
小葱浮想连篇,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期待。
苍术不知道小葱再傻乐什么,他声音冷淡,语气中不带一丝波动:“现在我已恢复,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小葱眨眨眼,言外之意是他可以随叫随到?
20. 入云阶(四)
赢颉好似将她看穿,淡淡瞥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冷清如霜:“我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修炼,行事莫要张扬。”
小葱的笑容微微凝滞,随即掩饰般地低下头。
倒还不用他这般提醒,她当然明白苍术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借其向上攀登的工具。
他们二人相互利用,仅此而已。
夜色渐渐笼罩,二重天的街道在星光下显得静谧而神秘。
云层翻滚,远处的仙山隐约可见。街道两旁的灯笼亮了起来,金光晕染着整个街市,来往的仙家子弟们在青石板路上穿行,衣袂飘飘。
这样有烟火气的街上,怎就站了苍术这么个无趣的人,小葱心想。
不然宰他一顿吧。
这人肯定不差灵石,只因赢颉离开禁地前不仅给了她当初随口让其归还的一万九千颗灵石,还多给了她四万颗。也就是一口气给了她五万九千颗灵石。
她转过话头:“你总是板着脸,放松一下也好。我带你去二重天最有名的酒楼,听星星说那里的仙酿和灵兽烤肉简直是一绝!”
赢颉微微皱眉,但没有拒绝,只是淡淡道:“随你。”
小葱轻快地领着他,步伐轻盈,一路穿过繁华的街市,来到了二重天最负盛名的酒楼——“云来居”。
酒楼门前悬挂着雕刻精美的红色灯笼,柔和的灯光映照在金边的招牌上,透着富丽堂皇的气派。
她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拿起菜单,飞快地点了一大堆菜:“来一盘灵兽烤肉,再来两壶醉仙酿,还有这天河银鱼、琉璃糕点……哎呀,反正你多试试,总不会吃亏。”
“对了,你修为高,你买单!”
见赢颉没说话,小葱就当他同意了。
很快,一道道香气四溢的菜肴被端上桌。烤肉油光锃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醉仙酿琥珀色的液体在瓷壶中轻轻晃动,散发出淡淡的酒香;天河银鱼摆在玉盘上,色泽晶莹,仿佛还带着清凉的河水气息。
小葱兴致勃勃地夹起一块烤肉,递到赢颉面前:“快尝尝,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赢颉看着那盘堆得高高的大鱼大肉,微微皱眉,语气淡然:“你不是知我早已辟谷,不需饮食么。”
小葱放下筷子,撇撇嘴,满脸不以为然:“辟谷?再怎么修行,总该尝尝人间美味吧?你修炼不就是为了更好地体验世间的一切吗?再说了,这么多美食,哪能白白摆在眼前?”
她执拗地将一块烤肉送到赢颉面前,眼中满是期待:“就尝一口嘛!”
赢颉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不愿拂了对方的好意,便接过筷子,轻轻咬下一口烤肉。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小葱得意地笑了起来,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烤肉,像一只满足的小狐狸。
赢颉早已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品尝食物是在何时了。
他是天生地育的神裔,饮食于他,早已无关紧要。口腹之欲,生理之需,皆已淡然远去。
他仅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进食的模糊感受,不过是机械地咀嚼与吞咽,味同嚼蜡,仿若吞食蜡块。
如今,他的身躯虽无需食物来维系,然此刻却因与小葱缔结契约,通感相连,他竟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味觉”。
烤肉的香气在嘴中绽开,外酥里嫩,带着灵兽独特的灵气。赢颉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而小葱此时才不知晓自己方才给神明大人带来了怎样的新奇体验。
她的神思早就飞开了。
概因小葱的灵力已达四品巅峰,自然五感已经强于许多久居第二重天的散修,正在小葱大快朵颐之际,隔壁桌的谈话声骤然飞入耳朵。
于是她就连咀嚼都放慢了速度,竖着耳朵听隔壁桌的动静。
“听说今晚青玄洞府的拍卖会,有万年灵蛇妖丹,许多仙家大人物都会去。”
“是啊,不过像我们这样的普通散修,根本没资格进去。”
小葱心中猛地一震,放下筷子,侧耳倾听。
赢颉似乎察觉到小葱的异样,淡淡开口:“怎么了?”
小葱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几分犹疑与担忧:“万年灵蛇妖丹……极有可能是我当初遗失的那颗。”
她放下筷子,思索片刻,便起身朝酒楼柜台走去。
“掌柜的,最近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我听说今晚有个拍卖会?”她压低声音,话里带着些许试探。
掌柜的眼皮都没抬,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仙子想了解什么消息?这酒楼人来人往,消息多得很。不过,拍卖会这种事,咱们这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
这可是苍术当初补偿给她的灵石,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肉疼了。小葱笑了笑,伸手从袖中掏出几枚灵石,轻轻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见了灵石,眉毛微挑,面色立刻柔和了不少。他从柜台下面取出一卷淡黄色的纸,递给小葱:“姑娘若真感兴趣,不如看看今日的‘仙界小报’,想知道的内容,或许就在里面。”
小葱接过这卷“仙界小报”,回到桌上。
她随意翻开,报纸的大部分篇幅都是一些天界八卦,头条赫然在列是帝子风流,寻花问柳,帝君震怒将其贬到四重天。
接下来无非是哪个仙女又和哪个仙郎在凡间历劫牵线的绯闻等云云,还有一些是关于天界租赁信息、仙界各类小工的招聘启事,甚至连“天界赏花会”之类的活动都如数家珍。
她越翻越觉得无趣,几乎以为这报纸不过是闲散修士打发时间的无聊刊物,然而,当她仔细扫过最后一页的角落时,目光突然被一则不起眼的消息吸引住了。
“青玄洞府今晚山珍竞拍,珍稀灵丹、万年灵蛇妖丹、极品灵草应有尽有,持请柬者方可入内。”
小葱的心猛地一跳,万年灵蛇妖丹!这颗丹药极有可能就是小黑给她的那颗。
她合上报纸,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看向赢颉:“这场拍卖会……恐怕不止表面上的这些山珍灵丹那么简单。”
赢颉微微点头,目光平静:“你想去?”
小葱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
饱腹后,她抬手招来了酒楼的小厮,一个身形瘦高的算盘仙小跑了过来,扫了一下桌上山珍海味的残羹,势力的他露出和气的微笑。
算盘仙走到桌前,眼神扫过桌上那堆大鱼大肉,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淡:“看二位的点单当真是口腹上的行家,小的这就为二位算算灵石……”
说着他掏出算盘,开始拨动算盘珠子:“灵鹿脯一盘,八百灵石;醉云酿一壶,五百灵石;霜雪龙鳞虾,九百灵石;碧螺仙菇汤,四百灵石;七宝香芋,六百五十灵石;金丝仙藕卷,三百八十灵石。玉露冰心桂,三百五十灵石;紫竹灵芽羹,四百七十灵石。”
他手指有力的拨完最后一颗算盘珠子,笑眯眯地看着小葱和赢颉一字一顿道:“这一桌附加桌台费、杂项,合计五千八百一十一颗灵石,二位谁买单呢?”
听到这数字,小葱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层次的飞升就连消费都升级啊!啊啊啊!
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好在不是她买单。反正苍术他大款得很,他的财力她亲测过,保真的。
小葱赶紧看向赢颉:“苍术,你付灵石吧。”
赢颉放下筷子,神色冷淡,语气平静:“我没有这么多灵石。”
小葱满脸怀疑:“那你之前给我的灵石哪里来的?”
“借的。”赢颉说的很从容,说的像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小葱道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赢颉:“你们守护灵的月石应当很可观吧,或者你有没有自己的仙祠之类的?怎么还我一万九千颗还要去借?”
赢颉死气沉沉的一张脸露出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难道不是因为你为这一万九千颗同我斤斤计较?”
话音刚落,小葱整个人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快要挂不住。她偷偷看了一眼算盘仙,只见对方那精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和怀疑。
算盘仙语气变得充满不屑与讥讽,“咱云来居可是二重天最有名的酒楼,从不赊账,二位不会是……打算吃霸王餐吧?”
小葱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她可不想再挨官司了,连忙强笑着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灵石我来付,我来付!”
小葱硬着头皮,从袖中掏出了灵石袋,心疼得要命。每递出一颗灵石,她的心都像被刀割了一样。
算盘仙数着灵石,眼神依旧淡然,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标准的微笑:“多谢贵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等算盘仙退下后,小葱才狠狠瞪了赢颉一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没灵石!”
赢颉依旧神色淡然,毫无波澜,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早说过我无需饮食。”言外之意是他本就不想来这。
于是小葱在去往青玄洞府的路上,黑了一路的脸。
……
夜幕渐渐降临,二重天的街道上,仙灯逐一亮起,灯火照亮了石桥和云海,整条街道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远处的青玄洞府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华丽的仙宫高耸入云,宛如漂浮在云间的神殿。
四周仙雾萦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仿佛夹杂着某种神秘的草木香。洞府的正门处,守卫严密,来往的仙人皆是衣着华贵,气质超然,每个进出之人都需要出示请柬方可进入。
在灯火通明的云桥上,小葱和赢颉远远地看到一队仙侍抬着一辆精致的仙辇,缓缓穿过桥面。仙辇周围散发出淡淡的金光,绸缎般的云层在桥下翻滚,仙侍们个个步履轻盈,仿佛行走云巅。
洞府外墙高大巍峨,宫殿错落有致,云雾缭绕。偶尔有仙人乘坐飞鸟或云车穿梭其间,天界的繁华和庄严在此显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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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我们没有请柬,难以直接进去。”小葱沉吟着,视线扫过洞府门前的守卫。
她思索片刻,想到赢颉是如何过第二重天结界的,她活学活用,随即对赢颉道:“不如我们扮作贵客的身份混进去。”
他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小葱施展术法,将自己幻化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模样。然后变幻出一个轿辇。
赢颉乜了眼,不为所动。
小葱催促道:“你快些坐进去,不然你当小厮。”
赢颉更不愿意扮作小厮,无奈,只好照做。
紧接着她用另外用七个偶人变作七个仙侍,摆出一副身份尊贵大家做派。然后用仙术幻化出一份假请柬,胸有成竹地走向洞府大门。
门口的侍者见到华丽的轿子和请柬,神色恭敬,未多加盘问,便放行了。小葱暗自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两人顺利进入青玄洞府内,沿着宽阔的云桥一路向前,周围的宫殿在夜色中透着朦胧的光晕,洞府内的灯火幽幽,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独特的奇香,时而有仙侍来往,低眉顺眼,动作轻盈。
不想,刚走进内院,一名精明干练的管事便迎面走来,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他停下脚步,微微拱手:“请问是哪位仙家的贵客?”
小葱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们家主子不喜张扬,特意低调前来,还望见谅。”
管事眯了眯眼,盯着她的腰牌,冷笑道:“这请柬似乎有些陌生,不知是哪家府邸的?”
她心下一沉,正要开口搪塞,管事已然挥手,四周立刻涌出数名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胆!竟敢持假请柬混入我青玄洞府!”管事厉声喝道。
眼见事情败露,小葱对赢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跑!”
赢颉点头,二话不说,顺势飞身而起。小葱也紧随其后施展烟雾术,浓浓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四周的视线完全遮蔽。
趁着混乱,两人迅速逃离,穿过青玄洞府错综复杂的回廊,身后传来护卫的叫喊声,但他们不敢停留,飞快地朝深处奔去。
然而,就在他们慌乱中逃窜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地面猛然下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暗洞,将两人一同卷入了深处。
小葱脚下突然一空,伴随着一声惊呼,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跌入黑暗中。她只感觉身旁呼啸而过的气流,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急,被无尽的深渊所吞噬。
身体在空中急速坠落,最终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震得全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嘶……”小葱咬牙忍住疼痛,手撑着地面,勉强站起身,四下环顾。
她挣扎着站起身,四周一片昏暗,眼前只隐隐约约能看见几盏昏黄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霉腐的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她低声呢喃,揉着酸痛的肩膀,四下打量。
“应该是我们不小心踩进了什么阵法机关。”赢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轻飘飘地落地,动作如风,衣袍无声飘动,沉静如水。
小葱抬头看着他轻松降落的模样,只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她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而压抑的地下囚牢,四周的石墙间隔开数个巨大的铁笼,铁笼内关押着化形妖物。这些妖物无一例外,都拥有着极其貌美的外表。
每一个妖物,无论是男是女,少男少女,皆是美得惊人。他们有的披散着长发,面容精致如画;有的被铁链束缚在笼中,柔弱的肢体上露出白皙的肌肤,宛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哪怕是在被囚禁、受伤的状态下,他们的美貌依旧令人窒息。
见到贸然降临的小葱和赢颉,美貌的妖们都用警惕的颜色投射过去。
“这里似乎是关押妖物的地方。”赢颉扫了一眼便了然道。“是缚灵笼。”
小葱疑惑:“何为缚灵笼?”
赢颉的目光扫过那些关押着妖物的铁笼,声音淡然:“缚灵笼,顾名思义,是用来禁锢妖物或灵体的特殊法器。这些笼子上刻满了抑制灵力的符咒,一旦被关入其中,妖物的灵力便会被彻底压制,无法施展任何法术,而且呆在里面,也会被屏去听触嗅三感。”
小葱听了,眉头微蹙,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铁笼。每个笼子的表面果然隐隐泛着符文的微光,像是古老的法阵在运转,确实让这些妖物完全丧失了力量。她环顾四周,那些妖物个个姿容绝世,却一个个被迫蜷缩在角落,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这里是天界,为何会关押如此多的妖物?”小葱轻声问道,声音带着震惊的颤抖。
赢颉的目光依旧冷静,他声音低沉,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感到意外:“比起有些妖物的妖丹和修为,有的妖物会因种族特性,化形后会展现出超然的美貌,自然会有仙家贪恋这种美貌,有的修士会将他们收拢来当作玩物、奴仆,或者用来做交易。”
21. 拍卖会(一)
赢颉:“天界并非没有官家敲过章的正经拍卖会,这青玄洞府我也未曾听过,些许是什么不入流的私人拍卖,毕竟天界未曾明文允许过可拍卖妖物。”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脚步声逐渐靠近。小葱心中一惊,立即施展术法变幻出一个假的“缚灵笼”,她迅速躲进笼子里。
她本就有两个灵根,废灵根是她的显性灵根,若别人探查她的灵力,都会断定她是无灵者。
关上门,外人看来,她已经和这里其他妖族没什么不同。
赢颉站在一旁,目光淡然地看着她的动作,略显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小葱没有理会他的疑问,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一本厚重的无名书,正是赢颉之前给她的那一本,指尖轻轻翻动,目光在书页上快速掠过。
“找易容术,”她压低声音,一边飞快翻阅书页一边解释,“你这张脸出现会太显眼了。毕竟……”
她抬头看了一眼赢颉,语气顿了顿,“这里关押的都是貌美的妖族,而你这张脸,反而会显得奇怪。而且等会儿人来了,你也要压制一下灵力。”
小葱的目光落在赢颉脸上,那道道像是被魔兽抓伤过的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沉可怖。
即便他的身形依然高大挺拔,但那张疤痕累累的脸,与这里的妖族大相径庭。
若是不易容,他的出现势必会引起怀疑。
赢颉闻言,微微挑眉,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他淡然地抬手,轻轻一挥,顿时整个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紧接着彻底消失不见。
小葱愣了愣,正四下寻找他的时候,手腕上的镯子忽然微微一震。
她低头一看,镯子中泛起一道细微的光芒,赢颉的声音从她的意识中淡然响起:“既然你觉得我碍事,那我暂且藏在这儿好了。”
看着镯子微微发光,她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这倒是省事了。”
随着那一阵低低的交谈声越来越近,可小葱自己却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苦涩。
她的相貌虽然不算丑陋,但也不过是平平无奇,和那些妖族相比根本无法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可正因为这过于普通的外貌,在这种满是美丽妖族的地方,或许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她皱着眉,略一思索,便飞快翻开手中的无名典籍,继续寻找合适的法术。
翻着翻着,她停顿了一下,眼神落在了一个相对简单的法术上。
这个有意思,而且以她目前的修为能施展的出来。
她曾接触过小黑蛇,并熟悉它的气息,对它的特征早已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她想,若是在这里假装成一个化形失败的妖族,带着半兽人的特征,反倒相得益彰。
她另辟蹊径,也许这里并不只是容貌绝美的妖族才能引起关注,反而有时那些看似失败的、异类的存在还能满足某些客人猎奇的心理。
小葱不再犹豫,立刻念动法诀,手指间微微泛起灵力光芒。
随着灵力从她的身体表面流转,一层薄薄的鳞片开始从她的脸颊和脖颈处生长出来,带着青灰色的光泽。她的双眼变得更加狭长,瞳仁变成竖线,泛着琥珀色。
她双臂也发生了变化,蛇纹沿着她的皮肤盘绕。
小葱此刻幻化出的模样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一只尚未完全化形成功的半蛇妖。
她的脸上覆盖了一部分蛇鳞,双眸冷冽而空洞,似人似妖,带着某种诡异而危险的美感,似乎正处在化形失败后的状态。
她刚松了口气,周围的交谈声越发靠近了。
“这批妖族今晚就要送上拍卖台了,尤其是那几个化形极美的,肯定能拍出高价。”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声道,语气中充满了贪婪。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声的交谈,透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几名蒙面的仙侍缓缓走来,身着黑袍,面上笼着薄纱,叫人瞧不清他们的容貌。每一位仙侍的身上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给这地下牢笼增添了几分森然。
阴毒目光地扫过每一个笼子里狼狈美丽的妖物。
“这批妖族今晚会上台的,拍卖开始的前几件,可以先上些‘前菜’。”为首的一名仙侍冷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没错,先拿几件小玩意儿热场。”另一名仙侍附和着说道,随即走向一个笼子,笼子里关押着一只只青鸟。经缚灵笼的压制露出了本体特征,碧蓝色的羽翼在灯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形态不凡。
“这是生在妖界东部的青鸟,全都年纪小,模样清秀稚嫩,灵力不强,玩腻了还可以当坐骑,倒是可以吸引一些低阶客人。”那仙侍淡淡道。
“来人,把它送上去。”
随着话音落下,便有蒙面小厮走上来打开笼子,将那几只青鸟拉了出来。
青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翅膀无力地扑腾着,仿佛试图挣脱。
然而,为首蒙面者眉头微皱,神色不悦,冷冷开口:“客人不喜欢这种不乖顺的货色,卖不出好价钱。”
他抬手一挥,命令道:“给我打,用棍子打到它们听话为止。”
立刻有蒙面小厮上前,手中的棍子毫不留情地抽向青鸟,鞭声凌厉,伴随着青鸟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空中。
尖叫的青鸟挣扎得更剧烈了,然而每一声哀鸣都被重重一棍压下,直到它力气渐渐衰弱,扑腾的翅膀慢慢垂落,终于只能蜷缩着,勉强维持着微弱的喘息。
小葱待在笼子的角落,屏住呼吸,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这群人是如何飞升的?
简直不配为仙!
她不敢再看青鸟的痛苦,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将所有的愤怒与不忍压在心底,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青鸟们连连凄哀讨饶,小厮这才停下动作,带着不敢反抗它们前往宴会中心,消失在了长长的走廊尽头。
过了不久,走廊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穿着简陋的灰衣,神情焦急但兴奋,他步伐匆忙却小心翼翼,来到几名仙侍的身旁,他微微弯腰,凑到为首的仙侍耳边,压低声音汇报道:“那几只青鸟,果真卖了个好价钱。”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在这静谧的牢内依然清晰可闻。
为首的仙侍露出一丝冷笑,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旁的同伴:“果然,这些稀有妖族总是能卖出好价。就连这种灵力稀薄的青鸟,也能吸引那些客人的兴趣。”
“不过是个小开场罢了,后面还有更好的货。”另一名仙侍冷声回应,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今晚真正的焦点,可不在这些‘小玩意儿’上。”
“接下来,可以逐步加些有看头的了。”领头仙侍一顿,迈了个关子,“等到那些贵客胃口被吊足了,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小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听着这冷漠的对话,她知道方才这些妖族不过是他们用来取悦宾客的“前菜”。
他们先是用一些稀有但不太强大的妖族来热场,渐渐过渡到更珍贵的妖族,最后再拿出真正的重磅拍品。
有了先前的杀鸡儆猴,现在笼中目睹一切的妖物们都变得更加“乖顺”了。
仙侍的目光扫过一排铁笼,最终停在了一个笼子前。
笼子里关押着一只化形成功的狐妖,她的姿容绝美,身形纤细,白皙的肌肤上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泽,长长的银发如流水般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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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在肩头。
雪白的长尾巴轻轻摆动,尽管灵力被压制,却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妖媚与高贵。
“这只狐妖,虽然灵力不算多强,但模样倒是招人喜欢,”另一个仙侍冷笑着补充道,目光扫过她的尾巴和尖耳,“这些贱种居然还妄想修炼飞升,偏偏有些修炼有成的仙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化形后灵力低微貌美的玩物。”
他们打开铁笼,将那狐妖拖了出来,狐妖的脸色惨白,眼中写满了绝望。她试图挣扎,却被缚灵笼彻底封锁了灵力,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仙侍粗暴地将她推倒在地上,脚下用力地踩住她的尾巴,狐妖痛苦的扭动身子挣扎着,他冷冷笑道:“这东西放到台上,定然有人出高价。毕竟有些贵客可不在乎灵力,他们更喜欢玩点……特别的。”
“今晚的客人,尤其是那个好色的东君,听说最爱这种模样的妖物。只要有一只他看中的,必然出高价。”另一个仙侍阴笑着说,语气中带着残忍的兴奋。
小葱听得心中一阵愤怒和寒意交织,拳头不由得攥紧。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笼中的妖族,每一个妖族无论多么美丽,都被这些仙侍当作供人奴役和亵玩的工具。那些本该自由自在的生灵,落到这些人的手中,不过是被贩卖的玩物。
另一个仙侍阴笑着补充,“这些灵力低微的妖族,尤其是这种半妖半人的模样,最能挑动他们的欲望。”
“是啊,那些贵人最喜欢这种灵力低微的妖物,既有妖族的野性,又有人的美貌,这样的模样,放在仙府里做个奴仆,或是玩物,再好不过。”为首的仙侍继续道,声音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仙侍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今晚压轴的,是那条化形极美的蛇妖。要知道灵蛇这族群千年前可是销声匿迹了,可是这蛇妖竟被我们捡到了!不过放出了一点消息,便引得无数客人争抢,尤其是那几位贵宾,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他的风采了。”
他们的目光扫过一只特别的铁笼,笼子里关押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小葱也顺势看过去。
那蛇妖并未正对着她,仅仅一个侧颜就能叫小葱看出他的五官有着鬼斧神工般的精致。
“这条蛇妖真是绝美啊。”一个仙侍咂了咂嘴,眼神中满是贪婪,“今晚的压轴,必定是他。他的□□和容貌,足以让那些贵客疯狂。”
小葱只觉得这蛇妖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
即便是被囚禁在缚灵笼里,他的气息依然充满侵略性,桀骜的眼神透过铁栏望向外界,眸光如锋刀,冷冽疏离,周身透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致命吸引力,如夜中罂粟,光华璀璨。
就在这时,为首的仙侍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另一个笼子。那是一个未完全化形的蛇妖,依稀能看到她的半兽特征。
她的双眸仍旧是竖瞳,虽然全身灵力被禁锢,但那股野性与冷冽依然清晰可见。
“这儿怎么还有一只灵蛇妖?之前点漏了?”那仙侍冷冷地说道,向一个铁笼走了几步,“而且是半妖,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半化形的妖物?”
他的话语让周围的几位仙侍纷纷侧目,朝蛇妖的方向投来了探寻的目光,却无一人起疑。为首的仙侍停下脚步,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笼内的蛇妖,蛇妖感到后背发紧。
“这可有些奇怪啊。”另一名仙侍走近她的笼子,目光在她的鳞片和那双冷冷的蛇瞳上来回打量,“她的模样不算完美,倒像是化形失败的。可这特征,倒也够独特,或许某些猎奇的贵客会感兴趣。”
另一个仙侍点头,低声附和道:“不错,今晚可以安排她稍后上场。”
听到这话,小葱的心脏猛然一跳——他们说的,正是她幻化出的模样。
22. 拍卖会(二)
小葱蜷缩在自己幻化出的假缚灵笼中,身体微微靠在冰冷的铁栏上,耳边回荡着外面低低的交谈声和零星的脚步声。
她的心跳很快。
周围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昏暗的灯火投下了斑驳的阴影,铁笼里的妖物一个个沉默无声,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她微微闭了闭眼,理清思绪后,轻声唤了一句:“苍术。”
镯子轻轻颤动了一下,熟悉而清冽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有事?”
小葱呼吸略微急促了些,但语气依然尽量平静:“你有没有法子悄无声息的出去。”
苍术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能出去,你要我做什么?”
小葱不假思索:“把我拍下。”
她微微垂下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虽然没有被封灵力,但如今周围重重把守,我不敢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苍术才淡淡开口:“我身上没有灵石,如何把你拍下?”
小葱咪着眼睛,面上仍写满了质疑。
“你强大如斯怎么可能身无分文!你哪怕去做个赏金杀手呢?”一想到这个灵石就来气,在云来居他还不买单,一顿居然吃了她五千颗啊,五千颗灵石!
小葱就差捶胸顿足,是她看走了眼,以为苍术是在凡间庙宇不知凡几香火不绝的大款。
赢颉依旧不为所动,就连宝石上的光芒的黯淡了下去。
他哪会骗人,他的力量来源是万物苍生的感念之力,是星辰之力,才不是香火,就连上次给小葱的五万九千颗灵石都是他立字据朝现在的春神雨霖借的。
而且他是神明,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又如何会为灵石奔走?灵石这种东西于他根本派不上用场。
于是一蛇妖一镯子僵持不下良久。
算了,没准他因为被追杀,早已散尽家财。
小葱自己帮对方找推辞,把自己给说服了。
她偷偷摩挲着幻化出一个灵石袋,她道:“里面有六万九千多一点的灵石,一定要拍下我啊,这是我的全部身家,再多我就没了。”
小葱一脸的生无可恋:希望自己可以贱卖……
赢颉则颉应的很快:“好。”
小葱手中的灵石袋随即消失,流入银镯当中。
过了片刻,赢颉低声道:“倘若这里的灵石拍不下你又该如何?”
“那你就等别人将我拍下,然后动手把我抢走,苍术你那么强,不会打不赢他们,这样的话……”小葱眼神坚定,顿了顿,声音放轻,“还能省钱!”
赢颉:“……”
见赢颉没有反应,小以为对方有所顾虑,心中虽有些不安,又道:“别忘了,你要等我想办法解契。”
镯子上的光闪了下,里面传出一声低沉好听的轻笑。
他声音少了淡淡的疏离:“你倒是会想,放心,我会这么办的。”
小葱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苍术的真实身份,不过有契约的保障,她知晓他定不会断然丢下自己,更不会放任她于危险之地不管。
而且,苍术灵力深厚,凡事不急不躁,这种情况下,他的存在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赢颉道声音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既然知道要解契,那你定要保全自己让自己全身而退,只要这契约还在一天,你就休想从我的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小葱赶紧应声:“我会保全自己。”
虽是这么叮嘱,但赢颉仍做好了给小葱擦屁股的准备。
其实不管是小葱捅了多大的篓子他都会补,哪怕是她身死,赢颉就哪怕下酆都也都会把她的魂灵揪回来。
随后镯子里传来的灵力波动渐渐消散。小葱知道,他已经开始行动。
“休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这句话反复涤荡在小葱的灵台,并让她哆嗦了一下。
凡事皆不动声色,看起来一板一眼如他,竟能说出这种像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话来。
虽见不到赢颉此刻的神情,小葱的脑海里仍浮现了他说这番话时凶恶的样子。
唉,相由心生,相由心生啊!
她靠在冷硬的铁栏上,微微阖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牢房里依旧弥漫着沉闷的气息,那些被囚禁的妖物们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周围时不时传来仙侍巡逻的脚步声,他们彼此低声交谈,时不时用带着恶意的眼神打量着这些妖物,仿佛这些妖物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少顷,小葱睁开眼,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牢房中的其他妖物,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有些妖物是眼睁睁看着她和赢颉闯进来的,看着她“作茧自缚”都觉着奇怪,都朝她投以打量的目光。
还有几个和她眼神交汇。
他们都在小葱的眼神里读到了——这个仙灵想要救他们。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与不远处一双冷冽的红色瞳孔意外对上。
那一瞬间,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双眼睛……
这双红瞳明亮如火,充满了妖异的魅力,直直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眼前的妖物高大修长,衣襟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蜜色的肌肤在昏暗的牢房里泛着微光隐隐闪出蛇鳞。
这男蛇妖虽囚禁在牢笼中,依旧透出几分傲然的气质。
可是——那双红瞳里的情绪,像是一记重锤,直击小葱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小黑!
记忆逐渐清晰,她曾救下的飞升失败的蛇妖小黑,正是这双眼睛。她仍记得小黑蛇飞升失败后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模样,而此时,他化形成人,模样已与当初截然不同,但那双红色瞳孔中的孤傲,她绝对不会认错。
小黑……怎么会在这里?
她有好多话想问他,为何要给她这般贵重的灵蛇妖丹,而这妖丹偏偏让她在蝶族手中换到璇玑露。
她本不愿把小黑和栽赃自己的人联想到一起。
小葱心中惊疑不定,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想要立即联络他。她的手微微动了动,灵力悄然凝聚,化作一缕无形的传音符,试图将声音传送给对方。
“小黑,是我,小葱!”她压低声音,在心中默念。
然而,灵力传递而去,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屏障,传音竟然毫无反应。小葱皱起了眉头,显然是缚灵笼的缘故。
小葱心头一紧,继续小心翼翼地尝试,却依旧无果,传音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隔绝。
再看向小黑时,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眼中微微闪动,仿佛在辨认。片刻后,那双冷冽的红瞳中,竟泛起了些许熟悉的光亮。
他认出了她。
小葱心中一颤,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惊喜、意外、复杂交织。
小黑的眼神透过层层铁栏,穿过昏暗的灯光,直直锁住她,仿佛在无声地传递某种讯息。他认出她的那一刻,眼中的冰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情感波动。
小葱心中有一个念头,她必须毁了这里!
一个仙侍前来,声音里透着几分冷酷的愉悦:“把这个半蛇妖押上拍卖台,今夜的客人可是等不及了。”
两个仙侍立刻上前,粗暴地打开了小葱的假缚灵笼,想要将她拖出来。
小葱不能暴露,于是异常的配合。
为首仙侍挥了挥手,吩咐手下:“动作快些,不要让那些贵客久等。”
押送的仙侍们齐声道:“是。”
小葱被仙侍押送着走过狭长的石道,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昏暗的灵灯,幽幽的灯光映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中回荡,显得异常冷寂。
很快她被推到了一个铺满红毯的楼梯前,楼梯上方是一道雕刻精美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随即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夹杂着酒香、花香,还有些许妖冶的气味。
门后的世界与之前的阴暗通道截然不同,一派纸醉金迷的奢华景象映入眼帘。
场内灯火辉煌,墙壁上镶嵌着华丽的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如梦似幻。
台上也有个缚灵笼,与暗牢内的缚灵笼不同的是,台上的通体金色,精致得仿佛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台下的座位被垂帘遮挡,座上的宾客真容完全看不见,只有隐约的轮廓透过帘子投射在地面上。
就算这些宾客出现在人前,也都会覆上面具。
“走吧,上台。”仙侍推了推小葱后又道,“你也还算乖,自己走上去吧。”
小葱点点头,走进了那个金色囚笼里。
她缓缓抬起头,面前的光线明亮刺眼,照得她那半妖半蛇的模样暴露无遗。
台上的缚灵笼没有屏蔽她的五感,她能看清舞台之外的所有的角落,听到所有的声音——能让笼内的妖物因场上的出价而产生反应,让所有人都一览无余妖物的神情。
拍卖主持仙侍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举起手中的法器,声音高亢:“诸位宾客,接下来就更精彩了,想必大家都早早听晓过,今日我们拍卖会上有已经绝迹的灵蛇妖族!”
他一顿,迈了个关子而后道:“刚刚后头来报,这灵蛇妖物——我们足足有两只!而台上这个便是其中一只!”
场上爆发出一阵抽气声。纷纷在心中感叹这青玄洞府究竟是走了什么气运,竟能抓获两只灵蛇妖还得了万年灵蛇妖丹。
这怕不是把世上仅存的灵蛇窝给捅了吧……
小葱旋即怔愣住了,她是模仿小黑化的形,且小黑给她的那颗蛇妖丹被他们称作灵蛇妖丹。
难道,小黑是灵蛇族?
这灵蛇族到底有什么魔力,竟引得这些仙家如此追捧争夺?
台上主持继续道:“想必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且看这笼内的灵蛇妖,她不仅物种稀有,而且化形失败,更加罕见!她的起拍价更是惊爆!不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更不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她只要——九百九十九颗灵石!”
场上顿时响起了低声的议论。那些隐藏在帘幕后的人影微微晃动,显然被这低廉的价格所吸引,都摩拳擦掌。
四舍五入只值一千颗灵石吗?
小葱心中窃喜,虽然有些许不爽自己价格低廉,但好歹许愿成功了,自己是真的被贱卖了啊!
她的目光在场上的帘幕上来回逡巡,试图找到赢颉的所在。
大腿啊大腿,赶紧用这么实惠的价格把她这颗双灵根小葱买回家吧。
主持敲槌打破小葱的思绪,“竞拍开始!”
“一千一百颗灵石。”一个声音率先响起,语气带着跃跃欲试。
“我出一千二百颗灵石。”另一道声音紧跟其后,显然不愿错过这“物有所值”的拍品。
“一千五百颗灵石!”
“三千颗灵石!”竞拍声越来越高,整个拍卖场的气氛也随之逐渐热烈。
竞价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竞争气息。帘幕后的人们逐渐失去理智,不断抬价,仿佛这场拍卖不过是一场游戏,一次捡漏的机会。
小葱垂下眼帘,感觉到背脊上的冷汗渐渐浸湿了衣衫。
绝迹的灵蛇族,加化形失败的猎奇,再加之低廉的价格,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他们因灵蛇妖的噱头而来,却不想这第一只灵蛇妖的起拍价并不高昂,起初他们或许会量力竞拍。
自然之后会有许多人错失拍下女蛇妖的良机,拍卖方也借此将他们的遗憾放大,顺理成章的给男蛇妖设置高昂的起拍价。
拍卖会的主办者显然拿捏了众人的这种心理,从而刺激他们用更难以想象的高价去竞拍男蛇妖。
小葱握紧拳头,指甲都要嵌入手心,心理祈求竞价不要太过夸张。
突然,一道声音从帘幕后传来,低沉、温润,如清泉般流过耳际,却带着冷峻的力量:“四千五百颗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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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葱心脏猛地一跳,那是赢颉的声音。即便隔着帘幕,他的声音依然悦耳动听,如玉石相击般清脆,又带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令人无法忽视。
他的声音一出,自然给了小葱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可是——谁叫他一口气叫这么高的,就不能一颗一颗叫吗?
他们两个可是无业游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正当小葱以为竞价已经接近尾声时,另一道懒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五万颗灵石。”那声音中带着几分轻佻与不屑,仿佛不在意这场竞拍,只是为了挑衅或玩乐而已。
拍卖场顿时安静了一瞬,几道帘幕后的人影似乎在犹豫。但主持仙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再度高亢:“五万颗灵石!贵客果然慧眼独具,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拍卖场内的喧嚣逐渐平息,宾客都在权衡,这女蛇妖是否真的值那么多灵石,所有人无不等待着这场对峙的结果。
身价暴涨,小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内心世界彻底支离破碎。这人是谁?怎么一口气叫到了五万?
她全身家当也就六万九千多一点点……
“五万五千颗灵石。”赢颉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淡然从容,仿佛他早已料到这场竞拍会演变成这般。
“八万颗灵石。”那懒散的声音再次出现,依旧带着挑衅的味道。
空气中的紧张感愈发浓烈,拍卖台下渐渐安静下来,似乎许多人已经意识到这场竞拍正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八万五千颗灵石。”赢颉的声音依旧冷静。
他是无心者,才不会被轻易激怒。
“九万颗灵石。”那懒散的声音陡然抬高。
“十万颗灵石。”赢颉的声音彻底冰冷了下来,仿佛一柄利刃划破了空气,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拍卖场内所有的低语声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对峙中。
小葱快要石化了。
拍卖场内顿时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冻结在这一刻。那懒散的声音似乎也被震慑了一瞬,随即缓缓道:“二十万灵石。”
“小葱,你可真值钱。”赢颉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灵台,语气中似有一丝戏谑,带着他惯有的疏离冷漠。
小葱缩了缩脖子,不愧是大腿,竟能透过缚灵笼传音给她。可她却无法传音出去。
她也不想啊!不然别竞拍了,直接采用备选方案!
“三十万灵石。”赢颉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空气中似乎瞬间冷了下来。
“四十万灵石。”那懒散的声音最终带着一丝不耐地落下,显然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较量。
主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兴奋:“四十万灵石第一次!”
“四十万灵石第二次!”
小葱朝着场下摇摇头,暗示赢颉收手。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拉长,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最后的决断。
拍卖仙侍高举法器,声音陡然提高:“四十万灵石第三次!”
“成交!”主持仙侍的声音响彻整个拍卖场,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四十万灵石,这位贵宾成功拍下了这位半蛇妖!”
……
小葱被带出了笼子,主持宣告中场休息。
带出后小葱就被蒙上了眼睛,她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周围的声音逐渐模糊,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在耳边回响。
她感觉到脚下的路变得平稳,而仙侍押着她走上了一道宽阔的台阶。
终于,她的脚步停住,身后的仙侍似乎轻轻推了一把,示意她进入一个房间,“进去吧。”
空气骤然变得清新,带着一丝丝清凉的气息,仿佛是高处的风迎面吹来。
仙侍随即摘下了她蒙眼的布,转身离开。她的双手仍被反剪在身后用灵蔓捆缚。
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四周的轻纱帷幔随风微微摇曳,雕刻精美的紫檀木桌上摆放着几盏琥珀色的灵酒,这是一间视野绝佳的雅间,可以俯瞰整个拍卖场。
而最夺人眼球的,是房间中央那个青年。
他的外貌就算在仙族也极其出众,此刻他正随意地倚在椅背上,一手懒散地搭在桌边,另一只手则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他手中轻轻荡漾。
他身上穿着一件长到拖地的墨蓝色长袍,袍角和袖口都绣满了繁复的银线,那腰间的玉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随时都像要散开一般。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那双狭长的眼眸正半眯着打量着她。
“哟,这位小妖果然与众不同。”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轻佻,像是从舌尖轻轻荡开,撩拨着每一丝神经。
小葱感到了一丝的不自在,妖化的瞳孔竖起,忍不住开口:“哪里不同?”
他随手将酒盏放在桌上,指尖轻轻一抹,将一缕落在眼前的发丝拂到耳后,“你容貌丑陋已经够不同了,还毫无妖气,你可不止化形失败这一个卖点啊……你看那台上的妖物再怎么妖艳美丽又如何,有几个还好看不过我。”
小葱:……
她承认自己确实长得一般,但也不至于丑吧!你才丑!你才!
男子道:“而且放眼上三界美人如云,像你这种长的不好看的才算出挑呢。”
小葱舔舔嘴唇,没想到竟然有天能靠平凡的容貌提高自己的身价。
那男子见她发愣,似乎觉得有趣,薄唇微微一翘,眼中的戏谑愈加明显:“听说有灵蛇妖我就来了,但他们宣扬的那蛇妖是男妖,可我又不好男色,纠结良久……”他缓缓走上前,步伐轻盈,衣袍轻轻曳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勾起小葱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调笑:“哪知他们这里还有你这个女蛇妖,倒是正中我下怀。”
小葱被迫抬起下巴,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词——骚包。
23. 拍卖会(三)
就在小葱思考着如何脱身,那男子还带着几分戏谑调侃之时,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悄然笼罩。
电光火石之间,风声似从虚空中裂开,一道身影乍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衣无尘的赢颉站在那里,眉眼间一片冷峻,冷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令人不寒而栗。
小葱心头一震,心头传音道:“苍术!你终于来了。”
房内奢华的陈设,在他的身影面前似乎都失去了光彩。她虽早知赢颉不会丢下她不管,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毫无预兆的出现。
而那风流倜傥的男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也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深邃凌厉。
他的境界已是玄仙。
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若非境界高于他,断然无法做到这般不动声色。他迅速扫视了赢颉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间多了几分诧异与疑惑。
“谁?”他轻声道,声音仍旧保持着惯有的慵懒,可眼底的锋芒却渐渐显露。他迅速站起身来,灵力微微波动,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震颤。
赢颉神色冷淡,目光掠过对方,淡淡扫了一眼,便径直看向了小葱,根本不屑多做解释。
男子迅速镇定下来,恢复了方才的从容模样。他眉头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阁下既然是来救人,不妨明说。可这位小妖既已拍下,便是我的所有物,你可知从我手中抢人的后果?”
赢颉淡然扫了一眼男子,淡淡道:“她的去向,轮不到你来决定。”
而后,他眉心微动,冲男子传音道:“我该称你闻商,还是尊称一声帝子?”
尽管闻商依旧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姿态,可笑意却凝固在唇角。
这人是谁?下界怎会有人知晓他的身份。
无形的压迫感层层加剧,空气变得愈发沉重。闻商眼神微动,表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内心却泛起几分紧张。他微微挑眉,嘴角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阁下眼力倒是毒辣,可惜我对你没什么印象,咱们从前见过吗?”
赢颉的目光冷如霜雪,脸上的疤痕使得他本就冷漠的面容更显阴沉:“帝子乃众星捧月,见得仙人多了,自然难对我有印象。”
闻商心中一沉,双眼微眯,寒意渐渐涌上心头,但他迅速恢复从容,保持着一贯的轻佻:“阁下该不会是天官府的人吧?”
赢颉眸色微敛,冷冷瞥了一眼闻商,仿佛对他的试探毫不在意。只沉默着看着他。
闻商见他没有否认,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便不再继续试探,而是懒洋洋地将手中的酒盏放下,坦然传音:“你是天官府的人,我就不与你对着干了。毕竟,以你的身份,修为只高不低,我确实打不过。”
他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警惕,但言语中已经少了几分锐利。他收敛了笑容,传音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我也不瞒你了,我灵力低微,本就没人瞧得起我,今日来这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大捞一笔。父君罚我到到底层历练,把我的灵石袋封了,只给了我少量灵石,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憋屈。”
闻商说着,抬手轻轻拂过衣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不过我倒是偷了他的一只灵石袋,里面的灵石,多到可以买下天界的一座城,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暗光,“那袋子被父君下了禁制,我不敢妄动,怕引起他的注意。于是我便想着,不如一次性多花点,反正这是他的灵石,算是对他的报复。”
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赢颉,继续传音道:“若你能给我八十万灵石,我就放了这位蛇妖,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是给我弄些盘缠,若是你不给……”闻商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我虽然打不过你,但别忘了,我可是这儿的贵客。青玄洞府有的是人手帮我,届时事情闹大,怕是你也不好脱身吧?”
赢颉眉梢微挑,目光依旧冷淡如霜,丝毫没有被闻商的威胁激怒。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传音回道:“八十万灵石?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此刻的房间中,空气变得更加压抑。
小葱站在一旁,眼神在两个高大的男子之间来回打量,虽然他们二人没有出声,但那股无声的对峙已经足够让她心生疑惑。
估计他们在私下传音,内容是有些她不能听的。
她偷偷凝聚灵力,试图探查二人之间的传音,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刚刚触及,就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仿佛她根本无法接入他们的对话。
她忍不住拽拽身侧人的衣角,给他使眼色:“你们聊了些什么,为何不能叫我听得?”
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赢颉破开加密的传音通道,淡然开口,清冽的声音在不大不小的室内格外清晰:“他同我要八十万颗灵石,才同意放了你。”
她以为自己被四十万颗灵石的价格拍下已经足够离谱,一听那“八十万颗灵石”的天价,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八十万?”
她心里发虚,心中暗暗盘算着自己值多少灵石,若是把她炼成丹丸,也顶多一万灵石。
没准连一万灵石都没有……
而且她区区一个香辛料,哪里会用作炼丹,顶多拿来炒盘菜。
她怎么筹八十万,一股冷汗顺着脊背冒了出来。她彻底慌了,眼神一片迷茫,喃喃道:“我……把你我炼成丹也卖不出这么多灵石啊……”
赢颉站在一旁,眉头微皱,语气依旧冷淡:“莫慌。”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我能解决。”
小葱愣住,“你解决?你能从哪里变出八十万灵石?难不成你之前一直都是在骗我?骗我你身无分文?”
赢颉扫她一眼,“不难。我找人借。”
“找……找人借?”小葱愣愣地重复了一遍,还没完全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心里隐隐觉得赢颉的话有些不太靠谱,毕竟八十万颗灵石可不是小数目,说借就借?她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谁会借你这么多?”
“你觉得我会开玩笑?”赢颉不动如山,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他来说,八十万颗灵石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赢颉微微侧首,神色如常,手指轻弹,迅速写下一道传讯符,手中灵光乍现,继而消散于无形。灵符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消失在空中。动作流畅,仿佛早有准备。
一旁的闻商见状,眉梢微扬,带着几分揶揄与怀疑的笑容:“仙友来送钱?这么大手笔,你倒是好人脉。”
场面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僵持,闻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赢颉的言语。
毕竟,能轻易借到这笔巨款,在这天界并不常见,哪怕此人是天官府的仙官。
片刻后,赢颉却神色不动,淡淡道:“灵石已经到了,你派人去接吧。”
闻商眉头一挑,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得不动手查看。他随即摇了摇手边的铃铛,一个仙侍很快进来,闻商对仙侍吩咐道:“去接客人。”
仙侍应声退下,闻商仍不放心,目光紧盯着赢颉,似乎在等他露出破绽。
不多时,房外传来脚步声,一阵香风随着脚步而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幽香,仿佛早春初绽的梅花。
门帘微动,一个身影缓缓走入房间。
小葱抬眼望去,顿时愣住了。那是一个清丽脱俗的仙女,眉眼间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飘逸清冷。
她步履轻盈,衣袂飘动如云,整个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叫人觉得不忍亵渎。
小葱接连见到美人,眼前又是一亮。
雨霖的出现让整个空间的温度仿佛骤降。看到赢颉,她的眼中瞬间流现过一抹隐秘的波澜。
她目光扫了扫小葱,瞥见了小葱的手上的银镯。
琼光环?
虽说第九重天的云藏不乏这样的神器,他也一向不在意这些……但他居然会把这神器给一个寻常不过的葱灵。
那一瞬间,仿佛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这金屋中悄然流动。
小葱站在一旁,眼神不禁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心中暗暗生疑:这仙女这么美,怎么会和苍术交好?还会借他这么多灵石!
葱注意到闻商的神情亦骤然一变,闻商也察觉到了这一丝诡异的气氛,但他并未多言,反倒是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轻声笑道:“好久不见啊雨霖……”
小葱看向闻商:“你和这仙女也认识?”
闻商没有回答,舌尖抵了抵槽牙,这位仙女,他怎会不认识?
他曾经风流成性,四处留情,而雨霖便是最后一个他曾高调追求过的对象。
只是,雨霖始终对他不屑一顾,自始至终未正眼看过他。
别的小女仙也就罢了,这可是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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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女仙,职位紧要不说,她的祖父还是神族——她不仅有四之一的神族血脉,还是唯一一位在九重天有神族封位的仙官。
更遑论她还和九重天那位神明有深交。
就算是帝君来了,都要看在各个方面上敬她春神雨霖几分。
但闻商本就不思进取更有恃无恐,先是摆桃花阵,接着是三千河灯铺满天河,几乎把整个天界的仙女都吸引来围观他的“壮举”,闹得满城风雨。
雨霖对他无动于衷,然而他却不肯罢休,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搞得四季轮转都稍有迟滞。
正是因为这段闹剧,闻商才被他的父君惩治,被罚到底层历练。
顽劣的如他当然不以为意,依旧在下界逍遥快活,然而此刻,他的目光中竟然闪过一丝不自在。
雨霖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但她依旧保持着那股清冷的姿态。她没有直接道出闻商的身份,揭开他的狼狈,闻商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拆穿她。
二人之间的默契一瞬间达成,房间内的气氛因此变得更加微妙。
“灵石我带来了,八十万颗。”话音刚落,雨霖纤细的手腕一翻,一只晶莹剔透的灵石袋便出现在掌心,袋口绽放着淡淡的灵光,周围的灵气瞬间浓郁了起来。八十万颗灵石,随便于一个仙灵而言都是铺天盖地的财富。
“倒是大手笔。”闻商笑了笑,嘴角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意,但眼中的锋芒却渐渐收敛,“看来阁下真有些本事,能叫这般美人送上如此巨款。”
雨霖目光冰冷地扫过闻商,语气淡然无波:“区区八十万颗灵石而已,帝君前不久因教子无方而影响到我,恰巧就赏赐我给的正是八十万颗灵石,灵石你尽管拿去。不过——你人要跟我走。”
闻商当然要答应,他现在满脑子的疑问亟待解开,为何这样对他不屑一顾的仙女,会和这样丑陋的东西搅在一块。
春神殿的人是死绝了吗?居然让她们主上亲自来给这个疤仙送灵石!
“好啊,”闻商懒洋洋地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和玩味,“既然雨霖你这么上心,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我可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跟你走便是。正好,把这地方留给他们,好好亲近一番。”
他话音未落,便抬手接过那只灵光闪烁的灵石袋,神色从容,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被威胁。
雨霖正要转身离去,赢颉却在她背后淡淡开口:“等等。”
雨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些许疑问。
“我需要立个借灵石的字据,”赢颉语气平静如常,“毕竟这笔灵石数额不小,总该有个凭据。”
雨霖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轻盈:“不用了,我手头恰好有这么多灵石,原本也没什么用处。既然你需要,顺道送过来便是,不必麻烦立字据。”
闻商嗤笑一声,插话道,“第七重天到第二重天如此之远,到了你口中居然成了顺道?”
赢颉看了雨霖一眼,见她并无异议,便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立字据。不过,该还的灵石,我定会如数归还。”
雨霖看了他片刻,眼中的清冷掩饰不住微微的颤动。随后冷淡地转身,径直走向门外。
闻商耸耸肩,轻轻笑道:“看来这场拍卖会没我想象中有趣。”然后懒洋洋地跟在雨霖身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的气氛随着他们的离去稍稍松弛了下来,空气中却仍残留着那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而此时,赢颉却慢慢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小葱身上。小葱察觉到他目光中的淡漠和深意,心头微微一颤,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这一切,因你而起。”赢颉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毫无波澜的事实,“所以,这八十万颗灵石,等你攒够了给我,我再还给阿霖。”
小葱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想要跳起来。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欲哭无泪。
就在小葱还沉浸在八十万灵石的巨大压力中,台上的拍卖锤忽然再次敲响。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拍卖场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台上。
“各位贵宾,今晚的压轴拍品即将登场,大家可要擦亮眼睛了!”主持带着激动的语气,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阵低语声此起彼伏,气氛迅速升温。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被缓缓带了上来。
24. 拍卖会(四)
他的身体被逼迫着半跪在笼子里,妖魅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诱惑而危险。
蜷曲的发丝垂落在肩上,鬓角因汗水湿透,衬得他愈发狼狈。
红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遒劲的肌肉因被灵蔓缠绕而紧绷。
此刻,台上的宾客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仿佛每个人都已经在心中谋划如何将这绝色的男蛇妖占为己有。
小葱的心脏猛然一缩,她的眼神锁定在笼中的身影,心中一阵剧烈的震动。
“小黑!”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闻声赢颉眯起了眼,“你……与这灵蛇妖相识?”
小葱顾不上回答赢颉的问题,急切地转头看向赢颉,声音发颤:“到底为何天界的仙人会如此迷恋蛇妖?”
赢颉的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台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的眼眸微微垂下,目光轻轻掠过台上的男蛇妖,语气淡然如水:“灵蛇妖族,无论男女,天生拥有魅惑能力,外貌绝美,且体质特殊,生来便是绝佳的炉鼎。因而有人将他们用作赏玩,有人则用以吸取精气,提升灵力的炼化。”
“蛇妖的骨骸是制作法器的绝佳材料,尤其他们的蛇骨,更是世所罕见。还有传言,残存的蛇息若能被修士成功炼化,可用于追魂。至于灵蛇妖丹,是炼制多种顶级丹药的珍稀药……”脑海中掀起了一些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他忽而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因上古时期的灵蛇妖族,哪怕于仙族而言,地位都是威仪无匹的存在。
不过那就又要牵扯到一个已经封存的族类。
他忽而扯扯嘴角。不提也罢。
小葱瞪大了眼睛,听着赢颉的话,浑身发冷。
她没想到没想到灵蛇妖族竟然浑身是宝,不论是对仙者还是凡间修士而言都无疑是万金油的存在。
而在这拍卖会上,蛇妖不过是动辄可得的珍贵材料。
台上那个男蛇妖,只是等待被贪婪的目光撕裂、掠夺。
“灵蛇妖族在八千年前早已绝迹。”赢颉的声音依旧冷静,“即便你有足够的灵石拍下他,也未必能带他平安离开这里。”
小葱心急如焚,却又一时语塞。她知道赢颉说得没错,男蛇妖作为压轴拍品,价格必定会高得惊人,而她刚刚才欠下八十万灵石,现在如何还能竞拍?
“可是……可是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小葱的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赢颉静静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们倒是颇有情分,她竟会为了那只蛇妖如此着急?
他心中忽然有些不爽,却又说不清这是何种感觉。
定是那那古怪的契约。
小葱执拗地叹了口气:“算了,不必劳烦你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赢颉的眉头微微一皱:“这里大多数人修为都在你之上,我又无法轻易出手,我奉劝你一句,莫要乱来。更要知道见好就收。”
小葱忽然停住脚步,猛然转身,目光如炬,直直看向赢颉,略有些失望:“你是修为高深,可你难道不觉得,为仙者,应当悲天悯人,包容万物生灵,而不是像这些仙人一样,以自己绝对的修为和手段来欺压亵玩下界的生灵。”
赢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毫不退让:“你这所谓的‘悲天悯人’,不过是因为你认识他,因一己私情,才生出这突如其来的拯救之心。倒也不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小葱觉得对方像是在故意激怒她,有些气急,于是几乎是喊了出来:“私情?你以为我只是因为认识他才想救他?你根本不懂!方才在拍卖台上,被那些人用目光打量、舔舐、贪婪地扫视,那种恶心的感觉……你根本无法理解!”
赢颉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但眉宇间的冷冽显得更加深邃,“这天界的规则如此,弱者只能任人摆布。”
“规则?”小葱气懑地打断他,“这不是规则,这只是强者对弱者的霸凌,你也许可以习以为常,但我不能。我无法看着对我友善之人落入这种深渊,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这些人肆意折辱,何况三界法度何时准允仙者可以欺辱妖族?”
她的语气陡然提高,目光冷冷地锁定着赢颉:“罢了,你我观念本就相悖,我无法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你……你是不在乎谁生谁死,可我做不到,我无法冷眼旁观,更无法置之不理!”
赢颉的神情依然淡漠如霜,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指责而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深不可测。他不是不理解小葱的愤怒,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但他习惯了无心无情,习惯了旁观这一切。
悲悯?他未曾有过。
“不懂你到底有什么立场对我说教?莫非是想靠激怒我从而相助于你?”
小葱怒极反笑:“到底是谁在激怒谁?”
一瞬间,两人的对峙仿佛将整个房间的气氛冻结。小葱胸中翻涌着激荡的情绪,而赢颉依旧那样沉稳冷静,仿佛一座高山,冰冷而不可撼动。
小葱的怒火好似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也是,她没有资格去强求他人来匡扶自己眼中的正义。
“你已帮我许多,我也是打心底里感激你,刚刚是我过激了,我没道理强求你帮我救她,你若不愿帮忙,就不要再管我。这样才不会连累了你。”她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赢颉站在原地,眼神微微沉了沉。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令他有些烦躁。
若人人都像她这般感情用事,三界早乱做一团。
……
拍卖会场的气氛逐渐升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拍卖台之上。
“起拍价,二十万灵石!”主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整个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虽然场中并无明面上的人群,所有的竞拍者都躲在各自的帘幕后,但那一股股隐约的威压却彼此碰撞,暗流涌动。
终于,一个帘幕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出价:“二十二万。”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二十五万。”
“二十七万。”又是一声淡漠的声音响起。
场内的竞拍激烈进行,价格逐渐攀升,直到突破三十万灵石,台上的主持人已经隐隐按捺不住喜悦,但各方的竞争者显然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再加五万!”帘幕后,一位声音铿锵有力的仙者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出价,仿佛笼中的蛇妖已是囊中之物。
这一声出价让整个气氛再度紧绷,似乎每一次出价都在将这场拍卖推向更加白热化的阶段。
小葱站在幕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知道再不出手,小黑就会彻底被拍走,而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灵石去竞拍。
只能孤注一掷了。
深吸一口气,她幻化出了一张面具。
那面具通体银白,刻有精致的云纹,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双眼与嘴唇,冷峻的面具配上她此时冰冷的神情,竟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神秘而肃杀。
她推开门,脚步从容,步伐轻盈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缓缓走上最外阶的高台。
“都停下吧。”这一声清脆而冷冽,宛若冰雪融化的河流,瞬间打破了竞价场上的热潮,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她。
台上,那条男蛇妖依旧半跪在笼中,妖魅的红瞳幽幽地闪烁着,却在听到这一声之后微微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
小葱站在高台上,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她的身影看似纤细,但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坚定。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势:“台上的这只蛇妖,本是我的豢养之兽。”
此言一出,静默在一瞬间化为更为剧烈的震动,帘幕后隐约传来几声讶异的冷笑和窃窃私语。
“她说什么?那条蛇妖是她的?”
“这仙子是什么来路?”
见场内窸窣议论声不绝,小葱继续道:“它意外失控流落至此,听着它的消息我便想将它带回。你们不必再继续竞价了。”
就在这时,一个帘幕后方传来一声尖锐的质问,带着几分刻薄:“你说他是你的妖兽?你又是谁?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小葱冷冷一笑,语气冰冷:“我乃天官府的仙官。”
拍卖会场内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仙人彼此交换眼神,议论纷纷。
“天官府的仙官?”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嘲讽,“天官府的仙官何等清贵?光风霁月、两袖清风,怎会出现在此?你这身份未免太过随口编造了吧?”
台下的议论声却丝毫没有平息,反而愈加热烈。许多仙人面露怀疑,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开始冷笑。
“哼,一个不知来历的仙女,居然敢自称天官府的仙官?”
主持人皱了皱眉,一眼道出蹊跷:“天官府的仙官日理万机,哪里会知道我们青玄洞府的存在?这位仙女怕不是胡诌吧?”
小葱道:“座上这么多修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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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仙家,哪位不是日理万机,不过都是为了一睹这青玄洞府玄奇妖物拨冗而来罢了,你这话说得莫非没将其它在座的仙家放在眼中。”
此话一出,场上又多了许多轻蔑嗤笑声。
主持意识到自己失言,又改口道:“既然你自称天官府仙官,那可有凭据证明?否则,今日在座的诸位仙家恐怕不会轻易相信你这来历。”
小葱心底微微一沉,手心已然被汗水浸湿。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抬眼,语气不慌不忙地开口:“我自然有办法证明。”
说罢,她缓步走向台上,目光笃定地扫过场内众人,声音清冷:“那蛇妖的胸口处有我的烙印,这是他早已认主的证明。不过要我亲自运灵才会显现。”
她的声音冷静自若,带着几分笃定:“你们放我入内,我展示给你们看。”
主持心知此事牵扯不小,好在仙侍们及时将这突发情况通报给了管事,管事及时赶来,主持这便转头看向一旁的管事,等管事示下。
管事心中在权衡。
毕竟,这蛇妖先前的抓捕过程艰难异常,若非他飞升受阻、修为被迫削弱,他们根本不可能将其擒获。
就算他修为折损,也没有谁敢在他未完全被束缚灵力的情况下贸然靠近。
不如让她一试,倘若真如这个仙女所言,她是天官府的仙官,即便自己背后有人撑腰,他们也是不敢冒大不韪,去硬碰天官府的威严。
她站在笼前,回头看向主持与管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气势:“开笼。”
管事眉头紧皱,犹豫片刻,最终挥了挥手。
几个仙侍上前,谨慎地解开了笼子的禁制锁扣,笼门缓缓打开。
小葱缓步走入,目光坚定,内心却如同大海中的风暴般剧烈翻涌。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蛇妖眼中的凶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柔和与讶异。
站在蛇妖面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将手放在了男蛇妖的胸口。
手掌之下,传来灼热的温度,心跳声震震,连带着小葱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但她的动作并未有丝毫停顿。
她集中精神,体内的灵力开始运转,一丝淡淡的光芒从她的掌心涌出。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灵力波动,四周的仙者们纷纷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片刻后,蛇妖的胸口处,缓缓浮现出一道复杂的烙印,那烙印仿佛是某种古老的符文,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随着小葱的灵力注入,烙印逐渐变得清晰可见,仿佛在宣告这条蛇妖的归属。
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真是认主烙印!”
“她没有说谎,看来这蛇妖真的是她的妖兽!”
就在小葱准备松一口气时,场上忽然传来一道尖细嘲弄的声音:“这烙印未免来得太巧了些!你不过是趁着蛇妖刚解开束缚,妖力虚弱时,才趁机下了印记吧!真当我们是傻子,会信你这般拙劣的手段?”
此言一出,帘幕后几道身影隐约传出轻笑,气氛中又开始充斥着质疑与不信任的情绪。
小葱心中一凛,她压下内心的慌乱,目光冷冷扫向那开口质疑的声音,正准备反驳时,忽然听到了一声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
“冒犯了。”他的声音低哑而平静,仿佛怕惊扰到她,充满了隐含的歉意。
他迅速抬手伸向小葱的脸,轻触小葱面具的边缘。
小葱只觉面上一凉,她这才意识到,男子已将她的面具取了下来。
面具滑落的那一瞬间,男子的目光毫无波动地落在小葱的脸上。
她的面庞素净无华,却有着一种令人心动的柔和美感。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悄然交汇。
他低声道:“果然是你,还好是你。”
小葱的眼中映出了他的红瞳,男子眼中同样倒映出她那略带惊愕的神情。
这一刻,男子的脸庞微微靠近,呼吸仿佛擦过她的额际。那妖异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她的心跳加速,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她的眉微微蹙起,显然没料到小黑会这样靠近,但她没有后退,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就在小葱愣神的瞬间,他的动作更为大胆,他轻轻靠近,嘴唇缓缓向她凑去,径直吻上她的唇角。
像是有意如此,宽大的身躯刚好挡住小葱的纤瘦,小葱被包裹笼罩在阴影内,刚好挡住了场上各种意味的目光。
赢颉在暗处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
这是在做什么?
25. 覆府局(一)
他向来冷静的心境竟然被这一幕搅得不平。
感受到通感的另一端那人心跳飞速地加快,他的手指微微蜷缩,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那几乎相贴的脸庞,让他心脏一紧,心中那种难以言说的异样感顿时涌上心头,像是无数锋利的棘刺划过,让他无法忽视。
他不想被小葱过多的感官影响,强行用过多的神力冲击那古怪的契约咒术,好不容易才封闭了小葱那头的视听。
是以他不知道,就在他的唇快要与小葱的唇相触的时候,蛇妖的动作却陡然偏移。
从场上看去,这一幕仿若真实发生的一吻,而实际上是逢场作戏。
小葱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仍在错愕当中。
然而蛇妖低声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印记是你留下的,没人能质疑。”
台下众仙一片哗然,看到二人如此亲密的姿态,所有人都愕然失语。一瞬间,疑问、震惊、嫉妒,各种情绪交织在众仙的眼中。
小葱平复了心神,戴上面具转过身面对众人冷冷开口:“如你们所见,这蛇妖早已认主。继续争下去,不过是浪费你们的时间。”
她看向管事,语气沉静:“我想,这便足够证明一切了吧?”
管事见状,脸色阴晴不定,众仙议论纷纷,眼中不乏狐疑与不甘,但面对那枚烙印,已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管事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仙稍安勿躁。他缓步走上前,目光在小葱与蛇妖之间游移片刻,随即冷声道:“既然已经认主,那我们青玄洞府也不愿强行夺物。但按照规矩,既然是豢养之兽,自然要赎回。请仙子交上灵石,便可带走此妖。”
小葱听到这话,心中一沉。她知道自己手头根本没有足够的灵石,但也早有对策。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灵石袋,眼神冷静而从容。那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假灵石,幻化而成,表面看起来与真实的灵石别无二致。小葱将灵石袋递到管事面前,语气淡然:“这里便是灵石,你可以点验。”
管事接过灵石袋,手指轻轻捻动,眉宇间的怀疑之色稍稍消散。虽然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这会儿他也不愿在众仙面前失了颜面,便随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好,既然如此,带着你的妖兽离开吧。”
小葱心中松了口气,朝蛇妖使了个眼色,转身带着他迅速走向拍卖会场的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会场的一瞬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慢着!”
小葱的心脏猛然一紧,脚步一顿。
“快跑!”她立刻朝蛇妖低声喝道,二人飞身而起,迅速冲出了拍卖会场。
只见一个仙侍手中捧着灵石袋,满脸愕然,急匆匆地跑向管事,神色慌张:“管事,不对!这些灵石是假的!”
“他们跑了!”一个仙侍嘴快道。
“果然是假的!这女子居然想用假灵石蒙混过关!”
管事脸色骤变,冷冷地看向小葱,眼中充满了阴冷与怒火:“大胆!竟敢用假灵石戏耍我青玄洞府,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身后,追兵如潮水般涌来,管事带领众仙蜂拥而至,怒喝声此起彼伏。
小葱与小黑一路疾驰在青玄洞府的回廊中,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已然清晰可闻。
她一边飞速思索对策,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我感应到了妖丹的气息。”小黑忽然开口,红瞳闪烁着一丝机警,“是在另一个会场。”
小葱闻言,倏然停下脚步,神色多了几分冷静与深思。她清楚,小黑只要寻回妖丹,妖力恢复,逃脱的希望便大大提升。
“你快去找回妖丹,恢复妖力!”
“那你呢?”小黑显然有些迟疑,目光紧锁着她,似乎不愿轻易离开。
“我去救暗牢里的妖族。”小葱当机立断,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这些妖族被困在这里太久了,我不能眼看着他们继续受困。”
小黑皱眉,担忧道:“你一个人要如何脱身?追兵这么多,你……”
小葱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透出一抹从容:“放心,我当初为了混进这里,早就勘察过地形。这个洞府顶上是冰原,正因为如此,才会如此隐蔽。我会借机融化冰原,到时候这里将被洪水吞没,仙侍们只顾得上救场,哪里还顾得上追捕我们?”
她的计策虽显大胆,然与初见之时相比,却显露出几分豪气与果决,宛如春风破寒。
小黑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小葱竟然成长了这么多。
“那你小心。”小黑最终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和担忧,但还是迅速转身,循着妖丹的气息飞奔而去。
小葱看着小黑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心中不禁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涌,但她没有时间多想,迅速调整了情绪,向着暗牢的方向飞身而去。
暗牢位于洞府的最深处,禁制重重,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阴影在她脚边轻轻摇曳。墙壁上渗出的水滴发出低沉的回声,令人毛骨悚然。
小葱悄然潜入暗牢附近,心中暗自打鼓。
她知道这里的守卫个个修为高深,自己一旦被发现,双拳难敌四手,她一定会被抓住。
她屏住呼吸,悄悄挪动,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不过才刚走到牢门前,就被几道凌厉的目光给锁定住。
“这不是之前送走的蛇妖吗?怎么回来了?”一名看守冷冷问道,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居然敢跑回来,真是活腻了!”
小葱心道不妙,不能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她迅速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束鹅黄色的花。
这种草是她在禁地修炼时意外发现的,它的花粉,具有迷晕灵物的效果,她当时就因不甚嗅闻,昏迷了一个时辰。
她小心翼翼地用术法散开花粉,掩住口鼻,片刻间,守卫的仙侍便在迷药的作用下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她加快脚步进入暗牢深处,牢笼里密密麻麻地关着许多妖物,每个笼子里都囚禁着不同的妖族,他们的面目各具特征,个个神容憔悴。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一个个牢笼,心中思索着如何能将这些被囚禁的妖族救出。
忽而想起之前参商赠予自己了许多爆破符。
她一手结印,轻轻将一道灵符贴上禁制。
随着灵符的闪烁,贴在了鲛人所关的笼子上。随着一声轻响,符篆发出的力量将笼上禁制一举毁坏。
牢门一开,里面传来微弱的喘息声。
几鲛人蜷缩在角落里,神情黯然,浑身是伤。他们的鳞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暗淡的光芒。
“你是……来救我们的?”最前方鲛人微微抬头,眼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与警惕。
“没时间多说了,快去帮其他妖族!”小葱急促地回应道,随即她将更多的符篆发放出去,鼓励其他妖族互相救助。
鲛人们互相对视,尽管身体虚弱,但小葱的坚定语气仿佛唤醒了他们心中的勇气。最前面的鲛人接过符篆,低声吼道:“大家快来,跟我一起!”
她迅速指挥他们,鲛人们分散开来,手握符篆,开始集中灵力,朝着牢笼猛砸。
随着一声声低沉的爆响,缚灵笼应声而裂,束缚住的妖族们纷纷被解放出来。
更多的妖物也加入了营救的行列。
随着一道道符篆的施展,周围的缚灵笼接连被毁,释放出越来越多的妖物。
每一个破裂的笼子都仿佛为他们点亮了一盏希望的明灯,痛苦与绝望的阴影渐渐被驱散。
牢笼内的妖族们开始反应过来,纷纷凝结妖力打破彼此的束缚,重获自由。
被释放的妖族纷纷围了过来,等待着这个宛若天神般降临的仙女的下一步指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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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眼中满是紧张期盼交织。
似乎是追兵们察觉到了异动,暗牢深处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喧闹的声音,正在朝这边赶来。
“他们的人来了,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逃?”其中一个妖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
小葱眼中闪过一抹沉静:“等会儿我会布一个阵。你们随我来,逃到哪里都可以。再过一会儿,这里就要变成一片大泽,仙侍们只会顾着解决洪水,根本没空理会你们。”
小葱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结印,灵力在体内涌动如潮水。
越来越多的力量,开始汇聚在她的指尖。随着她的灵力释放,天空中的冰原微微震动,开始缓缓融化。
“来吧,融化这冰原。”小葱低喝一声,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流淌而出,汇聚成一道道绚丽的光芒,直指地宫之上的冰层。
她感受到冰原的寒意刺骨,仿佛要将她的灵力吞噬,但她一意孤行,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随着注入的灵力不断增多,阵法的能量开始波动,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燥热,冰层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小葱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灵力的消耗开始显现,她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阵法的稳定。
众妖族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跟我走,别犹豫。”小葱毫不迟疑地带头领着众妖冲出暗牢。
他们一路疾奔,穿过重重回廊。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时,追兵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数名仙侍已然追至,目光中透着寒意。
“快!”小葱催促道,同时迅速调动体内灵力,双手再次结印,灵力如潮水般涌出,冲向头顶的冰原。
只见上方的冰层开始缓缓融化,水流逐渐汇聚,像是等待了许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在引动冰原!”追兵们脸色骤变,惊呼出声。
水流轰然倾泻而下,整片地宫瞬间被洪水吞噬。
仙侍们顿时手忙脚乱,被迫停下追击,拼命想要控制住暴涨的水势。
小葱趁乱带着妖族们迅速逃离,她不断操控水流,将追兵困在狭窄的通道中。
鲛人作为水中灵族,在这片洪流中如鱼得水,他带领着其他妖族穿梭在水中,迅速找到了一条隐秘的通道,带着大家一同逃出。
小葱带着妖族们一路奔逃,脚步匆匆,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水声也愈发嘈杂。
“你们往东边的出口跑!我去引开追兵!”她迅速转头朝身边的妖族大喊,目光坚定,“等会儿这里水势最凶,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
鲛人此时站在她身边,深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水流对他有天然的亲和力,他在这片洪流中几乎如履平地,仿佛天生就属于这一片水域。
他点了点头,带着其他妖族迅速朝东边的隐秘通道潜行。
冰层一点点崩解,水流汇聚成洪流,似有千军万马正向地宫扑来。
就在这一刻,小葱感到体内的灵力像被抽干了一般,她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双手微微颤抖,符文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糟了……”她咬紧牙关,心中不禁涌上一丝不安。
灵力正在快速流逝,而冰原的融化还未完全,若不能及时完成阵法,所有的计划都将前功尽弃。
可没时间让她犹豫,身体的极限却在不断逼近。
就在她几乎要坚持不住时,手腕上的银镯忽然微微一闪,散发出一丝冷冽的光芒。
小葱一怔,紧接着,一股温润而强大的力量从银镯内涌出,迅速流遍她的四肢百骸,充盈着她几近枯竭的灵力。
“不自量力。”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她的识海中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冷意与揶揄,“我教你的化冰为水术,可不是用在这的。”
是赢颉。
小葱的心猛然一震,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腕上的银镯。
26. 覆府局(二)
银镯又微微颤动,好像是镯中极深的人有什么想说的,小葱抢先一步把对方的话堵在嘴边:“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帮我是因那八十万灵石和契约。”
赢颉的声音在小葱识海中沉寂了一瞬,似乎想要反驳,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忽然止住了。
和这葱灵有什么好说的……他向来不屑于为任何事做辩解。
小葱也察觉到了他短暂的沉默,心中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是啊你先前猜的不错,我就是故意激你助我,谁知你这么容易上钩。那八十万灵石,我一定会想办法和你结清,你也不用时刻提醒……”
银镯再度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鸣响,像是几番欲言又止,赢颉的声音也迟迟没有再响起。
他一向冷静理智,从未因为这些事感到动摇,可这次——他竟感到了一丝烦躁,无法言明的情绪在心底扎根发芽,滋生的如山涧茅草的根序,乱作一团。
好吧,他还是无法否认,他确实想解释,想告诉小葱,自己并不是因为灵石和契约才出手帮她的。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想身后的追兵在这时逼近。
一支锋利的流矢从后方破空而来,目标直指小葱。
“小心!”赢颉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冷冷响起。
他从镯子里瞬间现身,目光如冰,抬手便想挡下那道流矢。
可替小葱做挡的并不是他。
小葱看着那愈来愈近的流矢,双腿却仿佛被定格。
身边的水波突然一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
那个男蛇妖。
他在赢颉动作的刹那抢先一步护住小葱。
高大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不过一个抬手便施出妖术,轻松拦下了那道流矢。
见此情状,赢颉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沉了下去。他冷冷注视着前方那道飞快追上来的身影,心中一片冰冷。
因他此刻只是灵体,慢了半步而已。
男人扶着小葱瘦削的肩,眼中流露出一丝焦急:“没事吧,可有受伤?”说完他微微侧头,看了赢颉一眼,眼神狠厉,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小葱摇了摇头。
看着高大魅惑的蛇妖对小葱流露出他无法流露的情绪,赢颉眼神一冷,不再犹豫,手掌一挥,空气中瞬间涌动起强大的灵力。
周围的水流应声而动,顷刻之间化作狂猛的水浪,犹如猛兽般朝追兵们席卷而去。
“退后!”仙族的领头人厉声喊道,试图稳住阵脚,可刚刚凝聚的法力却在这强大的水流中毫无作用。
“轰——”巨大的水浪冲击而来,追兵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水流狠狠撂倒在地,狼狈不堪。
他们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无力,水浪翻卷着,将他和手下的追兵卷入一片混乱中。
待这一套行云流水做完,赢颉又一挥袖子消失了,小葱知道他是回到了镯内。
恢复大半妖力的小黑像是与水流融为一体,猩红的瞳孔在昏暗的水波中散发着妖异的光泽。他的气场也愈发不同凡响
“小葱,跟我来。”他轻声道,声音小的几乎是融入水声中,小葱却清晰地捕捉到了。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交换了一个简短而有力的眼神,便立即行动起来。
小黑的身影在水中灵活如蛇,转眼间便绕到了仙侍们的后方。
他轻轻挥动手臂,带起一道水流,水流如长鞭般迅速拍向追兵,将他们猛然推入更深的洪流中。
小葱趁机操控着水势,灵力化作无数细微的水珠,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水网,将追兵困在其中。
她飞速掐诀,周围的水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如同千军万马奔涌而来。
“再见了。”小葱低声轻笑,在赢颉的帮助下,她的灵力激发到了极致,整个地宫内的水势瞬间失控。
水流轰然倾泻,将那些仙侍们狠狠撞向了墙壁。小葱迅速撤步,灵巧地跃上水面,和小黑一道朝着预定的汇合点奔去。
“你总是能比我快一步。”小黑低笑一声。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小葱微微皱眉。
两人迅速穿越重重迷雾般的水域,终于在一处隐秘的水道中与妖族们会合。
鲛人带着妖族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见到他们平安归来,脸上露出了稍许放松的神色。
“你们没事吧?”鲛人上前一步,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确保没有任何仙侍追踪过来。
小葱摇摇头,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然坚定:“水势已经困住他们一段时间,我们得趁机赶紧跑。”
青玄洞府内,追兵们仍在漫无边际的洪流中挣扎,水势来得猝不及防。
冰层崩解,水流汹涌如同咆哮的巨兽,瞬间淹没了地宫的每一寸角落。
“追!不要让妖族逃了!”领头的仙侍神情狰狞,声音里夹杂着焦躁。
但水势太过凶猛,奔涌的洪水冲击着四周的墙壁,震得整座地宫摇摇欲坠。
几个仙侍拼命催动灵力,试图将水势控住,但冰与水的结合出乎意料的强大,他们甚至都无法捏诀画符手中的术法被冲击得四分五裂,毫无作用。
而此时的小葱与一众妖族,早已借着水流的掩护,迅速穿梭在被淹没的通道中。
他们一行人沿着鲛人指引的东边出口迅速撤离。
山路蜿蜒崎岖,水流的回音在四周回荡着,如同远处传来的呜咽。
当他们终于站在山顶时,远远望去,青玄洞府的混乱依旧未曾平息。
盆地处,几处倒塌的建筑被洪水浸泡,残垣断壁中依稀可见仙侍们忙碌的身影。
……
青玄洞府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响,仿佛是万物肃然的前兆,紧接着,一行人影踏着幽暗的天光从第三重天赶来。
为首之人一袭黑袍,肩上镶嵌着暗金色的蝶翼花纹,他眉宇深邃,眼神轻蔑。
他劈开一道灵火,拦住了准备带着众妖往第一重天逃跑的脚步。
这人身后跟了一众侍从,气势沉稳,明显不是泛泛之辈。
“是一只青斓蝶”赢颉忽而传音道。
小葱神情微微一动,却没有回话,目光锁定在那领头人身上。
青斓蝶,听着也是蝶族……当初她的蛇妖丹也是给了蝶族。
难不成陷害她的当真是蝶族?
可她在此之前从未与任何一个蝶族有过交集。
男子缓步走来,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狼藉,最终落在了小葱的身上,唇边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天官府的仙官?”他的声音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意味,“似乎真是惹了大人物。”
小葱抬眼,与他的目光相对,心底微微一沉。
这人气势逼人,比起之前接触过的紫蝶还要厉害些的样子。
估计是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男子走近几步,周围的气场仿佛瞬间压低了气压,他的目光扫过小葱,语气平静却透着逼迫:“听我手底下人说,你声称你身旁的灵蛇妖是你的豢养之兽,却意外流落此地。你身为主人心中有怨言我可以理解,但既然说好了‘赎回’,就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光:“更何况,你给出的灵石不过是幻化出的假物,这可不太像天官府的仙官应有的作为。还有……你大水淹了这里,叫我青玄洞府的人力损失惨重。这些就不是能随意揭过去的小事了。”
男子缓步走上前,眼神锐利而冰冷,目光像是冰冷的刀锋,轻轻掠过小葱的脸庞,掠过她身边英俊的灵蛇妖,最终落在她身后那乌泱泱的一众妖族身上。
面对眼前这个散发着强大威压的仙者,妖族们已经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为了护住对他们施以援手的小葱,有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小葱:“阁下想怎么样?”
“既说是为了接回自己的灵兽,”他声音平淡中透着危险,带着几分讽刺,“那为何还放走了我这儿这么多妖族?”
他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追随在他身后的仙侍们也跟着上前一步,隐隐形成了包围的趋势。
众妖一时间骚动不安,但男子的气势过于强大,无人敢贸然行动。
小葱心头一紧,但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露怯。她抬眸,语气镇定而冷冽地回道:“若说有何关联,不过是他们与我的妖兽恰好同处困境,我救下他们也是顺手而为。难不成,阁下还想将每一位被困的妖族都视为罪人,统统抓起来?”
蝶族青年的眸中冷光微动,嘴角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借口:“顺手而为?堂堂天官府的仙官,倒是好心慈手软,闲到管起这妖族的闲事来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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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真的与你毫无干系,那你又何必拼死拼活地将他们一起带出?”
小葱心底暗自一沉,她心知对方不信自己的说辞,但眼下她必须尽力稳住局势,于是冷冷道:“若是阁下对我的做法有所不满,大可以向天曹申诉,但在此之前,我并不需要向阁下解释为何如此行事。”
蝶族青年眉头微皱,双眼盯紧她,似是要从她的神情中窥探出一丝破绽。他轻哼一声,缓缓道:“我明白了,到底是你在勾结这些妖族!”
旋即,他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渐渐加深,他的声音如同寒风凛冽,带着威压逼人的冷漠:“你意图勾结妖族破坏秩序,已经触犯天规。我看你不如随我走一趟天曹,免得事情闹得更大,到时追究起来可就不只是打入轮回那么简单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仙侍们已经齐齐上前,目光不善地盯住小葱,显然是准备出手捉拿她。
蝶族青年则站在原地,双手负于身后,神情中带着几分轻蔑,仿佛胜券在握。
小葱闻言,气得几乎发抖。
她冷笑一声,语气不屑:“你满口天规,不也是在贩卖妖族,做着肮脏勾当?贼喊捉贼,真正该去天曹治罪的,是你们这些假借仙名,亵渎天道的人!”
话音未落,蝶族青年的目光骤然一冷:“放肆!我如果哪里由得你来评判,给我拿下这些妖族,诛杀这个冒充仙官的家伙!”
随着他一声厉喝,仙侍们猛然发难,长戟闪着寒光向小葱袭来。
小葱身后的一众妖族也毫无顾忌地挺身而出。
她反应极快,手中快速翻飞出诀印,与那些锋锐的法器碰撞出阵阵灵光。
小黑在一旁骤然出手,他双手交叠,双眼妖异的红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冷笑。
他挥手,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浓烈的黑雾,那雾气带着逼人放锋芒,宛如千万条黑色的蛇影,在空中盘旋游动,直扑向仙侍们。
蝶族青年眼神一凝,显然没有料到这条蛇妖的实力竟然不容小觑。
黑雾之中,蛇影灵动无比,迅速缠绕住了仙侍们的武器和四肢,那些修为稍低的仙侍顿时被缚住,动作僵滞。
他勾着唇挑衅,似孤傲寒星,又似夜中罂粟:“你们仙族可真是呆在九重天上享受下界香火供奉过了太久的安逸日子,修为竟也不过如此……”
那青年冷哼:“少嘴硬!”
可小葱明白,对方人多势众,而她们这边妖族大多妖力受损,身上负伤。加之修为不敌仙侍,渐渐开始落入下风。
尽管他们奋力抵抗,依旧被逐渐逼退,鲜血洒在地上,妖族们一个个显得疲惫不堪。
蝶族青年冷眼旁观,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他看着妖族们节节败退,冷声说道:“你们这些下等生灵,终归不是仙族的对手。”
局势愈发不利,妖族们的灵力几近耗尽,伤势越来越重。小葱目光一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焦虑与不甘。她知道这样下去,整个妖族都将陷入绝境,而自己也难以脱身。
就在局势即将彻底崩溃之时,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震动天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风,好似有无形的花瓣从空中飘落,如雨般洒向大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股清风所来的方向。
半空中,一队仙兵缓缓降临,银甲如雪,长戟如虹,整齐划一,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
领头的,正是一位绝美的仙女,她容颜冷冽,身姿如云中仙鹤,飘然而至。无论是妖族还是仙族,见到她的出现都不禁为之一震。
“这是……”蝶族青年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难以置信。即便他再骄狂,也知道眼前的女子,身份非同一般。
青年道:“不知阁下是何方仙女,此等阵仗来此,所为何事?”
小葱也抬头看向那降临的仙女,心头微微一颤。她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她曾在拍卖会上见过的那个美艳绝伦的仙女。
“她……是?”小葱心中疑惑不解,忍不住向赢颉传音,“赢颉,她怎么会来?”
赢颉在镯中淡淡回应:“她便是春神,来此,自然是为了钧天府的办案。”
雨霖的目光扫过场中的一众妖族与仙族,神情如冰,毫无波澜。她轻轻抬手,手中的玉令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奉钧天府旨意,捉拿江青斓,尔等违背天规,欺侮妖族,扰乱天界秩序,即刻缉拿归案。”
27. 覆府局(三)
听到这话,江青斓的脸色骤然大变。
本以为青玄洞府如此行事多年都无人干涉,定是因上重天的人都卖他们背后之人几分薄面。
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要么就不查,一查惹来的却是钧天府这样难摆平的机关。
眼前的仙女既然能代表钧天府办案,定然背景深厚,他不敢轻举妄动。
江青斓被仙兵牢牢困住,但并不甘心,脸上阴狠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猛地抬头,盯着半空中的雨霖,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仙官大人!你难道看不见这些妖族的卑贱和低劣?不过是些下贱的生灵,我不过是顺应天道,本能为仙,收服他们又有何错?”
他的目光越发狠戾,死死盯住了小葱,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怨恨:“真正与妖族勾结的,是她!她从一开始就跟这些妖族同流合污,我不过是在清理门户,维持天规罢了!何况她冒充仙官身份,借着天官府的名号为非作歹!难道不该惩治吗?”
听到此话,小葱冷冷地回望着他,心中涌起的并非愤怒,而是冰冷的鄙夷。
她知道江青斓此刻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而将罪名强加于她身上。
贺雨霖闻言,目光微微一动,但依旧冷漠,未被江青斓的话所动,“她若有错,本殿自会查明,如今要事是先将你捉拿归案。”
她缓缓落地,脚尖轻轻点在地面上,带着一股春风般轻柔却不可抵挡的威压。
她看着江青斓,淡淡道:“如今仙妖矛盾丛生,帝君已为此不遗余力,推动各族交好,天道本为万物平等,仙族更应以德为先。你所谓的‘顺应本能’,不过是你自私贪婪的借口。”
江青斓的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仍旧不甘示弱:“妖族天生诡诈狠戾,本性难改。帝君如此善待妖族,只会叫他们变本加厉,日后更难管控。何况,这也不过是仙族中少数人的意志罢了。天曹中其他几派,未必都认同帝君的做法。”
贺雨霖却没有理会他的狡辩,冷冷道:“江青斓,你可不要忘了,你们蝶族的先祖,最早也是妖族得道才成仙。若真要论起出身,你蝶族又与那些你口中的‘贪婪狠戾’有何区别?何况拍卖妖族本就不该,钧天府已掌握一切证据,你无须多言。再狡辩,也难逃罪责。”
小葱看着那位从容不迫的仙女,举手投足间温和却显露锋芒,心中忍不住暗暗喝彩:又美又飒,苍术这斯哪里来的福气有这么惊才绝艳的仙女做朋友?
仙兵们立刻上前,将江青斓团团围住。见大势已去,江青斓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愤恨。
他的视线猛地转向小葱,眼中充满了怨毒:“你这个贱人!一切都是你陷害我!我警告你们,我身后有人,你们怎敢动我?”
却忽而见他的嘴被一道符纸横向封住。
小葱愣了一下,随即赢颉的声音淡淡从灵台传来:“聒噪。”
随着江青斓被仙兵押走,仙兵们开始收拾狼藉。
而妖族们却在这一刻纷纷围向小葱,动作齐齐整整,竟让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安静与肃穆。
小葱被他们此举吓了一跳,这才瞧见他们眼中满是感激与崇敬之情。
一个身形魁梧的狼妖率先走上前,他双手捧着一个朴素的匣子,表情恭敬而郑重。他微微躬身,开口道:“仙子,您救了我们众妖,这是我们的谢礼。”
说罢,他将手中的匣子轻轻打开,匣子中整齐摆放着各色珍贵的妖族宝物:金色的鳞片、莹润的狐尾毛、妖丹、灵草,还有稀有的骨髓与灵珠。每一件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都是极其珍贵之物。
小葱怔了一瞬,这样的珍宝足以让任何一位修士仙家为之垂涎,但它们现在却安静地躺在这简朴的匣子里,被妖族们毫不犹豫地献上。
有之前的前车之鉴,现在别人以感激之名要给她赠送珍宝,她可不敢轻率地收下。
她连连摆手,神情有些慌乱:“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一位年长的狐妖点点头:“仙子,我们这些东西东拼西凑的不算什么,愿仙子不要推辞。这些虽比不上仙子救命之恩,却是我们心意所致。”
他的言辞恳切,周围的妖族纷纷点头附和。
“我……”
那狼妖将匣子再度合上,双手呈上,语气恳切:“仙子,您若不收下,我们心中难安。还请仙子笑纳。”
就在这时,身旁的小黑微微俯身,神色温和却坚定地劝道:“小葱,收下吧。我们妖族行事向来看重恩情,不收反倒让他们难堪。”
小葱心中微微一叹,低头看了看那被奉上的匣子,最终伸手接过,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坚定:“好,我收下了。但你们若是日后有需要,我一定竭尽全力相帮。”
话音落下,周围的妖族一片欢欣,眼中尽是放松与感激之情。
小葱微微一笑,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大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与迟疑:“一直……一直称呼你小黑有些不合适……还没问你叫什么?”
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中似有些复杂,唇边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可不等他开口回答,小葱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她体内灵力早已枯竭,此刻支撑到极限,呼吸逐渐急促,整个人摇摇欲坠。
“接住我……”她仙识微动,传出一道虚弱的讯息,话音未落,身形已软软地朝地面倒去。
赢颉在瞬间闪身而出,白衣翻飞,毫不费力地将她接入怀中。
她的身体轻如羽毛,心脏却有力的搏动着,赢颉感受到她心跳的节奏和温热,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小葱安静地晕倒在他的怀里,长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苍白的面色在微风中愈发显得脆弱。
站在一旁的贺雨霖见此情景,眼神微微一颤,她看着赢颉怀中的小葱,神情复杂,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
不想,还未等赢颉迈步,一道低沉却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把她交给我。”
赢颉没有回应,甚至连头也没抬,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小黑的质问。
他只是低头看了怀中的小葱一眼,抬起修长的手指,将她垂下的发丝拂到耳后,动作轻柔而漫不经心。
小黑见状,语气更是阴沉:“我与她是至交朋友,我来带她走。”
赢颉淡淡地扫了小黑一眼,“以你如今的样子能带她去哪?难道真想坐实她勾结妖族的罪名?”
这话确实叫男人无法反驳,遂稍稍沉默,这厢赢颉仍道:“你如今也是内息不稳,都自顾不暇了……有这闲工夫挂心她,不如管好你那些同族,顾好自身。”
“你……”小黑被说中要害,于是一噎,却仍旧忍不住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赢颉道:“你不如在她醒后自己去问。”
贺雨霖见状,上前打圆场道:“这里的妖族,我会派人送回下界,不必担心。至于她。”她的目光落在小葱的身上,语气放缓,“她现在灵力耗尽,身体损耗严重。正好,我让人第二重天安置一处宅院,带她过去调养。”
说完,她又将目光看向小黑:“你身上有她的认主烙印,而且我想她也有话要同你说,你也跟我们去吧。”
赢颉听罢,没有再多言。贺雨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赢颉,随即转身吩咐仙兵准备护送妖族离开。
……
小葱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四周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透过窗棂,外面已经开始飘雪,洁白的雪花在空中轻盈地飞舞,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的青松上,仿佛整个世界都静谧了下来。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竟然不觉得有多疼痛,只是略微有些疲倦。
一阵清冷的香气飘了过来,小葱抬眼望去,一位仙姿绰约的女子缓缓走进,正是贺雨霖。
“醒了?”说罢,她低头为小葱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细致,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这位传说中高不可攀的神女,居然就这么站在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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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照料她?
她顿时有些害羞,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坐起身来,心里乱成一团,脸也有些发热。
小葱愣了一瞬,随即连忙点头:“是的,多谢您……给您添乱了。”
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带着一种敬畏与不安。毕竟,面对神女一般的存在,她如何能不感到拘束?
贺雨霖轻轻一笑,温和的语气让小葱稍稍放松了一些:“无需多礼。你只是用灵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
小葱松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自己的手腕。她注意到手腕上的镯子,镯子黯淡无光,不再像之前那般散发出微微的光辉。她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我那朋友呢?他去哪儿了?”
贺雨霖目光微微一动,淡淡答道:“他有事出去处理一些事务,等会儿会回来。”
小葱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没多问。她转念一想,又想到了小黑,便轻声问道:“那……小黑呢?他还好吗?”
贺雨霖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语气淡然:“他没事,已经被安置好了,你可以去找他。”
小葱听罢,心中稍安,挣扎着坐起身,轻声道了句谢,随后迅速穿好衣衫,走出房间。夜色清冷,雪花轻柔地飘落,落在她的肩头,融化成点点水痕,寒意渗入肌肤。
沿着雨霖的指引,她一路走到松树林深处。推开木门,眼前是一片幽静之境,松针覆雪,静谧如画。
小黑正盘坐在一棵古松之下,神情淡然,目光温和如初。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向她。
“小葱。”他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关切,“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小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多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顿了顿,她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带着些许试探,“对了,小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南烛微微一愣,随即失笑,眉眼间透着一抹柔和。他目光落在小葱脸上,认真而平静地说道:“南烛,吾名南烛。”
小葱怔住,看着他妖冶昳丽的俊美面庞,竟不由得耳面发烫。她下意识低头,暗自懊恼: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她竟一直随意喊“小黑”!
小葱微微蹙眉,“你知不知道,你走后,我出了些事情……”
南烛微微一愣:“出了什么事?可是和今日那仙族青年有关?”
话音刚落,小葱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严肃的神色,她仰起小脸注视着南烛,好似想试图用这种方式看到对方的心底去:“你给我的妖丹到底是何物?”
“自然是我灵蛇一族的妖丹。”南烛面上仍是不解。
小葱眸色一冷,声音中却透出难掩的压抑与愤怒:“可是,你知不知道,司星阁至宝丢失的事情,恰恰因我持有你的妖丹而被卷入其中!后来,我在市集上用你的妖丹换到了我们司星阁的至宝,这直接成了我偷窃的罪证!”她的声音微颤,带着恨意,“我被逐出司星阁,受了五十道碎魂鞭,离灵解就差一口气……南烛,这是你设计的吗?”
她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是你吗,南烛?”
南烛失口否定,面上也出现了些许慌乱:“我万不知那至宝是何物,我也不过初入天界……”
他的眼神也随之迫切地扫过小葱的全身,“五十道碎魂鞭……肯定很疼吧……你、你最后是怎么……”
小葱打断他:“是你方才说的那仙族青年救了我,他虽然有些冷硬甚至不通情理,但也因为一些缘由,对我颇为照拂。”
南烛沉默片刻,似有话要说,却又被小葱截住。
她直视着他,目光中满是复杂:“还有一件事。南烛,你们妖族若无消亡之兆,是不可能取出妖丹的吧?可你为何能取出妖丹交给我?”她的声音低沉,透着疑惑,“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南烛闻言,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焦急。他声音微微发颤,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低声说道:“因为……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28. 覆府局(四)
小葱愕然,她……竟会长得像南烛的故人吗?
她问:“哪里像?”
南烛毫不迟疑地答道:“眼睛。”尤其是在她变幻成灵蛇妖的时候。
顾盼神飞之间更是像了。
小葱蹙眉。未免太牵强,这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明明是多少人间本子里的陈词滥调,第一重天的书肆里可不乏这样凡间的情爱之事。
少来了!
南烛见小葱眼神,知她对自己所言毫不信任,遂继续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妖族,妖丹离体即死。所以我给你的——是我妹妹的妖丹。她被凡人修士设计取丹,但她的妖丹早已无半分妖力,被弃之如敝屣。你救了我,眼睛又与她相似,再加上我不弃这身妖力也无法脱身,于是将妖力注入其中赠予你。”
她眼睫轻颤,难以置信道:“可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
南烛与小葱视线相交,怕有人偷听,便借主仆契传音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不论你有什么都会意外得到这璇玑露吗?你没有前尘往事,在天官府甚至都没有完整的仙籍,下界无人心中有你,你没有祠堂没有仙龛,所以没你一个无甚可惜,只因你的微不足道,所以是最好的替罪羊。”
小葱怔怔地听着,心中一片混乱。
他言辞恳切,话语像一根根刺,直直扎进她心里,将那些她不愿直视的真相一层层揭开。
的确,放眼整个九重天,根本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替罪羊,无背景却有欲望者最容易被人利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心绪,转而传音回去,“那你呢?南烛,你又为何会出现在青玄洞府?既然知道这里凶险,为什么不离开?”
南烛目光微冷,唇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意:“离开?我执意飞升,就是想查清我妹妹的事,她死的蹊跷,被活活刨丹,可妖丹里却早已没有半点妖力。我在一线天碰到了那群仙家在押送妖族,且他们衣服上的纹样我层在下界见过,正是在妹妹出事之际……”
小葱慌乱地翻着无名书,泛着淡淡灵光的书页在她指尖急切地划过,颤抖的手指显露了她内心的焦急与不安。
“当初我为了救你,才意外给你下了灵兽契。现在我就解开它,放你去下界。至于之前的所有,我便不去计较了。”她语气急促,眼神躲闪,更不想再多看对方一眼。
她的话未说完,手腕已被南烛握住。那一瞬,她只觉得他的掌心微凉,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他看着她,低声传音,声音温沉却笃定:“不用解,将此契留着。”
小葱一怔,抬眸与南烛对视,眼中满是疑惑:“为何?”她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南烛低笑一声,那笑意却夹杂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带着几分自嘲。他摇了摇头,语气略显低沉:“以你现在的情况,若留我在身边,只会给你添麻烦。”话锋一转,他看向她,眼神沉了几分,“但我想托你一件事……”
小葱的手僵在半空,动作停了下来。
她紧紧盯着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不会是要我帮你查清你妹妹的死因吧?”
南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抿唇看着她,那份沉默不言已然说明了一切。
小葱当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陡然冷淡了几分:“不可,这事我做不到……南烛,你真是看错人了。”
南烛没有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颗妖丹,递到了她面前。那妖丹散发着淡淡幽光。
他目光平静,传音给小葱:“这是我妹妹的妖丹。你带着它去第七重天的天官府,它会指引你找到她的命簿。命簿不会说谎,里面会清楚记录她的死因……以及她的轮回。”
小葱低头看着那颗妖丹,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冷笑了一声,唇角带着一抹嘲讽:“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南烛似乎并未因为她的嘲讽而动怒,语气依旧淡然:“可是你已经救了我,定了主仆契,彼此之间早已有了羁绊。”
小葱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南烛身上,传音时语气里满是冷意与失望:“难怪当初你对我施下认主印时那么顺从,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利用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透着失落与愤怒。她救过他两次,然而他回报给她的,竟不过是深深的算计。
南烛眼眸微垂,态度稍稍低缓了几分:“可当时我若不顺从,你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我是你的灵兽?又如何平安离开?”他语声平静,却不失力道。
到底还是她太过纯粹,才会将他当作好友,不惜深陷陷阱也会救他,救那些妖族。
小葱闻言一滞,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心中却早已生出更多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冷漠传音:“而且,当初你那么轻易地就把你妹妹的妖丹交给我,难道你根本不需要它,就能找到她的命簿?”
南烛听罢,那红眸微微一沉,眼神黯了几分。他抬眼看向小葱,传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疲惫:“我是她的兄长,我当然不需要借助妖丹,也能找到命簿。”
她看着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只是握紧了袖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南烛站在小葱面前,向来冷冽淡漠的神色,此刻却微微柔了下来。他的手轻轻垂在身侧,指尖似是不经意地微微蜷起,掩盖着一丝隐忍的情绪。
他低垂着头,却带着一丝难掩的颤意,他低着头,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压抑心底那翻滚的不甘。
“我知道……”他的传音低沉而缓慢,似是在组织着每一个字,“我没有立场强求你。你救过我,是我欠你的。但如今,因为你救了那些妖族,我发现只有你可以。”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抬眸看向小葱。那双平日里透着冷意的红眸,此刻却多了几分沉重与挣扎,仿佛想要强作冷静,却掩盖不了眼底那一抹痛楚。
“她是除我之外唯一的灵蛇族。”南烛传音微哑,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力,“当年她死得太过蹊跷,被人夺去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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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有半分妖力在妖丹中。我不敢想象,她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她的死,一直是我心中的牵挂。我……我还想去找到她的来生。”
话语虽平淡,但那抹深藏于语气中的痛楚与倔强,却像沉重的绳索一般,死死勒住了小葱的心。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复杂情绪,声音更低了一些:“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也不知还有谁会愿意帮我。小葱,若你能带着她的妖丹去天官府,查清她的命簿……不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偿还。”
小葱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意和自嘲,像是在嘲笑自己,也像是在对南烛的期待嗤之以鼻:“你让我去天官府,去第七重天?南烛,我连门在哪都不知道!”
倘若,她有朝一日真下定决心想去第七重天的话,那也应当是为了自己,绝不是为了旁人。
她先前是良善不假,如今她明白了。在万事之前,她得先顾好自身,不然旁人再随便两句就能轻易利用她,她不就又会重蹈覆辙?
南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情绪,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他的手指轻轻握紧,眼神中透出一丝自嘲:“我知道,我的请求可能让你为难。毕竟,天官府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但我……真的别无他法。若是你不愿,我也不会怪你。”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竟带着一丝苦涩与卑微。他的姿态不再是那般桀骜,他抬起双手交叠在胸口,指尖微微蜷起,贴近心脏的位置,动作缓慢而郑重。
小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
他俯身,右膝跪地。
随即,南烛颈后的黑色色蛇纹在发间若隐若现,泛着微弱的光芒,仿佛伴随着他的动作而苏醒。
这是他已经被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记忆,他在用灵蛇族最高的礼节,向小葱俯首。
“所以我,心甘情愿,做你的灵兽。并且,灵兽契若想解,是要两厢情愿,若我不愿意,你一人也无法强行解除,不然我会消亡。”南烛眼神近乎迫切。那是在对她低声恳求,而不是命令。
小葱咬牙:“你这是在逼我?你真拿准了我不会让你去死?”
南烛:“你不会的……我根本做不到!”
南烛看着她,神色平静却透着几分认真,声音低沉:“我会努力修行,看看是否还有再次飞升的可能。而留着这个契约,也意味着你可以随时召唤我。若你遇到危险,我能感应到并即刻赶来你身边。虽然这样会削减我的妖力,但至少,你在天界多了一份助力。”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柔意,语气变得更为郑重:“我会守着你的契约,为你护道,永生永世护你周全。”
小葱微微抿唇,收起妖丹,终是低声说道:“好……”
她是相信南烛不是有意加害自己,但也不代表她会在他利用目的这么明显的情况下,承诺帮他去查清他妹妹的死因。
但先假意应下来,哄得他先回到下界再说。届时她再寻机撇清干系,未尝不是一条退路。
29. 灵气冢(一)
庭院中,风声呼啸,竹影在月光下摇曳,雪花堆积在青石板上,偶有被风卷起,像是一场无声的白浪。
小葱伸手拢了拢披风,快步走上石阶。门边侍立的侍女见状,门边的侍女闻声推门探出头,见是她,眉头微蹙,低声道:“小葱姑娘,这么大的风雪,怎不在屋内歇息?”
小葱连忙低下头,神色恭敬,语气放得极轻:“还请这位姐姐通禀一声,我有要事想见雨霖大人。”
侍女听到“雨霖大人”四个字,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抬手挡住门口,语气冷淡:“你是何事来此?主上正在殿内会客,可没空见你。”
小葱听闻,连忙再退半步,深深福了一礼,语气依旧谦卑:“是小仙莽撞了,若大人真在会客,我绝不敢叨扰。既如此,我就在门外候着,还请姐姐帮忙在方便的时候稍稍通传一声。”
侍女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几分敷衍:“你既要等,那便等着吧,但风雪这么大,可别冻坏了自己。”
小葱垂首道谢,退到廊下站定。
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冻得她脸颊生疼,但她只将披风拢紧,双手藏在袖中,目光低垂,静静地守在门外。
却说此时,偏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室内光影浮动,温暖却掩不住寒意。
春神贺雨霖端坐主位,神色清冷,指尖轻拂着茶盏,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下首坐着一个姿态谦和的男仙,正是参商。
“星君大人闭关未久,竟为小葱这样一个罪仙,特意造访第二重天。”贺雨霖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若有若无的调侃,“如此体恤手下,令人敬佩。九重天上有些仙人素来爱装模作样,您的这份用心倒是显得他们相形见绌了。”
参商轻轻抬眸,目光柔和:“春神大人谬赞了。小葱虽为罪仙,但她牵涉璇玑露失窃一案,此事非同小可,我需带她回去,查清这来龙去脉,好给银河里的星子们一个交代。”
贺雨霖道:“话说她最近也掺和进了一起拍卖妖物的案子,本殿也要留她,她可是凭一己之力毁了别人销金窟……算是个证人呢,这人你带不走。”
他不露声色的顿了下,而后又道,“春神大人说本殿热心,您又何尝不是,这案子就连钧天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春神大人却揽过来蹚浑水也不是因何而起?”
心中的烦乱被挑破,贺雨霖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
的确,整个天界赢颉虽只与她亲近,但她若不主动造访传讯,他是断不会主动来找她的。
那万目敬仰的不动凡心神明哥哥,可近些日子,却一反常态。
时而让她去收罗仙法,时而借灵石,现在更让她带着钧天司的人查什么青玄洞府的案子。
表面上虽是推辞不过,她却免不了心生窃喜。以为是自己水滴石穿金石为开。
只要是他主动开口,她定然是乐意尽力相助的。
不过待她亲自来下界一瞧,更是意外,原来这一切竟都是为了那再寻常不过的小葱。
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赢颉竟化出几分元神,掩去真容,依附在那灵镯之内,似是在暗中护着小葱。
她虽心里有怨,但也只能尽数吞下去。不管怎样他都是九天神明,而九重天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僚属。
如今这前帝君之徒,整个天界唯一一位可以窥伺天机的参商,竟也为了这小葱打破自己三月一闭关的惯例,特地下来向她讨人。
都实在太反常了些……
贺雨霖将茶盏放回几案,声音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星君大人言重了。仙界享受下界香火供奉,我们自然都应当有做仙的自觉。这青玄洞府拍卖妖物便关乎九重天秩序,我自然不能放过……只不过,小葱能在五十道碎魂鞭后活下来,再加上灵根开化,实在不太合常理,不知星君可知其中的关巧?”
参商闻言,眉目不动,并不打算回答春神抛来的疑问,反倒规劝道,“大人日理万机,正因如此,春神殿更需您主持大局。有些琐事,若是无关大局,实在没必要劳烦您亲自插手。”
贺雨霖似笑非笑地回道:“星君大人如此关心本殿的事务,是怕本殿忙不过来,还是另有所指?”
参商缄口不言。
贺雨霖则继续戳对方的肺管子:“星君可是又想把她带回去庇护着?不若等本殿这案子勘完,星君再来要人不迟……记得星君开始接管司星阁不久,就一直有着隔月便要闭关的习惯,这不见首尾神秘莫测的都快赶上第九重天的大人了……想不到却还是如此洞悉阁里的动向。”
参商微微一顿,目光不动声色地与贺雨霖对上,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快,可语气却愈发淡定:“司星阁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我自然难辞其咎,不论如何也不能闭目塞听,作为司星阁星君,自然要查明一切,不管她是否知情。这并非庇护,而是职责所在。”
贺雨霖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终是轻轻一笑。
她是真的不想再帮赢颉留这与她不相干的人了,贺雨霖语气中透出几分讥讽:“职责所在,星君大人真是天界的典范。既然如此,本殿若再拦着您,倒显得不近人情了。罢了,小葱随您回司星阁便是。”
参商眉间微动,语气不疾不徐:“有劳春神担待了。”
贺雨霖挥了挥手,淡然道:“希望如此。”
她转头吩咐侍女:“去唤小葱——”
侍女刚欲离去,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主上,小葱姑娘就在门外。”
贺雨霖微微一怔,转头看去。廊下雪花飘落,小葱单薄的身影伫立在寒风中,肩头积了一层薄雪,脸颊冻得微红,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安与拘谨。
小葱草木灵,天生怕寒,更何况第二重天的冬夜比寻常更冷些。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擅入,只能站在外头,等着殿内的春神与参商星君议事结束。
就在她打算再跺跺脚驱寒时,大门忽然被推开,暖黄色的烛光从殿内倾泻而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内缓步走出。
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缓步而出的身影上。那身熟悉的素雅长袍,那如春风般温润的眉目,让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星君大人?”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参商星君循声望向她,目光落在她被寒风冻得微红的脸颊上,眸色微敛,快步上前。他脱下自己的披风,动作轻缓地披在她肩上,语气颇有些无奈:“这么冷的夜,你为何站在这里?”
小葱低头,手指轻轻攥住披风的一角,是如何也没想到在殿里和春神议事的会是自己魂牵梦萦之人,声音微颤:“主上与星君大人在议事,小仙不敢擅入。”
参商星君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忍:“你是草木灵,这夜里最难耐寒,为何不知避一避?”
小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参商向她伸手:“走吧,我带你回司星阁。”
小葱看着参商温柔到快要把人化开的眼底,却怔住了。
“她不会跟你走的。”
循声望去,只见赢颉缓缓从夜幕中走来,雪花簌簌落在他的肩上,他的面容笼罩在风雪中,尚叫人看不清。只那双冷漠孤傲的眼睛,却叫人看得尤为清楚。
小葱抬与赢颉对视一眼,两人虽未言语,却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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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参商目光在赢颉身上微微一顿,见对方不过作仙侍打扮,脸上却有丑陋的疤痕。
但明显这副有损的皮囊,不过是个假象,至于这人到底是何人他却探查不出……
连他都探查不出的人物……
随即他收回视线,看向小葱,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几分探究:“你是这样想的吗?”
小葱问:“大人带我回去是已有把握去惩治那嫁祸于我的人吗?”
参商道:“你同我回去之后我自会查明真相。”
赢颉语气轻描淡写:“真相?连司星阁一众长老都不想深究的真相,只说明这幕后之人有些不简单。是否推小葱出来顶罪,才是无论于你、于司星阁,都是最好的交代?这样的真相你如何才能查明?”
参商微微一顿,目光在赢颉身上停留片刻,似是若有所思。
小葱揉揉冻红的鼻尖,本来还想给参商星君还有苍术介绍一下彼此,现在却愣住了。
她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
这两人之前难道认识彼此?
九重天好小!
小葱:“你们二人之前见过?”
听得二人同时道。
参商:“未曾见过。”
赢颉:“久仰大名。”
小葱悻悻一笑:“说明有缘分,有缘分,哈哈。”
参商的语气依旧温和:“天机一向难测,我既然是司星阁之主,若有人故意遮掩,总是能窥得些许痕迹。若这事不是小葱所为,我为何会让她白白受委屈?”
赢颉冷冷道:“星君不愧为三界唯一能推衍天机之人,不过早有听闻,私窥天机,暗改天命是会付出代价的——倒是不知星君可有试过?还是如今愿把这样的法术用在一个小小的葱灵身上。”
参商满不在意地一笑:“不愧是春神身边的仙侍,看来是知道不少天界秘辛。”
赢颉道:“不过都是些上重天里的流言,小人道听途说罢了。”
风雪之中,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参商星君的目光柔和而深邃,赢颉的神情淡然却不失锋芒。
谁在点.火药?
小葱被夹在中间,只觉得有些莫名。
这二人明明是初次见面为何就夹枪带棒起来,还有自己的来去凭啥要他们拿主意?
小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想必大人亲自来此,也已经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但若我随您回司星阁,大人可会还我一个清白?若您真能拿出切实证据证明璇玑露失窃与我无关,那些人难道不会说,是大人在做假证包庇我?”
参商星君微微挑眉,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无奈:“我自有办法查明真相。璇玑露干系重大,这偌大的罪责不该由你这样一个小仙灵来顶。”
“可我安然无恙地回到司星阁,本身就足以让人口舌四起。因为我活下来了,而这本不该发生,五十道碎魂鞭我本应该魂飞魄散的!”小葱苦笑了一声,目光微微低垂,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您托了青瑶仙子护我,对么?”
参商沉默。
小葱道:“我察觉到了。”
参商星君的目光微微一凝,眼神中划过一丝复杂,但他并未否认,只是轻声说道:“可你若不随我回去,你又能去哪?做个寻常散仙,等着青玄洞府和璇玑露失窃的幕后主使派人追杀你?”
小葱被他的目光盯得一阵发慌,却还是倔强地抿了抿唇:“至少,不会拖累你,你已经对我很照顾了,小葱感激不已。”
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她的声音随着风雪隐隐消散,却带着一种出奇的坚定:“星君大人,我想……换一种活法。”
30. 灵器冢(二)
小葱道:“我想亲自去上重天,去天曹诉状!”
参商急道:“怎可如此!”
小葱她的语气清越,话语间丝毫不像一颗小草该有的力量:“我知参商星君对我的恩赐,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凭借自身改命,自当参加仙考,服侍星君左右,在司星阁谋事虽是安稳,但那并不是我的心之所向,能够留在司星阁不是靠我自身努力换来的,别人只会觉得是我利用了你的悲悯之心,我无法忍受那些冷眼和嘲笑,也许这次的嫁祸,是给我的一次警醒。”
赢颉看向参商:“如你所见,她的来去,不是你能决定的。”
参商微微一顿,漆黑如夜的双眸在她脸上凝视片刻,长久以来维持的温雅持重早已有了些许裂纹。
他只想拔光小葱身上的刺,让她乖巧的,顺从的呆在自己的掌心。
若她离他而去,一切原本计划好的棋路都将失控。
这时,站在一旁的贺雨霖微微一笑,清冷的声音宛如春雪消融,直指人心:“既然星君如此担忧她去不了上重天,不如赌上一局?”
三人闻声,纷纷转向她。
她一身白衣,清丽无双,她缓缓步下台阶道,“上重天很多人都知道帝君把帝子闻商罚至下界一事。毕竟是亲生父子,帝君终归还是后悔了。再加上出了昨日那事,帝君他为人素来威严,既已降下惩罚,又怎会轻易开口召回?于是,他为闻商设了一场试炼,名义上是考验天界仙灵,实则是为闻商铺下的归途,既不失颜面,又能修复那摇摇欲坠的父子之情。”
“这试炼非同小可——若能通过,闻商便可一跃而上,直接跨越第三、第四重天,甚至得第五重天的天罡隐纹加身。这不仅是荣耀,更是帝君对他的默许与认同。只是,这试炼虽为闻商设下,却未明言限定他一人参与,其他仙灵若有胆识与实力,同样可争一线机缘。我倒觉得,小葱姑娘可以一试。”
闻言,小葱眼睛忽而亮起微光。
还有这种好事?
参商瞧见小葱早已流露出来的欣喜之色,脸上又是一黑。
“此事并非儿戏。这试炼既然是捷径,势必险象环生,闻商是帝子,他若参与进去自有帝君庇佑,可你不一样……”参商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稍稍加重,似在暗示小葱不要动此念头。
贺雨霖却神色未变,缓缓开口,带着几分温柔的劝慰:“既然她心意已决,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逆流而上,这才是天界的立身之道,不是吗?本殿愿加码——”
“如果小葱真的能通过第三重天的试炼,春神殿便授她一个预备仙职。”她眼神忍不住瞥向赢颉,而赢颉无心无情,从他的神情上根本窥探不出分毫痕迹,“从此有人动她,需先问过我春神殿的意愿。”
贺雨霖看似是在好心提议,实则也掺了几分算计,她想借这凶险的试炼,试探出小葱和赢颉到底是何关系。
她也派人去查过命簿,这小葱的确没有前尘。但上古时期也并不是没有借魄寄魂的传说。
不过几眼,贺雨霖便立刻抽开眼神。
是否这葱灵——会是那个人?
参商沉默片刻,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赢颉,声音低缓:“这场试炼可并非是她能轻易承受的。”
赢颉沉稳道:“赌。”
他也有他的打算,他也想试探。只觉得参商将这小葱带到天界不会那么简单,只怕是别有用心。
若小葱当真命悬一线,他想看看参商作何反应。
这参商如此在意这颗葱灵,不惜终止闭关来雨霖这里要人,背后必有古怪。指不定会与自己与小葱之间的契约有关。
参商看了眼赢颉又看小葱:“你和小葱是何关系,你如何有资格决断?”
小葱嗡声道:“自然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
赢颉扬眉,不置可否。
贺雨霖和参商二人的身份皆是能震碎三界的大人物。赢颉的身份更不用说。
于是这天,各怀心思的三位仙神,就这么敲定了小葱这个小人物的去路。
……
次日,贺雨霖吩咐人将南烛送回下界。
小葱目送南烛离去的背影逐渐被云海吞没,心绪起伏间却强自按捺着,只将一切藏于微垂的眼眸之下。
而赢颉始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前段时间他为了不受通感的影响分化元神在小葱的灵镯上,但行许多事都有不便。不在的这几日,他都在寻找自己和小葱的契约究竟是何物。
可惜搜查未果,这便用了一个上古灵器麻木了一下自己的五感,小葱那头的感知于他总算有所减弱。
于是这回赢颉是亲身来到了小葱身边,行事也方便了些。
他虽对小葱南烛二人契约是否已解心存疑惑,但见小葱如此迫切地想与南烛撇清干系,便也没有多问。
自己和她才是客观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别人若是靠近她都是居心叵测。
哪怕那些人认识小葱早于自己。
他反正都无心无情了,没必要讲道理。
与此同时,参商也离开这里,前往司星阁处理因璇玑露失窃引发的种种动荡。
他一面平息诸事,一面不得不面对阁中仙子对小葱的种种议论:“受罚未死,反倒开了灵根,竟还是无垢灵根!顺利通过第二重天,这等天资,简直有一路扶摇直上的势头。”那些流言蜚语像冷风一样,刮得司星阁内暗潮汹涌。
长老们听得久了,难免愤愤不平,冷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她处死,免得留下这等后患!”
如此,参商也只能笑眯眯地打圆场说,既然还能亡羊补牢,那便既往不咎罢。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又过了数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知从何处走漏了消息,青玄洞府被水淹一事不知被谁传是小葱所为。一时间,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仙灵,成为天界口口相传的风云人物。
有人赞叹她有风骨,毕竟这青玄洞府搞这种黑白买卖许久,但说背后有大人物靠着,遂没有一个人敢去开罪。
也有人将一腔妒意藏于艳羡之下,说她沽名钓誉,敢出这种风头在九重天也呆不久。
说什么的都有,但是骂声还是改过了溢美之词,毕竟青玄洞府一垮,不少上重天的仙人都没了消遣之地。
可小葱对此却并不在意,送走南烛后,她便将自己关在清冷的山间,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
只因试炼还有一月时间便要开启了。
晨光未升,她已在山林间布阵写符,清晨的露水染湿衣角;星月高悬,她仍在静坐运气,灵力缓缓流转于体内。
外界的喧嚣、议论、嫉妒,在她耳中不过是风过竹林,空留余音。
小葱静静地盘坐在榻上,窗外风雪呼啸,夜色深沉,唯有烛光在不远处摇曳,映得屋内一片昏黄。
她闭上眼,努力调整内息,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却始终无法凝聚成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阻力,扰乱了她的心绪。
渐渐的,疲惫和恍惚如潮水一般涌上,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梦境。
梦中,屋内的寒意散尽,窗外的风雪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春光。
气中弥漫着旖旎的味道。
她半倚在床上,感觉身体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托起,那触感温柔而有力,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引导。
“你喜欢这样。”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血液似乎流得比平时更加滚烫。
指尖轻柔得像拂过新绽的花瓣,带着若有若无的凉意,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滚烫。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另一只手稳稳地揽住腰间,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衫传来,唇舌之下,她心头一颤。
“真的不愿意?”那人低声问,声音沉而缓,似有一层低哑的笑意,像是在逗弄她,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引力。
那人低下头,目光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缓缓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别怕,是梦而已。”他的手掌温暖,缓缓滑过她的指尖,落在她的腕上,仿佛要引导她做出某种回应。
小葱却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整个人微微后仰,靠在床榻的软垫上,脸颊上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热意。
刺激如潮水般涌入,小葱猛然睁开眼,周身一片冷汗,湿透了里衣,额间的发丝也紧贴在皮肤上。
她急促地喘息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榻上的薄毯,指尖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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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梦境中的气息仿佛尚未散去,残存在她的鼻尖与心头,令人无法忽视。
她怔然坐了片刻,手抬起又放下,眼神复杂,却在下一瞬间骤然冷下。
过去的她或许会沉湎于此——但现在不行!
她不能让这些无意义的梦扰乱心神,更不能让它破坏她的修行。
想到偏屋的庭院里有口凉井。
她一咬牙,踉跄着站起身,披了件外衣,推开门快步走向偏屋的庭院。
寒冬的冷风刺骨,卷着雪花迎面扑来,将她本就汗津津的皮肤吹的起了一阵寒颤。
她颤抖着打来一桶井水,直接将冰冷的水兜头浇下。
“哗——”
刺骨的冰水瞬间将她浇透,从头到脚,冷得她几乎失去了呼吸。
牙齿上下打颤,冰水顺着发梢和脸颊滑落,像刀一样割过肌肤。
她咻咻喘息,可脑海里仍有片段闪回。
不够,还是不够!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弯腰再次提起水桶,打算再浇下一桶。
“够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是暖的,与她冰冷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赢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声音低沉而缓慢,却透着不容置疑。
他怎么来了,这么深的夜……
小葱下意识地想将水桶放下,却不料手早已麻木到没有知觉,手指一松,水桶便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水花四溅,也打湿了赢颉的衣摆。
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赢颉的眼睛。
小葱一愣,咬了咬冻得发紫的唇,倔强地看向他:“我……”
“坚持什么?这么冷的天,你浇冰水做什么?”他的语气不带质问,却透着几分平静的探询。
冷到打颤的还不只她一人。
赢颉的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衣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没有再多问,只抬手轻轻一挥,指尖凝聚出一簇柔软的火焰,将她身上的湿衣瞬间烘干,冰水化作缕缕白雾散入夜空。
小葱咬了咬唇,紧紧攥着已经恢复干燥的衣袖,低头不语。
她要怎么说?
赢颉看着她片刻,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罢了,不要再有下次。”
赢颉给小葱披了件斗篷,目光平静如常,声音低缓:“回房歇着吧,不要再折腾了。”
小葱抬眼看了他一瞬,心中百味杂陈,却什么都没说,只低声闷闷应了声。
她转过身,披着他的披风走向房门,脚步轻缓,却有些踉跄。
推开门,屋内的暖意扑面而来,将外界的寒风尽数隔绝。
小葱站在门口顿了顿,侧身看了眼身后浓稠的夜色,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却终究只是将门轻轻掩上。
她步入寝房,抱着膝盖,裹着披风团坐在榻边,目光低垂,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纹路。
少女此刻无助的样子像个小兽。
被外人现场抓包的的感觉太难受了!
她咬着唇,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你懂个什么……卧房隔那么远还能被抓到,他半夜不去歇息肯定有鬼!”
她强撑着眼皮,经过一日的高强度修炼明明疲惫得不行,却迟迟不敢躺下。
梦境如潮,稍不留神便会将她卷入深渊,挣扎半夜也无济于事。
可她又忍不住想:若真是梦,为什么会如此真实,甚至连那炽热的温度都让人心乱如麻。
庭院中,风雪轻响,枝影摇曳。
赢颉静静站在庭院中,不懂那莫名的酸涩不安是何物,只站在原地怔愣良久。
片刻后他才转身,独自走向院落的另一端。
月光洒在雪地上,将他的身影拖得修长。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四周的灵力都往他手心聚集,凝聚成一个实体,不过眨眼的功夫。几根散发着流光的琴弦乍然显现,他指尖微动。
随即一阵清浅的琴音传来,像是从风雪中诞生,缥缈而纯净。
琴音初时轻柔,如春风拂过青竹,带着不染尘埃的清透。
那琴音穿过窗棂,悄悄飘入小葱的耳中。
她本倚在榻边发呆,听到琴声时微微一愣。
31. 灵器冢(三)
她喃喃一声,“是谁大半夜不去休息反倒在弹琴……”要不是弹的好听,她便要破口大骂了,她虽是不打算睡,可若是影响了人家春神休息可怎么是好。
音律流淌在耳边,轻而柔,将她灵台所有的起伏都给变得熨贴。
好好听的琴声,小葱从未听过这样的天籁。
她的手指不再紧握,身子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眼皮缓缓阖起。
“好……舒服。”她迷迷糊糊地喃喃,嘴角竟浮现出一抹浅笑,随即陷入沉睡。
而在另一处殿中,贺雨霖正倚窗翻阅卷宗,忽而抬起头,眉心微动。
她微微偏头,轻声问身旁的仙侍:“你听见了吗?”
仙侍点头,脸上显出几分恍惚:“听见了……似神谕梵音,仿佛灵魂都被涤荡了一遍,难道是那位大人?”
贺雨霖沉默片刻,翻动卷宗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摩挲着封页,眸色深沉,像是回忆,又像是感慨。
她喃喃道:“你很幸运,这样的琴音就连我也很久没听到了。久远到……上古的时候吧,你很幸运。”
听了贺雨霖的话,仙侍这便阖目用心聆听。
少顷,她忽而惊呼道:“主上……小人在五品已然瓶颈良久,但眼下好像有了要突破的意思!”
贺雨霖轻笑:“去吧,抓住这大好的机会。”
仙侍福身:“多谢主上!”说完她便小跑了出去。
贺雨霖抬眸望向窗外,夜色笼罩下的庭院深沉而静谧,风雪悄无声息。
那琴音仍旧穿透夜色,柔软地向她奔来,雨霖一时恍然。
那可是无妄,那是他的灵器。
用来制衡天道的无妄琴。
……
清晨的寒风割面如刀,第二重天的竹林间,积雪未融,空气冷得让人无法喘息。
小葱缓缓摆开架势,双脚沉稳地扎入积雪中,手掌如风,带起一道无形的灵气,朝着前方挥出。
风雪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小葱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她挥拳,掌劈,动作没有丝毫章法,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最原始的动作,到底还是在和自己较劲。
“杂念!”她低喝,双掌结印,灵力化作微弱的涟漪,却被寒风轻易撕散。
在不远处的暗影中,赢颉静静而立,寒风穿过他袖口,他却不为所动,目光深邃地落在小葱身上。
这样作茧自缚如何才能变强?
他的指尖微微一动,风雪陡然加剧,飘扬的雪花在空中旋转着凝聚,逐渐化作一道道锋利的箭镞,隐匿于风雪之间,悄无声息地瞄准了林中结印的小葱。
小葱猛地睁开双眼,周身的灵场自然而然地警觉起来。
她抬眼看向四周,发现风雪之中竟藏着数不清的锐利雪箭,箭镞如寒光,隐隐逼近,让人避无可避。
下一瞬,一支雪箭破空而来,直袭她的眉心!
小葱迅速翻身而起,手中写符将飞雪击碎。
然而,她刚屏退了第一波攻击,第二波更密集的雪箭便接踵而至,铺天盖地,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每一支雪箭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既快且准,像是重重围困的机关,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谁!”小葱怒喝一声,目光在风雪中寻找那隐藏的操控者。
回应她的,只有更凛冽的寒风和无穷无尽的箭雨。
她无法停下,只能一边释放灵力做挡,一边在心中暗暗叫苦——她的灵力在迅速消耗,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而这些雪箭却像无穷无尽一般,连她的灵力屏障都逐渐变得摇摇欲坠。
雪箭破空而来,每一支都快如流星,锋利如刃,逼得她步步后退,手臂上已被寒意划出一道道细微的伤口。
灵力渐渐耗尽,双脚陷入积雪之中,疲惫如潮水涌来。
“雪为箭,心为弦……”她忽然喃喃一声。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仿佛风雪的律动不再刺骨,而是与她的呼吸融为一体。
那些雪箭隐隐带着一种韵律,似在引导着她去捕捉什么。
小葱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缓缓睁开眼,目光如霜般清冷。
她不再试图用力去挡住这些雪箭,而是放空自己,将灵力内敛至丹田,完全凭着身体的直觉去感应周围的一切。
雪箭再一次袭来,小葱猛地翻身,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一支凝雪成形的箭镞,寒意透骨,却没有伤到她的肌肤。
她顺势一甩,箭镞反击回去,将另一支箭击散,随后她身影轻灵如燕,在风雪之间穿行,双手游走如流水般接连抓住几支箭镞,反手掷出,雪箭四散,空中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随着最后一支雪箭在空中消融,风雪渐渐平息,四周归于沉寂。小葱站在雪地中,喘着气,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喜悦。
她明白了——敌意与寒意并不是外来的障碍,而是与天地共生的一部分,唯有融合其势,方能以无形破有形。
“赤手空拳也能化雪为刃,倒是勉强开了点灵性。”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葱回过头,看到赢颉从暗处缓缓走出。
小葱抬眸,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你早就在这里?”
赢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而说道:“不过,仅凭你的手,总归是不够。人要借势,剑要借锋。你缺的,是一件趁手的灵器。”
小葱微微一愣:“灵器?”
赢颉缓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指了指她的掌心:“你的灵力已隐隐成型,但没有载体,再强的灵力也是空中浮絮。没有趁手的器物,你日后再遇险境,只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说着,他微微一顿,转过身向林外走去,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赢颉随手捏诀释放出一扇光门,径直踏了进去。
小葱站在门口迟疑了下,驻足着不敢往前。
她心道:一朝被狗咬……
“放心吧,你已经知道我们缔结契约,这次不会害你,快进来罢。”赢颉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冷淡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小葱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不敢离他太远。
裂隙尽头,忽然亮起一片金光,那光辉如潮水般涌来,渐渐驱散了虚空的沉暗。小葱眯起眼,透过光芒,隐约看到了一片巨大的遗迹。
灵器冢。
漫天金光洒落,破碎的剑刃、残裂的盾甲横亘其间,每一件器物或凌厉如刃,或厚重如山,尽管有部分已失去光泽,依旧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威压。
小葱屏住了呼吸,跟随赢颉踏了进去,光门随之不断缩小直至虚无,这样恢弘又神秘的景象让她一时忘了开口。
赢颉转过身,目光冷静地扫过她,淡淡说道:“这里便是灵器冢,万器归藏之地。”
小葱仰头四顾,眼里盛满了震惊。
只见四周的石柱高耸入云,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符号,微微流转着金光。
小葱惊叹:“这些符号……是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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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吗?”
赢颉缓步走到她身旁,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声音低沉却清晰:“不是寻常阵法。这些梵文是镇压符印,用来封住灵器的威势。你脚下看到的,都是无人驯服的灵器。”
小葱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那些破碎的剑刃、残裂的盾甲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废墟中,有些表面早已斑驳,却依旧散发出微弱的灵力波动。
她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它们都被封在这里?”
赢颉停下脚步,语气微顿,缓缓说道:“这些灵器生前皆有主人,有些甚至跟随过大名鼎鼎的人物。有的可以追溯到上古年代,甚至三界大战之时。”
“那时候仙神陨落无数,他们的灵器随之失去了主人。但灵器有灵,越是强大的灵器,失去主人后越是难以驯服,带着强烈的执念和桀骜。许多灵器的主人陨落,灵契作毁,便再无人可驭。便如这柄断剑……”他抬手指向远处那柄长剑,剑虽蒙尘,却依旧锋芒暗藏,仿佛在沉睡中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灵器择主,生前已随强者,便很难再认他人为主。但它们本身威力极大,若无人镇压,便是祸端。若它们被别有用心的人驯服,就更为可怖。”赢颉的语气虽淡,却透着寒意,“仙界不能容它们肆意流散,便将它们封入此地,以梵文压制气息。
他的话不轻不重,却让小葱心里一震。她再看向那些破碎的灵器时,眼里多了几分敬畏。
小葱看着那些灵器,心头隐隐一震,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些灵器……无人能驯?”
赢颉转头看向她,目光清冷而锋利:“也不全是,仙界的帝君这些年也有陆陆续续的奖励一些上重天的仙人来此收服灵器。只要你足够强大,能让它们认同,便会臣服。但如果有人勉强而为……”他说到这里,目光扫向远处的长剑,那剑身忽然微微颤动,像是某种无形力量被触动了一般,锋芒透体而出。
小葱只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下意识释放灵场护住全身,腿却仍旧抖了一下。
“你看这些剑都能感应到。”赢颉收回目光,神情依旧淡漠,“灵器择主,若不顺其自然,它的反噬之力,足以让人形神俱灭。”
赢颉微微侧身,冷淡地看了小葱一眼:“挑吧,看看喜欢什么,是剑、枪、戟、刀,又或是别的灵器。”
小葱讷讷的点点头,迈步走向灵器堆,四下环顾。
她自知自己的斤两,那些看起来气势逼人的灵器她是断断不敢碰的。
她的目光先落在一柄断剑上,那剑身虽布满裂痕,却隐隐散发着冷冽的锋芒。
不如就它吧,虽是断剑,但看起来挺有气势的。小葱心里想着,伸手朝断剑握去。
然而,指尖还未触碰到剑柄,那断剑竟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身轻轻一震,像是极不情愿般“哐当”一声,翻滚着滑开了几尺远。
小葱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它动了?”
赢颉负手而立,微微挑眉:“继续。”
小葱有些不服气,换了个方向,目光落在了一柄长枪上。枪身乌黑发亮,隐隐透着几分杀伐之气,她咬了咬牙,想也不想地走过去,双手伸向枪杆。
这一次,长枪没有逃开,而是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枪身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直直插回了地面,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小葱站在原地,满脸尴尬:“……它、它这是在吓我吗?”
赢颉看着她一连碰了两次壁,却仍旧淡淡说道:“再看看。”
32. 灵器冢(四)
小葱被这话一激,心里更不服了,环顾一圈,这次直接选了一柄破损的双刃戟。
这戟看起来似乎比前两件老实些,她满怀期待地伸手过去,心想没准选一个看起来平庸没准适合自己。
谁知,还没碰到,那双刃戟竟“嗖”地一下滚开,像条惊慌失措的鱼。
紧接着,它竟然彻底躲进了一堆残破的灵器里,露出一个戟尾,死活不肯露头。
小葱愣在原地,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又气又急:“它怎么跑了?”
赢颉嘴角轻轻一勾,神色淡淡:“你能让它们跑,说明你也算有些本事。”
“这也叫本事?”小葱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恼意,几乎咬牙,“再试试别的。”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忽然看到一柄半插在地上的通红的剑,她快步走过去,弯腰伸手握住剑柄。
谁知,她手刚碰到那红剑,那剑身竟发出一声震天般的怒啸,剑身上的火光骤然暴涨,仿佛被激怒的猛兽一般,剑尖直直指向小葱。
紧接着,不仅是红剑,就连周围的几柄剑也纷纷悬空而起,齐齐对准了她。
眼前全是指着自己的剑剑,耳边低鸣声此起彼伏,寒气森森,这些剑就像在联手驱逐她。
小葱怔住了,小步子不停地往后退。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连连摆手道:“我只是来瞧瞧各位,没有要冒犯各位的意思……”
小葱话音落下,这些凶狠万分的剑这才掉头缓缓落回了原地。
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猛的转头看向赢颉,“你确定我在这里能找到属于我的灵器?”
赢颉淡淡瞥她一眼,语气依旧清冷:“灵器择主,从不强求。若它们不愿,你想硬碰硬,只会自取其辱。”
“那你带我来这干嘛?”小葱垂头丧气,眉头州的像包子褶。
她抬手指向自己:“难道我已经有它们前主人那么强了??”
赢颉:“没有。”
小葱食指仍旧指着自己问赢颉:“那我能驯服他们?”
赢颉:“不能。”
小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不然咱们回去吧。”这里没有看得上她的灵器啊!
赢颉道:“打服他们便可。”
“我?”小葱猛地抬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惊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她不敢置信地抬手又指向自己,指尖甚至微微发抖:“我、我打服它们?”
话音未落,冢内的灵器忽然齐齐震动起来,低沉的嗡鸣声宛若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颇有一副要和她干出第二次三界大战的势头。
小葱猛地闭上了眼: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它们把她打成筛子还差不多。
赢颉的声音在她身后悠悠响起:“不是你打,是我来打。”
小葱闻言,呆滞了一瞬,嘴角抽了抽:“……你早说啊!”
“方才不就让你挑了?你有喜欢的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打服便是。”赢颉挑眉,目光落在小葱怔愣的脸上,“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小葱:“……”
“挑灵器而已,何必害怕?”赢颉说得理所当然。
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那些仍在震动的灵器,“说了让你挑,没叫你碰它们。”
小葱:“等你打服了,它就会心甘情愿认我为主吗?”
赢颉微微侧目,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打服它们,对我而言不难。只是……”
他目光微转,落在小葱身上,淡淡道:“要它们彻底认你为主,则需要慢慢磨合,若挑不中合适的,就算打服了,也白费力气。”
小葱:“那我选什么合适?”
赢颉负手而立,目光掠过冢中嗡鸣震动的灵器,语气淡然而沉静:“天界诸仙,皆有灵器相伴。这不仅是力量的延伸,更是道意的体现。灵器择主,从来不拘于形状,也绝非凡人所想的,只有剑、枪、戟、刀这般杀伐之器。许多灵器更显性情,与主人相得益彰。”
小葱听得一愣,忍不住问道:“就像……云来居的那掌柜的法器?”
赢颉微微点头:“不错,他的法器正是他腰间的算盘。”
小葱起了兴致,悦然道:“那雨霖大人的法器是什么?”
赢颉耐心跟她解释:“雨霖的法器是一把伞,名叫归春,轻看不过是一柄普通纸伞,撑开时却能护一方百草、延四季轮转。伞面上的花鸟图案更是融通她的灵力,花落处,可开一座春林;伞合时,锋芒敛尽,又坚不可摧,攻守兼备。”
赢颉的语气依旧平淡,“灵器择主,便是看它与你的道是否相合。哪怕是一根树枝,若与主人契合,亦可镇守一方。你不妨看看,这里除了常见的刀枪剑戟,还有一些别的灵器。”
小葱环顾四周,便发现一支古朴的毛笔静静躺在碎石中,笔尖虽覆尘,却隐约透着锋锐之气。
不远处,一柄玉扇斜倚在石堆上,扇骨微动,似有轻风拂面。
小葱怔了怔,忍不住低声感叹:“这里还有笔、扇子……甚至一口钟!”
小葱听得有些入迷,扫了眼身侧气度矜贵的青年,她试探着问:“那苍术你的灵器是?”
赢颉眉梢微挑,似乎有些不愿被提及。
稍稍沉默后,他语气冷冷:“我甚少使用灵器,日后有机缘,或许你会见到。”
小葱立刻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地咳了一声,赶忙岔开话题:“参商星君呢?他的灵器是什么?”
“参商的灵器名为‘晦昼’,是星盘、是天机推衍之器。”赢颉的语气淡然,但听得小葱心中暗暗震撼。
“这么厉害啊……”小葱喃喃自语,随即又问道,“那其他人呢,比如那些平时看起来很低调的仙人?也会有很特别的灵器吗?”
“还有煦风神君的灵器,那是一柄羽扇,唤作‘熏风’,轻摇间可引万里春风,也能卷起狂风骤雨,掌控三界风向。”
小葱站在灵器冢中,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或沉寂或嗡鸣的灵器上流连,在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器会适合自己。
片刻后,她忽然抬头问道:“赢颉,你觉得我这身法……适合近战还是远战?”
赢颉负手而立,神色冷然,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淡声道:“远战。”
小葱眨了眨眼,微微一怔:“远战?”
赢颉一字一句清晰如刻:“你的灵力虽不强,但身法轻灵,适合周旋退避。近战需贴身搏杀,稍有疏漏便是致命破绽。远战则可扬长避短,施展自如。”
小葱点了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目光重新投向灵器冢,却愈发拿不定主意。
她的目光游移着,忽然被一抹银光吸引。
那是一支银色的笛子,静静悬浮于断石堆上。
笛身如秋水横空,通体流转着淡淡的光辉,似有星河碎片沉于其中,柔和而不失锋芒。
笛身的纹路精致细腻,仿若古老的铭文,笛尾处镌刻着一朵云纹,随光晕流转,宛若生动。
“这……”小葱怔住,轻声道,“好美的笛子。”
赢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是这把银笛,他眸光微微一顿。
淡然道:“它,适合你。”
小葱抬眸望向他,眼中闪着熠熠光芒,语气中透着一丝迫不及待的雀跃:“那便选它!”
赢颉目光如霜,语调微冷:“那便打服它。”
话音一落,便见那银笛微微一震,发出一声清亮的嗡鸣,笛身流光溢彩,却隐隐透着几分抗拒的寒意,像是在对他们二人发出无声的警告。
小葱一怔,连神色略带慌乱,“这笛子好像……不太友好。”
“不过是一件灵器罢了。”赢颉冷然。
那笛子微微颤动,银光在笛身上如流水般游走,仿佛被赢颉的话激怒,散发出一股寒意。
骤然间,笛子猛地悬空而起,笛声如箭,破空而出,直袭赢颉!那声音带着锋锐的杀意,周围空气似乎都被划开,激荡出一层层涟漪。
赢颉却神色如常,袖摆轻扬,手腕微抬,一道无形的屏障陡然在他面前升起。
银光撞上屏障,霎时间迸发出万千火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片空间都震动起来。
然而,赢颉只是微微侧身,冷眼看着那笛子,如看一只被困的蚂蚱。
笛子见第一击无果,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随即灵气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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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体银光炸裂般四散开来。
赢颉神色不变,手腕轻轻一抬,灵力如风化影,稳稳迎上那凌厉的寒光。
这灵器仿佛万年修炼成精,立刻意识到赢颉是为了他身后的小葱才向自己发起攻势。
于是不过一瞬,它便宛如寒星坠地,银色的寒芒四散飞舞,笛身骤然震颤起来。
一股凌厉的灵力从中迸发而出,银光乍现,化作一道寒芒,直直绕过赢颉,朝她身后小葱的心口袭去!
“小心!”赢颉眉头一皱,冷声低喝。
那寒芒来势极快,根本不给她任何闪避的时间,眼看便要穿透她的胸口——
“嗡!”就在那灵力即将触及她的刹那,一块黝黑的玉璧,不知从何处而来,凭空浮现,正正护在她心口之前。
玉璧绽放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将银笛的攻击尽数挡下。
那凌厉的灵力在碰到玉璧的瞬间,竟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只余一缕微弱的余波,随风散尽。
小葱怔怔低头,看着胸前那突如其来的玉璧,久久难以回神。
她缓缓伸手摸了摸玉璧,触感温润,泛着一股隐隐的暖意,仿佛它本就属于她一般。
“这……”小葱喃喃自语,脸色有些发白,“这玉璧……是从哪来的?”
赢颉眯起眼睛,目光冷然地盯着那玉璧片刻,随后语气低沉道:“不是你的东西?”
小葱连忙摇头:“绝对不是,我从未见过这玉璧!”
赢颉沉默片刻,抬手一挥,那银笛这才安静下来,落到小葱的掌中。
笛子此刻不再挣扎,但仍透出几分冷意,仿佛它对小葱的不满还未消散。
小葱把玉璧轻轻放在不远处的石阶之上,忍不住感慨:“谢谢你啊……不然我刚才就没命了。”
玉璧忽闪两下,像是对小葱的回应,随后便暗了下去。
小葱道:“我竟被一个玉璧给救了,好玄妙,莫非这玉璧也是这里的一件法器?”
赢颉随意看了几眼,“或许是先前来这的仙神不甚遗落的吧,这上面没有半分戾气。应当不是被镇压在这的灵器,可能是此地灵气浓稠,长期受滋养故而有些灵性罢。”
小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去看那枚玉璧。
心中祈祷那主人能早些发现自己不甚在此遗落了玉璧,早些将它拾回。
那银笛方才给小葱施展的是它的全力一击,因而此刻已经没了半分气力再抗争。
赢颉稍稍收指,银笛的光辉便骤然一敛,最终缓缓静止,悬浮于半空,乖顺如斯。
赢颉收回手,淡声道,语气如往常一般冷淡无波,“拿去吧。”
小葱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握住那银笛。
但她总觉得这笛子依然透着一股不情愿的气息,甚至在她握住的瞬间,笛身微微颤动,仿佛在低声抗议。
“它好像……还是不太愿意认我。”小葱低声说道,手心微微出汗。
赢颉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先带走,日后慢慢磨合便是,这里戾气重,你才刚入道不久,不适合在这久待。”
赢颉又捏诀变幻出虚空,大步流星踏了进去。
小葱则收了银笛,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可这时的小葱却未注意到,那黝黑的玉璧,不知在何时竟悄悄浮起来,跟在了她的身后。
……
离开灵器冢时,山林的寒气渐渐散去,天光洒落,映得山间的雾气如轻纱般飘渺。
赢颉负手而行,步伐从容。
小葱将笛子收在腰间,银色的笛身在微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辉,她随口问赢颉:“这笛子有名字吗?它的来历……是什么样的?”
赢颉的脚步未停,语气淡淡道:“它名止虚。”
“止虚?”小葱轻声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特别,“这名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它以前主人取的吗?”
赢颉扫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如水:“它没有认过主。止虚与另一把琴同时锻造,它们取材相同,同时被上古的一位神明锻造出来,一琴一笛,本是相伴而生的灵器。”
小葱愣了一下,好奇道:“那琴呢?还在灵器冢里吗?”
33. 笛中影(一)(修)
“琴被人选中带走了。”赢颉的语气不带起伏,淡然如常,“这笛子在当时遇不到和它道心相合的主人,便被弃于此,成了无主之物。”
小葱低头看了看系在腰间的止虚,指尖轻轻抚过笛身冰冷的纹路,忍不住问:“那它和琴现在还会有联系吗?既然是一对,分开了不觉得遗憾吗?”
赢颉目光微微一顿,随即平静道:“灵器虽成对,但择主各异。它们的分离并无遗憾可言,要知道,灵器诞生之初是没有感情的。对灵器而言,被人使用才是他们降生的意义。”
小葱“哦”了一声,垂眸看着笛身,若有所思,却没有再多问。她轻轻抬手按住腰间的止虚,笛身冷意未散,却安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她忽然笑了笑,抬眼看向赢颉:“那它现在跟了我,算不算是遇到对的人了?”
赢颉瞥她一眼,语气淡漠:“跟了你只是开始。若你不会运用,它迟早还是会回到这里。”
小葱一愣,抿了抿唇,低头拿起了止虚想好好端详端详。
忽而见到笛子底部随她的动作摇曳过一道黑色的弧度。
这时才她注意到,笛子的尾端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的穗子。
那穗子轻轻垂落,随着微风摇摆,竟也有光泽流转,与笛身浑然天成。
“咦?”小葱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讶异。
她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赢颉,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峻,没有察觉到异样。小葱咬了咬唇,心中挣扎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将疑惑按下不提。
或许……是灵器自己变化的吧?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却感到笛身上传来一丝极淡的温热,像是笛子本身对她的回应,甚至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
这笛子在讨好她?
察觉到小葱的异样,走在前方的赢颉脚步未停,语气依旧冷淡:“怎么了?”
小葱回过神,连忙眨了眨眼,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笛子重新系回腰间,摇头说道:“没事,就是不知道这笛子该如何作为武器使用。”
听闻此言,赢颉停住脚步,微微转身。
小葱脚下一个急停,差点撞到他的后背,忙不迭地稳住身形,抬头看他。
“先练指法。”他的语气冷淡而笃定,眼中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笛音源于手,指法不精,再好的灵器也只会是破釜覆锦,外华内敝。”
话落,赢颉抬手轻点虚空,一道淡光在掌心凝聚成形。
一册古卷缓缓浮现,封面泛着微微的灵光,书名以古篆书写,苍劲有力。赢颉将它递给她。
小葱接过书,低头看了一眼,上书两个字:“灵韵。”
她有些诧异,却没有多问,直接将书收入灵镯,抬眸看向赢颉。
“这本书记载了笛器的指法、音诀,以及几段基础曲谱。”赢颉已转身迈步,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冷静,“自己悟。”
小葱:“又是自己悟……”
赢颉瞥了一眼侧方的少女。
他是琴手,如何教她吹笛?除了让她自己悟也没别的法子。
……
夜色如墨,房中烛火微摇。
小葱坐在桌旁,目光专注地盯着水盆中映出的倒影。她架着胳膊,手中持握着银光流转的笛子,眼睛时不时扫向身侧书上的内容。
她抬起手指,轻轻比划着,偶尔眉头微蹙,似是对指法并不满意。
清水微荡,映出她低垂的脸庞,“宫……商……角……徵……羽……”
她抬手,缓缓将手指覆上笛身的音孔,试探着按下第一个位置。轻轻吹笛,一声短促的笛音随之响起,清冷刺耳,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入人心。
小葱指尖一颤,心中震动,急忙调整手指的角度。
可就在她将手指移至笛身上的那一刻,忽而瞥见水影中自己的身后竟多出一角红色的衣摆。
小葱呼吸一滞,眸光微缩,视线紧盯着水中的影像。
那红色的身影浮现在她的倒影之后,衣袂随风轻扬,与自己相距不过咫尺。
寒意自脚底涌上,她猛地抬起头,直视身后,大喝一声:“谁?”
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她身形一闪,灵场迅速释放开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人却叫她意外。
只见烛火摇曳中,一女子安然立于门边,笑盈盈的看着她。
一身红裙曳地,光影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她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中,肌肤白若凝脂,眼尾微挑,一抹嫣红如桃花盛开,媚而不妖,竟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气韵。
她的眼睛定格在她娇丽的面庞上。
竟然是一个美人?
随后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至她的脚底。
没影子?
是下界的游魂?是游魂的话不应该在第四重天的酆都呆着吗?
“真是嘶哑嘲哳难为听。”女子唇角微扬,语气带着一丝调笑,声音清脆却不失柔媚,如珠玉落盘,“这么警惕,是怕了我?”
小葱握紧笛子的手指微微一颤,眸光戒备:“你是谁?为何在此?这里可是仙上的私宅!”
女子闻言,轻轻一笑,红唇微扬,声音柔媚却带着几分嘲弄:“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我,你觉得我会是谁?”
小葱一时间愣在原地,灵气仍未完全收敛,却没有继续进攻的动作。
她目光微闪,心中忍不住拿眼前的女子与春神相比。
春神是天界清丽无双的风骨,让人只敢远瞻,这女子却是另一种极致,生的一张清纯的脸蛋却气质妩媚,美得如焰如花,惊心动魄。
“你是……”小葱试探着开口,目光落在笛子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猜测,“止虚的器灵?”
女子闻言,眸中流光微动,红唇轻启,语气漫不经心:“那又如何?”
看来是她猜对了。
小葱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止虚这样一件凌冽桀骜的灵器,其器灵居然是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女子,着实超出了她的想象。
女子见她怔愣不语,微微挑眉,语带笑意地问道:“葱灵?我要如何称呼你?你总不会真指望我叫你主人罢?”
小葱回过神,略显局促地答道:“小葱。”
女子眸光一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笑得直起身,红唇轻勾:“小葱?这名字也太敷衍了罢!葱灵便叫小葱,那岂不是本体为花要叫小花,本体为蛇便要叫小蛇,本体为狗便要叫——小狗?”
小葱闻言,气得脸微微涨红,瞪着她:“你!”
女子抬手轻掩红唇,笑得更加肆意了些:“好好,不逗你了。”她微微低头,眉眼弯弯地看向小葱,语气柔和下来,“记住了,我叫南栖。”
“南栖……”小葱低声念了一遍。
“你猜我为何出来?”南栖笑看她。
“为何?”
“因为,我能感应到……你最近日道心不稳啊……”她顿了顿,抬手轻轻搭在小葱的手腕的脉搏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让我瞧瞧——是今日带你去灵器冢的那位仙君罢?”
小葱一惊,猛地抽回手,如遭雷击,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别胡说八道!”
不过是……昨日夜里被苍术抓过正着罢了。
南栖挑眉,兴趣盎然地靠近一步:“哦?看来你们真有故事?”
小葱这便以为是器灵认主,所以能自然感受主人的心绪。
见躲不开,于是哼了一声,坦诚道:“我近日确实会做些奇怪的梦,但梦里的人不是他。我也确实有个心悦的人,但也不是梦里人,更不是他。”
“哦?”南栖的目光陡然亮了几分,语调拉得绵长,玩味道,“见你年岁不过数十,还懂得何为心悦?”
小葱听得心中一滞,忽然想起之前在芙蓉梦境中经历的那些片段——那种感同身受的刻骨铭心,那样的痛彻心扉,那样的渴望相守……
那是心悦吗?
他是她记事以来第一个见到的仙人,一眼便已惊鸿。
她初化成形灵脉脆弱,因不能适应九重天灵息时常夜不能寐,是参商星君整夜守在屏风后为她输送灵力温养灵脉。
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只要感知到他的气息,都能踏实睡去。
小葱好奇他,是以问过星星们参商的过去。
意料之外的是,那位如今在司星阁默默无闻的星君,昔年却是名动九天的天之骄子。
虽出身微寒,却是少年天才,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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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君慧眼识珠,破例收为首徒,亲授推衍之术。
一时间,他风头无两,连那些仙门世家的高徒都不敢小觑他半分。
可这样一位耀眼的人物,却在三界大战中坠落至谷底。因他私心护下了魔族一脉,结果反遭魔族附身,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生身父亲,家破人亡。
世人只记得他的错,却不曾知道,他为补过错孤注一掷,企图逆天改命。但天道无情,推衍未来本是逆天之举,而改命更是有违天道。参商以己身为局,终究难逃反噬。
自那一役后,他灵力大损,每隔数年便需闭关调和,以防灵力逆乱。
弑父绝非他自愿,但包庇魔族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他有罪,然而几个仙尊却不得不顾及他的身份,更是先帝君仙逝后天界唯一通晓推衍之术的仙人,不能将他治罪。
岁月流转,仙人长生,三界大战也成为所有人不愿触碰的伤疤,不愿再提。
飞升者愈来愈多,新人替代旧人,参商当年的事在天界仿佛也逐渐翻篇。
可自那事以后,下界却再无人敬奉他的名号。庙宇荒废,香火绝迹,他从曾经受万灵祈愿的仙君,变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过往名字。
从此,天之骄子不再,他无缘仙尊之位,黯然隐于司星阁,担任一个不起眼的阁主。
要知道在上层仙人眼中,司星阁之众无论职务大小,都不过是洒扫仙侍般的存在,更有甚者会窃笑参商是洗地宫宫主,成为了高位者茶余饭后的笑谈。
即便如此,他却从未自弃。依旧道心坚定,处事从容。排布星阵为下界赐福。
纵使在几位仙尊逼迫妖族退让栖居地给人族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妖族发声。
“为仙者,自当视万物如一。”
悲天悯人,济苍生于乱世。他在小葱眼中有真正的仙人该有的姿态。可小葱不懂,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却被上位者排挤。
从那时起她便决定,她要瞻仰他,她要做他唯一的信徒。
于是小葱明知他身居高位,她却总忍不住想靠近,哪怕一靠近,就会心生自卑。
所以,她拼命压抑自己那份想要亲近的冲动,逼迫自己改变天生的乖张秉性,委曲求全,只为不连累他。
哪怕她被人打压欺凌,也从未反抗,只为不让他为她担忧、更不想他这一阁之主难做。
可心里那点小心思,怎么藏得住呢?
前些时日,她见到参商星君时,那份高兴几乎要冲破胸口了。然而,她只能强压下情绪,碍于身份与地位的鸿沟,只得装作恭敬的满不在意。
用言语将她推远可她的目光追随着他,她的步伐也不自觉地靠近……
这种胸口闷闷的情绪,大概就是喜欢吧。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呢?
她要永远永远把这份心意藏在心间,直到她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而立。
“啧啧啧。”看着小葱怔忪出神的模样,南栖摇了摇头,红唇微扬,露出几分促狭之意,“小葱啊小葱,梦里一个,心里一个,身边一个,你还真是多情呢。”
“你少臆测了。”小葱淡定反驳,“苍术相貌可怖。冷面凉薄,道貌岸然,自以为是,我再怎么也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仙人……”
“相貌可怖?”南栖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倒是有趣。下界生灵飞升得道后,哪怕原本相貌寻常或丑陋,到了九重天都会想方设法修饰容貌,或买仙露滋养,或用灵粉妆饰。丑的也能变好看,区区疤痕,你真觉得一个术法高深的仙君会无法解决?”
“那也不一定!”小葱抬起下巴,咬牙说道,“如今的九重天也未必是全然太平之地,谁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如今才不得已扮丑避难?”
“仇家?你当真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南栖听后,忍不住摇头失笑,“得罪了仇家所以扮丑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么?”
“那……那倒没有。”小葱一噎,随即反应过来,皱眉看向南栖,“等等,你怎知我有仇家?”
“我当然不知。”南栖笑意盈盈,语调轻快,“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想不到你竟承认了!看来果然,人都喜欢把自己的经历投射在他人身上,揣测别人,真是有趣得紧。”
34. 笛中影(二)
小葱终于忍无可忍,不耐烦道,“你如若再这么自说自话,就别怪我把你封回笛里!”
南栖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红唇,戏谑地看向她:“行罢行罢,不逗你了。只是提醒一句,这夜有所梦若是过头了,可别怪止虚不听使唤。你可是它的主人,别被它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南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葱:“至于今日你身边那位仙君,我总觉得他有些古怪……”
小葱皱了皱眉,疑惑地问:“什么古怪?”
南栖轻轻扬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只他的气息叫我觉得似曾相识。说不定那疤痕之下,藏着一张昳丽无双的俊脸呢。”
小葱皱眉:“见过?你一个被封在笛子里的器灵,能见过什么仙君?”
南栖轻笑了一声,笑意中却多了几分自嘲:“或许是我记错了吧。说来可笑,自己也记不清过去的事情了,如何分辨他人……”
这句话一出,小葱怔住了,刚刚还带着几分警惕和防备的表情慢慢软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止虚,忽然觉得眼前的南栖与自己竟有些相似。
过去的记忆如同被蒙尘的镜子,无论怎么擦拭都模糊不清。她也一样,茫然无依,只能顺着眼下的命运摸索着往前走。
小葱低声道:“这样啊……那我们算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南栖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小葱:“这样吧,见你运笛有些困难,我会吹笛,可以帮你。不过——得交换一下,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小葱警惕地眯了眯眼:“什么事?”
南栖神色淡然,唇边的笑意却未散:“我助你驾驭止虚,你帮我找个身体。”
“身体?”小葱顿时愣住,脑中莫名浮现出一片荒凉的乱葬岗,隐约还伴着几声阴风凄厉的鬼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该不会是要我去……”
南栖看出她的恐惧,笑得愈发愉悦:“想什么呢?我可没这么吓人。其实不难,只要找到一个容器即可。未必真是活生生的身体,只需合适的魄体,让我寄魂其中便可。”
“魄体?”小葱仍有些茫然,皱眉看向她,“这就能让你自由了?”
“当然。”南栖缓缓走近,红衣轻曳,目光灼灼,“你以为我甘心被困在这止虚之中?一旦有了寄魂之所,我便可重获自由。而你,也会有一个趁手听话的灵器,何乐而不为?”
小葱半信半疑,抿了抿唇:“但,这个容器该怎么找?”
南栖眉眼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可知仙神下历劫凡?我在灵器冢待了许多年,见过不少仙神前来挑选灵器。有些灵器不是为了当法器使用,而是作为容器,用来下界历劫的魄体。”
小葱微微一愣,旋即疑惑地问道:“那止虚为什么不能成为你的魄体?还会让你失去自由?”
南栖抬眸,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叹道:“或许是我魂力太弱。我看那些以灵器为魄体的仙人,个个强大到足以碾压灵器。而止虚太强了……它的锋芒过于凌厉,我根本无法驾驭它。而且别看它是天家灵气,但杀气极重,甚至让我都摸不透它的脾性。在灵器冢里,更是没有任何灵器敢靠近它分毫。”
南栖又轻叹一声:“而且别说是止虚,灵器冢里没有一个灵器能做我的身体。估计是因为它们都不是凡品。”
“这么麻烦,那为何非得是灵器?”小葱皱眉,抬手摸了摸笛子,忍不住问道,“不能换个别的么?”
南栖轻笑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可以……其实并非一定要灵器,一些无灵的草木,比如莲藕、苕根之类的,只要得了机缘,也能成为魄体。”
小葱闻言,轻笑:“你说得轻巧,也太高看我了吧!”
这些人所谓的交换,真的能却如其实的换到他们想要的吗。
不是交代查命簿,就是交代她寻魄体。
她一普通小仙……虽立志上九霄,但目前来说还真是小啰啰一个。
押宝也不带这么押!
南栖抿唇一笑,语气懒散又轻快:“别这么激动,我又不是让你马上去找,只是让你帮我留意罢了。哪天真碰上合适的,稍微伸把手帮个忙就行。”
“行行行,先欠着吧。”说着,她紧了紧手中的止虚,抬眸问道:“你不是说要教我吹笛?怎么教?
南栖眨了眨眼,笑容带着几分促狭:“要教你,不若我吹一曲给你听。”
小葱有些犹豫:“你不是说止虚很凶?万一它伤了你我怎么办?”
南栖耸了耸肩,语气云淡风轻:“大不了受点皮外伤罢了,我都没怕,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嫌弃我用嘴碰你的宝贝笛子?”
“我嫌弃你?”小葱毫不犹豫将止虚递过去,“你一个魂体有啥好嫌弃的!”
南栖接过止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指在笛身上轻抚了一下,仿佛在安抚什么:“放心吧,它不会伤我。”
忽然想到什么,她抬头问道:“这曲子……别人能听见吗?”
“别人?当然听不见。魂体所奏,只能触及与你相连的灵识。”南栖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一曲,只为你一人而奏。”
“来,听好了。”
小葱托腮望着她,未及细问,笛音已然缓缓流出。
初时轻柔,如清风拂山,带着晨露的凉意,旋律渐深,却如困于峡谷的河流,翻腾不息,无处可逃。
音调忽而激昂,江海怒涛拍岸,刀剑争锋之势,凌厉之意直冲心神。
小葱屏息,心口微颤。
仿佛见一孤影立于尘世,火光映身,周遭无垠的黑暗吞噬一切。
而旋律忽而转缓,低回沉静,恰如狂澜后归于平寂,悠长寂寥,如戏终帷落,尘埃轻扬。
曲毕,室内重归静谧。
小葱怔怔看向南栖,忍不住问:“这曲子……叫什么?是谁写的?”
南栖低头轻抚笛身,神色莫测:“止虚的记忆,或是我的过往,谁知道呢?随口一吹,没必要追根溯源的。”
小葱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不再追问。
南栖忽然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么接下来,我来教你——”
话音未落,她的神色骤然一变,手指微微一顿,似是被什么刺痛般,低声倒吸了一口气。
小葱一怔,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南栖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低了几分:“许是初次现形,魂力不济……看样子,我得暂时回去休整了。”
她话还没说完,身影便已开始模糊,如雾气般渐渐淡去,最后只留下一缕轻轻荡漾的残光,散在空中。
小葱一愣。
真是个妖精似的器灵。
……
小葱白日在竹林中练习咒术灵诀,夜晚则在房中一遍遍练习御笛。
而深夜也总会有莫名的琴音传来,叫她一夜好眠无梦。
寒风透过窗棂卷入,她拢紧披风,目光落在手中的止虚上,指尖微微摩挲着笛身。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心练习,她已能吹出完整的调子,甚至初步驾驭了止虚的一丝灵韵,能以笛音驱动周围的草木灵气,虽不算纯熟,却已颇见成效。
眼看试炼在即,小葱心中愈加紧迫,连喘息的余地都舍不得留。正当她静心调息时,忽而一阵轻叩门声传来。
小葱收起笛子,走到门边推开,只见一位仙侍垂首立于门外,恭敬道:“小葱仙子,我家主上今日略备薄酒,特请仙子赏光赴宴。”
小葱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模样——练功时随意挽起的衣袖,发丝也有些凌乱,不由笑道:“不然我先整饬一下,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怎好去见春神大人?”
仙侍闻言,却依旧垂首,语气平和:“主上说不过寻常私宴,仙子无需拘礼。”
小葱无奈,只得随意整理了下衣衫,随仙侍前往春神殿。心中想着不过是寻常宴饮,可当踏入殿中,她却不由得一怔。
案几整齐而高雅,盛宴丰盛得令人咂舌。贺雨霖端坐主位,一身精心打扮的模样,显然与平日的淡然大相径庭。
她的青丝高绾,簪了一支玲珑碧玉步摇,一转头,步摇便发出细微的铃音,与她白玉般的肌肤相映,愈发显得雍容而又清丽。
她的衣衫料子小葱此前从未见过,那缎面光滑如水,在烛光下折射出盈盈冷光,唇上略点了些淡彩,艳而不浓,整个人透着一股令人移不开眼的雅致与高贵。
哪里像是随意家宴的模样……
小葱再低头看看自己,淡色素衣素袍不说,袖角甚至还带着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
相比之下,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误闯了哪家贵人设的宴席,浑身不自在。
贺雨霖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如常:“来了?坐吧,不必拘谨。本殿既为主,本该早设宴款待,只是近来诸事繁杂,耽搁了几日。殿中也不可长久无人坐镇,明日我便要回去。这次备下薄宴,也是为了问问你的近况。”
小葱有些忐忑地落座,抬眼扫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坐在赢颉旁边,而对方神色如常,仿佛这场宴席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当她抬头望向对面时,整个人顿时僵住了,眼睛也骤然睁大。
这家伙怎么在这。
那日拍下他的人!
那人一手握着酒盏,目光漫不经心,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见小葱看过来,轻轻拱手道:“闻商,见过各位。不速之客,来凑个热闹,还望各位不要介意。”
小葱的眉头瞬间拧起,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闻商……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贺雨霖语气微顿,面上竟有尴尬之色:“殿下何故乱跑,到时候帝君问起,苛责的可是底下人。”
明明先前已经派人将他安置在驿站,还特意叮嘱了仙侍盯紧,绝不让他随意乱走。却不知这位帝子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如此从容地溜出来,还尾随仙侍寻到此处,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这宴席上。
真是个麻烦货。
闻商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说道:“春神的人,自然是不会受到我父君的责罚,何必忧心呢?”
小葱眨眨眼,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天界帝君的风流儿子。
她的思绪尚未理清,贺雨霖已随口问道:“眼看萤火试炼将至,帝君却仍未透露如何设试。不知小葱仙子修炼可有什么突破?”
小葱顿了顿,虽不想在闻商面前多言,却还是恭谨回道:“还算平稳,但与这些天骄相比,小仙实在不敢妄言突破”
这试炼可是为她对面的这人特设,她不敢多言。怕言多必失。
贺雨霖却像没注意到她的局促,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次试炼可是千载难遇的机会,各大仙家大族都来了不少拔尖的后生。譬如洛河仙君家的嫡子,布阵法术登峰造极,修为已至五品;还有北冥真君座下的大弟子,剑道出众,已有六品修为。各个来历不凡,非同小可。”
小葱听着心头发紧,实在是不适应这种场合,只能用进食来缓解尴尬,于是笑着拿着双筷箸夹了最喜欢的酥肉送进嘴里。
零星几次抬头,瞥见贺雨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赢颉身上。
小葱的视线也随之看去。
他这几日都没来找自己,好像对自己很放心的样子。
赢颉正执箸而食,动作优雅且从容,与平日那种冷冽疏离的气质不同。小葱看得一愣,心中竟生出几分意外。
他竟也会主动吃东西?还挺斯文的……
“在想什么呢?”一道戏谑的声音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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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起,吓得小葱险些撞翻杯盏。
她猛地转头,只见南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唇角含笑,眉目间带着几分促狭地看着她。
小葱压低声音,脸色微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可是春神的宴席,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幻视四周。这春神殿中,可没有人是普通角色。春神法力高深,她害怕南栖被发现,更怕南栖这毫无顾忌的性子惹出麻烦。
南栖倒是毫不在意,安慰道:“放心吧,他们看不到我,说话也听不见。你只要用心声和我交流便可。
小葱半信半疑,环顾四周,生怕南栖的存在被贺雨霖或赢颉察觉。
南栖:“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话落,小葱就不知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起身懒洋洋地走到赢颉身侧。
她看着南栖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指尖轻轻点了两下。
如此小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可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只见她微微俯身,靠近赢颉的耳侧,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轻轻吹了口气,似有若无的挑衅更像是一种暧昧的挑弄。
小葱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赢颉的侧颜。
他身形微动。
小葱捏紧手指,他不会察觉的到吧!
随即,他缓缓转过头,眼神冷淡,却精准地撞上了小葱那双震惊到失语的眼睛。
“怎么了?何故一直盯着我?”他低声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
小葱浑身一僵,急忙垂下眼帘,手中的筷子轻轻点了点碗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没、没什么,只是刚才……刚才酥肉有点咸。”
赢颉微微蹙眉,神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想起上次在云来居里品尝到食物的滋味,方才鬼使神差的,他忽而很想尝尝食物的味道。
遂释放了自己和小葱通感的连接。
自从建立了那该死的通感连接,他早已习惯偶尔从小葱的情绪中捕捉到些许波动。
方才,他特意松开了与她的感应,却仍旧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可刚刚感应的那头,小葱虽颇有紧张,但却吃的很欢欣,不像是觉得这酥肉过咸。
他略一回想,刚刚感应时,这小葱虽有几分紧张,却分明吃得津津有味,半点没有觉得酥肉咸的迹象。而且,这酥肉根本不咸。
目光微微一沉,他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你分明不觉得这酥肉咸。”
小葱一听,差点呛住,瞪大眼看着他,语气气急败坏:“你又不是我,怎知我觉不觉得这酥肉咸?”
“猜的。”赢颉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从她脸上掠过,随即夹起一块酥肉放入口中,动作从容,神色淡然,竟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小葱被堵得一时语塞,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筷子,暗自恼火,却也不好再多辩驳。
一旁的南栖却早已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懒懒靠在赢颉的背后,捂着嘴无声地大笑,眉眼弯弯,尽是促狭之意。
她似乎觉得不过瘾,准备抽身的时候,竟还故意抬起手,在赢颉的发间虚拢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动作暧昧得仿佛道侣之间才会有的亲昵。
小葱暗暗咬牙,心里已经快炸开了:“你给我回来!别再乱来了!”
而这一切落入贺雨霖眼中,却仿佛另有一番意味。小葱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在她看来,竟像是被赢颉调侃之后的羞恼;而赢颉那微垂的目光和偶尔淡淡的应答,更显得随性又透着几分宠溺。
贺雨霖的笑容微微一滞,抬眼看了小葱一眼,笑意淡了几分,语气带着些揶揄:“小葱仙子,你们这般熟络,倒显得本殿和帝子多余了。”
闻商挑眉,轻声笑着附和:“确实,我还以为苍术仙君从来不与人闲谈呢,原来小葱仙子有这个面子。”
小葱一听,顿觉头皮发麻,急忙摆手解释:“春神大人,帝子殿下,您二位误会了!哪里有什么熟络,我和他不过是……”她正慌乱地想措辞,却被赢颉冷淡的声音打断。
“不过是她刚才说你殿中的酥肉过咸。”
他的语气平静得如一潭深水,既无波澜,也无情绪起伏,端着茶盏连头也没抬一下。
殿内一时间静默无声,贺雨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了片刻,随后浅浅一笑,唇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小葱仙子若觉得哪里不合口,本殿下次改便是。”
殿内一时间安静了片刻,春神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停留,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若小葱仙子觉得哪里不合口,本殿下次改便是。”
小葱连忙摆手,语气里满是拘谨:“小仙怎敢,春神大人设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贺雨霖轻轻颔首,未再多言,举杯饮了一口酒。
小葱松了一口气,低头专心对付面前的酥肉,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慵懒带笑的嗓音:“这场家宴,八成是那位春神大人特意设的。啧啧,小葱啊,你呀,不过是个幌子。”
小葱险些被嘴里的酥肉呛住,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问:“什么幌子?”
南栖掀袍坐在她身侧,姿态懒散随意,像是在自家后院闲谈。她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从桌上拈起一枚果脯,意味深长地瞥了主位上的春神一眼,压低声音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位女神仙,可是对你旁边的仙君大有用意。”
小葱怔住,瞳孔微微一缩:“你别胡说!春神温婉高贵,赢颉他……他冷漠无情,连相貌都……”话到一半,她生生顿住。
南栖像是抓住了什么,眼中笑意更深:“相貌怎么了?呵,九重天强大的仙君,又与春神结伴,若真有人想给他毁去容貌,九重天又有几人能强的过春神?为何高高在上的女神仙,能因这丑陋仙君轻飘飘的一句话,亲自来救你这个不相干的外人?”
35. 笛中影(三)
小葱愣住了,抿了抿唇,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与此同时,贺雨霖给身侧的仙侍使了个眼色。
连翘微微点头。
于是电光火石间,一道寒光猝然逼近!贺雨霖身旁的仙侍竟毫无预兆地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如游龙般向小葱刺来。
“春神大人,这是何意?”
小葱反应迅速,身形一晃,险险避开,却听身后桌案被利剑拦腰劈断,木屑与破碎的碗盘四散开来。
贺雨霖没有回应她,仍旧淡然饮酒,赢颉也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
小葱定了定神,目光警觉地盯着仙侍。
奇怪——对方出剑虽凌厉,却明显不是杀招。这是……试探?
怪不得他们设下这个私宴。
她咬了咬牙,刚好给赢颉展示自己这几日的修行成果。
小葱手腕一翻,召唤出止虚,笛身银光流转,冷意森然。
贺雨霖看到银笛,眸中的讶异毫不遮掩,她柳眉微蹙。
这是止虚?
止虚竟然认主了?
她向赢颉投去目光,心中掀起波澜。赢颉为何将止虚给了小葱,这葱灵竟就这般特殊?
彼时,剑势逼近,小葱不敢有丝毫怠慢。笛身一转,与软剑锋芒相撞,灵气迸发出绚丽的火花,清越的声响在殿中回荡。
连翘攻势如潮,步步紧逼,叫小葱有些招架不得。
贺雨霖看在眼中,连翘这几日境界又有突破,哪怕收着手打小葱也定不是对手,刚好可以叫小葱吃些苦头。
笛身一转,与剑锋相撞,小葱微微喘气,灵气在交击间迸出火花,发出清越的声响。
剑势骤变,连翘脚步微移,软剑在空中划出数道凌厉剑影,光芒交错如繁星垂落,瞬间将小葱围困于中央。
剑影交织,灵气翻涌,仿佛千刃悬空。
赢颉见此略有错愕。
起初阿霖分明与他说好,不过是喊小葱过来随手试探,可为何这仙侍要布出剑阵?
其它观者皆是和赢颉一样的愕然。
贺雨霖亦是没有想到,她觑了一眼赢颉莫测的神色,握着筷著的手微微一抖。
明明说好的点到为止,可这……
不像是点到为止!
闻商原本漫不经心地端着酒盏,随着场上气氛的变化,渐渐难以保持从容。他微皱眉头,缓缓放下酒盏,目光紧盯着阵中的小葱。
阵中绿衣少女手握止虚,身形灵巧如游龙,笛音清越锐利,每一声都仿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刃,与剑影交击时,掀起阵阵灵波,令人目不转睛。
闻商不由得扬了扬眉,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啧,挺能耐啊。”
忽而一道剑影如毒蛇出洞般破空而来,直逼小葱面门。
南栖原本还怡然自得的看着,这时才暗道不妙。
她赶忙敲打小葱,语气一改先前的闲适散漫:“不要掉以轻心,这女神仙是想试探你不假,可她身边这侍女布下的这剑阵可是杀招。”
南栖话音刚落,那道剑影便一分为三,三道杀招从不同方向同时袭来。
小葱急迫道:“可她仙阶比我高深,我要如何应对?”
双腿不知为何突然突然像灌了铅般沉重……
前后左右都有杀招,如何躲?是遁地?还是向上逃?
感觉她的小命又岌岌可危了呢。
这是赢颉回归实体后第一次察觉到恐惧的滋味,依旧是小葱带给他的。
他的眼神死死锁定连翘,眼神像是要把她剜出一个洞来,若小葱在此时只要闪避定会走入阵眼——之后天降剑雨她必死无疑。
见此形状,他广袖下的手已在暗自聚灵准备出手。
这时三道剑势径直劈过来,只叫人觉得避无可避,
关键时刻更不能慌乱,小葱这个时候逼自己赶忙冷静下来。
它们小草不都是绝处逢生的吗?
于是她眸光一凛,止虚横在胸前,轻轻一旋。只听一声清脆的笛音自止虚流泻而出,音波如无形的利刃般扩散开来,瞬间将三道剑影震散。
“聪明啊!挡下来了!”南栖眼睛一亮。
紧接着,她带着万分的迫切低声提醒:“用破霄吟!你不是已经初窥其门径了吗?刚刚硬碰硬避开不过侥幸。破霄吟讲究以音破力,直击剑阵枢纽。听住阵中的节奏,感受那震荡的灵气波动——它会告诉你弱点在哪里!”
小葱闻言,握紧止虚,稳住呼吸,在弹指的功夫闭目感知。
耳中是软剑挥斩的破空之声,剑影交错间灵气激荡,但细细捕捉之下,阵法中心似有一道微弱却规律的波动,与剑影间的节奏格格不入。
“那里!”小葱心念一动,止虚在她掌中翻转。
笛音陡然一转,由清扬转为深沉,音波随着小葱手腕的动作涌出,仿若疾风骤雨席卷而去。
音波穿梭剑影,层层击破剑阵薄弱点,所过之处,灵气震散如飞絮,漫天剑影轰然溃散。
南栖扬拳:“干的漂亮!”
整个大殿恢复了安静。
贺雨霖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复杂:破霄吟……这等中高阶音杀仙术,她才刚入道不竟就学会了。
飞絮散尽,小葱手中的止虚已稳稳架在连翘的脖颈上,银光如冷月,杀气腾腾。
小葱收回笛子,拱了拱手:“多谢仙子赐教了。”
连翘退至一旁,模样狼狈不说,神情也略显不甘。
感受到通感那头的得意,赢颉面上尽管仍是淡漠如常,却难掩一丝赞许的意味。
小葱无暇去顾心他人,眼角余光瞥向赢颉,却见他微微挑眉,唇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是不是认可自己了?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掌声打破了安静。
只见闻商从席间缓缓起身,姿态懒散,悠然鼓掌道:“看来这位仙子很是谦逊啊,如此能力竟说不敢妄言突破。”
说完,他看了眼有些怔神的贺雨霖,心底也有甜蜜滋生。
心道:她竟为了我特意试探这葱灵的能力,看来并不是那般的落花无情嘛。
“我倒是没料到,小葱仙子竟有如此天赋。这一手笛子用的如此神乎其神,这次萤火试炼……定有一番看头。”贺雨霖很快掩去神思,只是轻笑。
小葱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正当气氛微妙时,赢颉缓缓起身,目光从连翘和贺雨霖身上掠过,语气却是冷极:“客已尽欢,我便不再叨扰。”
贺雨霖微微一愣,有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我看苍术仙君不过才吃了几口,我们都还没举杯言欢……”
赢颉却没有接她的话:“已经看到很精彩的戏码了,其它的也显得多余。”
一句话,让殿内的气氛倏然一沉。
贺雨霖微微一愣,随即抬眸一笑:“不过是小小的切磋而已,况且连翘向来有些莽撞,若是冒犯了小葱仙子,本殿自会责罚。”
赢颉闻言,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转身,长袖翻动间已是言尽于此。
小葱见状,连忙向贺雨霖行了一礼,歉声道:“春神大人,今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罢,她也不待回应,匆匆跟上赢颉的步伐。
闻商仍有些状况外。
他本来有些气恼这贺雨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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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帝君,害得自己不得不去参加劳什子萤火试炼。
但如今一看这雨霖像是在给他和父君修复父子情谊铺路。竟然还特地为他萤火试炼的最强劲敌设下鸿门宴,意在为他扫清阻碍!
他感动不已,感叹自己终于不是一厢情愿。
女神终有一日看到了自己!
闻商目光灼灼,忽然起身深情款款道:“无妨啊,雨霖。他们是无趣之人,还有我啊!若只是把酒言欢,我可以奉陪你到底!”
话音刚落,贺雨霖的脸色便陡然沉了下来,连惯有的优雅笑意都没了踪影。
她转头对另一名男仙侍淡淡吩咐道:“白苏,殿下醉了,送他去休息,切记要‘照料’好他。”
闻商听闻大惊,脸色涨红,连忙辩驳:“我没醉!雨霖,我哪里醉了?为何又要将我推远?”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委屈。
贺雨霖却连看都不看他,双手撑在桌上低垂着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白苏上前,神情恭敬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冷硬,轻轻拱手道:“殿下,得罪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根银光流转的锁链瞬间浮现,宛如灵蛇一般在空中蜿蜒而动。
闻商瞳孔微缩,愣了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白苏!你竟敢——”
白苏没有理会他的喊叫,手腕一抖,捆仙锁霎时绞上闻商的手脚,银光缠绕,瞬间禁锢了他的行动。
还没等闻商挣脱分毫,白苏已单手将他扛了起来,动作稳当如山。
“雨霖!雨霖——”闻商一边试图挣扎一边喊她的名字,然而贺雨霖头也不抬,举起酒杯轻抿一口,仿佛没有听见。
众人退去,殿内寂然无声。
贺雨霖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未等连翘劝阻,又自斟自饮,连饮数盏。
连翘终于看不下去,连忙上前夺过酒壶,焦急道:“主上莫要再喝了!这可是千秋一醉,酒力极强,再贪杯伤了仙身可不是小事。您明日还需回殿中接待各路仙君,怎能如此自损?”
贺雨霖抬手一挥,酒壶从连翘手中飞落地面,破碎声在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她冷笑一声,目光骤冷,反手便是一记巴掌落在连翘脸上。
“谁叫你下杀手的?”贺雨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隐忍的怒意,指尖微微颤抖,“我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与他吃一顿饭而已!仅此而已!”
连翘被打得跪倒在地,脸上浮现红痕,却仍不甘退让,抬头说道:“连翘只是看不下去,不忍主上如此费尽心血,反为那低微的葱灵做嫁衣!主上如此在意祂,祂却半点看不见您的用心,只将您拒之千里之外!”
“本殿的事岂容你来置喙?”贺雨霖瞳孔微缩,气息一滞,抬手便要再施惩戒。
连翘却抢先说道:“可主上,您难道忘了吗?这葱灵是谁带上来的?万年前,又是谁与神明大人达成交易,害得祂受那难以逆转的重伤!保不齐,这葱灵便是参商故意送到神明大人身边的棋子!”
贺雨霖手停在半空,目光深深凝视着连翘,眼中寒意与复杂情绪交织,片刻后才缓缓垂下手臂,呼吸略显急促。
她低头看着地面那摔碎的酒壶碎片,眼神晦暗不明。
“参商……”她喃喃低语,握紧的拳头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贺雨霖未作答,半晌后,她转身迈向殿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的身份,我自会查清。”
贺雨霖眉眼间透出几分冷意,语气淡漠:“你这几日便去腐光宫,好生待命。未经我传召,不得擅自出现在我面前。”
连翘闻言,心中一震,强压下情绪,垂首应声:“是,主上。”
36. 笛中影(四)
贺雨霖带着醉意来到赢颉的房前,轻声叩门。
片刻后,赢颉开了门,目光如常,淡然看着她。两人低声交谈,随即一道淡淡的灵光在四周升起——他们设下了禁止。
远处,藏身草丛的小葱满脸不安,低声对南栖说道:“他们设了禁止,我们什么都听不见啊。而且这样偷听很不好,要是被发现就糟了。”
南栖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放心吧,有止虚遮掩气息,那仙君发现不了你。至于那醉醺醺的女神仙,她现在怕是连自己站没站稳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察觉到你了。”
小葱仍旧不放心,蹲在草丛里抱紧膝盖:“不然我们还是走吧,就算刚刚春神大人真想叫连翘杀我,还不如去光明正大的找苍术问一问……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啊,这样偷偷摸摸的,太不像话了。”
南栖轻哼一声,双手抱胸,一脸笃定地道:“谁让你偏不信我的话。我早就跟你说了,这女神仙对那冷面仙君有意。指不定就是因为喫醋吃味才想灭了你,你非不信,害得我只能鬼鬼祟祟地证明给你看!”
说完,南栖迈步就要向二人走去,小葱一惊,伸手想拽住她:“别过去!”
谁知小葱抓了个空,眼前的南栖和前竟只是虚影,那日夜里她分明是能触碰到她的。
“你……”小葱呆住了。
南栖回头冲她挑眉一笑:“省魂力嘛。你就在这蹲着别动,我凑近点看唇语,在那里传音给你听。”
“你就不能别这么八卦吗?”小葱低声嘀咕,“咱们仙修讲究个道心清明,这样偷听别人的私事成何体统?”
南栖的虚影稍稍回头,眉目间透着几分轻佻:“道心清明可没说要坐以待毙。再说了,他们现在敢设鸿门宴摆你一道。下一次她真跟这仙君看对眼了,你就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何况你确定那贺雨霖真的只是喝醉了酒?万一她要跟这仙君做点你不愿意看到的事呢?”
小葱连忙低声呵斥:“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们是正经仙人,又有什么事是我不愿看到的?”
南栖却不为所动,轻飘飘地靠近二人,小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越发不安,忍不住自言自语:“我就不该跟着过来……”
片刻后,南栖的声音幽幽在小葱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的兴奋:“果然如我所料,这贺雨霖在诉衷肠呢,眼泪汪汪的,还真是动情。”
小葱不信,警惕地低声道:“你真的看清了?别胡说。”
“别急,听我给你学学她说的话。”南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贺雨霖柔柔的语调,“‘是连翘暗自做主,才下此杀手。她固然有错,但那葱灵也并非全然无辜。你怎可把止虚交给她?’”
南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这参商星君,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小葱闻言,一改先前的怯怯之色,低声反问:“参商星君?他怎么会被提起?他是对我有恩之人,当年是他救了我。参商星君与连翘杀我有什么关系?”
南栖继续模仿道,“‘当年你将归元剑重铸,才分化成无妄和止虚。怎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当年你替参商解厄时,可曾想过,自己会遭到连累?她是参商带上来的……止虚也已归她所有。苍术,你可曾想过,她究竟是何居心?’”
南栖学完,语调一转,恢复自己的声音,目光转向小葱所在的草丛,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他们觉得你来历不明,还带着不少麻烦呢,啧啧,真叫人担忧啊。”
小葱怔怔地听着。
归元剑又是什么?止虚到底有什么神秘的来历?苍术和参商星君又是什么关系?
南栖却不理她的震惊,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接下来就有意思了,苍术居然这样回的——‘是止虚自己选择了她。’怎么样?听听这维护的语气,心里是不是有点儿暖?”
小葱呵斥她:“你别乱点鸳鸯谱,我欠苍术八十万灵石,和他的联系也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不会在意我的,而且于他和春神而言,我才是外人。”
南栖正色道:“什么乱点鸳鸯谱,我这是在帮你。就连我都觉得苍术在维护你,你觉得这女神仙难道不会这么认为吗?下一步,肯定是想把你杀之而后快!”
小葱遥遥的瞪了南栖的背影一眼:“‘人都喜欢把自己的经历投射在他人身上,揣测别人’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莫要以你的心肠揣度别人。”
南栖嗤笑一声,懒懒地靠在一旁,继续说道:“我再学给你听听——‘当年鹤霓帝姬向你讨要止虚,被你拒绝。你说无妄与止虚一出世便相生相连,不可随意认主,强行驾驭会伤她贵体。可如今,你竟将止虚交给她,是不是意味着……你对她……’”
南栖故意将话顿在这里,低头看向草丛的方向,唇角噙着一抹揶揄的笑意:“怎么样,这话听起来像不像几分情意深重的自白?可惜啊,我敢说,赢颉八成是不会回应的。”
小葱眉头紧蹙,忍不住问:“他会怎么说?”
“我继续学给你。”南栖收起笑意,语调转为冷淡,学着赢颉一贯清冷无波的语气:“‘那不过是我拒绝帝姬的借口。止虚不能落入天族帝脉手中,否则有伤天道平衡。’”
说罢,南栖挑眉一笑,又模仿起贺雨霖的语调,柔婉中夹杂着几分隐忍的情绪:“‘这些年,你总是冷眼旁观,心里究竟如何,我从不敢多问。可如今,她与你如此亲近……止虚不能给帝姬,却能给这个葱灵?我并非要与你争执,只是……有些事放在心里太久,终究难以释怀。’”
南栖说到这儿,目光中带着几分打趣:“都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不信,这女神仙喜欢这仙君吗?”
小葱一怔,旋即摇头反驳:“她真喜欢他又如何?他们的身份、地位是真正相配。至于我……春神和苍术二人都帮过我,更何况……”她声音低了下去,眼中透出些许黯然,“而就眼下的我,也只配对心悦之人远远瞻仰罢了。”
南栖听罢,轻哼了一声,挑眉道:“你可真是想得开。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让那仙君真真喜欢上你不就行了?他若动心,自然会护着你。而且照我看,这女神仙还得仰他鼻息呢。”
小葱被她的话气笑了,没好气地往远处南栖的背影剜了一眼:“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别胡闹了,我现在心中只有修炼和变强,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唉,无趣得紧。”南栖神情有些敷衍。
见小葱如此无趣,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到了她身边,也不再提什么读唇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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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
小葱低声问道:“你是止虚的器灵,你可知道归元剑是什么?”
南栖闻言,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像是被问住了似的,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无辜的神色:“谁说器灵就一定得知道灵器的故事?我不过是寄居其中的魂体,哪会知道那么多?”她面色微沉,仿佛在掩饰什么。
小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反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安然脱身。
赢颉和贺雨霖显然还没有结束谈话,二人气场隐约交锋,周围的禁止也未散。
小葱不敢贸然离开,生怕被他们察觉,只得继续蹲着。
但这一蹲就是许久,夜风渐凉,草木摇曳,小葱的腿都蹲麻了。她忍不住小声抱怨:“还没完啊,这春神到底想说多久?”
南栖却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忍忍吧,现在只能等着了。”
终于,贺雨霖一袭长裙曳地,脚步轻缓地离开了廊下,她眼角微红,神色间似带了几分不甘。
小葱屏住呼吸,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廊尽头,才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走了……”小葱揉了揉已经麻木的腿,费力地站起来,回头看向南栖,“接下来赶紧回去,不然被抓到偷听就完了。”
南栖却像没听到似的,忽然抬手托起下巴,神色认真地打量着她:“小葱,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小葱一怔:“什么办法?”
南栖眸中带着点促狭的光:“你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不如让我们化被动为主动。”不等小葱反应过来,她忽然伸手按向小葱的肩膀,一抹温热的力量传来。
小葱下意识后退一步,惊讶地问:“你想干什么?”
南栖微微一笑,声音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放心,我只是暂借你的身体一用,帮帮你啊。”她轻声道,“小葱,这次听我的,吃不了亏。”
话音未落,小葱便觉身体一阵发烫,像是有什么柔软的力量顺着她的经脉流窜,所到之处带来一阵酥麻感。
她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拒绝,南栖的气息已经缠绕上她的神识,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放松些,等着瞧我的。”
接管了小葱的身体后,南栖微微蹙眉,低头打量着这具单薄的身形,眼底浮现一丝难掩的嫌弃,轻声嗤笑:“真是……也没个几两肉。”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尖轻轻一转,一抹银光划过,一件殷红如火的小裙从银镯中缓缓浮现。那是小葱从未碰过的衣物,明艳得张扬,妖娆得肆意。
小葱:!
这到底是个什么器灵?为何还能上她的身?
南栖先将衣裙换上,然后抬手轻抹唇间。唇脂薄涂,点出一抹嫣红,衬得一向朴素的小脸难得有了几分蛊惑之色。
南栖垂首打量一下,撇了撇嘴:“马马虎虎吧。。”
她掸了掸衣袖,走出草丛,径直朝赢颉的宿处走去。
夜色静谧,月华洒落在庭院中,清冷的光辉映衬得南栖的身影如火般明艳。
她抬手叩了叩门,声音柔得像是春水流淌:“苍术仙君,可有空一见?”
小葱无法支配身体只能呵斥她:“你可别乱来!”
37. 曼珠乱(一)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赢颉站在门内,目光落在眼前的“小葱”身上。
视线微顿,他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淡:“有事?”
南栖盈盈一笑,走近几步,故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轻柔缱绻:“苍术……我今晚心绪不宁,来找你讨教修行之道。不知你可愿意为我指点迷津?”
赢颉没有回应,只是眉头微蹙,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他盯着她的层层叠叠的纱裙与粉唇,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冷淡开口:“换了新衣?”
“苍术觉得好看吗?”南栖笑意盈盈,语气柔得像是撒娇,抬手捋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径直坐到了软榻上。
赢颉却不为所动,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清:“不合适,你平日不爱穿这样艳俗。”
艳俗?真是个无趣的木头疙瘩。
南栖自顾自给自己斟了盏茶水,浅饮一口:“今日见春神大人装扮的很是美丽,小葱羡慕,所以想学上一二。”
赢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如今不是一心修行?好端端学她做什么?”
他薄唇微抿,目光冷淡,连敷衍的情绪都显得格外稀薄。
今夜这一个两个的不去公务不去修炼,都抽的什么疯?
少女挑眉,心中微微一动,托腮轻声叹道:“你偏要做那不解风情之人么?”
她倚着凭几,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指尖微动,暗中催动灵力,一股无形的魔族魅术如水波般扩散开来,悄然渗入空气之中。
魔与神同样天生地养,自古以来便是可以互相制衡的力量,哪怕是神明也无法察觉并抵抗的了魔族的魅术。
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招架。
对方却像是在赶客一般,仍在催促她:“你有什么疑惑要解便赶快说来吧,夜色渐浓,你合该早些去歇息。”
“那么心急做什么?我是打算同你秉烛夜话探讨修行之道的……仙君不若先喝口茶水吧。”
旋即,南栖将手中茶盏递向赢颉,指尖轻轻碰触到他的指尖,似是无意,又似是故意。
指尖接触的下一瞬,赢颉便被一阵莫名的悸动侵袭。
他接过茶盏饮尽,神识深处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那情绪并非外来的侵扰,而像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的细小涟漪。
是通感。
他心头一震,看向少女含笑的眉眼。
这是她的神思?
“小葱……”他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带着几分试探,“你怎么了?”
她抬眸看他,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邀请:“为何总是这般克己呢?有时候……放松一些也未尝不可。”
赢颉的喉结微微一动,心中警铃大作。
可通感的影响加上眼前人的气息,竟让他有些难以抗拒。
他抬手试图推开她,却被南栖敏捷地握住,她的手指微凉,触感却令人心绪难宁。
“你……”他的声音低哑,透着压抑的情绪。
她抬起头,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音柔得像春日里的微风,却透着危险的轻颤:“苍术,之前我欠你了许多,今天就让我好好向你赔罪,可好?”
赢颉喉结微微一动,清冷如他,此刻也难掩神情的动摇。
也不知到底是谁的欲望。
通感的影响像是一股无形的潮水,冲刷着他的理智。
他的眼前如今只剩下她翕张着的莹润的粉唇,和会鼓动人心的眼睛。
少女眸光流转间似有勾人心魄的魔力,叫人移不开目光。
“我……”赢颉张了张口,话音还未出口,南栖已然踮起脚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眼中映出他的脸:“苍术,是你带我入了这仙途,我不过是想报答你,你不必这般防备我。”
青年本欲后退,却被少女一步逼近。
她的手绕过他的脖颈,稍稍一用力,竟让他低下了头。
南栖抬眸望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在竹影摇曳间透出令人心悸的光。
这样的眼睛,本该是冷峻克制的,却因被突然拉近而多了一丝愕然。
好熟悉……这双眼睛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南栖的目光暗了暗,唇边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像掺了几分狩猎快意,又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得逞。
其实,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她喜欢看这样的眼睛,越是冷漠克制,越能在某一瞬显得不堪一击。
而她,恰恰最擅长摧毁这种冷静。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稍稍仰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面颊,笑意却越发浓了:“这样的眼睛……该好好用来看着我才是。不过如今有些太冷了,看人的时候温柔一些,会不会更加合适?”
赢颉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葱。
她平日里或倔强、或懵懂,甚至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心翼翼,可此刻,她却像换了个人,那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眼眸正直勾勾地锁住他,目光潋滟如酒,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侵略感。
她踮起脚,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姿态从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后颈,带起细微的战栗。
苍术本能地绷紧了身体,想要后退,却不知为何,双腿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他的理智在一点点滑落,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竟染上了一丝晦暗的情绪,仿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竟然在期待?
南栖眼中笑意愈深,像是捕猎者即将得手。她忽然轻轻一拉,将他的脸彻底压低,而后抬起脸,唇瓣轻柔地贴上了他的。
那是一个极其轻巧的吻,柔软而漫不经心,如蜻蜓点水,又像微风拂面,带着无法忽视的撩拨。
这一吻虽浅,却像点燃了什么,一阵微弱的晕眩感袭来,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唇瓣的触感与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在这一刻仿佛化作无形的网,将他的所有冷静与自控悉数剥夺。
他的手微微一抬,却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顿住。
脑海中闪过之前在青玄洞府的一幕,他想到了那人小葱与那男蛇妖的一吻……是否也是如此?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股莫名的不快涌上心头。
她对那人,也是这样吗?同样的热切,同样的轻浮?
这种想法让他的胸口莫名发闷。
他喉结微动,目光锁在“小葱”那稍显得意的笑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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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陡然一沉。
他忽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想把这个吻继续加深,于是声音低沉且不容拒绝道:“躲什么?”
然而,少女却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鱼,轻笑着躲开,眼中满是狡黠与从容。
她的手从他的颈后缓缓滑落,动作不疾不徐。指尖触及他的衣襟,停顿了一瞬,随即轻轻挑开了第一颗玉扣。
衣襟微敞,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锁骨,肌肤冷白,泛着淡淡的光泽。
南栖眸光微动,指尖顺着锁骨的弧度缓缓下移,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灵宝。
就在触及左侧锁骨中央时,她停住了。
那里的肌肤上,赫然点缀着一粒红痣,颜色极为鲜艳,不过米粒大却带着某种诡异的吸引力。
她盯着那颗红痣,眼神忽而变得有些深邃,像是触碰到了某些散乱的记忆碎片。
脑海中,那些不甚清晰的画面蓦然浮现——某个人的锁骨上,也曾有过这样一粒红痣。
南栖眸色一暗,眼底的玩味瞬间转为一抹莫名的执念与占有欲。
她没有犹豫,低下头,凑近那一片肌肤,吐息轻轻拂过,让青年微微一颤。
“真是可惜,”她低声喃喃,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模糊,“这样的位置,却无人珍惜。”
话音未落,她便张开嘴,毫不客气地在那粒红痣上咬了下去。力道不轻不重,既不像撩拨,却也不显暴力。
苍术猛然睁开眼,浑身像是过电一般僵硬。
他低头看向她,眉头紧皱,却没有推开她,连语气都染上了一丝不自知的沙哑:“你做什么?”
南栖并不理会他的质问,唇齿依然贴在他的锁骨上,像小动物的轻啮,舌尖若有若无地扫过,似在勾勒那粒红痣的形状。
她抬眸看他,眸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仙君这是在害羞?我可看不出来。”
她的声音极轻,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他的心头。
赢颉的手下意识抬起,似是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僵住,最终只是收回了力道,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腕上,像是对她的试探:“够了,小葱,别闹了。”
就在唇离开的瞬间,她忽而低头,贴近那枚红痣,再一次张开嘴重重咬了下去。
这次她咬出了血,她想送他一个烙印。
赢颉微微一震。
“闹?”南栖抬起头,灵巧的舌尖探出,将唇角的血舔掉。
她的唇上泛着暧昧的水泽,嘴角依旧噙着那抹笑,“仙君,我可不是在闹,咱们不是在探讨修炼之法么?”
这句话仿佛一道轻飘飘的羽毛,却如针刺般扎入了赢颉心中。
他眉头紧蹙,目光复杂。
就在这时,南栖的身影忽而一顿,气息陡然紊乱,她的笑意稍稍敛去,眉心紧蹙。
“该死……”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显然是魂力难以为继。
随即,她的动作顿住,唇边的笑意退散,眼底的妖冶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苍术注意到她的异样,刚欲开口,便见她的神色倏然一变。那种轻浮和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茫然和震惊——
小葱回来了。
38. 曼珠乱(二)
小葱回来的那一刻,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雷。
她瞪大眼睛,目光触及眼前的一切,怔怔地感受着身体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控制权归位,仿佛从泥潭中骤然挣脱。
她的双手还紧贴在苍术的胸前,手指下的肌理和温热提醒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赢颉低头看着她,眉间微蹙,琥珀色的眼眸里透着疑惑和茫然。
“小葱?”他低声唤她的名字,理智难得回笼了几分。
小葱赶紧从赢颉的身上“弹”了起来。
通感那头的酥麻燥热感也瞬间转为了一种惊惧。
“刚才,是怎么回事?”意识到小葱的变化,赢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探究。他看着她,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又移到她仍未褪去潮红的脸颊,目光复杂。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撞翻桌案。她面似火烧,手忙脚乱地扯紧衣襟,颤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刚才是……”
她话未说完,脑海中突然传来南栖懒洋洋的嗓音:“冷静点,小葱。这可是你‘自己’的行为,最好别让他怀疑什么。”
小葱脸色一僵,心底暗骂南栖:“你干的好事,还敢让我兜着?”
南栖轻笑,语气却染上一抹危险的冷意:“听好了,小葱。我借你的身体一用,是在帮你,你别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但——”她声音一沉,警告意味十足,“我的存在,不该被任何人知道。你要是漏了嘴,后果你承担不起。”
“能有什么后果?”她对着南栖咬牙切齿。不过小葱只是这么说,却还是没打算暴露南栖的存在。
于是她强迫自己镇定,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才……多有冒犯,苍术仙君,真是对不起。”
苍术却没有回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想要透过她此刻的慌乱看穿什么。他嗓音低而冷:“冒犯?你可知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小葱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连声否认:“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可能是修炼走火入魔了一瞬!我……”她一时间词穷,半晌挤出一句:“总之,苍术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的话语苍白无力,连自己都不信。但赢颉却没有再追问。
他只是静静看了她许久,忽而垂下眼睑,冷声道:“小葱,我竟不知,什么走火入魔会叫人主动亲吻别人?”
小葱低下头,心里乱作一团。她明知道方才有多荒唐,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为自己辩解,“苍术你不如早些休息……”
还不等赢颉回话,小葱已然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绕过他,像是一只被惊吓的兔子,灰溜溜地朝门外跑去。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阖上,只留下内里一片寂静。
赢颉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慌乱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眉宇间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了触自己微微发刺痛的锁骨处,那里隐隐有些发热,像是一簇微弱的火焰,烧得他眉目微蹙。
他的眸光幽深,低声自语:“走火入魔?”
刚刚通感残余的滋味仍在。
她是跑了,可他呢?
小葱回到房内,盘腿坐在榻上,止虚横放在膝间,指腹摩挲着笛身冰凉的纹路,脑中却乱成一团。
“你到底是什么器灵?”她低声质问躲在自己意识之中的南栖,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还是说,这根本是你的借口?占我的身体、干那些事,你安的什么心?”
她以为南栖会像从前那样嬉笑着敷衍过去,可这次,南栖的声音却没再出现。
静得诡异。
小葱在房中心乱了整整一夜,心中的焦躁如野草般疯长。
她试图唤醒南栖多次。
却因南栖这次因占据她的身体,魂力消耗过多而不知要沉睡多久,因此无论小葱怎么呼唤,回应她的都只有死寂。
于是自那夜之后,小葱一入夜便将自己锁在房中,天还未亮便出了房间。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她的梦却不肯放过她。那夜她与赢颉旖旎混乱的片段总在她的脑海中反复重演,像被刻入骨髓一般,甩也甩不掉。
她反倒再也见不到之前那个俊俏的仙君了。
她的梦里人,只剩下了赢颉……
梦醒时,少女额头冷汗涔涔,手脚冰凉,心中却一片荒芜。
……
赢颉站在廊下,目光落在远处的竹林。那里本该是小葱每日修行的地方,可这几日却异常安静,连平日练习咒术时的灵气波动都毫无踪迹。
他微微蹙眉,像是想起了什么。自从那晚后,小葱似乎总是在刻意避开他。
这不是他的错觉。
小葱唯恐碰到他,于是换了个地方,她跑到山庄后山的山谷去修炼了。
为了忘记这些,她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上。
因为顾忌那日贺雨霖所说的话,她这几日就连止虚都没碰,反倒日复一日地练习灵诀,通宵达旦地磨炼咒术。
她修为提升得飞快,简直像是在拼命一般。
灵气流转在指尖,法诀掷出,击得中的青石粉碎,又瞬间复原。
她在周围下了禁止,这片区域的所有动静都不可能逃过她的感知。
因为怕赢颉找到她。
忽而她耳廓微动,有外人闯入。
“不是赢颉……”小葱心中一紧,手中的止虚瞬间被召唤了出来,银色笛身闪耀着冷光,浓郁的灵气萦绕在它周围,早已蓄势待发。
突然,一股凌厉的寒气从背后袭来,直直向她的心脏刺去!
她迅速侧身躲开,勉强避免了致命一击,但这箭矢还是撕裂了她的衣袖。冷风立刻便灌了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能感知到,这包围她的每一个人的气息都异常强大。
之所以现在这群人才出现,是因为知道贺雨霖已经离开。现在开始动手,显然是有备而来。
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仙,不是寻常散仙。这一刹那,小葱心中笃定。
这群人是来杀她的。
小葱这回对他们无丝毫的惧怕,自从上次鸿门宴一事,她知道该如何遇事不乱。
方才她简单探查了一下他们的修为,若是使出全力,她有把握与他们一敌。
并非是狂妄与冒进,而是——
她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想致她于死地。这处心积虑栽赃她想要杀她的人又是谁!
黑影如同幽灵般悄然接近,空气中充满了压迫感,连灵气的流转都似乎受到束缚。
少女轻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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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跳上了一块巨石,嫩绿色的衣摆鼓荡着被寒风吹的猎猎起飞,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她飞快的扫向他们的几个藏身之处,那明灭的眼神好似在说:“来打我呀!”
黑影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少女疯了。
这洋洋得意的样子简直刺戳到了某人的眼睛。
“杀了她。”为首的黑衣女子冷冷地吐出一句命令。
随着这声令下,藏匿在暗处的黑影们一个个现身。
小葱的耳畔回响起南栖说过的话:止虚看着美丽无害,实则可以声声见血。音韵看似美好,更可以杀人于无形。
“还愣着做什么?”小葱看向那些持剑以对的黑影,她负手而立毫不慌乱,甚至冲为首者勾唇浅笑,“既然你们不先动手,那在我死前,先给你们听听看我新学的曲子吧。”
她的心一沉,执起止虚开始吹奏。空气中瞬间响起一阵悠扬的笛音。
这曲子悦耳动听,宛如耳畔的一缕清风。
黑影们遂以为方才的小葱不过是在故弄玄虚,一个个拿着剑就开始施展剑技向她劈来。
他们怎会知道这是一首催命曲——
在乐音流淌间,空气似乎为之停滞,不过一瞬,起舞的雪花便聚在一起,迅速凝合化作了一支支锋利的箭矢,悬在空中宛如万箭齐发。
雪箭们呼啸着破空而至。
有几人堪堪躲开,雪箭也划伤了他们的衣服,刺破他们的肌肤。
洁白冰冷的雪箭被鲜红滚烫的鲜血染过,在他们的身后炸开。
滴滴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砰!”一支箭矢与一名杀手的剑身碰撞,顿时爆发出一声脆响,剑身出现裂纹,那杀手仅能仓促格挡。然而其他雪箭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防御,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为首的黑衣女子在躲开几道雪箭后眼神中露出惊愕之色。
传言果然不假,小葱在死里逃生后果然是得了什么机遇,凭借无垢灵根,她的修行进展迅速,甚至短短数月便能抵得上常人百年苦修。
她迅速反应过来,指挥其他人:“快,封闭耳感,可降低雪箭的杀伤力!”
黑影们照做。于是雪箭轻易被他们击碎。
与此同时,一名黑影找准时机抬剑向她刺来。
小葱眼神一凛,身形灵动地闪过,轻盈如燕,在空中翻转,恰如其分地避开了那一剑。她手腕一翻,止虚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黑影被劈下巨石,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小葱脚踏虚空,灵动地跃下,笛声却没有停歇。她的身形轻巧如风,穿梭在飞扬的尘雪中,而敌人则犹如被迷雾笼罩一般,连她的踪影都难以捕捉。
雪花飘零,寒风凛冽,黑影们焦急地四下寻找,忽而察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然而,才刚刚发现,便只听到“噗”的一声,伴随着几滴鲜血喷洒而出。
那名黑影捂住脖部,眼神惊恐,但已经晚了。
他毫无反抗的余地,脖子被割断,带着一丝不甘的神情倒下,雪地再度被鲜血染红。
小葱缓缓步向前方,那些白雪如羽翼般在她身边盘旋,刹那间,所有的景象仿佛都在凝固。她的目光冰冷,直直锁定了被她故意困于一处的黑衣女子。
“赤霞,是你罢……”她轻声道。
39. 曼珠乱(三)
二人灵气交锋,寒光乍现,雪花飞舞间,小葱瞅准时机,止虚狠狠劈下。
面具裂开,碎片四散,露出赤霞的面孔——怒目圆睁,面色狰狞,仿佛燃烧着无尽的怨恨。
果然是她。
小葱目光微敛,握紧止虚,语气冷然,用陈述的口吻继续说道:“偷璇玑露的人也是你。”
“你是如何猜到的?你没有证据别想攀咬我!”赤霞低声道,目光中却没有半分心虚。
小葱也是气笑了,这赤霞都带人来杀她了竟还死鸭子嘴硬。
她避开迎面袭来的灵刃,脚步微转,声音平静却透着压抑的怒意:“那日你来找我代班,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房中香片的味道。那香片你们都不屑一用,觉得它掉价。这个味道只有在我房中才有,说明你曾跟踪过我。”
赤霞脸上的冷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鸷。
小葱目光一厉,止虚一转,凌厉的音波迫使赤霞后退半步,声音却依旧平稳:“你跟踪了我,知道我救了小黑,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她顿了顿,语调微沉,像是将刀锋按入赤霞的软肋:“然后,你借此机会,用小黑赠我的妖丹栽赃嫁祸于我。更恶毒的是,你利用他对九重天的向往,设计将他变成了青玄洞府的待拍妖物。”
小葱死死瞪着对方:“我不愿相信你会如此恶毒。但看来,是我太低估了人心。我曾以为隐忍不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今日,我只能告诉你,我并不是个软弱可欺之人!”
赤霞闻言,脸上的怒意更甚,目光几乎要燃烧起来。“软弱可欺?你就活该被所有人践踏。”
她冷笑一声,灵气骤然翻涌,手中剑与小葱的止虚对拼一记,双双后退半步。
赤霞咬牙开口,声音中满是恨意:“凭什么!凭什么我在下界历经千辛万苦,累积功德,拼死飞升,成仙之后却要剥离我的前尘?改名换姓,你可知割舍前尘有多痛苦!”
她步步逼近,语调愈发尖锐:“飞升之后,我在下界如何苦修来到九重天也依旧如此努力备考,进了司星阁,却只能做洒扫仙婢的活计!我苦了几世,到了九重天却要继续煎熬……漫漫长路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而你呢?”
小葱眉头紧皱,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赤霞不留情地打断:“凭什么你一开化就是仙?凭什么你没有前尘纠缠?凭什么你刚开化就能得到阁主的悉心庇护,时时照料?凭什么你总能撞上天大的机缘,而我却只能苦熬几世,依然只能继续独行!”
“赤霞。天界生来便身居高位的人海了去了,有不少身上都肩负着旁人想象不到的重担。”小葱深吸一口气,冷声开口,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一丝低沉的压迫:“别为你的贪婪找借口,你永远也不会满足,难道成仙不是你所追求的吗?既然选择了飞升,享受青春永驻与不死不灭的好处,那就该明白,这一切是需要代价的!”
她看向赤霞,目光如刀般锋利:“我之所以在司星阁隐忍不发,是因为我明白,那些被你们嘲笑欺辱的境遇,是我因那些幸运应当付出的代价。但你呢?你只会怨天尤人,只计较付出,却从不问自己是否努力过、是否该承担。”
赤霞冷笑,眼底燃着极度的愤怒与不甘,“成仙?不过是另一个牢笼罢了!”
“少诡辩了!”小葱的眸光一冷,止虚在她手中微微一旋,笛音低沉,如同山间骤起的寒风,带着逼人的锋芒:“告诉我,指使你动手的人是谁?”
赤霞冷哼一声,眼中多了几分轻蔑:“无可奉告!你不该问的别问!她是谁,绝不是你这种底层杂碎能够对抗的。你只需要乖乖去死就行了!”
两人对峙间,灵气在山谷内翻涌,狂风带着寒意刮过,吹起赤霞的衣袍。
小葱的眼神却更冷,她手腕轻抬,止虚微颤,隐隐有一道清越音波随之而出。
“教唆你偷盗璇玑露,嫁祸给我,事成之后,他许你的报酬想必极为优渥吧。”小葱沉声说道,语调里透着一丝不屑,“结果呢?没想到我没有死成,你便没有如愿,所以要杀了我?去过你幻想中的好日子?”
赤霞冷笑一声,眼底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好不好,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话音刚落,赤霞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仰头吞下。
小葱顿时感受到空气中灵气骤然变化。赤霞的灵力如洪流般陡然提升,汹涌澎湃,周围空气仿佛都变得难以呼吸。
赤霞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身形一闪,直逼小葱。
那丹药里有璇玑露的力量!
小葱心中一凛,脚下一错,险险避开赤霞迎面刺来的剑。
然而赤霞灵力激增过多,小葱的动作慢了一步。赤霞的剑锋忽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斩下,小葱躲闪不及,肩膀被剑气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小葱咬牙忍住痛楚,迅速后退几步,与赤霞拉开距离。她握着止虚的手有些打颤,额头冒出冷汗,心里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这就是你的本事?”赤霞的声音带着嘲讽,手中剑势愈发凌厉,似乎是想将小葱一举斩杀。
小葱咬牙后退,灵力却已所剩无几。她看着赤霞疯狂的模样,想召出南栖来帮自己。
她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南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现在是要看着我死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寂。
赤霞有些得意,已然有了几分胜利者的姿态。
她手中剑锋一转,灵力如烈焰般朝她席卷而来!小葱勉力挥动止虚,笛音骤起,却终究力有不逮,笛音被剑势击溃,强大的冲击力让她身体一震,猛然吐出一口血。
鲜红的血洒在雪地上,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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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
赤霞步步紧逼,语气带着讥讽和怨毒:“就算给你机缘你也不过如此,还妄想在九重天立足?”她抬起剑,灵力在剑身上流转凝聚,直指小葱的喉咙……
庄内。
赢颉静坐于房内,周身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灵场早已散开,流淌于虚空之中。
他额间的神印隐隐浮现,明明灭灭,散发出微弱的光辉。
眼下他如常行驶神明的职责,感知苍生的祈愿。祈愿化作无数微光,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身前浮现成一簇簇跃动的光焰。
苍生喧嚣,命运如潮。周而复始,万象更新。
他微微抬手,一簇光焰倏然熄灭,仿佛它的主人根本不配得到回答。另一簇光芒却被他轻轻拨动,缓缓洒向凡间。
无数的祈愿声低低回荡,有悲恸的哭喊,有卑微的恳求,有欲壑难填的贪婪,也有真挚无私的呼唤。
赢颉如常静坐,面容清冷,目光中不见怜悯或同情,也不曾因愤怒而停顿。他如同一柄冷静的天秤,将苍生的期盼一一掂量、裁定,万事皆有轻重,命运从未偏私。
可倏然,他觉得肩上一痛,像是被锋利的剑刃重重划过,冰冷的疼痛直刺入骨。
他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眉头微蹙,他伸手轻轻按上肩膀,低声喃喃:“不对劲。”
那股痛楚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来自……与小葱的通感。
明明有断尘锁压制都会这么痛。她那里定是出了事。
小葱退无可退,眼前发黑,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就在剑锋即将落下的一瞬间,天地间骤然一震。
赤霞的剑停在半空。
一道青光从天而降,仿佛破开了天幕,瞬间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冷冽的威压之中。风雪似被凝固,赤霞脸上的笑意僵住,神色骤变。
小葱强撑着抬起头,看到那熟悉的青袍和挺拔的身影,仿佛从天穹踏雪而来。
冷冽的琥珀色眸子中带着一抹深深的寒意,宛如肃杀的霜雪,直直落在赤霞身上。
见到是他,小葱以为自己会羞赧,会尴尬,可这次她却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欣慰。
少女松了口气,最终因灵力不支闭上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赢颉手腕一翻,青光环绕,他稳稳接住她,将她轻放在一旁。
清风乍起,他抬袖一扫,震开纷飞的雪尘。四周霎时清明。
残余的黑影挣扎着想要起身,意图向他扑杀而来,却在下一瞬,他们全部跌倒。
神压如山,浩浩汤汤。
仿佛无形的巨浪碾压而下,将天地间的一切都逼入臣服。
他们被神压压得喘不过气,双腿仿佛失去了控制,猛然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向那立于风雪中的青袍身影稽首。
——若见神明,谁能不拜?
40. 曼珠乱(四)
赢颉眯起眼,寒意自眸底一寸寸渗出,如冰刃般直刺赤霞的心神。他一言不发,只是手腕轻扬,袖中青光疾掠而出,似箭如剑,凌厉至极,直逼赤霞而去。
赤霞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半跪于地,她勉强抬头,目光死死锁住那青袍的男子,眸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你……究竟是谁?”赤霞声音微颤,竟还有比参商更强大神秘的人在护着那卑贱的葱灵。
“再动她一分,你就没有机会开口了。”赢颉睨着她。
赤霞想强撑着抬起头,却被那神压死死按住,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连灵气都难以聚拢。
“那璇玑露,乃吾所有,你也敢妄动?”他字字如刀,“是谁指使的你?”
璇玑露……星辰之力……
赤霞脑海中思绪飞转,九天之内,能彻底驱使星辰之力者,唯有一人!
一念及此,她如坠冰窟,浑身寒意骤起。眸中惊恐一闪而逝,随即摇头,竭力否定这荒谬的念头。
“不可能……”她喃喃低语,声音颤抖得几不可闻。
那人乃是九重天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会与区区葱灵有所牵连?
赤霞咬牙强撑,胸膛剧烈起伏,口中鲜血再度溢出,狼狈如濒死的飞蛾,挣扎无力。
赢颉眸光微转,神压稍敛,给了她片刻喘息之机。
赤霞趁机抬眸,终于看清了他额间那抹神印——淡淡光芒流转,虽夺目,但也令人心悸不已。
他居高临下,眸色幽深如渊,好似将人神魂吞噬。赤霞只觉浑身僵硬,冷汗如雨,心神几欲崩裂。
片刻后,她眸光黯淡,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开口:“是……鹤霓帝姬。”
赢颉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霜雪凝成的眉峰掠过讥诮。
又是天界帝脉……
紧接着,赢颉松开所有的神压,寸寸断裂的脆响接连迸开,那些黑影如同被碾碎的琉璃盏,在神威中迸裂成千万片冰晶簌簌坠落。暗红血雾尚未触及青袍衣角,便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神压覆下,不敬神明者,永无生路。
他俯身抱起蜷缩在血泊中的小葱。
拂开少女额前被血黏住的碎发时,指尖星辉流转,瞬息间封住她周身十二处枯竭的灵脉。
赤霞怔怔盯着自己尚在颤抖的双手,喉头突然涌上腥甜。方才神压撤去的刹那,她分明听见自己灵台裂帛般的碎响——那是灵根崩裂的前兆。
染血的指甲深深抠进雪地,她突然发疯似的往前扑去。
被剑气洞穿的右腿在冰面上拖出蜿蜒血痕,发髻散乱如垂死的蛇,可喉间仿佛被塞入灼热的烙铁,连呜咽都成了奢望。
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竟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只能颤抖着嘴唇,目光中流露出挣扎与恐惧。
赢颉广袖翻卷带起的寒风掠过她眉骨。他连余光都不曾施舍,恍如拂去袖上尘埃般踏上虚空。
却在第三步踏上光阶时,微微偏头。
赤霞瞳孔骤缩。
隔着漫天飞雪,她看见那人眼底浮动的东西——那是上古神祇注视蝼蚁时,独有的漠视。
“她能有今天。”明黄的神纹在赢颉额间明灭一瞬,霜雪般的声音裹着诛心之言刺入她神魂,“从来不是靠着谁施舍的机缘。”
最后半句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
赤霞浑身剧颤,眼睁睁看着那道青色身影化作流光,没入风雪深处。随即,风雪中绽开最后一道血雾。
……
晨光如碎金,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间漏进来,细细密密铺在少女轻颤的睫毛上。
小葱指尖忽地痉挛着抓住锦被,喉间火烧火燎的疼,仿佛有人在她昏睡时灌了整壶的沙砾。
“咳...咳咳!”
她支着发软的手臂勉强撑起身子,青丝逶迤着滑落肩头,在素白中衣上勾出蜿蜒墨痕。枕边铜镜映出张惨白的脸,眼下浮着淡淡鸦青。
窗外竹影沙沙摇曳,忽有霜雪般的声线撞入耳膜。
“醒了?”
那声音似冷泉击石,偏又裹着三分化不开的浓雾,惊得她攥皱了被角。
“辰时三刻了。”
案头鎏金兽炉腾起袅袅青烟,小葱盯着那盘旋上升的烟柱,恍惚间想起三日前自己与赤霞干仗的架势……
自己怎么睡在这里?
手腕上的银镯青光明明灭灭:“酉时初刻试炼启幕,你若再误了时辰,以后便没有这一步登天的试炼机会了……”余音在寂静中炸开。小葱猛地掀开衾被,赤足踩上冰凉的青砖地,寒意顺着脚心直窜天灵盖。
“你怎么不早些叫我?”小葱气道。
赢颉倒是淡然:“现在醒不也一样?”
菱花镜突然泛起水纹,映出她身后无声凝出的虚影。赢颉的元神幻象半倚着屏风,眉眼似淬了霜,偏那薄唇抿成凛冽的线:“连鞋袜都不会穿了?”
小葱奇怪道:“你怎么又回到了镯子里去?”
赢颉沉默不语,概因他实在难以忍受这几日不受控的思觉,遂又把元神分化出来,暂避上几日。
小葱慌忙去抓床尾的月白罗袜,指尖却抖得系不上丝绦。
腕上银镯里传来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后颈忽地掠过一缕清风,腰间锦带竟自行系作流云结,发间也不知何时多了支碧玉缠丝簪。
他还是习惯她这副素素的样子。
“诶……”她转头欲言,镜中已空余摇曳的烛火。
“还不赶紧走?”
试炼场的钟声恰在此时穿透云层,惊起满山栖鸟,小葱将止虚贴着心口藏好,推门时被倾泻的天光晃得眯起眼。
云海尽头炸开一声裂帛般的嘶鸣,小葱抬头时,正见毕方鸟破开层云俯冲而下,赤金尾羽拖曳出的火痕将天幕灼成琉璃色。
眨眼毕方鸟就已经落地。
小葱轻盈地跃上鸟背,小伏在灼热的颈羽处低喝:“快些!赶时间!”话音未落,神兽陡然昂首长啸,扇动冲天焰浪更加高速地飞行。
她慌乱中抓住一簇焰翎,却发现本该焚尽万物的火舌,竟如绸缎般缠绕指间。
辰时末的日光劈开云层时,毕方鸟的尾焰已燎着了三重天的流云。
小葱攥紧焰翎,望见试炼场东侧日晷的晷针正往巳时偏斜——离试炼启幕,只剩半柱香。
“再快些!”她伏在毕方鸟耳畔低喝。神兽金瞳忽闪,周身焰浪暴涨,惊得下方御剑的仙人们慌忙避让。
主持试炼开幕的首座是三大天尊之一的苍溟天尊。四大天尊分辖管制三十六洞天,天帝在天曹中的决策全部都要与四位商议。
这次试炼能请动其中一尊大佛作为监察,尤其可显这次试炼的含金量。
而次座见证的则是大帝姬,则是天帝与天后的长女,姬云谏。
鎏金瓦当的流光刺入眼帘时,小葱瞥见云台上苍溟天尊的拂尘已扬起,祭天鼎吞吐的紫气正在凝成试炼通道。
香炉第三柱龙涎香将尽时,毕方鸟的尾焰恰好燎过云台檐角。
大帝姬冕服上的金凰突然昂首,大帝姬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火红巨鸟:“那是……”
苍溟天尊的拂尘扫过昆仑镜,镜中映出神兽翅尖流转的古老铭文:“毕方现世,倒是千百年未见了。这等神兽怎会出现在这?”
“天尊久居三十六洞天,怕是漏听了趣闻。”大帝姬广袖间暗香浮动,染着丹蔻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护心镜,“这第二重天有个私有的拍卖会,因为贩卖妖物被一个葱灵给掀了老巢,是春神特地向父帝请命下去处理此事,想来是这少女得了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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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青睐吧,这神兽送行,想必也是春神的手笔。”
昆仑镜突然嗡鸣震颤,苍溟天尊捻须的手顿了顿:“莽撞有余,倒是有几分仙者气度。只是……”他拂尘忽地扫向祭天鼎,鼎中紫气凝成晷影,“试炼场上迟了半刻,也不可原宥啊……”
大帝姬指尖金线忽地缠住将熄的香柱,生生将香灰凝在半空。
“还没呢苍溟天尊。”
小葱:“要糟……”
她突然拍打毕方鸟颈侧:“落去西侧松林!”
神兽不满地喷出火星,却仍调转方向俯冲。离地三丈时,小葱纵身跃下鸟背,淡绿的裙裾掠过古松枝桠。
毕方鸟偏了偏头,斜眼看小葱:为了不引人注目,在这么偏的地方降落肯定赶不上的!
小葱瞪他一眼:“诶呀你别管,你赶紧走吧别把这松林点着了。”
小葱咬咬牙,在自己的灵戒和银镯里翻找瞬移的符咒,这术法比较高阶,她还没法习得……
毕方鸟金瞳忽地掠过一丝狡黠,独爪猛然掀起焚风。小葱只觉后腰被灼热的翎羽重重一顶,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飞出个超大的抛物线。
她见状赶紧甩出一个金刚符护住身体,但跌进名册阵的样子却仍旧狼狈,裙裾燎出焦边。
惊得阵中玉衡宫少主倒退三步撞翻了闻商的躺椅,玉衡宫少主连连致歉。
闻商恼怒地甩了他一记眼刀,施出术法换了个地方摆躺椅继续沐浴日光去了。
“这是哪家放出来的野丫头?”西北角传来声嗤笑。
小葱撑地抬头,正对上天虞氏嫡女腕间测灵珠迸发的青光——那珠子映出她原身虚影时,周遭骤然爆开哄笑。
她没有验过仙阶,纵然修为有所提高,仙阶却仍旧是上次在一重天的玄仙,别人若仙阶在她之上都可试探的出。
各族长老端坐云辇,袖中暗藏的观天镜却早已照遍试炼场每个角落。
仙门望族此番带来的岂止是天骄——鎏金车架里藏着温养千年的本命剑,玉清冠下压着描摹秘境的地形图,明面上说是求道问心,实则为了提高世家门楣。
就连穿着不起眼的有些仙者,腰间玉牌也暗刻着三重天上后飞升的小族族徽。
谁都知道天罡隐纹不过是块敲门砖,真正要在金粉写就的天书上添一笔,须得用对手的血来祭剑。
因此这广场上正如贺雨霖之前提点过的,不乏势力雄厚的年轻仙者。
孔雀族女们腕间银铃乱颤,拓跋家的玄铁重剑轰然杵地:“我当是什么灵物,原是灶台边偷溜出来的葱精!”
昆仑镜突然映出她飞扬的鬓发,额角还沾着毕方鸟焰羽的碎羽。苍溟天尊的拂尘滞在半空:“春神倒是别致,给根青葱配个火灶。”
身后的一个仙侍轻笑出声,大帝姬觑了她一眼,端庄道:“天尊真会说笑。”
“天尊,时辰到了。”一直立在苍溟天尊身侧沉默的鹤霓突然开口,引得众人看了她一眼。
她是天帝的二女儿,出身不好,是天帝与下界妖族鹤族所生,天帝也并不看重她,这些年一直跟在苍溟身边做事。
苍溟天尊点头:“开阵——”
九重天阶忽地泛起涟漪,七十二只玄鹤衔着金铃自云海深处掠来。一卷鎏金帛书掠至云台中央。帛书展开时,玄鹤衔着金铃落入每个试炼者眉心。
小葱踉跄半步,扶住被罡风掀歪的桃木簪。
“肃。”
苍溟天尊的拂尘正指着帛书浮现的篆文:“三轮夺魁,前三甲则为通过试炼,可得到第三、四、五重天天罡隐纹。首轮组队取令,三人成契,入天裂渊取煞气凝珠。”
第一轮竟是组队局?
人群当中炸开了锅,部分散修已经开始试图三三俩俩拉拢着名门世家当中赫赫有名的英才。
41. 萤火试(一)
小葱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帛书上的文字还在天空中缓缓隐去,修士们已经开始不约而同地互相招呼。
许多散修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急着朝那些名门子弟靠拢,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地递上各种灵器和法宝作为见面礼。
她被淹没在人群里,并没有人主动前来与自己攀谈。
想到贺雨霖之前跟她提到过的布阵英才洛无墨,和剑道拔尖的女少主姜采薇。
小葱松了口气,还好她早有准备。
有大腿不抱是傻瓜啊。
她从灵戒中拿出他们二人的画像,在人群中寻找她们的身影。
“洛无墨……”小葱念叨着名字,一边将目光移向人群的中心。
她很快锁定了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那人一袭淡青长袍,周围大多女仙者都蜂拥而至那处,将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捧着灵珠,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也有人手托长剑,激动地说这是百年传承之物,只愿能与洛无墨同队。
小葱蹙着眉摇了摇头。
洛无墨不行。去找找姜采薇。
目光很快扫向另一处热闹场面。
人群中的是一位身姿高挑、眉目英气的年轻女子,她身量很高,不输男子,在人群中倒像鹤立鸡群一般。
她身旁身旁也簇拥着一群男修士。
有人献上一张缀满灵符的阵图,满脸赔笑地解释:“少主,这可是我从家传秘库中翻出来的稀罕之物,布阵时威力极大,您看看是否满意。”
另一个修士直接取下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双手奉上:“姜少主,这块玉佩能护身挡煞,跟我组队的话,这玉佩立刻归您。”
姜采薇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但并未马上答应。
唉……怎么感觉这种被带飞的好事轮不到她。
就连闻商周围都挤满了人,他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摇扇子,三三两两的修士围在他身旁,递茶倒水,低声奉承。
几个女仙衣衫轻薄,轻笑着靠近,他随口调侃两句,便引来阵阵娇笑。
这奉承他的人眼中皆闪着打算,谁都清楚,闻商虽放浪,却是帝子,能攀上他便是另一个局面。
就连这萤火试炼都是为他铺就的回家之路,那台上坐的还是他的亲姐。与他同队,没准会有人帮衬,再不济人家也许也会透露一二。
闻商很是受用,似笑非笑地回应,周围的奉承更是愈演愈烈。
小葱望着不远处的人群,微微叹了口气。那些名门子弟被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挤不上去。
而且她最近手头紧,实在掏不出什么好宝贝来跟他们组队。
她收回视线,低声对着手镯说道:“苍术,帮我看看周围这些散仙,有没有修为还可以的?”
镯中沉默了片刻,随即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你打算找这些无人问津的散仙结队?”
小葱解释:“那些大宗弟子根本挤不进去,散仙里也许能找到合适的同伴。”
赢颉没有再多言,似乎在细细观察四周。片刻后,他道:“那边靠水榭站着的老者,修行的是土木之术,可以与你的冰水术相辅;另一个竹林边的中年修士,气息沉稳,擅长防守,倒也能用;还有草地上的女修,灵气不算强,但音律造诣不错,也许能配合你的仙技。”
小葱点点头,决定先去找水榭边的灰衣老者。对方正捧着一卷竹简,神色淡漠。她走近后微微一礼:“前辈,不知可否与晚辈结伴,共闯此试炼?”
老者眼皮微掀,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无需了,我一人足矣。”
小葱不气馁,没事,再看看下一个。
第二个目标正盘膝坐在草地上,似乎在调整气息。小葱鼓起勇气靠近,小心翼翼地请教:“这位道友,我观你剑气卓然,不知是否愿意与晚辈结伴应试?”
灰布袍青年睁开眼,目光扫过她,露出几分轻蔑:“你?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小葱忽然停下脚步,索性坐在原地,从灵戒中取出一本话本,随意翻了几页,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赢颉淡淡道:“你不打算再问第三个了?”
小葱头也不抬地回道:“世家宗族的人早就抱团了,根本不缺队友。至于这些散仙,个个独来独往,眼高于顶,显然也不会接受我的邀请。我还不如等一炷香过去,看看最后谁没组到队,就跟他们凑合一下算了。”
还剩几刻钟,苍溟天尊宣布:“若在时限内仍无队友者,当即淘汰。”这话一出,原本各自独行的散修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低头四顾,寻找能临时合作的对象。不少人之前还冷眼旁观,如今却主动走向彼此。
不多时,果然不出小葱所料,那些宗门世家的弟子早已得了第一轮是组队局的消息,不待苍溟仙尊宣布规程就定好了队友,而散仙们也基本上各自找到了搭档,勉强组成了小队。
一炷香时间一到,场上还剩下的人屈指可数。小葱抬眼一扫,发现除了自己和闻商之外,就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零散的散修。那些之前犹豫不决的队伍这会儿都急了,趁着最后的空档四处拉拢能用的人,生怕再晚一步就直接被淘汰。
天虞氏的嫡女虞瑶也在其中。这女仙素来以高傲著称,连平日与她相交的几位宗门子弟都不敢随便拂她的面子。她从开场就精挑细选,眼里根本容不得半点瑕疵,然而挑挑拣拣半天,到现在竟然还三缺一。
眼看时间不多,她咬咬牙,把目光转向了闻商。
“帝子,”天虞瑶收敛了些平日的傲气,声音难得柔和了一些,“不知可否愿意与我等共试一场?”
闻商懒洋洋地半躺在长椅上,听到这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随意摇了摇手指,懒懒道:“不了,我一个人挺好。”
被如此干脆地拒绝,虞瑶的脸色僵了僵,但还是压住怒气。她四下扫了一圈,目光落到一旁的小葱身上。
见虞瑶如此犹豫,小葱心想与其等对方勉强开口,还不如主动试试。她走上前微微一礼,轻声说道:“仙女若不嫌弃,我愿与您同行。”
天虞瑶抬起下巴,目光从小葱头顶扫到脚下,冷笑了一声:“就你?”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气里满是轻蔑,小葱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于是悻悻退回原地。天虞瑶皱眉又看了周围一圈,最终也只能勉强拉了一个稍微顺眼的散修凑数,匆匆组成了三人队伍。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闻商竟起身,把躺椅收回灵戒,懒懒地伸出手,指了指小葱,半带玩笑地说道:“你过来,我跟你一队。”
广场上瞬间安静了刹那,紧接着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许多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小葱身上。
小葱偷偷运转灵力,悄悄给闻商传音:“为什么是我?”
闻商嘴角一勾,微微侧过头来,虽然脸上挂着一副懒散的笑,目光却带着几分打趣。他随意地看了小葱一眼,声音低哑:“那日雨霖试探你的实力,我猜她是有意暗示我跟你组队。听她的话,没准她才能多看我几眼。”
小葱先是一怔,旋即有些哭笑不得。虞瑶本就对闻商的傲慢心生不满,见他挑了小葱,更是嗤之以鼻,冷哼一声,拉着队友扭头便走。
没过多久,队伍定下。除了小葱和闻商,还多了一个满脸茫然、体型圆滚滚的土豆灵。这个吴墩墩长相憨厚,性格看起来也呆愣愣的,站在人堆里格外不起眼。
但闻商似乎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拍了拍土豆灵的肩膀,语带调侃地说:“你可得跟紧点,别走丢了。”
队伍组建完毕,沧溟仙君站在高台之上,面色威严地宣布:“所有人只能留一件法器入场,其余灵戒、灵宝、丹药符篆,一律暂交保管。”
场上不少仙者都慌了神。要知道为了应付这次试炼,他们不少身上都带了族中精心为他们准备的丹药符篆。
小葱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看手镯,对着镯中的赢颉低声道:“看样子我们要分开了。”
赢颉的声音从镯中传来,倒是并不在意:“这种试炼,我不该在旁帮衬。我已向阿霖传讯,她等会儿便来,届时我会回到本体,扮回她的仙侍。我会在外面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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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贺雨霖那张明艳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小葱耳边又回响起南栖说过的话:“春神大人很喜欢赢颉呢。”
心中忽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不多时,一名身穿轻纱的仙侍托着玉盘缓步走来,依次收取众人多余的宝物。小葱也不多话,乖乖将灵戒和银镯取下,放入玉盘。四周的人大也多安静配合。
后方突然爆出琉璃碎裂声。身着月白道袍的女修踉跄跌出队列,袖中滚落的玄元丹尚带着体温。
“私藏丹药者,即刻取消参赛资格。”大帝姬冷然开口,目光如霜,“规则面前,容不得半分侥幸。”
那名女修低着头,咬紧了牙,却不敢出声。她被护卫押送离场,留下原队伍的虞瑶和另一个男仙站在原地,面色难堪。台下窃窃私语顿时响起。
虞瑶迈步站出,面色铁青。姬云谏是她的表姐,她并不惧她。抬头看向高台,语气里透着不甘:“她被逐出队伍,这样一来我们组里就少了一个人。请问这样是否有失公允?”
姬云谏淡然回视,语气不疾不徐:“识人不清,是你差人一步。既然人选不当,那便该自承后果。”
当所有人将灵戒、符篆和丹药一一交上,玉盘中堆满了泛着光晕的宝物,那些平日随身的依仗如今被剥离,徒留一件法器在手,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
试炼开始。所有人依次迈入通道。小葱只觉眼前一阵氤氲白雾升腾,逐渐笼罩了视野。耳边的喧哗声仿佛被切断,随着步伐的深入,雾气越发浓厚,最后竟连身后队友的影子都难见。
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自己轻轻的脚步落在某种金属质地上的回响。
行至某一刻,白雾陡然散去,周身是无尽的虚空,小葱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墩墩?闻商,你们在哪儿?”
大地轻轻震动,周围的光景倏然变化。原本宽阔的场地被浓厚的云雾笼罩,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小葱感到脚底传来金属特有的寒意。
她低头,只见脚下是纵横延伸相交的两条线,青铜傀儡如古神兵俑矗立对面,所处的位置正是另一个十字交点。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突然注意到闻商就站在不远处,也踩着一个交点,一脸闲适地看着她。
小葱这才恍然明白。
他们现在居然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
……
场外,贺雨霖从仙辇上缓缓步下,身姿端然,衣袂曳地,流转的灵光环绕在她四周,衬得她愈发清冷高华。赢颉则紧随身侧。
众人起身见礼。
姬鹤霓侧目看了赢颉一眼,略微挑眉:“这仙侍有些面生,常随的白苏和连翘呢?”
贺雨霖转头朝她一笑,不冷不热:“连翘前些日子越矩代疱,已经被调去腐光宫效力。本殿跑来这里看热闹,春神殿就留了白苏坐镇。”
姬云谏挥手示意身边人:“去,给雨霖仙子添一座。”侍从立刻恭敬应下,迅速将一张雕刻繁复的座椅安置在主位侧旁。
贺雨霖落座,目光都落向了面前那巨大的水镜。镜面波光涌动,淡金的灵气在表面游走,映照出试炼场中的景象。
棋盘悬浮于云海之间,试炼者的身影如微光般在其中穿梭,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
贺雨霖缓缓望向高台之下乌泱泱的人群:“我看这底下也真是热闹。”
大帝姬回道:“春神殿下不知,这试炼是如今众仙津津乐道的事,现在下方正在下注,大家都在猜测,第一轮到底是哪几队能突围呢。”
贺雨霖微微挑眉,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投向了水镜中的试炼场景:“那大帝姬可有参与?别说闻商帝子了……听闻你的表妹采薇仙子也在其中。”
姬云谏摆手:“我可不搞这些,若是我参与了,别人岂不以为我会偏袒?”
贺雨霖轻笑:“那我代大帝姬压个注如何?采薇仙子的剑道造诣如此高超,定能在此轮试炼中脱颖而出。”
她话音未落,随即递给身旁的赢颉一个灵戒:“去吧,压八千灵石,采薇仙子这一次定不会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