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嫁也凶残》 第一章, 大妖想移民 “黑渊”妖界,终年妖雾缭绕,不见天日。是一个被造物主遗弃的无福之地。 这里,生活着一群妖精。他们互相吞噬,彼此为食,进行着永世无望的轮回。 花溪烈,是“黑渊”的顶级掠食者。也是活得最久的大妖。她的本体,是一株食人花,形若牡丹,红中带黑,富丽华美。特有的幻香魅惑绝伦,连最强大的龙妖也无法抵抗。花丝一甩三千里,噬血肉,取妖丹。令天下群妖,闻风丧胆。 她住在离恨海边、戈王山顶的一座洞府里。四周云海生涛,如梦似幻。各种花木受妖血的灌溉,终年不败。 花溪烈把这里叫做“千娇百媚宫”!数万年盘踞在此,成了花中之花,妖中之妖!站在食物链的顶层,活得威风八面,睥睨天下。 也许是活得太久,终于有一天,她开始对“黑渊”这破地方感到了腻歪。就算洞府瑰丽,也阻止不了她对仙界产生了向往! 她做梦都想把自己运作过去! 不料,食人花虽沾得一个“花”字,却被“仙谱”认定为兽类,要修到仙籍,远比真正的花仙困难。她动用戈王山大半财富,也打不通路子。实在是愤恨不甘! 上蹿下跳,运作近千年,唯一的成就就是跟一个小仙人交了朋友。 这仙人叫雪沙,上辈子是一只沙兔,为了拯救沙漠中垂死的僧侣,勇猛自戕(其实是自己吓得撞树上的),献上血肉,死后平步青云,入了仙籍! 因为是兔子直接晋级的,雪沙的脑袋有点不中用。平日里在仙界,没人瞧得起她。混了千年,才当了一个小仙官。 花溪烈却与她莫名合拍,一来二去,成了一对闺蜜。因为有仙宝传音,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一妖一仙,把跨界的友谊,处得如胶似漆!每天都积极联系! 这一天,雪沙火烧屁股地飞进了“千娇百媚宫”,惊恐地喊叫,“花花,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花溪烈正躺在百花榻上消食,一听这话,急忙坐起来,“怎么啦,谁要吃你?” “这下死定啦。”雪沙又呆又美的脸上,尽是冷汗。眼珠子因恐惧而颤抖。兔子的短尾巴都冒出来了。 花溪烈更加好奇了,“你倒是快说。” “我把三王子送错地方啦!”雪沙不敢想似的,捂脸哭起来。 “仙界三王子?” “嗯” “送错什么地方?” 雪沙“哇”一声,哭得好不伤心。花溪烈等得不耐烦,用花丝“啪”一下抽了抽她。 雪沙泪眼涟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投胎的地方,我把他投错胎啦。” 花溪烈目光一闪,“投错胎了?他成了妖精?” “不是!他本该投在盘苍大陆的烈国,成为一统大陆的帝君。【愛↑去△小↓說△網wqu】我……一个不当心,把他弄到风国去了。” “风国怎么了?” 雪沙苦下脸来,“风国是穷山恶水的小国!很穷很穷,他不可能统一大陆哒!而且会被人吞并!” “那就不统一呗!谁还能拿他怎样?他是仙界三王子啊!”花溪烈说。 “他完不成任务,会被天庭流放的!到时候,上官追查起来,发现根源在我……”雪沙不敢去想,又“嘤嘤”地哭起来。 花溪烈蹙眉说,“仙界王子那么尊贵的人投胎,怎么轮到你负责,你不是这个么?”她毫不给面子,比了比小拇指。 雪沙痛苦地说,“其他仙官都被请去了喝二王子的喜酒……历凡司只剩下我一个人当差!” “这么巧,听起来好像有阴谋呢!”花溪烈阴暗地说。 “什么阴谋?” “不知道”花溪烈敲了敲脑袋,关键时刻不够用啊。 雪沙脸色苍白,来回踱步。尾巴抖得很厉害。阴谋那种事,她搞不懂。她只知道,事情很严重,一旦被人发现,她会被扔进“涅池”,仙体化为乌有! 现在已是第二天中午。仙界一日,人间十年。王子快二十岁啦!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关注下界!到时候发现他没有统一大陆,可就要命啦! 雪沙越想越怕,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忽然拉住花溪烈的衣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说,“花花,要不我先下手为强,投奔妖界?!你可愿收留我?” 花溪烈立刻表示反对,“好歹是个仙人,怎能自甘堕落当个妖怪!” “你不也是妖怪?” “那是仙界不要我!我才不要当妖怪呢!” “可是,现在怎么办啊?我什么都不做,等死么?”雪沙红着眼睛,快发疯了。 花溪烈斜睨她,“反正仙籍不能丢,就算死也要当个仙鬼!你莫慌,容我想一想。” 雪沙便一动不动,眼睛发直盯着她看。 良久,花溪烈眼睛一亮,来了主意,“你赶快派人下界去帮他一统大陆,这不就得了?” 雪沙皱巴着脸,比了一下小拇指,“我是这个,上哪里派人?”她猛地看向闺蜜,“我派你去行不行?好花花!” “哼!现在你倒是不笨了。”花溪烈挺挺胸脯,嫣然一笑,“这事舍我其谁?为朋友两肋插刀,不在话下。不过” “不过什么呀,你一定要同意!” “亲姐妹也明算账,我要好处!” “什么好处?” 花溪烈笑容明媚,“待仙界王子归位了,你帮我弄个仙籍。” “行,我答应你!”雪沙好容易抓到一根浮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花花,你现在就去好不好?人界的时间比兔子跑得还快呀!” 花溪烈倒也不拿乔,抖抖衣袖,踌躇满志地说,“好,我这就去。听妖精们说,人的滋味很好呢。我早就想尝尝了。” 雪沙惊悚道,“你想干嘛?千万不能吃人啊!” “哎?那我在那边吃什么?” 雪沙险些给她跪了,“好花花,为了我,千万不要吃人。你一干这事儿,保准有仙人盯上你。你得偷偷摸摸的,不能暴露妖的身份,一旦被人怀疑,事情就大发啦。” “那我吃什么?”花溪烈质问她,“我不能不吃饭吧!” “人类的食物多着呢。他们连兔子也吃!你吃兔子吧!绝对不能吃人。再说,仙人全都茹素。要是王子看见你顿顿吃肉,怎么能同意让你当仙人呢?” 花溪烈听得一激灵,有点沉默了。雪沙见状,小心翼翼催促她,“可以走了吗?再不走,王子就快二十岁啦!” “好吧,好吧。哪个人才是他呢?” “他是风国的太子,名叫幽若空。”小說中文網 。 第二章, 花妖下凡 神仙下凡,通常须从“历凡司”走。由“历凡司”动用仙帝令牌,开启入世通道。剥除了仙力,消灭了记忆,才算合法的下凡。 花溪烈是妖,有妖的邪法子:她是从水路去的。 三千大千世界,虽有时空之膜相隔,却又通过水秘密相连。 离恨海中,就有一条不为人知的隧道,连着无数个世界。它深邃神秘,无穷无尽,穿梭其中,可以肆意地游历时空。 这个造化的机密,鲜有人知晓。花溪烈却能利用花丝,轻易发现隧道的所在。 数万年来,她正是通过这条秘径,多次偷渡仙界的。比仙人还自由!人间倒是一直没去过。这次,正好开个先例。 她收了花丝,敛去幻香,一头扎进水的隧道;从各个时空入口漂溯而过,跋涉了万万里海道,终于在雪沙的指引下,发现了盘苍大陆。 出来后,她仍是置身于水中。时值夜晚,江河滔滔,黑水幽幽。抬头是漫天星辰,一轮皎月。两侧山峦叠嶂,峭壁森严。空气十分的清新。 人间果然是福地,难怪大家都爱来啊! 花溪烈的头浮在水上,向四周瞧了瞧,发现下游方向,有一条气派的船。船体镂雕精美,有三四层之高。悬挂着一盏盏华丽的灯笼,比琉璃的光芒还明亮。 花溪烈一阵惊艳,心想到时回去,一定带上几盏,挂在她的“千娇百媚宫”! 她花丝一甩,吸住一里外的船身,轻轻那么一拉,便追上了!半身出水,勾住船拦,向里面张望。只见,离她最近的房间里,有三个人类女子,一个坐着,两个站着。皆是瘦骨嶙峋的。 坐着的女子正在吃着东西! 花溪烈立刻觉得好饿!她已经五六天没有享用妖丹了,又万里迢迢而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时间,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问题是,是吃这三个女子,还是抢她们的食物呢? 就口感而言,定然是鲜活的血肉之躯更好些了,可是一想到将来的仙人身份,她又倍感犹豫最后,花溪烈决定暂且饶她们一命。先尝尝人类做的食物再说。 她采取了千古以来妖精们无师自通的手段:“救命啊!救命--”攀住船只,凄绝地喊起来。 里面的人闻声,果然惊愕地向外看来。更有几个男人,从船头奔了过来。花溪烈喊得更凄惨,“救命啊,好心人,救我一命!” 男男女女七八号人,全都围了上来。高举灯笼,惊疑不定向花溪烈看着。一见是个湿淋淋的大美人,纷纷惊呼,动手来拉。其中,一个华服公子一马当先,力排众人,不许别人跟他抢。 但是,有一个中年的男子,厉声呵斥道,“且慢!”吓得大伙儿一抽搐,定定地看他。连花溪烈都被他震住了。 这男子向华服公子作了揖,语气晦暗地说,“少爷,此乃江河之中,水流激涌,一旦溺水,早该尸体无存。此女竟能轻松攀着船栏,实有可疑之处。” 华服公子惊骇问那人说,“林管家的意思是” “小的尝闻,江河之中,多有诡谲。水鬼妖怪经常出没,毁人船只。此女溺水,非但毫发无伤,还能保持容貌艳色,恐有诡异啊……小的以为,断断救不得!应当速速将其痛打沉江!” 众人听闻此言,惊骇异常。乱步往后退去。要真是鬼,谁敢打呀?三个女子,更是抱在一起,躲到了男人们的身后。捂住心肝,发抖不已。 花溪烈懵怔了,人类可真聪明!这就看穿她了!她不死心地说,“救命啊,我不是妖怪水鬼,好心人来救我!” 华服少爷抵不住这凄艳的颜色,磨磨蹭蹭又要上前来。 林管家一把抱住少爷,凶巴巴地说,“呔!你是何方妖孽,莫要害我积善人家!” 大家全都用恐怖的眼神瞪着她。花溪烈恼羞成怒。吊了这么久也不管,这些人有没有人性! 她把一张凄楚的脸板下来,露出了一贯冰冷的表情。 这模样不是鬼是什么!别人不上当,你露出原形了吧!众人顿时魂飞魄散,抖如筛糠!有人念“急急如律令”,有人狂念“观音菩萨”。 花溪烈一时下不了台,僵了一会,自行爬了上来。像猫那样激灵灵一抖,顿时逼干了一身的水。立在灯下,冷冷看着众人。 只见她,衣袂迎风翻飞,风姿倾世绝尘! 一张美玉无暇的鹅蛋脸上,嵌一双潋滟的凤眸。寒光内敛,不怒而威!满头的青丝,随意绑了一根红发带,长长垂至脚踝。身材高挑纤美,穿一袭细腰广袖的红裙,比洛神还飘逸,比王母还霸气,简直拉风得不可一世! 人类盯着她看。一个个惊艳得神魂出窍! 花溪烈冷哼一声,纤手一抬,指着那林管家,“你好大的胆子,敢说本尊是水鬼,第一个就先吃你!”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又掉进冰窟。恐惧再次袭来。大家挤作一团,纷纷把别人往前推。 林管家倒有几分胆量和心计,见自己成了出头鸟,决定积极自救。他一改先前的针锋相对,低声下气地问,“不知仙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只要饶了某的性命,一切愿凭仙子调遣。” 花溪烈眯着眼,阴森森想吃人。若非这声“仙子”中听,她已把雪沙的叮嘱抛在九霄云后了。 华服公子见她一身风华,不言不语,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莫非仙子来此……是想采阳补阴!只要不吃本公子,我自愿奉献阳气!” 众下人统统厥倒!少爷啊,你究竟有多离谱!这可是女鬼啊! 花溪烈对“采阳补阴”这术语不熟悉,冷哼一声道,“把这船上好吃的,尽管摆上来。伺候本尊吃得满意了,尔等才可保住小命,否则”她花丝一甩,把栏杆击出一个大大的缺口来。尛說Φ紋網 众人顿时冷汗直冒。各自唯唯诺诺地说,“快,快去准备美酒佳肴来。快去!” 几个下人,屁滚尿流地去了。林管家、华服公子以及三个女子,被勒令留了下来。 花溪烈身形一闪。往先前那女子的位置上一坐。目光睥睨着盘中食物。啊哟,这什么玩意儿!烂糊糊的,闻上去寡淡得很。一看就叫人没食欲! 花溪烈嫌弃地说,“此乃何物?” 少爷抖着腿上前来,“回仙子的话,此乃米粥。” 花溪烈说,“米粥不要。这桌上,何故没有一丝肉荤?” “家妹身子不足,食不得荤腥之物。”他向捂心的女子指了一指。 花溪烈瞥那女子一眼,形容惨白如吊死鬼,风一吹就能倒。顿时十分鄙视。人类真是太弱了。还不如兔子强壮! 她大袖一挥,妖风一卷,把桌上的杯盘全都扫进了江河。拍桌子催道,“好酒好肉怎的还不来,胆敢如此怠慢本尊!莫非真想让我吃人!好啊,从谁开始?” 她红衣雪肤,凤眼薄唇,在灯下咬牙切齿说出这话来,效果是何其惊人! 先前那一直捂心发抖的病小姐,早已受不了这份恐怖,两眼一翻,“扑咚”地栽倒了。 两个面色同样惨白的丫鬟,口中惊呼着“小姐”,往地上伸手一探,顿时失声哭起来,“……我的小姐啊,你的命好苦啊!” 华服少爷说,“哭什么,还不抬她进去?” “少爷,小姐气绝啦!”两个丫鬟不胜悲痛,戕倒在地。 死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花溪烈都懵了:这是已经闹出人命了?有没有搞错?她根本没下嘴好吗?! 。 第三章, 开始连连造孽 华服少爷傻傻僵在甲板上,没有什么反应。两个丫鬟哭得死去活来,船上的下人们,只当水鬼开始吃人了,听闻哭声,谁也不敢过来。 有人吓破了胆,“扑通”跳进水中!顿时被湍急的江流卷走,空中只余隐隐约约的呼救声。 花溪烈拨动腕上的“传音镜”,连通了雪沙;用魂识说,“兔兔,我到了路上还算顺利。但是,一不小心,死了一个人!不,可能是两个……”她语速飞快,把事情一说。 雪沙炸毛了,舌头也打了结,“完了,完了,造孽了!阴司肯定要把账算你头上!人间不比你们妖界,欠人性命是要还的!” 花溪烈两眼一瞪,“那又如何!谁敢要我还?!” “好花花,你长点心吧,你将来要当仙人,怎么能兽性不改!”雪沙在传音镜里唠叨了一大通。语无伦次,好像天要塌了似的。花溪烈不胜其烦,索性关了“传音镜”,满不在乎对跟前几个人说,“这女子死便死了,她这般瘦弱,我还不稀罕下嘴呢!扔河里喂鱼,谁也不许再哭!” 一个丫鬟抬起头,表情悲愤欲绝,“你这恶鬼,害死我们小姐,还要把她沉河,我跟你拼了!”说着,她竟“啊啊”叫着,向花溪烈冲过来。 花溪烈好生诧异,人类竟有如此的胆子,真是活腻歪了!她堂堂花妖老祖,岂能容一个人类女子欺到头上,当即一甩花丝,将这女子抛上了半空。【愛↑去△小↓說△網wqu】满船的人,倒吸凉气。捂着嘴不敢吭声! 花溪烈正想来几句狠话一逞威风,不期然,那女子的衣裳竟被花丝之毒腐蚀了,赫然露出了一大半白生生的身体,叫船上的男子全都看直眼了。 丫鬟羞怒欲死,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女鬼!钟馗会来收了你!” 花溪烈如何知道,人类的衣裳如此不堪一击,还不如蜘蛛丝结实呢!为免女子的皮肤被腐蚀掉,又添一笔孽债,花溪烈当即收了花丝,把那丫鬟放了下来。 丫鬟尖叫一声。拉扯碎裂的衣服,企图遮盖自己。却完全无济于事。身子被看光光了,没了清白!她猛地拔出簪子,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说死就死! 花溪烈不敢相信她见到的!难道,这丫鬟是想献祭?不像!那临死前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吃了她!人类这种生物,花溪烈有点搞不懂了!她连命令还没下呢,对方就主动杀死了自己,可不可以别这样自作主张! 来这里没半天,火速欠了三条人命,花溪烈有点微醉!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她五脏六腑都搅动起来:好想吃啊,闻起来真心不错的样子!但是,这股欲望,终究被成仙的执念压了下去: 吃人的事干不得,一旦上瘾就没回头路了。【愛↑去△小↓說△網wqu】先搞定了仙籍,再尝也不迟啊! 她回过神来,冷冷地问道,“还有谁想死?” 少爷、管家以及另一个丫鬟,齐齐跪倒,捣蒜一般磕起头来,“仙子饶命啊,仙子饶命!” “我的酒肉呢,怎的还不来?”她阴寒入骨地问。 少爷说,“仙子稍等,我这就去催。”于是,连滚带爬往厨房而去。 花溪烈扬声说,“一个都别想逃。惹了本尊不痛快,全都拿来下酒!” 整船上下四层,共二十人左右,集体鸦雀无声,极端恐惧的情绪,在这艘华丽的大船上弥漫着。不一会儿,终于有酒肉端了上来。一大盆子,红通通的。丰实的肉,连着一根大而长的骨头。香气堪称醉人。 花溪烈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猪后腿。” 花溪烈心道,野猪肉和猪妖丹她都吃过,就是没尝过烹熟的猪后腿。人类善用火煮食,据说,美味令妖也欲罢不能。现在闻此香气,果然名不虚传! 她提起那大骨头,两手扶稳了,张嘴啃起来。味道真是催人泪下的好啊!花溪烈吃得连连点头,赞不绝口,“早知人间有此美味,本尊岂会惫懒在家中?哼,早就过来了!” 没人敢答她的话。“水鬼”撕咬骨头的模样,真叫人毛骨悚然。鉴于她之前把人甩到半空的一幕,没人认为她有可能是人!人类的女子,也不可能对着两具死尸,如此穷凶极恶地用餐! 一根十斤重的大骨吃完,花溪烈感到意犹未尽,又直言索取,“再来几根。”这无底洞一般的食量,吓得少爷等人直哆嗦,磕头说,“仙子明鉴,真没有啦!今年闹饥荒,吃食紧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肉骨头啊!” 听了这话,花溪烈忽然心里一动,问道,“尔等是哪国的人?” “此处乃风国,小的们是南方雅州人士。” “船驶往何处?” “去往京城,参加太子殿下的选妃!”少爷想到参选的妹子一命呜呼了,终于生出一点悲意来,抹泪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向爹娘交代?” 花溪烈操起骨头,向这哭哭啼啼的男人砸去。对方低垂的脑门子上,顿时流下血来,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花溪烈这才继续问,“太子殿下可是名叫幽若空?” 少爷大口喘着气,随时要厥过去似的,一会才说,“仙子果然神通广大。太子殿下的名讳,确是幽若空!” 花溪烈猛然一拍桌子,兴奋道,“有句话叫踏破铁鞋什么来着?真是得来不费功夫!”她旁若无人,仰天笑了几声,指着那少爷说,“你,姓甚名谁?” “小的林丰年。” “林丰年,你且告诉本尊,你们当中谁人参加选妃?” “正是舍妹,林硕儿。”少爷指着地上横尸的小姐,面如死灰地说道。 花溪烈恍然“哦”了一声,一时拖住腮,认真地沉吟起来。她那并不发达的大脑里,冒出了一个李代桃僵的阴谋,越想越是妙极:若是能选上妃子,跟仙界王子结一段姻缘,到时候,哪怕念在夫妻之情,他也该给个仙家户口吧! 怎么早没想到这一招呢!幸亏还有几分急智!她在心中自夸了好几个回合,才开口对林丰年说,“林家的少爷,从今日起,本尊就是你的妹妹林硕儿,去往京城参加选妃!” 此言一出,满船的人顿觉乌云罩顶,命不久矣。一时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只用眼神互相交流。惶惶不安,各有算计。 花溪烈察言观色,觉得可能会有人走露风声。传说人类很狡猾,不得不防。略一思忖,她不顾雪沙的叮嘱,缓缓释放出了香气。 食人花的香气,馥郁浓烈,有强烈的致幻效用。从昆虫到蛇鼠,从猛兽到大妖,一旦中了她的幻香,无不迷失神智。她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把妖丹挖出来,也在所不辞。这也是为何戈王山下那么多妖精为她殉情的真正原因! 香气罩住整艘船,众人无不眼神放空,迷醉在各自的幻境中了。等他们醒来,将没有人记得“水鬼”的事,他们只会记得,自家小姐美若天仙,将要上京选妃。自家的小姐,爱吃大骨肉,要想办法做给她吃! 。 第四章, 尊主冲撞不得 花溪烈的习性,是吃一顿管几天。其余时间,大多在消化。不爱动弹,不爱说话,直到养分被榨取得一丝不剩。猪大骨的养分虽不比妖丹,却胜在美味。她对这种食物,也是相当满意的。 林丰年对“妹妹”疼爱至极,每到一个码头,就叫人停船,进城购买猪肉。父亲官居知府多年,钱财相当充裕。虽是荒年,吃几根猪大骨还是不在话下。花溪烈吩咐三天后再吃,满船的人只当她节省,为此痛哭流涕,于心不忍。 一看到林丰年,就劝少爷,千万要让小姐好好吃饭,不能饿坏了身体。大家太爱她了呀!恨不得割肉献给她!幸亏花溪烈的生命中,这样的热情实属常态,倒也不致于无法承受。 第四天,花溪烈又吃了一顿。一共三十斤猪肉,吃得精当光。满船皆大欢喜,奔走相告。“小姐吃饭了,小姐终于吃饭了!” 丫鬟雨乔、林管家、林丰年三人,激动得相拥而泣。花溪烈恍若未闻,躺在绣榻上,慵懒地赏着两岸河景,再度进入了懒洋洋的消化期。说实在的,她本质是个安静的美人。除了饿的时候会狂狷一点,大多时候比空谷幽兰还恬静呢。 第五天,终于到了离京城最近的码头。整船人都行动起来,搬箱子的搬箱子,停船的停船。吆喝声此起彼伏。 花溪烈在雨乔的伺候下,袅袅婷婷上了岸。她收起了花瓣儿幻化的红裙,穿上了林丰年让人赶制的新衣。一袭湖蓝色,下摆绣着莲花。莲花这东西虽上不得台面,衣裳却着实华美,花溪烈不舍得不穿。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路,弱柳扶风,装模作样。把千金小姐的姿态,学得惟妙惟肖。入了城,即刻上了马车,得答得答赶往京城的林宅。 据说,前方还有三百里行程。林丰年担心“妹妹”经不起颠簸,给马车里铺了一层又一层软垫。人往上一躺,如在云端。花溪烈窝在里面,一动也一动。雨乔奴颜婢膝跪在一旁,给她轻轻敲着大腿。 花溪烈不得不承认,人类就是精细,会享受。这要换了妖界,谁能想得到乖乖地给她捶腿呢?一个个只会挖妖丹! 林管家在外面赶着马车。林丰年和四个护卫,前后左右保护着。一路通行。穿过码头小镇后,进入了一段狭窄山道。 群山巍峨,密林森森。时值秋季,万木的色彩浓到了极致。红的如火如荼,黄的流金碎玉,紫的点撒随意,白的欺霜赛雪。点缀得满山五彩斑斓,鲜艳夺目。 “小姐,您看,这山景多么美,像世外仙境。”雨乔细声细气地说着,献宝一般掀开车帘,叫花溪烈瞧。 花溪烈慵懒地瞄了一眼,又微阖了凤眸,“不过如此。” 比她的“千娇百媚宫”差远了! 雨乔立刻没原则附和道,“的确不过如此。” 果断放下了帘子,继续捶腿。 这时,车子忽然停了。原来,行到了一个三岔口,对面也来了一队人马。跟林家的车马迎面对上了。要转弯,必须有一方退让。 林丰年认为,己方绝对不可退后。一来,对选妃是不好的兆头。二来,这有辱他宝贝妹妹的威风!他趾高气昂地说,“此乃雅州知府家眷的车马,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谁知,对方的人竟不买帐,冷笑说,“我家小姐乃是福省总督的嫡长千金,阁下好大的架子,要我家小姐让路,也不怕折了你的福分!” 林丰年顿了顿,心中有点犯怵:福省总督,比父亲官高两级啊!可是,转念一想,官高又怎样?就配让他家妹妹退? 林丰年表情狰狞,恶狠狠地顶了回去,“福省总督又如何?我家妹妹乃未来的太子妃,尔等宵小胆敢顶撞?!” 对方人马吃了一惊。 一个文生门客模样的人,拱了拱手,对林丰年说,“这位公子,敢问此话可当真?” 林丰年毫不心虚地说,“怎么不真?”太子除非是瞎子,不然肯定会选他妹妹!他不过是提前散布一下消息而已! “据在下所知,选妃大典十日后才开始”那文生说着话,向花溪烈的马车瞟了一眼。 林丰年见状,顿时机灵起来,阴森森地问,“莫非你们也是来选妃的?” 对方的人一片沉默。 一直闭目养神的花溪烈,耳朵动了动,出声问道,“他们也是来选妃的?” 林丰年听妹妹开口说话了,连忙下马,凑近说,“好像是的。” “叫他家小姐下车来,让我瞧瞧。”花溪烈说。 林丰年立刻扬头,向对方扯嗓子吆喝,“喂,叫你们小姐下来!我妹妹要瞧她!” 对方的护卫头领,是个黑面虎目的大胡子,闻得此言,沉声说,“好大的口气!” 林丰年见他们竟然不买妹妹的账,立刻怒发冲冠,拔出剑来,“四护卫,把人拉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天香国色,敢如此拿乔!” 福省总督的人马集体傻眼,有人甚至笑了出来: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狂妄的蚂蚱!大胡子护卫横刀立马,冷笑着对他们招手。双方战斗,一触即发!尐説φ呅蛧 这时,从第三条道上,跑来了三匹骏马。马上的三个男人,皆是年轻俊美,气度非凡。最前面的一位,白衣玉面,紫冠黄带。浑身的气派,堪比仙人。后面右侧的一位,通身玄衣,俊朗的五官如刀刻一般逼人。左侧的一位,长了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粉雕玉琢,稚气犹存。 文生门客是个机灵人,观这几位的气度,身份必是不凡。连忙对大胡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按捺不动。同时,软了语气对林丰年说,“这位公子,既然大家皆是来参加选妃的,理应和和睦睦,怎能为了让路,大动干戈。我家小姐仁义温柔,愿意为贵小姐退让五丈。”说完,还对另一条道上的白衣男人作揖,抱歉道,“劳兄台稍等。我等这就后退。” 林丰年气呼呼地说,“混帐东西,现在不是退不退的问题,我家妹妹叫你家小姐下车给她瞧,你怎就听不明白?”他剑指对方的马车,发狠地说,“下来!再不下来,砍掉你们该死的马车!” 福省总督府的人马,全被他的凶悍样震惊得合不拢嘴。事情陷入僵持,一时谁也不动了。 这边马上的三个男子,面无表情盯着林丰年看。似乎也没什么急事儿,安静地呆在马上看热闹。福省的文生表现得十分软弱可欺,哀求着林丰年说,“我家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岂可如此抛头露面?还请知府公子手下留情!” “看一看又不会少肉。怎么,不会是丑得没法见人吧?”林丰年得意一笑,“我奉劝你们,趁早滚回福省,太子妃之位非我妹妹莫属!” 玄衣男子和娃娃脸,表情里同时露出一丝意外。紫冠白衣的男子一派沉凝。美玉无瑕的脸上,如覆一层清冷寒霜。 马车中,花溪烈满意地点了点头。林丰年虽是因为幻香才忠心于她的,用起来倒挺合人心意。讲话威风八面的,没给她“千娇百媚宫”尊主的身份丢脸! 。 第五章, 美丽是王道 文生的脸上浮现出“士可杀不可辱”的义愤来,对林丰年最后通牒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一再退让,阁下何必咄咄逼人。此乃天子之都,皇城脚下,此举实在欺人太甚!” 林丰年说,“少废话,我妹妹要看你家小姐,是多大的福分,别不识抬举!”他早不耐烦口舌之争,说着话便冲上去,要劈开马车的门。大胡子长刀一拦,喝斥道,“好一个纨绔!” 两人立时兵刃相接,互不相让。林丰年平日只会仗父势欺人,真正打起架来,毫无噱头。三两招功夫,轻易被大胡子掀翻在地。气得哇哇大叫。林家的四护卫见状,立刻提刀上去,不为少爷也为小姐,一个个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奈何,那大胡子端的厉害!一人单挑四个,毫不吃力。轻轻松松,打得几人落花流水。林管家也扑上去帮架,被甩出几丈开外! 花溪烈的精神全面苏醒了:岂有此理,打个架也赢不了,面子被他们丢尽了!她把脸一沉,对雨乔说,“你出去打!” 雨乔现在有一颗忠心赤胆,也不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就冲了出去。花溪烈岂容她再输?从手心伸出几根花丝,把毒液尽敛了去,捆住雨乔的手脚,如操纵木偶一般,控制她打起架来。 花丝是透明的,肉眼所不能见,所以没人看得出来,一身霸气横空出世的雨乔,其实只是一个傀儡! 花溪烈把万年妖力灌注于花丝,使得雨乔如一个飞天,在空中自由飞旋,“砰砰砰”,把对方的不少人,踢下了马去。如闪电惊雷一般令人猝不及防! 大胡子不想对方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一时眼睛鼓瞪如铜铃,大喝一声,从马上腾空而起。双掌虎虎生风,拍向雨乔的天灵盖。雨乔淡定地举起双手,迎他的掌。 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喷涌而出,直接将大胡子拍落在地,整个身体入土半截!玄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对白衣男子说,“好厉害的内力!” 白衣男子不作声,眯着眼对雨乔看。心中猜测她的身份。这时,雨乔拍了拍手,脆声说,“敢落我们小姐的面子,看你们是活腻了!” 众人便知道了,她原来是个丫鬟!可真叫人没想到呀,世上怎有如此厉害的丫鬟,一个人打落二十个!疯了,疯了! 林家队伍逆天反转,大获全胜。几个乌合之众喜出望外,抱在一起高兴得直跳脚。林丰年揪住“大胡子”的胡子,狰狞地往下拔。口中说,“敢揍老子,老子拔光你全身的毛!” 娃娃脸的清秀男孩见状,忍不住咧嘴笑起来。被雨乔恶狠狠瞪了一眼。她现在很膨胀,敢打一切人,却完全没有为突如其来的武功感到奇怪,就像做一场美梦一样,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她指着那娃娃脸,警告道,“你别胡乱笑,当心笑出祸事来!” 娃娃脸缓缓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愛↑去△小↓說△網wqu】 雨乔扫视一圈,神气活现叉着腰,走向对方小姐的马车,一巴掌拍碎了车门!如同砸花生壳一样,露出一个俏生生的小姐来。她个头娇小,用手帕掩着面,满眼震惊。恐怕没想到自家的护卫竟然输了! 林丰年停止了拔胡子的报复之举,脚步生风奔过来,打量那小姐。然后,充满不屑地说,“滚下来!这么丑也好意思来选妃!你比得过我妹妹一根脚趾头么?还好意思拿乔!” 那小姐低着头,由丫鬟扶着,缓步走下车来。倔强地抿着嘴唇,泪水沾湿了睫毛。她面貌生得清秀婉约,柳叶眉细长眼,小鼻子小嘴巴,皮肤有点略黑。裙摆下,一双金莲小脚,若隐若现。 她强忍着屈辱,向花溪烈的马车说,“这位姐姐既然要见我,为何又自己待在马车里?” 雨乔立刻顶上去,“你也配见我家姑娘?” 小姐自小娇养,哪里受过这种气?目光一沉,咬了咬下唇说,“莫非小姐其实生得不能见人?” 花溪烈如何经得住如此激将,不留情面地说:“本小姐怕你自惭形秽,在我面前自杀。到时候叫我添一条人命债,太不划算。” 她这话听上去像在骂嘴仗,其实,说的根本就是真心话。不过现在,对方居然敢说她长得不能见人,太岂有此理了!她如何忍得下去! 花溪烈广袖轻翻,“吱呀”一声打开了车门。她拿出自己最美的仪态,走了下来。空气慢慢的凝固了。福省总督府的一干人马,全都忘记了动弹。躺在地上拗起头,以怪怪的姿势,呆呆地看过来。 他们的小姐,在看到花溪烈的那一瞬,也彻底傻了。手帕都没握住,随风向远处飘了去,她也浑然不知。 就连紫冠白衣的男子,眼神也微微一凝!表情有了一瞬的空茫。玄衣男子一脸的孤冷,不自觉地碎裂了。而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失魂落魄地说,“苍天啊,原来世上竟真有如此的美人!” 花溪烈五官之精美,已是世间少见,风姿清傲,更足以睥睨天下。一头青丝如瀑,一身肌肤赛雪。美目凛然出尘。步步摇曳生莲!当真是神女落了凡尘,才有这通身的气派! 说来也巧(其实不巧,有妖法搞怪呢!),花溪烈出现的当口,天空正飞过一群彩羽鸟。一见了她,竟一个个傻了一样,从半空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凄然对她哀鸣。而她路过的地方,野花儿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竞相泛起五彩的波浪。 这奇幻绚丽的一幕,叫众人都忘记了呼吸。 娃娃脸无限感慨道,“古人说,真正的美人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看来,诚不我欺也!这次太子妃大选,非常有看头了哦。” 玄衣男人向白衣男人看了一眼。后者却已经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 花溪烈目不斜视,走到那小姐跟前,冷艳地笑问,“怎么,还认为我生得不能见人吗?” 那小姐从惊艳中回过神来,被无边无际的屈辱和失落灭顶淹没了。泪水终于滚落面颊。她用袖子挡着,拼命忍着哭,浑身都在颤抖着。 花溪烈十分看不起,“真是没用。输了就是输了,要么向我臣服,要么赶紧退后,一个劲儿哭,谁会可怜你!还不带上你的人走!不要尝试激怒我,你会后悔的!” 她一脸得胜的高傲,头也不回向自己的马车走去。林府的人,一个个骄傲如孔雀,神气得要上天!反观对方,仍是呆若木鸡,被抽走了魂一样。直到林丰年催促,才一个个狼狈地牵马掉头,默不作声往后退让。 林丰年带了一家子拐上了官道,见骑马的三个男人仍然杵着,不由再次发飙了,“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看戏还没看够?让开!” 玄衣男子目中一厉,出手如电拉剑出了鞘。白衣男子微微抬手,冷冷淡淡地说,“墨泠,让他们先过。” 令出如山。剑被“刷”的一下送进了鞘。三个男人拉了拉缰绳,慢慢避到了一边。目光中含着莫名复杂的情绪,望着林家的人马扬长而去。 。 第六章, 进京城 过了半天,林家的车马终于到了京城南门外。【愛↑去△小↓說△網wqu】城外绵延十多里,驻扎着不少难民。个个衣衫褴褛,破旧不堪,瘦得皮包骨头。他们用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官道上驶过的华丽马车,就像地狱中一群戴罪的孤魂。尐説φ呅蛧 花溪烈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人?为何比妖精还邋遢没体面?” “小姐,他们都是难民。今年粮食遭涝害,他们都在闹饥荒所以离乡背井,来外面找生活。” “粮食没了,为何不吃肉?”花溪烈觉得想不通,这些人宁可饿成这样,傻兮兮坐着等死,也不知上山逮野兽吃? 这个问题,把雨乔给问住了。想了半天才说,“可能肉全被咱这样的人家买走了,他们想吃也是没有的。” 花溪烈恍然“嗯”了一声,没有再问。说到底,她对别人的死活兴趣不大。同情心这种东西,在一只妖的身上,几乎是不存在的。 林丰年向守城的士兵递交了林家的名碟,顺利地进了京城。这城里的安宁祥和,与城外十里难民的图景,实在是天壤之别。 瑞和路,是京城从南到北的主干道,直通北部的皇宫禁区。道路两侧商贸繁荣,人来人往,一个个穿得体面干净。布庄金店,饭馆酒肆,令人目不暇接。更有许多摊头小贩,向往来的人群吆喝着,模样十分热情。 花溪烈说,“这才有点像样嘛!” “这是京城,比别处都像样。”雨乔说。 “他们的肉和菜又是从何而来?” 雨乔纳闷地说,“是啊,奴婢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叫林丰年去多采买一些。” “是。” 林丰年一得妹妹的吩咐,立即停了车,挥金如土搜刮起集市上的食物。尤其是肉类,几乎被他包圆了。但是,由于每人只能买定额的份量,他差点跟卖肉的小贩打起来。最后,还是巡逻的军卫路过,才打了圆场。 肉摊上所有的猪肉终究还是被林家买走了。因为他再一次抬出了“太子妃”的名头。这对普通的军卫和百姓而言,简直如雷贯耳。林家的马车还没驶出瑞和路,一个谣言已在坊间茶馆传开:太子妃之位,已有内定人选,就是雅州的林家千金,林硕儿! 脑子里全是草的林家团队,完全没意识到这会有什么后果!在他们看来,太子妃之位非“林硕儿”莫属,除非皇室的人全是瞎子! 马车行到瑞和路的一半,向西拐进了安庆巷。林家在京城购置的宅子,就深藏在这巷子里。门庭极其辉煌。森严的朱漆大门,两侧有石狮镇宅。檐下挂一个长匾,写着荡气回肠的二字:“林府”。 三个婆子和五个丫鬟,在门边站成两排,欢迎主人的到来。一见小姐的面,个个都失魂落魄了。花溪烈淡扫她们一眼,觉得应该一视同仁。于是,也给她们来了一点幻香。这些婆子丫鬟们,就立刻变得和雨乔、林丰年等人一般,爱她如命了。 花溪烈在众人簇拥下,一路向自己的宅院参观。这地方,虽比不上“千娇百媚宫”,但是作为临时的落脚之处,也不算差了:流觞曲水,花树成荫。处处匠心独具,尽显人间的精巧。尤其是那些窗格,那些灯笼,比妖法变出来的还漂亮。花溪烈心中很满意。 她的院子,有个直白的名字,叫“硕儿居”。一看就知道,是给林硕儿住的。院子里种着石榴树,果实累累,红通通的像小灯笼。屋子里面极致奢华,奇珍异玩摆满了内外的房间。亏得花溪烈见多识广,才不致于大惊小怪。 有一点可以肯定,林家的财富非常之多,堪称富得流油!如此看来,她在人间的日子里,吃肉是有保障了。现成的银子,总比幻术变出来的妥当! 她环视了一圈,往绣榻上一坐,懒懒地问,“选妃何日开始?” 林丰年恭敬怜爱地笑着,“回妹妹的话,十日后选妃开始。为兄明日便去向内务衙门递交牌子。” “嗯。这些琐事就交给你处理了。不要搞砸了。” 林丰年连忙柔声道,“是,妹妹放心。” “全都先下去吧。”花溪烈眼睛都不抬,下了逐客令。 众人不敢违令,敛气屏息,鱼贯而出。花溪烈旋转手腕上的“传音镜”,接了雪沙的通讯。那家伙联络她好几回了,比猴子还急! “兔子,你怎么总找我?”花溪烈说。 “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人间现在也才不过几天。你急什么?” “历凡司的人还都醉着呢,最好在他们醒来之前,把大陆给统一了,让太子当上皇帝!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我的过失啦。” “他们还有多久会醒?” “按照人间的时间,最多三年左右!行不行?” “我都出马了,岂会不行?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花花,你打算怎么做?” “先当上太子妃,然后掌握实权,把另外三国逐一铲除。这计划怎么样?” 雪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这能行吗?那可是高不可攀的仙界三王子啊!他怎么会娶你做妃子呢?” “怎么就不能娶我?现在风国皇室在全国贵族内选妃,我若不参选,就有人类的女子得了这福分。咱们岂能任由肥水流往外人的田地?” “绝对不能!”雪沙顿了顿,鬼鬼祟祟地说,“要是你真能当上太子妃就好啦!我们这里有个牡丹仙子,整天把三王子当她的人!她还老欺负我!” “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哪里敢,说了你肯定要惹祸!” 花溪烈恶狠狠地说,“区区的牡丹也敢欺负人,哼,就等着吃她老祖宗的教训吧。这太子妃我是当定了!从人界当到仙界去!” 雪沙激动得直喘气,“好,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当到仙界来,我兔子以后也能横着走啦!有新情况立刻告诉我啊,花花!” “可以。”花溪烈信心满满地说。 。 第七章, 选妃不是比美 花溪烈在林府安定了下来,等待入宫参选。【愛↑去△小↓說△網wqu】其间,按部就班地吃了睡,睡了吃。过的是典型的食人花生活。至于选妃的具体过程,她根本想不起来过问一下。因为自信以她的美丽,太子绝不可能不娶。手下的这帮人,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所有人都陶醉在盲目的自信之中,每天就是买买买!五彩新衣、珠宝首饰,成箱成箱往家里抬。他们在坊市间,是如此趾高气扬!主子还没得道呢,鸡犬已经开始要升天了! 每个人都觉得,现在已万事俱备,只等硕儿小姐艳压群芳,嫁入皇家了。林府上下洋溢在一片白痴般的喜悦中。 在所有参选的贵族当中,林家成了一朵耀眼的奇葩。甚至连宫里,也知道了他家的惊天壮举:福省总督的亲姐姐,即武义王的王妃,把南门外发生的事情告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听了,简直无法相信,再三确认道,“他们果真自称是太子妃?” “千真万确!” “这就怪了!”皇后若有所思地说,“临近大选,人人都知温厚低调,林家为何如此古怪行事?” 简直古怪得过了头,让她连愤怒的心情也生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的好奇。“这个林硕儿,是什么样的人?”皇后饶有兴味地揣摩道。 “娘娘,要不要召入宫来,先瞧一瞧。【愛↑去△小↓說△網wqu】”一贴身宫女建议道。尛說Φ紋網 皇后摇摇头,“派人去打听打听,林家若是一味作死,就把他们直接除名吧。省得上蹿下跳的,丢人现眼。” 武义王妃听了懿旨,满脸的委屈都散开了。恭敬磕头道,“娘娘圣明!” 两天后,林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当时秋光明媚,花溪烈吃了一顿大餐后,在园子里晒太阳消食。外院的婆子送来两张名帖,说是武义王和英国公家的两位千金来访。一个叫无邪郡主,一个姓程名贞。 花溪烈以往的岁月中,拜访她的客人非常之少。除了献祭的妖怪,就是自以为是想铲妖除魔的修道者。后来,和雪沙交上朋友,才算略微有了点交际。现在,来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她真有点发懵呢。 “这二人来做什么?”花溪烈问。 “定是听闻小姐美貌,上门来膜拜的。”婆子确信地说。 花溪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们这个机会呢?按照她在妖界的做法,定然是要打走的。可是,接下来要在人间有所作为,少不得要跟人类打打交道。如是思忖一番,便说,“好吧,叫她二人进来。” 不一会儿,婆子便领了二女往亭台而来。 花溪烈既不起身相迎,也不做笑脸,端坐在藤制的秋千凳上,神色淡淡望着她们。架子比真正的太子妃还大。无邪郡主和程贞,步子越走越慢,在看清花溪烈的面容后,表情都发了僵。 花溪烈等了一会,见她们并不膜拜,才忍不住问,“我与二位素不相识,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 这是她有史以来最礼貌的语气了!为了成仙,她真是让自己受尽了委屈! 程贞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对花溪烈行了一个客礼,轻声细语道,“近日多闻林小姐的美名,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奴家是英国公的嫡孙女程氏贞儿。今日得见姐姐芳姿,自愧无盐,日后不能见人也。” 花溪烈软硬不吃。对这些客套话,并无多少感动。懒洋洋地说,“你上门来看我,难道也是要选妃的?”她别的概不关心,只关心这个。 程贞一愣,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满脸通红地说,“让姐姐见笑了。有姐姐如此珠玉,我等必是落选无疑的。” 花溪烈打量了她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么这位,想必是无邪郡主吧?也要参选?” 无邪郡主抿着嘴听到这里,早就按不住怒火。抬起下巴说,“区区知府家的姑娘,跑京城来摆谱,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我二人好心来走访,你非但不让茶水,连凳子也不给坐一张,林家的姑娘真是好家教!” 花溪烈没想到此女竟突然发难。真是岂有此理!她把脸往下一沉说,“放肆!” 身上升起一股冰冷黑暗的威压,如巨山一般罩下来。在这无比恐怖的压迫下,无邪郡主立刻怂了,吓得浑身发抖,亵衣都湿透了。面色雪白雪白的。 花溪烈见状,不禁皱了眉。人类的脆弱她是见识过的,动不动就会厥死过去。选妃在即,她不愿徒惹孽债,如是一想,便慢慢收了威压。然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悠悠荡起了秋千。 无邪郡主和程小姐各自出了一身冷汗。看了彼此一眼,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女子比皇帝还让人觉得可怕? 一定是错觉! 一阵风吹过,无邪郡主的脑子清醒了很多,表情里的冷淡和讥讽又回来了,“林小姐想必认为,自己生得貌美,定然可以压制群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今日我无邪就把话撂下,若是你当选,我给你磕一百个响头!” 程贞似乎怕把事情闹大,怯怯地拉了一下无邪群主的袖子。无邪没好气地甩开她,“怕什么?你以为选妃就是比谁美啊?依我看,皇后娘娘会点她才怪!指不定啊,某些人连宫门也入不了呢!” 她越说越自信,好像已经赢了一样,白了花溪烈一眼。拉起程贞便走。 雨乔见这二人对主子无礼,想冲上去打死她们。花溪烈甩出花丝,把她拖了回来,皱眉问道,“选妃难道不是比美吗?” 雨乔一脸傻气,“奴婢不知道啊!” “叫林丰年出去打听,看究竟比什么!” 第二日,林丰年出去活动了一整天,向内务司的太监“捐”掉不少银钱。带回来的消息是,选妃不但要比妇容妇德,还要比琴棋书画,女红针指,甚至或许还会比骑射。前期入宫时,先经过内务司的筛选,涮掉一批身体有缺陷的,然后,再进行三天的选拔! 题目都是由皇后、贵妃们出的。既有预先定好的,也有即兴的想法。候选的秀女们,要有随机应变的机智和经得住考验的才华。在此过程中,皇帝和太子也会来观选。最终的结果,由帝王和皇后参考太子的意见而共同决定。 花溪烈听完后,变得很不高兴。人类简直是扯淡嘛!连妖王娶妻子,都只是看容貌的,谁最美他就娶谁! 现在,一个小小国家的太子选妃,居然整出一堆的事儿来! 琴棋书画、女红针指,这些她哪儿懂?!数万年以来,顶多学着认了字,闲暇时看一点笑话故事解闷儿,作诗绘画?!她怎么会?! 花溪烈恶向胆边生,寻思要不要直接用幻香迷了那太子?但是转念一想,幻香迷肉身凡胎还可以,对高明的仙人却用处不大。万一他将来归位了,对她恼羞成怒,岂不白费了功夫? 看样子,只能凭借真本事,去攻下那个位置了!必须赶紧把不会的东西学出来。于是,当天她就让“哥哥”去请了几个有名的教习。琴棋书画,女红针指,同步开起了工! 。 第八章 ,太子的坑 世人有句话,叫“做人难,做女人更难”。花溪烈曾有耳闻,现在却切实体会到了。选个太子妃而已,居然比选王母娘娘还复杂!妇容妇德,琴棋书画,女红针指这风国的皇室,要求高得不要脸啊! 她一笔一画描着字,心中怨念横生。在经过各大教习的轮番轰炸之后,花溪烈已敢肯定,她学不了琴、棋、画还有女红!至少在短短几天内,无计可施。那些事情,简直是虐待她的灵魂! 唯一能勉强应付的,或许只有书法了。毕竟,她之前认识字,也算有一点点底子。虽然这点底子,在教习先生看来等于没有,但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她所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为了练习书法,她缩减了进餐和消化的时间,日夜不眠,一心扑在上面。感觉疲惫了,就甩出花丝,从满园的树木上抽取一点生机。万年以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努力过,为了成仙的大业,真是豁出老命了! “林家姑娘”在学字的事情,传遍了京城的贵族圈。人人引为笑谈!现在才开始学,早先死哪儿去了?琴棋书画女红,你什么都不会,就敢说自己是“太子妃”?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无邪郡主和程贞那日回去后,将拜访林府的过程,传进了宫里。非常详细地描述了“林硕儿”的跋扈和无礼。并且,以“没有教养,令人发指”这样的话作了总结,恳请皇后娘娘将此女除名。 皇后娘娘又从女官口中得知了林丰年在京城的各种动作,以及他找太监打听选妃细节的事,她深深地感觉,就此将林家除了名,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那林硕儿不是在学书法么?本宫岂能不给她展现的机会!”皇后娘娘如是说。 花溪烈对外界的暗流汹涌,完全不知情。心无旁骛扑在书法上头。她突然变紧张了,让全家人都跟着动摇了起来。尤其是“哥哥”林丰年,见妹妹有了压力,心头十分焦急。一心想为她分担一点。 于是,他不遗余力,在朝廷的要臣之间活动起来,意图操控选妃的结果。 他所想到的妙计,就是使钱,毫不心疼地使钱。出手可谓相当的惊人! 参赛的贵族,共有十三家。除了福省总督的千金,还有禄、寿、喜三省总督之女;京城五王和三大豪族的小姐,也在秀女名单之中。这些人家,每一户他都去拜访了。小姐有才名或美名在外的,他就多出些银子。最高的达五万两。最少的,也给了一万两。 林家区区一知府,何来的泼天财富?这可不是贪污来的!至少不全是!林丰年和林硕儿的母亲,乃是烈国的首富之女,家里有金矿玉山。所以,就算他挥金如土,也没人会指责和怀疑。 再说,这年头大家都穷得叮当响,突然有人主动送钱,谁会装清高拒之门外呢?! 这天,林丰年邀请了新结交的各家子弟,于盛荣楼吃酒,一再强调选妃的要紧大计。“各位,大选在即,请千万叮嘱家中姐妹,不可在大典上卖弄才学。舍妹当上太子妃之后,我林某另有重谢。” 众人含笑奉承他,举杯应道,“吾等当竭尽全力,不敢懈怠。林兄,请!”林丰年开怀大笑,与众人把酒言欢,自认为已把全世界掌控在手里。 东宫。 一身雪白长袍的幽若空,正在宁心静气地喝茶。 身穿玄色护卫服的墨泠,轻声汇报了林家的作为。就连林丰年送给各家的银两,也都统计了精确的数字。 “总共多少两?”幽若空淡淡地问。 墨泠说,“一共三十三万两。另外,林丰年在京城各大商铺,为其妹采购珠宝首饰二十套,共计五万两白银……林家此次选妃的花费额度,已相当于国库的五倍。” 幽若空搁下茶杯,眼里闪过一丝寒意,“给各大家捎话,收受的林家的银子,一律上交,否则以罪论处。” “是。” 幽若空对着袅袅的香炉出了一会神。片刻后对墨泠说,“先前要扩军,找林振凯募银子,他再三推托,一毛不拔;后来闹饥荒了,林家也跟着哭穷,还说饿死了几个族人!现在选个妃子,倒在本宫眼皮底下露白!林家啊,你这回自个儿可撞到本宫手里!”尛說Φ紋網 墨泠替林家默哀了一下,“殿下,您打算怎么做?” 幽若空瞥了他一眼,“去给林丰年散布一点消息,就说东宫选妃最重德行。谁给朝赈司捐的银钱和粮食最多,太子妃之位,便是谁的。” 墨泠迟疑道,“这么明显,林家稍微动点脑子,也能发现是殿下的意思吧……” 幽若空的唇角漾起笑纹,瞬间绽放的清雅风华,几乎令天地失色。“你看林家在京城之所为,可有半点脑子?” 墨泠也忍俊不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林家兄妹可谓旷古烁今,令人叹为观止也!” 第二天,花溪烈正在练字。忽然,林丰年神色激动冲进来,“妹妹,不要练了!为兄有法子确保你的太子妃之位!” “哦,你有何妙计?” “据可靠消息,太子殿下最重视女子的善行。谁给朝赈司捐的粮食和银钱最多,就能当上太子妃。”林丰年满脸放光地说。 花溪烈闻言一愣,翕了翕鼻子,“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想哄我们捐钱!好个不要脸的太子!” 林丰年摇头,“妹妹有所不知,这几年,国家一直在遭灾,国库里早没银子了。全国人都吃不上饱饭!皇帝是想卖儿子挣钱!现在民间已有揭竿起义的队伍,国外又有强敌环伺,国家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咱们给他们来个雪中送炭,还怕当不上一个太子妃!” 花溪烈觉得他说得有理。想了想说,“万一他们贪得无厌,想把林家的银子全搞走呢?” 林丰年怔了一下,然后潇洒地说,“搞走也没什么!爹娘反正老了,没几年就可归西了。为兄只要妹妹达成所愿,就是死也在所不惜,银子又算什么!” 花溪烈看了他半晌,点头说,“林丰年,你不错。以后跟着我,我让你在天下横着走!” 林丰年听闻此言,眼底泛起了泪花儿,感动得嘴巴直哆嗦。 花溪烈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动不动就哭的人类,真没出息!“别哭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他连忙收了泪,笑逐颜开道,“我准备从京城的钱庄调钱,捐二十万两。别人家拿不出这么多来,第一铁定是林家的!到时候,再拨一些粮食出来,安置城外的难民!妹妹觉得如何?” 花溪烈想了想,觉得这样做,真的会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危险。但是,她在人间的经验毕竟不足,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听林丰年的。于是把笔往院子里一扔,狂狷地说,“就按你说的办!” 。 第九章, 一百万两银子 第二日一早,林丰年携二十万两银票,直奔瑞和路上的朝赈司。心中暗恨消息来得太晚,否则他也不会在对手身上浪费银子。他劲头十足,跑到了朝赈衙门。四下一看,门庭真是陈旧。连个镇邪的狮子也没摆!衙门里的大人,看着还不如他家的下人光鲜。像一只快要饿死的老山羊! 林丰年上前去,不行礼不寒暄,开门见山道,“雅州林家,来捐款。” 老山羊一样的朝赈大人浑身一颤,“您捐多少?” 林丰年得意一笑,“二十万两。” 朝赈大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喘气不匀。伸手便要接过。林丰年把银票往背后一藏,“先登记入帐!再派人去告诉太子殿下知道。” 朝赈大人点头哈腰,唯唯诺诺拿出帐册来。写字时,手不停地发抖。林丰年心想,这家伙如此老态龙钟,朝廷果然没人了!“喂,这位大人,最近朝廷募到的款子可还过得去?” 老大人低着头,没有看他便回道,“过得去,过得去。近来行善之辈甚多。” 林丰年顿时警惕起来,“哦?除我之外,还有人捐款?” 老大人颤巍巍地合上帐册,“有。” “可有人比林家捐得多?” 老大人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他,转过身去说,“有。人家最高的,捐五十万两呢!” 林丰年一听,如遭雷劈!风国地界上有人拿得出五十万两!这消息震得他浑身都麻木了!老大人默不作声,在收条上盖上朝庭印章,双手递给了林丰年。 林丰年浑浑噩噩地接到手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问,“敢问大人,是哪一家捐了如此多?” 老大人垂着皱巴巴的眼皮,没什么底气地告诉他,“参加选妃的人家吧” 林丰年一听此话,如何受得了?僵立片刻,拔腿就走!回去调拨银子,跟这帮人拼到底! 老大人愧疚万分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距离选妃还剩五天了。林丰年为了争第一,忙得焦头烂额,上蹿下跳,几乎掏空了林家位于京城的钱庄。他还令人快马加鞭,从别处调银子。并且,派了人前往林家匿于深山中的粮库,准备搬一个底朝天。 到了选妃前的第三天,终于又将一笔足以震惊朝野的捐款,送进了朝赈司:一百万两白银,外加一张五日后兑现的十万石粮食白条! 为了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把银票全部兑成了白银,像出嫁一样抬了二百多个大箱。队伍排了好长,光是护卫,就有一百来个。最后面,还有戏班子敲锣打鼓,舞狮舞龙。他自己和林管家,走在最前头,高举着一个金色的横幅,上头写着,“国难当头,挺身而出,林家尽舍家财百万两!” 整个瑞和路炸锅了!行人、商贩全都不干正事儿了,争相恐后跟在队伍后面,想看百万两银子是不是真的!百万两银子!比整个风国的银子都多!多少人一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林家把这么多的钱全都捐了,是不是不想过了! 人们看着队伍前面的林丰年,他衣着华贵,面容清秀,弯着眼笑眯眯的,简直像年画里的财神!除了财神之外,人们没听说过有人这般散银子的! 朝赈司的老大人,得到提前报信,简直又惊又恐,险些晕过去。他一生耿直,没干过骗人的事。没想到,这一回简单几句,就诓到了一百万两银子。老大人遥望长龙般的队伍,心中毫无喜悦,反而觉得这队伍是来给他送葬的! 队伍慢行,到了朝赈司门口。锣鼓熄了,人声渐渐消失了。所有围观者都敛气屏息,等待着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刻。林丰年向四周一笑,朗声宣布道,“国难当头,雅州林家愿舍尽家财,向朝廷赠银百万两!外加十万石粮食白条,五日后兑现--朝赈司大人,请验银子!”ωww.xSZWω㈧.NēΤ 片刻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掌声如潮汐,久久不能断。 没等朝赈司的老大人打开箱子验银,东宫侍卫统领墨泠忽然出现了,带来了军卫数十个,户部官员一干人等。他驱退人群,命人把箱子全部抬进朝赈司的库房。然后,由户部官员细细查验,认真入册。 墨泠一身玄衣,气势冷戾。刀刻斧削的脸庞,让人不敢亲近。 但是,他却主动跟林丰年说了话,“林公子,在下墨泠。公子慷慨解囊的义举,实乃国家之幸。墨泠替太子殿下向公子表示感激。” 林丰年一听他是太子的人,眼睛立刻亮了十倍。连忙向墨泠作揖,套起近乎来。“墨大人,我们的粮食会在五日内抵达各灾区。京城这边的难民,也会分到一万石。明日就能到!”因为,他和妹妹要赶在选妃之前作秀啊,下了死令必须到。 “林公子一心为国,令人感佩!” 林丰年压低了声音,用兜售秘密的语气说,“不瞒大人,这些都是我妹妹的主意。她心底善良,见不得别人受一点点苦。进城的时候,看到难民的模样,恨不得割肉给他们吃” 墨泠嘴角一抽,眼睛如两汪寒冷的幽泉注视着他。林丰年有点迟疑地说,“哎?墨大人,你我是否在哪里见过呢?感觉你有点面熟啊。” “哦?墨泠倒是没有印象。” 林丰年盯着他瞅了片刻,实在想不起来,便不再纠结于此。还是继续说他妹妹,直把她赞得比观音娘娘还慈悲。 墨泠被他疯狂灌输了一通,一听到“我妹妹”这三字,就有点醉酒般的不适感,后来忍不住悄悄地问他,“林公子,恕在下无知,林家如此富有,又何必在乎一个太子妃之位呢?” 林丰年用眼神说“你傻呀”,点拨道,“太子再穷,也是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我妹妹嫁给他,将来就是女人中的这个!”他自豪地竖起大拇指,“你说,以我妹妹的天资国色,岂能委屈在平凡百姓家?” 墨泠一脸大受启发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有道理,有道理。” “还请墨大人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事成之后,少不了墨大人的好处。”说完,林丰年往墨泠手中塞了一块东西,“给你,正好有一块墨玉,跟你名字很搭,先拿着玩玩。” 墨泠一脸无语瞪着这纨绔,实在想敲开他脑子看看怎么长的,满大街的人盯着呢,就敢明目张胆行贿!为了当个太子妃,简直丧心病狂了,再这样下去,太子恐怕都不敢不要他妹妹了吧! 墨泠把玉还给他,推托道,“墨某公职在身,不敢如此。” 林丰年坚持要给。几乎贴到他身上。若在平时,墨泠会劈死他。可是现在,人家刚刚为国舍财,被痛揍一顿好像不妥!只好推托道,“事成之后再说。” 林丰年一听有戏,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墨泠忍无可忍别开了脸去。 查验银子的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朝赈司的大门外,人们久久不肯离去,个个指望沾点财气,把道路拥挤得水泄不通。 林丰年对自己造成的场面,洋洋自得,满意之极。他环视众生,那一双双充满震惊和羡慕的眼睛,令他飘飘欲仙,十分陶醉。 但是十丈开外,枣树下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独树一帜啊! 那家伙穿一身青色道袍,美髯飘飘,仪态清卓,年纪约莫三十岁。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盯着他看。双目炯炯如电。 林丰年心里一突,觉得此人古怪得令人讨厌。他用肘部碰了碰墨泠,悄声嘀咕道,“大人你看,那家伙看到本少爷有钱,想勾引我呢。他要是敢下手,我就拔光他胡子!” 墨泠狠狠地噎了一下。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接上话来,“那是秋雪观的青芜道长为人很正派。林少爷毋需多虑。” 林丰年向那青芜冷睇一眼,“哼,最好如此。” 墨泠:“……” * 这个时候,风国的皇帝正在贵妃的床榻上快活。太监韩喜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打断了皇帝的好事。挨了一个窝心脚后,语无伦次地说,“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啊,非天大的好事老奴怎敢惊扰皇上!” “说,没有好事,你这狗奴才今天难逃一死。”皇帝赤条条站在地上,声色俱厉。 “皇上,雅州林家刚刚向国家捐款一百万两白银!” “什么?” “一百万两啊!皇上!”韩喜满脸是扭曲的喜悦,“您的皇陵可以开建啦!” “果真是一百万两?”皇帝激动起来,表情凶狠得像要吃人。 “千真万确。整个瑞和路,万人空巷,全跑去朝赈司看了。” “捐在朝赈司?”皇帝忽然紧张地问,“太子知不知道?” “听说,太子殿下已让户部去入帐了。”韩喜见皇帝表情不善,顿时预感不妙,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 果然,说了这话,脸上立刻挨了一个大巴掌,直接被打出了血来。皇帝顾不上穿衣服,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死阉货,为何不早点来报?银子被他拿走,哪会用来建皇陵!都是你……都是你给我坏事!” 出了一通气,皇帝不敢耽搁,对宫外的侍卫喊道,“唐云腾,过来!” 名叫唐云腾的侍卫,低着头跨进内室,不敢对四周多看一眼。只听皇帝吩咐道,“你即刻率领一队人马,把银子抬去我宫中库房。不得有误!少了一两,我要你的眼珠子!” “臣遵旨。” 。 第十章, 妖气 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被抬进了朝赈司的库房。原本灰不溜丢的朝赈司门庭,好像陡然变得高大辉煌了,令人望而兴叹。 墨泠带来的人,开始驱散人群。就在这时,大道中央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一路横冲直撞,不管不顾。领头的一人,扬着马鞭开道,“闪开,闪开,皇家卫队!”那凶悍冷酷的样子,正是皇帝亲卫唐云腾。 快马一直冲进朝赈司的大门。唐云腾从马上跳下来,鹰鹘一般落在墨泠的跟前。“皇上有令,朝赈司受捐银两,即刻运入宫中库房。” 墨泠面无表情地说,“哎呀,不巧。太子殿下已命户部和兵部运走了,四十万两用来发军饷,二十万两添置军备。其余的用于赈灾以及国库储备。擅自挪以私用者,一律处斩。” 唐云腾的视线像冰锥一样寒冷,“看来,墨大人不打算合作。” “墨泠只是区区的东宫护卫,不敢顶抗内廷卫长大人!” “哦?据我所知,银子足有两百多箱,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唐云腾扫了林丰年一眼。林丰年下意识朝库房的方向瞄去,意识到自己看错地方了,立刻装模作样看天,欣赏白云的形态。 唐云腾嘴角轻扬,笑意却不达眼睛。对身后一排内廷卫一挥手,指了指库房方向。二十来个卫士立刻大步走过去。 林丰年紧张地看了看墨泠。墨泠却低着头,好像想心事一样,摸着下巴。唐云腾把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用冰冷阴暗的声音说,“要是银子还在,墨大人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内廷卫劈开了门上的铜锁,一脚踹了过去。顿时,大门洞开。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一刻钟前放进去的二百多个箱子,已经不翼而飞。 朝赈司的老大人,脸吓得青白,冷汗直冒。看着墨泠,嘴巴直发抖。林丰年也惊奇万分,银子明明刚才进去的,怎么不见了? 只有墨泠面色如常,对唐云腾说,“唐大人,您看,在下并未欺君吧?眼下国家内忧外患,许多地方急等用钱。户部一入帐,就花出去了。哪能让救命钱关在库房闲等?” 唐云腾紧抿嘴唇,咬着牙关,脸色铁青。笔直冰寒的目光,像要把墨泠刺穿。可是,墨泠却一反平日的孤冷,拱手对林丰年做起了戏,“林家救国家于危难,功在社稷,皇上一定不会亏待了林家。” 林丰年害羞,拱手还礼说,“这都是我妹妹的主意……她这个人,从小就是德才兼备,美若天仙一听国家有难,早就寝食难安。不把家财舍尽,救国家于危难,她怎么好意思去当太子妃呢……” 墨泠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有点气虚症似的。 唐云腾给了他一个“你等着瞧”的眼神,一言不发对手下们把手一挥,飞身上马,扬尘而去。林丰年这才好奇地问,“墨大人,银子何时运走的?我就站在这里,只见箱子进,没见箱子出啊!” 朝赈司的官员们,也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巴巴望着墨泠。 墨泠只说,“想必林公子和几位大人不曾注意,可不就是他们来之前运的嘛!那么大的箱子进进出出,几位都没看到?真是……”他露出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来。 几人面面相觑,呆头呆脑,不知说什么好了。林丰年最不在意,反正银子已经捐出去了,就不关他的事了。只要全天下知道了他妹妹的仁义慈悲,目的就达到了。故而,他很快恢复了潇洒的笑容。 这时,青芜道长从库房的方向走了过来。一身青袍,风度翩翩。脚踩黑色金丝祥云鞋,行走间如在云端漫步。林丰年对墨泠说,“墨大人,这道士真的神出鬼没,刚还在院外的树下,怎么一忽儿又进来了?” 墨泠却答非所问,“不如我为林公子介绍一下。青芜道长是个很好的人。”他附耳悄声说,“他是太子殿下最好的朋友。” 林丰年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震。“太子殿下最好的朋友?” 青芜道长已经到了跟前,墨泠忙说,“道长,这位是林公子。这次捐款救国,就是他的功劳。林公子,这位是秋雪观的青芜道长。” 林丰年充满无力感地纠正道,“墨大人,跟您说了多少遍,是我妹妹的功劳,好吗?能不能记住!” 墨泠无语,看了他一眼,“好吧。能。” 青芜盯着林丰年的额头左瞧右瞧,目光让人发毛。若不是碍于他太子朋友的身份,林丰年早忍不住要拔他胡子了。 “道士,你究竟在看什么?” “林公子,请恕在下无礼。敢问公子,最近可与奇怪的人接触过?” 林丰年钝着目光,毫不犹豫地说,“有!” “哦?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道士,长胡子,青袍子,爱对人瞧来瞧去。” 墨泠噗嗤一笑,对青芜看了一眼。青芜无奈一笑,摇摇头说,“除了贫道之外呢?” “那就没有了。” “你再想一想?比如,特别漂亮的女人之类?”青芜充满期待地问。 墨泠的目光微微一闪。 “没有。你神神叨叨的,究竟想问什么?” 青芜直起身子,顿了顿说,“林公子,你身上有妖气!” “妖气?”林丰年的头皮猛然一炸。吓了一大跳。 墨泠是深知青芜本事的,脸色立刻严肃下来。低声问,“道长,此话当真?”青芜温润地说,“墨大人,您认识贫道多年,可曾见过贫道口出诳语?” 墨泠没有作声,眯眼瞧向林丰年。难怪这家伙连百万家财也舍得捐,莫非是被妖迷了心智?怪不得他在京城上蹿下跳,言行怪异!联系前后一想,墨泠不禁背后生寒:富甲天下的林家,按理也不该对太子妃之位“馋”得丑态百出,莫非是 林丰年可怜巴巴地说,“道长,我好端端的,能吃能睡,活蹦乱跳,哪来的妖气?” 青芜言辞确凿,“贫道敢确定,林少爷被妖缠上了。不仅如此,您的那位管家和几个贴身侍卫,也全都染了妖气。” 林丰年吓得心头扑扑直跳,若是真有妖精,害了他是小,万一害了他家的宝贝妹妹,可就完蛋了! 他越想越胆寒:莫非有妖精看上了妹妹的天姿国色,想抢回家做压寨夫人?!这个想法一经产生,险令他软倒在地。他死死揪住青芜,哀求道,“不好,道长快随我回家,救救我妹妹!” 。 第十一章, 摄妖镜 花溪烈又在晒太阳了。人间的阳光清朗灿烂。不像妖界,妖云遮天,黑雾缭绕,太阳露一次脸,就像过节日一样。 论起福气,做人到底比做妖强。做仙又比做人更强。拿她的“千娇百媚宫”来说,那些树木花草,需要长年妖血的灌溉、妖力的滋养,才能维持生命。而在人间,花草落地就能长,自由自在吸收日月精华,生机勃勃,娇艳欲滴。 显然,造物之神对人界和仙界是偏爱的。他把光明圣洁的地方留给了人与仙;而让妖精,呆在昏暗阴沉的世界里,待遇也许只比魔好上一丁点。这个事实,让她一想起来,就感到满心的不平。 这辈子,爬也要爬到仙界去享福!花溪烈暗自发狠地想道。 雨乔拿着篦子,给她篦头发。如同擦拭一件稀世珍贵的丝缎,轻柔得不敢用力。今天,小姐穿了一身氲彩湘妃裙。在阳光下,色泽轻盈地流动着,真是说不出的美。露出的脖颈,手臂,那么雪嫩晶莹,比初生的婴儿还惹人怜爱。浑身还有一股幽幽的清香! 她跪在小姐的身旁,精心伺候着,心头不时翻涌的爱慕和感动,令她泪水盈盈。真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然而,宁静的午后时光,被失心疯一般的林丰年打破了。他带着墨泠和青芜冲进了内园,狂喊着,“妹妹,妹妹!”直到看见花溪烈坐在亭中,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软骨病似的瘫在了地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花溪烈一抬头,目光就撞进与青芜犀利的眼睛里。她心里一动,哟,修道人!他的身上有道气。额间有隐形的金莲,是修持道祖《清严经》的印记!莲叶长到九瓣,是为大成,可飞升仙界,位列仙官!此人有四瓣,手段勉强算得半仙。 花溪烈淡定地移开目光。用扇子遮住脸庞,作害羞状。心中却骂道:林丰年这只没脑子的蠢货,把道士带进家来! 林丰年恢复了力气,踉跄奔到亭子边,慌张兮兮地问,“妹妹,家中可有奇怪的人出现?” 雨乔竖眉斥骂,“少爷问的什么话?小姐安于内园,何时见过奇怪的人?倒是你,不问一声,就把一些不干不净的外男带进来!你置小姐的名声于何地?!” 林丰年听了丫鬟的教训,顿时脸色雪白,自责不已。向墨泠和青芜瞟了一眼,低声解释道,“妹妹,这二人是太子身边的道士说,咱们家的人都染了妖气!” 花溪烈心道,果然!好一个岂有此理的臭道士!她才来几天,根本没吃人,妖气关他什么事了?她还嫌弃他有“人”气呢! 居然还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就更叫她光火了!她两个黑眼珠子滴溜一转,故作惊慌道,“妖气?妖怪在哪里?” “妹妹莫怕,待道长作法,将那妖怪捉了去!”林丰年强撑起哥哥的场面,一个劲儿安慰她。 花溪烈不胜恐惧似的,低声催促道,“千万不可放过那妖怪!” 林丰年又奔回青芜面前,满脸是汗地说,“道长可有把握?可需我派人去抓黑狗?” “抓黑狗做什么?”墨泠问。 “当然是放血,让妖怪现行!” 青芜摇头,摆手笑道,“不必,不必。少爷尽管去把家中人口一应叫来。贫道自有法子叫妖怪原形毕露。”他说这话时,一双清湛的眼睛,牢牢盯着花溪烈的方向。一眨也不眨。 墨泠见状,心中愈发打鼓。这女人美成这样,不是妖精才怪了! 不一会儿,林府上下齐集到花园之中,整齐排成两行,个个如临大敌。青芜尖锥似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每个人的眉心,都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轻红。不像血咒的印记,也不像失魂症。与通常的黑色妖印相比,这抹印记过于优美,邪门,乃是他修道以来所未曾见。 唯一没有印记的人,就是林家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姐。但是,以他的金莲之眼,却看不出她的原形,也看不出任何妖气!实在是蹊跷之极! 青芜按下内心的不安,从袖中取出一面金色的小圆镜,“胸有成竹”对众人说,“诸位,此乃道家至宝,摄妖镜。诸位只需以宝镜照面,就算再厉害的妖怪附在你身上,也会露出原形,妖力尽失” 花溪烈心中冷笑,“是吗?看本尊怎么打你的脸!”她凤眼圆睁,和别人一般,露出既感兴趣又惶惶不安的模样。 墨泠冷眼瞧着,觉得此女若真是妖怪,简直是胆大包天了。见了道家至宝都不怕! 摄妖镜从众人手上一一传过去。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战兢兢举起来照,看见里面是自己的脸,就会大松一口气,露出了放心的微笑。然后,又十分紧张地看向别人,生怕照出一个妖怪来。 然而,一圈照了下来,大家都保持着原形,没人露出尾巴,也没人伸出獠牙!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有点放心,又有点失望。 林丰年说,“道长,怎么回事?谁是妖怪?” 青芜说,“还请主家也自照一回。” 林丰年惊讶得眼睛斜过来,“你还怀疑我?我是不是妖精,自己不知道?” 墨泠说,“林少爷,道长是一片好心,千万莫要误会。” 林丰年没好气地拿过镜子,往里面左看右看,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自恋地说,“瞧,本少爷竟如此俊美!不愧是我妹妹的哥哥!” 墨泠眼皮一跳,忍无可忍干咳了一声,“呃,林少爷,现在只剩令妹和贴身丫鬟没有照啦” 林丰年一听,立刻怒了!林府全体下人,也跟着怒了。林管家恨声道,“你们敢怀疑我家小姐是妖怪?!”他爆睁双眼,冲上来要打墨泠。一干人等,也陷入一种狂怒的情绪,要上来把那二人千刀万剐。 亏得花溪烈呵斥,那二人才免遭围殴。她云淡风轻地说,“住手。一面镜子而已,照一照又何妨?拿来。” 林丰年满脸不虞,给妹妹捧了过来。花溪烈挑衅地瞥了青芜一眼,缓缓地伸出了她的纤纤素手。执起那面镜子。 然后,她立刻捉到了镜中的器灵:原来,不过是一个又小又白的仙娃娃,才巴掌大小。哼,这种小角色,吓唬吓唬千年以下的小妖怪还成,拿她这种自己都记不清年岁的老妖,又能怎样? 她唇角毫不遮掩绽开一丝冷笑,花丝轻弹,甩进去一抹幻香!那器灵娃娃立刻中招,对她产生了疯狂的孺慕…… 花溪烈款款走近众人几步,转过身去,好让大家都能看见镜子里的容颜。然后,慢吞吞举起了镜子。只见金光一闪,镜子里映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何来的妖怪! 青芜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怎么可能?!仅凭眼神接触,他就能觉察,此女必是妖怪无遗。为何摄妖镜会失灵? 花溪烈充满讽刺瞥了他一眼,又把镜子给了雨乔,“也照一照吧,排除你的嫌疑。”雨乔对青芜嚣张一笑,接过镜子,对着里面狂做了一番鬼脸,忽然恶作剧大叫,“哎呀妈呀,我是妖怪!”引得林府一干人哈哈大笑。 墨泠和青芜面无表情,注视着这帮前俯后仰的林府中人。 花溪烈等众人笑定了,才一脸清冷和失望地对林丰年说,“哥哥太傻,人家使的什么阴谋,你难道看不出?他说你身上有妖气,你就信了?为何别人不说咱们有妖气,偏偏太子身边的人这般说?” 林丰年浑身一震,眼珠子险些被瞪裂,“你们胡编乱造出一个妖怪故事,是想坏我林家名声,让我妹妹当不了太子妃!” 墨泠摆手,“林少爷误会了,这跟太子毫无干系。跟在下也没关系”说着,他意味深长看向青芜的方向。 青芜十分痛快背了锅,“林少爷,你确实误会了。贫道绝无诋毁之意。府上确实有妖!容贫道……” 花溪烈板下脸来,清喝一声道,“既然有妖怪,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排除。依我看,道长眼睛闪烁,言辞矛盾。定然是妖怪无疑!你自己怎不照一照镜子?!” 青芜眯起了并不闪烁的眼睛,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 第十二章, 好大一只猪头 所有人的目光,如针芒一样凝聚到青芜的身上。墨泠见状,连忙解围,“林少爷,林小姐,在下跟青芜道长相识多年,素知他为人清正,慈悲为怀,绝不可能是妖物一流。” 林丰年不肯饶他,“是不是妖怪,照一照才知道!” 花溪烈莞尔一笑。漆黑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气氛凝滞地僵持了一会。青芜认命似的,举起了摄妖镜。吓得手一哆嗦! 哇!什么鬼!里面赫然出现一只血淋淋的、狰狞的大猪头!更叫他崩溃的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宝镜,居然说话了,狂嚷嚷道,“妖怪呀,好可怕一只大猪妖!” 青芜虽有心理准备,却依然被吓得脸脱了色。手一抖,镜子往地上一掉。那镜子仍在狂喊,“妖怪,青芜是妖怪!” 人们集体尖叫,退避三舍。林家的护卫们,连忙将花溪烈保护起来,避免“猪妖”的伤害。就连墨泠,看到青芜在镜中的死样子,也吓得后退好几步,满脸狐疑瞪着他。 青芜苦笑,无奈地说,“老墨,我是不是妖,你不清楚?” 墨泠拍着心口,落井下石地避起了嫌,“那可不一定啊。我跟道长不熟!” 青芜用手指点了点他,转而对花溪烈说,“你真是好手段,居然来个倒打一耙!我修道三十年,没遇到过你这般胆大妄为的东西!” 花溪烈听得光火,这死道士还敢不依不饶,找死!她凶性大发地说,“好个妖怪,事到如今,还在反咬!大伙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捆了这只臭猪,用火烧死!” 林府上下一得令,立刻如群狼般扑上来。只会捉妖手段的青芜,毫无招架之力被一帮老婆子和大姑娘压倒了,淹没在汹涌的肉堆里,几乎窒息了!男人们拿绳子的拿绳子,抱柴火的抱柴火,轰轰烈烈准备烧妖怪! 墨泠见这乱象,有点傻眼,求情道,“林少爷,林小姐,这青芜道长毕竟是太子的朋友,就这样烧死不妥吧?” 林丰年兴致勃勃地问,“依大人之见,怎样烧才妥当?” 墨泠望着他一本正经请教的样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的意思是,不如留给太子定夺吧。万一,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朋友是猪妖呢?” 林丰年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严峻地看向妹妹,等待她的决定。 花溪烈若有所思地问,“你是说,太子居然有可能跟一只妖做朋友?” 墨泠心说,天啊,能不能别问这么明显!嘴上却真诚地说,“当然,太子殿下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太子!只要妖怪慈悲为怀,不做残忍无道的事,交朋友又何妨呢!” 花溪烈看向被压在一堆女人肚子下面的道士,杀气渐渐散了去,淡淡下令道,“既然如此,就先放了这妖怪!”婆子丫头们相继爬了起来。青芜满脸通红,一身狼狈,坐在地上直喘气。瞪着墨泠,满眼的怨念! 那模样,哪还有一丝的仙风道骨! 墨泠强忍住要笑的冲动,把青芜从地上提起来,不敢再多待下去。万一让他也照镜子,指不定里面会现出什么来呢! 两人仓惶往林府外狂奔而去。 林府上下齐心庆贺,如同打了一场大胜仗。可是,花溪烈却没多么高兴。因为所有道士在除妖一事上,都像疯狗似的,追着死咬不放。哼,下一回那臭道士再敢来寻衅,叫他永世变成猪! 东宫。 青芜仍然沉浸在被打击后的低迷状态中,每隔一会,就拿出镜子照一照。里面血红可怖的大猪头,让他恶心得隔夜饭也要吐出来了。 修道以来,他还没遭过如此重创呢!偏偏搞不懂那妖怪做了什么手脚。一时,他唉声叹气的,情绪很低落。 墨泠有条不紊,向太子汇报了一天的情况。朝赈司的事也就罢了,一切尽在计划之中!让太子吃惊的是,青芜居然在林家被污蔑成了妖怪! 这件事让高岭寒梅般的幽若空都没法保持他的清冷了,惊奇万分道,“相识二十载,却不知师兄乃是猪妖!” 青芜被这无情的奚落打击成了一只蔫茄子。幽若空却仍不放过他,坚持要看师兄的原形。青芜拗不过他,生无可恋举起镜子。 幽若空和墨泠看好戏地凑上来。镜子里,吓死人不偿命地映出三只大猪头来! 所有人面色大变,被自己的形象吓“哭”了。险些呕出来!青芜见他们也成了猪,竟转悲为喜,扑哧一笑道,“原来我还有俩兄弟!” 墨泠惊恐得直摸自己的脸。 幽若空夺过镜子,狠狠威胁道,“妖镜!再胡闹本宫把你烧了!” 镜子的画面抖了抖,猪头的形象顿时模糊起来。但是最终,它似乎决定视死如归,有骨气地维持了原画面。好像在说:“你本来就是猪头!” 幽若空气得把镜子往桌上一扣! 三人面面相觑,感到说不出的荒唐! “师兄,究竟是什么东西?连你都没辙?”幽若空脸色严肃地问。 青芜叹气,口中“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试图用‘净化决’去除那些人身上的妖气,让他们恢复心智,可是半点用没有此物十分凶险,太子千万小心为上。依我看,恐怕是冲你来的。” 墨泠的表情变得无比肃杀。 幽若空却漫不经心抬抬眉毛,“冲本宫来的,这妖怪倒也识货。” “妖怪当然识货。”青芜瞧了他一眼,打趣道,“咱们殿下是大陆第一美男子,妖怪自然要慕名而来。” 幽若空一哂,顿了片刻,郑重问道,“确定是那林家的小姐?” “她的眼睛毫不避讳向我承认了。”青芜眯起眼,陷入当时的回忆,“她看着我,表情里全是挑衅,好像在说,‘死道士,就这么点道行,能耐我何!’贫道……肚子里这个气啊!” 幽若空盯着师兄,目光扫过他残缺的胡须,沾了尘土的脸颊。忽然虚握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好像进入了沉思默想。 墨泠努力忽略掉微妙的滑稽感,忧心忡忡地问,“殿下,道长,咱们需想个法子,尽快除掉此怪才是!” “怎么除?你我的武功在妖法面前,能派几何用场?风国最会除妖的道士,也被她变成了妖怪。”幽若空无可奈何绽开微笑,“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想要当我的太子妃,就让她当呗。我风国,民贫国弱,皇帝昏愦,早已危如累卵,摇摇欲坠。来一个妖怪太子妃,好叫别国不敢欺负!” 墨泠看着一脸憧憬的太子,简直无言以对! 这位殿下表面一派阳春白雪,浑身仙气,其实最爱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云淡风轻地干坏事!当他的属下多年,也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青芜捋捋胡须,忍不住又拿起镜子,与里面的猪头冷漠对视着。扭曲着脸说道,“此妖不除,难解我心头之恨!不把她的尾巴揪出来,我青芜誓不成仙!” 幽若空也探身,往镜子里瞅了一眼,又痛苦万分地闭了眼,“这妖精,真是太过分了!” 正在这时,门外宫人进来传话,“殿下,韩喜公公求见。” 幽若空脸上玩笑的表情没了。毫无障碍的转变成了惯有的清冷、恬静的模样。波澜不兴,古井无波,一点人间烟火也不曾沾染过似的。 “让他进来。”他用淡无尘烟的声音说道。 太监韩喜立刻就出现了,阴阳怪气地说,“太子殿下,陛下宣您去御书房。” 幽若空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镇静地站起来,整理了衣冠。“有劳韩大总管。” “老奴不敢。”太监韩喜仍然阴阳怪气地说。 。 第十三章, 幽若宁 “听说,你从林家那里先后弄了一百五十万两。”面色浮肿的老皇帝见了幽若空,立刻劈头盖脸地问。 御书房里,气氛一片沉滞。 户部的杨毛根大人,兵部的周二铁将军,武义王幽执,以及其子幽若宁,皆都低头而立,大气儿不敢出。 幽若空仿佛未见老皇帝的滔天怒气,镇定恭敬地说,“回禀父皇,正是如此。这几年国库空虚,林家的银子来的正是时候。欠下的军饷终于可以补上了。” 周二铁将军木着一张脸,好像对军饷无动于衷。皇帝怒指幽若空,“兵部压根没收到银子。” 幽若空回道,“银子是从水路运走的。事先没来得及通知周将军。” 皇帝狠狠一拍桌子,“好一个逆子。这么大一件事,你不事先请旨,胆敢擅作主张!” 幽若空伏地叩首,“儿臣不敢。此事起因过程皆写了奏折,向父皇呈报了。从韩喜公公处拿了朱批,才敢行事。父皇请看。”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子来。 立在皇帝身边的韩喜,面色顿时铁青。低着头接过折子,呈给了皇帝。皇帝打开一看,果然写了很长的奏请。大意是:林家给参加选妃的各家行贿,花钱如流水。国家正值危难之际,与其治罪不如善加疏导,使其为国出力所得银钱当立刻用于民生、国防! 奏折下方,画了一个红圈圈。表示皇帝批准了。 皇帝目泛凶光,死死看向韩喜。“这是你批的?” 韩喜浑身打颤,几乎要尿出来。尖着嗓子说,“皇上,奴才只略微识得几个字,估摸着大意不差,就画了个‘准’。没想到” 皇帝气得直喘,操起桌上一柄如意,砸到他的头上。顷刻间,鲜血如注。韩喜一动也不敢动,敛气屏息跪在地上。 皇帝又把折子砸给幽若空,阴森森地说,“你钻的一手好空子!”他狰狞地下旨道,“唐云腾,你再派人去追。不管水路旱路,给朕追回来!” 唐云腾领旨而去。皇帝用充满仇恨的语气对儿子说,“你莫要以为自己是朕唯一的子嗣,就可以肆无忌惮!朕今日就亲口告诉你,有命当太子,不一定有命当皇帝!位子是不是你的,还说不准呢!传朕旨意,即日起,过继武义王之子幽若宁进宫,为朕的二皇子!” 长了一张娃娃脸,清秀稚气的幽若宁,看看父亲,又看看太子堂哥,陷入不知所措。 武义王呵斥道,“还不跪下,拜见父皇!” 幽若宁诚惶诚恐跪下,磕磕巴巴地说,“拜见父皇!” 老皇帝并不把新儿子瞅眼里,两眼依然注视着幽若空。语气无比阴冷地说,“朕的皇陵工程搁置多年,你得了银子不想着为父分忧,却擅拿主意铺张浪费。是为大不孝。朕限你速速交出银子!否则后果自负!滚!” 幽若空的眼睛一片静谧,深不见底。一言不发行足了礼,从御书房“滚”了出去。 不一会儿,幽若宁追了出来。眼睛通红,可怜巴巴地说,“太子哥哥我事先不知陛下有这意思。” 幽若空没出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幽若宁眼泪掉下来,拽住他说,“哥,你别难过,我请父王向陛下说说,看此事能不能作罢……” “暂且先如此吧。父皇跟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陛下他怎能如此对待亲生的儿子!”幽若宁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地说。 幽若空对这话并未作出回应。他的目光投向御书房门口。周二铁正低着头,大步走出来。向幽若空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逢,交换了某种讯息后,又不着痕迹地错开了。之后,周二铁头也不回,往另一方向而去。 幽若宁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在哥哥和周将军身上来回转动。 幽若空说,“本宫还有事,若宁先回去吧。” 幽若宁一如往常,又想黏住他。幽若空却加快步伐,用轻功的速度离开了。 * 第二天大清早,一万石粮食运抵京城码头。林丰年立刻派了人,给宫里的墨泠报了信。并且火速安排了一场盛况空前的施粥大会。 花溪烈戴上了面纱,穿上披风,亲自去城外作秀。本来,按照食人花的“捕食”习惯,都是静候猎物上门,极少主动出击的。但是,抗不过雪沙每日三四轮的夺命传音。花溪烈只得逼着自己,拿出更加积极的态度来。 林家前去施粥的人马,绵延了一里路,再度打破了瑞和路的平静。高高坐在轿辇上的“林家小姐”,华美万方,比天女还气派。人们竞相奔走相告,就算皇帝驾崩,恐怕也不会令人如此激动。 花溪烈的施粥棚,是连夜用木头搭出来的。家仆们从野外采来凌霄、刺蘼等花枝藤木,装点在棚顶上。又系上五彩丝绦。小小的粥棚,变得精致华美。花溪烈戴着面纱,往木棚门口一站,翩翩若仙! 难民们早就得了信,排起了十里长队。起初十分拥挤。花溪烈不胜其烦地说,“谁也不许抢!轮到谁就是谁。谁发出声音就不给吃!” 她似乎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信,立刻让乱糟糟的难民得到了震慑。就连早已饿哭的孩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后来,有消息公布出来:每人不但可以吃,还能再拿二十斤大米,现场无数人,都默默流下了泪水! 凶残的花溪烈想拿勺子抽这帮哭哭啼啼的蠢货,却又下不了手。毕竟,让太子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有没有看见太子的人?怎么还不来?!”花溪烈不太耐烦地问林丰年。她都施了十来个人了!这要装到什么时候? 林丰年焦急地东看西望,忽然眼睛一亮,“墨大人来了!” 只见墨泠正从城门方向而来,身边是一位穿湖蓝衣裳的男子,仪容俊美非凡,风度有如谪仙。 花溪烈心里一动,这个美男子她见过!几天前进城时,在岔道口有过惊鸿一瞥! 当时,他穿着一身白衣,让她心中有点诧异:原来人间也有如此美色! 现在,看墨泠毕恭毕敬的样子,她猜此人必是幽若空了! 想来也是,仙界王子投胎转世,容貌能差到哪儿去? 花溪烈凝着眼神,仔细瞧他。越看越满意:就容貌而言,他倒是勉强能配得上她! 。 第十四章,定情信物 林丰年的脑子里只剩下一条筋,见墨泠身边多了一个美男子,暗笑这小子很有艳福。 他大步走过去,对墨泠殷勤问候一番,很知趣的,对他的男宠避嫌,不多看一眼。 直到墨泠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冷声说,“林少爷,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林丰年大吃一惊,暗中跺脚骂自己眼瞎。一面慌乱不迭地行礼,一面激动的冲妹妹频频使眼色。 花溪烈目不斜视,更加卖力施起粥来。她甚至和颜悦色地对难民说,“趁热吃,不够还有。” 后面的熬粥棚里,接二连三搬来大桶大桶的米粥,看架势像要无限量供应下去。 花溪烈穿了一身白衣,头纱一直垂到腰际。仿佛戴孝一般特立独行的打扮,模仿的是西天观音大士。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脱俗。就连快饿死的难民们,都忍不住为她着迷。以至于太子的到来,也压不住她的万丈光芒。 不一会儿,林丰年哈着腰,带了幽若空来到了粥棚边。迫不及待为妹妹做了引见。言辞与眼神流露的暧昧,与风尘之地的皮条客们毫无二致。 墨泠看得眼皮直跳。 幽若空倒是面不改色,顺着林丰年赞道,“林姑娘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实乃我朝女子之楷模。” 花溪烈缓缓抬起眼皮,眼波万种风情。魅惑人的手段,简直信手拈来。她婷婷见了礼,娇滴滴地说,“太子殿下过誉了。殿下爱民如子,辛勤为政,实乃百姓之福。” 幽若空又夸回去,“林姑娘不辞辛劳,为难民施粥,此大义之举,实在可歌可叹。” 两人似乎在比谁的词藻更华丽,你吹我我捧你,往来不断。 墨泠听得脸都红了。林丰年则笑得像个白痴。 花溪烈估计这太子必是被她的善良和豪气感动了,内心十分得意。她决定趁热打铁,把自己的形象彻底烙印在他的心里。 于是,缓缓地掀开了面纱,露出一张夺魂摄魄的脸蛋儿来。 幽若空似乎被严重惊艳到了,目光定定凝在她的脸上。花溪烈做作万分地用手扇风,仰头看天说,“日头可真好啊。” 幽若空语调温和地说,“还有些许暑气,林姑娘小心身子,莫要太辛劳。施粥的事儿,交给下人动手也是一样的。” 花溪烈立刻说,“殿下说得有理。小女子一早上没停,确实有些累了。”她转过身,对雨乔说,“这里便交给你吧。”尐説φ呅蛧 这一转身,便叫难民们看见了她的脸!立刻有人哀声说,“原来是观音娘娘显灵啊,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顿时,长长的难民队伍,像遭了瘟一样,一波一波往下跪。声势浩荡地喊起了观音菩萨的法号。 花溪烈坦然接受了他们的顶礼膜拜。无视幽若空和墨泠的震惊,说道,“殿下,秋光正好,不如你我去林中走走?” 此等邀约,由一个大姑娘说出口,实在是惊世骇俗。 墨泠头皮一紧,心道,不好,妖物想下手了。他连忙严肃地看了主子一眼。幽若空却已欣然答应了,神采比往日愈加温柔。 墨泠简直服了!这位主子,从来不对女人假以辞色,如今却对一只妖精上赶着撩拨!似乎对方妖精的身份,非但不让他忌惮,反而更刺激了他! 太子啊,难道你就不怕被吸光阳气? 墨泠握紧剑柄,跟了上去。林丰年拉住他,“墨大人,你跟着做什么?还怕我妹妹吃了殿下不成?” 墨泠听得眼皮直跳,一把搡开林丰年,“是不是要吃,她心里有数。” * 作为一株凶残的食人花,谈情说爱并非花溪烈的强项。她对绝大多数生灵,都腻烦得很,没什么爱心。 但是,走在她身旁的太子殿下,却是漫长的生涯中为数不多令她感到赏心悦目的人之一。 他的个头,比她高一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长相得天独厚的好看,既没有獠牙,也没有奇怪的尾巴,俊美温和,又英气十足。 所谓芝兰玉树,想必就是如此了。 长成这样的人,血液一定非常甘甜!比琼浆的味道还美!如此一想,花溪烈的嗓子里立刻干得冒烟,忍不住舔着嘴唇忖道,“要不要把他弄晕,先来几口血尝尝看……” 一时,内心展开了一场理智与本能的交战。 幽若空看见她垂涎欲滴的样子,心头突了一下。脸上却笑得更加温柔多情了。“林姑娘是初次来京城吧?” 花溪烈立刻含情脉脉,“回殿下的话,正是初次。” “令尊可还康健?本宫记得,去年他来京述职,患有肠绞之症,多年沉疴,烦扰不堪。本宫命人送去一张方子,不知是否管用了?” 花溪烈认真聆听着,猜想“本宫”大概是他。因为她自称“本尊”,倒也可以举一反三。那么,“令尊”又是谁? 好像在话本中看到过,一时脑子又不够用了! 她懒得小心翼翼,径直问道,“令尊是谁?” 幽若空被雷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这妖精,人间的话都没学全,就这样跑过来丢人现眼! 半晌,他强作镇定道,“令尊指的是林姑娘的父亲,林振凯大人。” 花溪烈恍然做了一个“哦”的口型。想了一会才说,“回禀殿下,令尊还没有好……他的心里压着事情,身体总是不适。” 幽若空干咳一声,努力忽略掉她的用词,问道,“不知他有何心事?” 花溪烈矫揉做作地说,“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女子当上……太子妃。” 幽若空服了!妖怪就是妖怪!他盯着眼前的花容月貌,真想知道,她背后的原形是怎样一只奇葩。 他强忍着汗毛倒竖的感觉,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来,情意绵绵地说,“林姑娘为国家出了这么大的力,我幽若空若不识抬举,岂非狼心狗肺?不如以戒指为证,他日选妃大典,必为……姑娘簪花。” 花溪烈垂眼一瞧,好家伙!又是一个仙宝!里头有一只噬妖的器灵!花溪烈心头火起:该死的太子,半天装模作样,原来是想诱她上当! 一定是臭道士进了谗言! 这戒指是少有的上品仙器。里头的器灵,已有几万年的道行!显然是仙圣道祖之类的人所炼的宝贝。 只见那一器灵,浑身金光,头长一对犄角,凶神恶煞要向花溪烈扑过来。 幻香对它竟然没有用! 花溪烈恶向胆边生:好吧,这是你逼我的!她当即催动数十根透明花丝,如索命魔蛇一样,游进戒指! 那小东西个头不过胳膊大小,法力却强悍得很,张嘴一喷,就在那结界里烧出了一片熊熊火海! 好厉害的火!竟让她的花丝感到了疼痛!要知道,花溪烈吞过的火性妖丹,早已不计其数,对万千火种皆已不惧!没想到,竟被这小东西伤到了。 很好! 盛怒之下,她大喝一声道,“找死的混帐!本尊今日就拿你进补!”当下,数十根花丝齐发,无畏地穿过火海,刺向器灵的丹府。 花丝铺天盖地,无处不在!万年之中,汲取过各种妖力,属性早已变得无敌! 即便是仙灵们的元火,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烧断它们! 眨眼的功夫,器灵丹府被破,火海骤然熄灭。在她无情的摧残下,前一秒神气活现的器灵,发出了悲惨的哀嚎。 花溪烈可没有同情心,不由分说,吸干了它的仙元。清凉圣洁的灵气,顺着花丝纳入她的妖丹,感到十分的滋补。 戒指的结界中,一场生死之战落定尘埃。 界外,她看上去不过是拿着戒指,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兴致盎然地戴在了手指上。 这一幕,让幽若空浑身如坠冰窟! 这宝戒是他的师门代代传下来的、据说可以斩杀十万妖魔!他曾亲眼见过一只千年的狐妖,在戒指的火光下化为烟尘!眼前的这只,半点反应都没有。气色好像还更娇艳了! 一贯喜爱冒险的幽若空,顿时觉得问题大了! 花溪烈含羞说,“多谢殿下赠我定情信物。我……喜欢极了。” 幽若空的表情略呆滞,“……不客气。”语气干硬得没有一丝水分。 花溪烈嫣然一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 第十五章,未来娶你的男人 他认定了她是妖怪,花溪烈对此一清二楚。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捅破窗户纸。 反正,这个太子妃她是当定了! 之后的气氛,矫揉得近乎扭曲。一个高贵清冷,偏要虚以委蛇;一个凶残血腥,偏要故作娇态。二人并肩走在秋光里,表面看去天造地设,绝世佳偶;各自心底却把算盘拨得啪啪响。 “柔情款款”走了一遭,害得后面的墨泠把心提在嗓子眼儿,这二人才绕回施粥的地方。 花溪烈故意让林家上下发现了戒指。一大家子集体咧开了嘴,发出傻笑。 喜气洋洋的气氛,叫难民们也受到了感染。甚至有人开始恭喜两位新人 这失控的场面,直叫幽若空感到一阵阵头重脚轻,赶紧草草告辞,上马离去了。 快马扬鞭,一路逃命似的奔入城内,才缓下速度。墨泠语气凝重地问,“殿下当真与妖怪定了情?” 幽若空艰难维持着太子的风度,莫名心虚地说,“有些话的确说出口了。” “……到时候兑现不了,妖怪发起狂来怎么办?殿下修的是武道,对除妖之术并无造诣,青芜道长又去了军中……”墨泠四处瞧一眼,咽下了声音,因为内心焦急,额头布满了汗。 幽若空淡淡瞥了墨泠一眼。他会承认自己主动去招惹那妖精,只是因为太好奇吗?不会。那多损害他高岭寒梅的气质! 他拿出一贯平淡自若的口气说,“有何要紧的?大不了到时候兑现就是。”反正他现在,也是每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娶一个妖怪又如何? 听了这话,墨泠孤冷范的表情,直接崩溃了。 * 太子与林家姑娘相会城外的消息,如彩凤一样飞遍了京城。幽若空还没回宫,皇帝和皇后就已经知道了。双双表示了震怒和失望。 皇帝生气,是因为银子还没追到!幽若空这个逆子,闷声不响钻了大空子,又打得一手好马虎眼,上百万两的银子,竟藏得滴水不漏。 摆明了是想对着干啊! 皇帝的怒气,由明面转到了地下。变得深沉而实质。对儿子的戒备和冷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总而言之,谁不让他造陵墓,他就要谁死! 至于皇后,她就更有理由气了。幽若空是她一手养大的,虽然之前弄死了他的生母,但是毕竟有一份养育之恩。他的婚事,无论如何也该她这个母后说了算。 她理想的太子妃,未来的风国皇后,正是福省总督之女聂采琴。侧妃也内定了,是英国公的孙女程贞,以及武义王的女儿,无邪郡主。选妃大典,不过是依循祖制,走走形式。 就算林家捐了许多的银粮,又怎样?他们给了凤仪宫什么好处?!一分一毫也没有! 哼,她倒要看看,没有她这个后宫之主的点头,林家的那一位怎样嫁进来! * 花溪烈等太子一走,便结束了施粥的善举。难民们是死是活,她才懒得关心呢。她命人抬着花轿,悠哉悠哉回了林府。 一路上,接到了雪沙的传音。她听上去忐忑极了,“花花,我问你一件事。历凡司这里登记的一个仙灵突然陨灭……不会跟你有关吧?它外派的地方,正是盘苍大陆!” 花溪烈僵硬着,只剩下眼珠子在转。 雪沙在传音镜里催着,“喂,花花,有没有在听?” “呃,什么?仙灵陨灭了,什么仙灵啊?” “一个火系噬妖仙灵。应该不是你干的吧?”雪沙紧张得声音发涩。 “……没有。我没干。”花溪烈矢口否认,“谁干的?” 雪沙“嗷”一声松了一口气,拍心口说,“不是你干的就好!杀死仙灵,要被抓起来浸涅池的。” 花溪烈舔了舔嘴唇:吃都吃了,她倒要看看谁有种来抓她! 断了通话,她回想幽若空骗她的样子,发狠地想:如果将来真被抓了浸“涅池”,那之前,她一定得吸干那家伙的血,吃光他的肉! 毕竟,若不是他,她怎会无端端去吃掉一个仙灵呢!她现在有大量美味的猪后腿供应好吗?! 她坐在轿辇中,一路颠晃颠晃,舒服极了。到了林府,又让轿夫多绕了几圈。这才下来,进了园子。守门的家丁却拿了一样东西,交给雨乔。 是一封信。说是有人送来,要求亲自交给小姐的。 雨乔问,“什么模样的人?” 家丁说,“货郎模样,说是别人托他转交的。” “小姐可不能随便读陌生人的东西。”雨乔板着脸说。 花溪烈却不介意。她都敢吃陌生人了,还怕读他们的信?!挥挥手,让雨乔拆信。打开来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若想保一家平安,不可进宫选妃。” 落款是:一个未来会娶你的男人。 花溪烈微微一怔,未来会娶她的男人?难道是太子写的?可是,他刚才走的时候,怎么没说呢?现在又藏头缩尾送封信来。 哼,未来会娶她的人!花溪烈鼻孔里哧了一声,她最恨别人故弄玄虚捉迷藏! 整个下午,她拿着信,翻来覆去地猜谜。深深地感觉,写信的人,用心十分险恶。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妄想操控她的行为,简直是做梦! 但是,这样没头没尾地来一句,却极有扰乱人心的魔力。害得她胃口全被吊住了。就像是一只傻猫一样,被眼前晃动的狗尾巴草诱引着,蹦来蹦去。 花溪烈决定,不能这样蠢下去。她应该去找太子问清楚。 一只妖怪,可不该浪费心神跟人玩心计! 吃完了一只大猪腿,花溪烈都不消食,就出门了。去找那个未来会娶她的男人! 放出八根花丝,向八方探去。搜寻太子的气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在一片宫楼中,找到了他的所在。 花溪烈使了一个缩地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那处。轻盈盈地站在了树冠上,俯瞰下方的院落。 院子不大,铺着青砖,扫得很干净。连一片落叶也没有。木头窗棂,历经风霜,看上去泛了白。 和她想象中,美女环绕、锦纱绣缦的宫殿不同,这里更像一个修道士的屋子。连一件像样的陈设都没有。家具都泛旧了。 两个憨胖的丫头,傻相十足地坐在院外的树下聊天。一脸冷冰冰的墨泠,在院外的马厩里,喂马吃草。 向远处看去,是夕阳下一片巍峨的皇宫,修葺得金碧辉煌。相比之下,这里实在是寒碜,上不得台面。 传说中,爬满屋顶和树梢的暗卫呢?时不时就要勾引主子的丫头呢?花溪烈觉得,幽若空这太子当得可真窝囊! 这时,她的身旁飞过一只灰色的鸟。扑簌着翅膀,停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幽若空从屋里走了出来。抓起那一动不动的灰鸟,从它脚上摘下一个小小的纸卷。 花溪烈睁大了眼睛。这是飞鸽传书啊!原来,竟然真有人这么蠢,用鸽子传信! 她轻嗤了一声。幽若空立刻警觉地抬了头,向树梢看来。 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 第十六章, 妖怪上门了 此刻的幽若空,随意披一件深青色的对襟长衫,里面白色的中衣若隐若现。逆光站在简朴的院落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 刹那的对视间,花溪烈敏感地捕捉到他眼里的傲气,高寒冷冽,睥睨万物。 可是转瞬的功夫,那骄傲的光芒就消失了。他又成了一个清雅的人间王子。 这种感觉,让花溪烈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有一点想虐他! 在他惊诧的目光里,她飞凌而下,落在了他的面前。挑衅地说,“殿下,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居然在本宫的寝居遇上了。”幽若空一脸戒备地说,“林姑娘这是碰巧路过?” 花溪烈再傻,也听出了这其中的讽刺和不喜。她心中说,“这家伙活腻了,敢对一只妖怪甩脸色!” 她促狭地盯着着他的脖子看,露出很想吸血的样子。还用她的白牙齿在唇上磨了磨。 幽若空见状,浑身的血液一凝。半晌,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来,“天快黑了,林姑娘还是速回吧。” 花溪烈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狠狠鄙视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他问,“我问你,写这个给我做什么?” 幽若空接过去看了看,挑眉道,“并非本宫所写。” 花溪烈伸出手,敲了敲信上的落款:一个未来会娶你的男人。“不是你是谁?” 幽若空嘴角一抽。心说,蠢妖怪,你的脑筋还能更简单点吗?他干咳一声说,“想必另有别人钟情于姑娘吧……” 花溪烈眉头揪起来,“另有别人?既然钟情于我,为何躲躲藏藏的?”她翕动鼻子,“哼,我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眯着眼,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陷入了认真的思考。“……说不定,是其他要选妃的女人,想骗我放弃。”她越想越笃定,眼睛灼灼亮,望着幽若空。等待他的肯定。 幽若空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愛↑去△小↓說△網wqu】点头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花溪烈冷笑道,“我最瞧不起这些耍阴谋的!有本事也去施粥捐银子,使这种把戏真没出息!” 幽若空望着这只意气风发的妖怪,有点无言以对。 花溪烈骂完了,又对他嫣然一笑,“既然已识破这阴谋,我断不会理会。我对殿下的心意,绝对禁得住考验。这个尽管放心。” 幽若空眼皮直跳,半晌才说,“……好吧。不过,话说回来,假如,本宫是说假如……本宫突然想变心了,姑娘会作何反应呢?” 花溪烈举起左手上的戒指,板下脸吓唬他,“定情信物都收了,又说要变心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生气了会怎样?” 花溪烈向他走进一步,纤纤手指抚向他的脖颈。幽若空本能一让,提气往后飘去。可是,他轻功再好,快得过一只妖怪吗? 花溪烈甩出花丝,轻松一拖,就把他拉回原地!手指按原计划抚上了他颈部的血管! 她含笑对他说,“会怎样呢?我也不知道……”柔腻的指腹轻轻在他的皮肤上滑过,成功掀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花溪烈呢喃道,“要不,就生吞活剥吧……殿下以为如何?” 幽若空微微地笑了,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热烈的红晕,简直像害羞似的。他缓缓拉下她的手,满含柔情地握住,“林姑娘真会说笑……姑娘美若天仙,我怎可能变心呢?” 也许是紧张,居然不“本宫本宫”的了! 花溪烈温柔地问,“殿下真不会变心?” “不会。非卿不娶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花溪烈从他冰凉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娇嗔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就放心了。” 幽若空干咳一声,“天色将黑了。林姑娘要不要回去呢?” 花溪烈对屋子里抬了抬下巴,“来了半天,还不曾请我进去坐,倒一张口就赶我走。真是不解风情啊……” 幽若空耐心又温柔地解释道,“姑娘乃闺阁女子,出入男子的寝居,会有损清誉。不如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府上担心。” 这时,墨泠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而入。看见花溪烈离太子站得很近,吓得打了一个寒颤。失态地呵斥道,“呔,大胆妖怪!” 这语气,端的是无礼至极!花溪烈的脾气,怎么能忍得下? 她才不管他有多帅,直接甩出花丝!“吷吷”两声,比闪电还快,在那张俊脸上狠抽了两下! 武功盖世的墨泠,冷不丁被打懵了。 幽若空也傻了眼。根本没看清她怎样出手的,墨泠的脸上肿起了两条红杠子! 印子如手指一般粗有点像蛇尾巴抽的,但也不排除蜈蚣尾巴的可能 幽若空默不作声瞧着,头皮一阵阵发紧。对墨泠使了一个“别轻举妄动”的眼神。尐説φ呅蛧 墨泠的态度怂了下来,低下头,温言软语地说,“哟,光线太暗,一时没瞧见是林姑娘呢。” 花溪烈斜睨着他,“哼,端的是什么?” “……给殿下的晚膳。” 花溪烈瞧向幽若空。 幽若空心领神会地问道,“不如,林姑娘一起用些饭菜?” 花溪烈立刻一笑,含羞道,“既然殿下盛情相邀,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倒是不饿,就是好奇堂堂太子爷吃的什么好东西! 幽若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她让进了屋内。屋内的陈设,毫无富贵之气。奢靡惯了的妖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破,怎么住人?!收了林家一百多万两银子,竟然没添些宝贝摆设一二?她不理解。 一个胖丫鬟“哼哧哼哧”跑来了。在屋子的一角点上油灯,对花溪烈忸怩一笑,又小步跑了出去。 一点规矩都不懂。样子肥嘟嘟的,浑身都是肉。花溪烈的眼睛在她背影上转了几遭。直到她消失在院外,才收回目光。点评道,“殿下的丫鬟,倒是养得不错。” 幽若空和墨泠对视一眼,各自都听懂了潜台词:养得不错,就是膘水很足的意思! 幽若空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墨泠僵立片刻。直到花溪烈抬眼瞧他,才放下托盘,把盖在饭菜上的碗碟拿开。 花溪烈探身一看,惊了,这什么玩意儿!野草? 幽若空瞥了她一眼,在对面盘腿坐下,对墨泠说,“给林姑娘添一副碗筷来。” 墨泠转身而去。花溪烈皱着鼻头,脸上早已藏不住嫌弃的神色。“这是什么?” 幽若空垂着眼睛,语气里充满欣赏介绍道,“此乃蕨菜;是一种野味。这碗汤是苦苣做的,加一点鸡蛋,味道十分鲜美……” 总共就一菜一汤,外加一碗泛黄的米饭。他好像满足得快醉了似的。 这日子,也太磕碜了。这也叫一国的太子?! 花溪烈忍不住说,“怎的没有肉啊?” 幽若空叹了一口气,“国家屡遭饥荒,民间饿孚遍野,本宫身为一国储君,怎好贪图享受?当与民同甘共苦才是。” 花溪烈目光一闪,连忙也叹了一口气,充满怜悯地说,“是啊,看见难民们的模样,小女子连续几日都食不下咽,恨不得割自己的肉让他们吃个饱哎!” 幽若空用一种晦涩的表情瞅着她,似乎被这份善良深深地打动了。 这时,墨泠拿了碗筷进来。脸上的红印子肿得更高了,像平地突起两条山脉,看上去特别可怖。 花溪烈处之淡然,仿佛不是她干的。缓缓拿起筷子,内心略挣扎:要不要吃点蕨菜,与民同甘共苦呢? 幽若空不容她犹豫,盛情邀请道,“林姑娘,莫要客气,请多用一些。” 花溪烈看他一眼,缓缓伸出筷子,夹起一根所谓的蕨菜,视死如归往嘴里送去。 哇,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难吃! 一入口,她的整张脸就皱了起来,恨不得撞墙!让一株植物吃植物,这简直和人吃人的感觉差不多了! 她的脸憋得发紫。喉咙直抽筋。立刻捂嘴,悄悄吐在手里,生硬地望着太子说,“哎呀,我忘了还有急事,先告辞了。”不等太子说话,“嗖”一下消失了。 幽若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眼发亮,对猪头一样的墨泠说,“好极了,看来以后本宫这里要多备些蕨菜了……” 墨泠看着主子,简直欲哭无泪:还有以后!您还当真准备跟妖怪处下去啊! 他口齿不清地说,“依属下看,还是赶紧请您的师祖回来除妖吧。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明显是个吃人肉的!” 幽若空向外面瞄了一眼,低声地问侍卫兼好友,“你也感觉她……想吃我?” “这还用说。她看着殿下,口水快滴下来了。” 幽若空搁下碗筷,把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一阵阵发寒的脖子。“这家伙很难对付啊,以我的武功,在她跟前竟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说完,他夸张地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原形是什么?蛇?” 墨泠观察主子,看上去很恐惧,眼睛却在放光。他实在是无语,不想就此深谈。免得主子更起劲! 他的目光落在炒得黑漆漆的蕨菜上,出了一会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向幽若空请示道,“不如属下连夜赶往青狼山,请您师祖出马。事情宜早不宜迟。” 幽若空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有滋有味喝了一口。“也行师祖要是也斗不过她,就留下来给我们证婚。好主意。” 墨泠心里发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主子对娶妖怪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 第十七章, 花秀 花溪烈一到家,立刻向雪沙八卦了太子的穷困。“他都快二十了,还住在宫里,连自己的太子府都没有!屋子里没有一件宝贝!还有,他吃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雪沙充满内疚和同情,“我知道,是野菜……东宫的用度,每月只有二两银子。因为皇帝把所有钱都扣在手里,要给自己建一个超级地宫。” 花溪烈叹为观止,“他怎么不把皇帝杀掉,自己干呢?真没用!”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百善孝为先。父亲就算再坏,做孩子的也只有顺从。花花啊,你千万不能在太子跟前说这样的话这可是要紧的美德。” 花溪烈被兔子的话堵住了。露出嫌弃的表情。仙界的规矩可真多! 她对以后的生活,忽然有了一点基本的担忧:嫁给太子以后,没肉吃怎么办?一个不小心露出邪恶的本性怎么办?往远了想,就算将来太子归位了,给她一个仙界户口,那么多道德准绳,她怎么活? 这真是让人忧愁! 可是,难道要放弃吗?仙界,充满了无尽的祥瑞和光明当她还是小妖时,就无比向往那个地方了呀! 花溪烈的目光渐渐坚定下来。算了,再穷再苦,这个太子妃也非当不可。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呗! “花花,你怎么不说话啦?”小小指甲盖一般大的传音镜里,响起雪沙软糯的声音。 “我在呢。”花溪烈回过神,对闺蜜说。 雪沙讨好地劝道,“你不会改变主意,不想当太子妃了吧?” “那倒没有” 雪沙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用兴奋的语气说,“对了,花花,我刚才翻了一下册子,发现牡丹仙子也下凡啦!” “牡丹仙子?”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一天到晚把三王子当她夫君的骚牡丹!” “哦?”花溪烈来了兴趣,“她也下凡了,是谁?” “嘻嘻”雪沙贼笑了一声,“她去了烈国。就是烈国的第一美人君素素。马上要嫁给烈国太子为妃。” 花溪烈幸灾乐锅地问,“她难道认不出,那个根本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三王子?” “当然认不出。仙人下凡,记忆都被抹去了。唯一的方法,就是给自己种一个潜意识。她种的意识肯定是要嫁给烈国太子!嘻嘻!” 花溪烈不屑道,“好歹是个仙人,真没用!” * 第二天,号称“未来会娶你的男人”,再一次往林府送来了信。 其不要脸的程度,更变本加厉了。上面写道: “小姐或许不信,我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了如指掌。对许多人的命运,也洞悉分明。我十分清楚,太子绝非小姐的良人。若是嫁入东宫,将令小姐追悔莫及。 而我本人,对小姐早已一往情深。虽然我不想希望如此,却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出于种种原因,目前尚不能正大光明与小姐见面,但是,将来会有一天,我会给你最盛大辉煌的婚礼。 放弃选妃吧。为了一个对您情有独钟的男人!请相信,将来有一天,你会庆幸自己这样做。 --未来会娶你的男人。” 花溪烈认定这是无邪郡主或者程贞之流所写,果断把信拍得稀巴烂。吩咐说,“以后有这种来信,不必再给我看。” 那两个家伙,胆敢搞阴谋诡计,这次选妃,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进入了疯狂的预热期。 家家户户,把压箱底儿的彩绸丝带都找了出来。把树上、屋檐上,张灯结彩挂得满当当都是。 在大家都吃不饱的情形下,如此的喜气洋洋,就像一场临死前的狂欢。 国家再穷,储君不能无妻。太子今年十八,老大不小了。再不娶妻,他自己丢面子不要紧,损了皇家的体面,就事情大了。 虽然老皇帝厌恨这逆子,已暗下决心要废掉他,却依然认为,有必要在下手之前,给他选个女人。 所以,大家一起饿着肚子,进行了这场盛事。 瑞和路上,一切商贸活动都停下了。从距离皇宫三里的地方开始,就铺起了金色的织毯。辰时一到,候选的女子,便坐着家中专门打造的花辇,一边接受百姓的观摩,一边向皇宫进发。 这一过程,叫做“花秀”。 花溪烈特意地姗姗来迟了。这种花秀,她不压轴怎么行? 她到达时,别家的秀女已快到金色大道的那一头了。 如此甚好!整个金色大道,都是她一个人的! 路的两旁,挤满了百姓。赌庄的人往来穿梭,吆喝着让人下注。有内幕消息的,都买了福省总督的女儿聂采琴。而普通百姓们,却都在等待“林家小姐”出场。 花溪烈的马车一到,便有人喊,“来了,林小姐来了!” 花溪烈没叫大家失望。 她的美,比山崩地裂还让人惊心。用言语根本描述不尽!只见她:一身珍珠色百花裙,无风自摇曳,迎光而生辉。身材高挑丰满,黑瀑般的青丝,长长的垂至脚踝;头戴白色花冠,鲜艳又圣洁的花影,烘托着一张绝世倾城的脸。 气质凛凛脱俗,肌肤欺霜赛雪!令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升起彻底臣服的心。 她从马车上走下,消弭了四周一切声音。静谧,有如实质的波浪,渐渐覆盖了金色大道的两旁。连赌庄的人也敛气屏息,不敢再吆喝一声。 这哪里是人间的女子?!分明是天上掉下的神仙妃子! 她每走一步,空中都有天人在轻声的吟唱。“啊……绝世有佳人,啊……倾国又倾城……”这当然是花溪烈使的小手段,可在凡人听来,是何等震撼啊! 天上彩云齐飞,百鸟盘旋。视野里所见,尽是祥瑞与芬芳。更神奇的是,当她的花辇在仙乐中前行时,天空竟悠悠落下了花瓣雨。 起初只是几片,渐渐的,星星点点如碎玉一般撒落。人们的视野里,成了一片绚丽又浪漫的迷蒙。 无数人哭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着,征服了每一个灵魂:“天女,是天女下凡!” 有人带着哭腔,高喊了一句,“天佑风国!天佑风国啊……” 道旁的人群,全部跪了下去。在沸沸的花雨中,全京城的百姓集体魔怔了,为风国哭泣,为美人哭泣…… 站在皇宫城墙上观赏的皇帝,早已神魂剧震,用颤抖的声音问,“这是谁家的女子?” 韩喜说,“回陛下,据说是雅州林家的小姐,林硕儿。” “林硕儿……“皇帝失神地念叨着,再次举起“千里眼”,朝金色大道上看。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他心里生出了无尽的嫉妒和不甘:这样的绝世美人,怎么不是他的女人呢?不,她应该是他的!是上天赐给他的!当一个区区太子妃,太委屈她了! 她应该是风国最尊贵的女人,应该享受真正帝王的恩宠! 皇帝下意识地向不远处的太子看了一眼:一身金色蟒袍,丰神玉面,往那儿一站,俊采逼人,天下无双。 皇帝的嫉妒和不甘,顷刻间达到了疯狂的地步。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戾…… 幽若空的神色,如往日一样云淡风轻。即便是花雨的奇景,也没让他多么激动。或许,从小在各种磨难中生存下来,面对外人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面具。 然而,此刻在这面具之下,他并非没有感慨的。毕竟,这样惊天动地的美,也是他生平所未曾见啊。说不激动是假的。 但是,因为知道这是妖术,震惊之余便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好几次,他都险些笑出来!尤其是天上仙乐里,飘出“绝世有佳人,倾国又倾城”这一句,真是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妖怪,真是太好意思了!居然整出这一幕!就不怕老天降下神雷,劈得她原形毕露?! 他看着“林硕儿”的样子,嘴角一直忍不住微微抽搐。 看在有心人眼里,太子是对这林家小姐满意到不行了。 城墙上,还有其他几个皇亲贵族:武义王幽执,刚被皇帝过继的幽若宁,皇后,贵妃;另外,还有英国公,正国公,静王,琉王,平喜王,长泰王等等。 大家的心绪,一概比较复杂。一方面,希望自家的女子获胜当选;一方面,又觉得天降如此祥瑞,不选林家小姐恐怕有违天意。所以,心里既难过,又好像如释重负!这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不过,凭谁也没想到,年近花甲的老皇帝,内心磨刀霍霍,准备跟亲儿子抢女人呢! 。 第十八章, 肆无忌惮的妖精 花溪烈进了宫门之后,花瓣雨终于停了。【愛↑去△小↓說△網wqu】地上一片花朵也没有。彩云、百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们不以为怪,反而视之为“神迹”。口中喊着“天佑风国”,久久不愿离去。 引领花溪烈的护卫和太监,近距离下看“神女”,都被艳光逼得头也不敢抬。即便去除梦幻般的特效手段,花溪烈的美,仍然带有侵略神魂的特质。 心性不定的人,只消看她一眼,就会有断肠之感。 当她站到宫廷内务司的院子里,耷着眼皮扫视自己的竞争对手时,一干参选的女子,无不被碾压得膝盖发软。 福省总督之女聂采琴,再次被花溪烈用美色欺凌,忍不住又掉了泪。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出了声。 花溪烈拿花丝抽打了她一下,“你再哭,就出去。” 聂采琴吃痛,却不敢再出声。像一只小鹌鹑一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其他闺秀们,没看见花溪烈打人,却看见聂采琴的脸,无故肿了起来。集体被这高深的法术震慑住了。 传闻说,林家小姐连琴棋书画也不会,可是,这样盛极的姿色,这样神奇的法术,真需要会琴棋书画吗? 众女子越发觉得,此次选妃简直是一场荒唐戏。内定了聂采琴又如何?瞧这架势,就算定了,她也不敢嫁! 内务司的公公小心翼翼地说,“各位小主子,请随杂家进去,验验身。” 他紧张地望了花溪烈一眼,不知这个过程会不会亵渎她。 果然,花溪烈瞥了他一眼,“我就不必去了。带她们去吧。”说得好一个理所当然! 太监和婆子们对她行了礼,默默地把那群秀女领进了内院。【愛↑去△小↓說△網wqu】留下几个人,陪着花溪烈。 竟没人觉得这样有何不妥。试问,谁敢查验仙女的身体呢!想让眼睛瞎掉吗?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喘气儿奔进来说,“皇上有旨。所有秀女免检,直接进御花园面圣。” 婆子们面面相觑,莫名松了一口气。 于是,秀女们排成一行,跟着小太监去御花园。花溪烈毫无疑问,走在最前头。俨然是这里的主人。 而她这样的作派,也没人提出任何异议。 一路上,她继续令人发指地高调着,经过每株花树,都要搞出一些动静。要么,让月季闭合,要么让金桂盛开 所到之处,花木都为之疯狂了。 幽若空远远看着,觉得这妖精真不是一般的虚荣!她一点不怕遭人怀疑,怎么夺人眼球就怎么来! 老皇帝和他的后宫们,也真捧场,眼睛都看直了。 不一会儿,花溪烈“带”着一行秀女,来到了皇帝跟前。态度毫不买账。既不行礼,也不说话,我行我素对太子微微一笑。像是在说,“我来了。” 幽若空不得已,也回了她一笑。这只妖精,脾气嚣张得很。不睬她的话,恐怕会导致严重后果。这一点,太子清楚得很。 其他人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各自揣了一份复杂的心情。静默着,不说话。就连已想好数种整人法子的皇后,也成了不敢咬人的呆兔子。 不知过了多久,韩喜公公才用难听的嗓子说,“众位秀女,见了陛下和娘娘,怎不见礼?” 秀女们闻言一惊,纷纷低头,参差不齐地下跪。 花溪烈心想,她怎能拜皇帝?皇帝拜她还差不多!于是,像一尊玉雕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那凌霜傲雪的风姿,让老皇帝的脸激动得发红。龙颜大悦道,“免礼,免礼,快给秀女赐座。” 皇后握了握拳,不敢置喙。 御花园中,和风习习,花事繁荣。宫女和妃子们,穿着锦衣丝罗,打扮十分富丽。一眼望去,比太子的东宫华贵过了。 花溪烈一言不发坐进花椅中,朝幽若空看了一眼。心中鄙视他:真没出息!把日子过得那么穷。 太子似乎没看到她的目光,垂目敛神,与世无争。倒是他身旁的娃娃脸男子,睁着一对晶亮的眼睛,冲花溪烈这边饥渴地微笑着。似乎想博取她的注意。 花溪烈慵懒又淡漠地白了他一眼。觉得他长得真难看! 这时,皇后终于回过味来,打起精神说,“太子选妃,事关重大。依我朝祖例,当择选才德兼备,温良恭谦的女子为使各位能充分展现才华,本宫与贵妃娘娘议定了一些赛题。”说着,对自己的贴身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宫女迅速向花溪烈瞥了一眼,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才宣布道,“第一题,请各位以御花园中的一物为题,吟诗一首。”尛說Φ紋網 花溪烈表示很惊讶,旁若无人地问幽若空,“殿下,不是只比德行的吗?” 幽若空猝不及防,被她问得哑然无语。 感到四周的人都在盯着他,他厚着脸皮说,“比完德行,才华也要比一比……” 花溪烈不作声地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顿时明白,林丰年被他坑了!好个不要脸的太子!骗他们捐银子! 花溪烈两眼喷火,充满威胁瞪着他。忍了很久,才压下用花丝抽他的冲动。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对他抬了抬手上的戒指。敢不选她,他可要倒霉了! 幽若空干咳了一声。在众人疑问的目光里,若无其事别开了脸。 这时,皇后说,“林硕儿,你要不要赋诗一首?” 花溪烈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林硕儿”就是她,凤眼向皇后一瞥,冷哼一声道,“从她们先开始,我最后压轴。” 皇后一噎,脸色有点青。却莫名不敢发作她。于是,板着脸看向其他的秀女。 花溪烈把魂识注入腕上的手环里(传音镜),疯狂呼唤闺蜜,“兔子,快给我找一首诗来!” 雪沙倒也给力,立刻回道,“什么诗?” “以御花园中一物为题!什么诗都行!” “花园里有什么?” 花溪烈两眼一扫,“秋海棠吧,秋海棠!” “我去别的时空找找,有秋海棠的诗马上给你!” 花溪烈得意一笑,定心了。 老皇帝一直痴痴地凝视着她,见了这种灿烂的表情,身子都酥了半边。心中疼惜地想:这样的绝世佳人,可千万不能让太子睡了去! 这时,皇后点了无邪郡主作诗。无邪郡主入宫前,就得了题目,早已准备周全。 先前虽被花溪烈打压了气势,这会儿却多少缓过来了,她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望着花园中的池塘,准备张嘴吟诗。 不料,忽然发现,嘴巴竟张不开了! 无邪郡主惊恐地睁大眼,“嗯嗯”了两声,死活无法将上唇与下唇分离。一时,面色涨红,急得满头是汗。 皇后等了许久,不听她出声,失望地斥道,“会就是会,不会就退下!” 无邪郡主双眼含泪,低着头退回了座位。忽然发现,嘴巴又能分开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向“林硕儿”。 花溪烈一脸的无辜,盯着前方的秋海棠,作冥思苦想状。 哼!敢写那样的信骗她,别怪她也耍手段! 这时,皇后又对英国公家的程贞说,“贞儿,你可得了佳句,吟出来与本宫听听。” 程贞是内定给太子的妾,自然和无邪郡主一样,早有佳句在胸了。站起身,张口便念了出来。 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极小,像蚊子哼哼,叫人怎么也听不清。皇后探身向前,竖起耳朵,“程贞,你这样说话谁能听见?” 程贞震惊,她明明说得很用力啦,为何大家全像聋子一样?于是,深吸一口气,把诗重念一遍。 这回的声音,好像生病的猪发出来的。没人听得懂她在念什么!大家面面相觑,目光一致带着狐疑看向花溪烈。 花溪烈处之泰然。雍容地坐在花椅中,如同一个女王。 程贞强忍羞辱,含泪坐了下去。皇后心中骂个不停:这些蠢货,事先得了题目也能比砸了,真是太没用了! 皇后看向聂采琴,指望她一鸣惊人。聂采琴一味低着头,不敢站起来。脸上的红印像蛇一样盘踞着。 花溪烈这时开口道,“哎,没想到小姐们的才华如此不堪,实在太叫我意外。” 皇后与众小姐面色难看至极。老皇帝和颜悦色(垂涎欲滴)道,“不知仙子可得了佳作?” 花溪烈冷冷瞥了他一眼:这老东西长得也太难看了,一身的臭肉!太子真可怜,给这样的人做儿子!哎,这都是她的好闺蜜造的孽啊! 一边思忖着,花溪烈袅袅立起来,向前方的秋海棠走去。开口之前,还向太子递了一个眼波。好像在说,“听好了,我要作诗了。” 幽若空端正坐着,含着微笑对她看。 。 第十九章, 凶性大发 只见花溪烈这妖精,做作地抚摸着一朵秋海棠,美目流光,深情款款,将一首诗缓缓吟了出来: “……小朵娇红窈窕姿,独含秋气发花迟。【愛↑去△小↓說△網wqu】暗中自有清香在,不是幽人不得知……” 现场一阵静谧。听不懂的人居多,但诗本身琅琅上口,很押韵!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老皇帝率先拍案叫绝,陶醉道,“好,好一句不是幽人不得知!” 他正好姓“幽”!幽人,不正指的是他吗?真是应景至极啊,应景至极! 幽若宁也一派天真,鼓掌赞不绝口。 花溪烈觉得这一老一小丑八怪甚是碍眼,目光只看向幽若空,“太子以为如何呢?” 幽若空抿嘴一笑,配合地说,“不错,不错。没想到姑娘不但心地善良,还满腹才学。” 看来,他不娶这妖精是不行了!连作诗都会了,谁还斗得过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千万别吃人! 花溪烈作为全场唯一作出诗的秀女,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回了自己的花椅。心想,太子的魂儿早被她勾住了,还有什么好比的? 她傲然对皇后说,“这些女子连一首诗也吟不出,真是毫无才华可言。实在不配坐在这里参选。皇后以为呢?” 皇后娘娘气得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放肆!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皇帝一听这话,立刻沉下脸说,“皇后,仙子说得有理!”他嫌恶地扫视着众秀女,“尔等庸脂俗粉,无德无才,竟敢前来参选,实在有辱我皇家的体面。【愛↑去△小↓說△網wqu】” 皇后被落了面子,凄然哀呼道,“皇上,自古皇家选妃,讲究贤惠贞静,这女子虽然貌美,却是嚣张不饶人,实在是不堪至极……” 花溪烈一听这话,感觉受到了严重的羞辱!这个风国的皇家,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先说要比德行,害她放低身段去给人施粥!后来,又说要比才学!好吧,她也忍了性子,吟了一首劳什子的诗! 现在倒好,居然又冒出一个“贤惠贞静”的噱头。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她堂堂的大妖想嫁人,还要低声下气,任人品头论足? 花溪烈怒火大炽,按捺不住凶性了,甩出一根花丝,毫不留情向皇后抽打过去。 “啪嗒啪嗒”,皇后在惨叫声中,头脸迅速肿胀了一大圈。 花溪烈冷冷地说,“我刚才明明贤惠贞静,偏偏被你说成不堪至极。我叫你看看,什么才是不堪至极?” 皇后“嗷嗷”大叫,跌倒在地。抱着猪头脸,喊护卫拿人。皇帝大声喝止了护卫,“全都退下,不可得罪仙子--” 观选的妃子们,生怕遭及池鱼之鞅,纷纷离座退避。远处的贵族大臣们,张头探脑的,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 一时间,局势乱得很!堪称有史以来,最疯狂的一次选妃了! 幽若空好像没看到似的。安静,端正,如一个画里的仙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母后被人打成猪头了,他还端着优美的姿态,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花溪烈瞧了他一眼,心慢慢静了下来,对那皇后说,“念在你生养太子的份上,本仙子姑且饶你一命。再有下次,送你去见阎王!” 幽若空抬头,像个善意的学究一样说,“不不,我清楚地记得,我应该不是皇后生的……我娘被她一杯毒酒赐死了。” 他的语气就事论事,一点情绪也没有,好像纯粹在纠正一个常识性错误。 皇后听了这话,简直肝胆俱裂,嘶声说,“仙子饶命,饶命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花溪烈板着脸,冰冷地“哼”了一声。一股蕴含着滔滔杀意的威压,笼罩住整个御花园。大妖杀戮嗜血的气息,让整个御花园的花木,瞬间全部枯萎了。 一瞬间,天也变暗了。狂风乍起,寒意刺骨!世界好像要灭亡了似的。 皇帝只当触犯了天怒,直接吓尿了,龙袍湿了一大片。众女子以及皇后,一个个的疯叫不止。护卫们踉踉跄跄,退避之间,拥挤成一团。 唯有幽若空,仍岿然坐着,表情安之若素。好像是生是死,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甚至,看着花溪烈时,眼中闪过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光芒!好像很欣赏呢! 花溪烈的声音带着一种噩梦般的效果,在空中回荡着,“幽若空,我今日就替你一报杀母之仇,太子妃一事,就这么定了。赶紧娶我进门,别再瞎折腾!” 幽若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突然一道金色闪电破空而来,将汹涌的黑暗撕裂一条缝隙。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半空响起,简直如雷贯耳:“妖孽,不得伤人!” 花溪烈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长须白髯的老者,带着墨泠,从西方御剑而来。 其人穿一袭青色破烂袍子,一手拿拂尘,一手持降魔杖。眼睛鼓瞪如金刚,龇牙咧嘴赛修罗!眉心金莲有七叶,看样子,是个半仙! 刚一打照面,那老道就大喝一声,先发制人。拂尘陡然变为十丈,如万千长针向花溪烈刺来。 花溪烈骂道,“哪里来的臭道士,不自量力!”她悍然甩出花丝,释放毒液。只听得空中“噼里啪啦”,如烈风破开窗户纸,十丈长的拂尘,被腐蚀成了灰烬。 老道一愣,气得“咿呀”大叫,“该死的妖孽!”他一击不成,立刻扬起降魔杖,挽起巨大的金色光圈,向花溪烈罩来。 无声无息,好像只是一场花开,却蕴含着令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只见所到之处,黑暗迅速退去。光明之力立刻夺取了半壁江山! 这是清严一派的必杀绝技:金莲光眼! 大成的清严道者,凭一双眼睛,就可以放出灭魔除妖的圣光。花溪烈曾遇到过,酣战一场后,把对方的金莲仙元给吸干了! 这老道才七片叶子,在她这数万年的大妖面前,实在是小喽啰一样的角色。还敢出来献丑! 要不是当着幽若空的面,花溪烈早已将他的金莲撕烂了。只听她冷冷一笑道,“看本尊破你的金莲光眼!” 说话间,不思避让,反而往光圈中一跳。身体旋转不止,万千花丝在周身环绕,竟丝丝缕缕,胆大包天吞噬起那金色的光来! 老道骇然大叫道,“哎呀呀,这是何等怪物?”他见势不妙,慌张想撤,却已经来不及了。 仙元沿着降魔杖流失,被吸进了无底的黑洞。短短时间内,他修炼二百多年的纯阳仙元,去了一大半。 连脚下的宝剑也驾驭不住了!两个大男人,“啪哒”一下坠落在地。摔成两坨稀泥,疼得僵掉了! 花溪烈又滋补了一回,在逆天强大的路上,又更进了一步! 她意犹未尽,看着老道眉心的金莲,异样残酷地说,“你耍威风耍完了,该轮到我啦。” 说着,从天空徐徐降下,向地上的老道逼近。老道士恐慌至极,抱头喊道,“救命啊,救命!” 这时,幽若空快步冲出来,温柔至极地打起了圆场,“误会,这是一场误会!林姑娘,这是我的师祖白莲老人。”他满头大汗,却仍保持着和煦俊雅的微笑,“大家误会啦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花溪烈目光如冰地逼视着他,“你的师祖,为何喊我妖孽?你派姓墨的去找的他?”ωww.xSZWω㈧.NēΤ 地上的白莲老人忍着剧痛,大声喊道,“徒孙,戒指呢,噬妖宝戒拿出来对付她!” 幽若空一个头两个大,挤眉弄眼呵斥道,“师祖,别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宝戒?” 他拼了命在糊窗户纸,师祖一下子又给捅破啦! 花溪烈心知肚明,冷笑一声,缓缓抬手说,“你的噬妖宝戒在这儿呢。要不要?” 。 第二十章, 打不过就怀柔 幽若空握住她的纤纤素手,柔声责备道,“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啊。哪是什么噬妖宝戒?” 花溪烈面无表情看着他扯瞎话,“你很不知羞耻!” 幽若空赧然微笑,叹气道,“……这又从何说起呢!” 他就算是扯淡,也庄重得有如神祗!绝无谄媚的嘴脸好么? 花溪烈哼了一声,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说,“你一面假意与我周旋,一面派出侍卫去寻帮手。谁知寻的人也如此不济!幽若空,你太会耍阴谋。可我最见不得耍阴谋的人!” 幽若空感到一阵阵寒意来袭,脸上的柔情险些无法维持,强行定了定心神,才像顾全大局的兄长那般说,“好啦,别气了。要不……咱们马上成亲?以后我再不让这些乌合之众过来闹腾?行不行?” 一旁的墨泠,听得悲愤不已,斜睨着一旁的白莲老人想道:日夜兼程去请了他来,三个回合就被打趴下了。现在,居然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没本事除妖也就罢了,还要徒孙以身饲虎来救他。 墨泠心中一口恶气难除,忍无可忍,拔剑出鞘,“妖怪,你也欺人太甚,且吃我一剑!” 说着,就从几丈开外冲了过来。只见气势如虹,长剑破空,直指花溪烈的眉心。汹涌的戾气有如实质,势要将她一击毙命。 只可惜,武者的战斗值在花溪烈眼中,连儿戏也算不上。她冷酷地笑了笑,甩出一根无形花丝,直刺墨泠的丹田! 只见墨泠,立刻惨摔在地,如同一只垂死的黑豹子,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幽若空面色一沉,一把捉住花溪烈的手臂,声音里含着寒冷逼人的刀锋,“立刻放了他!” 花溪烈冰寒的黑眸,慢慢地看向他,杀气刺进他的眼底,“幽若空,不要挑衅我!除非你也想找死!” “我说,放了他。”幽若空的手上,使出了内力。 花溪烈轻蔑地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把他的内力全都吸了。并用花丝定住他的身体,使其丝毫动弹不得! 转眼的功夫,幽若空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眼中布满惊疑,望着花溪烈的脸。“你……” 这家伙倒也乖觉,发现自己不可能斗得过她,立刻不倔强了,语气重新变得很温柔,“我不是要挑衅你,好歹,他是我的朋友……再说,大家都看着呢,你把人玩死了,多不好?你是个善良的仙子啊!” 花溪烈一听最后一句,目光动了动,向远处一看,只见皇帝、贵族以及宫人们,全都猫着腰躲在角落里,个个神色惊惧,恨不得钻到地下藏起来。 花溪烈哼了一声,缓缓收了花丝,放开了太子主仆二人。 幽若空怕墨泠还想拼命,连忙用身体挡住花溪烈的视线,表情毫无障碍地切回了情郎模式。 脸色苍白的他,冰雪气质上,更添一分病弱,连花溪烈瞧着,也觉着十分养眼。一时心中都后悔欺负他了。 为了表示关切,花溪烈说,“幽若空,皇后既然害死你的母亲,你还不去杀了她?” “算了。饶她一命吧。今日过后,报仇的事不必再提。” 花溪烈皱眉,“为何?” 幽若空温柔又宠溺地说,“乖,人类的事你不懂。” 花溪烈一噎,眼睛危险地眯起,“什么意思?你也认为我是妖?” 幽若空向师祖和墨泠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不,我真的认为你是一个仙!他们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花溪烈哼了一声,表示极度鄙视。她有点看不懂幽若空了:这人只要不说话,会显得十分圣洁、清雅,如皑皑白雪,高高在上。可是一说话,立刻就成了阴谋家,让她总有上当受骗的直觉。 果然是她不懂人类的事吗? 花溪烈冷冷回视着他,“仙也好,妖也好,以后别对我耍手段。否则……” 否则,用花丝抽成猪头,是免不了的! 幽若空含笑回她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用别人听不见的音量问道,“以后一切都放明面上说好不好?对了,有个私人的问题……可以问你吗?” 花溪烈睇着他,“问。” 他眨了眨眼,迟疑道,“作为一个善良的仙人,你应该是不吃人的吧?” 花溪烈滞了一下,很想抽他。僵了半天,才没好气地说,“我不吃人。你吃吗?” 幽若空嘴角一翘,莞尔道,“我当然也不。大家都不吃,这就好,这就好。” 他如释重负似的,漾起一丝动人的笑意来,眸中光芒,像初阳一般,清亮而优美。 花溪烈看着,心头的一切火气终于熄了。直直瞅了他半晌,把他的脸也瞅红了,才用明显和缓的语气说,“……既然是误会,就扶这个白莲老人起来。” “好。”幽若空一把将老人提了起来。交给了冷汗淋漓的墨泠。 老道士摆摆手,靠向旁边的树,虚弱地喘气儿。浑身大半仙元都被吸走了,他几乎站不稳。只好耷着脑袋装孙子。 花溪烈看他们都被收拾服贴了,终于想起此时在选妃,便问道,“选妃一事可算结束了?” 幽若空连忙点头,“当然,这哪里还用选啊?!不可能不是你呀!” 他从一旁的花株上随手折了一朵粉色的月季,缓缓往她的花冠中央簪去。 花溪烈忍着没动。她知道,这是风国的传统仪式,表示被男子看中了,愿意娶回家为妻。 簪了他的花,就是成功了!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花溪烈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瞥了墨泠一眼道,“你去跟大家解释,就说刚才是一场误会。这里只有仙女,没有妖精!” 墨泠木着脸,似乎还想顽抗一把。接到幽若空的眼神后,才拖着几乎残废的腿脚去了。 他走到皇帝和宫妃们面前,板着一副棺材脸说,“启禀陛下,其实,刚才是一场误会。” 老皇帝捂住尿湿的龙袍,惊魂不定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白莲真人唤……唤林姑娘妖孽?” 墨泠强忍着晕眩,“回禀陛下,白莲真人看花了眼!人老了,一点都不中用啦。” 白莲真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没脸反驳他。宫妃等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理解:仙女动不动就打别人,连一国皇后也敢屠杀?这……好像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 可是,终究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大家只想赶快离开这见鬼的选妃大典。 只有老皇帝弓着腰,捂着心口,痴痴地盯着花溪烈的方向,不知在动什么脑筋。 花溪烈才不管他们的想法。她说自己是仙,谁敢反对?! 如是一想,她又肆无忌惮,搞出了一番幻象来:手一挥,叫池中锦鲤欢跃,碧水生涛;再一挥,叫枯去的花树,瞬间复活,齐齐绽放。 就连不当季的桃李梅杏,也激情四射长出了满树花苞,几个眨眼的功夫,开成了一片灼灼其华的花海 这一幕,让所有人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白莲老道虚弱地杵在一旁,看妖怪作法卖弄,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幽若空心疼地看了师祖一眼,使眼色让他离开。白莲老道低着头,蹭着地皮,慢慢地往园外逃离。 幽若空为他打掩护,用准夫君的宠爱语气对花溪烈拉起了家常,“我说……你动不动就作法,太高调了,以后不能这样啊。要作法,先请示我。” 花溪烈立刻板了脸,“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幽若空继续郑重其事地宠溺她,“作相公的,有责任管束自己的娘子。就算没过门,也不能轻视这份责任!乖,要听话!” 他扭捏作态的死样子,让花溪烈嫌弃透顶,半天才说,“你这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幽若空一笑,虚扶了她一把,柔声道,“走,我送你出宫。” “且慢,什么时候成亲?” 幽若空一滞,“呃……半个月吧,我自会带旨上门迎娶……近期就待在家中,别出来了。”他的声音柔得叫人发腻,好像包藏祸心的样子。 花溪烈斜眼看着他,感觉这家伙不可信任。“要不三天后吧。”她粗暴建议道,“聘礼嫁妆一概全免,直接成亲即可。” 幽若空听得嘴角直抽,要笑不笑瞅了她好一会直到花溪烈眼神结冰了,才正了脸色说,“这样岂不委屈了你?就听我的吧……我虽打不过你,好歹以后算个一家之主……” 花溪烈本想坚持的,突然想到他的身份,惊觉好像不能欺他太过,不然将来他归了仙位,岂会念她的功劳! 如此一忖度,她也假兮兮顺从道,“好吧。就听你的安排。” 一时,彼此对视,情意绵绵。 选妃大典,就此便结束了。开局盛大惊艳,中间摧枯拉朽,结尾含蓄无声。总体上,花溪烈还是满意的。 至于别人满不满意,就无关紧要了。 。 第二十一章, 林老爷气死了 送走了大杀神,幽若空揉了揉笑僵的脸,径直往东宫赶。父皇母后是否受惊,他是不关心的。他们爱死不死! 倒是师祖,他绝不愿意看到出事。 赶回去一瞧,老道士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地闭着眼睛。墨泠不知从哪儿搞了根人参,一人半根,含在嘴里吊命呢。 幽若空一进去,白莲老道颤巍巍伸出手来,拉着徒孙,转眼就老泪纵横。 他二百多岁了,早已跨越了老的界限,返回去成了一个孩子。今儿是受了大委屈,落了大面子了!不哭才怪! 幽若空冷着脸吓唬道,“别哭了。把元气哭没了,可活不成了!” 师祖这才收了泪,用袖子擦了擦脸,含着人参说,“好徒孙,师祖没用,委屈你了。” 幽若空见他还能说话,放下心来。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问,“老祖,那家伙究竟是个什么妖精?也太厉害了。” 白莲老道哼哼唧唧,摇头道,“没看出来啊。这回,你师祖真正吃了大亏!险些被她把莲眼挖了。那妖怪是个懂行的!” 幽若空瞅着他,半晌,带着一种莫名的滑稽感说,“她说她不吃人……我听了这话,居然信了。” 白莲老道虚弱地咳嗽几声,“很多妖精都不吃人的。但是,他们爱吸阳气!尤其对纯阳男子的精元,最是喜爱。所以,人家死皮赖脸要嫁给你!图的是你的龙精呐,多贵重的东西!” 墨泠默默冲主子看一眼,见他如遭雷劈,顿时心中暗笑:“活该,这都不知道!还上赶着招惹妖精!” 幽若空黑着脸,沉浸在某种幻想之中,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师祖忧心忡忡地说,“要是你师父没被那邪魔害死,咱们清严派,何至于败得这么惨!”说着,他忽然又悲从中来,泣声道,“害得你大好一个娃娃,要跟一只妖怪和亲!” 幽若空不以为然,“依我看,师父就算在,也不见得顶用。最多就是比您老多撑两个回合罢了。” “谁讲的?你师父能请仙兵,这就不一样了!来一大帮子仙兵,还怕一只女妖?!”白莲扶着腰,浑身要散架了似的,缓缓往下躺,“不行。我得赶紧养好,给你找帮手来。” 幽若空简直怕了,摆手劝阻道,“算啦老祖。一次次去惹毛她做什么?再有下一次,我拿什么割让?万一哄不回转,可没法收场!再说那烈国能找个邪魔当国师,我怎就不能娶个妖妃?说不准,还是一助力呢!”尛說Φ紋網 墨泠瞬间福至心灵,眼里划过一丝恍然:原来,主子是打这个主意!好一个野心家,连这歪招都想得出来! 白莲老道虎着脸,表示严重的不赞同,“开什么玩笑?我清严派的徒孙,娶妖精为妻?那些世外大宗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你放心,老祖绝不会让那妖怪得逞的!” 幽若空懒得再劝,只威胁道,“到时再输成稀泥一滩,我立刻跟你划清界限。” “没良心的臭小子!自己不能修法术,害得整个门派围着保护你,还给我顶嘴。”白莲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幽若空提气一飘,到了门口。 “人参雪莲之类的,不要停。库房不肯给,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墨泠如是吩咐一句,太子便逃之夭夭了。 * 选妃大典,本该比上三天的。可是,天生异象,祥瑞频频,已轰动整个京城。人们竞相传说,林家小姐若当不上太子妃,恐怕会触发天怒。 于是,太子顺从天意,选了林家小姐为妃--此事于午时传遍了京城。 回光返照式的欢庆,变得更加疯狂:人们纷纷跑到皇宫附近,跪在道路的两旁,以自发的虔诚姿势,向某“天女”祈福。 花溪烈出宫时,受到了万民寂静而狂热的膜拜。他们泪水涟涟,目光里充满哀求。好像全都渴望着她的垂悯。 花溪烈独自一人,漫步在金色大道的中央。好像一个仙国的女王,正在走向她的王座。 人们的敬仰,并不令她惶恐。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昂首挺胸,步步生莲。好像天生就该领受这份至高无上的荣光。 无论道旁回响着多么哀婉的祷告,都无法打动她的心。这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气派,堪比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 一直走完整个金色大道,才看到林家的人。他们由于兴奋和骄傲,个个眼睛充血,鼻孔贲张。全都表现出要升天的节奏!尤其是林丰年,亢奋癫狂,令人不敢直视。 花溪烈骂了一句,“蠢货!”才把他们的疯狂勉强熄灭。 扎满鲜花的林家马车,徐徐驶回林府的方向。凯旋之路上,萦回着一种淡淡的幽香。在人们的灵魂中,掀起一阵阵悲欣交集的战栗。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人们开始嚎啕大哭,哭得那么真心,一个传染一个。全都好像刚从娘胎里诞生的一样。 幽若空出宫看到这一幕时,直感到心脏凝固,头皮发麻。突然之间感觉,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国了--虽然从来就不曾是他的国,可也没像现在这般,令他感到陌生! 这只妖精,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幽若空啼笑皆非地想。 花溪烈到了家中,先命令林府众人安分下来。然后,褪去花冠彩衣,在园子后面的天然泉池中,洗了一个天浴。 期间,给雪沙报了今日之喜,受到了好友天花乱坠的追捧和感激,花溪烈的心里,甭提多么舒坦啦! 她果然是一只所向披靡的妖!无论是武力,还是魅力,都登峰造极了。这样的境界,不登仙班简直说不过去。 花溪烈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沁凉的泉水中。秋天的夕阳,在水面上洒满银红的光。四周安安静静的,只有繁盛的花木,在她的妖力之下,开得肆意绚烂。 多么好呀!有清泉,有阳光!她感到舒坦极了,任性地伸展开所有花丝,任其铺满了水面。汲取着阳光与水的精华。 过了一会,雨乔来到了池外。语气与平常相比,显得很不同。她貌似很难过地说,“小姐,刚刚出了一件事。” “什么事?” “……老爷死了。” 花溪烈蹙眉,“哪个老爷?” “老爷,是您的父亲呐,小姐。”雨乔戚然回道。眼泪蓄势待发。 花溪烈怔了一会,“……那个在雅州当知府的‘父亲’?” 雨乔对这种问题,完全不感到奇怪。哀声说,“是啊,我的好小姐。您可怎么办呐?快嫁人啦,又没了父亲!” 花溪烈撇嘴,父亲为何物,她可从来不知道呢!满不在乎说道,“凡人的生死轮回,皆有阴司掌管。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雨乔一听这话,眼泪立刻干了。“那小姐的婚事怎么办刚被选上太子妃,又要守孝三年,岂非成不了亲?” 花溪烈脸一沉,“你说什么?守孝?” 这时,林丰年也来了。哭天喊地的,在园子外求见妹妹。 花溪烈缓缓出水。身上自动披上了干燥的衣物。就像从没褪去一样。 她表情冷冷的,走到外面问,“人是怎么死的?现在可不是守孝的时候!” “可不是嘛,我的好妹妹!为兄都急哭啦!”林丰年抹泪,急得直跺脚说道。 。 第二十二章, 怅然若失的太子 “先别哭了,说事。【愛↑去△小↓說△網wqu】”花溪烈冷冷地说。 林丰年收发自如地敛了悲伤,回道,“雅州来的家仆说,三天前,父亲接到来各大钱庄的报信,知道了咱们捐掉一百多万两,还把粮库搬空了立刻就心疾发作了。后来” 他看了花溪烈一眼,“皇帝又派人去了林家,宣旨说父亲有很多钱,命他再捐一笔出来,为他建陵墓。父亲一听,病更重了,昨晚就归了西” 花溪烈面如寒铁,“所以呢,他一死,这边就无法成亲了?”他怎么死无所谓,她只关心对她的大计有没有影响! 林丰年哀叹,“孝期内嫁娶,乃天下人所不能容。就算咱们肯嫁,太子也定然不敢娶!妹妹,你的命好苦……” 花溪烈皱着脸,很不高兴。林振凯死得真不是时候!简直是添乱! 她一言不发,来回踱了两步,决绝地说,“你先回雅州,确保他的尸体别入土。我想想办法,让他活过来!” 林丰年“啊”了一声,懵懵地问,“让他活过来?” 花溪烈眼刀一甩,“怎么?听不懂我的话?” 林丰年一震,挺直身子说,“为兄这就回雅州,守住父亲的尸体。” “无论多久,哪怕烂了,也给我好好等着!” “好,我听妹妹的。【愛↑去△小↓說△網wqu】”林丰年目光坚定地说。 花溪烈并不多耽搁,回到园中,立刻飞身入泉。取道地下水域,向江河漂溯。 一个时辰后,再次找到了她入世的漩涡隧道。往下游方向搜寻,很快就发现了掌管盘苍大陆的阴司鬼界! 而这时,林家老爷暴死的消息,已在京城不胫而走。许多人还沉浸在天女的传说中,为之狂热,为之颤抖,突如其来的死讯,犹如一盆冰水,把大家浇得透心凉。 怎么能死呢?女儿分明是天女下凡啊!马上就要出嫁了呀!当天晚上,人们聚在茶馆酒肆,七嘴八舌议论这件事。 有人不甘心,有人不相信;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沉默不言。 而上层的贵族老爷和小姐,心情却更多是一种幸灾乐祸。 死得好!死的是时候,叫人拍手称快!尤其是皇后,得了报信之后,仰天厉笑了三声,“哈哈哈,欺人太甚的小娼妇,现在看你怎么嫁?” 皇帝也是一阵高兴。随后,却又陷入了沉默。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连如花似玉的贵妃,也被他赶出了寝宫。 他的脑中,现在不想他的陵墓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准太子妃的倩影。那么年轻,娇艳,美得让他疼痛! 他心里燃烧着一把烈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无法忍受的灼烫。 可是,看看铜镜里的自己,枯老的面皮,浮肿的眼泡,苍白的髭须,哪有一丝俊美可言? 若那女子是凡人也罢了,偏偏,她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天女?就算他把太子灭杀了,能轻易得到她吗? 那样的天女,眼光必定高不可攀,会愿意跟一个老葫芦一样的男人睡在一起吗!就算他是帝王,也难以保证她会纡尊降贵啊! 自卑和绝望,疯狂地折磨着老皇帝的心。他抚摸着一脸的枯皱皮子,悲伤至极地想:如果他能拥有幽若空的年轻俊美该有多好! 这个想法,简直要把他逼疯了呆坐一晚上,想象着年轻天女鲜嫩喷香的身体,他像中了剧毒一样,耳目发赤,火烧火燎。 冷不丁回过魂时,对外面喊了一声,“唐云腾,你来。” 唐云腾推门而入,看了老脸泛红的皇帝一眼,俯身待令。老皇帝目绽精光,盯着他轻声地说,“你速去七星城,为朕请回云剑国师……” * 置身风波中心的幽若空,得了消息后,立刻派人查探林府的动静。听说,林丰年带了一帮人回雅州了,太子殿下叹了一口气说,“林振凯死的是时候啊。” 墨泠表情空白地望着他,“殿下好像有点怅然若失啊……您放心,那妖怪还留在家,等您派花轿去抬呢!” “别胡说八道。”幽若空斥了一句。以他独有的高洁姿态,从窗前踱回案桌。准备提笔写点东西。笔顿在空中半晌,又搁下了,“明天咱们去林府看看。” 墨泠眼神空洞,“……您就没想过,这妖精吃过多少人心人肺,或者又吸过多少阳气?” 幽若空仿若没听见,重新执起笔,在纸上写了好一会儿,才嘀咕道,“没你说得那么恶心吧?” 他也不知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那妖精除了凶残一点,并不令他感到恶心……就算是条蛇,或者狐狸之类的,好像也什么太可怕的。 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只能用“野心令人疯狂”这样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心态了。 幽若空摇了摇头,叹气道,“都跟你说了,有一只妖妃,对咱们目前的处境,是有利的。” 墨泠缓缓伸出双手,捂住脸,猫洗脸似的搓了一把。心中悲伤地想:“该死的,怎么办呢?上哪儿找个能帮上忙的?” 他家太子快没救啦! “对了,青芜那边情况怎样了?”幽若空问道。 墨泠放下手,“全都部署妥当了。明日回来。” 幽若空点了点头,“这回亏了他有个宝贝,收了那百万两银子,不然”风国不日将亡矣! 第二天一早,幽若空和墨泠一起,穷酸地提了一盒点心,一打不知是否合宜的冥纸,上林府慰问。扑了一个空。 幽若空着实有点意外。他坐在奢靡至极的厅堂中,有点摸不着头绪:妖精去哪儿,不会当真回去奔丧吧? 雨乔给二人捧了茶来,张口就对幽若空说,“姑爷,你放一百个心。有小姐在,成亲的事不会耽搁。” 这声“姑爷”,把幽若空劈得不轻。好一会儿才说,“眼下,你家小姐有重孝在身,成亲一事恐怕……” 雨乔提着托盘,不庄重地晃荡着,满脸的骄傲自得,“你放心,小姐说,会让老爷活过来!” “活过来?!”幽若空惊到了,与墨泠对视了一眼,“怎么活?” 雨乔摇头晃脑地说,“不知道。反正,少爷他们都回去保护尸体去了。有小姐在,我们林府不办丧事!就当老爷休沐了,去地府玩了一遭!” 说完,她神气活现地一扭身,走掉了。太子爷木了半晌,拍了拍椅子说,“墨泠,走。” 墨泠面无表情地说,“您看见没有?他家丫鬟这个蠢劲儿,天下少有!” 幽若空嘴角一抽,风姿卓然往园外行去。小說中文網 。 第二十三章, 地狱里的林振凯 花溪烈探出忘川水,无声无息飘上奈何桥。只见,阴风阵阵,昏暗无光,黄泉路上,一队脚戴镣铐的新鬼,哭得十分凄惨。 有的哭自己死得冤枉,有的哭阳间的亲人。还有的,恐怕是被彼此丑哭的。 他们无人押送,也自动向冥王殿前进。黄泉路边,设了禁法,踏错一步就叫他们撕心裂肺。 花溪烈对这种惨状,完全没有同情。作为一只妖,她只要自己不惨就得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才是林振凯?! 她根本不认识那家伙,看了几眼,一头雾水。只好发声问,“此处有没有林振凯?” 众鬼齐刷刷看过来。一见是个高贵华丽的美人,纷纷很激动,伸出一双双枯爪似的鬼手,向她抓过来。想让她成为他们的一员! 花溪烈一看,这还了得!顿时,花丝一甩,“吷吷,吷吷”,将二十来个恶鬼捆在了一起。往路边的铁树上,狠狠掼了又掼。玩杂耍似的! 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谁是林振凯?”她又问道,“有没有见过?” 桥的那头,有两个鬼差狂奔而至,提着银光闪闪的魂刀,御着阴风黑雾,目眦欲裂地喝骂道,“呔,来者何人?阴司重地,不可胡为,还不放了一众罪鬼?” 花溪烈冷声问道,“林振凯呢?在何处?” 鬼差凶悍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阴司?” “我是你家老祖宗!”花溪烈无意恋战,直接甩出两缕幻香,侵入鬼差的神府! 在漫长的生涯中,她对许多生灵用过幻香。效果各有不同。其中,对真仙和魔道中人,效力短暂。对妖精和人类,效果强烈。 对鬼类,她还是第一次使用,并不知效果如何。然而,她很快便看到:两个鬼差激灵一颤,同时翻了大大的白眼,往后仰倒而去。 奈何桥上,风波乍起,众鬼尖叫吵嚷道,“杀人啦杀人啦。” 又有较真的鬼纠正道,“杀鬼啦鬼被杀啦!” 花溪烈懵了,什么情况?鬼,还会死? 阴司地界上,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铃声。四面八方阴风回旋,夹杂着怒吼,向此处呼啸而来。 许许多多的牛头马面,鬼差狱吏,从冥殿里奔出来,各个手持银光闪闪的魂武器! 花溪烈心里“啊哟”了一声:这么快就闯祸了! 眼看着一大波的鬼差扑面而来,花溪烈无意迎敌。身形比闪电还快,化作无形的一缕风,往冥殿方向飘去。 外面乱哄哄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入侵者在眼前消失了,众鬼差慌作一团,四下里到处搜寻。 魂铃的声音,响彻四面八方! 冥殿下方的层层地狱里,大鬼小鬼全都起哄了。魂铃是搜寻越狱凶鬼的利器,一旦被搜到逮住,直接扔无间地狱。 众鬼一边受刑,一边“嚯嚯,嚯嚯”吵嚷个不停:有人将比自己更惨,这是地狱里唯一的快乐。 花溪烈在一片混乱之中,四处乱闯,见了鬼差就问,“谁是林振凯?” 冥殿里面的鬼差,不知她就是引发骚乱的家伙,糊里糊涂的,只说不知道。 直到一只牛头说,“林振凯啊?当知府的林振凯吗?” 花溪烈一听有戏,“没错。在哪里?” 牛头憨憨地说,“刚被阎君落了判,下去受刑啦。” “在哪一层?” 牛头一动不动,想了很久,“要先去拔舌,再下油锅,然后去……刀锯地狱,锯完之后,再到蒸笼地狱。他好像得去十几个地方俺脑子不好,记不全啦。” 花溪烈听得好奇不已,“哎,他犯了何罪?要把这许多的刑都受一遍!” 牛头又一动不动,打了两个响鼻,才慢吞吞地掰着手指数道,“……欺上瞒下,搜刮民膏,贪污弄权,欺男霸女,虐待儿童,残杀牲口……哎,俺记不清啦……对啦,他还弄了不少死婴给自己吃,治疗心疾!” 花溪烈望着这只牛头,“你谦虚了,你这大脑袋一点不笨!”至少,比她和兔子的记性要好很多呢! 牛头憨憨一笑,露出许多的大牙齿。鼻孔一翕一翕的。按说,这家伙是丑毙了,却难得的没让花溪烈讨厌。 “那林振凯现在何处?”她又问道。 牛头摇了摇巨大的脑袋,“不知。” “你带我去找。” 牛头倒也不傻,警惕地问,“哎?你是谁啊?” “我是天上的仙子。”花溪烈阴险地说。 牛头立刻挺直身体,毕恭毕敬地说,“仙子你跟我来!”四下里乱成了一团,这傻牛浑然不觉,尽心尽力为仙子服务着。 在他的带领下,花溪烈顺利进了拔舌地狱。里面弥漫着血腥味--是她这种超级大妖都厌恶的污血气味,闻了叫人食欲都没有。 一个个罪人,跪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凄惨地哀嚎着。几个高大的青面鬼差,正拿着刑具拔舌头。 牛头向其中一个十分敬业的家伙问道,“大哥啊,林振凯在不在此处?” 那“大哥”头也不回,“哦,二牛来啦。林振凯拔完了,刚送去刀锯层。听说,他要锯五百多下哩!为了私吞一个银矿,坑杀过五百多人!就该被锯成渣渣!” 二牛“哦”了一声,又带着花溪烈往下走。到了刀锯地狱,里头的卫生状况,比拔舌地狱还要糟糕。碎肢扔得到处都是。 鬼差们拿着硕大的锯子,忙碌地锯着罪鬼们的肢体。一个个看上去,十分卖力肯干! 花溪烈目光一扫,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刻意识到这是林振凯。因为,他跟林丰年长得很像啊! “林振凯?”花溪烈喊了一声。 果然,那家伙霍然抬头,满是血泪的脸,空洞地向她看过来。 “你是林振凯?”花溪烈不耐烦地问,“回答我。” 林振凯凄惨地张开嘴,溢出一大堆的血来。舌头没啦,怎么说话?他只能拼命点头! 花溪烈厌恶地说,“好了,闭上嘴巴。起来吧,跟我走!” 林振凯惊喜若狂,连爬带滚,扑了过来。镣铐在冰冷的石地上,激起一阵哐当当的响声。 鬼差冷着脸,戒备地盯着花溪烈,“喂,你要出示阎王令。” 花溪烈一哂,揪住林振凯的头发提起来,“什么阎王令?这人我要了,挡我者死!” 刀锯地狱立刻沸腾了。众鬼哀求道,“带我走,带我走,我给你做牛做马!”一个个的,趴在地上哀哭不止。 而几个高大的鬼差,互看一眼,知道遇上劫狱的了,各自大喝一声,挥舞着锯子冲了上来。。 第二十四章, 大闹地府 花溪烈并不恋战,径直提着林振凯的魂,往地狱之口突破。快如疾风,迅如闪电!庞大笨重的青面鬼差们,哪里追得上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红色幽影飘远了。二牛对着那身影大哭,“你原来是个坏仙子啊!” 一时间群鬼齐哭,冲天的哀嚎声,几乎把地狱掀翻了。 花溪烈回头看了一眼,回敬道,“切,你原来是一头蠢牛!” 她最恨别人骗她,但若她自己骗了别人,比吃了什么都高兴呢。 话说冥殿外,魂铃尖锐刺耳的响声,几乎搅沸了忘川,震碎了铁树。林振凯作为罪大恶极的鬼魂,一旦出了地狱,就会被魂铃锁定。 这一点,花溪烈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而这时,她已经被上百号鬼差包围了。 他们像捕猎一样,敲击各类魂器,似乎想凭声势把她吓懵。一个个的,身体巨大,青面獠牙,丑得令人不敢直视。 花溪烈将林振凯肮脏恶心的魂魄,送入了噬妖宝戒中。好斗地对众鬼差招了招手。 这种挑衅,立刻引发了第一波进攻。 空中银光飞烁,烈风呼呼扑面。只见各类魂刀、魂锤等武器,已飞到她的近前。 花溪烈身形遽然一转,在周身抖出一个暴烈的妖力漩涡。毫不费劲将各种魂器扫荡一清。 漩涡中心,一朵巨大的红花,如涟漪般一层又一层地盛开,绚丽夺目之美,让鬼差们连防御也忘了。不期然,被“花开的力量”残忍地轰倒了一大片。 她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主,立刻又甩出百来根花丝,同时刺进鬼差们的灵府,看有没有什么好吸的! 呸,鬼的精气竟是苦的!跟仙元无法相提并论。花溪烈恼羞成怒,骂道,“难怪长这么丑!”精气都是苦的呀! 她花丝一甩,把跟前的鬼差们,一个个抛进了忘川。 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满了河面。这强悍霸道的手段,唬住了剩下的鬼差们,吓得连声音都没了。 就连魂铃,也不敢那么嚣张刺耳了。 花溪烈不依不饶,仍旧对他们招了招手。这一次,倒没人敢上前了。一个个挪着步子,神情戒备得很。 突然,包围圈外,响起一个清冽醇厚的声音,“没想到,你的手段如此了得啊!” 一个高大年轻的男子,排开鬼差们,漫步而来。 他的身体,裹在黑色鎏金的斗篷里,行走间,流露出威严的王者之气。 只见四周鬼差,如释重负似的,纷纷说,“君上!” “君上!” 花溪烈感到有点眼熟,定睛一看,惊疑道,“是你?!”那人说,“是我。” “你是这里的阎君?” “承蒙天帝圣恩,幸得此差,管一方阴司要务。” 花溪烈一哂,冷笑出声,“还不快让你的鬼差退下,免得全军覆没。” 那人微微一笑,抬手挥了挥。众鬼差暗自庆幸着,退避开去。 阎君走到花溪烈的近前,严肃地说,“那罪魂作恶多端,你不能带走。” “别逼我杀掉你。”花溪烈面无表情,“就算你认识兔子,触怒了我,也照样是个死。” 雪沙前世,在沙漠里以血肉救了一个垂死的僧侣,眼前这个叫金玹的男人,就是那个僧侣的转世。 成仙后,他一直缠着兔子,想把她养在身边。明显就是难忘当时的美味,还想再吃雪沙一次,花溪烈发现后,对闺蜜发出了郑重的警告。【愛↑去△小↓說△網wqu】 雪沙吓坏了,立刻远离了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但是,他每次遇到雪沙,就极尽温柔,想诱骗她的好感。害得花溪烈经常要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她唯一的朋友进了他的肚子。 她几次想把他杀掉,若不是雪沙胆小,求她别惹祸,这事儿早干成了! 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这家伙消失了好长时间。花溪烈几乎已忘了他的存在,没想到,他竟是跑这儿当了个阎君! 这是不是叫自投罗网?此处离了天庭十万八千里,她正好趁雪沙不知,把他偷偷地杀掉。 如此一想,花溪烈恶向胆边生:姓金的,今天,本尊就让你彻底消失! 金玹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不慌不忙地说,“妖精,别打坏主意。你入世以来,可造了不少孽呢,妖术迷人心智不说,还害死了四条人命!啊,不,是五条!若是今日害了我,自会有人将此事捅上天庭,到时候,连你的好姐妹,也难逃天罚!” 花溪烈目光一闪,“你胆敢诬陷我?何来的五条人命!”明明只有两条! 金玹悠然一笑,“你害死了林家的小姐,和她的丫鬟。船上的一个厨子,也被你吓得跳江,溺水而亡。这命债,你不背谁背?林振凯气急攻心,他的死,也该你负责吧?还有,朝赈司的老大人,听说林振凯死了,昨晚也因愧疚,悬梁自尽。归根溯源,也是你造的孽!” 花溪烈怒极反笑,“看来,你想致我于死地的决心,一点不亚于我呢!” 金玹说,“不敢。本君可没想让你死,只是,既然这些把柄落在本君手里,帮本君达成一些小小的愿望,应该不难吧?” 花溪烈强横地说,“我不接受任何要挟!你以为拿几条人命就能挟制于我,简直是蠢到家了。” 她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一旦被激怒了,绝对是不死不休,当下,把她那独步三界的花丝一甩,招呼不打便向金玹攻去。 金玹感到致命的杀气刺过来,连忙“嗖”的飘出十丈之外,气急骂道,“该死的妖精,你会不会谈交易?” 花溪烈冷笑一声,这种被人一打就狼狈的死样子,她最看不起了。充满鄙视地说,“你敢跟我谈交易,是活腻了。姓金的,受死吧。” 说着,上百根花丝里,弹出了一道道妖力。如同万箭齐飞,向金玹射去。 金玹以鬼仙之力相抗,立刻灵府震荡,不堪重压。连忙平地拔高!斗篷鼓荡间,一道降魔除妖的咒力,如巨大的浪头直扑而下! 金光刺亮了阴司的上空。被光照耀的厉鬼罪魂,无不惨叫着冒起青烟!连鬼差们,也伏地不敢抬头。瑟瑟发抖不止! 花溪烈冷哼道,“雕虫小技,丢人现眼!” 她最喜爱吃的,便是仙家们搞出的降妖除魔的咒力、仙元、真火吞食起来,干爽馥郁,又能极大提高自身的战力,一有这种东西,她欢迎还来不及!岂会惧怕?! 那道咒力打下来,她毫不犹豫用花丝裹住,吸了个一干二净! 金玹见她毫发无损,不禁面色一变,手中捏诀,念念有词,咒语排山倒海般念了出来。 殊不知,这更中妖精下怀! 她真是天地之中最奇葩的一只妖啊!所有咒力照单全收,无差别转化成她的妖力!数万年来,她就是这样越变越强的!强大到连她自己,也无法衡量了。 金玹虽有千年修为,哪里是她的对手? 他后悔不迭,恨自己异想天开,居然跟一只残暴的大妖谈条件,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已是仙力不支。黑金斗篷,竟已破烂不堪。 要知道,这斗篷是阎君的专属法器,乃驱避三界妖魔的至宝。居然被这妖精,当成破抹布给扯烂了。 看这架势,无疑是要将他虐杀啊! 金玹狼狈不堪,气血翻涌。嘶声道,“你若杀了我,沙沙不会原谅你!” 花溪烈狞笑说,“她永远不会知道!你的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不知,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成天还想着再吃一回!” “你就是这样跟她进的谗言?!”金玹张了张嘴,突然一口血喷出来! 花溪烈不打算饶他,见他虚弱了,立刻弹出妖力,结果他的性命。 金玹见自身凶多吉少,再顾不得面子:往地上一倒,进入装死模式!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一招了!虽然丢脸,也无可奈何啊! 亏得兔子曾送他一个仙宝,专门用来装死的。他一直作为贴身之物,放在心口。没想到,这回倒派上了急用。 花溪烈实在不理解,鬼为何还会和人一样死去?她见金玹倒了,连忙上前踹了两脚。没有反应。又搜魂,也是一片死寂。于是,不疑有他,断定这家伙翘了辫子。 她冷冷向四周看了一眼,“你们阎君已死!谁敢将此事传出去,我要他永世不得超生!至于林振凯的罪魂,我先带走。十五日后,阴司再派人去拘回来。” 众鬼局促不安,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连至高无上的阎君,也打不过的大妖啊!真是太可怕了! 花溪烈充满警告地哼了一声,投入忘川。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五章, 复活 风国的秋天,真如雪沙所言,比兔子跑得还快。没过两天,就转凉了。颗粒无收的乡野里,一片荒芜凄清。 发源自青狼山,流经风国四省的赤江上,飘着不少渔船。饿得皮包骨的渔民们,一遍遍拉着水下的渔网,却连一只虾米,也无法捕获。 这片土地像是遭到了邪恶的诅咒:田里不长粮食,山里没有野兽,水里不生鱼虾。 上天铁了心,要把整个风国饿死。 林家捐出的十万石粮食,在运抵四省各州后,经过层层的“监控”,到达难民手中时,只剩下几小口。 根本无济于事! 饥饿,消磨着国家的生命。同时,也令人性发生严重的扭曲。在民间,吃人、吃尸体的现象,开始滋生。并且,如同魔鬼的瘟疫一样,在许多活着的人之间,传播开来。 花溪烈从赤江中出来,根据林振凯的指引,一路向雅州行进。多次看到有人刨坟,把新葬的尸体挖出来煮食。 这可把妖精恶心坏了。她就算茹毛饮血,也从没对尸体下过手!在她的印象里,只有最低劣最卑鄙的食尸魔,才会这么干! 人类简直是……不像人了! 可怜的幽若空,投胎到这样的国家!能撑到现在不灭亡,简直是奇迹啦! 她到达雅州林家时,已是选妃后的第三天了。(路上每每看到人吃尸体,她就停下来看,看得恶心又唏嘘。耽搁了不少时间。) 气派的林家大院里,到处张着白缦。人声嘈杂,似乎正发生激烈的争吵。 花溪烈听了一耳朵。是林丰年那家伙!声音快把屋顶掀翻了:“老子再说一句,我爹还能活过来!谁敢抬他去下葬,老子跟他拼命!” 一个女人哭着说,“儿啊,娘知道你孝顺,不舍得爹爹走。可人死不能复生,再不舍得,也该让你爹爹早日入土为安啊!” 林丰年嘶声怒吼道,“滚,死老婆子!我说爹能活,你拼命要葬,是不是想让他的尸体被人刨出来吃了?” “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好你个忤逆子,我是你的亲娘啊,你个畜生!” 林丰年梗着脖子说,“我不管,谁敢动这具尸体,我就要他死!” 林宅中,前来吊唁的、准备送殡的,集体被这荒唐的一幕,给震呆了。 一个族老模样的男子虎着脸说,“林家大郎,你快让开。误了时辰,对大家都不好!” 林丰年誓死不屈,鼓着眼珠子,青筋直跳,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族中几个青年,上来拖他,却被林丰年身边几个侍卫打得落花流水。 林振凯的妻妾们,哭成了一片。纷纷说,“老爷啊,你的命好苦啊!亲儿不让你安生啊!” 花溪烈最讨厌哭声,烦人得要命。她略一思索,决定给林家全族的人,来点幻香,这样就消停了。 花丝轻轻飞扬,魅惑绝伦的香气,悠悠袅袅地笼住了整个林宅。渐渐的,哭声消歇了。人们的精神世界,达到了一种绝对的统一。【愛↑去△小↓說△網wqu】 上百号人,变得寂静无声。好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堂。这时,花溪烈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林丰年惊喜若狂,“妹妹,妹妹,你可回来啦!” 花溪烈搡开他,径直走向林振凯的尸体。一看,吓了一跳:好家伙,这都肿胀成死猪了。面孔青黑,长满了尸斑!脖子上,还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肉蛆! 怪不得家眷们要把他赶紧下葬! 传闻说,生前作恶多端的人,死后尸体会比普通人腐烂得快。看来,此事不虚! 鬼差说,林家曾为了私吞一座银矿,坑杀过五百多个人,这样的事,就算最残忍的妖精,也做不出来啊。 花溪烈撇撇嘴,把林振凯的魂灵从戒指中拘出来,往那尸体中一丢。 几息之后,林振凯睁开了眼,痛抽了一口气坐起身,张嘴大哭!那模样,真是可怖极了。蛆虫簌簌往下掉。满脸的青紫尸斑,比魔鬼还令人恶心! 满屋的人,都被他吓得大声尖叫。没人为他的复活,感到丝毫欢喜。林振凯“啊啊”叫着,环顾众人,眼里流下了混浊的血泪来。 他的灵魂,被割了舌头。所以,这躯体的舌头虽然还在,却是讲不了话了。 花溪烈注视着他,寻思要不要来点幻香,转念就否定了这想法:让这样的家伙效忠于她,也未免太恶心! 她清喝一声道,“别哭了。否则,立刻把你送回去。” 林振凯止了哭声,浑身都在颤抖。模样作孽极了。 花溪烈鄙视地睨着他,“你还能多活十五日,好好珍惜吧。到时候,地狱里的刑罚,该受的还得受。” 林振凯给她磕头,“啊啊”哀求不止! 花溪烈懒得理会,向林丰年吩咐道,“带着你父母,即刻启程去京城,办完喜事再让他们回来。路上多加点侍卫,确保他们活着抵达!” 林丰年喜滋滋地说,“是。妹妹一路辛苦了,可到隔壁花厅用些吃食?厨房里,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猪后腿。” 花溪烈皱眉。蓦然想起那些人吃尸体的一幕,满心感到不舒服。“那猪后腿,是将猪杀死后,再从尸体上砍下的?” 林丰年愣了一下,这有什么问题啊?不杀猪,哪来的后腿呢?他嗫嚅道,“啊,是啊?妹妹可有不满意的?” 花溪烈站了不说话。像在生谁的气似的。她不知自己有何不满意的。吃肉,不就是这一回事吗? 可是,突然之间,她就是对猪后腿丧失兴趣了。一点点胃口都没了。该死的! 早知道,就不该观摩人类吃尸体啊! 话说,食尸魔吃尸体的景象,她也不是没看过。却没像这样,感到挥之不去的不适。 她对林丰年翻了一个冷冷的白眼,在满屋子人的仰视中,飞上天空,往京城的方向而去了。 半个时辰后,就到了京城的林府。 花溪烈无视雨乔等人的热情欢迎,直接入了后院的泉池。 肚子饿了,就从园中花木上,抽取些许生机。以她的修为,就算常年不进食,也是饿不死的。 吃东西对她而言,不过与生俱来的习惯罢了。 只是眼下,她突然对这个习惯,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觉这世上一切,没一样合她胃口的。 静静在水里待了一个时辰,才起身出来。在雨乔的伺候下,穿上一套轻粉的衣裙。 “幽若空这几天有什么动静?”花溪烈淡淡问道。 “回小姐的话,您走后第二日,姑爷特来慰问。听说您不在,样子非常失落呢。”雨乔按照她自己的理解,眉飞色舞地说。 花溪烈嘴角翘起,“是吗?他都说了什么?” 雨乔转动她不太灵光的脑袋,回想一番,“倒也没说什么。就是一脸担心的样子,生怕老爷死了,你们不能成亲。” 花溪烈冷艳的面孔上,浮出一丝被取悦的笑意。对镜子里略一端详,抚鬓问道,“你可会梳新鲜的发式?” 雨乔眼睛一亮,“小姐想梳什么发式?雨乔会的可不少呢!” “既如此,梳个清爽又漂亮的。” 雨乔欢快地应了一声,迅速为主子挽起青丝,手指在她脑后翻飞,梳成一个大朵儿的飞樱髻。华丽妩媚,风姿绰约。 花溪烈瞧着,十分满意。手中一捏,变出一对流光的花样耳环。戴上后,便出去找幽若空了。。 小說中文網 第二十六章, 万能先知 花溪烈在空中飞时,使了障眼法。人们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一片随风翻飞的花瓣罢了。 这年头,谁会在意一片花瓣呢!除非它能吃! 她在暮霭中自在飞行。越过安庆巷的民居深院,掠过瑞和路上凄凉愁苦的人群,直奔太子的东宫。 可是,就在即将到达时,却被前方一个黑衣身影,吸引了注意。那家伙跑得极快,从宫墙上飞踏而过。蜻蜓点水一般几步借力,就落入了皇宫深处。 花溪烈感到很好奇。花丝一甩,立刻就到了那人附近。只见他,居然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鬼祟的眼睛! 肯定不是干好事的! 这更让她来了兴趣!连忙跟上去。只见此人熟门熟路,趴到一处宫殿的屋顶,揭开了几片瓦。里面传出女人们的欢声****。貌似是皇帝的寝宫! 那人向下窥视一会,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飞镖一甩,钉进了下方的木桌里。然后,盖上瓦片,飞身而去。 花溪烈目送他的背影,没再去追。她更好奇的是,那是一封什么信?需要以这样的方式传递! 她没入屋顶,潜到宫殿里。只见,屋内的情景很恶心:老皇帝和五个妃子,全是光溜溜的。看样子,正在行荒淫之事。 在妖界,许多妖精好淫,终日沉迷于此。花溪烈看到的多了去了。但是,她一向对此是很瞧不起的。 因为她自己,从未有过发情的感觉。【愛↑去△小↓說△網wqu】不发情的妖精,比发情的、浑身骚臭的妖精,更加高贵!这是她的想法。 现在,看到老皇帝这种死样子,内心更替幽若空感到委屈了。堂堂仙界王子,给这样的蠢货做儿子,真是丢尽了脸啊! 正如是想着,皇帝已从惊惧中回过神,疯狂喊着,“来人,来人!有刺客!” 殿外的护卫们,哗啦啦冲了进来。妃子们躲避不及,抱着身体尖叫不停。大家好一阵混乱后,发现根本没有刺客!虚惊了一场!小說中文網 一护卫从桌上取下信件,呈给战兢兢的皇帝。 花溪烈凌空看着信上的内容,顿时惊讶极了! 哈,竟是一封告密信! 上面说,太子幽若空与威武将军周二铁密谋,准备在中秋之夜,皇帝前往祭台拜月之时,出动大军逼其禅位! 以击鼓三声为信,夺取风朝皇权! 署名是:一个万能的先知者。 皇帝气得双手颤抖,露出了吃人般的狰狞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逆子,这是你自己先找死的!” 他狠狠地把信揉在手里,“既然你早有不仁之心,休怪为父的绝情了,哼哼!” 花溪烈根本不把皇帝发狠的模样放眼里。这种臭虫之类的角色,她无需抬脚就能碾死。还怕他发狠么?她兀自出了神,寻思着告密的人是谁。 蓦然,她并不灵敏的脑袋里,闪过一道光:这封信的笔迹,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不就是那个号称“未来要娶你的男人”吗?呀,像极了!难道一直以来写信给她的人,不是无邪郡主和程小姐,而是刚才的那家伙? 早知如此,刚才应该擒下那家伙,狠狠地揍一顿啊!花溪烈真后悔! 她悄无声息飘出了这个宫殿,往幽若空的住处飞去…… 到了破旧的东宫,发现他还没有休息。正端坐在案桌前,秉灯夜读。一豆孤零零的灯火,颤巍巍的,在他身上打下一个清浅的光晕。 他只穿了一套白色的中衣。长发随意散开。丰颊玉面,如诗如画。实在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花溪烈看着他,心中有点感慨:他真有福气啊,居然被她瞧上了!往后这天上地下,谁还敢欺负他? 弯唇一笑,她忽然起了促狭之心。决定在现身之前,吓他一吓。 张口轻轻一吹,屋内顿时起了一阵妖风。门窗以令人恐怖的方式,自动关闭。灯火挣扎晃动几下,也熄灭了。 幽若空神情微凛,坐着没有动。手指却已迅速捏住一把飞针。 花溪烈在黑暗里瞧着他严阵以待、敛气屏息的样子,更是玩心大盛。弹出一道微弱的妖力,向他的脸上击去。幽若空侧身一让,巡着风的来处,银针连发。 下手果断狠辣,戾气强横锐利,令花溪烈着实感到意外。 大凡仙人转世,必会保留前生的秉性。她曾见过几个转世的仙人,全都是软心肠,连一只蚂蚁的死,也能令他们哭上半天。 可是,眼前这位,却明显深藏不少黑暗本质呢! 他前世究竟是怎样一个仙人?为什么被贬下凡呢?花溪烈忽然对此好奇了。 轻松捞住所有银针,花溪烈身形一闪,站到他的身后。倏忽间,银针已抵住了他的颈侧。 幽若空一僵,在黑暗中坐着,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却忽然含着笑意说,“原来是你。如此捉弄于我,实在顽劣不堪!” 他像是笃定了来人的身份,竟抬手向颈侧摸来,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把银针夺走了。 花溪烈不太高兴地问,“我是谁?” “你是我那仙子下凡的爱妃呗。” 花溪烈哼了一声,“如何知道的是我?” 幽若空没有回答。他会告诉她,是因为一种独特的体香吗? “秘密。”他说。 花溪烈伸手一拂,灯火又亮了。光晕在黑暗里盛开,笼住两人的身影。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凝固在在她的脸上:美艳逼人,不可方物。只消看一眼,就令人窒息! 幽若空收了目光,浅笑责备道,“你怎么来了?好歹是个女子,半夜造访男子的寝居,传出去像什么话?” “有什么要紧的。”花溪烈抬手一招,墙角一张椅子,无声飘了过来。停在了幽若空的近前。她带着一如既往的骄傲,坐了下去。“我来是问你,成亲的事准备得怎样了?” 幽若空瞥着她,无奈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气,“我这样一个窝囊太子,无权无势,穷得响叮当,你何必非要屈尊降贵呢?” 花溪烈厌烦这种酸话,用花丝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休要讲这些废话。林振凯夫妇很快会到。五天后,你就上门迎娶。成完亲,他还得滚回地狱受刑!” 幽若空的脸上闪过惊色,用奇怪的目光瞅着她,“所以,你是从地府把他夺回来的?” “不行?” 幽若空一味盯着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终究点了点头,表示“我服你了”。 两人傻傻互看,目光在空中安静地胶着了一会。 花溪烈想起在老皇帝那儿看到的事,轻描淡写开口道,“幽若空,有人向老皇帝告密,说你会在中秋之夜,趁皇帝拜月之时,逼他禅位是也不是?” 这道惊雷一砸下来,幽若空的表情立刻大变。戾气撕破了平静的面具。眼中精芒乍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花溪烈皱眉道,“你慌什么!有我在,这天上地下你什么事做不得?想当皇帝,何必非要等到中秋之夜?”。 第二十七章, 爱妃啊 幽若空听闻此言,神色几番变幻。良久,才恢复了平静。他轻轻地笑了。好像刚才的事,转眼已变得无关紧要。 “哦,是么?当真什么事都做得?”他饶有兴趣地问。 花溪烈傲然说,“当然。” 他含着微笑,深深地望了她一会。认命了似的问道,“没错,我是打算逼他退位告密的,是什么样的人?” 花溪烈摇头,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幽若空若有所思,沉吟道,“你是说,那封信的字迹,跟你当初收到的很像?” “没错。” “之前的信,你还留着吗?” 花溪烈摇头,“拍烂啦。哎?你不是见过吗?” 幽若空目中闪过一丝幽光。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花溪烈见他不说话,自个儿沉着脸嘀咕道,“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别让我抓住,否则,定要捶成一个肉饼!” 幽若空眉头一跳,望着她,眨了眨眼睛。明明很严重的话题,她一开口,就显得滑稽了。就连谋反之大罪,在这样的气氛里,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轻声一笑,站起身,缓步走到屏风后,取了一件外衫穿上。“看来,有人在拼命地搅浑水啊。” “你可知道是谁?”花溪烈说。 幽若空直言道,“有几个怀疑对象。但是,在确定之前,不能告诉你。”因为,此事太蹊跷,被她粗暴一干涉,很可能起到反作用。 花溪烈瞪着他,不太高兴。幽若空连忙温和地补充道,“等我查清楚了,再仔细对你说?” 花溪烈这才哼了一声,表示批准。 灯下的幽若空,俊美如梦。算是花溪烈除了她自己以外,见到的最美的人。因为这一点子美,她愿意对他包容。 幽若空见她目不转睛,毫无羞涩盯着他看,不禁心中感到好笑:这家伙是阅尽千帆麻木了,还是压根不晓得男女之别? 他慢慢走过来,柔声地说,“此事亏得有你提前相告,不然,父皇设下埋伏,将计就计,我命休矣!” 花溪烈对这奉承颇受用。面上却不动声色,“休什么休?有我在,谁害得了你?” 幽若空抿嘴一笑,很感动似的凝望了她一会,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把人轻轻抱进了怀里。 花溪烈一愣,心说,这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她嫌弃地推开他,“你过去坐下。好端端抱什么?往后休要如此叽歪,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幽若空哈哈一笑,松开了臂弯里的身体,反驳道,“咱们就要成亲,略微亲热又有何妨?” 话虽如此说,心里却在揣摩:难道她并不想采阳补阴,并不想吸收纯阳男子的精元? 花溪烈清洌的凤眸望住他,光芒威严慑人。“幽若空,就算咱们成了亲,你也休想行那些荒淫之事!” 幽若空半张着嘴,简直被她震住了。她的脸庞冷艳凛冽,眼珠子亮如黑晶说话时,如此的义正词严!这哪里是只妖精!分明是道学家! 幽若空在那种光芒里,迷失了一会。半晌,才露出一丝轻佻的笑意来,“这话怎么讲,不荒淫,怎么繁衍子嗣?太子妃的重要责任之一,就是为太子生儿子。这一点,你难道不知……” 他本意是试探她,却没想到,自己先脸红了。有点害羞地挠了挠眉心。 花溪烈充满鄙视地看着他,“没出息的人才整天想着繁衍后代!有出息的人,会让自己与天同寿!要后代做什么?幽若空,你的眼光要放远些,你的使命是统一盘苍大陆,成为千古帝君。不要降低自己的格调!” 要是像老皇帝一样,整天想着与女子苟且,她就拿花丝把他抽扁!看他还敢不敢叫人恶心! 幽若空一脸的意味深长,语气吃惊地说,“此话从何说起?我风国几乎要亡国了,谈何一统大陆?” 花溪烈一时没有回答。说到“亡国”,她的脑袋里,划过了什么。好像有要紧的事想说来着!偏偏怎么也不记得了!该死的,脑袋又不好使了! 她不太高兴地敲敲头,“哎,我没你聪明……不管怎样,大陆是必须统一的。你要铁了心,朝这个方向前进。该怎么做,自己拿主意,需要我的帮忙,尽管开口就是。三年之内,这个事必须干成。” 她说得铿锵有力,语气严肃。显示出在统一大陆这件事上,绝对重视的态度。 “三年内?”幽若空像对孩子说话似的,流露出夸张的惊讶,和异常的温柔,“哇,你怎有如此的雄心!难道,你下到凡间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花溪烈警觉起来:他的表情坏坏的,似乎在套话。她抿嘴瞪着他,什么也不说了。 这种呆冷的模样,顿时击中了幽若空心间的死穴。 他蓦然一笑,不怕死地拉起她的手,故作轻佻说,“如此看来,我真该快一点把你娶进门呐。” 花溪烈点头说,“当然,你不会后悔的。” 他定凝地望着她,忽然发问道,“好姑娘,除了林硕儿这名儿外,你可还有其他的名字?” 花溪烈不假思索地说,“我还叫花溪烈。你以后,就管我叫这名儿。” 原来你叫这个呀!幽若空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柔声问她是哪几个字。 花溪烈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提起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幽若空“深情”地注视那三个字,暗中说,“啧啧,瞧瞧这字,人类还真写不出来!”偷偷戏谑一番,又忖道,既然姓花,不会是花妖吧? 这想法,令他心中莫名动了一动。 花妖,是多么令人怜爱的种类啊。比蛇精、蜘蛛精之类的好多啦! 这个猜测,简直让他心情雀跃!他又温柔地说,“往后无人的时候,我叫你花花可好?” 花溪烈表示无所谓,灵机一动问道,“那有人的时候呢?叫……爱妃?” 幽若空猛地一呛,连连咳嗽了几声。眼睛无法掩饰地笑成了弯月。“好吧,也可以。就叫爱妃。” 院中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未几,门被推开了。 白莲老道和青芜道士,冤鬼似的站在外面。身后跟着墨泠。 他们气喘吁吁的,显然来得匆忙。齐齐瞪着花溪烈,好像她是一条凶犬似的。然后一言不发,走了进来。 这架势,明显是在保护幽若空。他们怕她吃了他!花溪烈的脑子虽不好,也能读懂这一点。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幽若空见状,连忙对那三个男人说,“大晚上的,来做什么?墨泠,送师祖回去休息。”ωww.xSZWω㈧.NēΤ 白莲老道揪着胡子,像小媳妇一样扭捏着,仿佛没听见。 三个人都不说话,在一旁杵成三根柱子。气氛被这样一搅和,变得十分诡异。 偏偏花溪烈今晚懒得教训人,冷扫了他们一眼,对幽若空说,“他们这样非常讨厌。以后胆敢如此,小心被我收拾。先回去了。” 说罢,身体已消失在空气中。为了确保幽若空的安全,她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缕自己的魂识。。 第二十八章, 恶性夺舍 接下来,就是备嫁了。【愛↑去△小↓說△網wqu】 按照正常的规矩,该有皇帝的旨意下达,确定这桩婚事才行。花溪烈对此不懂,也不在乎。 她嫁个人,还要臭蛤蟆似的老皇帝批准吗?没这道理。 可是,太子对这些规矩,却不能不管。这一日,老皇帝召他御书房议事。事情议得很潦草,很快就完结了。 幽若空顺理成章,请旨成婚。 老皇帝听了之后,坐在龙椅上,发着一丝阴冷的微笑。心道,这么迫不及待,想睡那仙子,为父的岂能容你! 在这沉默里,幽若空毕恭毕敬地站着,一如既往,当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 过了很久,老皇帝不怀好意地说,“那女子乃天人下凡,婚事草率不得。朕命人去了七星城,请了云玺国师回来。到时,就由他亲自主持婚礼吧。” 话音方落,从殿后走出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男人。脸庞雪白,嘴唇猩红。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令人见之生寒。走路无声无息,慢条斯理,却蕴含着残忍嗜血的韵律。 幽若空一见此人,面色大变,“父皇,云玺乃魔道中人,作恶多端,令人发指,所以才被儿臣的师祖赶出风国,怎可再度请回?望父皇三思!” 老皇帝一拍桌子,厉目怒声斥道,“胡说什么!自打朕采纳你那师祖的谗言,赶走国师,整个风国就与日俱下。如今,民间饿孚遍野,全是你和你那师门的责任!” 云玺桀桀笑了两声,“自从白莲那妖道得了势,风国就缺了上天庇佑。亡国之日,近在眼前,殿下还有何话可说?” 幽若空抬头,刚想辩驳。老皇帝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瞪住他。幽若空被逼无奈,强行咽下口中的话。目光渐冷,一片死寂地飘落在青石地上。 老皇帝望着俊美的儿子,目中涌动着疯狂的贪婪。一会阴笑,一会沉着脸。良久,才幽幽地补充道,“再过三日,就是中秋佳节。国师既然来了,可为我朝主持拜月之礼。按照惯例,你就在中秋后的那天,接林家女子进宫吧。聘礼暂且先欠着,为父如今一穷二白,可帮不上忙啦。” 云玺冷讽一笑,望着幽若空的眼神,如此的幸灾乐祸。 幽若空垂着眼皮,平淡地说,“儿臣谨遵父皇御旨。” 皇帝忽然暧昧地笑道,“你向来不近女色,宫中统共留了两个胖丫头,收用过没?” 幽若空被这话问得十分恶心。低着头,沉默不语。 老皇帝愈发不成话,“堂堂皇子,成婚之前不经人事,也不怕人笑话?不如,父皇赐你两个美姬,今日便开了荤吧。” 他抬手一招,两个娇得滴水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上来。面孔红彤彤的,呼吸急促,似乎已急不可耐。尐説φ呅蛧 幽若空预感不妙,眉头蹙了起来。 老皇帝亲自倒了一杯酒,招手说,“孩儿,过来,父皇赐你这杯酒,喝了之后,保管你快活似神仙。” “儿臣只怕无福消受。” 老皇帝冷笑道,“不消受也得消受。你敢抗旨?” 幽若空顿了顿,“儿臣不敢。” 他冰寒着脸,缓缓走上前去,接过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果然,内含烈性的媚药! 他心中升起无边的冷。只是眼下,却顾不得伤心了。 他们要逼他反!一反,就会当场处决!父皇是不想让他活了! 云玺手段邪门,他斗不过,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能正面抗旨。 他用内劲裹住那团药水,淡然说,“儿臣谢父皇赐酒。既如此,儿臣便带美姬先行退下了。” 云玺阴阳怪气一笑,“殿下未经历过人事,第一次还需人在旁指导才是。依贫道看,不如就在此处进行吧。” 皇帝也笑了,拍手叫好,“好主意,好主意,也让朕观摩观摩,我朝堂堂太子,有什么御女的好手段!” 幽若空身为人子的一颗心,此刻完全冰冷。对这父亲,再无丝毫的指望。 他“噗”的一声,将药水全都喷了出来,掏出手帕,慢慢地擦干嘴唇。 看来,今日一场生死之战,是难免的了。 怪只怪自己霉运罩顶!他今日敢应召来此,本已预料老皇帝会对付他。只是,仗着自己武功在宫中无人可敌。老皇帝若敢存意不良,他就趁势反了,逼其退位。 只可惜,万万没想到,老东西早已把云玺请了回来。 显然,在他想夺位之前,老东西也早存了一颗心,想要置他于死地了! 不出所料,老皇帝幽幽地说,“幽若空胆敢抗旨不尊,御前不敬,给我拿下。” 幽若空抬手一甩,手中白色锦帕厉张,成了一片薄刀,向云玺的脖子割去。 那邪魔桀桀一笑,化作一道黑烟!令人防不胜防的,绕到幽若空的身边,好像惋惜似的说,“殿下武功了得,不过,与贫道的手段相比,就没法看了哦怪只怪你生得太俊,连亲生父亲也眼馋啊!” 幽若空心中一沉,恍惚明白了什么。不及多想,双手连番甩出银针,向黑烟中刺去!然而,未待刺中对方,自己的眉心却犹如针刺,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好像被人在眉心凿了一个洞一样。 他扑通跪倒在地,忍无可忍抱住了头。发出一声痛哼。 殿外,墨泠远远听见这声音,立刻拔腿冲了进来。却被唐云腾一剑隔开,拦了个正着。两人立即哐当当交战起来。唐云腾叫道,“墨泠要行刺造反,速速将他拿下!” 一时间,十来个内廷卫包拢过来。墨泠武功高强,知道里面情况紧急,手下便不留余地,剑光飞闪间,血花四溅。杀了一个又一个! 内廷卫们,却源源不断向他涌来。墨泠心急如焚,欲插翅飞进去,奈何着了魔似的内廷卫,凶悍得丧心病狂,宁死也不让他越过这道人墙! 渐渐的,墨泠身上被伤及多处,鲜血染透了玄衣。情急之下,唯有大声呼喝,“殿下,殿下!” 里面的幽若空,已到了生死一线之际。他的灵魂,正被云玺以抽丝的方式,拉出躯体!引发了炼狱般的痛楚,犹如山崩地裂! 云玺枯长的手爪,覆在他的头顶上空,狞笑着说,“尊敬的太子殿下,你的亲生父亲要占有你的躯体,就只好委屈你灵魂让位,给贫道做一个鬼奴啦!” 老皇帝弓着腰,站在不远处。贪婪地望着这年轻俊美的儿子,发狠地说,“幽若空,你是朕生的!现在,朕要你把骨血还给我!” 幽若空迷离着双眼,从没体会过如此深重黑暗的绝望。就算从小吃尽苦头,自生自灭地长大,就算被各大仙宗断定没有仙根,无法修行道法仙术,他也从未像此刻一样,痛彻心扉! 他就算策划谋反,想逼他退位,也从没存过弑父的念头啊!他唯一的野心,不过是想拥有实权,能整顿朝政,让风国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何曾有过丝毫的私心!为何,却落得被亲生父亲戮杀的下场? 天道何其不公!他的眼里,流下了两行痛苦至极的血泪。苍凉笑道,“好,父皇,我把这身体还给你!从今往后,不再是父子!”说罢,他一把银针猛地刺向心脏! 云玺一把擒住他的手,恶狞地说,“这身子可破坏不得!你父皇还要上这身,代替你娶亲呐!”。 第二十九章, 血液的味道 此时正当傍晚,夕阳柔美。花溪烈正慵懒地泡在泉池中。忽然感到自己留在幽若空那儿的一缕魂识,受到了惊动。 她倏然睁眼,一根花丝甩出,向那缕魂识飞去。 一看之下,立时怒火冲天!竟有人在抽幽若空的魂魄!这是要狠狠打她的脸啊! 花溪烈戾气暴涌,“腾”的一下,从水中飞了出去。 人未到,就用花丝来了个大扫荡,“哗啦啦”掀翻了那处宫殿的屋顶,瞬间,一堆的废墟残垣。 震天的动静惊住了所有人!云玺剥离魂魄的过程,也因此生生停滞。他惊惶地瞅着半空,“谁?!出来!” 花溪烈连连冷笑,声音通过花丝,挥洒在那方天空。寒冰入骨的杀气,四处肆虐:“你活腻了,敢动我的人!” 幽若空一听这话,唇边绽开了一丝笑来。刚吐了血,这笑显得十分凄艳。 众人惊惧不已之时,花溪烈已飞临上空:红衣身影,犹如烈火,徐徐而降。敛走了天地间一切风华。四下里,妖风肆虐!布满晚霞的天空,被滚滚黑雾遮盖! 云玺一见这架势,腿发了软,心道不妙,这气场分明是个大妖?他死死瞅着美艳绝伦的花溪烈,以他魔尊加持过的魔眼,愣是辨不出她的妖形,可见其恐怖的修为! 花溪烈瞥了这家伙一眼,蝼蚁一般的小角色,竟也能把幽若空欺负得满脸是血,简直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最低级的魔,她用一个眼神就能碾死好吗?!幽若空你也太没用了! 她不多废话,数根花丝同出,向云玺刺去。那邪魔从惊骇中回神,连忙故技重施,化作一道黑烟。 花溪烈冷笑一声,甩出一缕幻香。顿时,邪魔的把戏玩不转了。晕乎乎摔倒在地,成了一条搁浅的死鱼。 幻香对修魔的人,效用并不持久。花溪烈抬手一挥,把这家伙生生地钉入了木柱! 只见云玺,身体被拗成两截,成了一只细腰肥臀的蜜蜂。痛苦地张大嘴巴,扭动头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痛不欲生,求死不能的模样,把老皇帝吓尿了,疯狂爬向桌子的下方。抱着头,装乌龟。 花溪烈黑着脸,觑着幽若空道,“真没用!被人抽魂也反抗不了!你简直丢我的脸!” 幽若空头疼欲裂,不能说话。却强撑着,从一片废墟中,向她伸出了手。 花溪烈一边鄙视他,一边用花丝将他拖到跟前。就在这时,一股甘洌清甜的香气,扑入她的鼻尖。 花溪烈定住了,浑身冷不丁的一荡!好像突然陷入了崭新又神奇的境界! 她紧紧抿住了唇,吃惊地盯住幽若空脸上的血迹。好香啊,简直是致命的香!这种甘甜醇美的气息,如同勾魂的相思药,在她的肺腑引发了痉挛,牵扯出原始嗜血的本能! 只要嗅上一口,就能魂牵梦萦,陷入疯狂!花溪烈呼吸变粗了,眼睛里起了红色。 幽若空感到身旁气息不对,心里一悚!半死不活睁开眼,看见妖精的嘴唇,几乎已贴到他的脸上! 布满红色血光的眼睛,痴迷入神的望着他!幽若空心里顿时好苦,气若游丝地说,“……你想干嘛?” 花溪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含糊道,“幽若空,你的血好香。” 幽若空疲累地闭上眼睛。心道,你什么时候发狂不好,非要选这个当口!人家都看着呢!然后,他又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面对被妖怪吃肉喝血的危险,他唯一的顾虑,居然只是怕别人看到? 莫非,他真被这家伙妖惑住了?就算被她吸血,好像也无所谓? 他强忍着内心的惊疑,睁眼瞧了瞧她,吃力至极地说,“你好歹等没人的时候吧……” 花溪烈强忍着嗓子里冒烟的干燥,涩声训斥道,“这还用你说?”直起身体,把他扶到椅子上靠着。见他脸色雪白,如一只垂死的病鸡,花溪烈目中闪过冷色,抬手向他注入大量妖力,并念诵“化元咒”,使其转化成人类适宜的生机。 其间,老皇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趁着花溪烈为太子疗伤之际,战兢兢往外爬。花溪烈好似背后长了一双眼睛,花丝“啪”一下,准确无误将老东西抽趴下了 随着灵府内的疼痛减轻,幽若空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内力也以顺畅无阻。他努力忽视一脸饥渴的妖精,目光转向老皇帝和云玺。然后,再看了看院外。尛說Φ紋網 目光触及一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墨泠时,顿时握紧了手柄。剧烈的痛苦在眼睛里弥漫开来。 花溪烈见状,主动讨好说,“慌什么,有我在,他不会死。不过,事后,我要好处。” 幽若空毫不犹豫地点头,“快去救他。少不了你的好处!” 花溪烈嘴角上扬,花丝一甩,将墨泠从院里的尸堆上,拖到她的跟前。下意识翕动鼻子,发现墨泠身上的血,闻起来就没那么香了。 人类的身体虽然受之父母,但是随着成长与代谢,决定血肉特质的,终究还是灵魂! 血,是灵与肉契合时,滋生的琼浆! 可以肯定的是,幽若空的血液,比传说中王母酿造的蟠桃酒还鲜美,简直让她一“嗅”钟情! 花溪烈强忍着内心的狂热,查看起了墨泠的伤势。心口还有余热。她照例注入妖力,念诵“化元咒”。 “殿下,殿下!”墨泠醒来后,失声悲呼,看到幽若空好端端地坐着,顿时扑上去,几乎发疯了。 幽若空松了一口气,嘴角噙了一丝笑说,“还好,救星及时赶到,你我总算幸免于难。”他感激地向瞥了花溪烈一眼。 花溪烈表情木然,直勾勾看着他,满脑子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他即将给予的好处! 为了这个,她连云玺和老皇帝,也懒得去审问了。 幽若空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机械性地移开了眼睛。目光在废墟中逡巡一遭,最后锁定了他的父亲。。 第三十章, 心间死穴 老皇帝臃肿的身躯,趴伏在一滩尿渍中。【愛↑去△小↓說△網wqu】一身的臭肉,因恐惧而颤抖。 常年放纵荒淫的生活,让他连头发也不剩几根了。两眼昏黄无光,连汗液都发着腥臭之味。 这样一个人,竟然统治着一个国家!这样一个人,竟然给予了他生命!幽若空感到说不出的荒谬可笑! 他所有冰洁的品质,高远的襟抱,如歌的梦想,最终都得向这个丑陋、残暴的男人屈服! 这是何其令人作呕的事实! 在老皇帝用仓鼠般的小眼睛窥视过来时,幽若空忽然扯唇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卷金色文书,扔到老皇帝的面前 “退位诏书,已替父皇拟好。墨泠,取笔墨来。”幽若空淡淡地说。 老皇帝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死寂沉沉。 墨泠恢复了孤冷的表情,从废墟中翻出一根笔,狠辣地割开老皇帝的手腕。用笔尖蘸了蘸溢出的鲜血。然后,握着老皇帝的手,画上了他标志性的圆圈! 自始至终,皇帝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大局已定!他终究败给了儿子。至于那仙子,他哪里还敢肖想 幽若空的目光,看向云玺。他被钉在柱子里,变幻着各种痛苦的表情,好像活在一个人的噩梦里! 幽若空决定让他好好生受着。对墨泠说,“昭告下去,皇帝恶疾缠身,已禅位于太子。本宫决定明日登基!各部大员,于祭天台行叩拜之礼!” “是。”墨泠响亮地说。 幽若空又说,“即日起,父皇与众后宫,迁入避暑行宫,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宫中侍女太监以及卫士,精简九成,酌情留用。” “是。”墨泠铿锵应道。 院中,唐云腾等人跪在地上,“嘀嗒嘀嗒”地淌血,自知大势已去,不敢再有造次。 他们亲手杀了墨泠,又亲眼看着他复活,变得生龙活虎!这种感觉,对所有人的斗志,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殿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一片狼籍的废墟上,再度激起一阵动荡。 威武将军周二铁等人,从宫里内应的口中得知太子危急,火烧屁股地冲了进来,一见里面的局势,立刻惊喜交加,咧嘴跪地,“恭贺殿下,不,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幽若空挥挥手,“行了,周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跟墨泠一起善后吧,准备明日的登基事宜。”仦說Ф忟網 周二铁意气风发地说,“是!” 随后也闻风赶来看热闹的三王四公,各部官员,全被挡在了残殿之外。 不一会儿,大伙儿便吃惊地看到,老皇帝被周二铁的兵士们,像抬猪一样抬了出去。 大家集体低下头,装作不认识。 只听见,老皇帝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啕大哭。 接着,又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宫女,和接二连三被拽出的死尸!唐云腾等人,浑身血淋淋的,低头走在队伍中间。一身的落魄与狼狈。 平日里做帝王爪牙,杀这个砍那个,六亲不认。现在成了落水狗,所有人都想恭喜他。恨不能像围观菜市口的愚民一样,赏他一脸烂菜叶子。 不过,对大家来说,残暴无道的皇帝被拉下马,好是好,就是以太子的作风,铁定要大刀阔斧、整顿朝纲。 众大人为此感到前途十分渺茫啊! 残殿内,幽若空云淡风轻地望了云玺好久,才偏过头,对花溪烈说,“差不多了,你让他开口,我有话要问。” 花溪烈凑近他,低声提醒道,“别忘了我的好处!” “不忘不忘。事情完了再说。” 花溪烈这才放心,抬手一挥,解了施在云玺身上的妖禁。那家伙,顿时发出一声直冲九霄的惨叫。 这声惨叫,被压抑在身体里,肆虐多时,此刻终于得到了突破口,爆发得无比凄烈,惊天动地! 外面的官员们,都被吓得一哆嗦!面色刷白! 幽若空走近云玺,只见他的身体畸变严重。腰部被无形的东西缩成了一小束,嵌在木柱里。 幽若空悠然地欣赏着,等他的惨叫声沉淀了下来,才淡淡开口道,“七岁那年,父皇命我拜你为师。你说,人只有在痛苦中,才能升华灵魂的境界。所以,命我每七日,从身上割一两肉,供奉魔尊我下不了手,你就替我割。现在回想起来,在我逃走之前,被剜肉多少回?少说……也有十次吧?嗯,云国师?今日这会儿的痛苦,你还满意吗?” 花溪烈听得怒火中烧,用“花丝”狠狠抽了云玺几下,“那些肉,被你吃了?!你好大好大的狗胆!” 云玺的脸立刻皮开肉绽,惨叫声不绝于耳。 幽若空无奈地看向花溪烈,这家伙只关心谁吃了那些肉,难道不该问问,被割了十多回肉的他,有多么可怜,多么痛苦? 幽若空突然没了忆苦思甜的心情。站在一旁,看着她虐打云玺,打完了径直切入重点。对云玺说,“我且问你,风国的饥荒,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云玺粗重地喘息着,喉咙好像装了一个大风箱似的,由于痛苦而鼓起的眼珠子,像死不瞑目似的瞪着幽若空,“殿下果然聪明,只可惜,猜到了又如何?魔尊要你亡国,你不得不亡!有只大妖相帮,就能斗得过魔尊?!别忘了,连你那位会请仙兵的鹿尘师父,不也被魔尊吸干了,哈哈哈!” 这家伙似乎没吃够苦头,嘴巴狂妄得不饶人,“幽若空,你看看这个国家,已是魔尊的囊中之物,你区区一个不能修仙的废物,怎么回天?!” 幽若空浑身结了一层寒冰,用极慢的语气问,“所以,风国上下,颗粒无收,真是你们的邪术所致?” “哈哈哈,何为正,何为邪?你的白莲老祖,号称正派大能,不是连魔尊使了什么邪术也看不出?” 幽若空面色铁青,视线笔直地注视着他。少刻,向花溪烈说,“花花,帮我一个忙?” 花溪烈严肃又积极地说,“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幽若空顿了一下,“搜魂,看他脑子里有没有我要的东西然后,就可以让他魂飞魄散了。” 云玺狂吼道,“你敢!幽若空!魔尊会把你拆骨分筋,送进九幽魔域!”说着,他像疯了一样,对空中嗷嗷叫个不停。 花溪烈难得的好脾气,等他嚷完了,才阴森笑道,“恭喜你,搜魂会比抽魂还痛。就像钢刀缓缓地刮过骨头,呲—” 云玺的眼里流露出疯狂的恐惧。未待花溪烈开始,突然大叫一声! 他居然自爆了! 花溪烈连忙拉起幽若空,疾风般旋上半空。只听“嘭”一声,细碎的血肉飞得到处都是。其间,一缕黑烟,往远处极速飘去。 花溪烈冷哼一声,花丝一甩,捉住了云玺逃窜的元神,“想走,没那么容易。” 幽若空这才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满脸惊色道,“他倒是对自己下得了狠手……这样还能继续搜吗?” ?花溪烈把云玺那束黑烟,握在手心里,鄙视道,“这傻东西自爆,却不知这样搜魂,更容易呢!” 当即,她的意念如凌迟一般刮过云玺的元神,搜寻着他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连绵不断的惨叫,响彻半空。 下方的众官员,无不脸色惨白,踮脚翘望。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施虐的那位,可是未来的皇后!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花溪烈游山玩水似的把云玺的元神“逛”了一遍,有许多有趣的猛料,但是,幽若空要的答案,却没找到。 她摇头道,“这家伙吹牛呢。他只知道风国的天灾,乃烈国国师所为,却不知是何邪术,更不知解除之法。” 幽若空拉紧她的手臂,防止从气流漩涡中坠落。“如此说来,岂非永远无法破了邪术?” 花溪烈讽刺一笑,“有我在,你何须担心这等小事?此人口中所谓魔尊,在我看来,也不过蝼蚁罢了。” 幽若空精神一震,双眼放光,“当真?你见过烈国的国师?” 花溪烈摇头,“我怎么会认识那种小人物!” 幽若空无语地瞅着她:没见过,你就判定人家是蝼蚁! 他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请求道,“那破除邪术的事,就拜托你了。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这也是你的责任。”幽若空换成亲密的口吻,含蓄地暗示道。 见她一脸无知,他不禁倍感无奈。情话也听不懂的妖怪,拿她怎么办? 他只好挑明了说,“你即将是我的皇后,不该为国家分忧解难么。” 花溪烈切了一声,表示十分不屑,“这个国家的存亡与我何干?我所做的一切,全都只是为了你!” 幽若空听得一呆,心间的死穴又被戳中了。淌出一道滚热的细流。不经意之间,他的脸已绯红一片。 他转移话题,向云玺的元神瞥了一眼,“这家伙怎么办?” 花溪烈说,“随你。他的肉碎了,你是没法吃回去了。而且,魔道的人,一点也不好吃……” 幽若空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呃,要不就让他做个鬼奴吧,现在让他魂飞魄散,太便宜他了。” 花溪烈赞道,“好主意呀。” 花溪烈取他一滴血,为他和云玺,缔结了一个主仆之契。她的妖力太强了,云玺根本无力反抗,只好戴上巨大的契约枷锁。黑烟化作一道淡薄的虚影,畏缩地飘在一旁。 幽若空冷冷一笑,“先下去吧。找白莲师祖去。他自会‘教导’你怎样为奴!” 云玺打了一个颤,却不敢不从,低着头飘走了。 幽若空目光淡淡的,睨着那个影子。如果没有妖精出手,此刻他的下场,就是这般模样啦。 他怀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拍了拍花溪烈的背,示意她下去。 花溪烈说,“等会儿。” 她撮圆嘴,对下方吹了一口气。那些碎瓦断砾,立刻“呼啦啦”的。像做梦一样,自动还原至最初的模样。 院中的鲜血、肢体,云玺自爆出的碎屑,以及枯萎的花树等,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殿里殿外,焕然一新。 然后,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惊叹中,她拖着幽若空飞走了。 。 第三十一章, 给我好处 幽若空喊了一声,“喂,去哪儿?” 花溪烈说,“去我那里。” 寒意,“呼”一下窜上幽若空的背脊。她这表现,实在瘆人极了。像是被勾出了兽类的天性:一旦发现猎物,就赶紧叼回窝里去! 她现在一定馋疯了吧!幽若空本能地想抽出被她拽着的手。花溪烈回头瞥他一眼,不由分说握得更紧了。抚慰说,“你怕什么?我带你参观林府!” 幽若空僵硬地抽抽嘴角。脑筋像兔子一样狂奔,思考着不被吃肉吸血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似乎不存在。 几息功夫,林府到了。二人稳稳降落,停在了花溪烈最爱的泉池边。 泉池位于她的院落中,幽深静谧,四周繁花似锦。即便秋深霜冷,也是一片五彩斑斓。 幽若空环顾着,十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真乃仙境。不愧是仙子的居处啊。” 花溪烈瞪了他一眼,“我闻到了讽刺的味道。哼,这仙子,我高兴的时候就做。不高兴,就成妖了。” 幽若空连忙温柔地说,“没有讽刺,我真心夸你!” 花溪烈意味深长,眼神迷离,“不真心也没关系。我这会儿不在乎这个。” 这当口,就算让她承认是妖,也无所谓了! 她直勾勾地望了他一会,像孩子讨要糖果似的,充满渴求说,“幽若空,现在可以给我好处了。”说着,她舔住了嘴唇。 幽若空喘息着看了她一会,从内衣领中,拽下一块玉佩来。往她手里一塞说,“这个,这个给你。这是我娘临死前留下的,我唯一宝贝的东西,给你了。” 花溪烈低头看那玉佩,恼羞成怒了,“这就是你说的好处?” “不然呢?”幽若空眨一眨“无辜”的双眼,“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啦!” “我要一块玉有何用!”花溪烈愤怒地说,“又不能吃。” 幽若空心口狂跳,强装天真,“要不,带你去吃……东西?你喜欢吃什么?” 问完这话,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说,不是自寻死路吗? 果然,花溪烈又露出了一种魔怔的表情,眼里隐隐泛起了红光。这模样,让他的寒毛全都立了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僵立着。安静的气氛里,只有她吞咽口水,和他心口狂跳的声音。 过了一会,花溪烈润了润嗓子说,“幽若空,我想要别的好处别逼我自己动手,落了我的名头!” 她吃东西,从来都是别人主动献上的! 幽若空简直忍受到了极点,忽然自暴自弃地说,“好吧好吧。反正,我斗不过你。”他豁出去地挽起袖子,把手臂往她嘴巴前一递,“来,自己来!轻点!” 花溪烈推开那白生生的膀子,目光落在他的脖颈边。带着孩子喝奶般的贪婪,凑了上去。 幽若空往后让了让,满脸绯红道,“不是吧……非要脖子才成?”花溪烈按住他,不让动。 他俩的个头真是天造地设:她只比他矮一点,一偏头,就能咬到他的血管,一点不需踮脚! 他的皮肤滚烫滚烫的,鲜血的气味从毛孔渗出来。花溪烈狠狠闻了一口,发出一声陶醉的叹息! 所有的野性都被他勾出来了啊! 而她嘴下的人,就没这么享受了,这种沦为食物的感觉,简直酸爽得……要了他的命!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因为她的靠近,有一种中毒般的晕眩,整个人要飘起来。 他屏住气,轻声催促道,“快点。你的猎物要被你吓死了。” 花溪烈一听,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 可是,世上事总是多波折,箭在弦上了,偏又发不了:因为这时,雪沙透过传音镜,向她的识海里,发出了一遍遍惊恐的呼唤。 “花花,花花,大事不好啦!花花,你在不在!” 花溪烈恼恨至极地顿住,对传音镜里吼道,“死兔子,你坏我好事!” 雪沙听她放了声音,只当她身边没人,嚷嚷道,“花花,大事不好啦。有人要上天庭告你的御状!” 幽若空惊怔地看着她腕上的宝石手环,没想到这竟是个宝贝。花溪烈现在已把幽若空当成她的人,没什么戒心地说,“什么告状,谁干的?” “就是那个林家小姐,联合了几个冤死的,不肯投胎转世,非要上天庭告状。幸亏,幸亏……”雪沙压低声音,做贼一样说,“幸亏有人密告于我,我就跑去天刑司那里,把状子偷啦!” 花溪烈磨着牙说,“有何可怕的?林家的女子自己吓死的,关我何事?那胆小鬼,敢诉天冤?一定还想再死一次!” 她蓦然想到金玹说过的,只要他死了,就会有人把她作的孽捅上天庭!好啊,原来真有人敢找死! 花溪烈被激发了好斗的天性,强横地说,“让他们去告!天庭又能奈我何!大不了,掀翻了他的天宫!” 幽若空听得眼珠子要脱框! 雪沙慌张地叫道,“你又发狂了,别急嘛,我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拦下来!” 花溪烈愈发嚣张狂妄,“拦什么!地府的人说,林振凯为了私吞银矿,坑杀掉五百多人!为了治疗心疾,到处搜集婴儿,吃他们的心脏。他犯的罪孽,足够子孙惨死一万次。凭什么去告我!我又没吃人!这事儿,就是闹到神界,我也站得住理儿!” 说的人嚷得痛快,听的人早已傻眼了!信息量太大,幽若空简直消化不过来! 林振凯啊林振凯,坑你一百万两,真是太轻了!幽若空满心愤怒地想。 花溪烈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有点心虚地问,“喂,幽若空,你听到了什么?” 幽若空摇头,坚定地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你说得太快了。” “真的?”她斜斜眯起了眼。 “听是听见了。就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林家的小姐?林家的小姐不是你吗?”他装傻充愣,挠着那层“窗户纸”。 花溪烈板着脸告诉他,“你全都听错了。” “哦”幽若空点了点头。 花溪烈觑着他,见他神色正常,不像知道了重大秘密的模样,便放下心来。略一思忖,从腕上摘了一片“传音镜石”,作了一个法,使其连通彼此一缕魂识。然后,化作手环,往他腕上一戴。 “拿着,以后用这个给我传音。” 幽若空怔怔地看着蓝色晶莹的手环,心头震撼极了。如此神奇的仙宝,她随手一捏就成了。这一点,就算世外仙宗的大能们,也做不到啊! 幽若空缓缓抬眼,注视着这个即将嫁给他的妖精。内心复杂极了。这家伙,能力逆天,脾性嚣张,究竟哪里蹦出来的? 两人立在花丛中,彼此相顾,各怀心思。一时,静静地沉默了。月亮悄然挂了出来。漫天柔情的星辉,倒映在泉池中。夜色十分的温柔。 幽若空指了指脖颈说,“花花,你还要不要?要的话就快点,免得我提心吊胆的。” 花溪烈目光空白,盯着他瞅了半晌,咽了一口唾液说,“算了。”小說中文網 “为何?”幽若空着实意外,她明明已经馋疯啦。 “先省着,现在不舍得。” 幽若空恍然,徐徐地点了一个头。他可不会以为,这个“不舍得”的对象是他,猜得不错的话,她应该是怕吃完就没有了,好东西得省着! 他不无试探地说,“如果你能破除邪术,让我风国百姓吃饱穿暖,就算把我吃得渣都不剩,也未尝不可!” 花溪烈勾唇一笑,点头赞道,“你不错。这心意,我领了” 幽若空等了半天,没有“但是”的下文,不禁苦笑道,“不会当真吃得渣都不剩吧?我还以为,你就只想喝几口血”。 第三十二章, 嫁妆 最终,花溪烈把她的猎物放走了。她的真实想法是,这顿美食,得留到新婚之夜享用。 幽若空离开仙境般的林府时,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是有所失落的。 他清晰地记得,当她把牙齿放上他的血管时,那种置身冰火两重世界的感觉,简直刺激到了极点。 他莫非是疯了,或是被妖精的邪法蛊惑了?幽若空意识充满伤感地回了东宫。 新收的鬼奴云玺,正卑微地跪在地上,聆听青芜的训话,承受白莲的折磨。 墨泠和周二铁在院外说话。讨论的是,明天登基的事。 两个胖丫鬟呼呼的鼾声,像潮水一样起起伏伏。 幽若空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一闪,径直进了自己的屋。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呆。 后来,听见墨泠在担心了,要去找他,才出声道,“我已经回来了。今日乏了,大家各自休息吧。” 这个改变了许多人一生的日子,就这样以平静的方式走向了尾声。 白莲老祖早已从墨泠口中得了汇报,知道幸亏那妖精,徒孙才得以虎口逃生。但是,这磨灭不了他除妖的决心。一听徒孙回来了,就奔进来想共商大计。 幽若空现在一颗心,已经彻底偏了。就算被花溪烈当成了储备粮食,也不想铲除她。 他唯一感到不适的,就是自己太甘愿当食物,以至于对自身的天性,产生了严重怀疑。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杂念。 师祖进来了。他立刻往床边一躺,惺忪着眼睛,作出疲困至极的模样。应对问话,全部牛头不对马嘴。 白莲道人只好无奈地驱着鬼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夜安静无事。 第二天,幽若空就顺利当上了皇帝。龙袍早就准备好了。直接穿上身,去天台祭了天。然后,接受百官的叩拜,昭告天下。如此而已。 他曾经以为,当这一天实现时,自己会十分欢喜。然而,到头来发现,竟然十分平静。 这个国家,早被他的父皇折腾空了。国库的一切收入,全挥霍在陵墓上! 西部的青狼山边境,常年有沙匪抢掠,民不聊生。牵制了大量的兵力。 再有烈国的邪魔元亥,使用邪术,让风国大地在一年之内,成了死地。 面对满目疮痍的国家,他唯一能想到的救国良策,就是依靠他家的妖精未婚妻。 除此之外,真是别无他法! 在这个奇怪的世道里,只有靠女人才能实现满腔的抱负!这话听上去是多么可怕,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作为新帝,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圣旨,就是三天后迎娶“林家小姐”入宫! 这就像请神一样,是头等紧要的大事! 花溪烈听了旨意后,对幽若空的识趣,感到十分满意。 她透过传音镜表扬了他,并且问道,“你对我的嫁妆有什么想法?” 幽若空毫不客气地说,“不管要什么,你都能做到?” 花溪烈冷酷地说,“至今为止,胆敢小瞧我的人,全死了!” 幽若空听得心里一乐,这家伙! 接着,他用十分缓慢的语气,娓娓说道:“我要让风国的土壤恢复生机,庄稼死而复生;赤江里,重新游满鱼虾,生出水草。山中,野果丛生,百兽成群……怎么样?” 花溪烈“嗯”了一声。 幽若空有点紧张地问,“有没有问题?” 花溪烈不买账地说,“有什么问题?还有呢?” “嗯?” “我问你,除了这些还要什么?” “还要?”幽若空笑了,沉吟了一会,“你得知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下聘!” “不,你有。”花溪烈用一贯趾高气扬的口吻说,“你拥有的东西,我非常看重。为此,我允许你再提一个条件。” 幽若空下意识的,脖子一寒。手指在她嘴唇碰过的那处,摸了摸,龇了龇牙说,“好。我希望,一旦发生战争,你可以守护这个国家。” 花溪烈心中笑他不聪明,家里一穷二白,怎就不知跟她要一座金山银矿之类的?笨蛋!“好吧。我答应你。” 断了通话,花溪烈便去忙“嫁妆”了。 她飞上了风国的天空。开始四处认真巡查。 风国并不大,位于盘苍大陆的东南部,形状如一片叶子。总共分“福禄寿禧”四个省,各省内,又有四个州。 南边是强大的烈国,北边接壤昊国、许国,以及一些少数部落民族。东边靠着“尖叫海”。西边是青狼山。 一条赤江从青狼山上横冲直下,流经四省各州,汇入大海。国家虽小,水土却足够丰美。 但是南北两千里,东西三千里的国土,竟有很大一片受到了魔气的侵袭。而这一点,花溪烈从地府回来时,就发现了。 当时忙于林振凯的复活,后来回京城时,想着对幽若空说一说,却已忘得一干二净!她的脑子啊! 花溪烈从南飞到北,又从尖叫海,飞向青狼山,三千里国土,浏览了一个遍。中午时出发,傍晚已站在青狼山巅。 一条湍急的瀑布,垂挂九天,银珠四溅。下方延伸出一条长长的水域—那便是赤江的源头。 上面黑气升腾,沉浮着死亡的气息。花溪烈眯眼细看,发现了一种又细又黑的小虫子。 这种虫子,她并不陌生。上回从地府回来,就发现赤江里有许多。一路上,荒芜的田野里,也爬了不少。就连一些树木和牲畜的身上,也都被它们占领了。 这是一种黑暗的邪术! 她伸手一抓,从下方的水域中,捞起一把黑虫,放在手心里观察。这些东西,用凡胎肉眼,是看不出来的。甚至,修为不足千年的人,也绝无可能发觉。 它们,是强大的魔念所化!以世间万物的生机为食!施术的邪魔,是想不战而亡人国度,使其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亏得她来得快,否则,就连幽若空也难逃此劫! 看来,她倒是小瞧烈国那个国师了!难怪敢自称魔尊呢!有此魔念,至少也有五千年的修为吧。 虽然跟她相比,仍是不足一提的喽啰! 花溪烈冷笑一声,手中捏起一撮蓝色的妖火,向虫子烧去。只听得一阵细微的哔啵声,那一团黑乎乎的虫,瞬间化为乌有。 她轻蔑一笑。雕虫小技,怎么跟她斗!她吞过各种火属性的妖丹,仙元,烧点魔虫,简直就像取乐子!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的火焰虽然厉害,又怎么能烧遍四省十六州,以及各大江河山脉呢?! 如果搞得到处是火,幽若空一定会觉得她没本事吧!。 第三十三章, 自封神明 幽若空坐在龙椅上,看着被留用的宫女及太监的名单。一共四十名,都是相对老实本分的人。原先的内廷侍卫,加东宫编制的护卫,共上百人,全都归到了墨泠手下。 他声音淡淡地说,“等皇后进宫了,把这名单交给她过目。最终去留,交给她定夺。” 墨泠知道,皇后指的就是那妖怪了。他受了妖怪的救命之恩,不好再说反对的话。只是内心的不适,始终像是冰块一样化不开啊--皇帝就要走上被采补的不归路,他这做下属的,怎能装瞎装傻?! “呃,陛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幽若空头也不抬,“别讲了。” 墨泠脸一黑,差点噎死。过了一会,决定还是要讲,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想开口。 谁知,嘴巴刚一张开,幽若空的手腕上,传出了花溪烈的声音,没头没脑地问,“幽若空,有许多虫子。怎么办?” 幽若空神色微动,瞥了墨泠一眼,示意他出去。墨泠合拢嘴巴,装作没读懂圣意,低下头杵在那里。 幽若空拿这半吊子的贴身侍卫十分无奈,只好说,“什么虫子?” 花溪烈站在青狼山顶,眺望四野,“一种魔念所化的虫子。从青狼山的赤江源头开始,往四省十六州扩散。专门吞噬生机的。就京城暂时没有。想必对方要把你留到最后再弄死。” 幽若空一听,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一波一波侵袭着他的脑门子。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良久,他听见喉咙里,蹦出石头一样生硬的话来,“吞噬生机的?” “没错。凡是生机旺盛、又相对弱小的生灵,最易招虫子。比如,小孩和婴儿。” 幽若空干硬地问道,“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用火把它们烧死。但是,最好能把它们集中过来你快给我想办法。”花溪烈傲然下令道。 幽若空瞪了手环一眼,这么简单的事,也好意思问,不觉得有损威风吗? “你可以在一个地方,集中使用大量生机吸引它们,然后以火烧之,可行吗?” 花溪烈想了想,眼睛微微一亮。【愛↑去△小↓說△網wqu】立刻断了传音。幽若空无语地看着手环,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便作罢了。 赤江源头,花溪烈选了一株枯死的大树,开始源源不断注入妖力。诵起了“化元咒”。 这个“化元咒”,她已忘了从何处得来的了。似乎自打有了灵智,就会这个咒。效力无比强大。可以把她所碰触的一切仙元、咒力,法力等,按照意愿,化为妖力,纳入己身。 反之,从己身流出的妖力,在“化元咒”的作用下,也可以转成她期望的形式。 化作灵气和生机,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见,随着“化元咒”的咒力如清泉般流出,所有妖力开始转为浓郁的生机。 枯死的巨树,渐渐变得碧绿生青,枝桠纵横。一颗颗嫩芽儿,源源不断地挤出枝干。根须在土壤里肆虐、伸展,发出老鼠打洞般的响声。顷刻间,长成一株参天巨树。 江面上,黑色的魔虫立刻趋之若鹜地用来。四面八方,向此处刮来黑色的旋风。瞬间,汇集得密密麻麻。胆小的人类看了,恐怕会呕吐、晕厥! 花溪烈阴险一笑,让灵气瞬间化为妖火,轰然烧开了五十里方圆。魔虫在火中爆体的声音,“哔哔啵啵”响彻四方。如同烟火炸裂似的。让人听了,心情十分好。这种感觉,简直像过节! 这一波弄死了,她又如法炮制! 魔虫是没脑子的东西,不管前方死了多少同类,只要有大量的生机,就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地赶来。 整个过程,勾起了花溪烈无边的暴虐之心,烧得非常残忍尽兴。诱杀五回之后,方圆五百里内,再无魔虫赶来,她又转战下一处。寻个无人地界,故伎重施。 期间,幽若空传音而来,她只傲娇地回答,“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中。多问做什么?” 幽若空温柔地奉承她,“你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 真相是,他不太放心。这家伙一看,就是顾头不顾尾的角色 花溪烈的无尽生涯中,妖力几乎只进不出。这一回消耗巨大,但是对她而言,却仿佛极好的消食,只有益处,没有伤损。 一整夜下来,辗转各地,非但没有露出疲色,反而精神更加饱满了。当黎明降临,崭新的太阳在东方升起时,她已烧光一切魔虫,完成了彻底的净化。 山脉、河流、田野,从魔的阴影中,显露出了苍白的脸。 花溪烈从高空俯视着荒芜的国度。自豪地认为,她应该受到所有风国人的膜拜,应该被当作神灵,供奉起来。 陶醉了一遭后,她趁胜追击,把自身的妖力,化作灵雨,普洒在四方;把盎然的生机,注入江河,流向土壤的深处。又悄悄去烈国和昊国,偷偷迁来大批的鱼虾,大群的野兽。让他们从此在风国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一夜之间,田野里陈年的枯种,长成了丰美的稻谷。经历了发芽,抽条,结穗,到早晨时,已是金粒饱满,处处飘香。 当人们从绝望中醒来,饿着肚子走出家门,几乎怀疑自己置身梦境。他们在谷地里狂奔,呐喊,嚎哭。一个个,全都成了疯子。他们狂热地拥抱,每个笑容,都含着泪水。成群结队跪在田头,守护着上天恩赐的奇迹。 他们感恩的念力、与齐心的祷告,与满天源源不断的灵雨,相互呼应,产生了惊天动地之效。 天宫,专门搜集人间信仰的仙官,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因为开天辟地以来,像这样万民同心,共拜上苍的奇事,只有在伟大的救世主入世时,才会发生! 集泽仙官连忙使用“窥天眼”,向下界俯瞰。大吃一惊:竟有仙人作法,法力泽被整个国度! 仙官连忙搜集了由万民信仰而产生的福泽,跌跌撞撞地去向天帝汇报了。 而在下界,花溪烈看到人们竟在感激上天,她十分的不高兴。辛苦了一晚上,好处竟被别人得了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知道,万民崇拜产生的念力,比仙元还美味滋补呢!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应该感激的,可不是上界! 她冷哼一声,十分高调的,从空中慢慢飞过,令人群看到她瑰丽的彩衣,飘扬的衣带。并且,挥洒出五彩缤纷的花瓣,所到之处,仙气铺天盖地。 她向万民宣布道:“我的子民们,我是你们伟大的皇后,从今日起,你们将在我的护佑下,福泽绵长,生生不息!你们要信仰我,供奉我,奉我为你们的神明。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得到持久的庇佑!” 声音清越悠扬,在高空不断地回响,比真正的天籁还拉风。 她的子民们,全被亮瞎了眼!迷醉得神魂颠倒!万民齐拜,天下归心!信仰之力,犹如滔滔江水,向她汇聚。wWW.xszWω㈧.йêt 花溪烈又使用“化元咒”,将这些力量,全部化作妖力,纳入己身!滋补得神清气爽,妙不可言! 集泽仙官本要去向天帝报喜的,临走前感觉情况不对,因为下界喷涌的信仰,瞬间就消失了。连忙用“窥天眼”一看,再度大吃一惊! 好一个大胆的仙人,竟敢私吞仙帝的信仰力!集泽仙官觉得,这事儿必须彻查!搞不好自己立一大功! 于是,他一路向历凡司狂奔,去调查究竟是哪位仙人下了凡! 上界的时间,比下界慢许多倍。那集泽仙官到达历凡司,按人间的时度来算,尚需多日呢。他如何查探,后果又如何,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回花溪烈,她无法无天的作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当天空降下灵雨,让凋零的树木焕发生机,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时,京城的人们,也全都奔到街上,仰望天空,沐浴甘霖。 当有人发现,这甘霖竟能让老人的白胡子变黑时,全民陷入了疯狂!就连皇宫中,也沸腾了。 白莲老道活了二百多年,也没见过天降灵雨的奇迹,连忙结了跏趺,吸纳灵气。顷刻间,已丹田饱满,精神焕发,几乎要返老还童。 这时,花溪烈飞凌虚空,同样向京城的民众高调宣布,她即将嫁为皇后,这一份赐给万民的福泽,就是她的嫁妆!所有人,需得永记,此时承受了多大的恩惠!永远对她信仰、爱戴,奉若神明! 她往空中那么一飘,犹如神祇亲临,震动天地!京城陷入了狂热。大街上的景象,犹如群魔乱舞! 白莲老道、青芜道长也听得傻了眼!什么,这不是天降福泽?是妖精搞出来的?不可能,妖精会降灵雨? 别开玩笑!妖力怎么可能降下灵雨?!灵雨啊! 他们疾步奔向乾元殿的书房,向新帝求证!一路上,看到太监从宫门外,拿着各地加急的喜报,同样向乾元殿飞奔。 两个道士这才明白,原来不止京城降了灵雨。就连民间,也享受了同等的恩泽!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坐在龙椅上的幽若空,强压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对两个道士淡淡地说,“没错。说好了的,这是她的嫁妆。” 他的语气极其平常,好像对这些仅仅只有一点点满意似的。 白莲老道,得了失魂症一样说,“哎?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可是灵雨啊,连元神期的仙宗大能,也降不了这样的雨!还是全国范围的。她一个妖怪,怎么可能?” 幽若空一脸高深的说,“依朕看来,人家或许不是妖呢。你们又看不到原形。” 青芜和白莲更吃惊了,互看一眼,齐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幽若空心里也说不可能。 他的脑中浮现出她盯着他的脖子垂涎欲滴的模样,嘴角拉不住地上扬。怎么可能不是妖呢? 也只有妖做个法,要搞得天下皆知吧。 幽若空叹了一口气,幸福中有了一丝隐忧。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妖精做事太高调,顾头不顾尾。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姑且不论天界有何反应,光说烈国的那邪魔,岂能善罢甘休? 还有世外那些仙宗,会放过一个能降灵雨的妖精吗?想到这里,他微微蹙了眉,担忧更重了一些。。 第三十四章, 姑爷 花溪烈在外过足了虚荣的瘾头,才飞回了京城的林府。在花海包围的泉池中,舒舒服服地沐了浴。 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把“嫁妆”送了出去,还送得举国同欢,真好! 她心情愉悦,传音给幽若空,“怎样,你对我的嫁妆,还满意吗?” 幽若空喟叹一声,“满意极了。”他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深情的语气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花溪烈嘴角轻勾,“幽若空,你是有福之人。被我瞧上了。往后这天下,你要什么没有?” 幽若空失笑,又轻叹了一声。好像有叹不完的感慨似的。 花溪烈皱眉,语气不善道,“怎么?你不这样认为?” “谁说的?我当然是这样认为的。”他提高声音反驳她,过了一会,又柔声说,“我就是有一点怕……” “怕什么?” “怕你这样了不起,别人来跟我抢怎么办?” “谁要抢?” “比如,大陆之外有仙山,有各路本领强大的妖魔,若得知我风国皇后是如此了得的绝世美人,岂不纷涌而至?对了,还有一个躲在暗处的神秘人,挖空心思想娶你的” “神秘人?” “写信的那位嘛”幽若空忍不住提醒这家伙。 花溪烈听得好意外。没想到,他已如此弥足深陷,为了她患得患失。这难道就是话本中常说的,由爱生怖畏? 想到这里,她又有一点被取悦了。弯唇笑道,“你有危机感,是好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比你丑的人是不可能让我青睐的。” 妖精们交友,最最看重的就是脸了!更何况嫁娶?花溪烈在这方面,也不例外。 幽若空本来是在抛砖引玉,想劝她尽量低调的,一听这话,忍无可忍跟着跑题了,非常在意地说,“……要是比我好看的,就能让你青睐了?” “我没见过男人有比你更好看的。” 幽若空皱着眉,“总有会比我好看的。那你就会转而瞧上人家?” 花溪烈不耐烦起来,“你有完没完?” “……这事儿没完。”幽若空不满地嘀咕道。心里酸水汩汩的。 两人透过“传音镜”,你一句我一句瞎扯着,直到雨乔在花丛外汇报,“小姐,不好了,少爷回来啦。” 花溪烈冷冷地说,“林丰年回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姐,半路上林家的船遭到了强匪袭击,夫人惨死,老爷下落不明。少爷受了重伤,被人送回来的!” 花溪烈一听,顿时怒火那个中烧!好心情全没了!一掌击水,飞身出了泉池!杀气腾腾向瞥了雨乔一眼。 雨乔腿一软,往地上一跪,“雨乔总是给小姐带来坏消息,求小姐赐死。” “滚一边儿去。”花溪烈喝道。花丝一甩,探到林丰年所在的偏厅,径直从花丛上方飞了过去。 林丰年已经奄奄一息了。被人砍了数十刀,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到处是窟窿。舌头被割了,眼睛也被挖了!连鼻子也只剩了半边儿! 显然,受到了极端残忍的虐待。但是,他都被虐成这样了,还吊着一口气,连花溪烈也不得不惊奇。 她围着这几乎已算尸体的家伙,走了两遭,弹出一道妖力,仔细一探:他的体内居然有一丝魔息! 若不是这一丝魔息,早咽气了。 花溪烈的眉毛拧成了疙瘩:难道林丰年练过魔功?不会。若练过,她的幻香,不可能维持这么久。 那这丝魔息,难道是别人注入的?她想啊想,脑子凝滞着,根本动不了。 简直要气炸了!下手的人,是要狠狠打她的脸呐! 真是岂有此理!最关键的是,林振凯夫妇失踪了,这下子成亲怎么办? 花溪烈气极了,拧开传音镜说,“幽若空,林家出了事。有人在使阴谋!” 幽若空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整船的人死得只剩一个。林振凯也失踪了。”花溪烈充满杀气地说。 幽若空顿了一下,“我马上来。别怕!” “我怕什么,我想杀人!”花溪烈七窍生烟,恨声说,“谁敢要我守孝,不让我成亲,我就让谁死!” 幽若空咳了一声,轻轻地说,“又犯傻了不是?大不了找人装成林振凯便是,这点小事也值得抓狂?” 花溪烈一愣,瞬间如醍醐灌顶。对呀,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哎?早知可以这样,当初甚至不必去地府抢林振凯啊! 她心里默默流泪,狠狠自卑了一把:我真的真的太笨了! 不一会儿,幽若空、墨泠、青芜、白莲老道一行人,快马而至。就连鬼奴云玺,也被捎带了过来。 大家像过节一样,热热闹闹进了林府。一看到地上的林丰年,人人脸色剧变,不忍多看。当然,云玺并不算人,两眼窃窃地瞟着伤者,瞧得津津有味。 花溪烈坐在椅子上,不满意地说,“你把这些乌合之众带来做什么?” “乌合之众”们面色讪讪的,看着幽若空。 幽若空说,“他们是来感谢你的不过,这些压后再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何不救林丰年?” 花溪烈皱眉道,“不是还没给你看嘛!不看你怎知他被杀成什么样?!” 幽若空哭笑不得,“我现在知道了,快,快救他。好歹是一条人命。” 花溪烈站起身,手心向下,源源不断向林丰年注入妖力,默念“化元咒”,使其转为生机。又抬头对雨乔说,“去叫人打了水来,为他擦净。” 几个婆子一听,抢着去打水。 白莲老道默默旁观着,发现果然如青芜所说,所有下人的眉心,都有妖记。轻红色的,像花儿一样。 这么美的妖记,倒是头一回见到。可是,看她施救时,分明用的是仙元,白莲老道困惑极了:难道他真搞错了?也许人家额头上,根本不是妖记?wWW.xszWω㈧.йêt 青芜也一头迷雾。他现在,对自己的眼光,是越来越不自信了。甚至经常冒出怀疑,是否真的冤枉了她! 尤其当地上的林丰年,肉眼可见地长出眼睛、耳朵和舌头时,这种不自信迅速升华为彻底的自我否定。 一老一小两道士,各自在心里说,这怎么可能是妖精呢!这起死回生的本事,非金仙不能有吧!他们心有灵犀对视一眼,从彼此目光里确认了这想法,激动地险些跪下。 林丰年身上的窟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 当他清醒过来时,一看是日思夜想的宝贝妹妹,立刻哭了出来。泪水如同湍急的小溪,奔流不止。 整个人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脚。“妹妹啊,妹妹啊!” 花溪烈嫌弃至极,一脚踹开了他。这粗暴没人性的行为,把她的未婚夫看得眼皮直跳。 她走回椅子上坐下,用一家之主的口吻发话道,“都坐下吧。好好谈一谈,这里头一定有阴谋!” 幽若空在她左手边的椅子上入座,轻声对雨乔说,“端些茶水来。” 雨乔看了小姐一眼,不痛不痒地说,“好的,姑爷,我这就去。” 墨泠面无表情,仰头看房梁。对一国之君喊“姑爷”,天下世间,独此一家了吧。 不管别人服不服,他反正是服了!。 第三十五章, 口若悬河 在众人的“会审”之下,林丰年细述了遭袭的过程。为了讨妹妹欢心,讲得绘声绘色,像说书一样。就连他自己受虐的过程,也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把。 这口若悬河的模样,看上去特别的狼心狗肺。 “……当其时,我等刚过了福省渡口,丫鬟来报说,老爷跳水了。哎呀呀,我想不好!刚复活过来,为何要自尽?立刻拿了‘千里眼’看,发现他不是寻死,而是逃走了。当时,我那个心急呀如焚,恨之入骨,心想这老不死的,妹妹千辛万苦将他复活,居然不仁不义,半路逃脱,定然是害怕十五天一过,鬼差再来拿人。所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立刻下令调头死追!” 幽若空插了一句,对花溪烈问道,“你把他抢出来了,只让人活十五天?” 花溪烈皱眉,“怎么?有何不对?” “没有。”幽若空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边,“你是对的。来,喝茶。” 花溪烈瞥了一眼杯中的几片绿叶子,扭开头说,“不喝。别打岔。林丰年,你继续说。” 林丰年好像是争风吃醋得胜了似的,对幽若空得意一看,“于是,我命令全船奋起直追。谁知,那老东西不知得了什么助力,比一条鱼游得还快!追了半个时辰,也没捉住他。最终,却被他带进一个三角湾。三面环着悬崖峭壁,黑森森的,雾气遮天!我抬头一看,好家伙,山崖上站了一队蒙面人,从头到脚黑不溜丢,杀气腾腾!” 他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道,“这如何是好?我自知凶多吉少,赶紧下令水手射箭!你猜怎么着?那些人,被射中之后,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把箭一拔,就冲杀上船。比割稻谷还麻溜,把林家上下,五十多口族人包括水手,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说得唾沫星子直飞,神采飞扬。叫旁人看着,无不头皮发麻。 幽若空再一次打断他,“你刚才是说,那些杀手感不到痛?” 林丰年说,“痛不痛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就算被刀剑砍掉一只手臂,也能瞬间长出来。而且,奇怪的是,一点都不流血呢!”他不无卖弄地说,“你们说,奇也不奇?这是我经过的最大稀奇事儿啦!” 花溪烈表示不屑,“一种魔功而已。” 白莲老道捋须问云玺,“小邪魔,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名堂?” 云玺这几天被折磨够了,一听老道问话,如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一下。战兢兢向林丰年问道,“他们身上,是不是印着一只红色的鸟?” 林丰年又一拍大腿,“古了一个怪,你怎的知道?” 云玺支支吾吾的,“那个是魔道的顶级杀手组织。叫‘不死鸟’……” 花溪烈“嗤”了一声,“魑魅魍魉之辈,就喜欢给自己弄个神气名字!”她倒是忘了自己呢,当初为了给洞府取名儿,费了多少脑子,翻坏多少话本儿呢!小說中文網 幽若空嘴角抽了一下,问云玺道,“他们是烈国魔尊的手下?” 云玺连忙躬身回话,“……不,他们是魔道最神秘的组织,并不受魔尊指挥。真正的主人,至今无人知晓。” 幽若空看向师祖。白莲老道生怕徒孙瞧不起自己,莫测高深地说,“确实如此。” 幽若空一看,便知他瞎吹呢,默默移开了眼睛。【愛↑去△小↓說△網wqu】恰好花溪烈看过来,逼视着他说,“幽若空,他们为何要杀林家?” 幽若空啜了一口茶,再慢慢放下杯子,凝思道,“我有几点怀疑。第一,可能是魔道发现你救了风国,对你实行的报复。第二,有人想阻止你出嫁,这一点听上去荒谬,但从你上回收到神秘信件的事情看来,不无可能。第三,船是林振凯引过去的,而且以他一介老者的力量,居然让一条船追了那么久,说明他肯定与魔道有所关联。或许,是他请了魔道这样做,造成自己死亡的假象。” 花溪烈甩甩头,皱眉道,“……你慢些说,一下子说如此多,我都听忘了。哪三点,你重说一遍。” 幽若空噎住了似的,似笑非笑看着这只蠢妖精,心间的死穴又被戳中了。真笨啊! 他忽视掉随行几人复杂的目光,清清嗓子,把刚才说的,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花溪烈愣了一会,“那……到底是谁干的?” 幽若空安抚道,“别着急。我先问林丰年,你可记得你父亲与奇怪的人接触,或者直接一点,修炼过什么魔功?” 林丰年眼睛一亮,“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墨泠语气冰冷地纠正道,“林少爷,你应该称呼陛下。” 林丰年一愣,反应过来后,忙不迭说,“对对,陛下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爹他的确修炼过魔功。我们家不是祖传有心疾么,为了这破病,他四处求医问药。后来,在烈国我外祖家,结识一个道士,教给他一个法子,就是搜集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心脏,练一种功法,据说可以长生不老” 幽若空脸色难看地瞪着他。林丰年看了妹妹一眼,心虚得要命,讪讪地说,“我肯定没练,我妹妹也没练。” 幽若空说,“道士叫什么名儿?” “不知啊。”林丰年傻不愣登地说。 花溪烈好奇地问,“他一共取了多少心脏?” “呃,也就四五十个吧。后来,病反而更重了,就停下了。” 一屋子的人,冷眼看着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什么叫也就四五十个?! 花溪烈倒是没什么感觉,再一次看向幽若空。她的脑子有点乱,现在就指望他了。 幽若空艰难地从林家令人恶心的行径中解脱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问她,“那个神秘人,后来有没有再来过信?” 花溪烈一听,更加乱了。“为什么又问这个?” 幽若空若有所思道,“嗯,一种直觉而已。” 花溪烈便看向雨乔。雨乔本来一直默立在旁,和云玺一样畏缩着,被主人一看,顿时被激活了,精神勃发地说,“来的,几乎每天有一封。” 花溪烈吃惊道,“怎的没告诉我?” 雨乔扑通一跪,“小姐,您当时说过的,以后有这种信,再不要给您看啊!” 花溪烈木着脸,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幽若空瞅她一眼,对雨乔说,“还在吗?取过来我瞧一瞧?” 雨乔看着花溪烈,不买“姑爷”的帐。直到小姐点头了,才“腾”的爬起来,奔出去取信了。 屋内一时静谧。气氛有一些凝滞。 一阵沉默之后,墨泠突然出声道,“那个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不等幽若空说“别讲了”,立刻抛出了口,“陛下,您现在是九五之尊,各种称呼上,还请谨慎。不管对别人也好,还是陛下自称也罢,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幽若空抽了抽嘴角,故意来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墨泠静静望着他,十分崩溃:朕啊朕,你要自称朕! 花溪烈却接上话,“不对啊,幽若空,你应该自称朕。”话本里都这么写的!她歪头想了想,“我对着你,应该自称臣妾。但是对别人,就应该自称本宫。以后当了太后,就是哀家!” 墨泠激动得泪目,突然发现,这妖精好懂事。他还以为,她只会骄横跋扈地欺负人呢!花溪烈收到墨泠的眼神,得意地哼了一声:开玩笑,当她什么都不懂吗? 幽若空含笑晏晏,看着这只家伙,简直舍不得挪开眼睛。其实,她每一种表情,都与她强大的实力不相称,其落差造就的可爱,简直不能形容。 他发现,自己像高空坠崖一样在堕落,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通话,都会更喜欢她一点。起初,怀疑是被妖气迷惑了。但师祖说,他的眉间并没有妖记。 没有妖的印记,就代表没有中招?也许未必。幽若空觉得,他一定从某种不易察觉地角度,被这家伙蛊惑了。比别人更深,更无药可救。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半边身体幸福地往泥沼中沉去,另外半边拼命想挣扎出来。 这种感觉啊,哎,真是酸爽极了可如何是好啊?!幽若空面色恬淡,内心却如是忖道。。 第三十六章, 九转长生 不一会儿,雨乔拿了信来。足有七八封。 可见,神秘人每天坚持装神弄鬼!只可惜,林府上下一群奇葩,浪费了他的心血。 幽若空展开信件,阅得极快。花溪烈凑过去,才读了几个字,他就展开下一封了。 她懒得再看,只问他写了什么。 幽若空的眼神放空一会,似乎在思考,片刻,才接上她的问话,“从选妃大典开始之前,此人就一直在进行种种威胁。大意就是,若坚持嫁给太子,”他顿了一下,生怕别人不懂似的,备注了一句,“也就是坚持嫁给朕的话,林家人会一个接一个死去,直到全族灭亡。” 众人瞪着无知又震惊的眼睛看着他。 幽若空的剑眉微微蹙起,“在最后一封信里,也就是前天来的信上,他对你表示了极度的失望,预言林家将因为你,死无葬身之地。” 花溪烈冷傲地一笑,“林家上下,有谁不愿为了我死吗?”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侍卫仆妇们集体中了邪,往地上一跪,“愿为小姐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屋子里的雨乔和林丰年,也不甘落后,跪到地上狂表忠心。 一个个全都爱她爱到疯狂了! 幽若空的思路,被这帮人带偏得没边际。内心升起说不出的滑稽和无力感。 只见妖精挥了挥手,令众人起身,神色比他更像皇帝。 白莲、青芜、墨泠三人,诡异地沉默着,似乎被这气势给压得不敢抬头。 幽若空很“欣赏”地瞥了未婚妻一眼,轻咳一声,回到原先的话题,“从信中的蛛丝马迹看,此人似乎对未来了如指掌。他知道我的计划,也知道林家的动静。有可能利用这个先机,一早就控制了林振凯。” “那么,他是谁?”花溪烈问道。 幽若空无奈地笑了一下,“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得出结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应该与魔道关系密切。” 花溪烈失望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你真没用”这样的谴责。 幽若空被她看得冒汗,补充道,“此人在最后一封信上预言,你若执意成亲,婚礼大典的当天,京城将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死一百零八个贵族。” 花溪烈“切”的冷笑出声,“这种威胁对我有何用?死一百零八个贵族,我就不成婚了?真是可笑。” 一听这话,青芜和白莲道士,仓皇对视了一眼。幽若空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妖精没心没肺的样子,没说什么。 一直认真读信的墨泠,徐徐地说,“此人一方面号称对林姑娘情有独钟,另一方面,却巴不得她麻烦不断。他在一旁瞧得喜滋滋的。实在是自相矛盾啊。” 幽若空点头道,“依我看,他的所作所为,是唯恐天下不乱!” “但是,他为何将这些预言放出来呢,难道就为了让我等见证他的神奇?”墨泠十分不解。 “他的动机,是必须弄清楚的问题。”幽若空斩钉截铁地说。 花溪烈向众人扫视一圈,冷声说,“就算弄不清楚也没关系,咱们照样成亲。你就当没瞧过信!” 幽若空听了这话,有一种模糊的念头从心间划过。转瞬即逝,难以捕捉。他不由微微皱了眉。 青芜显然不同意花溪烈的说法,担忧道,“若真的死一百零八个贵族,怎么办?人命关天啊,陛下,请慎重考虑婚期一事!” 花溪烈立刻撂下脸子,“你说什么?想让我把你打回猪妖的原形?” 青芜脸一白,嘟哝道,“这事儿跟猪妖没关系!贫道就是那么一说。“ 白莲见状,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不要说!”他见这女子都怵三分,你才几分能耐,跑老虎嘴上捋须! 花溪烈见青芜服软,才冷哼一声道,“就算有人接二连三地死,也会有地府接着!你瞎担心个什么?!” 众人被她这种强大的逻辑所镇压,几乎无言以对。 幽若空本质上,也有点没心没肺,听了这话竟莞尔一笑。似乎颇赞同呢。【愛↑去△小↓說△網wqu】然后,兀自游离着,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而敲击手心,时而轻叩桌面。 当他的视线扫过云玺时,见这家伙神色僵硬,心中忽然一亮。他明白刚才那丝捕捉不到的灵感,来自哪里了! “云玺,”幽若空目光如炬盯着他,淡淡问道,“关于此人的行径,你有何见解?” 云玺像被虫蛰了一下似的,悚然一抽,畏惧地看了主子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幽若空见状,更不肯放过他。“说吧。” 这道简单的命令,透过契约枷锁,形成巨山一般的压力,让云玺避无可避,顷刻间魂魄就虚了。 他不敢隐瞒,连忙说,“此人的行径,让奴才想起魔道的一种功法。” 幽若空的星眸中,闪过一道厉光,“哦?” 云玺垂着头,不敢直视他,“在魔道,有一小撮人,练一种功,叫“九转长生功”。就是,拿至亲至爱的人,向魔神献祭,使自己重回过去……可以重活九次。一次次增加气运,锻造魔体,以达到长生之目的。” 室内落针可闻。除了花溪烈一脸不屑之外,其余的人都听傻了。墨泠咬牙切齿地想,魔道歪门邪术可真他么多! 幽若空冷声道,“继续。” “回到过去之后,通过夺取他人的气运,滋养魔体,延长寿命。一般而言,会利用所知的先机,将目标瞄准未来的帝王将相。通过干涉他们的命运轨迹,来剥夺气运。” 幽若空剑眉深锁,目光凌厉地审视着他。 花溪烈忽然一拍脑袋,指着云玺说,“对了,我记得那天搜魂,你也是练这功法的。对不对?别抵赖!” 幽若空倏然看过来,表情好像要晕了似的,“怎么不早说?” 花溪烈不高兴了,长眉一竖,“你当时只让我找破解邪术的法子!” 幽若空噎在当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瞪了她一会,见她要发作了,赶紧怀柔说,“好了,没怪你!关于这一点,你还搜到些什么?” 花溪烈瞧了云玺一眼,努力搜索回忆,突然提高声音说,“对,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因为知道,你会当上皇帝,所以很早就找上门,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然后利用这点血肉相连的纽带,准备把你献祭给魔神!后来,亏得你逃了,才没成功!” 幽若空面色铁青,目光静得能把人吸进去。而白莲老祖和青芜,早已按捺不住,凶兽一样揪住云玺,把他扁成了一个鳖孙。 倒是幽若空,很快从愤怒中恢复了冷静,“如此说来,你怀疑此神秘人写信的目的,是想改变朕的命运轨迹?” 云玺从狂风暴雨的摧残中,要哭不哭地说,“奴才以为,应是如此。”他说着,又有点心虚,别开了眼睛。 主仆契约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仆人再细微的情绪,主人也能捕捉到。几乎无所遁形。 幽若空目光如锥,审视着他的脸。“你还有什么瞒着朕?一股脑儿交代了吧。” 云玺连滚带爬,逃出两个道士的魔掌,跪在幽若空面前说,“事实上,陛下您的命运轨迹,早已被人改变得面目全非啦” 所有人大吃一惊。幽若空只淡淡说,“哦?” “在奴才的前一世里,您是出生在烈国的,贵为太子,一统大陆,成为一代伟帝。到了这一世,一出生就是苦命人。可见,有人早已下手,夺走了您一大部分气运。奴才当时……不过是匆忙赶来,寻一点残羹冷炙罢了。” 幽若空心头剧震!俊美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如一具青石雕。花溪烈却皱着眉心,什么前一世这一世的,把她完全绕昏了! 其余人等,惊悉幽若空竟有如此不堪的遭遇,全都含恨扼腕,无限感慨。 “既然朕已气运全无,这神秘人为何还装神弄鬼?”半晌,幽若空又问了一句。 云玺畏缩地看了花溪烈一眼,“依奴才猜想,此人恐怕已经历过这一世。最终发现,仍是陛下您赢了其余三国,一统了大陆!” “哦?”幽若空的神情没有丝毫触动,就事论事地提出质疑,“一个没了气运的人,还能赢得天下?” “有什么不能?”花溪烈不屑道,“有我在,将来整个三界,都是你的!” 幽若空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定。 云玺哈着腰,卑微地附和道,“确实如此。奴才的上一世,陛下您虽雄霸大陆,却终身未娶。为帝四十年,未留任何子嗣。这一世……却有了娘娘!娘娘如此无敌,恐怕元亥也不是她的对手。可见,无形之中,自有一双神秘大手,在为世界拨乱反正。邪魔外道再嚣张,终究是自取灭亡罢了!” 他这漂亮的谄媚话,叫所有人都冷笑出声。云玺自己,却一脸虔诚地补充道,“正如奴才,机关算尽,坏事做绝,到头来,还是得心甘情愿当一个没有自由的鬼奴!这下场实在是奴才应得的啊!” 白莲老道狠狠地说,“依我看,没叫你魂飞魄散,倒轻了!” 云玺浑身一颤,在白莲的逼视下,缩到角落里去了 至此,大家各想各的。室内只余杯盏轻碰,与啜茶的细微声。 花溪烈对这些费脑子的事,不怎么上心。也上不了心!总之,不管敌人是谁,也不管他有多少阴谋,一旦捉住杀掉便是了! 她一手托着头,半眯着眼,竟假寐起来。 幽若空倒是托着茶杯,出了半日的神。他知道,云玺没有撒谎。他能感受到,主仆契约的枷锁,对仆人会形成何等的威压。 所以,他前世为帝四十年,终生未娶,此事想必不假。四十年,没有一个女子入得了他的心!坐拥天下,却孑然一生! 到了这一世,却心甘情愿娶一个妖精!莫非,他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子? 幽若空把目光轻轻放在她的身上,不禁有些失了神。花溪烈感到他的注视,半掀眼皮看了看他,“想到什么了?” 幽若空答非所问,“不管怎样,婚礼会如期举行。两天后,朕亲自来迎亲。” 花溪烈维持着假寐的姿势,扬唇一笑。“很好。” 幽若空越来越让她满意了。。 第三十七章, 婚礼前一天 第二日的黎明,比往日似乎明媚三分。被灵雨清洗过的天空,纤云也无。晨曦如纱,笼罩着安静的皇宫。 喜事将近,满园的花木,比林家的下人们还疯狂,全部长成了如火如荼的模样。 幽若空寅时三刻起身,准备上朝。见天光似比往日更亮一些,往院中一瞥,整个人定住了: 只见红的,紫的,粉的,各色大朵儿的蔷薇,开满了宫墙。五彩的小野花,如锦毯一般,占领了青石小径以外的一切地方。 一夜之间,他所住的元熙宫,从每个旮旯角里,都冒出了花草,成了传说中的仙乡福地。 假山上下,松树、柏树、樟树、榕树等,长高了数丈,高耸入云。横向的枝桠,密密交织成了一片小森林。里面足以藏下一大窝的刺客! 亭台上,覆盖了如烟的紫藤。边上一排桂树,托出了一堆堆的金蕊。更夸张的是池塘里,残荷也复活了!大朵的红莲,开满了整个水面。 处处香气萦绕,五彩斑斓。他定在那里寝殿的窗前,一阵阵目眩神迷。半天,才哑然失笑: 这妖精,又作怪啦! 哎,不管怎样,活在一片花海中,总比蜘蛛洞和蛇窟,要好很多吧!如是一想,幽若空立刻觉得满视野的花,十分顺眼! 他循着遍地野菊围成的香径,往垂拱门外走去。一路走,一路赏花。 素来生活简朴,起居不让人服侍。元熙宫内,除了负责打扫和端菜的两个胖丫头,并无贴身的宫女和太监。 就算登基为帝了,也沿袭了旧日作风。 此刻,宫里为数不多的侍者们,聚集在御花园内,对着满园开疯了的花树。各个不知所措,又满脸惊喜。 见幽若空出来,纷纷下跪叩拜,“奴婢见过皇上,恭喜皇上。” “都起来吧。”幽若空说。神情几乎和从前一样,淡雅如兰。他自以为控制得很好,却不知所有人都听出来了:皇上是多么骄傲和幸福! 墨泠带着一小排侍卫,踏花而来。脚步发虚,神如梦游。鬼奴云玺,也随着队伍飘了过来。(因为是鬼,只有少数几个知情的人看得见他。) 到了幽若空跟前,各自下跪行礼。幽若空命他们平身,语气清浅柔和地说,“今日皇宫有此胜景,乃因你们未来的皇后是仙家托生。各位莫要因此大惊小怪。” 宫人躬身,齐齐说,“谨遵皇上御旨。” 墨泠也弯下腰,表示遵旨。大局已定,他唯有认命了。 昨晚,他已经把不当讲的话,对主子讲了出来:为龙体着想,千万不要洞房。 皇帝的回答,实在叫他意外。似乎有点失落地说,“愁什么?朕上赶着给她采补,她也未必要呢。” 墨泠听得满心迷惑,却不好再追问了。毕竟,那是主子房里的事。就算两人再交好,也不好过份僭越。 在御花园内,短暂停留片刻,一行人护驾往太和殿而去。 远远的,幽若空向太和殿扫了一眼,略微放了心。幸好,妖精没有把手伸到外廷来,否则上朝议事的地方也鲜花铺地,那种情景想一想,也叫他醉了。 * 早朝无事。除了各地关于农事的捷报,就是一干文臣的溜须拍马。 这帮人,是一路陪着老皇帝昏庸过来的,有的当官多年,从没办过正事。提出的政见,把幽若空听着要呕血。 他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的重臣们,突然觉得,真要死掉一百零八个贵族,也是极好的! 看看,堂堂的吏部侍郎,连字也不识一个!还不如他家的妖精!工部的老家伙,一脸的睡意朦胧,眼睛都睁不开了。户部的几个,口若悬河,说起来话来,像街痞吵架一样。 朝廷无人可用,这真是致命! 妖精虽帮他解决了最棘手的灾荒问题,民间作物复生,各地捷报频传,似乎不需励精图治,已是升平之世。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优秀的人才,精良的策略,再华美的大厦,也终将倾颓。 所以,重开科考是必然的。杀几个老臣,削几个王,也是必然的。只是这一切,都是两天之后,才需考虑的事。 因为明天,他就要成婚了啊。坐在龙椅上,幽若空带着一脸漠然的表情,静静地走了神 家是什么样的滋味,他从未体验过。 三岁的时候,娘亲被皇后毒死了。父皇对他,无暇管顾。他在宫里,像野猫一样长到七岁,被送给云玺当徒弟。 因为无法忍受魔功的残忍、邪恶,他带着一身血淋淋的伤,独自逃离出宫,被后来的师父鹿尘道长所救,带回了世外修仙。 只可惜,资质不被“清严经”认可。无法修炼本门的仙法。师父将他送往天海宗,灵毓宗等大宗门派。 没想到,却被人爆出来,是天生的魔种!各大门派,为免除后患,欲将年幼的他扼杀!他四处逃命,像臭河里的老鼠一样,过上了肮脏而恶心的生活。 然而,曾经的那一切,竟是被一双幕后黑手篡天改命造成的。他的心间,便无法抑制,涌起一道尖锐而深沉的愤怒:那个人,真的是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幽若空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星目变得一片幽暗冷沉 许久之后,他才放松了绷紧的身体,将思绪拉回眼下的现实。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过往怎样黑暗无望,他终究是挺过来了! 现在,即将娶妻,成立自己的家。 虽然,他对于即将娶的女子,并不完全了解。连她究竟是个什么妖,也不知道。但是,他却无比确定自己想娶她的心意。内心有个声音在说,不管怎样,一定得是她! 他的脑中,浮现出妖精的种种模样,冰冷的,妖娆的,狂傲的,残暴的,垂涎欲滴的唇角不禁泛起了温柔的笑意。 这种心情,如此浓烈、芬芳、柔软,是几天前给她簪花时,还不曾出现的。 好像一瓶刚从灵魂深处翻涌出来的老酒,发酵了许多许多年,在这一刻散发出了它醉人的香气!。 第三十八章, 贵族请命 帝王大婚,按说应该十里红妆,普天同庆,各种礼仪规矩,要一丝不苟地对付过去。【愛↑去△小↓說△網wqu】从民间到皇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全要讲究得很彻底。 就连喜服上一根丝线,也要精心挑剔着。无论哪一点马虎了,就会损害国家的体面。 可是,这场婚礼来得太急,三书六礼一概来不及准备。司礼官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幽若空倒是淡定,“急什么?朕的娘子,想怎么娶,就怎么娶。”一切规矩,不过是虚的罢了。 婚礼的前一天,他打发了宫里两位嬷嬷,去林府帮忙,吩咐说,“凡事听皇后的旨意,无需太多拘束。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个嬷嬷,一个姓姚,一个姓张,倍感荣耀地去了。自以为是最先伺候皇后的,把事情做好了,将来地位不可限量。 然而到了林府,发现上上下下,一片乱象,简直无她们的立足之地。 二十来个林府下人,为了几个陪嫁进宫的名额,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每人都想永远陪伴小姐,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雨乔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想将她撸下马来,顶替上位。这短短两天内,她已逃过三次毒药,一次暗箭,以及一次巫蛊之术,活在生死的边缘。为了捍卫自己的位置,雨乔也不惜一切代价,悍然面对一切敌对势力。 嬷嬷们到时,想见一见皇后身边的大丫鬟,却看到她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一幕,简直让一向拿规矩当命的嬷嬷们,感到天快塌了! 而这还不是最耸人听闻的。下人干架就罢了,主子也跟着添乱。 林府唯一的少爷,堂堂的国舅大人林丰年,竟然也想争陪嫁之位!苦于男子之身,诸多忌讳,他一番绞尽脑汁后,想出了一个妙计:就是变身太监! 于是,趁人不注意,操起一把刀,心狠手辣地自了宫!鲜血流了一地,惨叫声令人震耳欲聋。整个林府,乱成了一锅粥。更可怕的是,几个小厮受主子启迪,竟也想效仿! 两位司礼嬷嬷,对充斥着疯子的林府,感到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姚嬷嬷都急红了眼,“明日就是吉日,府上连陪嫁也没决定好!这这……成何体统!” 张嬷嬷倒镇定些,“此事还需请娘娘示下,该带谁,不带谁,主子说了算。一帮奴才下人,争得死去活来有何用?” 这嬷嬷嘴里不说,心里却想,皇后虽是仙子托生的,这治家的本事也太拿不出手了。 花溪烈是一片乱象中,唯一安静的人。外面乱成那样,她自然是知道的。觉得正常极了!不争不抢,不为她要死要活,才叫奇怪呢! 她就值当人们这样争抢,为她上刀山,下油锅! 嬷嬷们来请规矩,花溪烈只淡淡地说,“你们先回宫。明天,叫皇帝准时来接我就是了。” 她那比王母娘娘还威风的气势,岂是嬷嬷们敢违抗的。于是,两个嬷嬷一事无成,头重脚轻地回了宫去。 跟皇帝禀报了林府的情况,把国舅爷自己净身的事儿,天花乱坠一说,满以为皇帝会大吃一惊。 谁知皇帝听了,不过错愕了片刻,淡淡地说,“切,朕居然一点不感到意外。” 由于主子的放任,林府的闹剧,仍在持续的发酵之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府里头的事儿,很快被传了出去,成了贵族圈里的笑话。 可是,这笑话并未持久,就又被人置之脑后了。 因为当天夜里,不知从何而起的,贵族圈里头,传出了一个消息: 皇帝娶的不是仙子,而是妖精!他们的结合会触犯天怒,受到天罚。硬要成礼的话,将有一百零八个贵族惨死! 有人算了一下,京城里称得上贵族的人,有三王四公,各部大员,不算旁枝庶亲,只算嫡门正户,加起来正好一百零八口! 顿时,上层阶级炸锅了!一种恐怖的气氛,像浓雾一样弥漫开来:为什么?就算死,也死平民百姓才对,为何是一百零八个贵族? 一时间,人人自危,乌云罩顶。身份越高的人,越是害怕。婚礼当天早上,彼此相召聚头,议论纷纷。 “真的是妖吗?” “无风不起浪,我看十有八九。” “那要出大事啊!人和妖结婚,老天不怒才怪!” “那咱们不是死定了?天杀的,为何要死贵族?” 某大官道,“死了贵族,国家等于亡了,这还用问?” 此话一出,众贵族深以为然。一时,如坠冰窟,半边身子好像已被死神搂在了怀里。 武义王脸白气噎地说,“无论如何,这婚不能成!诸位大人,可愿随我进宫请命?” 吏部大人道,“皇上定已妖气迷心,你我前去,就怕……” 武义王之子幽若宁道,“就怕到时惹怒了皇上,说咱们集体逼宫!处死倒不至于,罢黜几个带头的,肯定免不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被浇下一盆凉水,各个六神无主,急得面红耳赤,好像已听到索命无常的脚步声。 忽然,工部的齐大人愤然道,“我就不信,百官联合,以辞官相逼,皇上会不让步?没了咱们,他一根光杆,如何当皇帝?” 幽若宁惊惧万分地说,“齐大人,你要死了!怎可如此大逆不道!慎言啊慎言!” 齐大人讪讪的,转眼又羞怒道,“命都快没了,还装什么呆鸟!诸位大人,圣上若一意孤行,娶妖精为妻,我齐某人,决意辞官。诸位大人可愿同进退?” 众人面面相觑后,相继说,“好,理当如此。”于是,商议一番,对好措辞,各自归家。不一会儿,车马集合在瑞和路上,浩浩荡荡向宫里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众大人整齐地跪在太和殿内,气势静默而逼人。不把皇帝逼得让步,誓不罢休。 与此同时,京城里的百姓们,也都得了消息。知道了贵族们受到了生命威胁,正在逼皇帝退亲。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对此议论纷纷。妖精一说,使得人心浮动,惊慌不安。但是,很多人又特别希望皇帝娶她,毕竟死一百零八个贵族呢,这样事,在许多百姓看来,简直是百年不遇的好事! 这个突发事件,给婚礼当天的气氛,罩上阴暗而莫测的面纱。皇帝究竟会作何反应,所有人都在观望之中。 墨泠来禀报贵族们的动向时,幽若空正在寝宫试穿喜服时,悠闲地对着靶镜中左右端详,一点不为他的龙椅担心。 墨泠倒是表情严峻,“皇上,可如何是好?” 幽若空说,“先让他们跪着。给周二铁传个话,把太和殿围起来。一个不许走。然后,再把师祖和师兄请过来。” 墨泠愣了一下,也不多问,径直领命而去。 太和殿内的时间,爬得比龟还慢!皇帝始终不出现,从来没吃过苦头的贵族们,跪得摇摇欲坠。 传说中,为了社稷跪上三天三夜的良臣,在这个国家是不存在的。大家的身子,就和老皇帝一样,早被掏空了。跪着的时候,腰子直痉挛,堪比受苦刑。 不多时,二十多个朝臣中,已有三成生出了悔意。寻思着与其向皇帝请命,不如逃出京城,找个寺庙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恨只恨自己当时太冲动啊! 这时,周二铁率领一批人马来了,身穿皮甲,手持利器,面如寒铁。踩着冷酷的步伐,在殿外设下重重包围。 众大臣傻眼了,什么意思,要将他们捉拿下狱?不是说法不责众吗,皇帝怎可如此? 武义王恶人先告状,“周将军,此乃议政之处,重兵包围是何用意?莫非你想造反?!” 周二铁面无表情,像一尊历经风霜的石雕,不发片言只语。可是,一旦有人想离开,他就六亲不认,怒目横刀地拦下。 大家面面相觑,背心直冒冷汗。看样子,是要弄巧成拙?皇帝真的不在乎做一个光杆?众大人有点慌了。 就这样,大伙儿集体被软禁在太和殿内。连一口吃的、喝的也没得到了。腰酸腿软,度过了大半日。 时间以秋季特有的节奏向前飞。转眼,到了迎亲的吉时。 瑞和路上,挤得满当当的,都是观礼的百姓。一直排到皇宫的禁区之外。赌庄再次开了局,押皇帝娶还是不娶的,各占了一半。 所有眼睛,都死死盯着紧闭的宫门。就像等待猎物出洞一样。 当一身红衣的皇帝,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出现时,瑞和路上掀起一阵无形的气浪,直接把气氛,推向了高点。 一百零八个贵族,这下死定啦!所有人感到一股扭曲的喜悦,并且,忍无可忍似的,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幽若空的迎亲人马十分简单。八个轿夫,八个宫侍。一顶凤轿。没有正规仪仗,也没有护卫。因为宫廷乐师都被他遣散了,连个吹拉弹唱的也没有! 娶的是个哑巴亲! 民间百姓成个亲,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啊。他做皇帝的,却一脸无所谓。领着他的队伍,从街道中央,悠然走马而过。 脸色平平静静的,红衣配黑发,玉面满光华。真是太俊美了,有点让人想哭! 随着皇帝的靠近,欢呼声渐渐止息了。观礼的百姓们,退潮似的集体往地上跪去。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仪式有点异常,新郎又太俊美,一切令人有惊心动魄之感。哪怕皇帝没摆皇家的排场,大家也敛气屏息,不敢发出一点杂声。 鸦青色的天空,明净得没有一丝尘埃。街边的树木,碧绿葱茏。小鸟在树间,轻轻地鸣叫着。空中吹着一阵阵温柔的小风。 所有人安静地跪着,被一种庄严的气氛,笼罩住了。 好像天地之间的一切,皆敛气屏息,注视着这个皇帝,去迎娶自己的新娘。 这里头,似乎有一种无以伦比的仪式感,令人绝对不忍亵渎!。 第三十九章, 艳气冲天 幽若空抵达林府前,花溪烈已出了泉池,用她的本体花瓣,变幻出了一套嫁衣。 只见那衣裳,红若云霞,炫若流光。安坐时,令满室生华彩;行走间,叫百花尽低头!穿上它,可谓是娇媚入骨,艳气冲天,与她傲视万物的神色,相映生辉,效果令人惊心动魄! 宫里来了几个嬷嬷,要为她开脸上妆、穿上皇家赶制的凤装的,被这神仙妃子的气势一碾压,连话也不会讲了。 花溪烈不把任何人放眼里,自己拎着凤冠,坐在喜堂里等。那我行我素的架势,叫嬷嬷们,大气儿也不敢出。 而林府的下人们,为她明争暗斗,血流成河,最终,只等来她轻飘飘的一句,“无需再争,谁都不带。” 众人如遭雷击,失魂落魄。 花溪烈全然不觉内疚。对她而言,林家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还要这些累赘做什么?! 林丰年听了她的话,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他不顾下面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跪到妹妹跟前哀求道,“……妹妹啊,你可忘了曾对为兄说过,往后跟着你,让为兄在天下横着走。现如今,你却要弃为兄于不顾,如何忍心啊!” 花溪烈一听,皱了眉。没错,是说过这话。既然说过,再把这家伙扔弃,倒显得她言而无信!传出去,平白落了“千娇百媚宫”尊主的名头! 如此一想,她只好勉强道,“既如此,你就跟着吧。” 林丰年惊喜若狂,飞溅着泪水站起身,立到妹妹身边,这就当起了陪嫁太监!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稀奇的事!堂堂国舅爷,把自己的命根割了,当妹妹的陪嫁,何其的耸人听闻!可在这个林府里,却又好像不足为奇 林丰年这一开先河不要紧,其余人等如何甘心?齐齐一跪,哀泣不已。 说他们忠心吧,大喜之日嚎丧,不懂事到了极点!说不忠心吧,一个个又愿为小姐去死。 目瞪口呆的嬷嬷们心道:奇葩的世界,我们真的不懂! 花溪烈不耐烦,正准备把这帮蠢货甩出去,赫然发现幽若空从花径那头来了。小說中文網 她从容立起来,把那凤冠,潇洒往头上一戴。冷冷睨着众人说,“都别哭了,除了林丰年,全留在府里等着。将来有用得着的时候,自会召唤。” 众人一听小姐心意已决,哭死闹死也打动不了她,只能抱着这句承诺,在府中等候了。便各自止了哭,作出一张张喜庆的笑脸来。 院子里,幽若空放慢了脚步。 纵然对新娘的艳光早有准备,这个当口,还是陷入了一阵恍惚,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脚连实地也踩不到了。 心间像被狂烈的疯马踩踏着,说不出的激荡!头一次,有了一种轻狂的想法:今生得此美人为妇,真是艳福齐天! 花溪烈伸出手,搭着新上任的小林子,准备向皇帝走去。嬷嬷慌张说,“娘娘,这不合礼法。您应该等圣上来迎请啊!” 花溪烈瞥了那嬷嬷一眼。老妇人被她吓得一哆嗦,闭口不敢再言语。却不知,花溪烈这回倒是听进去了。又缓缓坐回了喜凳上。 幽若空走进红艳艳的喜堂,望着他绝代的美新娘。用一种平淡又不失温柔的语调说,“皇后,朕来接你。” 花溪烈被他带入戏了,“娇羞”地站起来,“臣妾谢皇上恩宠。” 幽若空努力控制住想上翘的嘴角,以帝王该有的口吻说,“皇后果然贤淑知礼,朕很有福气。” 花溪烈抬起头,美目对皇帝上下打量一遭,“皇上的容貌俊美,勉强倒能配我。这福气,也是皇上应得的。” 幽若空忍俊不禁,又倍感无奈。唇角漾开一丝宠溺的笑,缓缓执起她的手,往林府外走去。 林丰年弓着腰,迈着别扭的小碎步跟了上去。 幽若空不禁侧目,故作不知地问,“这……他是怎么了?” 花溪烈没心没肺地说,“他想当陪嫁。就挥刀自宫,成了一个太监。” 幽若空的目光扫过林丰年的身体。见他簇新的外袍上,渗了些许血迹。身体不自然地弯着,脑门上布了一层细汗,显然是疼出来的。 可是,表情却始终保持着谄媚,小心翼翼地笑着,比宫里所有的太监都卑微。 幽若空不知怎么了,内心汩汩涌出的同情,溢满了整个胸腔。 他语声温和地说,“林丰年,朕就委任你当个内廷大总管。特准你修养七日,等身子恢复了,再走马上任。” 林丰年狂喜,脸上泛起讨好的笑,“回皇上的话,奴才不需要休息,今日就能走马上任。” 幽若空说,“这是圣旨。” 花溪烈见林丰年还想请命,冷淡地说,“不听话就滚回去。”这才把进击的太监,给镇压住了。 幽若空无奈地摇摇头,顿了顿,才牵着他残暴的新娘,继续前行。 穿过锦绣的花廊,精致的木桥,一路静静相携,走出了如诗如画的林府。身后,却遥遥缀着一帮默默泪奔的人。 迎亲队伍,停在了大门外。 因为林府的下人们,眼里除了小姐,谁也看不到,所以,这些人被丢在门口,连一口喜茶也没喝上。 他们不知所措地站着。一路跟过来的百姓们,张头结脑的,远远对这里进行围观。 花溪烈出来时,感觉气氛太安静了。皱了皱眉,不满道,“成亲怎可没有奏乐?幽若空,你这样迎娶我,也不怕丢人?” 宫侍们听皇后直呼皇帝大名,纷纷低头,屏住气息。幽若空温柔地安抚道,“朕是寻摸着,皇后一出场,自有仙乐奏起,就徒了一回省事……” 他还不了解她?哪一次出场,不是惊天动地,把自己捧成神的? 花溪烈一听他的话,冷哼了一声。“你倒乖巧,学会掏空子了。”她绕着那匹马,转悠了一圈。 马在她的注视下,四条腿都发了抖。 花溪烈轻喝道,“没用的畜生,不过叫你风光一回,慌什么!”她忽然抬手,向马身弹出一道妖力,又吹了一口气。 这匹黑色骏马,瞬间长嘶一声,像美人儿一样甩起了颈子。鬃毛飞扬之间,身体陡然开始变形!蜕变,再蜕变,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一头庞大的麒麟神兽!平白比原先的马,大出两三倍! 好家伙!只见它,长了狮的头,鹿的角,虎的眼,龙的鳞,豹的尾,麋的身,配一副金鞍银蹬,通身神仙坐骑的气派!摇头时,威风凛凛;扬起蹄,令人胆寒。轻轻一声闷吼,大地都在轻颤! 百姓们全都腿软了,跪在地上,不敢乱看。 幽若空倒是不怕,上前摸一摸自己的爱驹,无限感慨道,“这还得了,再叫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你不是要失落死?” 伪麒麟神气活现,对他喷了喷鼻孔。 花溪烈还不满足。又甩出一缕幻香,招来一群麻雀。吹了一口妖气,把它们变成了五彩迤逦的迦陵鸟,在半空轻轻吟唱起来。顿时,气氛变得无比喜庆。 她准备再招一群祥云来应景,忽然这时,一缕悠扬的仙乐天音,从天外缓缓地飘来! 它是那么飘渺,又无比清晰,温柔似水,轻盈如纱,洋溢着满满的宠爱和祝福。与迦陵的歌声,交相呼应,瞬间充斥了京城的上空。 花溪烈停住了,皱起了眉头。 幽若空见她神色有异,不禁说,“皇后,怎么了?” 花溪烈掉头看他,声音变得很严肃,“幽若空……” “怎么了?” “这乐音不是我弄出来的。怎么回事?” 幽若空微微一愣,“会不会是你天上的朋友?” 花溪烈缓缓地摇摇头。雪沙可没这本事。她的法术连百年小妖也不如呢! 花溪烈当场拨开传音镜石,联络雪沙。奇怪的是,一向眼睛不离下界的兔子,此刻竟然一点声音没有。 花溪烈皱着眉头,很不满意。 幽若空牵住她的手,看向漫天的祥瑞之光,“好啦,大喜的日子。且担待着些。不管怎样,此人必是一番好意呢。” 花溪烈没有言语,任凭他抱起她,坐上了麒麟。整个人有点失神地朝西方瞅着。 那里,竟有金色的神符在流动! 一向自信得没边没际的花溪烈,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闭上,再睁开。 没错,正是金色神符,缓缓地流动着。不断涌现,又相继隐没,对她昭告着一份至尊的神旨!。 第四十章, 神赐祝福 庞大的麒麟神兽,昂首挺胸,迈开了庄严的步伐。似乎为了方便人围观,它走得慢条斯理。 与此同时,天象又变了。轻柔妩媚的晚霞,铺满了天空,卷成一朵朵花,千姿百态,竞相绽放。 仙乐如同雨丝一样,静静向人间流淌。如此的缠绵,幽渺,每一声都含着诉不尽的温柔。 它让世界,沉入了梦境。每个人的灵魂,都在这一幕中,变得沉静,温柔,升起了对生命的敬畏与感动。 随着麒麟的前行,瑞和路上,赫然又出现了仙童的虚影。他们身穿金色华服,微微笑着,在麒麟的前方引路。把鲜艳的五色花瓣,撒向四面八方。 在仙乐声中,在霞光与花香里,新郎新娘作为天地之间唯一的焦点,受着万民的叩拜,走向皇宫的方向。 花溪烈坐在幽若空的身前,刚才的不快早已消失,相反,双目灿若明星,动容地说,“幽若空,这是神迹!” 幽若空倾身靠近她,“什么?神迹?” 花溪烈遥遥看着西方的天空,庄严地说,“没错。是神迹!宇宙众生,神为至尊!神的意念创造了我们,仙妖人鬼魔,无不是神的子民!” 幽若空半日才反应过来,无法不激动,“你是说,我们的婚事,得到了神的祝福?” 花溪烈抬起下巴,傲然地说,“没错。” 神迹祝福,不是开玩笑的! 三万年前,仙帝成婚,向神祈求祝福,共献祭了十万八千件仙宝,才堪堪得到! 而今,她什么也没做,居然看到西天现出了神旨,对他们赐予了祝福!花溪烈望着流动的金色字符。美艳的脸庞,绽放着明亮的光芒。 直到神旨消失,她才露出她傲视天下的笑容。偏过头对幽若空说,“你得记着,从今日起,你我是神灵认可的夫妻,日后胆敢背弃这份荣耀,我要你粉身碎骨!” 幽若空听得一震,胸口瞬间涨满了潮水,在心岸上“哗啦啦”冲刷个不停。 他不知哪来的不怕死的勇气,一条手臂竟箍住了她的腰肢,低声对新娘说,“好。我幽若空身无长物,唯一颗痴心而已。终此一生,我只把它给你!” 花溪烈掉过头,视线直刺他的眼底。“哼,只要我活着,无论你如何转世,都是我的人!” 幽若空露出醉人的微笑,“我就这么招你欢喜?一世不够,还要无数个来世?” “得瑟个什么!”花溪烈不满地瞪他,“你知道所有世界中,得过神迹祝福的,有多少人?” “哦?多少?” “不出五个。而且,大多是通过无数珍贵的献祭,才勉强获得的。而我们得到的,却是神主动的赐予!” “得到神的祝福会怎样?”幽若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花溪烈其实也懵懂,神旨上的许多字,她都不认识啊,悲催的! 她笼统地回道,“得到神的祝福,我们就能满天下横着走了。” “你本就是横着走的。”幽若空表示茫然。 花溪烈噎了一下,心说,也是。自己有点想笑。“总之,不管怎样,这个是了不得的好事。你且知道,就行了。” 幽若空向天上扫视一圈,“嗯,不过真确定是神迹?” 毕竟,这跟她搞出来的“妖”迹,没什么两样!都是怎么拉风怎么来,非要把这片天空玩坏了才罢休一样! 花溪烈答道,“我当然能确定。” “……别人也能么?” 花溪烈对他回眸,不可一世地笑了笑,“除我之外,任何的仙魔鬼怪都不能!顶多认为,这是天降祥瑞罢了。” 幽若空被她的笑容迷了眼,一时,竟忘了问为什么。只把目光凝注在她吹弹可破的侧脸上,痴痴的,再也舍不得挪开了。 花溪烈冷不丁抽了一下腰间的手臂,“箍着我做什么?放开。” 幽若空回过神来,口吻不无撒娇,“朕怕摔下去。” “没出息。”花溪烈斥了一句。 她现在心情特别好,并不跟他计较。若在平日,有人敢这样抱她,一条手臂铁定就被腐蚀成灰了。 万民虔诚地跪着,四下里,除了天籁仙乐,没有丝毫的杂声。这一对神仙眷侣,就那样坐在麒麟上,缓缓走完了二十里长街。 整个京城,都在做梦。直到帝后进了宫,在天台上祭了神,昭告天下,大婚礼成,这场至美的梦,才从京城这方天地,悄然而逝。其不可估量的余韵,在人们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从此之后,不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民间对皇后的信仰和爱戴,再也没有动摇过! 祭天结束后,皇帝将皇后送进了他的元熙宫。 因为群臣大逆不道,集体要“造反”,原定的宫廷盛宴,正中皇帝下怀的被取消了。直接入洞房! 按皇室的规矩,帝后理应各有寝宫。但是,幽若空似乎要藐视一切陈规,硬是把皇后的寝宫,安排在了自己的偏殿里。 花溪烈没有意见。就算给她一个破山洞,她也能弹指变作仙境。 这偏殿里,虽无奢华的宝贝,却也布置得别致温馨。尤其是地上铺的暗金色织毯,深合花溪烈的心意。她一向认为,只有稀有之物,才配得上自己。所以,一眼扫过去,心情是很舒坦的—幽若空虽然穷,为了娶她,却还是用了心的。 被褥,锦帐,屏风,全是新物件。还有一个美玉烁光的花瓶,里面装饰着一束喜梅。 花溪烈卸下凤冠,手指一弹,身上已换了一套雪粉的简衣。四个大气儿不敢出的宫女,瞧得目瞪口呆。 花溪烈一眼乜过去,“杵着做什么?都出去吧。” 一名大眼小嘴儿,满脸机灵样的宫女说,“娘娘,请问您是否要用些点心?” 花溪烈一顿,鼻尖似乎闻到幽若空血液的清香。喉咙里干渴极了。神魂轰然一炸,被压抑好几天的食欲,泄闸般占领了身体的每一处。 她冷冷地说,“不必。”往床上歪靠着,对宫女们挥了挥手。四个宫女对视一眼,悄悄地走了出去。 花溪烈听见,幽若空在元熙宫的主殿里,低声地问事。墨泠、青芜等几个乌合之众也在。 “启禀皇上,太和殿那边暂时平静。派在秋雪观的人手,也没发现任何可疑。”这是墨泠的声音。 青芜说,“现在已经礼成,是否要把人手撤回来?” “过了今夜再说。”幽若空说。 花溪烈只觉听了他的声音,也焦渴万分。闭了闭眼睛,极力沉下心来。越是美味的东西,越是要忍耐。她告诫着自己。 他是被神灵祝福的伴侣。她不能因为嘴馋,一下子失了分寸,把他吸成人干。一定,一定要细水长流 此时此刻,在京城某一处隐秘的居所里,一名男子因为这场离奇的祥瑞,满腔惊怒,惶惶不安。“怎么回事?前一世分明不一样” 此人个头不高,穿一身华服。白面红唇,眉间一点黑。眼珠子缓缓转动着,似在苦苦深思。阴沉的表情里,满是凶狠的算计。像狮子要吃人一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用手指,狠狠碾碎一个“召唤符”。 片刻之后,屋子里又出现一个黑衣人,头脸皆裹在黑色的兜帽里。 华服男子恨声问道,“为何一百零八条‘腐蛊’全没了反应?” 黑衣男子发出一种比地狱还阴森的声音,“所有蛊虫,听了那乐声之后,就没了动静。我们失手了。” “今晚,那些人必须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华服男子的命令,携带着致命的诅咒,沉淀到空气中。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身影慢慢地淡去了。只余一缕阴冷入骨的风,在室内萦回,最终归于无形。。 第四十一章, 血色洞房 一场惊心动魄的盛事过后,世界终究沉淀了下来。秋夜徐徐降临,似比往日多了几许清寒。 幽若空立在窗前,望着夜色中影影绰绰的花树,感到一丝不安。心头突突的。 去迎亲之前,这种不详的预感,已经存在。后来神迹出现,以涤荡一切的力量,镇压了他的不安。而现在,它又回来了,似乎还更强烈了一些。 幽若空轻叹了一声。转身向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宫女们,从回廊里离开了。 妖精在干嘛呢?不会是在画皮吧?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通体一凉。 他甩了甩头,心悸地想,“该死的,现在才想到这个,已经太晚啦!” “画皮”的杂念一经产生,就成了堵在心口的石块,气血都没法舒畅了。 他左思右想,决定先打个招呼再过去。拧开传音镜石,干涩地说,“皇后,你可歇下了?” “没有,在等你。”花溪烈嘶哑着声音说,“你快来。” 幽若空脊背生寒,僵了好一会才说,“朕……就来。” 偏殿里。 花溪烈一手托着头,侧卧在床上,姿势妖娆,粉衣清纯。若非眼泛红光,能令一切雄性陷入疯狂。 幽若空缓缓走进去,颤着心尖儿想,“今夜恐怕逃不脱。也罢,总有头一回。可是,真的不负隅顽抗一下了吗?朕好歹是个男人,以身侍妖,也得捞点本回来才行。” 正满脑子长草,杂念纷飞,却见皇后对他招了招手。幽若空一笑,走了过去,故作平静地说,“皇后眼睛红了。想什么呢?” 花溪烈坐直身体,并不回答。看着他时,眼里的岩浆,将近喷发了。 幽若空僵硬地移开眼神。看到桌上有酒壶,才想起合卺酒还没喝。这给闹的,一点规矩都没了。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硬着头皮,端至她跟前。 花溪烈接到手里,站起身来。勾住他的手臂,仰头喝尽。 两人握着空酒杯,默默对视着。 她的眼睛像一对红宝石,透明晶莹,冰冷无情。若盯着看,会被其中致命的诱惑吸进去。 幽若空忽然不怕死了,有点着迷的,伸出一根手指,抚摸她的眼角。 嗯,皮肤是温热的很细腻,很柔滑。无论如何也不像披了别人的皮啊!wWW.xszWω㈧.йêt 这个动作,让花溪烈眼里的红瞬间弥漫,如同开出了十里桃花。她突然一个踮脚昂头,准确地叼住了他的食指。 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切了下去! 幽若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手指抽回。上面一层油皮给刮喇没了! 他捂着手指,飘出好几丈,远远地说,“哇,你这家伙,是什么变的?!” “你想知道?”花溪烈向他逼近。明明看着很慢,一眨眼,却已到了跟前。 幽若空目光闪烁,狐疑地问,“我想知道,你就给我看?” “当然。如果你想看的话。” 幽若空一言不发,盯了她半晌,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咳,我只想问,你这模样,是你自己么?” “什么意思?” 幽若空苦苦组织词汇,寻找着不会触怒她的表达,最后,依然词穷地说,“也就是说……你化成人后,就是这模样?还是说,”他轻咳一声,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还是说,是从别的谁那儿,夺了一张皮?” 花溪烈顿时气得要烧起来,“你怀疑我是画皮鬼?” 她艳冠三界,居然被自己的新郎怀疑是画皮鬼?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拿花丝,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下。 俊美如仙的皇帝,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吃惊地瞪大眼,没想到她真的打他! 他第一个反应,是向窗外看有没有人! 没有。还好! 见她当真动气了,幽若空不怒不惧,反而有一点喜:这气急攻心的样子,就说明这皮囊应是真的了。 他顿时感到,心里的杂草消失了。当下,温柔拉住她的手,连连道歉,“皇后莫要动气,朕不过随便问问。” 她“哼”了一声,冷冷道,“幽若空,这一次原谅你,再有下回,道歉就没用了。” 她慢慢地靠近。眼如血色冰莲。妖娆而冰冷,没有一丝人性! 她凑上他的脸。花瓣似的嘴唇,从鲜血上流连而过。所经之处,一滴血迹也没留下。 绽开的皮肉,也在须臾间恢复如初。 花溪烈舔舔唇,对自己尝到的味道,满意至极。这小小的开胃菜,让她本已膨胀的食欲,瞬间达到沸腾状态。再也无法按捺,一口咬住了新郎的颈侧。 幽若空狠狠一颤!认命地闭上眼睛。 心口绷裂开,一股热流,冲向全身。血液四处乱窜。好似要走火入魔了! 他清晰地感到,颈侧的血管被尖锐之物挑开了。她颇具仪式感的,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将血液嘬了出去。 他报复性地将她摁在怀里,抱得死紧死紧。掌下的身体,出奇的又软又轻,啊!像猫一样的身体!还散发着致命的幽香!他毫不犹豫,将她整个儿托了起来。 她顾不上这些了,唯一在意的,只有涌入口中的香甜! 她的嗓子里,响起了野兽进食的呜咽!凶残,暴力,狂野!兽性全面被激发,要把他吞食入腹! 幽若空张口喘息着,心间被激起一种奇异又黑暗的快乐,冲刷着他的一切感觉!不一会儿,整个人都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颤抖如絮! 天旋地转的晕眩,向头部侵来。他心头一惊,连忙拍她的背,温柔地说,“好了,乖,差不多啦……喂,我不行了……” 花溪烈根本听不见! 这血液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甘美一万倍!比所有她吃过的仙元、妖丹、咒力、以及猪大腿,美出十万八千里! 她的五脏六腑要化了,骨头也酥了。兽血彻底沸腾。拼命要将他的血纳入己身。恨不得将此人,咀嚼得渣都不剩! 直到幽若空的身体,在她面前软下去,两人一齐摔倒,花溪烈才神智一清,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连嘴唇也成了白色!眼下也青了。昏死了过去!她伸手一摸,心口只剩下一缕残搏! 她舔了舔唇,愣了一会,连忙把人提起来,放到床上。源源不断,注入大量生机。 她注视着他灰暗的脸,平生头一回,对自己的“食物”产生了愧疚之意。 刚被神灵祝福过,就差点把伴侣吸死!她好像有点混账啊! 如此一想,毫不吝啬妖力,将其转化为大量生机,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幽若空终于悠悠地醒转,对上她的眼睛。这时,她眼里的红,已经消退了。又成了两块黑琉璃。 花溪烈有点不自在,垂下了眼睑,嘴角扯了一下,嗫嚅道,“呃……感觉怎样?我,一时竟忘了……” 幽若空心中一动。他从没在她脸上,见到过类似示弱的表情,这一刻,险被吸血致死的委屈,竟已荡然无存。 他趁机拉住她的手,温柔又戏谑道,“皇后可吃饱了?要不要再叫厨房送些果子来?” 花溪烈掀起眼皮,瞥了瞥他,“我从不吃果子。” “那……吃点肉?啊,听说你爱吃那个……猪腿肉,朕也命人备了些。” 花溪烈面无表情,“肉,我也不要吃。以后不要备了。”都是尸体上搞下来的,吃了掉她身份! 幽若空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新娘,打算只吃活体的鲜血!要命了! 这样下去,哪里供应得了她?一时间,他心里泪流成河:“神灵在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两人默默对望着,气氛实在诡异又滑稽! 这一刻,花溪烈莫名有点心虚,竟没法像以往那么嚣张了。弱弱地承诺道,“我以后尽量不对你发火,也尽量不打你。” 幽若空一听,立刻抬起手,肆意地捏她的脸颊。见她眼睛凶起来了,“看,这叫不发火?” 花溪烈强忍着,皱着眉头。对他这种骑到头上的行为,非常不甘心。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哄他!狡猾的人类! 就在这时,幽若空藏在袖中的传音纸符突然飘了出来,在床侧自燃开,发出了一道急切的声音,“陛下,太和殿出事了!鬼,鬼鬼!” 是青芜师兄! 幽若空一个翻身,猛地坐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青面鬼 一入夜,太和殿外的气氛,就悄然变得令人心惊。 最初,不知是谁先发现的,树枝的形状,仿佛成了一只只鬼爪。在风里一挠一挠的,好像要扑过来。 被囚禁了一天的贵族老爷们,全都吓得不敢看。就连周二铁的兵们,也一个个惊恐地瞪圆了眼。 渐渐的,极度阴冷黑暗的气氛,像铺天盖地的大网,从上方覆盖下来。 月光下,漫起了浓雾。灯笼的光,一霎一霎,忽明忽暗。 乍一看,竟成了一只只硕大的眼睛,透着雾气向人窥看! 周二铁也吓得浑身滚了一个激灵,大喝了一声,“谁!”。兵士们“刷”地抽刀,紧张地向四方戒备着。 殿内的贵族老爷们,早已三魂丢了七魄,连“救命”也喊不利索了,一个个抱成一团,恨不能插翅飞走。 大家的惊喘声,被无限放大,听在彼此的耳中,宛如成了鬼的喘息。武义王等人吓破了胆,拼命拉左右的人包围自己。 这时,浓浓的雾气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大地也开始摇颤!灯笼晃来晃去。飘忽的暗影中,太和殿堪堪成了阎王殿! 恐惧如尖刀,凌迟着人们的理智与勇气。有几位老爷晕了,有几位破声大叫,有的到处躲藏。 连周二铁这样的武人,也汗毛倒竖!紧握刀柄,随时准备全力一击! 第一声惨叫,来自一个士兵之口。这声音,直接割断了绷紧的弦。人们睁大惊惶的眼睛一看,天爷啊!只见雾气迷蒙中,一只青面白发的大鬼,正在吞吃人脑! 那鬼物,高足十多尺,状如泰山,面目狰狞可怖至极。它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抬起头来,发出哧哧的狞笑。粘稠的脑浆从它肮脏的獠牙上滴落! 这一幕,让殿内外彻底陷入了疯狂! 工部的齐敏之大人,径直冲出殿外,向雾气中的另一个方向逃去!另有几位刑部的,也孤注一掷,跟着往外逃。奔了没几步,又失心疯地冲了回来,“好多,外面好多!” 士兵们与高大的青面鬼战了起来! 只听得,“噗呲噗呲”,血肉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光是想想被鬼手撕裂身体的感觉,每个人已神魂俱散,大半的命已去了。 青面厉鬼,十分可怕。刀枪剑戟,全都无法伤及它们。而它们的爪子,却能刺穿人类的脑骨,像切西瓜一样,掏出里面的瓤,往嘴里塞。 转眼,丧失了五六个兵。一群青面鬼,约莫十来个,围在一起,分享着一场盛宴。 另有四五只,与兵士们缠斗着,抓到一个,就扔进“飨宴”中分食。 “将军,怎么办?”副将肝胆俱裂,问周二铁。 周二铁满目是疯狂的杀意,“快去,汇报皇上,请娘娘过来!” 正在这时,白莲老道和青芜从另一处赶来了。 只见那白莲老道,将除魔杖一挥,“金莲光眼”的光,荡出一个巨大的莲晕,以炫丽圣洁的方式,在漫天的浓雾中,辟出一大片净土来! 近二十只的青面鬼,顷刻间失了浓雾的掩护,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之下! 它们,一个个提着尸体,满口血淋淋的,冲天上看着。对殿内的大人们而言,这简直是一辈子难以忘却的噩梦! 白莲老道和青芜,到底是仙宗之人,除妖杀鬼的本事,毕竟学过不少。当下,齐齐怒喝一声,向群鬼攻来。 一个使拂尘,一个使法杖,不吝仙元,誓要戮尽吃人的恶鬼。 只见金光如浪如潮,冲将下来。众鬼受光明的仙力所刺,嗷嗷大哭,吼声震天。弱一些的,捂眼伏地,到处打滚。强一些的,一蹦三丈高,上天与两个道士战了起来。 “金莲光眼”这一招,是清严派的绝杀之技。虽斗不过花溪烈这等逆天的大妖,收拾几个恶鬼,倒还不在话下。再加上,前日降下灵雨时,白莲的道行精进不少,使起这一招来,比从前威力更猛。 强大的仙元压制,随着一阵阵“温柔”的莲花光波,冲击着恶鬼的戾气,一分一分将其战力消磨殆尽。 原是五六只大鬼围攻二人,不多时,“啪啪”摔下去三个。白莲和青芜,精神大震,在花溪烈那里输光的自信,又重新回归,更加奋力战斗起来。 不料,就在这时,远处月光下,飞来一条条黑影,如同游蛇一般,钻进了青面鬼的身体里! 瞬间,情况来了个大逆转:这些青面鬼,顿时涨大了十来倍,足有巨树那么高! 它们“嚯嚯嚯”喊叫着,重新将两个道士围了起来。 想必对修道之人的滋味,更加喜欢,兴奋得哇哇大叫! 青芜冷汗直流。苍天在上,这如何还斗得过?连忙撕破了传音符,赶快让皇上把那位请来吧。扛不住了啊! 白莲老道还嘴硬,“这等小场面,师祖岂会应付不了?何须打扰他们洞房?” 青芜大叫一声,“小心后面—” 只见,一头十来丈高的青面鬼,伸出爪子,把白莲整个人握在了手里,晃悠悠甩了两圈。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不知何故,它们瞬间竟似道行暴涨,白莲尽全力挥出的一束光,竟然毫无作用! 青芜肝胆俱裂,御起拂尘,冲过去救师祖。却被另一只鬼,以同样的方式捉住。 那青面鬼,咧嘴一笑,直接卸下青芜一条胳膊,往嘴里一扔,嚼豆子似的吃将起来。 青芜血流如注,疼得晕了过去。师祖爆睁猩红的眼,怒吼震天,“孽畜,放开他,放开他—” 那鬼蓄意要报复,挑衅地拆了青芜另一条手臂,递给旁边的同伴。 白莲急得眼里淌血,心全都裂开了,痛喘着哀求道,“你们吃我吧,放了我的徒孙儿!” 下面的所有人,注视着这一幕,避无可避,逃无可逃,集体陷入了深重的绝望 眼看着,青芜的脑子也快被掏了。白莲无能为力,仰天大哭!“救命啊,救命!”他实在没法了,拼命地喊道! 就在这时,握着青芜的那只鬼,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嘶鸣,像钢刀刮过石头一样,划破鬼魅的夜空。 它的巨手,生生被无形的东西,斩断在地,连着青芜也一起栽了下去。几乎是同时,捏着白莲的青面鬼,也发生了同样的状况。 惨叫一声后,像一只被戳破的大口袋,迅速萎缩成了一张皮。薄薄的一片儿,像锅底铲下的一张油垢的皮! 而白莲和青芜,瞬间被拖至十丈开外。 青面鬼们四处张望,各个捶胸顿足,仰天长啸起来。充满杀戮之气的吼叫,简直要把皇宫震碎了。 这时,花溪烈一身粉衫,凌空翩然而至。扫了一眼满地的残肢碎肉,以及吓疯了的人群,把她的花丝一甩,将白莲和青芜抛给了后面的幽若空。 幽若空见师兄没了双臂,浑身血流如注,顿时心如刀割,急红了眼。可是,转念想到他的妖精能起死回生,续两条臂,应当不在话下。心中才稍微稳当下来。 连忙用点穴法,封住青芜的伤口。又将急晕过去的师祖,妥当安置了,巴巴地望着妖精斗杀群鬼。 那些青面鬼,个头比殿宇高,胳膊比大树粗。行动却比游蛇还快! 花溪烈飞闪在其间,简直像蝴蝶一般脆弱。幽若空握紧了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若是她也打不过,他就冲上去,给那些鬼吃,让她找机会逃走……如此也算夫妻一场了。。 第四十三章, 花妖戏鬼 花溪烈最是好斗。与青面大鬼对上,非但不惧,反而亢奋至极!按说,她的幻香对鬼类最管用,只消甩几缕过去,管教它们当场受死。 可她虚荣作祟,觉得许多人瞧着,一上来就结束战斗,多么没劲。好歹打出几分热闹来,才为她的新婚更添彩头。 故而,她不用幻香,却从手心里伸出几十根花丝,控住众鬼的手脚,叫它们自己打自己。 她的花丝,无坚不摧,随心所欲。磅礴能拔山倒海;纤细能精微入毫。控制十来个鬼打架,宛如沙土里拔萝卜,一带就来! 更甚者,她还操纵它们互拆胳膊腿,塞进嘴里吃嚼。场面端的是令人发指,可她却开心得紧! 这种青面鬼,是鬼类中的低档货色。一旦开始残杀,便红了眼,死劲儿把残暴的手段,全都使到了同伴身上。 花溪烈飞凌它们的上空,如一个了不起的皮影师,表演着一场幕天席地的皮影戏! 那场面,只见是黄风滚滚,紫雾腾腾。恶鬼惨叫冲天,腥臭四处弥漫! 整个皇宫,处在一片地动山摇的动荡之中。众人险被皇后娘娘抖的这场威风,弄得粉身碎骨! 幽若空起初提心吊胆,看了半晌,几度想冲进战圈,代替他女人死。后来才瞧出来,她分明在寻乐子玩。不禁又气又笑,仰头唤道,“皇后,速速了断,下来救人!” 这妖精,真是一点分不清轻重! 花溪烈听他喊叫,这才意犹未尽收了花丝,清喝一声,妖力如飞花四散,将偌大的青面鬼阵,击得稀巴烂。 那些参天的巨鬼,漏了气似的,破破烂烂,摇摇坠坠地收缩,最后,各自成了一小张薄片儿瘫在地上,仿佛锅底铲下的一层老垢皮! 哪里还有丝毫的威风样儿!既邋遢,又猥琐。谁都能踩它们一脚! 花溪烈降下来,径自走上前去,提起一只鬼来,仔细端详。哈,这种薄片儿鬼,她倒是知道的。 是鬼类里头的鬣狗!最最下流无耻的东西。只要给一点好处,就能召唤它们。注入魔息也好,妖力也好,能使其膨胀,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花溪烈笑道,“这等便宜鬼,竟也能惹这一场大祸!”她捏住那只薄片儿鬼,用意念刮它的魂!那只鬼,发出了惨绝的尖叫来。众人无不捂耳! 花溪烈冷笑,“可知你祖宗的厉害了?!快带我去找那邪魔!” 青面薄片儿岂敢不应?泪流满面,在地上爬着,要领着她去。 幽若空急道,“先回来,救了青芜再说。” 花溪烈扭头看了一眼,顶嘴道,“有何要紧的,回来再说。待我先收拾了邪魔再来。” “你!听话,回来!” 花溪烈才不听,站在那薄片儿鬼身上,追寻邪魔的踪迹去了。 幽若空被她气炸了肺。又见青芜和白莲醒转,连忙安慰道,“师兄受苦了,莫要担心,皇后自然有办法。” 青芜“嘤嘤”喊痛一会,面上尽是冷汗。向那些薄片儿鬼扫了一眼,气若游丝道,“亏得皇上赶来了。不然,脑子被吃了,就算大罗金仙也就不活啦。” 白莲一听这话,又红了眼。冲上去,把那十几只薄片儿鬼,往死里凌虐了一把。 不只他,还有那七八个被吃了脑子的士兵,此刻成了冤死厉鬼,各个扑上来,撕咬那些薄片儿,场面乱成一团,像狐狸进了鸡窝。 众贵族老爷们,瞧得心惊肉跳。但是好歹,自己算保住了命,各自心怀余悸,前来拜见皇帝。三呼万岁,痛哭流涕。 幽若空何来的心思搭理这帮人,冷冷地说,“有邪魔千方百计置尔等于死地。回去必然还是个死。先回太和殿,过了今夜再说。” 贵族老爷们哭求道,“皇上,臣等家眷,可如何是好?” 皇帝道,“朕早已派人将他们集中在城外秋雪观中,重兵护着呢。” 不然,墨泠和云玺干什么去了?可不是干这差事去了。 幽若空垂下眼,看着半残的师兄,心中难过得紧。怪只怪他自己,终究不忍放任这些人命被邪魔害死。倒害得师兄吃这等大苦!更可怜的是,那些个兵勇,活生生被吃了脑子! 在人间,为了该死的道义和原则,要作出多少牺牲,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幽若空表面一如往常,内心却为此愤愤不平。这时,忽见众大臣的神色不对。抬头向远处一看,好家伙!只见青纱般的月光下,又来了一队鬼! 这一回竟是牛头马面!身高十尺左右,嘴脸狰狞。手里拿着银光闪闪的武器。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太和殿外走来。 众贵族们立刻作鸟兽散,屁滚尿流往大殿跑。把皇帝一人抛在那里。 幽若空瞅了这帮人一眼,心中冷笑道,“待明日,看朕如何收拾你们!” 他倒是不怕。这些牛头身上,分明穿着阴司的差服,又能拿他一介人间帝王如何? 果然不出他所料,牛头马面来到跟前,对他略一抱拳,瓮声瓮气说道,“叫陛下受惊了。有邪魔偷召地府的薄片鬼,我等前来拘拿!” 幽若空一听是这事儿,寒着脸道,“诸位怎不早点来?朕的兵士被鬼所害,死得实在太惨。不知阴差大人,对此抱何看法?” 他的意思,是少不得要在投胎转世上,做些补偿才对。 为首的牛头想了想,给出了他的看法,“确实很惨。幸亏被吃的不是我啊!” 幽若空一听,险些晕厥。心说,得了,这个比妖精还要憨!一阵无语后,尽量把话往简单了说,“这些鬼魂,暂时还不能拘走。待朕的皇后回来了,看她怎么说法。” 牛头互相看看,似乎拿不定主意。把目光齐齐瞅向为首的那一只。那一只倒是温顺,点头道,“好吧。” 幽若空有点意外它们的好说话,却没再吭声。只见,十来只牛头马面,各自打着响鼻儿,往石阶上一坐,像农夫坐田埂似的,悠闲地等起了人。 想必对缺胳膊少腿的见多了,地上的残肢碎肉,丝毫没引起他们的注意。过了一会,白莲老道提了那些薄片儿鬼,丢在牛头马面跟前。一起坐下,攀谈了几句。 老道与牛头们甚是投机。一时间,凶残的恶战气氛,竟好似淡了去。 大家有说有笑,差一点就要对酒当歌,唱人生几何! 哎!幽若空深深叹了一口气。 妖精怎的还不回来?他心里不安,拧开腕上的传音镜石,轻声对里面说,“皇后,情况怎么样了皇后?” 过了一会,传音镜里头,才响起花溪烈咬牙切齿的声音,“幽若空,那邪魔倒有几分破本事,我追到一个叫碧云轩的地儿,不见了。死活也找不到啦!气煞我,气煞我了!” 幽若空心里一动,碧云轩?京城有名的青楼,武义王府的产业啊! 传音镜里,花溪烈气得直嚷嚷,幽若空知她性子,此刻必觉得十分丢脸,连忙柔声哄劝道,“先回来再说。皇后怎能把朕一人抛在此处?被鬼捉走怎么办?” 花溪烈一听,这才略微消了气,“若不是因为你,少不得今夜挖地三尺,把那邪魔揪出来,叫他粉身碎骨才是道理!” “好啦,快回来。地府里来了人,说要把那些烂丑鬼带走。” 花溪烈一听,连忙提起跟她在一处的那只鬼,御风往回赶。几息功夫到了太和殿,落在了牛头们跟前。 双方一打照面,都是一愣。地狱的鬼差,谁不识得这位大神呀?此刻一见,简直想抱头鼠窜! 只有为首的那只,指着花溪烈说,“咦?你不是大闹地府的坏仙子嘛!原来,你就是这里的皇后啊!” 花溪烈也认出了它,傲然觑着那牛头说,“二牛,你上来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二牛 二牛听了花溪烈的问话,摇头晃脑把来意说了一通。 花溪烈冷冷地说,“这些薄片儿鬼,轻易就被魔召上来,是阴司的重大失职!吃了一回人脑子,什么罪也不必受,就回家了,哪有这等好事?这些被吃的兵,岂能同意?” 幽若空一听,在心中大声叫好。他家妖精该聪明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笨呐! 幽若空对周二铁使了个眼神。 周二铁早已湿了眼睛,看到皇帝示意,双膝“扑通”往地上一跪,“皇后娘娘,请为死去的儿郎们做主啊!” 顿时,死去的“儿郎”们,喊冤的喊冤,哭娘的哭娘,哀声连成一片。场面眼见着要失控! 二牛倒是淡定,劝慰道,“既投胎做了人,当晓得人生无常,一不小心冤死了,只能认倒霉。这年头,哪个鬼魂不喊冤呢?做人嘛,吃点亏是福分,地府补偿不了你,天道自会补给你!” 这些话,他的脑子是想不出的,可平日听金玹审案听多了,此刻信口就能拈来,听上去,颇有几分大彻大悟的味道。 花溪烈不接受这理论,冷酷地说,“二牛,小心我捶碎你的蠢脑袋!你们地府,如今谁在管事?传他上来!” “君上在管事啊。”二牛傻傻说道。 “谁是君上?” “你不是见过吗?”二牛迷惑地望着她。 花溪烈的眼睛十分危险地眯了起来,“金玹没有死?” 二牛看向同伴,不解地问,“君上死了?” 另一只牛头道,“没有,上回装死的。他老人家,哪会轻易死!” 幽若空一听,心里一乐。猜也猜得出当时发生了什么。想必是她去夺林振凯的魂,跟阎王斗了起来,最后却以阎王的装死收了场! 哎,这妖精! 花溪烈听到金玹装死,心里忽的窜起一道冲天的火!花丝一甩,把所有的牛头捆住,摔了个七荤八素! 她最恨被人骗,恼羞成怒骂道,“地府的鬼东西,今天一个别想走!” 二牛捂着屁股大哭,“你这坏仙子,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呐!” 他那海碗一般大的嘴巴一张开,声如洪钟,雷声隆隆!惹得身后一帮牛头,全跟着哭出来。 幽若空只觉得气血震荡,耳朵也快聋了。 白莲上来劝道,“哎,徒孙媳妇儿,依老道看,这事儿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不过是当差的,能懂啥?” 花溪烈凤眼一瞪,还要发作。却听幽若空道,“好啦,皇后,你亲自教训这帮人,岂不落了自个儿的威风?你是什么级别,它们又是什么级别?” 花溪烈一听,这话倒占几分理儿,便语气冰冷地说,“看在皇帝面上,且饶了你们。不过,谁也不许走,留下来给我卖命,等金玹那缩头乌龟寻上来,我自有发作的时候呢!” 众牛头一听,全都止了哭,个个喜出望外:留在阳间?好事儿呀!试问哪个鬼差,想回阴森森的地府去? 这真是一场意外之喜,一场正中下怀的绑架!可以留在阳间,还不必担负责任。【愛↑去△小↓說△網wqu】众牛头眼睛全都放光了。彼此相视,咧嘴而笑,推了二牛出来说话。 二牛低着头,羞答答地应道,“好吧,我等就留在阳间,为仙子卖……卖命!” 幽若空看着这一幕,嘴角抽得停不下来。悄声问爱妻,“皇后啊,这样不会惹祸?” 花溪烈瞪他一眼,斥道,“胆子怎的这般小?将来三界仙魔妖鬼人,全得听你的,怕惹祸怎么行?” 说得幽若空似笑非笑,哑口无言,她才对牛头们说,“去,把薄片儿拘起来,好好用一用刑!” 各牛头一听,用刑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呀,立刻积极地领命而去。他们携带了魂器,对鬼类最是抵效。当即,各种酷刑轮番儿上,太和殿外的石坪,成了新的地狱。 众贵族听得冷汗直流!个个见皇后如此威风,连鬼差也能号令,心内早已又怕又悔。 大家互相瞧了一眼,相继走出大殿来,纷纷来向皇后见礼。 “臣等拜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花溪烈冷煞地说,“给本宫滚一边儿去。碍了本宫眼,全都得死!” 众贵族讨好不成,反被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奔回大殿。这一幕,看得幽若空,要有多解气,就有多解气!Www.XSZWω8.ΝΕt 看来,这个娘子真是娶对了,对得不能再对了!一时龙心大悦,竟忘了被喝血时,有多么惨烈! 这时,青芜“嘤咛”低哼了一声。心里幽怨至极,简直快掉泪了:这帮人,自顾热闹了半天,就没人想得起救救他?!他都快死了啊! 幽若空猛然一惊,连忙拉了花溪烈,“快,救救我师兄!” 花溪烈不慌不忙走过去,低眉搭眼瞅着地上的青芜。先用刻薄的言语,把他损了一回。青芜闭眼装孙子,绝不敢回嘴。把她的冷嘲热讽一概当成补药,悉尽吃了下去。 花溪烈对这道士,总算羞辱够了,解了当初被他指认为妖的恶气(虽然她本来就是妖),才开始为他注入大量的生机。 青芜的胳膊,从断根处一寸一寸开始长,不到一刻的功夫,竟已齐全了!人一跃而起,生龙活虎甩了甩胳膊,看向花溪烈时,眼神里那个崇拜啊,简直无以言表! 幽若空放了心,温柔赞道,“皇后的法力无边,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朕可如何是好?” 花溪烈自然受用得很,不必多提。 二牛远远瞧着,撒蹄子跑过来,摇头晃脑,十分吃惊,“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们君上也没这本事!你一定是个金仙!超级的金仙!” 二牛激动坏了,凑近花溪烈,要蹭她的腿。被花溪烈一个眼刀甩过来,才打住这奇怪的动作。 青芜和白莲一听二牛的话,连忙对视了一眼!四目放出强光!若真是个金仙,以后清严这小门派,岂不是要骑在所有仙宗头上拉粑粑?! 白莲道士的嘴咧开了好大,看着花溪烈,眼神好亲切好温柔! 幽若空没去注意师祖的德性。他这时才明白,生白骨续死肉的本事,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他的心里喜滋滋开出一朵花儿来,哼哼,真是娶到宝贝了!哪怕这宝贝要吸他血,也是划算的! 花溪烈得了二牛的奉承,果断受了“金仙”的名号,骄傲之色溢于言表,“金玹那缩头乌龟,也配跟本宫相提并论?!” 她睥睨着牛头们说,“守着这里,别让这些大臣死了。要死也要等明日!免得平白跌了本宫的名头。” 二牛此刻最是服她,连声应承道,“仙子请放心。二牛绝不叫你失望。” 幽若空这时问青芜,“秋雪观那边,有没有动静?” 青芜刚滋补了大量生机,声音洪亮地说,“一切平静。让皇上受惊了,请皇上移驾回宫,保重龙体。” 里头的贵族大臣们一听,岂敢落于人后,纷纷跪下,也请皇上保重龙体。仿佛忘了,他们是怎样将皇帝丢给一帮牛头马面的! 幽若空冷冷一笑,寂然不语。少顷,方拉起新婚妻子的手,“皇后,先随朕回去吧。”。 第四十五章, 新婚之夜后续 新婚之夜见血光,对常人而言,是为大不吉。可对花溪烈来说,打打杀杀,难得一番热闹!回屋休息时,好像结束一场狂欢,浑身通泰! 唯一的不足,是没逮住那邪魔!这一点子遗憾,戳着她不容挑衅的傲气,令她每隔一会儿,就想炸毛。 “幽若空,你说,他究竟是谁?” “谁都有可能。”幽若空的语气,显得莫测高深。 “有没有办法把他揪出来!”她的“不甘心”顶在膛上,迫不及待想逮住那家伙,来个华丽的碎尸万段! 幽若空老谋深算地沉吟片刻,结论是:“暂时没有。” 别人或许不知,他今晚使了个引蛇出洞之计。蛇出洞了,惹得一番鸡飞狗跳,险把师兄、师祖吞吃了,最后还没逮着! 说不遗憾是假的。可他不能跟妖精活成一个调调,他是帝王,得老成,得深敛! 幽若空不着痕迹一转话题,把气氛引向谈情说爱的层面,“那邪魔端的是可怕。朕唯今之计,只有寸步不离皇后了。” 这语气,是深长的,似有绕梁三日的余韵。再配上他凝定的黑眸,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高贵而迷人的温柔来。 花溪烈心里一动。觉得这家伙在勾人方面,比九尾狐也不差呢。奇怪的是,她倒没有想抽他一顿的冲动。 花溪烈有点不甘示弱。她堂堂的大妖,手段上岂能输给一个凡人?当即,勾唇一笑,美目中泛几点星光,对他不咸不淡地瞥去,“你是我的人,自然有我护着。怕什么。” 这冷冷的柔情,叫幽若空一顿。浑身如过了一阵电。他忽然不管不顾,伸出双臂,把她抱在了怀里。 花溪烈摸住他胸膛里狂热的心,不禁暗笑,毛头小伙子果然段数太低。“搂搂抱抱做什么,小心被揍成猪头。”她赢了,却对战利品没啥兴趣,一把将他推开了。 幽若空怀里一冷,十分失望。忽然声音虚弱下来,扶着头说,“皇后啊,朕失血过多,有些晕眩。扶朕回寝宫可好?”说着,将高大的身躯靠过来。 花溪烈不知“怜香惜玉”,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敢骗人,就叫你晕过去再也醒不来!” 幽若空一脸严肃,“朕提醒你,要自称臣妾,要温顺,知道么?”说着,单手扶着脑袋,身体略微晃了一晃。 竟似真的晕眩! 花溪烈心中怀疑。她的生机注入后,连断肢也能重生,何况血液?论理,早该恢复了。 可他的样子,又不像作假。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花溪烈无奈地撇撇嘴,“幽若空,你可真没用。”一把搂住他的劲腰,腾空飞去。 飘过月下满园的花,回到两人的寝宫。花溪烈把他往主殿的卧室扶。 幽若空更虚弱了,“朕想与皇后同寝。” “本宫要修炼,没空陪你睡觉。” 幽若空垂着眼皮,藏住满眼要溢出来的笑,仍是可怜兮兮地说,“朕怕此处有鬼。” 花溪烈难得机灵,讥讽道,“你连妖精也不怕,居然怕鬼?” 幽若空倏然抬眼,定定地瞧她。这是她头一回承认自己是妖!猛然一听,他一颗心险些蹦出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两人静静地对峙着。天地一切,好像都隐没成了虚影,只有彼此,成了唯一真实的存在。 花溪烈挑衅地问道,“怎么,怕了?我看你有没有胆子,敢和妖精睡一块儿!” 幽若空满面烧红了。抿住嘴,别开了眼睛。默不作声,似笑非笑。花溪烈却只当他真怕了,虽在意料之中,却又莫名有点不爽。感觉被他嫌弃了。 她嫌弃他才是理所当然,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花溪烈冷哼一声,将他往床帐里一丢,“睡吧。”把个皇帝,摔得七荤八素。 幽若空轻声哀嚎了几声,翻身拗起头,看着那旖丽的身影离去了。不免摇头叹息,怔忡地笑了。 夜,平静如水。 幽若空本还提着一颗心,生怕秋雪观那里,会冒出一些情况。可是,邪魔一方似已偃旗息鼓,没了再度生事的勇气。 也许,被他家妖精的强大给吓住了。又或许,正在布置更大的阴谋…… 他一直坐等消息。到了三更过了,才解衣就寝。期间,脑中总是浮现她种种的模样。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深眠!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身,梳洗更衣。轻手轻脚走去偏殿,推门而入。绕过碧花的锦屏,来到内室,向里瞧了一眼:他的美人儿,侧躺在床上。一身慵懒的冷艳! 他静静一笑。抱臂靠向门框,赏画一般,目不转睛瞧着。 花溪烈早知他来了,慢慢掀开眼皮。对他勾了勾唇角。 霎那间的目光相撞,似给幽若空的灵魂,灌了一杯烈酒。一大清早起来,就开始醉了。 他缓步走过去,坐到床边,“换了地方,睡得可好?”语气那么温柔,连他自己听着,也陌生。 花溪烈缓缓坐起身,一抖衣袖,慢悠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是这天下的女主,怎么睡不好!” 幽若空失笑,眼波一转,牵住了她的手,“既醒了,就梳洗更衣吧。陪朕出去一下。”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看看太和殿的鬼还在不在……”还有那帮臣子,已经料理到火候,该“出锅”了! 说起鬼,花溪烈傲然道,“没本宫的命令,它们能去哪里?” 她走下床,手指一弹,身上变出一袭轻红的流云长衫。华美端重,而又不失简洁,令人眼前一亮。 不管穿什么,都是天下第一美!幽若空在心里惊叹地说。 花溪烈观他表情,似是十分羡慕。便朝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穿的是宫里绣娘制的龙袍,花溪烈不欢喜地摇了摇头,“龙这种畜生,荒淫贪财,卑鄙无信,你把它当宝穿在身上,也不嫌丢脸?” 幽若空啼笑皆非,“自古以来,皇家礼俗如此。” 花溪烈撇撇嘴,表示很嫌弃。手里捏诀作法,几息的功夫,空中现出了一套暗金色的帝服来。这是用她往年褪下的花瓣所变,样式参照了仙帝和妖王的帝服。流丽的暗金,藏锦堆绣,把山丘河流,尽纳于其中,却不显一丝繁杂。华而不糜,威而不戾,最合适身份至尊的帝王! 她得意一笑,“如何?” 幽若空第一眼见到,目光就挪不开了。再加上又是出自她手,怎有看不中的道理? 花溪烈将那帝服取下,交与他说,“以后你的衣物上不许再有龙。要换衣,只管找我。” 她指着他胸前,嫌弃地说,“你看看这恶心的龙爪子,多难看!” 幽若空发笑,不认同道,“天下多少人想穿还不能呢!”嘴上这样说,手却已解开腰带,脱掉龙袍。 见她不知避让,眼神清澈得近乎痴情。他明知是错觉,也莫名醉了一把。脉脉一笑,垂眸试衣,脸却又没出息地发了烫 帝服上了身,系好腰带。原就是绝世无双的人,此刻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帝王中的帝王! 花溪烈的目光,把他从头看到脚,“不错。我花溪烈的伴侣,就当如此威风!”幽若空哈哈一笑,目光肆无忌惮包住她。清雅温润的神采里,是早已藏不住的雄心,和与生俱来的帝王气概。 两人相携而出。 秋日的曙光里,满园松篁交翠,丛丛花发。滟滟小湖如玉,簇簇兰菊飘香。尐説φ呅蛧 元熙宫外,几个太监和宫女侍立着,见了这对神仙眷侣,惊艳得竟连下跪也忘了。人到了跟前,才慌忙叩拜。 这庞大的宫殿群落里,如今只留了少量的宫侍。按理儿,该比从前冷清许多。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只凭帝后二人的美丽,就全面占领了空寂的宫廷。只要二人往花园里一站,偌大的地方,全都满了!。 第四十六章, 帝王心术 幽若空牵着花溪烈的手,从元熙宫出发,路过含德宫、明光殿,洗墨湖,再从凤仪宫、永信宫之间穿过,一路直奔太和殿。 “日头出来了。那些鬼不会被晒化吧?”他好奇地问。 “不会。阳光到不了它们身上,同样,它们也感受不到太阳的暖和。” “哦?为何?” “不为何。神创世的时候,便是这么规定的。鬼就是这样一个物类。” “神,是所有世界中最大的?不可违逆的?” “差不多。”花溪烈淡淡地说,“再厉害的仙妖,也能被一个神念轻易杀死……但是,在古老的传说里,也有弑神者的故事。弑神者是什么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絮絮叨叨,聊个没完。与其说像新婚燕尔的夫妇,倒更像一对爱说悄悄话的小伙伴。 不一会儿,到了太和殿外。 周二铁和他活着的兵,苦大仇深立在墀阶上。不无羡慕地瞅着死去的战友们。 此刻,他们坐在高高的树顶上,听二牛等鬼差,一起讲那地狱里的血腥事儿。 白莲御剑飞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那群薄片儿鬼,被折磨得皱巴巴的,挂在树梢儿上。用银色的魂绳捆绑着,成了一堆烂咸菜头。 青芜一人孤僻地坐在树下,结了跏趺,似乎不想跟二牛这帮牛头马面为伍。 幽若空轻声地问花溪烈,“为何这些鬼,所有人都能看到?” “鬼类的一个特别本领,就是想让谁看到,谁就能看到。不想让谁看到,那人就看不到。当然,对本宫这样的人而言,就另当别论了。” “哦,原来如此。”幽若空恍然,内心免不得一番惊讶。 二牛见了花溪烈,立刻过来献媚。白莲和青芜也过来,拜了帝后,恭贺新婚之禧。神色间,少不得对般配的二人,流露出几分惊艳。 殿内的大臣们听见动静,纷纷手忙脚乱地起来,整理仪容,向帝后叩拜。 幽若空冷扫一眼。低声对花溪烈说,“皇后稍等片刻,朕去料理一些事。” 花溪烈对二牛说,“你过来,本宫有话问你。”便带着他们去阶下树荫里,逼问金玹装死的事儿。 幽若空进入大殿,从群臣中间缓步穿过,面无表情向上方的龙椅走去。 他虽然年轻,却比同龄人更多一份成熟。此刻沉着眉眼,清冷的面庞上,自带一股王威,君临天下的气势,凛凛而出! 众贵族无不感到心悸,伏在地上齐声道,“臣等误信谣言,罪该万死。” 幽若空的视线扫过这帮人,半日才开口道,“朕听说,各位卿家要辞官归乡。” “臣等不敢。” “有何不敢?”幽若空的语气波澜不兴,“朕又不会不准。” 大殿上鸦雀无声。大臣们开始出冷汗。各自心里明白,这是要秋后算账了。虽有法不责众一说,但是新帝的背后,是强大的仙女撑腰,谁也保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还有现成的牛头马面啊!一旦被杀死,连厉鬼也当不成,就被领下去啦! 众大人想到这里,冷汗冒得更汹涌了。 齐敏之第一个跳出来表白,“微臣誓愿报效朝廷,为吾皇出生入死!” 大家一听,集体把目光射过去,心里痛咒这奸货,当初是谁挑唆了这事儿!还不是他?害得大家险些被鬼吃掉脑子! 幽若空似乎被齐大人的忠心打动了,赞许道,“齐大人果然是一介忠臣。你告诉朕,这次的逼宫事件,是何人指使?” 齐大人心里一突,“逼宫”啊!皇帝把这事儿定位得好严重啊,这是打算杀几个了! 齐大人毫不犹豫栽赃嫁祸,“启禀皇上,臣本来在府里好好用着早膳,杨大人府里的下人,拿了帖子来请,说是有急事儿相商。臣一时糊涂,就跟了他们去!” 杨毛根大人的怒火直冲脑门芯,啐了齐敏之一脸,“启禀皇上,臣要揭发这个大奸臣。” 皇帝一派云淡风轻,“哦,杨大人,你要揭发齐大人?” 杨毛根痛心疾首道,“其实,臣等是受了齐大人的唆使和逼迫,才干下这等蠢事的。他说,到了这份儿上,不想再当什么呆鸟。若以集体辞官威迫您,您肯定不敢当光杆儿皇帝。微臣一时糊涂,受其诱骗,求皇上为臣作主!” 此话一出,得到广泛一致的响应。众人的矛头,纷纷指向齐敏之。“杨大人所言属实,求皇上作主。” 齐敏之脸色惨白,岂能坐以待毙,立刻张嘴反咬,“皇上明鉴,微臣有何能耐,骗得了如此多人?臣”他阴狠地说,“臣确是受人所骗!事先根本不知他们会对皇上不敬!” “哦?”幽若空的眼睛亮得像刀光,“齐大人背后,还有人指使?” 齐敏之一听势头更加不对,更急着寻一个替罪羊:“臣是误信了武义王的挑唆和欺骗!” 武义王立刻怒目圆睁,“齐大人,你血口喷人!” “何为血口喷人?武义王,你敢做,就要敢当!你背地里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幽若宁被收为皇义子,你就动了心思,想夺取皇位。你敢说,把大家哄骗过来,不是怀着叵测的私心?” 武义王气得浑身乱战,指着齐敏之道,“好你个大奸臣,胆敢陷害忠良!皇上,臣绝无谋逆之意!齐敏之血口栽赃,欲陷臣于万劫不复之地!皇上明察啊皇上!” 大殿上,人人自危,急着想寻代罪羔羊。狗咬狗的,吠成一气。 皇帝坐在龙椅上,时而来一句,“杨大人,你怎么看?”时而又问,“李大人,果有此事?” 时而再问,“石大人,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莫非你才是始作俑者?” 在他不着痕迹的推波助澜下,众臣互揭老底,把各种黑暗猛料,一个个的往外抖。谁贪污,谁杀人,谁欺男霸女,谁背后诋毁圣上,谁家里金银财宝无数…… 呵,就连爬灰的那档子事儿,也曝光了出来。 等大伙意识到中了皇帝的计,已经为时已晚! 墨泠提着纸笔,从殿侧而出,旁若无人对皇帝一躬身,“启禀陛下,方才所揭罪状,已一一记录在案。” 幽若空威目一扫,冷冷地说,“全部彻查。” 众大人面色青白,汗流浃背,伏地道,“臣等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 幽若空又说,“此次事件,虽起于谣言,但诸臣为一己私心,集体逼宫已成事实。始作俑者,按律当斩。来人,将齐敏之拖出去。” 墨泠把手一挥,两名侍卫进入大殿,将脸上凝固着扭曲表情的齐敏之,往外面拖去。 齐大人死到临头,惊恐万状地嘶喊起来,“冤枉啊,皇上,冤枉!”可是,却被越拽越远。 过了一会,惨烈的“啊”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杀伐,让众臣集体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天威砸下来,血溅当场。 这时候,大伙儿这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皇帝,是多么不好惹的主! 幽若空又说,“将武义王打入天牢,彻查谋反一事。一旦属实,满门抄斩。” 武义王刚落定的心,顿时被一榔头敲碎了。“皇上,冤枉啊,都是那齐敏之栽赃陷害!” 喊冤的声音,凄厉地绕梁回荡。皇帝一脸漠然,任由他被押了出去。 大殿内,落针可闻。众臣各个噤若寒蝉。 幽若空让这股沉重的恐惧,在大殿上萦绕着,并不说话。不把众人吓得透了,不肯罢休。 良久,又来了一句猛的,“墨泠,此事还需彻查,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幕后有一双黑手在扰乱朝纲!不将此人揪出来,朕心难安。” 墨泠铿锵地说,“是。” 内心却默默流泪了,“幕后派人散布传言,搅乱一池浑水的黑手,不正是陛下您吗?帝王心术啊,真的好可怕!” 龙椅上这个浑身谪仙气质的男人,天生就是个帝王啊!墨泠虽是他的好友兼心腹,此刻作为最知情的人,免不了也遍体生寒了。 幽若空又用平淡的语气,下了一道旨,“向各州府传令下去,我朝于一个月后,举行文武大比,广邀天下英才参加。前十甲者,奖白银万两,四品以上官职。各位爱卿,需尽心尽力,将此事办好,不得有误!” 众臣冷汗淋漓地说,“遵旨!”谁还敢不把皇帝放眼里!。 尛說Φ紋網 第四十七章, 鬼探子 齐敏之被杀了。二牛就在旁边,顺手就把他的魂给拘拿了。为难地说,“仙子,这可怎么办?他去了地府,向君上告密如何是好?” 花溪烈眼珠子一转,出来一个粗暴有效的主意,“牛头不是爱吃鬼魂的么?” 二牛挠挠大脑袋,难为情地说,“君上不许吃。” “本宫允许。你把他吃掉吧。” 齐敏之一听,撕心裂肺求道,“娘娘饶命啊,娘娘,魂魄被吃,小的连转世的机会也没了,娘娘不要啊—” 花溪烈捉起他的魂,往二牛大嘴巴里一塞。那齐敏之哇哇大叫,众臣见了,各个吓得不能走路。 幽若空出来,见他们捉了齐敏之的魂魄,不禁哭笑不得。杀掉一个人,他还在这世上嗷嗷叫,这跟没杀有何区别? 他冷着脸走上前去,把齐敏之从二牛的血盆大口拖出来。建议说,“要不,把他也变成鬼奴吧。” 齐敏之一听,感激涕零地说,“多谢陛下救命之恩。”显然忘了,刚才是谁要了他的命。 花溪烈讥讽地说,“做了鬼奴,永世不得轮回,终生只能忠心于一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愿意?” 齐敏之心想,总比连魂魄都没了好啊!“回娘娘,奴才愿意为陛下效忠,永世不入轮回。” 花溪烈阴测测一笑,“好吧。别后悔。”当下取血、制契。不多会儿,齐敏之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主仆枷锁。 齐敏之眼里的皇帝形象,高大成了一座山,他肝胆俱战,畏畏缩缩对皇帝拜了下去。得了一句“起来吧”,才敢退到一边。目光向不远处的树下自己的尸体瞧去,刺眼似的,立刻又收了回来。 荣华富贵如浮云,碌碌一生终是空!只恨这份领悟啊,来得太迟!如今身死如狗,万事皆休,真是叫人悲从中来!只是事已至此,再也无力回天了。 恰在这时,云玺从秋雪观回来了。一眼看到齐敏之,幸灾乐祸咧开嘴,嘿嘿一笑。 两个鬼奴大眼瞪小眼,新鬼看旧鬼,心里都在骂对方不是好东西。 幽若空长身玉立,环视着石阶下一大帮子形态各异的鬼,再度感觉,世界何其的陌生。 他笑了笑。双目如两口深井,反射着清灵的幽光,从这些鬼身上缓缓扫过去。 突然作妖似的一笑,把花溪烈拖到一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花溪烈瞪着他说,“你这个狡猾的人类!” 幽若空含笑瞧着她,眼睛因为温柔,更显深邃宁静。“去吧,皇后。要悄悄地说。” 他让花溪烈做什么?不过是因材施用,把这些鬼派出去,做暗探!一来,查找可疑的魔道中人!二来,监控大臣们的行为。 鬼类可以随意隐形,岂非一件大大的便利?不利用未免太可惜。 于是,花溪烈把八个兵鬼、十三个牛头召集起来,暗搓搓进行了一番交代。 幽若空也对自己的两个鬼奴招了招手。云玺和齐敏之,立刻飘上前来,俯首听命,“主人。” 幽若空默了一会,轻声地说,“你二人去武义王府,严密监控幽若宁的动向。有任何可疑,即刻来报。” 两个鬼奴不敢多问,低头领命而去。 二牛瓮声瓮气地说,“仙子,这些薄片儿怎么办?” “你吃了。” 二牛打了个寒颤,为难道,“地狱里的人,就算再饿,也不吃这种东西。” 花溪烈向地上瞅了一眼,的确有点为难人。想了想,抬起手,把它们收进了噬妖宝戒里(这宝戒里的仙灵没了,当一个装鬼的空间也不错)。 幽若空注视着她的动作,无奈又好笑,轻轻叹了一口气。 * 再说齐敏之和云玺,领了主子的命令,飘上街头。正遇到齐家两个儿子,披了麻衣,领了几个担夫,去太和殿收尸。 齐敏之想起一世富贵荣华,蝇营狗苟,转眼成了云烟,内心甭提多么凄苦。心里一横,在两儿面前现了个身,说道,“我儿莫哭,且听为父肺腑之言。” 两个儿子傻在当场,“爹爹,你没死?” 齐敏之叹道,“死啦。为父如今是鬼。你们听父亲的,赶紧收了那臭皮囊,草草埋了便罢。皇上如今,要下狠手整顿吏治,为父从前贪墨的银钱也藏不住啦。速速上缴国库,向皇上请罪。然后带了母亲,回故里去吧。不必再图谋富贵,平安度日要紧。切记啊切记!” 二子惊疑不定,打量这只鬼。感觉和人没有两样。正要问话,齐敏之被云玺拖了就走。 “好大的胆子,胆敢背着主子,相帮于家人,看我不告你一状!”云玺邪恶地说。 齐敏之气恨不已,张嘴就咬了云玺一口。 两只鬼奴,立刻就撕打起来,谁也制服不了谁。一路打得惨烈,到了武义王府,才堪堪停下。 武义王下了大狱,就是家里的一根顶梁柱倒了。大厦岌岌可危,人心惶惶,各为自己图谋。王府上下,乱象丛生。 不知皇上是否有意放过这位皇叔,罪名定的是谋反,到现在,抄家查案的人马却还没来。 对这一大家子的处置,皇上也只字未提。 为何要如此?连云玺这阴谋家,也不理解了。两鬼四下飘荡搜寻,很快发现了幽若宁的院落。 幽若宁的神色极度不安。脸上有残留的泪迹。目光也没个焦点。头发蓬得像一只炸毛山鸡。正是承受巨大打击后,失魂落魄的模样。 武义王妃唱戏一般,哭进了院子,“儿啊,趁皇帝还没想起要处置咱们,你赶快逃吧!能逃多远是多远!” 幽若宁意态如灰,凄然道,“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我幽若宁的立足之处!” 王妃“嘤嘤”哭道,“都是你那死鬼父亲,被这皇义子的身份弄昏了头!到头来,害得全家要陪他死!” 幽若宁苦笑道,“父亲何曾真的做过什么?”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句,哀命运之不公,叹天子之无情。话虽有大逆不道之处,却似乎没什么异常的。 齐敏之悄声道,“皇上究竟要咱来看什么?” 云玺并不回答,只用阴鸷的眼神,紧紧盯着幽若宁那张清秀而悲伤的娃娃脸。 过了一会,母子俩议定了一个不是对策的对策:就是要忠于君王,什么也不干,只等宫里来人抄家。要杀要剐,全凭天命! 幽若宁将母亲送到门口,哑声劝慰道,“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看皇兄能否念在往日情谊,饶了府中妇孺,其余的,只看老天的意思吧。还请母亲莫要再哭了。”Www.XSZWω8.ΝΕt 这一切,听上去催人泪下。忠君之心意,也可歌可泣! 齐敏之看了云玺一眼,忍不住用肘子碰了碰他。云玺扭过一张惨白的脸,冷冷乜了他一眼。 齐敏之被同伴的鬼样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说,“喂,现在怎么办?” 云玺不耐烦地斥了一句,“你呆不下去,就先滚吧!” “我是问你,主子到底让咱盯着他做什么?” 云玺并不回答,重新看向幽若宁。 他坐在石凳上,目光钉在面前地上,找蚂蚁似的。半天不眨一下眼,让人不禁怀疑,魂还在不在身上。 过了很久,云玺忽然迈开步子,向幽若宁走去。张开又尖又长的爪子,向他的脖子缓缓掐过去。 幽若宁浑然不觉,眼皮一动也没动。。 第四十八章, 在人间 云玺的鬼爪,停在幽若宁的眼皮底下。一点一点靠近。表情也露出了鬼?32??特有的狰狞。 齐敏之扑上来,惊恐道,“姓云的,你搞什么。主子命你我监视他,没让搞死他你别连累我!” 云玺给了他一肘子,又狠啐了一口,不由分说向幽若宁的脖子上掐过去! 幽若宁立刻像吃东西噎住了一样,翻白眼儿吐舌头。面孔涨得青紫! 一个小丫鬟失声叫道,“世子爷,世子爷!来人啊,世子爷不好啦!” 院里子的丫鬟婆妇们,疾步奔过来。犹如平地乍起狂风,鸟兽皆惊。 大家给幽若宁抚胸的抚胸,拍背的拍背。不管有用没用,一顿上下其手。“世子爷,你怎么了?!” 幽若宁连瞳孔也散了。舌头吐得见了根儿。院子里掀起一阵惊恐失措的尖叫。 那云玺掐着幽若宁,掐得龇牙咧嘴,似有“杀父夺妻”之恨!齐敏之见状不妙,使出浑身的劲儿,把他从幽若宁身上撞了开去。 鬼爪子一离开,幽若宁长抽了一口气,倒在地上,猛烈咳嗽。“咳!咳!咳咳……”几乎要把肠子咳出来。 众人方止住哭,惊魂不定地上来询问。 云玺沉着肩,伸着脑袋,表情里充满疑惑:难道他闹错了? 打从一进这个院子,他就感到,这个看似不经世事的白面世子,能看得见他们!虽然眼睛没有聚焦过来,但是他偏偏觉得,自己被这个人发现了。 可是,一直被拽到死亡边缘,幽若宁也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手无缚鸡之力,体内也感受不到同源的魔息。 云玺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老子真想多了?!正无比困惑之时,天空飘下丝丝秋雨。转眼细密如织。王府里的小厮丫鬟们,连忙簇拥着幽若宁,进了屋内。 被惊动的武义王妃,又像唱戏的一样,踉踉跄跄充满生动的悲伤,奔进了院中。【愛↑去△小↓說△網wqu】人来人往,乱步阵阵。 一张张惊恐憔悴的面孔,在两只鬼面前晃来晃去。 云玺和齐敏之垂着肩膀,落寞地立着。他们是不用避雨的。做了鬼,阳光和雨露,就永远沾不到了。 这就是人鬼之别! 寒雨霏霏,淅淅沥沥洒落在蕉叶上。丛丛的凤尾竹,在雨里娇弱地飘摇着。天空阴沉沉的,独属于秋的凄冷,侵人肌骨! 所有这些人间的冷暖,对鬼而言,不过成了画中光景,看得到,却不能亲身感受了。 为什么?没人知道。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享年四十的齐敏之,忽然放声悲哭!哭声之凄绝,令人断肠。 云玺一味只盯着屋子里的幽若宁。过了一会,才转移目光,向齐敏之斜睨着,冷酷地提起了一只嘴角。 皇宫。 幽若空坐在元熙宫的书房内,盯着一张盘苍大陆的版图,沉思不语。 他这个皇帝,基本上就是一根光杆。身边的人都不是治国材料。什么都得靠自己想主意。 没有智囊,也没有良相。 国家积年忧患,残暴施政,有志之士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别国抢走了。 幽若空对此忧心得快麻木了。这样一个国家,撑到现在还不灭亡,定然有神灵罩着。不然,实在是骇人听闻的奇迹。 他捏了捏眉心,向外看了一眼。墨泠吊儿郎当的,靠在回廊下看雨。没规没矩的。 幽若空从兜里拿出几个黑色的手环来,对外面说,“墨泠。” 墨泠连忙转过来,躬身待命,“皇上!” “此物是朕方才向皇后所求。你、青芜师兄和师祖分了,若有急事,可以魂识注入传音,比传音符好用。 墨泠一脸恭敬的表情下,是明显的垂涎。有了一个强大的主子娘娘就是好啊,连仙宝都能拿来发了!他以前居然还阻止这桩姻缘,真是太不该了啊! 当下,喜滋滋地收了,咧着嘴,对皇帝感慨地一笑。 幽若空说,“你先回去吧。有事以此联系即可。无需在此守着。忙自己的事儿去。” 墨泠连忙表示了恰到好处的惶恐,“皇上这话从何说起?微臣的本份,便是为皇上出生入死,何来自己的事儿?”尛說Φ紋網 幽若空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目光投向园子里。雨中,一片万紫千红似锦,真是美不胜收。 他一言不发,踱步而出,站到回廊下,向西面的偏殿看了看。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墨泠见状,并不跟去。仍走到回廊里,继续看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一番话说对了。 再好的朋友,搁上帝王与臣子的关系,有些界限就不能破!绝对不能!墨泠庆幸,这个道理他领悟得很及时! 幽若空慢条斯理地走在回廊里。 偏殿与主殿之间,看上去很近,走过去却有几百步。两者之间,只有一条九曲回廊相连。别无甬道花径之类。 要去偏殿,如果不会飞的话,只有回廊这一条道儿。同理,里面的女子想出来,也是如此。 这格局,对日后接待臣子命妇,是极大的不方便。难道让她们丛他的寝宫经过?真是失策!幽若空忽然好笑地想,当时为何要让皇后住这样的地方? 也许是不想让她住别人住过的凤仪宫?也许! 但更有可能,他只是想以这样可笑的形式,满足深层的占有欲!是的,汹涌如深海一般的占有欲!就像从地心深处滋生出来的,不知不觉占领了灵魂每一个犄角旮旯! 幽若空低头静静走着,在丝丝雨声中,解剖着自己的心。 路上遇到两个胖宫女,大圆和小圆。他随口问道,“娘娘在做什么?” 大圆手里抓了一只荷叶,“娘娘叫她们给梳头,她们笨手笨脚的,把娘娘的头发给扯了下来。被罚在外面淋雨呢。” 幽若空放目一看,果然四个宫女跪在雨里头。 幽若空心想,“该,罚轻了!”又问道,“娘娘用午膳了没?” “没有。”二圆羞答答的,“娘娘说,以后她的膳食,有陛下管。我们不许唠里唠叨去问。” 一缕笑意,在幽若空的脸上浮现一下,又神出鬼没地消失了。他清冷又严肃地走了过去。 四个宫女从眼角瞥见皇帝来了,心想陛下素来仁厚,这下有救了。谁知,幽若空只是站在回廊里,冷哼一声,就进去了。 一室的静谧。 花溪烈歪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衣服又换了。这回,穿了一套雪青色的,大大的袖子旖旎地盖在身上。美丽得近乎冷酷。 幽若空含笑走过去,不太庄重往床边一坐,“宫中太清静,皇后若是无聊,可找人进宫唱曲儿。” 花溪烈仍然保持着她的“美人卧”,淡淡地说,“无妨。我孤独惯了。清静没什么不好。”她最喜欢的解闷方式,就是打架。听什么曲儿呀! 幽若空听了这话,心里莫名动了动。泛起了说不出的感觉。他盯着她那吹弹可破的脸瞧了一会,忽然凑近,轻声说,“饿了吗?” 花溪烈缓缓睁眼,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眼睛里,泛起了幽冥火一般的魅红。又像染了桃花,镀了云霞。晶莹剔透,冰冷妖艳。 幽若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像想吸血的人,是他一样。 两人的鼻子几乎相碰了。视线胶着,越扯越近。 似乎要从目光搭成的桥梁上,通往彼此灵魂的深处 直到花溪烈冷冷的声音响起,才中止这一场交汇的过程。“我不饿。凑这么近做什么?” 她觉得,幽若空这家伙很会得寸进尺,越来越放肆了。 幽若空很破廉耻地说,“朕是你的男人。皇后以为,朕凑近了做什么?” 花溪烈在心里学人类骂了一句粗话:个姥姥的!一手把他的脑袋推开,“我还不饿。你不要找死。到时又嚷嚷头晕!” 幽若空瞧着这个大逆不道的“臣妾”,好一阵无语! 大圆过来,张头张脑地看了一下,憨憨地说,“皇上,娘娘,要这里摆膳吗?” 花溪烈看了幽若空一眼,“你吃了吗?” 幽若空摇头,“没有。皇后陪朕。” “在这里摆饭吧。多上些补血的。”花溪烈站起来,拉着他,往外套间的饭厅走去。 大圆看着帝后恩爱的模样,羞红了脸,跑开了。 花溪烈瞧着她的背影,“两个胖墩儿,空养一身肉,梳头都不会。” “听说,那四个宫女把你头发扯下来了?”他触摸她脑后锦缎似的乌发,十分的心疼。发狠道,“怎不剁了她们的手?” 花溪烈一听,有点意动,“我倒没想到这一层。”眼睛便向外瞟去。 幽若空面色一僵,漂亮话说过了头,要惹出人命了。连忙咳嗽一声道,“明日还是叫人接了雨乔进宫来服侍你。” 花溪烈点了点头,心说,到底没用幻香的,使唤起来隔了一层。 幽若空感受着手中发丝惊人的柔软,轻声地说,“这宫里的侍女,不比林府的人……活蹦乱跳的。把雨乔接来伺候,朕也放心。只一条皇后得教教她,别在宫里头,张口闭口地叫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