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蜜娇军宠》 第1章 被捉的鳖 铅云低沉,暴雨如注。 河岸边,一个矮胖青年高举着油布伞,将高他大半个头的青年护得密不透风,自己半边身子却被雨水浇透了。 高个子青年嘴里叼着过滤嘴大前门,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河面。 矮胖青年的目光却不住在河面和高个子青年之间睃巡,过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了,出声问:“顺哥,都过去这辰光了,她不会死了吧?” 杨狗顺低垂着三角眼,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胖三,侬忘了刚才她是怎么对付我们的?” 胖三目光扫向一旁,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在他们旁边的泥地上,撒了一地的素馅馄饨和踩扁了的竹篮彰显着刚才激烈的搏斗。 几个破碗盘瓷片上的血迹虽然已被雨水冲得几乎看不见了,却依然刺目。 刚才,那小娘鱼就是用这碎瓷片刺伤了钱广,这会儿血还没止住呢! 胖三想起刚才她踹在自己命根子上的那一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心里是怵这凶悍的小娘鱼,可是也怕她真的死了,他们的钱就泡汤了。 有人出了一千块巨款让他们敲出这小娘鱼的秘密,顺哥拿大头,他和钱广每人还能分到二百五。 二百五啊,够买到多少大前门了! “顺哥……”他又怯怯地叫了一声,却看见杨狗顺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疑惑地转脸看向了河面。 密集的雨点哗哗落着,河中间陡然泛起了一大朵水花,浮上来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雪亮的闪电照在她脸上,惨白惨白的,跟死人一样。 胖三再次打了个哆嗦,手里的油布伞差点掉在地上。 杨狗顺呸了一声,将嘴里的烟头吐到地上,骂道:“出息!” “田觅,侬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少不得你苦头吃!” 河中央的少女似乎被淹得只剩了一口气,她攀着一截浮木,脸色白得发青,乌黑的头发一纽一纽贴在脸颊上,张大了嘴剧烈喘气。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倔强地看着他,眼神怨毒,像利箭一样,恨不得把他脸上扎出两个洞来。 见她不说话,杨狗顺的耐心似乎用完了,他咆哮道:“田觅,我再给侬一分钟!侬不说,信不信我让你姆妈说!” 少女冰寒的目光似乎瞬间就成了两簇小火苗,她哑着嗓子嘶喊:“杨狗顺!你敢!” 杨狗顺见她终于急了,忍不住露出几分得色:“我不敢?侬看我敢不敢!” 他向站在河对岸守着的钱广招了招手,扬声叫:“走了!她既然不说,就让她去下面跟她的死鬼老子作伴吧!我们去找韩寡妇!” 他们作势转身,没走两步,果然听见身后少女嘶哑颤抖的声音:“等等!” 怕了? 杨狗顺勾了勾唇角,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种人他以前在革|委会的时候见得多了,硬得像一块铁板,油盐不进,可是只要搬出他们在乎的人,立马怂了,乖得跟孙子似的。 “愿意说了?”杨狗顺的三角眼里染上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侬下来,我就告诉侬!”田觅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弱不可闻。 四野里,只听见哗哗的雨声。 杨狗顺再次拔高了声音:“侬讲啥?” 冰凉的河水中,田觅在水中沉浮,似乎随时都会沉下去,再也上不来。 她用尽力气喊:“侬下来,我就讲!不然侬一辈子也别想晓得!”她又补了一句,“我姆妈根本就不晓得这件事!” 绝对不能让姆妈陷入危险! 田觅的目光瞬间变得很坚定。 这伙人的凶残她已经是第二次领教了。十年前,她阿爸田成就是死在他们手上。 “顺哥,不要听她的鬼话!我下去把她拎上来!”钱广站在对岸喊。 杨狗顺摆摆手:“侬脖子上还流血呢,别去了——”他目光扫向胖三,看得胖三缩了缩脖子。 这时田觅又在下面叫:“杨狗顺,侬不是能耐吗?连下个水都不敢,侬还是个带把儿的吗?” “操!老子这就告诉你老子带没带把儿!”杨狗顺恼怒地脱下身上的劳动布褂子,往胖三身上一扔。 胖三一个激灵,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顺哥,要不,要不,我下去把她拎上来?” “侬个旱鸭子,死一边去!”杨狗顺不耐烦地脱了鞋袜,一头扎进雨幕里。ωww.xSZWω㈧.NēΤ 胖三终于松了口气,一边紧盯着杨狗顺的身影,一边喃喃自语。 “顺哥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那小娘鱼已经在水下泡了这辰光了,早就要死不活了。再说了,下面都布了网,她也跑不掉!” 钱广的信息很准,他知道田觅的水性非常好。杨狗顺生怕她跳河跑了,特意在河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田觅跳下去好瓮中捉鳖。 果然,被他们等到了! 胖三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佩服杨狗顺的神机妙算。 杨狗顺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往田觅那里游过去。 田觅这时候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手在水面急促地舞动了几下,呛了一口水,往底下沉去。 胖三忍不住叫:“顺哥,她沉下去了!快点!” 大雨落得又快又急,整个河面就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不断冒着泡泡。 杨狗顺从水中冒出头来,却已经看不到田觅的踪影了。他茫然四顾,只看得见四周浑浊的河面。 “顺哥,在那里!”胖三大喊着给他指方向。 “晓得了!”杨狗顺答应了一声,往那边游去。突然他感到脚踝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一股大力猛地将他向水下拽去。 杨狗顺刚要大叫,整个人就没入了水中,呛了一大口水。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胸口一阵闷痛,人也跟着慌乱起来。 不过,他毕竟曾是革|委会的骨干,见过大世面的,一瞬间的慌乱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伸手去摸到底是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然而却什么也没摸到,而那股力量竟然越来越大,拖着他不断往下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只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那股没顶的窒息让他恐惧无比…… 岸上的钱广看着河里先后沉下去的两个人,眼皮突突跳。 “不好!出事了!”他顾不得脖子上的伤口,迅速脱掉身上的蓑衣,飞身跳进了河里。 而胖三早已经吓得丢掉了伞,瘫坐在了地上…… 第2章 有他在,放心 田觅看着眼前停止了挣扎的杨狗顺,心头松了口气。 陡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令她头皮发麻,甚至忘了自己还置身在水中。 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她的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知是冷还是怕,浑浊的水呛进了气管。田觅的脑子嗡了一下,胸口的闷疼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不远处,钱广已经下了水,正快速往她这边游过来。 不!她不能被钱广抓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扔掉手中的瓷片,迅速转身,从刚才割开的渔网空隙中钻了出去。 田觅拼尽了全身力气往前游去,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 一口气潜行了好远,直到胸腔中炸裂一样的疼,她才敢稍稍浮出水面换口气。 多亏老头儿给了她这副能在夜里视物的眼镜,才能让她在水中迅速锁定杨狗顺的位置,将渔网准确无误地缠绕到他脚踝上。 田觅知道这个时候钱广他们一定会忙着救杨狗顺,但是她不敢大意,憋着一股劲一直游出了一里多远才敢往岸边游去。 河岸边,一棵垂杨柳的枝条拂到了水面上。田觅紧紧地攀住杨柳枝,觉得浑身都虚脱了,她剧烈地喘着气,却仍不敢放松。 “田觅?你怎么在河里?”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从树后探出头来,俊逸的脸上满是疑问,“快上来!” 田觅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海、海天哥……”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心头骤然一松,眼前一黑,整个人向水下沉去。 “田觅!”秦海天顾不得脚上还套着雨鞋,慌忙抛下药箱跳进水里,将她抱上来。 少女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了,全身冰凉,皮肤惨白发青,完全看不见一丝生气。 秦海天吓得心跳都快停了,紧张地扣住了她的脉门,感觉到指端冰凉的皮肤下轻微的跳动,才缓缓松了口气,开始紧急施救。 …… 似乎过了很久,田觅只觉得浑身冷得打颤,胸口闷疼得厉害,耳边一个声音不断焦急地叫:“田觅,田觅……”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中,田觅呛咳着醒来,就见身旁单膝跪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醒了?”秦海天眼中涌现出欣喜,伸手抹了一把脸上不断往下滴的水。 “海天哥,谢谢你!”田觅只觉得浑身都像被卡车碾压过一样,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疼痛。 她挣扎着爬起来。秦海天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田觅的眼前瞬间又浮现出杨狗顺呛水停止挣扎的样子,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田觅,不怕了,海天哥在这里,不怕了……”秦海天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慰。 在他看来,小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掉进河里,一定是被吓坏了。 他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就像上好的黑丝绒,很快让田觅镇定下来。 她喘了口气:“海天哥,你先不要问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少女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眼睫微微颤抖,像一只无助的小兽。 秦海天不由心头一软,声音更柔了:“你说!” 田觅眼神闪了闪,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我的篮子和碗盘都落在了桥那边,你能不能尽快去帮我处理一下?” 见她不愿意细说,秦海天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田觅连忙推辞:“不用了,海天哥,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秦海天打断:“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家?”他的目光在田觅身上淡淡一扫。 田觅忙低头查看自己,湿哒哒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胸前虽称不上壮观,却也是峰峦起伏……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过了会儿才小声嗫嚅:“可是,可是……我穿着你的衣服回去,只怕更不好……” 秦海天瞬间也有些头疼,本来他还打算送她回去,但是田觅这个样子,只怕会引起村上人的误解。 农村的七大姑八大姨,平常最爱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他自己倒没什么,但田觅还是个小姑娘。 “你在这里等着,我叫你姆妈来接你!”秦海天当机立断地站起来。 “海天哥,别告诉我姆妈!”田觅瞬间急了,一把扯住秦海天的衣袖。 她今天碰到的事,要是让姆妈知道,不晓得要急成什么样子。姆妈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让她担心。 秦海天目光在她青紫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好,那我把你送到村口,你能自己回去吧?” 田觅点点头:“谢谢你!” “上来!”秦海天在她面前蹲下。 田觅犹豫了一下,就听见秦海天不耐烦声音:“难道你要我抱你回去?” 田觅耳尖都红了,咬了咬牙,撑起伞,一言不发地趴到秦海天背上。 男人宽阔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便将她背了起来。他走得很快,步伐却很稳。 田觅惶恐不安的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秦海天埋头走路,很快就到了村口。 也要感谢今天雨大,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否则,那些三姑六婆不晓得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海天哥,谢谢你!”田觅将衣服还给他。 “跟我还说这些做啥?你等着,我去帮你把篮子拿回来。” “不用……”话一出口,田觅原本迟疑的眼神坚定起来,“你帮我找个地方处理了!还有,别说今天见过我。” 她想了一路,料定钱广他们不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秦海天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他慎重地点点头:“你放心!” 目送着田觅进了村子,秦海天大步离去。 还没走到石桥那儿,就听见钱广声嘶力竭的喊:“胖三,你是猪啊!起网啊!” 秦海天像是没听到一样,目光落在那一地狼藉上,清冽的眼神几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尛說Φ紋網 他可以想见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群畜生!!! 秦海天握了握拳,趁着胖三下去和钱广起网的时候,将岸边的破竹篮和碎瓷片全部清理干净,就连陷在泥里的馄饨皮都用瓷片挖走了。 他又细心地将田觅的脚印处理了干净,就像她从来没有在河边跟人搏斗过一样。 做完这些,秦海天才做出刚刚到来的样子,探头向河面问:“钱广,打渔呢?怎么样?多吗?回头便宜点卖两条给我……” 钱广看见他,脸上的气急败坏顿时消散,向他招手道:“秦医生,你来得正好,顺哥不小心被网住了,快来救他!” 此时,他一心想把杨狗顺救上来,完全忘了田觅可能已经死在了下面。 “啊?怎么回事?”秦海天大惊失色,迅速放下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往堤坝下面走去。 “我们,我们看发水了,就来下网捉鱼,想不到、想不到……顺哥……”胖三哭丧着脸,复述着他们一早编好的借口。 杨狗顺曾经再三交代,如果有人看见了,就说是在捉鱼。 “别哭了!快去村里叫人!”秦海天呵斥他。 胖三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答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跑去。 第3章 杨狗顺死了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乡民们十分淳朴。 谁家要有什么事,吼一嗓子,基本上全村的人都会过来帮忙。 这几个二混子在村里虽然人缘不好,但真出了事,大家伙儿还是很热心的。 秦海天在柳树湾的村民到来之前已经下去看过一趟了,他摸到了杨狗顺脚踝上的一个绳结。 很多人知道秦海天是一名出色的医生,但却没有人知道他曾在军部秘密受训过。 这时候,秦海天凭手上的感觉就断定,这是特种部队打结的手法。这种绳结,一旦被套住,只会越挣扎越紧。绳子干的时候都很难解开,更不要说现在泡了水。 原本他还觉得杨狗顺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现在—— 尽管依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这个绳结绝不能让人看见…… 秦海天心中的疑惑翻腾而起,却手脚利落地用手术刀割断了绳子,只留了渔网还缠在杨狗顺脚上。 …… 众人拾柴火焰高。 尽管外面还下着雨,大伙儿却救人心切。 很快,在河里下桩钉牢的渔网就被起了上来,网上来很多鱼。当然,还有杨狗顺……的尸体。 尸体已经泡得惨白发青,那渔网还绕在他脚上,勒得很紧,皮都破了,陷进肉里。 秦海天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出来,这道口子其实不是渔网勒的,而是利器割伤的。 “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不晓得深浅!发这么大水,也敢来河里下网?”村里的老人痛惜地数落。 “唉,网不到鱼也没什么,狗顺怎么能亲自下去呢?” 人们大多会同情死者,但也有当年的受害者心头快慰。 有个大娘呸了一声:“活该!作孽多了,自有天收!” 当年她家老太爷就是被批斗的时候,死在了杨狗顺手上。 “算了算了,他都死了……死者为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旁边的老伯小声劝。 …… 钱广呆愣愣地听着叔伯婶娘们数落,脸色比死了爹娘还难看,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该死的是田觅啊!尛說Φ紋網 想起田觅,他猛地一个激灵——对啊!田觅到哪里去了? 他的目光迅速扫向胖三。此时胖三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地上直发抖了。 这个怂货! 村长对这件事还是十分重视的,很快就报给了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亲自带人来了,并且把这件事报到了乡里,希望引起重视。 …… 田觅拖着酸疼的腿,好不容易进了村子,就看见韩金宝像只快活的鸭子一样,沿着青石板路,啪嗒啪嗒地踩水玩。 他玩得开心,全然不顾衣服已经湿透了。现在虽是夏季,湿衣服裹在身上还是让人忍不住地打寒战。 韩金宝也看见了她,咧嘴傻笑:“囡囡,侬到哪里去了?来跟宝宝一起踩水,可好玩咧……” 田觅身心俱疲,无心应付他,只敷衍道:“下雨呢!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她嘴里说着要走,脚步却不听使唤,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哦!”韩金宝压根儿没注意她,听见她说要走,已经欢快地连蹦带跳地往前走了。走了一会儿发现田觅没有跟上来,才转过头看:“咦,囡囡,侬坐在地上玩啥?”他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跑过来。 “金宝,来扶我一把!”田觅也很想快点回家,奈何双腿不听使唤了。 “哦,呵呵……”韩金宝拿袖子抹了抹流出来的鼻涕,向田觅走过来。 田觅几乎是在他半抱下才站了起来。好在韩金宝生得人高马大,十六岁的少年,块头已经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了,还天生一股子蛮力。 “哟,囡囡啊?给你家死鬼老子上坟了吧?摔着了?快让金宝抱你回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她的房东、也就是韩金宝的姆妈张来娣的声音。 田觅对她管自己阿爸叫死鬼很是不满,没搭理她,径直往家里去。 韩家跟田觅家租的房子不过一个前后门的距离,张来娣的声音又大,没等田觅走到门口,她姆妈就听见声音出来了。 韩冬英扶着门道:“哎呀,你这孩子,这么大的雨,也不晓得找个地方躲躲!还不回来换衣裳,小心着凉!” 虽是数落,却充满了对孩子的爱护,田觅心头暖暖的。只要姆妈好好的,她做什么都值得。 她答应了一声,就听见张来娣再次开口:“冬英妹子啊,我看囡囡就是想跟金宝多待一会儿!侬看他们两个多好!我跟侬讲啊,刚才可是金宝把囡囡抱回来的!” 田觅听得满头黑线,张来娣还在喋喋不休:“照我说啊,咱们两家并做一家得了。” 韩冬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囡囡,先回来换衣服!” 田觅答应了一声,甩开黏着她的韩金宝,打起精神进了屋。 她刚将备换的衣服找出来,就听见韩冬英的声音:“囡囡,淋坏了吧?姆妈烧了热水,侬先洗个澡。姆妈去给侬熬姜汤……” “姆妈,侬不要忙了,我自己来就好!” “囡囡,侬的篮子呢?”韩冬英像是想起了什么。 “篮子?”田觅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她垂下眼睫,不敢看姆妈,“啊,我跌了一跤,篮子滚到沟子里面去了……” 今天是夏至,南方人讲究吃馄饨,她带着素馅馄饨去给阿爸上坟。阿爸因为被人诬告成反动派,是被批斗死的,按照当地人的规矩,只能葬在北山的乱葬岗子。 北山有个陡峭的山坡,下面是一条满是淤泥的深沟,姆妈是知道的。 今天的事,她一个字都不会跟姆妈说。 果然,听见田觅这样说,韩冬英不再追问了,反而出言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走路要小心。然后就一个劲儿催她洗澡,甚至拿着桶去帮她打水。 田觅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裳,韩冬英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快点泡泡热水,别冻着!” 田觅点头,三两下脱掉了身上的湿衣服,泡进热水里,冰凉的身体与热水一接触,激得她又打了个寒颤。 她靠在木桶边,闭了闭眼,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真好!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田觅吸了吸鼻子,将自己埋进热水里…… 第4章 只能嫁给金宝了 田觅紧绷的神经这时候终于松懈下来,满身的疲倦袭来,她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门口又响起了张来娣那尖利的声音:“大妹子啊,侬在家伐?” 真是贼心不死!田觅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心头顿时噌地冒出一股无名火。 她真怕姆妈被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快手快脚地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拿了一块布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就出去了。 她姆妈去年冬天受了风寒,一直没有好,咳得厉害,好不容易天气暖了好了一点,前些日子生产队分配了开河道挑土方的任务,她姆妈去做了几天,禁不住又病了,这些天越发咳得厉害了。 不光如此,常年饥一顿饱一顿让她的胃病也犯了。想到她那天吐血昏迷被人抬回来的样子,田觅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这一瞬间她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一样,充满了斗志,刚才的疲惫不堪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 “囡囡洗好啦?快来把姜汤喝了。”韩冬英就像没看到张来娣一样,径直给田觅端来一碗黑乎乎的姜汤。 “谢谢姆妈!”田觅放下擦头发的布,眯了眯眼,一脸幸福地接过姜汤,一口气喝下去。尐説φ呅蛧 母女俩谁也没有搭理张来娣。 可是张来娣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便没人搭理她,她还是自说自话地进了屋:“囡囡好些了吧?” “姆妈,侬把咱家的姜都放上了吧?”姜汤辣得她耳朵里面都像是着了火。田觅抬手揉了揉,整个人暖烘烘的,后背上更是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韩冬英笑了笑,似乎这时候才看见了张来娣:“哎呀,嫂子怎么有空来了?快坐!”她指了指堂屋里的一张凳子。 田觅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张来娣手里握着的两颗鸡蛋。 张来娣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来串门竟然还给她们家带鸡蛋?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常她可只会到她们家菜地里踅摸东西。 “囡囡没事了就好。”她将手里的鸡蛋往灶台上一放,无比自然地笑道,“正好这两个鸡蛋给她补补。” 韩冬英连忙笑着推辞:“嫂子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田觅心头冷笑,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张来娣这只万年铁公鸡居然舍得下蛋了! 张来娣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么见外的话做啥?这不是我刚好经过你家鸡窝,看见里面有两个蛋,就给带过来了嘛!” 韩冬英:“……” 田觅:“……” 听见她这样说,田觅反倒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张来娣突然对她们好起来,要知道张来娣可是一直打她的主意呢,这事儿整个鱼池村都传遍了。 母女俩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接话,张来娣却丝毫没觉得尴尬,兀自笑着说起了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房租上。说隔壁柳树湾人家房子的租金已经涨到十八块钱一个月了,“……我们家的租金还是去年涨的了哦……” 田觅听得脖子上青筋直跳,这是又要涨房租了? 这些年,韩家一直在房租上面拿捏着他们,房租一涨再涨,哥哥寄回来的生活补贴几乎全部花在房租上面了。 她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了一声:“伯娘,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一个大师傅的工资才三十六块,我们家也没有一个正经的劳动力,况且,人家的房子十八块一个月,那是正经房子……”韩家租给他们的先前不过是做猪圈的。 “看你这孩子,我就是这么一说,我们都要做亲了,伯娘怎么会给你们涨房租呢?”张来娣笑得见牙不见眼。 “做亲?做什么亲?”韩冬英警惕起来,狐疑地看着张来娣。 韩冬英只是性格软弱,又不是傻,这么多年来张来娣一家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能不知道? “啊哟,大妹子,侬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吗?囡囡跟金宝搂着回来的!全村的人可都看见了哦!这两个人啊,全身都湿哒哒的贴一块了,啧啧啧,侬讲,囡囡要是不嫁给金宝,还能嫁给啥人?”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 韩冬英刚一开口,就被张来娣打断了。 “一个小囡囡,名节最重要,老话不是讲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侬做娘的,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小囡一辈子这么毁了?” 张来娣在村子里惯是能说会道的,说了韩冬英,又苦口婆心地来劝田觅:“囡囡啊,侬也老大不小了,也好懂点事了。侬看看你姆妈一个人这些年多不容易,要不是我们看在本家的份上,一直帮衬,你们孤儿寡母的,啧啧……” 语气充满了惋惜和同情,好像田觅能长这么大全都是她的功劳。 “这些年伯娘是怎么待你的,侬心里没点数?侬看看,整个村上,谁家的条件有伯娘家这么好的?侬嫁过来,伯娘还能亏待你?” 田觅:“……” 她忍不住腹诽:你们家为什么能这么好?还不是从我们家抠去的钱! 韩冬英听不下去了:“嫂子,侬这些话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囡囡还小,金宝也小,现在说这些事情太早了吧?” 张来娣翻了个白眼:“金宝是小了点,不过囡囡不小了,旧时候的小囡十四五岁就生小毛头了。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囡囡着想?囡囡都被金宝抱过了,不结婚还能怎样?难道要一根绳子吊死?我们可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家!” “嫂子!”韩冬英气得脸色通红,剧烈咳嗽起来。 田觅吓坏了,赶紧倒了杯水给她:“姆妈,侬喝口水。” 张来娣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 “冬英啊,侬跟我当家的是本家,这么多年,我们都当你是自家妹子。为了囡囡,我们金宝就吃点亏吧!谁叫村上的人都看见她跟金宝抱在一起了呢?两个人都有了肌肤之亲了,我们金宝要是不娶她,哪里还有别人要她?侬看这样好不啦……” 田觅见韩冬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自己也直犯恶心,正要开口赶张来娣出去,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南湾河淹死人了!” 田觅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第5章 气得吐血 一瞬间,田觅脸色煞白,她心头咚咚直跳,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杀人了!她真的杀人了! 她想起当时套住杨狗顺的绳子,绳子上的那个结…… 田觅再次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囡囡,别怕!”田觅的样子落在韩冬英眼里,完全是听见死了人被吓坏了的小姑娘的样子。 她想到今天狂风暴雨的,田觅一个人去给阿爸上坟,心头不由生出愧疚,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了田觅的肩膀。 姆妈温暖的怀抱让田觅紧张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别看了,侬一个小囡,管那些做啥!以后少出去就是了!” “就是就是!”张来娣刚刚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心里很不高兴,此刻见韩冬英不让田觅出去看,连忙附和,她还有重要的话没来得及讲呢! “大妹子啊,侬看这样好不啦,我跟老韩商量过了,就把西头那间屋隔出来给他们做新房。你家呢,福笙有钱,也不能亏待妹子不是?就陪六床新棉被,给金宝做几套衣裳,再陪一些日用品。还有啊,现在人结婚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是不能少的唷!” “自行车呢,就陪隔壁村秦医生那样的,永久牌的,侬见过的啊;缝纫机嘛……” 田觅看着张来娣的嘴一开一合地喋喋不休,气得整张脸都红了,她正要出声打断,就听见姆妈一声厉喝。 “张来娣!侬要自说自话,麻烦回家去说!不要来毁坏我家囡囡的名声!”韩冬英猛地站了起来,怒指着张来娣。 “哎唷,这还动气了,我怎么毁坏囡囡的名声了?这是全村人都看见了的!铁板钉钉的事情!再说了侬以为你家囡囡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跑出去勾三搭四,要不是我家金宝,她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 “啪!”张来娣话没说完,就被韩冬英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脸上。 韩冬英这一巴掌抽得十分用力,将张来娣的头都打得偏了过去。饶是她皮糙肉厚的,脸上也浮起了几道红印子。 “韩冬英!侬是个什么东西!侬敢打我!”张来娣嗷的一声,尖叫着扑上来。 张来娣生得五大三粗的,而韩冬英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又因为生病和长期营养不良更显得瘦弱,这会儿用尽全力抽了张来娣一巴掌,已经浑身抖得停不下来了。 田觅怎么能让张来娣扑过来打她,她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到了张来娣面前,又一手连忙将姆妈拉到了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田觅和姆妈租的房子十分狭小,只有两间屋,一间做了卧房,另外一间就是堂屋加灶披间。 张来娣本来就坐得离韩冬英很近,一站起来只要两步就能到她面前,但这会儿她被凳子挡了,想要停住脚已经来不及了,一下子重重扑到地上。 张来娣腿磕在凳子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缓了一下,开始破口大骂:“小赤佬!狗娘养的!贱种!小婊|子……敢算计老娘!让你嫁给金宝是看得起你,不知好歹的东西!以为自己有多金贵!” 张来娣呸了一声爬起来:“再金贵也是个反动派的女儿!” 田觅心头火盛,冲上去就要再给她一巴掌,被韩冬英死死拉住。她知道姆妈身体不好,不敢跟她用力拉扯。 “张来娣,侬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韩冬英气得浑身发抖。 “滚出去?”张来娣叉腰,“侬叫啥人滚呢!这房子是我们家的!要滚也是你们滚!” “侬叫滚就滚啊?这房子我们是交了房租的,侬让我们滚,把房租先退给我们!”田觅生怕自己姆妈气出个好歹来,上前一步摊开手跟张来娣要钱,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姆妈护在身后。 “呸!”张来娣冲田觅吐出一口黄绿色的浓痰,田觅眼疾手快,一错身拉了张来娣一把。 张来娣猝不及防被她拽得往前面踉跄了一步,那口痰正好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劳动布罩衫上,黄黄|的一坨,散发着臭气,恶心极了。 张来娣看了一眼,本来还想将痰抹在田觅身上,可是田觅早已经抓起了凳子对准了她。 她知道在这里讨不到好,恨恨地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骂:“细畜生!小赤佬!这么多年白对你们好了!白眼狼!你们等着,到时候没人要做了老姑婆,不要哭着喊着来嫁给我们金宝!” 她骂骂咧咧地出了门,田觅心头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韩冬英一口鲜血喷得老远,脸如金纸地往地上倒去。 “姆妈!”田觅吓得脸都白了,慌忙一把扶住她。可是田觅刚才脱了力,又被这一吓,哪里还扶得住韩冬英?母女俩顿时一起摔在了地上。 好在地面虽然修得平整,却是泥土的,摔了也不会很疼。只是田觅顾着护住姆妈,自己的头却在桌角上磕了一下。 “姆妈,姆妈……侬不要吓我,姆妈!” 她顾不得疼,慌忙去扶韩冬英,可是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把韩冬英从地上扶起来。她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冲出门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救命啊!张来娣把我姆妈打吐血啦!救命啊……” 韩家跟田觅家只隔了几畦菜地,这会儿张来娣刚刚进了自己家后门,就听见田觅的叫声,吓得脚一崴,差点坐到地上。 这小赤佬还真敢鬼扯啊!刚才明明是韩冬英打了她,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韩冬英,到了这小畜生嘴里,反倒成了她把韩冬英打吐血了。 这口气张来娣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她一转身就出了自家后门,快步穿过几畦菜地,往田觅面前冲去。一边指着她喝骂:“小赤佬,侬乱叫叫啥哩!侬个遭瘟杀千刀的!你姆妈这是遭了报应,活该!谁叫你们瞧不起我家金宝!” 张来娣杀气腾腾地往田觅面前扑过去。 田觅心里本来就又气又急,看见张来娣这个时候还敢扑过来,心里顿时怒火中烧,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她,握紧拳头就迎了上去。 张来娣气疯了,又尖又长满是黑泥的指甲像铁耙子一样往田觅脸上挠去。 田觅当然不会傻站着挨打,她一边躲一边高声喊叫:“救命啊!救命啊!张来娣逼婚不成,现在要杀我们娘俩啦!救命啊!徐婶子,我姆妈吐血啦!快来救救她……” 田觅一边跳着脚躲避张来娣,一边趁机用手肘狠狠撞在她胸前的软肉上。张来娣疼得一哆嗦,田觅又趁机屈膝撞在她的膝弯处,差点把张来娣撞趴在地上。 “张来娣,侬赔我姆妈!侬赔我姆妈……” 不过张来娣也很凶狠,一把扯住了田觅的辫子抬手就往她脸上抽去:“小赤佬,我让你瞎讲!” 第6章 洪涝期间,禁止下河捕鱼 田觅这次没能躲开,被她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顿时半张脸都麻木了。 “住手!住手!来娣,你在做啥!”离田觅家不远的徐大婶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张来娣再次挥向田觅的手,厉声道,“来娣!侬做啥呢!怎么能这样打一个小囡!” “她还小?!她都能偷野汉子了!”张来娣呸了一声骂道。 田觅气得双眼通红,扑上去就要打张来娣:“侬还瞎讲!侬还瞎讲!侬都把我姆妈气吐血了,还乱嚼舌头!” 又有几个妇女赶上来,抱住了田觅,好不容易才将两人给分开了。 徐大婶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堂屋里面的韩冬英,顿时尖叫一声:“妈呀!这么多血!”她丢开田觅快步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快救冬英!” 村里的青壮年、小孩子都跑去南湾河看热闹了,剩下的妇女们也准备收拾一下就去,这时候却赶上了韩冬英昏迷吐血的事情。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韩冬英扶到床上,有人扯着张来娣数落,也有人安慰田觅,还有人自告奋勇地要去请赤脚医生。 “囡囡,侬跟柳树湾的秦医生熟,还是去请他吧!” “对对对,你姆妈这个情况有些危险,秦医生可比赤脚医生厉害多了。” 田觅点点头:“那就麻烦各位伯娘照看我姆妈了。” “侬放心!我们都在呢!不会让你姆妈被人欺负了去!”徐大婶拍着胸口打包票。 田觅感激地笑了笑,向大家鞠了个躬,顾不得重新梳洗,随便把鬓边散落的头发抿了抿,快步往外面走去。 去柳树湾,势必要经过南湾河的那座石拱桥,那里发生了什么田觅一清二楚,不过此时为了姆妈,她也顾不得了。 一路上碰到三三两两的村民往回走,都在谈论着这件事。还有相熟的叫她小名:“囡囡,别去了,死尸都抬走了!” “不是,徐叔,我去找秦医生。” “哦……那侬也别去了,秦医生刚才跟着民警去乡里了。” “什么?”田觅脸都白了,她心里慌得厉害,怎么就把秦海天牵扯进来了? “囡囡,侬怎么了?”徐大叔见她脸色不对,多问了一句。 这一问田觅差点跳起来,嗫嚅道:“我、我、我是急的!我姆妈刚被张来娣打吐血了,我急着要去找秦医生!” “啊?有这事?”徐大叔立刻愤愤不平,“韩家有了几个臭钱,越来越嚣张了!” 农村人的仇恨很简单,原本大家都是一穷二白的,韩家就是因为租了房子给田觅母女才发起财来,这个财既然他们发得,别人凭什么发不得? 而徐家原本也是有这个租房条件的,奈何徐婶子肚子太争气,一下子爬出来四个带把儿的,还有三个小囡。这一个两个都长大了,要娶妻生子,住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徐大叔愤愤地要去帮田觅出气,田觅心里却既担心姆妈,又记挂着秦海天,哪里有闲工夫跟着他去瞎闹? “徐叔,您先回去吧,我往乡里寻一寻,也好让秦医生早点来看我姆妈。” “哎,好!”徐大叔答应了一声急吼吼地走了,似乎下一刻就会打上韩家去。 不过这会儿田觅却分不出精力来劝阻他,她一心想着快点儿找到秦海天,若是因为今天的事连累了他,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然而田觅不知道的是,秦海天刚到了镇子上,就碰到了邮递员。 “秦大夫,有你的挂号信!”邮递员将一个土黄|色的信封递给了他,“刚好在这里看见你,省得我跑一趟!” “多谢啊!”秦海天顺手递给他一支过滤嘴大前门。 “哟,高级货啊!”邮递员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却舍不得抽,别在耳朵上走了。 秦海天在派出所里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日头都偏西了。黄梅时节,太阳并不毒辣,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整个案情很简单,柳树湾的几个二混子见发水了便出来下网捕鱼,结果杨狗顺下去理网的时候不幸被缠住了脚,没能上来…… 不过乡里对这件事还是非常重视的,据说要在广播上播好几天,以告诫民众,避免生命财产损失。 直到这时,秦海天才有空拿出了那封挂号信,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寄信地址和邮戳,是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寄来的。秦海天的眼皮不由重重跳了跳。 信很短,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一张普通的信纸上只有两句简短的话:“方小姐病危,急需手术!” 秦海天握着信纸的双手狠狠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突。 耽搁了这一刻,钱广和胖三也做完笔录出来了,他们看见秦海天在前面,还以为在等他们。不管怎样,今天秦海天都帮了他们。 “秦医生,谢谢你!”两人走上前来向秦海天道谢。 秦海天很快收敛了情绪,低垂的眼睫下,厌恶一闪而逝,再抬起眼,便已经蓄了温柔的笑意:“举手之劳。两位还请节哀,也要注意安全!” “嗯嗯,我们知道的!”两人在秦海天面前乖巧得像小学生。 “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秦海天说完便冲他们挥挥手,连声敷衍的再会都懒得说就径直走了。 这两个人不除,始终是个祸患。 今天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秦海天和田觅知,钱广和胖三也知。 …… 田觅一直找到镇子上都没有找到秦海天,只好回去了,幸好她姆妈已经醒了,挣扎着起来想要洗衣服。 “我来我来!”田觅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将韩冬英按住,自己拿了木盆去洗衣服。 她坐在自己家屋前洗衣服,只听见张来娣在前面夹枪带棒地骂,骂一会儿嚎一嗓子。小說中文網 田觅便知道她走了之后,张来娣被大家谴责了,她唇角微微翘了翘,手里的棒槌抡得更有力了。 “花篮里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高音喇叭里的音乐没放完,便听见女播音那脆甜的声音:“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下面播报一则启事!下面播报一则启事!” 田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 “今天,南湾河有村民下河捕鱼,不幸溺水身亡!经乡政府办公室和派出所民警研究决定,洪涝期间,禁止下河捕鱼……” 雨后的阳光透过重重云层落下来,照在田觅身上,暖意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第7章 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这一年闰四月,夏至过了才是端午。 次日一早,韩冬英便催促着田觅去摘一些新鲜的苇叶,准备包粽子。 田觅想到昨天晚上韩冬英发了一夜高烧心里很是担忧,决定摘了苇叶回来还是去找一趟秦海天,顺便问问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夜没睡,一边照料姆妈,一边思索着白天的事。 她那时候被他们逼到水里,心里不止一遍地想过,要杀了杨狗顺,她不能让他这样威胁自己,更不能让他伤害到姆妈。 可是当真正听到杨狗顺死了的消息,她还是心慌不已,不知道是为自己当时的凶险而后怕,还是害怕自己杀人被发现。 现在,杨狗顺的死被归为意外,秦海天又跟着去了派出所,很明显是他帮着掩盖了真相。 她相信,以秦海天那么聪明的人,一看到那踩扁的竹篮和摔碎的碗盘肯定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而她又是从河里上来的,同一时间杨狗顺死在了河里,要说这两者没有联系,谁会信! 此刻田觅心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迫切地想要见到秦海天,却又不敢去面对他。 他们家并没有多少糯米,苇叶也不用摘太多。田觅选又大又鲜嫩的摘了一些就回去了。 “姆妈,还是请海天哥来给你瞧瞧吧!”田觅看着姆妈灰败的脸色,很是心疼,心头也不再纠结了。她知道,自己走了这一步,不能再妄想秦海天了。 “没事……咳咳……老毛病了,老是麻烦人家也不好。” “姆妈,海天哥说省医院有种特效药,我去问问他……” 她话没有说完,韩冬英便笑了:“囡囡啊,海天是个好孩子,只是……” “姆妈!”田觅阻止她,“我只是把他当做哥哥!” 韩冬英失笑:“我也没说什么啊!” 田觅心虚地喊了一声:“姆妈!” 韩冬英又是一阵咳嗽,在田觅又是递水又是拍背下才好不容易止住了。 “囡囡啊,海天是个很优秀的人,姆妈是想说……侬也大了,要是有那个意思,就不能老呆在这里,一辈子土里刨食有个什么出息?” “姆妈……”田觅心里苦得发涩,她知道自此以后,她再也不能有那个念头了。 秦海天那样芝兰玉树般的人,怎么会跟她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姆妈能照顾好自己……” 田觅的样子落在韩冬英眼里,却成了农村小女孩都有的自卑。她心疼地摸了摸田觅的头,目光有些悠远,看似慈爱地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田觅知道,姆妈定是又想起阿爸了。她的阿爸是个出色的地质学家,却没有熬过那个黑暗的年代。 低沉的气氛让田觅有些不适,她强撑起笑脸:“姆妈,侬讲要是考大学,考个什么专业好呢?” 韩冬英果然很感兴趣,跟她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田觅自七八年得到消息之后就一日也不懈怠地努力。然而这么多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她舍不得姆妈,姆妈也怜惜她年幼,不舍得她独自离家。 田觅一边说话,一边快手快脚地将粽叶洗烫好了,又把备好的糯米淘出来晾干。 韩冬英则将过年时存下的腊肉切成了小丁备用。 母女俩都是手脚麻利的人,韩冬英虽然病着,却仍是闲不住。 很快,十来个粽子就包好了。韩冬英又让田觅拿出二十来个咸鸭蛋,跟粽子一起煮了。 韩冬英煮粽子的空档,田觅已经用旧毛线编了两个网兜,都是红白相间的菱形格子,十分漂亮。正好装粽子和咸鸭蛋。 韩冬英分别给每个网兜里装了五个粽子、五个咸鸭蛋:“给海天和梁老师送过去。”又补充了一句,“梁老师喜欢吃粽子,一准会高兴。” 田觅点点头,正要开口,便听见韩冬英笑着说:“侬把粽子给海天兄妹送去,我做了两个驱蚊香袋,一起带给海棠。” “好。”田觅答应了一声,说道,“那等我回来再给梁老师送。” 韩冬英笑了笑:“不碍事,我去就好了,这点路姆妈还是走得动的!再说,我也好一阵没去看他了。” 田觅不再说什么,带着粽子出了门。 柳树湾跟鱼池村离得并不远,过了南湾河再走一段就到了。 秦海天兄妹住的是生产队当年建给知青的房子,这些年很多知青陆陆续续返城了,大部分房屋都空置下来。秦海天就选了最东头的三间建了个小院。 此时正值初夏,院墙上爬满了开花的丝瓜藤和黄瓜藤,拇指粗的小瓜从藤蔓间探出头来,盈盈一片绿色,煞是可爱。 这一片知青都走了,很安静。田觅上前拍了拍院门,没人应声。她只好叫道:“海天哥,海天哥在家吗?” “谁啊?”过了片刻,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用好听的京腔问了一句。 “海棠,我是田觅,海天哥在家吗?” “不在!”秦海棠在里面应了一声,丝毫没有来开门的意思。 田觅只好继续拍门:“海棠,侬开开门,我给你们送粽子来了!” 院子里,秦海棠不耐烦地将手中正擦着头发的毛巾往架子上一丢,呸了一声:“什么送粽子!下次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一个两个都往我哥面前凑!跟你们说,我哥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田觅被她不阴不阳地噎了一下,拍门的手立时就顿住了。她知道秦海棠惯来不喜欢她,她也很少往柳树湾来。 人的脸,树的皮。 田觅虽然对秦海天有好感,却也不愿意被人这样指桑骂槐。若是在往常,她转头就走了,但是想到昨天的事,要不是秦海天,她这会儿可能已经被抓到派出所了。 况且,她也真的需要秦海天去帮她姆妈看一看。 田觅咬了咬牙,再次开口:“海棠,我今天来真的是给你们送粽子的,我姆妈……我姆妈昨天又吐血了,我想请秦医生去给她看看,暂时……暂时拿不出诊费来。”尛說Φ紋網 农村人看病,很多不一定能拿出诊金来,都是拿着几个鸡蛋、瓜果蔬菜来的。 “早说不就得了!”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秦海棠看着她道,“你来得不巧,我哥昨天下午就回省城了。” 第8章 出事了 “你说什么?”这一瞬间,田觅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没见到我哥,很失望啊?”秦海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你想知道我哥为什么突然回了省城吗?” 田觅脑子里一团混乱,下意识地就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秦海棠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因为他的未婚妻病了,所以他才这么急着赶回去!” “哦!”田觅应了一声,眸子冷了下来。 秦海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她瞧,见田觅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免有些失望:“你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田觅压下心头的震惊和难过,挑眉反问,“秦医生那么优秀的人,有未婚妻不是很正常吗?” “咦?”秦海棠话未说出口,便被田觅把网兜塞在手里:“咦什么咦!这是我姆妈给侬做的驱蚊香囊,等秦医生回来让他去帮我姆妈看一趟,他说有特效药的,也不知道记不记得带回来。” 田觅一连串的话出口,将秦海棠说得愣了一愣。她倒有些不确定了,难道田觅并没有那个意思? 田觅说完了这一串话,转身就走。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多年来家庭艰难,习惯了将伤痛掩藏起来,不在人前显露罢了。 她虽然已经早有准备,打算疏远秦海天,但是听到他有未婚妻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田觅脚步匆匆,回到家里心情还是无法平静。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她不习惯遇事就哭,也不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于是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擦洗了一遍。 等她忙完了,已经到了午后,姆妈还是没有回来。 田觅心里搁着事,也感觉不到饿。她知道姆妈是给梁老师送粽子去了,便往牛棚那里寻过去。 梁老师,村里人都叫他老梁头,很少有人记得他的真名。 他是跟田成一起下放的学者,真正博古通今博学多才的人,田觅大部分功课都是他教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人逼得很多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尐説φ呅蛧 那些年要不是田觅和姆妈偷偷照料他,他就算没被迫害死,也已经抑郁得自杀了。 去年村里添了一部拖拉机,牛渐渐闲置下来。老梁头平常除了往北山那边放牛,几乎不在村里人面前出现了。 牛棚紧挨着村里的鱼塘,常年一股牛粪味儿,平常就连小孩子也很少到这里来玩。这倒是方便了田觅,平常在这里一呆就是半天,也没有人觉得异常。 然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田觅越接近牛棚,心头便越是觉得慌乱。她想一定是因为昨天杀了杨狗顺的缘故。 老梁头住的房间很小,里面是一张床,一个破旧的衣箱,外加一张他自己用木板钉的吃饭小桌子。 此时小桌子被掀翻在地,床上和衣箱也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东西散了一地,连几件旧衣服都被撕成了碎片。 田觅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扶着门框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转身迅速冲向小灶披间,灶披间里几乎没有完好的东西了,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就差把小土灶拆了。 地上还有散落的粽子叶和咸鸭蛋壳,那是姆妈送给梁老师的。但是田觅可以肯定,吃这些东西的绝不是他们两个。 她紧握着拳头,身体抖得厉害,转身就往村子里冲去,但没跑两步,腿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嗤——” 身后响起了一声轻笑,田觅惊恐地转身。 钱广?! 她脑子里嗡了一下,只剩下昨天杨狗顺盯着她时那要吃人的目光。 她的牙齿忽然咯咯打起架来,她想放声大叫,可是喉咙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张大了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她怎么会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怎么会觉得他们善罢甘休了?她怎么能这么大意! “田觅,顺哥是死在侬手上吧?”钱广向她走近了几步,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冰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田觅禁不住往后缩了缩,声音破碎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侬……侬……想……怎样?” “知道怕了?”钱广眼睛微微眯了眯,“那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侬……侬讲啥?”田觅的牙齿依然咯咯打颤,话都说不利索,完全看不出来她此刻正在飞快的思考。 姆妈和梁老师肯定是落在钱广手上了。不过,她不相信钱广有这么大能耐,能够不动声色地绑架了姆妈和梁老师,因为梁老师的身手,打十个钱广都够了。 她也不相信钱广能知道阿爸留下来的东西,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何至于等到现在才下手?早些年他们不是更没有自保能力吗? “装什么蒜!”钱广不耐烦了,“侬真要我把顺哥是怎么死的说出去?” 田觅此时彻底冷静下来,她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侬敢说吗?” “我……”钱广咬了咬牙,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娘鱼一直在扮猪吃虎啊! 钱广的脸色又阴狠了几分,他拖着一根粗木棍,一步一步往田觅面前逼近,木棍在潮湿的地面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印子。 “田觅,侬真当我不敢?我要是说了,不过是流|氓罪,但是你——”他顿了顿,威胁的意味更加明显了,“就是杀——人——罪了!” 钱广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就听见胖三在不远处低喊了一声:“广哥,好了没?” 钱广应了一声扬起手来…… 一缕劲风兜头向田觅罩下来,她全身紧绷,迅速往旁边一滚,同时往钱广的大腿上踹出了一脚。 田觅的凶悍钱广昨天就见识到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他的棍子挥得又快又急,带起呼呼的风声。拼着挨田觅一脚,一棍子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腿上。 “啊……”田觅疼得浑身直冒冷汗,手臂粗的棍子在她小腿上“咔”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而同时,她的小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了下去…… 第9章 矿脉图交出来 钱广不给田觅喘息的机会,迅速扑上去,掏出一块脏兮兮湿漉漉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股刺鼻的气味进入肺腑,田觅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她是被冷水泼醒的,强烈的窒息和冰冷刺激得她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这感觉,像极了昨天在水里。 随即头皮一紧,她被人揪着头发逼迫着仰起头来。光影绰绰里,只剩下钱广那张吊眉斜眼的放大的脸。 田觅闭眼挣扎了一下,手腕和腿上同时传来疼痛,她这才记起自己的小腿已经断了。而现在,她被反剪着双手绑在床柱上。 她心里有数,他们并没有离开梁老师的牛棚。尛說Φ紋網 钱广一手揪着她的头发,鼻子都快贴到她脸上了。田觅嫌恶地偏了偏头,头皮立刻传来一阵疼痛,这时她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囡囡……” “姆妈!”钱广挡在面前,田觅看不清这屋子里的情景,心头大急,很想一脚把钱广踹开,可是刚一动,小腿处就传来刺骨的疼痛。 “田觅,现在该交出来了吧?”钱广捏着田觅下巴的手指用力,生生在她脸上掐出几个印子来。 “钱广,别磨磨蹭蹭的,拿到了东西,她和钱都是你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进来一个人。 “是,张先生!”钱广对那人很恭敬,却没有让开,是以田觅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貌。 不过她心里明白,这个姓张的应该就是他们背后的人,也是想要得到阿爸留下的矿脉图的人。 钱广松开了田觅的头发,却嗤啦一声撕开了她的衣服。 这个时节田觅的衣服穿得不多,身上只套了一件麻布的长袖圆领衫。衣服从肩头撕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小衣,还有白皙玲珑的锁骨。 嫩豆腐一样的肌肤,在油灯下微微泛着粉红,刺激得钱广眼睛都红了。 他本来就对田觅肖想了很久,此时怎么忍得住,抬手就抓住了剩下的布料,用力往下撕…… “住手!住手!钱广……”韩冬英嘶声哭喊着。 “畜生!”一声粗嘎的嘶喊,刚刚醒来的梁学征猛地跳起来,一脚踹在钱广腰上,他自己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田觅这才发现梁学征双手反剪在身后,整个人被捆得像个粽子。 钱广被踹开了,田觅却仍没有看清那姓张的样貌。那人戴了一顶工人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老家伙,不错啊!看来刚才没有一寸一寸地敲断你的老骨头,是我的错!”姓张的一脚踩在了梁学征的胸口,用力碾下去。 “嗯……”随着梁老师嘶哑的闷哼,血水从他嘴角蔓延出来。 “老头儿,老头儿打他呀!”田觅急得连平时开玩笑的称呼都叫出来了,要是平时韩冬英听到她这么没礼貌肯定是要教训她的,但此刻谁也没有在意这个,母女俩急得直掉眼泪。 梁学征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把防身的东西带在身上。 姓张的嗤笑了一声:“梁老头,我听说你很厉害,我倒要看看一个骨头碎了的人还要怎么厉害!”他说着拿起搁在一旁的锤子,对着梁学征的手臂狠狠砸了下去。 “啊……”倒在地上的梁学征疼得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说不说?”姓张的看了一眼韩冬英,又走了两步,往梁学征的大腿砸下去。 “……”这次梁学征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珠暴凸,脸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狰狞,额头上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 韩冬英仿佛被吓得傻了,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张大了嘴不断哆嗦着,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姓张的见他们仍是不说,向钱广使了个眼色:“钱广!” 钱广莫名哆嗦了一下,刚才那姓张的眼中的狠辣即便是在杨狗顺身上也没有见到过,那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他知道上了这条船,就再也没有退路了,今天的事情要是办不好,说不定他的下场会比老梁头还惨。 他是在革委会待过的人,杀人灭口的事情也没有少干过,自然不会天真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咬了咬牙,走到了田觅面前,这一次终于成功撕开了她的衣服。 “钱广,你个畜生!你有本事冲我来!”韩冬英终于在田觅的惊叫声中回过神来。 钱广早被田觅只穿着小衣的样子刺激得失去了理智,他心里虽然害怕姓张的,却也兴奋,田觅这辈子只能嫁给他了,就算嫁给傻子金宝,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会儿他听见韩冬英的声音,本能地呸了一声:“冲你?老货,侬也配!”他说着一低头,往田觅白嫩的脖子上啃去。 田觅顾不得自己的腿断了,猛地曲膝,狠狠撞在了钱广腿间。 “啊——”钱广抱着命根子疼得滚倒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没用的东西!”姓张的丢下梁学征,往田觅这边走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田觅身上,田觅莫名打了个寒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不,不要!我说,我说,咳咳咳咳,我说……”韩冬英也感觉到了危险,她哆嗦着使劲往这边挪,一边挪,一边咳。 “说!”这人的声音里压抑着暴躁。 “在,在……”就在韩冬英要说出来的时候,田觅陡然大叫了一声:“姆妈!” 而与此同时,原本疼得在地上抽搐的梁学征用仅剩的那条腿支撑着自己,向姓张的扑过来。 姓张的猝不及防,被他一撞,头磕在了桌角上,整个人都撞晕了。 梁学征一下得手并没有放过他,拼着自己最后的力气,用完好的那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张先生!”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外面进来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扯开梁学征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梁学征很快被打晕过去。一人扶起了姓张的,一人越过他们,去掐住了韩冬英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快说!” “姆妈!”田觅这才看清楚,姆妈披头散发,脸上都是血迹。想必挨了不少打。 她心里疼得像刀绞一样,只见姓张的抬脚踢了钱广一下,冲她努嘴:“把她带走!” “不要!我说,我说……”韩冬英看钱广趁着解绳子,直接把田觅的麻布圆领衫扯了下来,终于崩溃了。 第10章 蔷薇开血夜(1) “囡囡啊,姆妈对不起侬……”韩冬英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 “闭嘴!”抓着她的那个黑衣人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喝道:“快说!” “别动我姆妈!”姆妈原本就身体不好,哭了两声就不停咳嗽起来,田觅生怕她受不住。 “那动你?”姓张的邪气阴冷地睨了田觅一眼。田觅顿时吓得不敢动了。 韩冬英哭道:“不要折磨囡囡,我说!就在我家老田的坟里!” “姆妈!”田觅突然头皮发麻,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现在这些人知道了矿脉图的位置,留着他们就没有用了。 果然,那个抓着韩冬英的黑衣人开口:“他们……”他做了一个以手切脖子的动作。 姓张的刚要点头,田觅就大声嚷道:“不怕我们骗你?” “你们敢骗我?”姓张的语气阴森。 田觅心里其实怕得要命,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点头道:“对,我们不敢骗你!”然后小声咕哝了一句,“反正我们都要死了!” 姓张的不再看她,伸手一把揪起韩冬英:“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小說中文網 “是真的!是真的……”韩冬英连连点头,但她越是这样,姓张的心里就越发地不确定。 他疑惑地看了田觅一眼,冷声道:“把他们带着!” “钱广,把你的衣服给我!”田觅不敢要那三个人的衣服,只敢要钱广的。 姓张的没说话,算是默许了。钱广只好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扔给了田觅。 钱广的衣服不知道哪天洗的了,一股汗臭味。田觅此时却不敢嫌弃,硬着头皮套在身上。 她又说:“我腿断了,走不了路,你们得背着我!还有我姆妈和梁老师!” 姓张的神色更冷了,扶着他的那个黑衣人淡淡扫了田觅一眼,目光落在被扔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梁学征身上:“他们母女带着,这个老头就……” 田觅心都快跳出来了,不等他把话说完,抢着道:“没有我梁老师在,你们拿到了矿、矿脉图也找不到地方!” 姓张的阴着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都带走!” 险胜一小回! 田觅心有余悸地伏在黑衣人背上,背脊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没等他们走出村子,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他们刚刚待着的小牛棚被炸得四分五裂,腾起冲天的火光。 无数人被这声爆炸惊醒,纷纷提着自家水桶涌涌而来。 姓张的一伙人就在这时候挟持着田觅等人往北山乱葬岗子去了。 田觅看见大家都被惊醒了本来还高兴了一下,但是这伙人太狡猾了,他们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又拿湿布把他们迷晕了。 田觅再醒来的时候只感到脸上一片冰凉。头顶乌云遮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 四周很静,只听见沙沙的雨声,和……一下一下的挖土声。 空气里飘动着野蔷薇的香气,还有新鲜的泥土气息。他们已经动手挖坟了。 田觅四下打量着,四周树木森森,鬼影幢幢。不远处,雪亮的电筒光下,两个人正挥动着铁锹,活像刨食的恶鬼。 “姆妈,姆妈!梁老师,梁老师……”田觅没有看见韩冬英,却看见了离她不远瘫软在地上的梁学征。 不过,韩冬英却听见了她的声音,往她这边爬过来:“囡囡!” “姆妈……”田觅发现她的手虽然绑着,腿却是能动的,只是一动就疼得厉害。她忍着疼往韩冬英那边挪了挪。 这会儿那几个人都在忙着挖坟,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韩冬英哭道:“囡囡啊,我对不起侬阿爸啊!” 田觅没有吭声,她见只有钱广看着他们,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要怎么脱身。 “钱广,他们给了侬什么好处?”她眼睛微微眯了眯,压低了声音,“他们拿到了东西拍拍屁股就走了,侬可是还要在这里住的!” 钱广愣了愣,他没想到这小娘鱼胆子这么大,到了这时候还敢来跟他谈条件。也是,要不是胆子大,昨天她怎么敢弄死顺哥? 想到杨狗顺的死状,他竟然莫名打了个哆嗦。 他眼睛往忙着挖坟的几个人那边瞟了瞟,低声威胁:“侬别想着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田觅想再说什么,就听见韩冬英的哭声:“老田啊,我对不起侬啊!让侬死了还不得安稳啊……哎,你们轻点啊,不要碰坏了我家老田的尸骨……呜呜呜呜……” “住口!”姓张的被哭得不耐烦了,反手一记耳光甩在韩冬英脸上,“说!矿脉图在哪儿?” 他们就差把那堆白骨一块一块拆开来找了,可还是没有找到矿脉图。 韩冬英被他打得倒在地上,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吐血,加上她先前一直在哭,这时似乎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 “姆妈,姆妈……”田觅心头着急,顾不得腿疼,一瘸一拐地往韩冬英那边扑过去。 “快说!矿脉图在哪儿?”没等她走到韩冬英身边,姓张的便一把抓住她。 田觅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她恨恨地盯着他,眼睛喷火:“你们不是都挖开了吗?自己找不到就只会打人!孬种!” 姓张的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浓烈的窒息和疼痛传来,田觅踢着腿拼命挣扎。 “囡囡……”韩冬英心急如焚,突然头一歪,晕死过去。 “你来找!”姓张的扔垃圾一样把田觅摔在了地上,磕到了田觅的断腿,疼得她几乎晕了过去。 不过这个时候越是抗争越是吃亏,自己这边三条命都在这群畜生手里捏着呢。田觅咬牙爬到坟边,就着电筒光向墓碑努了努嘴:“这里挖开!” 现在已经顾不得阿爸的坟了,保住他们几个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黑衣人拿起铁锹铲下去,果然,没挖几下,铁锹就叮的一声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人也顾不得脏乱,兴奋地抛开铁锹,叫道:“在这里了!”就蹲下用手扒了起来。 不想那石碑早已被他挖松了,这会儿再在下面一扒,顿时倒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那人头上。 那人连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被砸得脑浆迸裂。 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子溅了田觅一身。 “啊——” 田觅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第11章 蔷薇开血夜(2) 田觅惊恐的尖叫声被姓张的一巴掌抽得戛然而止。 她耳朵里轰隆隆直响,嘴里都是血腥味儿,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细究起来这个人也是死在她手上,她不敢深想,想下去那个念头能把她逼疯。 “快点拿了矿脉图走!”姓张的声音依旧冷静,仿佛刚才那人被砸死的事根本不存在一样。 “是!”剩下一个人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拿起铁锹往墓碑根部挖下去。尽管墓碑已经倒下,他却还是离得远远的没有靠近,想来心里也是怕的。 很快,一个长条形的铁盒子被取了出来,姓张的拿手电筒照着让那人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是矿脉图就吩咐合上了。 外面下着雨,这时候实在不能细细查看。 多年之后,田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感叹,连老天都在帮她。 矿脉图已经得手,姓张的拿手电筒往四周扫了一圈,沉声问:“那小子呢?” 黑衣人一惊:“跑了?张先生,我去把他抓回来!” “不必了,谅他也不敢说出去!”他将手电筒交给了黑衣人,往上面捋了捋袖子,“先把这几个处理掉!” 田觅头皮陡然一麻,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上来…… 电筒光照下,姓张的满脸嗜血的狂热,他拖着铁锹,一步一步往田觅这边逼近,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田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头上的重重一击。仦說Ф忟網 “住手!”一声嘶哑的声音响起来,梁学征撑起身子往这边挪了挪,问道:“你们知道kbbf晶体吗?” 什么? 姓张的和黑衣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还没从得到矿脉图的兴奋中回过神来。 这老家伙疯了吧?这时候说这些不相干的!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拿着铁锹转头就往梁学征那边去了。 田觅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比她自己面临危险还要恐惧。她拼命想要冷静下来,搜寻着梁学征给她看过的那些书,但是脑子里就像是一团乱麻。 这时梁学征又开口了:“没听说过?或者我换个名字你们大概就知道了,激光武器你们知道吧?” “你说什么?”姓张的终于顿住了脚步开口了。 田觅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细雨打在身上,透骨冰凉。 只听梁学征又道:“你放了她们!我保证我给你的技术比世界上最先进的至少领先五十年!” “我凭什么相信你?” 梁学征身上疼得厉害,不过他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姓张的说出这句话,表示他至少已经相信了一半了。 他傲然仰头望天:“你可以不信我,我们不过几条贱命罢了,你尽可以拿去,不过美国人可是千方百计想得到这项技术呢!” 他神态怡然,仿佛此刻根本就没有手脚尽断,狼狈地匍匐在地上。 “好!”姓张的将铁锹顿在地上,沉声道,“今天的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 话没说完便被田觅截断:“今天事我们不会说的,但是你们不许为难梁老师!” 她知道,梁学征说出了那句话就再也不可能平静地窝在这小乡村放牛了,他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她们母女的命啊! “你放心,他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姓张的睨了她一眼,向黑衣人道,“带走!” “囡囡!”梁学征被黑衣人架着,突然转头冲她喊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田觅一愣,心头咚咚直跳,口中却答道:“侬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姆妈的!” 细雨绵密,山林间,脚步声逐渐远去,只剩下野蔷薇在充满血腥味的夜里肆意绽放。 “姆妈,姆妈……”田觅脸上一片冰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试了好几次,始终无法站起来,只能一点一点往韩冬英身边挪。 她没挪几步就听见脚步声往这边来了,田觅立刻吓得动都不敢动了。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往北山乱葬岗子来的,除非…… “钱广?”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田觅,刚才老梁头跟侬说了什么?”此时,姓张的两个人已经走了,钱广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刚才他根本没走远,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见田觅不说话,他又开口道:“老梁头已经被带走了,侬以为还有人能护着侬?” 田觅这两天经历了太多的惊吓,此时面对钱广,竟然感觉不到害怕了。 她看着一步一步往她这边逼近的钱广,突然阴森森地说:“钱广,侬后面是什么?” 钱广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好啊,田觅,侬敢骗我!”他气冲冲地扑向了田觅。 田觅早有准备,用她完好的那条腿狠狠蹬了钱广一脚。 钱广一个趔趄,差点摔在那被墓碑砸死的人身上。他屡次在田觅手上吃亏,这时候发起狠来,站起来怒道:“田觅,侬以为老子不能把侬怎样是吧?现在老子就把侬干了!看你老实不老实!” 田觅被反绑着手,除了一条腿全身都动不了,她只能使劲往旁边滚去。不过却哪里有钱广快? 他扑过去饿狼一样就开始撕田觅的衣服,也不管这衣服曾是他自己的。很快田觅身上连小衣都被他撕坏了。 田觅也不哭,逮着机会就用头狠狠撞他,拿嘴咬他……这期间,不知挨了钱广多少耳光,牙齿都被打松了。 钱广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田觅的裤子撕下来,正站起身脱自己的裤子,陡然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 他本能地侧头避了一下,后脑勺上还是传来一阵剧痛。钱广伸手摸了摸,一手滑腻。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韩冬英哆嗦着扔掉了手上的石头,向田觅扑过来:“囡囡,囡囡,侬受苦了,囡囡……” “姆……妈……”田觅脸颊肿的厉害,话都说不利索,她感觉到韩冬英抖得厉害,还是出声安慰她:“我……没事,没事……姆妈……” 韩冬英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田觅却很快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赶快离开这里才是。 “姆妈,侬先帮我解开绳子。”田觅咬着牙,忍疼将这句话说完整了。 “哦,好好!”韩冬英这时候才发现田觅还被反绑着,连忙哆嗦着去给她解绳子。但是她不知道是冷还是怕,手抖得厉害,根本解不开。 第12章 垫桌脚的石头 田觅无奈,只得叫她让开,自己蹭到石碑旁去磨。 看着田觅咬牙艰难地磨着绳子,韩冬英哭得一抽一抽的:“囡囡,姆妈真没用,姆妈真没用!” 田觅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不说话,咬牙一鼓作气地磨,手腕上不知道被蹭破了多少皮……终于手上一松,绳子断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臂,看着韩冬英又要扑过来,禁不住道:“姆妈,侬往后面去一去,我,我腿断了,疼得厉害。” “啊?姆妈帮你揉……”韩冬英想说帮她揉揉,却想到腿断了不是揉一揉就能好的。她心里一急,眼泪越发掉得厉害。 田觅咬牙将自己的小腿放直,手上用力,一拉一推…… “啊!”她疼得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整个人都虚脱了,几乎坐不住。 “囡囡,囡囡……”韩冬英不敢用力,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住田觅。 “姆妈,侬去看看钱广。”田觅缓过一口气来,拍了拍韩冬英的手,见她呆愣愣的,又补了一句,“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啊?”韩冬英显然被田觅的说法吓到了,她哆嗦着爬了过去,伸手在钱广身上乱摸,语不成句,“他他他、他身体都、都冷了……” 田觅咬了咬牙站起来,走到钱广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别怕,还有气!” “那,那……我们……我们走吧!”韩冬英怕得厉害,整个人抖个不停。 “等一等!”田觅咬着牙,拿起铁锹,一瘸一拐地把田成的坟给填上了。 那个死了的人她搬不动,只能扔在那里。她又寻了一圈,把地上的碎布片都捡了起来,挖了个坑埋了。 田觅的目光在钱广身上停留了片刻,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把他活埋了。 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昨天杀杨狗顺,是因为不杀他就不能活命,但是现在钱广昏迷了,她无法说服自己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下手。ωww.xSZWω㈧.NēΤ 何况就算她想这么做,也要过了姆妈那一关。 她不愿意给姆妈造成更多的心理负担。 母女俩回去之后几乎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天渐渐亮了,韩冬英心神松下来,竟发起了高烧。田觅只好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一遍一遍地打水给她擦拭。 …… 牛棚在经过了爆炸和大火之后已经彻底成了废墟,加上村民们泼的水和昨天的雨,这会儿地上只汪着一滩一滩黑乎乎的积水。 田觅拖着一条腿,远远地看着那片狼藉,心里难过极了。 “囡囡啊,侬不要伤心了,老梁头这样去了,未必不是好事。”村里的大婶劝着她。 “是啊,刚才村长还让大家捐钱给老梁头办丧事呢,毕竟在我们村住了这么久了……” 田觅冲她们点点头:“我想去看一看。”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囡囡啊,侬的腿怎么啦?” “昨天去找秦医生,不小心摔的,扭到了,不碍事。” “哦,侬姆妈没事吧?” “没事的,多谢婶子关心。”田觅一步一挪地到了牛棚。 她记得很清楚,昨天梁学征临走前冲她喊的那句话是:“垫桌脚的石头,滴血!” 他选择了南非土语告诉她,是怕别人听出来吧,毕竟那么偏的小语种姓张的那些人肯定听不懂。 牛棚里的东西几乎全在昨晚的大火中付之一炬了,桌子烧没了,那块垫桌脚的石头倒是还在,被水淋湿了。田觅拿起来,手抖得厉害,石头皮大块大块簌簌往下掉,整块石头都被烧得风化了。 田觅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害怕,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在灰落尽之后,石头里露出来一个纽扣一般的东西,淡蓝纯净的宝石里面嵌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花,周边镶嵌了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金属,发出幽暗的光。 尽管这个东西已经蒙尘,但是太漂亮了,田觅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甚至忘记了心中的难过。她掏出手绢,小心地擦拭着。 “囡囡,侬在玩什么?”身后传来金宝的声音。 田觅一惊,本能地拽紧了那个东西,心头突突跳了起来。梁老师竟然把它藏到了石头里,他保住这个东西多不容易啊。 她慌乱地擦了擦泪,抓起地上的湿泥,飞快地给韩金宝捏了个泥人:“金宝,给你的!” 韩金宝笑嘻嘻地接过去:“真好玩!这个是金宝,再做一个囡囡!” 田觅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我们走吧!” 她舒了一口气,手脚都有些酸软。幸亏来的人是韩金宝,不然还真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哥哥给了糖,囡囡吃!囡囡不哭!”韩金宝冲她摊开手,脏兮兮的手上躺着一块湿漉漉的大白兔奶糖,想来已经放在嘴里吃过了。 田觅看着那颗脏兮兮已经化了的糖,心里却是真正感动的。韩金宝是韩家唯一对她好的人,他是个傻子,却能控制住自己对糖的渴望,省下来给她吃。 “囡囡不吃,金宝吃吧!”田觅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不知不觉又红了。 “好!”韩金宝高兴地把糖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吃得口水直流,而后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就高高兴兴地来拉田觅的手了。 田觅本不想跟他拉手,但她的腿实在疼得厉害,拉着韩金宝好借力。 “田觅,侬刚才找到了什么好东西?”没等他们走几步,钱广阴着一张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昨天晚上他回去之后,反复思量了一夜,他觉得梁学征最后那句话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他知道田觅一定听懂了,所以他一大早就跑来盯着田觅。 “侬觉得我找到了什么?侬想要吗?”田觅冷眼看着他,不等他开口,就对韩金宝说,“金宝,把泥人给他!” “不给!”韩金宝把他的小泥人藏到怀里,护得紧紧的。 “田觅,侬最好不要耍滑头!”他向田觅逼近了两步。 田觅眼眸眯了眯,整个人鬼气森森的:“我来找梁老师的骨灰,侬也想要吗?” “你明明知道……” 钱广的话没说完就被田觅截断了:“知道什么?钱广,侬别忘了昨晚那个人的话!”她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温度,在这片废墟上,竟然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钱广不知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还是被她话里的意思吓到了,竟然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叫道:“装神弄鬼!” 田觅嗤了一声,说道:“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钱广指着她:“田觅,侬给我等着!” 田觅拉了韩金宝一把:“金宝,他要打我!” 人高马大的韩金宝立刻把田觅挡在身后:“不许打囡囡!” 第13章 母病危,速归 田觅回到家又出了一身汗,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张来娣老远就看见了田觅和韩金宝拉在一起的手,她很讨厌田觅,但是儿子喜欢,而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尛說Φ紋網 张来娣气哼哼地砰一声关上了门,这动静惊动了韩冬英。 她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将手里的一张照片塞到了枕头下。 这张照片还是当年田福笙入伍之前照的,当年瘦弱的小小少年如今应该长得又高又壮了吧? 韩冬英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里泪光闪了闪,她觉得自己日子不多了,不晓得临死前还能不能再见儿子一面。 田觅推开门直接进了卧房,一眼就看见韩冬英坐在床上。 “姆妈,侬好点了没有?”韩冬英直到她出去之前才退了烧。 连着两夜没睡,田觅的眼底已经有了红血丝,加上她脸颊上还残留着红肿,看上去憔悴无比。 “囡囡,侬去哪里了?这两天侬受苦了,歇一歇吧。”韩冬英的声音十分虚弱。 “不碍事。”田觅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纸包,“我到徐婶子家借了一点红糖。”她怕姆妈伤心,没提去了牛棚的事。 韩冬英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底闪过浓浓的疼惜。 “姆妈,侬喝喝看甜不甜?”田觅已经拿搪瓷缸子冲了一杯糖水过来。 这搪瓷缸子还是哥哥十五岁那年春天去开河时发的,用了好多年了。 田觅眼尖地看到韩冬英枕头下的照片,她心中一动:“姆妈,我们给哥哥打个电报吧?他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 “囡囡啊,侬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我们不要打扰他……”韩冬英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姆妈的神情落在田觅眼里,她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 “嫂子,长生哥在家吗?”等韩冬英吃了药睡下之后,田觅去了徐家。 “是囡囡啊,侬的腿怎么了?”徐长生的媳妇在奶孩子。 “我昨天去找秦医生的时候摔了一跤,扭伤了……” “那快坐下,快坐下!”长生媳妇对左邻右舍热络得很,村里人都夸她嘴甜。 “是这样的,嫂子,侬也知道,我姆妈身体不好,我想发个电报给我哥,让他回来一趟……本来我可以自己去的,但是昨天扭了脚,我想请长生哥……” “这样啊。”田觅话没说完,长生媳妇便道:“侬也知道的,你长生哥上班有多忙,大队部事情多着呢!现在他是大队书记的左膀右臂呢,大队书记呀什么都叫他做,一会儿看不见他就急着找人了。” 眼见田觅的神色尴尬起来,她又笑道:“不过是跑一趟镇上,要是你长生哥不忙,就是跑一趟县里也会帮你去的。” 这话说的,田觅都不晓得要怎么接了。 “既然长生哥这么忙,就不麻烦他了,我找别人帮我去吧!”田觅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身后长生媳妇叹了口气:“唉,要是长贵在家就好了,他是最高兴给侬跑腿的!” 田觅心中也在想着,要是长贵哥在家,她哪里还需要到这里来受气啊。 徐长贵是徐家的次子,去年刚过了年就离家出去打工了,过年都没有回来,村上有人传言他在外面学坏了,也有人说他欠了别人赌债,被人砍死在外面了…… 这些话田觅是不信的,长贵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坏事呢?更不要说赌博了。 她叹了口气,往家门口走,正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徐长生。 “囡囡,你的腿怎么了?” 今天谁见了她都是这么问,田觅只得又解释一遍。 徐长生叮嘱了她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又问:“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多坐一会儿?” 田觅笑了笑:“本来是想拜托长生哥帮忙给我哥打个电报的,嫂子说侬很忙,我去找别的人想想办法。” 徐长生连忙打着官腔:“不忙,不忙!为人民服务是每一个公仆应尽的本分。你放心,这个忙长生哥帮定了!” 田觅忙笑着表示感谢,徐长生又问她:“你要发些什么内容?” 田觅知道电报是按字数收费的,所以平常都是写信,从来没发过电报。她想了想说:“就发‘母病危,速归’这几个字就好了,钱我等下给侬送过来。” 徐长生笑着摆手:“不急,不急!” 田觅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屋里哐当一声,像是搪瓷盆子摔在了地上。 田觅的嘴角抽了抽,只听见长生媳妇尖利的声音:“徐长生,侬倒是会做好人!敢情我这恶人白做了是吧?” 徐长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长生媳妇又叫道:“我干嘛小声?全村人看你当了官了,一个个跑来打秋风!” 徐长生哼了一声,也拔高了声音:“妇人之见!”屋里传来夫妻俩激烈的争吵,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田觅摇摇头,她不在乎别的,只要徐长生帮她去打电报就好了。 …… 金陵城这会儿正滴滴答答地落着雨,干休所的檐廊下摆着一枰棋盘,黑白云子正激烈厮杀。 “报告——”顾慎行的生活秘书叶展匆匆而来,“顾少,王井乡急电!” “念!”顾慎行一身常服,坐姿笔挺,修长的指端正夹着白色云子,目光专注地盯着棋盘。 “这——顾少,您还是自己看吧!” 叶展犹豫了一下,惹得坐在对面的顾老爷子不高兴了:“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念吧!”顾慎行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随手就将白子落在了棋枰上,霎时间成败立分,黑子丢失了大片土地。 “母病危,速归!” “什么?你、你、你再说一遍!”顾老爷子惊得跳起来,顾不得自己败局已定,连声说,“快!快!给沈阳军医院打电话!” “爷爷,爷爷,您悠着点!”顾慎行一个箭步跨过去,扶着老爷子给他顺气,一边叫,“陈护士长,首长的药呢?” “来了来了!”幸好医护人员就在左右,老爷子才不至于心脏病发作。 “爷爷,我妈好着呢!这是我战友家里发来的!”顾慎行扶着顾老爷子坐下来,一边踹了叶展一脚:“你真是!什么东西都敢拿到老爷子面前来念!” 叶展:“……” 他反应很快,啪地立正敬礼:“首长教训得是!叶展错了!” 随即说明情况:“以前顾少有个勤务兵叫田福笙,三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了,这几年顾少一直替他照顾家人。这封电报就是他妹妹发来的。” 顾慎行道:“他是为了救我才失踪的,我替他照顾家人也是应该的。” 顾老爷子总算缓过神儿来了,这种事在部队是常见的,不算稀奇。他点了点头:“他家里人一直都不知道他……” 顾慎行摇了摇头。 说是失踪,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一般就是死了。 第14章 两支青霉素 田觅是被姆妈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惊醒的。 她这几天都没能睡好,神经一直紧绷着,好不容易眯着了又被咳嗽声惊醒了。 她拉亮了卧房的灯,一眼就看见韩冬英趴在床头,扶着床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地上已经喷了一大滩血。 田觅吓坏了,连忙起来给她倒水,可是越急鞋子越穿不上,她索性赤着脚倒了水端过来:“姆妈,姆妈,侬怎么样了?” “咳咳咳咳……福……福……咳咳咳……” 韩冬英咳得满脸通红,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田觅又绞了手巾来给她擦,她手触到姆妈额头上,一片火烫。 “姆妈,侬又发烧了。”田觅用水给她漱了口扶她躺下来。 韩冬英经过了刚才那场剧烈咳嗽,整个人虚脱了一样,汗出如浆,烧倒是渐渐退了下去。田觅给她擦了身子,又换了件干净衣服,服侍她睡下,自己倒是全无睡意了。 姆妈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得去看看海天哥回来了没有。 她换上了解放鞋,正要出去,却听见韩冬英在房里喊:“福笙……福笙……” “姆妈,我已经给哥哥发了电报了,侬放心吧,哥哥过几天就会回来了。”田觅快步走到床前,抓住了韩冬英的手。 “囡囡啊……”韩冬英握着田觅的手微微颤抖,“姆妈刚才做了个梦,很不好的梦。” “姆妈,梦是假的,侬精神不好,才会做梦,快些睡吧。” 田觅起身给她额头上换了块冷手巾,把白天熬好的枇杷叶子水倒了一碗搁在床头。 只听韩冬英又道:“囡囡,姆妈刚才梦到你哥哥浑身是血……” “姆妈,侬别瞎想了,哥哥过几天就能回来了。”田觅把白天去请徐长生发电报的事情跟韩冬英说了,韩冬英这才松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田觅收拾完屋子才带上门出去。 天空一弯上弦月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田觅的视力好,对乡间道路也烂熟于胸,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柳树湾。 砰砰砰—— 田觅一边拍门一边喊:“秦医生在家吗?秦医生在吗?”她很注意地没有叫海天哥。 “谁啊?”秦海棠的声音里带着没有睡醒的慵懒和不耐,“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海棠,我是田觅,秦医生回来了吗?” 门被一把拉开,秦海棠从里面探出头来,冲田觅道:“怎么又是你啊?” “海棠,秦医生还没有回来吗?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姆妈?我姆妈不好了……”田觅一把抓住秦海棠的手,语气又快又急。 秦海棠也吓了一跳,她虽然讨厌这些农村的姑娘没事就往她哥哥面前凑,但田觅对秦海天有救命之恩。再说了,韩冬英平常对他们也特别照顾。 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真的有困难,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我只会打针啊!开药的事都是我哥哥做的。”她平常虽然跟着秦海天打下手,对于病症也略知一二,但是这会儿田觅说她姆妈不好了,她便没有信心了。万一她没有看对症,用错了药出事了怎么办? 那可是人命关天啊! 田觅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海棠,侬先准备一下,我再去找赤脚医生。” 救人要紧!秦海棠心里镇定下来:“好,我收拾好东西在桥那儿等你们。” …… 田觅回到家的时候,韩冬英已经又吐过一轮血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赤脚医生和秦海棠都变了脸色。到底赤脚医生年纪大些,一瞬间的惶恐之后便走上前去给韩冬英切脉。 田觅眼巴巴地望着他:“怎么样?” 赤脚医生摇摇头,其实他对诊脉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虽然样子装得十足,却看不出什么病症来。不过看韩冬英吐血不止又不断咳嗽,显然是肺上的毛病。 他沉吟了片刻,看向秦海棠:“侬那里有青霉素吧?” “有的有的!”秦海棠连连点头,“还有两支。”她从药箱里拿出青霉素递给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向田觅道:“这青霉素对肺结核最有效了,侬姆妈有救了。” “肺结核?”田觅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我姆妈得的是肺结核?”这件事从没听秦海天提过啊。 “侬看,她都咳得吐血了,不是肺结核是什么?我跟侬讲啊,肺结核可是传染病,侬姆妈用过的东西都要用开水煮了消毒……”赤脚医生一边跟田觅交待注意事项,一边指挥着秦海棠给韩冬英做皮试。 “唐医生,韩婶现在昏迷着,皮试也不知道什么反应啊。”秦海棠犹豫道。尛說Φ紋網 “侬先给她做,看看有没有皮疹。” “哦哦……”秦海棠答应着在韩冬英手上做了皮试,一边啧啧道,“韩婶这是怎么了,怎么手腕上皮都破了?” 田觅心头一跳,这是昨天晚上他们被人绑着蹭破的。其实她身上的伤更严重,只不过她的伤口好得向来比别人快,到了今天晚上,小腿断了骨头的地方竟然已经不怎么疼了。 “姆妈,姆妈,侬醒一醒……”她走上前去叫韩冬英。 “福笙……福笙……”韩冬英脸色潮红,闭着眼睛,喃喃叫着。 田觅抓住了她的手:“姆妈,我已经给哥哥打了电报了,侬撑一撑,等几天哥哥就能回来了。等哥哥回来带侬去县城大医院去看……”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惹得秦海棠和赤脚医生都别过了脸。 这时韩冬英缓缓睁开眼睛,田觅大喜,顾不得擦泪,叫道:“唐医生、海棠,我姆妈醒、醒了……” 韩冬英直愣愣地看着她,目光却没有焦距。 “姆妈,侬好点了没有?唐医生和海棠都在……” “福桔……福桔……侬受苦了……都是姆妈不好,没能好好保护我的福桔……”田觅笑容僵在脸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冬英,可是韩冬英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让福桔受苦了话。 唐医生和秦海棠不了解情况,只当韩冬英是在叫田觅。两人等了一会儿,见韩冬英又呢喃着闭上了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有皮试反应,用药吧。” 第15章 不能死在我们家 送走了赤脚医生和秦海棠,田觅又收拾完了屋子才倒头睡下。 她不敢睡得太沉,天刚麻麻亮,就起来了,拿了小半碗糙米淘洗干净,给姆妈煮粥。 田觅盯着灶膛里红通通的炉火,一会儿想姆妈的身体太差了,要好好补一补才行,一会儿又想福桔到底是谁?他们家难道还有个孩子叫福桔吗? 她懊恼地敲了敲头,八岁那年她生了一场重病,高烧好多天不退,等好了之后,之前的事情全部都不记得了。 姆妈说那时候实在没有办法了,梁老师给她用了一粒他祖上留下来保命的药,死马当作活马医,虽说那药对小孩子伤害大,导致她失去了记忆,但是命却保住了,而且自那之后她就很少生病了,伤口也好得特别快,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田觅胡思乱想间闻到了一股清甜的粥香,中间隐约夹杂着丝丝血腥味儿。 姆妈又吐血了?她晚上就将窗子打开了,这会儿屋子里应该没有血腥味才对。 她快步走到卧房,果然看见搁在床头的痰盂里又吐了血,而韩冬英脸色苍白,唇角的血迹还没有擦去。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她睁开眼睛,向田觅伸出了手:“福桔啊……我的福桔啊……” “姆妈,我是囡囡!”田觅小心地将韩冬英扶起来,拿枕头让她靠好,又忙忙地去盛粥。 田觅将粥碗放到井水里凉着便打了水去给韩冬英洗脸。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多年,此刻田觅也顾不得深究姆妈为什么要管她叫福桔,只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顾姆妈,让她尽量舒服一点。 洗完脸,韩冬英似乎清醒了一点,看着田觅道:“囡囡,姆妈让你受累了。” 田觅见韩冬英又叫她囡囡了,顿时高兴起来:“姆妈,我熬了粥,侬吃一点就会好了。” “囡囡真孝顺。”韩冬英看着田觅精致的眉眼,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姆妈,昨天晚上唐医生和海棠来了,给侬打了针。侬今天好好吃饭,一会儿再打一针就好了。”田觅说着将那碗熬出了米油的粥端过来。 “囡囡,侬今天熬了大米粥?”她们家米不多了。 田觅笑:“唐医生说姆妈身体不好,要补一补。”好说歹说,总算劝着韩冬英吃下了半碗粥。 “姆妈,侬放心吧,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已经给他发了电报……”田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砰的拍门声。 “许是唐医生来了,我去看看。”她放下粥碗快步往外面走去,刚刚跨出房门,就听见张来娣扯着嗓子喊:“快点!把门给我砸开!让她要死死到外面去,不能死在我们家里!” 田觅心头一怔,不放心地回头看了韩冬英一眼,迅速带上门往外面走去。 她生怕张来娣他们闹腾的声音气坏了姆妈,赶紧去开门。堂屋里光线昏暗,田觅在凳子上绊了一下,磕到了受伤的小腿,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手将门边的笤帚抓在手里,一手拉开了门闩。 门刚一打开,就看见张来娣领着乌泱泱一群人堵在了门口。 没等田觅开口,张来娣先说话了:“囡囡,给你们一天时间,赶紧搬出去!我们也好把房子打扫打扫,养两只猪杀了过年!” “侬这说的是什么话?”一大早地来逼她们母女搬出去,好腾地方给他们家养猪? 田觅都要被气笑了。 “装什么糊涂啊!侬姆妈就要死啦!侬难道不晓得死在别人家里是很晦气的!我们没有把你们丢出去已经够客气的了。” 张来娣上前一步,就差指着田觅鼻子骂了。跟着她后面的三个女儿两个女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田觅握着笤帚的手指紧了紧,看来今天的事情无法善了了。她倒是无所谓,就怕张来娣满嘴喷粪把姆妈给气到了。 “赶紧地快点搬出去,别死在我家里!晦气得很!放三天炮仗都消不掉的!” 张来娣的话越说越刻薄,田觅气得满脸通红,扬起笤帚就往张来娣脸上打去:“侬才要死呢!给我滚出去!” 笤帚挥到一半被人生生拽住,一个大块头居高临下,冷脸看着她:“没大没小!你姆妈就这样教你的!” 田觅认得,这是张来娣的二女婿,别看生得人高马大的,却惯会小意逢迎、溜须拍马,哄得张来娣恨不得拿他当亲生儿子。 他手一挥,田觅就被甩出去了。 田觅腿还没好,刚才撞了一下就已经够她受的了,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没等她支撑着爬起来,就见张来娣指挥着女儿、女婿们:“扔出去!给我通通扔出去!回头我跟你爸就去买两只猪仔,养肥了过年人人有份!” 许是看见女儿、女婿们眼中兴奋的光芒,她又补充了一句:“今天谁出力最多,那最肥的肥膘子就多给他两斤!” 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两斤肥猪肉熬了油能吃一春天呢! 谁不想要!! 田觅家的堂屋本来就不大,这么多人呼啦啦地涌进来顿时挤得水泄不通。 田觅拦了这个拦不了那个,眼看着自己和姆妈的家什都被扔出去摔坏了,心疼得她挥起笤帚就打:“你们给我滚出去!滚出去!不许碰我们家的东西!” 张来娣的大女婿挨了好几下,但只是避开了她,并没有还手。大约觉得她是个女孩子,毕竟他们都是为了两斤肥猪肉才来扔她们家东西的。 田觅对张来娣的这个女婿没有什么印象,她记忆里只有农忙的时候他会来丈母娘家帮忙,老实巴交的,今天不知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眼下没工夫想这些事情,后来就明白了,今天是端午节,张来娣素来喜欢晚辈们早早地来给她送节礼,好让她能在全村人面前嘚瑟。 就在田觅手忙脚乱应付韩家人的时候,张来娣已经拿了一个小相框在手里,一脸冷笑:“好啊!这是资本主义反动派的毒瘤!”说着举起来就往地上砸去。 田觅仓促回头:“住手!” 已经晚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小相框摔得粉碎,玻璃渣四溅。 那是他们一家四口唯一一张全家福。 那时候她还很小,肥嘟嘟的小脸,被姆妈抱在怀里。哥哥挎着军绿书包,戴着闪闪红星的红|卫|兵帽站在阿爸身前。 原本多么幸福的一家四口,而如今,这张照片成了她和姆妈唯一的念想。 第16章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田觅大叫了一声就要扑上去,却被人一把拦住。 她猝然转头,房门已经开了,韩冬英正站在一旁拉着她的胳膊。 “姆妈……”田觅不敢动了,生怕自己力气大了带倒了姆妈。 “你们不用扔了!我们自己走!”韩冬英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看向田觅,“囡囡,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走!” 田觅吃惊地看着韩冬英,今天就走?这是他们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啊! 关键是,如果现在走的话,他们要住在哪里?这可不是赌气能解决的事情。 韩冬英说了这句话,慢慢走过去,想要把玻璃渣里那张相片捡起来……就在这时,一盆水兜头浇了下来。 田觅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韩冬英,才避免被淋一头,但是那张全家福却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了。 紧接着,“哐当”一声,张来娣把手里的搪瓷盆子摔在了地上,雪白的瓷盆磕掉了好几块瓷,有个地方还瘪下去了老大一块。 田觅心疼得直哆嗦,这个瓷盆她和姆妈用了多年,一直爱护有加。 这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小小的堂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田觅骤然尖叫了一声,扑上去把张来娣推了一个屁墩儿,抬脚就往她身上踩:“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叫侬弄坏我阿爸的照片!” 她双目赤红,疯了一样踹着张来娣,陡然被人一推,狠狠地撞到了桌角上。 张来娣的二女婿已经上前把张来娣扶起来了,一边问张来娣:“姆妈,侬没事吧?”一边呵斥田觅,“疯婆子!再敢发疯打断侬的狗腿!” “囡囡!”韩冬英扑过去扶住田觅,整个人不住颤抖,眼泪不停往下掉。 “杀千刀的啊小赤佬!哎唷,疼死老娘了……”张来娣张着嘴鬼嚎,呼天抢地,拍桌子摔板凳……恨不得要把屋顶掀了。 “来娣,你们这是做啥呢!” 一个不明就里的声音打破了平静,韩有根从外面快步进来。 韩有根四方脸,有着跟韩金宝一样的大块头,平常话不多,有时候还帮着韩冬英做点农活。但是他这个人十分听张来娣的话,基本上是张来娣叫他往东他不会往西,叫他追狗他不会撵鸡。 韩有根见张来娣在使劲摔田觅家的东西,而田觅被姆妈抱在怀里,瑟瑟发抖。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口道:“来娣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冬英就跟自家妹子一样,你们这样跑到人家门上扔东西,太不应该了!” “侬讲啥?”张来娣停下了动作,瞪圆了一双眼睛,诧异地看着韩有根,似乎不相信刚才的话是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说出来的。 “来娣!”韩有根搓了搓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手,“冬英和囡囡在这里住了都有十几年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侬让她们娘儿俩搬到哪里去?再说了,冬英病成这样,侬这时候把人赶出去,让别人怎么说我们?” 张来娣叉着腰:“就是她病得快死了,我才要她出去!不然等人死在我们家里啊?那晦气可是做法事都去不掉的哦!” 韩有根皱了皱眉,运动的风刚刚刮过去,人们还生活得战战兢兢,可不兴做法事这一套。 看着羸弱的韩冬英和瘦削的田觅,他唇角抽了抽,终于硬气了一回:“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呢?张来娣,侬也有生病的时候,侬就不需要左邻右舍的照顾?” 他说着不等张来娣开口,立即表态:“冬英,侬和囡囡就在这里住着!我韩有根说话一口唾沫一个坑,我看谁敢赶你们出去!”尛說Φ紋網 这还像句人话! 田觅听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心想,原来韩大叔虽然平常闷声不吭,心肠却是好的。 “你!”张来娣眼睛都红了,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不过韩有根这憨货也太不会看脸色了,她刚挨了打,他问都不问,一进来就开始背台词! 既然韩有根已经把话说成这样了,她也不好拆他的台,心里窝着火,憋气道:“你们想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家的房子只给自家人住,要是我们是一家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着,就不耐烦了:“好了,韩冬英,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你们要住在这里也可以,但是囡囡必须嫁给金宝,并且这个月的初八就订婚,还有三天,准备一下足够了。” 这时候韩有根却不说话了,甚至眼巴巴地看着韩冬英,等着她答应。 田觅的目光在这群人脸上睃巡了一圈,发现他们的目光里有兴奋、期待,还有志在必得——那样子,就像一群猫在逗弄着两只老鼠一样。 田觅眼眸骤然就冷了下来,她说今天韩有根怎么胆子这么肥,敢跟张来娣对着干呢!敢情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 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她为自己刚才的感动感到羞愧! 田觅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姆妈虚弱的声音:“不用了,我们走!” 韩冬英一直发抖,但是她的目光落在田觅身上,充满了慈爱和坚定。 再苦再难,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没骨气地拿女儿的幸福去换一个住处的! 不要说有秦海天那样的人中龙凤对比着,田觅就是嫁个普通农民也比嫁到张来娣家强啊! 他们只不过是邻居关系,田觅小的时候,张来娣就支使她做这做那的,要是将来嫁到他们家,丈夫是个傻子,婆婆刁钻,还有个没出嫁的小姑子,田觅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再说了,田觅聪明懂事、勤奋好学,已经努力了好久,是一定要去参加高考的。韩冬英可不希望田觅的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囡囡,我们走!”她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田觅咬了咬牙,扶着她先坐下来:“好,我先去找村长伯伯想想办法。” 她目光冷厉地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指着满地狼藉道,“要我们走可以,但是你们今天砸坏的东西必须赔!还有,我们去年年底交了一年的房租,现在才过了半年,剩下的必须退给我们!” 还要赔?! 想得美!!! 第17章 跟太婆住 张来娣扔东西的时候可没想到这茬,而且,就算想到了,她也压根儿没打算赔! 贱|胚子的东西,砸了就砸了!还赔?赔他大爷的! 田觅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必须赔!不赔,你们就等着看吧!看我不告到派出所去!” 她扔下这句话就往外面走,走到一半又停下来转过身:“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哥哥就要回来了!我哥哥现在是少校!你们知道少校是什么官吧?那可比县长都大多了!” 县长? 不能吧?能这么大? 不要说县长,就是乡长,就是大队书记,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韩有根搓了搓手,目光闪烁着开了口:“大妹子啊,你说你这病着,走了也不能立刻找到好地方住,不如就还住在这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韩冬英摇头打断:“韩大哥,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但是囡囡的事,没得商量。” 韩有根神色尴尬,张来娣却呸了一声,瞪眼道:“当兵了不起啊!我就不信了,解放军还敢打普通老百姓?敢打我就告死他!” 韩冬英脸色陡然就白了,张来娣嘲讽地冷笑了一下:“我劝侬还是识相点,早点让那丫头跟金宝把婚结了!” 韩有根还想再说什么,被张来娣一把拉了出去。 “她家那个儿子,十年了都没有回来,而且这几年也没有什么钱寄回来,说不定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妈了!侬瞎担心什么!被个小囡几句话就吓唬住了?” 走在一旁的韩金凤也连连点头:“姆妈说得对!什么少校?我看田觅就是在吹牛!” 韩金凤是韩金宝上头的第三个姐姐,生得蜂腰肥臀,脸盘子稍大,不是什么正经的美人脸,却也不影响美观,看人的时候眼角带着钩子,真正像戏文里说的“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 要是别人家的姑娘长成这样肯定要被村里的老人嫌弃,但是韩金凤就不一样。她屁股大,看在老人眼里就是生儿子的好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以前生产队出工的时候,年轻男人们都争抢着帮她干活。 张来娣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附和:“那可不!真要是当了大官,还能不把她们母女接走?” “就是说啊!”韩金凤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现在他们要搬走了,田觅可能就不会嫁给小弟了。” 此时张来娣的二女婿王全发凑上来,在韩金凤耳边低声道:“软的不行,还不能来硬的吗?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看韩寡妇还不点头?” 走在他们旁边的人都眼睛一亮,丝毫没觉得姐夫凑到小姨子身边献殷勤有什么不妥。 张来娣更是一脸兴奋地看着王全发:“侬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王全发一脸得意,压低了声音:“我们回去说!” …… “汪汪汪……” 田觅拖着一条瘸腿还没到村长家门口,就引起了一阵狗叫。 村长家养了一条非常高大、像小狮子一样的大黑狗,不晓得什么品种,反正看上去比村里的土狗凶猛多了。 “小旺!”田觅叫了一声,那狗就不叫了,冲着她直摇尾巴。 “囡囡来了?快进屋!太婆给侬拿好吃的!”一个白发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这是老村长的姆妈,现在的村长是老村长的大儿子。 “太婆,我来找村长伯伯。”田觅走上前,扶了老太太一把。 “囡囡,来,太婆做了桂花糖藕,太婆给侬拿!”老太太似乎没听到田觅在讲什么,一个劲地拉着田觅要给她拿桂花糖藕。 太婆年纪大了,特别喜欢村里的小孩子,谁到她家玩都给拿吃的。村长家条件不错,太婆从来不缺吃的,但是她对田觅特别好,从小就好,等田觅大了,还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看着这样的太婆,田觅眼睛就红了:“太婆,谢谢侬!” 太婆伸出颤巍巍的手摸了摸田觅的头:“乖囡囡,不哭,吃了太婆的糖藕就开心了。” 田觅用力点头,老太太就高兴地拉着她进了村长家,端了一碗桂花糖藕出来,一定要她吃。 田觅这个时候过来可不是为了吃东西的,她还要找村长解决住房的事情呢!那可是迫在眉睫的! 可是太婆好心好意,她要是拒绝了,老人家一定会不高兴的。 “太婆给侬的,侬就吃吧!”村长媳妇从后门进来,笑着在围裙上擦着手。 “伯娘,我来找沈伯伯有点事。”村长姓沈,早年读过书,村里人都叫他沈伯。 “边吃边说!”村长媳妇热情地招呼她,给她拿凳子坐。 太婆跟在后面叮嘱:“快吃快吃!不够太婆再给侬拿!” 盛情难却,田觅只能夹起藕片咬了一口。藕里面灌了糯米,糯而不粘、甘甜爽口,却又不腻。咬上一口,颊齿生香。 “真好吃!太婆侬这手绝活可得教给我!”田觅竖起大拇指赞叹了一句。 太婆更高兴了,笑得脸上的褶子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囡囡喜欢就好,太婆教侬!都教侬!” 他们说话的工夫,村长已经从自家责任田里回来了。 田觅跟他打招呼:“伯伯一大早就去田头了?” “是啊,我到各家田头走了走,今年的疫霉病有些严重,要上报农科站,早点用药呢!”村长说着又招呼她:“囡囡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村里人都知道,田觅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没事不会跑到别人家蹭东西吃。 田觅放下筷子道:“韩叔他们一大早打上门,叫我们搬出去,伯伯,侬看村里空着的公房可以先租给我们吗?我们付租金的。” 村里的公房以前是给知青住的,他们村的知青本来就没几个,国家政策一下来就都返城了。 公房就空置下来,后来村里用来养了几年蚕。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也就没人往里面放贵重的东西了,各家堆点柴禾、杂物什么的,还停着村里唯一一部拖拉机。 房子是土基墙,早就年久失修了,冬天漏风,夏天漏雨。那样的屋子,别说住人了,就是用来养猪都担心哪天墙倒了把猪给砸死。 现在田觅说要住公房,还要给租金。村长就觉得韩家真不是个东西!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他招呼着田觅先吃饭:“侬放心,这件事伯伯帮你们解决。” “跟太婆住!囡囡,来跟太婆住!旁人不要侬,太婆要!”老太太颤巍巍地站起来,气愤地道。 这时沈伯娘也说:“公房墙都裂了,怎么能住人呢?这么些年没人住,也没有人气,住进去要生病的!你太婆那里还有一间空屋子,要不就搬过来跟太婆住吧?老人家喜欢热闹。” 第18章 姆妈不行了(青云+) 老人家喜欢热闹是一回事,但是她们母女不是住一天两天,家什也不是一样两样。人家一片好心,她们怎么能就厚脸皮地贴上来呢? 田觅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太麻烦太婆了!” “不麻烦,不麻烦!”太婆连连摆手,“太婆喜欢囡囡。” 沈伯娘道:“太婆年纪大了,也需要人照顾,你们住过来正好。我这里还要照顾你沈爷爷,怕忙不过来。” 老村长以前上过战场,腿受过伤,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而太婆的屋子离着村长家还有一小段。 姆妈身体不好,确实不能住那危险的公房。田觅有些意动:“我再回去问问姆妈,要是住过来,我们按照付给韩家的房租付钱。” “不用的,不用的……”太婆连连摆手。 村长跟沈伯娘交换了一个眼色:“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找几个人去帮囡囡她们搬家。” “谢谢伯伯!”田觅道了谢又道,“他们今天砸坏了我家好多东西,而且,我们还有半年的房租压在他们那里。我想请伯伯出面,帮我要回来!” 她们孤儿寡母,面对人多势众的韩家,想要到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村长点点头正要说话,沈伯娘已经先开口了:“韩有根怎么这么可恶,囡囡她们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还这样欺负人!囡囡,我听说你姆妈生病就是被张来娣气的?”仦說Ф忟網 田觅点头,也不怕丢脸,涨红了脸道:“她家想让我嫁给金宝,姆妈不同意。” “肯定不同意啊!这还用说吗?”沈伯娘翻了个白眼,“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也不撒泡尿照照她自个儿的儿子!” 村长道:“侬别怕,伯伯给侬做主,就跟着太婆先住下,咱们再找他们家要钱!” 太婆高兴了:“乖囡囡,跟太婆住!太婆给侬拿好吃的!” …… 田觅回到家,正好看见秦海棠和赤脚医生从他们家出来,她快步迎上去跟他们打招呼。 “田觅……”秦海棠看了赤脚医生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田觅心头一跳,是不是姆妈出了什么事? 赤脚医生把她叫到了一边,低声道:“田觅啊,侬姆妈不大好了!” “……” 骤然之间,田觅心跳都停了,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她脑子里轰隆隆直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唐医生,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小囡!”村长站得离他们近,也听到了这话。 田觅慢慢缓过劲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赤脚医生看着她,神色温和地道:“田觅啊,侬姆妈吐血吐得厉害,光靠青霉素不顶事啊!得……得……” 田觅心里慌乱得很,见他下半句话始终没说出来,急切地问:“得怎么办?” “得尽早……” 秦海棠突然拉了赤脚医生一把,截住了他的话:“得尽早带她去大医院看看!” 赤脚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跟着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对!得去大医院看看!兴许能好得快!” 田觅总算松了一口气,道了谢,快步进去看姆妈了。 倒是村长脸上挂着狐疑之色,拉着赤脚医生问:“老唐,他韩婶到底怎么了?” 赤脚医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只怕不行了,还是早点安排后事吧。” “这么严重?”村长也吓了一跳。 “吐血吐得人事不省了。”他说着看了秦海棠一眼,“不信侬问海棠。” 秦海棠神色肃然,点头道:“刚才我们进去给她打针,一直发着高烧,在说胡话。” 村长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又问:“送医院有用吗?” 赤脚医生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吧!” 秦海棠却道:“或许我们没有用对药,要是医院有特效药,或许有用的!” ……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总要想想办法。 村长找徐叔和村里几个青壮年合计了一下,决定把韩冬英送乡卫生院去,卫生院要是不收,再往县城送。 他一个男人家不好进女人房间,就回去叫了自己媳妇,跟徐婶子两人去了田觅家。 卧房里,韩冬英已经醒了,正拉着田觅交待:“侬梁老师是为了救我们被抓走的,这件事侬要放在心上,等哥哥回来了要跟他,咳咳,跟他讲,让他想办法去救人……” “姆妈,我都晓得的,侬歇一歇!马上沈伯伯就带人来帮我们搬家了!我们搬去跟太婆住!都说好了!”田觅脸上带着笑,尽量不让姆妈看出来自己的担忧。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清理了痰盂,发现姆妈把早上的早饭都吐了,还吐了不少血。 “那怎么好意思……”韩冬英目光慈爱地落在田觅身上,心中千百个念头转过,终究下定了决心。 自己若是走了,囡囡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人照应,她放不下心来。太婆虽然老了,到底跟囡囡有个照应。而且有村长一家罩着,也不用怕张来娣来硬的了。 “这样也好!搬过去跟太婆有个照应。”她很快同意了。 田觅见她答应,高兴起来,又跟她说了要照常给房租的事情。 韩冬英点头表示赞同:“不能叫太婆吃亏!姆妈没本事,侬平常多帮着照顾一点。” 田觅点头,韩冬英又问:“侬哪天给哥哥打的电报啊?” 不是昨天吗? 田觅眼中闪过疑惑,正要开口,就见沈伯娘和徐婶子一起进来了。 “冬英啊,侬好点了伐?”两人很快进来。 田觅让开了床头的位置,让她们跟姆妈说话。 “多谢你们来看我!我这身体不争气啊!”她说着看了田觅一眼,“囡囡,侬去给两位伯娘倒碗水!” 田觅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姆妈是有什么事要避开她吗?不过,她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屋子里,韩冬英拉着沈伯娘的手:“嫂子,我恐怕是不中用了,往后囡囡就劳烦侬多照顾了。” 沈伯娘是个心善的人,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侬不要讲这么丧气的话,人活在世上,都有个小毛小病的!去看一看就好了,我当家的已经找了人了,很快就能送侬去医院。” “嫂子……” “我知道!”沈伯娘点头,“侬放心!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囡囡!” 韩冬英又把目光转向徐婶子。 徐婶子不等她开口,就道:“我们都会照顾囡囡的,这村里又不是张来娣一个人说了算的!” 第19章 要钱 村里的拖拉机擦得崭新锃亮,已经装上了拖箱停在田觅家门口。 田觅知道村长已经给了她很大的帮助了,她拽了拽衣襟,红着脸道:“伯伯,还要劳烦您一趟,我家现在没钱,但是韩家把我们赶出来了,还欠着我们半年的房租没退,加上他们砸坏我家东西……” 村长听得心头一动,这个韩有根和张来娣平时一毛不拔,惯不把他放在眼里,正好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 张来娣一家显然没想到村长会亲自带着田觅来跟他们要钱。 他们一家正围成一圈,拔鹅毛的拔鹅毛,削土豆的削土豆,准备炖老鹅吃呢。 见村长开门见山地跟他们要钱,张来娣拿手肘拱了拱韩有根。 韩有根便搓搓手站起来:“他沈伯,侬让我们一下子拿出百十块钱来,哪里拿得出来呢?” 村长冷哼了一声:“你家麦子长得好,卖了不少钱,以为我不晓得?侬看看她们孤儿寡母的多可怜!” 韩有根满脸陪笑:“这不是刚订了两只猪仔吗?再说了,金凤和金宝都大了,这不都要处对象了,我前些天买了两桶涂料,把房子刷了刷,这会儿手上真没几个钱了……” 村长冷着脸:“你们把人赶出去了,人家付了的房租得退回来!你们砸坏了人家东西不想赔?你们要过日子人家不要过日子了?那好,你们不赔钱,就拿你家的东西抵!”尛說Φ紋網 村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话音落下,就指挥着村里的青壮去韩有根家搬东西。 张来娣顿时急了,放下手里的肥鹅就去拦人。 村长看了一眼,指着那肥鹅道:“正好,这里有只鹅,囡囡,等会儿带走,给你姆妈补补,也算是张来娣把你姆妈气吐血的赔偿了。” 田觅点点头,指着张来娣道:“她太可恶了,摔坏了我阿爸唯一的照片,还往上面泼水!我姆妈病得这么重,都是被她气的!” 村长怒目一瞪:“还有这事?” “可不!我们家乱成一团,还没收拾呢!侬现在去看!”田觅眼圈发红,委屈极了。 “这样,你看着什么东西好的,就搬回去!还没见过这样的泼妇刁民呢!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 “好!”田觅挽了挽衣袖,就要去搬东西。 “干什么干什么!”张来娣家的女儿女婿都站起来。 二女婿王全发更是拦在田觅面前,喝道:“干什么?抢劫啊!” 韩金凤也走上前来:“沈伯伯,侬这是要抄家么?大清早就灭亡啦!现在都改革开放啦!侬还搞这一套?” 韩金凤念过书,说话一套一套的。 不过沈伯做了十几年的村长了,还能被一个小囡几句话给唬住? 他脸色一沉:“什么抢劫、抄家?!你们这是诬蔑!你们把人赶出去,欠了人家的房租不给,砸坏了东西不赔偿!那好,我们就到派出所说道说道!” “哎,别啊别啊!沈老哥!”韩有根凑上前来,递给沈伯一根烟,“我们也没说不给啊,这不是手头紧吗?多宽限几天,嘿嘿,宽限几天……都是乡里乡亲的,侬说是吧?” 田觅见村长接了他的烟,生怕村长不给她做主了,抢先说道:“侬也晓得是乡里乡亲的,我姆妈还等着这钱救命呢!你们就眼睁睁地要逼死我姆妈?” 村长道:“韩有根,侬给句敞亮话,现在能拿出来多少钱?” 韩有根一边拿眼睛看张来娣,等着她发话,一边背过身拉了村长一把,在自己身体挡着的地方塞了个纸团给他,然后凑上去给村长点烟。 万年铁公鸡下蛋了? 村长眼角露出一抹得色,借着低头点烟的机会,看了看袖子里塞的那个纸团——青灰色工人农民大团结的图样,十块! 他的脸色顿时就好看了几分。 张来娣见村长脸色转晴,心中有了数。 哼,小赤佬! 向来只有她从别人那里抠钱的,还没有谁能在她这里讹钱呢! 她正要开口,就听见田觅道:“两百!至少要给我两百!我们半年的房租都有一百了,加上砸坏我们家的东西,还有赔给我姆妈的医药费、营养……” 她话没说完就被张来娣打断了。张来娣瞪圆了眼睛,叉腰指着她:“侬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当我们是冤大头啊!告诉你,想要钱?一分都没有!” 田觅也不跟她吵,转头看向村长:“沈伯伯,侬看见了吧?她不但不赔,连欠着我们的房租都不想还了!” 村长刚有了笑意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说道:“来娣,做人留一线,不要把事情做绝了,侬家里困难还能有囡囡家困难?就算不是欠着她的房租,乡里乡亲的也要帮帮忙不是?” 田觅不说话,冲张来娣伸着手。 张来娣朝村长眨眨眼,那意思很明显——拿了我们家的钱,侬倒是帮着说句话啊! 不料村长狠狠瞪了她一眼,张来娣只得咬了咬牙,竖起两根手指:“二十!多了没有!” 张来娣也是个狠人,一下子砍掉九成。要不是她把事做绝了,田觅都要敬她是条汉子。 “伯伯……”田觅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扯着衣角看着村长。 “侬看看!侬看看!你们把人家小囡欺负成什么样了?”村长吐了一口烟,手指在桌子上不断敲着,“今天至少要拿一百块钱出来!那是人家姆妈的救命钱!” 张来娣这时候态度突然软了下来:“一百块太多啦!她沈伯,我们不是不给啊!是真的没有!现在家里统共只有五十块钱了,还是姑娘女婿孝顺的。都给了她,我们日子也不要过了!” 村长立刻拍板:“五十就五十!先拿来!剩下的一百五打个欠条!” 田觅很不想就这么算了,张嘴刚要反驳,就听村长道:“囡囡,咱们拿了钱快点走,侬姆妈的病情耽搁不得!” 田觅心头叹息,她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那一百五只怕就是一张废纸,她一分钱也别想拿到,但是姆妈的身体确实不能跟他们耗。 “拿来!”田觅冷然伸出手。 “来娣,侬去拿!”韩有根搓着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张来娣进房间拿钱的空档,村长已经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笔,刷刷写下一张欠条,让韩有根按了手印,撕下来交到田觅手里:“收好了!” “谢谢伯伯!”田觅眼圈发红,村长对她已经够好了,帮她要钱,还让村里的拖拉机送姆妈去医院。 过了片刻,张来娣拿了钱出来了。气鼓鼓地往田觅身上一扔:“喏,拿去给你姆妈买棺材!” “侬放的啥屁!”田觅红了眼睛要往她身上扑,被村长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不要跟她置气,你姆妈上医院要紧。” “唷,侬不要这钱啊?不要我可收起来了!”张来娣说着就弯腰去捡被她扔在地上的大团结。 “慢着!谁说囡囡不要了!”村长一把将田觅挡在身后,拦住了张来娣。 第20章 只剩她一个人了 停在田觅家门口的拖拉机已经发动了,发出突突突的响声。 田觅看到几个伯娘、婶子用被子裹着姆妈坐上了拖拉机,她忙也收拾了几件衣服,爬了上去。 “伯伯,麻烦侬帮我照看着点门!”田觅拜托村长,主要是不放心张来娣。 “放心吧!”村长冲他们挥挥手。 沈伯娘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张来娣要是敢动你家的东西,看你伯伯怎么收拾她!” 徐婶子也跟着安慰:“没事,你徐叔在家给看着呢!侬放心照顾好你姆妈。” “我姆妈怎么了?”田觅看着半靠在拖拉机车厢里的姆妈。 此时,韩冬英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双眼紧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侬姆妈没事,到了医院再说吧……”沈伯娘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确定,她跟徐婶子对视了一眼。 刚刚韩冬英拜托她们照顾田觅,说着说着,又开始咳嗽吐血,然后整个人就昏迷不醒了。 她们只能先把人收拾了送上拖拉机,希望能够尽快到医院。 然而她们没有料到,到了乡卫生院,乡卫生院竟然拒绝接受,让他们把人送到县第一人民医院去。 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开上了路,田觅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莫名地一阵一阵发冷。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韩冬英进了抢救室,她机械地跟着沈伯娘和那个开拖拉机送他们来的大叔后面,挂号、交钱……她的脑子完全失去了思考,一直轰隆隆响着。 尽管他们一直跟她说话,但是她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在抢救室外面等了多久,似乎只是一会儿,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甚至沈伯娘把一块热乎乎的烧饼放在她手里,她也不知道吃。 “囡囡啊,不管怎样,侬都要好好的啊!”沈伯娘语重心长地跟她说。 田觅的目光落在抢救室那两扇玻璃门上,就在这时,显示抢救中的灯灭了,田觅一下子冲到了玻璃门前。 玻璃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个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医生,田觅想要张口问,却觉得嗓子眼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目光扫视了一圈问。 “我们是,我们是!”沈伯娘和徐婶子赶紧跑过来,“医生,怎么……” “节哀……” 有什么东西突然之间碎了,刹那间,世界变得万籁俱寂。 田觅仰着头,努力想听清医生在说什么,但是她只能看见那张嘴在一张一合,然后她就看见沈伯娘和徐婶子快步跑了进去…… 她也想跟着进去,可是动不了,她完全动不了…… 沈伯娘跑了几步,见她还站在原地,回头拉了她一把。 田觅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突然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囡囡!”沈伯娘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托住她。 “医生!医生……” 医院里又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刚刚打开的抢救室门又关上了。 “囡囡也真可怜,冬英这一去,孩子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沈伯娘抹了抹眼泪,叹气道。 “可不是么?韩家真不是个东西!”徐婶子想想就恨,这么多年韩家从田觅家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临到头却硬生生地把人赶出去,把韩冬英给气死了。 这不是畜生做的事么?! 她扯了扯沈伯娘的衣袖:“嫂子,侬讲,要是张来娣今天早上不来那一出,冬英是不是也不会就这么……” 沈伯娘忙四下里看了看,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些话我们私下里讲讲也就算了,侬回去可不要乱讲!” 徐婶子不服气:“那又怎样?我还怕她张来娣!”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话不是讲么,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侬懂的!” 徐婶子点点头:“嫂子说得是!侬说来娣吧,平时小气,可是这次怎么就把事情做绝了呢?” 沈伯娘道:“还不是为了金宝,我听囡囡说,是为了让她嫁给金宝,侬讲冬英能同意吗?换做谁也不能同意啊!” “可不是!”徐婶子说着就叹了口气,“要是我家二小子在家就好了……” 沈伯娘就一脸好奇地问:“你家长贵到底去哪儿了?一直没个信回来吗?” 徐婶子恨恨道:“这个孽子,就是因为大队部的工作给了长生,侬说长生都一把年纪了,也要养家糊口,没个正经工作怎么行?我知道他心里不服气,他这不是还年轻吗?还有大把的机会,长生又没他脑子好……” 徐婶子絮絮叨叨,沈伯娘听得暗自摇头,都是自己的儿子,一碗水端不平,现在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两人正说着话,抢救室的灯灭了,田觅被推出来,手上还打着吊瓶。 “囡囡啊,侬怎么样了?”沈伯娘刚好不想听徐婶子念叨,快步走上前去,接过了护士手里的吊瓶。 “伯娘,我姆妈呢?”田觅声音沙哑,从出门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过。 “侬先不要管姆妈了,侬自己养好了要紧!”沈伯娘家庭和睦、幸福美满,最是见不得别人难过,她一边举着吊瓶,一边安慰田觅。 “伯娘,我真的没事,侬让我起来。”田觅挣扎着想爬起来。 沈伯娘连忙去阻止,一动,吊瓶低了,血就回到了管子里。 “干什么呢!”护士呵斥道,“打完了点滴才能起来!你是不是想多挨一针啊!” 田觅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沈伯娘。 她一双眼睛乌黑透亮,此时蒙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像是无助的小羊。 沈伯娘心头发酸,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囡囡,侬要想开些啊!” 田觅的眼泪就淌出来了,一波一波,顺着发鬓流到枕头上。 她在医院的二楼输液,窗户外面一颗高大浓密的银杏树,树上挂满了累累的青果。明明是那样热闹的姿态,却显得这么安静。 安静得能看到灰尘在光束里静静舞动,安静得能听到滴管里盐水流动的声音…… 和姆妈在一起的画面像黑白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脑中播放过去,她骤然明白了一件事,姆妈交待她要救梁老师,那时候应该是交待遗言了。 那么支开她跟沈伯娘、徐婶子说的,应该是拜托她们照拂她了…… 田觅闭了闭眼,她的眼睛干涩得厉害。 第21章 他把保命的东西给了她 路面是新修的柏油路,这年头,路上没什么车,拖拉机开足了马力突突突地咆哮着一路往前。 温热的风带着湿气拂在脸上,就像姆妈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脸。 可是姆妈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抚摸她了,她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了…… 田觅看着路边往后面倒退的树木、稻田,直想哭……可是她干涩的眼睛里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姆妈之所以会这样都是被张来娣气的,一会儿又想,要是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或许姆妈就不会死了…… 突然间脑子里一个念头划过,她记得姆妈说,她小的时候,病得快死了,就是因为用了梁老师祖上留下来的药,就好了…… 要是姆妈也用那个药,是不是就没事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梁学征临走时对她喊的那句“垫桌脚的石头,滴血”,她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口袋里一个纽扣一样的东西,心头怦怦直跳。 沈伯娘和徐婶子一边一个坐在她旁边,大约是怕她想不开,关切地注视着她。 这时看见她眼睛陡然一亮,忍不住问:“囡囡,侬怎么了?” 风太大,拖拉机的响声也太大,根本听不清楚,而田觅心跳得厉害,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梁老师留给她的是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不是能够救姆妈…… 沈伯娘摇了摇她的手臂,又喊了一句。 这回田觅听见了,她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一把抓住沈伯娘的手:“伯娘,我姆妈是被张来娣气死的,我不会放过她的!”说着她又恨恨地补了一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沈伯娘吓了一跳,跟坐在一旁的徐婶子交换了一个眼色,说道:“囡囡,侬不要瞎想,侬姆妈是生病,胃出血!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徐婶子连连点头:“囡囡,侬可不要做傻事!别忘了,侬哥哥就要回来了,有什么事,等福笙回来了,侬跟他商量着办!” 田觅给田福笙发电报,徐婶子是知道的,这时候,也恰好警示了田觅。 对,她还有哥哥! 田觅慢慢冷静下来,等哥哥回来,等哥哥回来……可是这些糟心事,真的能跟哥哥说吗? 这些年,她跟姆妈再苦再难都没有跟哥哥提过一嘴,就是不想让他挂心家里的烦心事,好好地待在部队。 拖拉机很快到了村口,村里人都晓得韩冬英被送去医院了,现在听见拖拉机响,都涌涌地出来看。 张来娣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肯让韩冬英进家门了,一来,她本来就觉得死人晦气;二来,田觅拿了她五十块钱。 太婆倒是念叨了好几回,都被村长给拦下了。 现在虽然不封建迷信了,但是谁也不愿意把别人家不相干的死人搁在自己家啊!多瘆得慌! 田觅也并没有跟他们闹,按照江南农村的风俗是要停灵三天的,不过她打算明天就给姆妈下葬,入土为安。 她们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大概就只有同村的人看在乡邻的份儿上前来祭拜一下了,所以就暂时停灵在公房了。 田觅暂时也没有搬家,就在那里守着。 从医院里看完出来,田觅身上就剩了十几块钱。棺木和入殓的衣物都是村上人集资买的,总共花了不上二百块钱,都有账目。 村里的人连明天丧事饭的菜都准备好了,没有要田觅操心。 人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这些都是田觅欠他们的,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还的。 今天是端午节,家家户户都忙着送节礼,在家吃粽子。她一个人跪在空荡荡的公房里姆妈的灵前,也感觉不到饿。 这时候她摸出了那个纽扣一样的蓝宝石花朵,这些天她一直没有顾上这个,现在看来,这不是个纽扣,而是个背后有穿孔的吊坠。 田觅拿在手里摩挲了片刻,到处找了找,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一眼看到灵台前的烛台,就拿手指在上面蹭了一下——出血了。 血滴在那蓝宝石上。说来奇怪,那花就像活了一样,有徐徐绽放的感觉。小說中文網 田觅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疲惫,出现幻觉了。她眨了眨眼,再看,竟然看见那蓝色宝石上方出现了一行白色的小字:dna解锁成功! 她再眨眨眼,这行字就消失了。 田觅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眼花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盯着看时,那细小的白字又开始一行接着一行地出现了。 虹膜核对成功! 磁场匹配成功! 脑电波解读完毕…… 田觅知道这下不是自己眼花了,她的心脏怦怦跳。 梁老师曾经跟她讲过很多知识,其中就说到很多高科技的东西,感叹这个时代科学技术落后。 她不知道梁老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先进的东西,但是却带着崇拜听得津津有味。在她眼里,梁老师就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田觅预感,这是一个很高科技的东西,而且梁老师能够把它藏在石头里躲避搜查,应该是个特别重要的东西。 她特别想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然而这个念头刚起来,田觅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类似大仓库一样的库房。 她吓了一大跳,人一醒神,那库房便不见了。 她心头怦怦跳得更加厉害了,难道是因为这个蓝宝石? 她心中一动,这一次,集中注意力去想那个蓝宝石到底是什么。 大仓库又出现了,确切意义上来说,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田觅看到很多精密仪器,还有各种粮食,很多对于这个年代来说都是紧缺物资。 这是怎么回事? 梁老师手头上竟然有这么多东西?那为什么还过得那么困苦?她虽然见过梁老师有些奇怪的工具,但却从没见过他拿出吃的来。 梁老师那里的肉食,一般都是他放牛时顺便猎来的。 还是说,这些东西都是虚幻的,根本没办法拿出来?就像是电影一样,只能看看? 她刚有了这个念头,就看见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张纸,那纸上写了字,但是田觅没办法看清。 要是能拿出来就好了。 她念头动了动,那张纸竟然就凭空出现在了她手上。 田觅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太神奇了! 纸上的字是梁学征写的,田觅正要看,突然公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念头一动,那张纸又消失了。 第22章 尸体不见了 脚步声停在了公房外面,没有进来的意思。 田觅悄悄起身,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心里默念:给我刀!给我刀! 一把锃亮的军刺出现在她手上。wWW.xszWω㈧.йêt 太厉害了! 有了这个大杀器,她还怕什么! 她一面想着,一面紧紧地攥住了那个蓝宝石吊坠。得找个绳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不然丢了可就糟了。 那天要是梁老师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吧?而这个东西离开了人,或者说离得远了,就发挥不了功效了吧? 要不然他们那天也不会落在姓张的手里,被打得那么惨。现在矿脉图被抢走了,梁老师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门外的脚步声听不见了,田觅凑到门缝里看了看,沉沉的暮霭笼罩着公房门外半人高的荒草。 草这么高,藏个人很容易吧? 她不能出去冒险! 田觅想了想,又回到姆妈灵前跪下,从蓝宝石里面拿出那张纸来继续看。 这是一封写给她的信,很短。 “囡囡:这是一个四次元储物空间,俗称百宝袋,有保鲜功效!我已经把你的基因输入进去了。你要是看到这封信,一定已经打开它了,dna解锁之后,只要用脑电波就能控制了。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说明书,你自己看,没时间教你了!” 后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像是仓促之间写完的。 田觅的脑中像有一道闪电划过,是那一天! 梁老师只来得及写下了这封信,却没有能够将这个东西拿出来,要不然…… 田觅的目光又落在那口漆黑的薄棺上,她还是想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能够救姆妈的药……或许,或许世上真的有起死回生这种事呢?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田觅赶紧把那封信收了起来,外面就传来说话声:“囡囡,囡囡,侬在不在?太婆做了晚饭,伯娘给你送来了。” 是沈伯娘,给她送晚饭来了。 田觅开门道了谢,沈伯娘劝她:“晚上侬一个小囡在这里不安全,还是回去住吧。” 田觅摇摇头:“明天就要落葬了,我想最后再陪陪我姆妈。” 她现在有利器在手,也不怕坏人来。不来便罢,来了正好,有一个收拾一个! 沈伯娘到底不放心她:“这样,我让侬伯伯找几个人来陪侬!” “不用麻烦了伯娘!” “不麻烦的!侬快些吃饭!”沈伯娘站起身来就朝外面走。 门外长草漫漫,暮色四合。 草丛里,猫着腰的钱广不耐烦地赶着蚊子,到底还是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了。 刚才村长媳妇的话他都听见了,田觅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万一缠住他,等人来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不是下手的好时机!钱广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田觅,来日方长!往后就剩她一个人了,他还愁得不到她?还愁得不到老梁头留下来的东西? …… 这一天晚上,村长真的让几个妇女和青壮过来陪她,他们拉着田觅说东家长西家短,说当年生产队吃大锅饭,说来修河坝的铁娘子…… 时间倒是很快就过去了,田觅却也没有时间再看百宝袋里的东西了。 次日一早,鸡叫第二遍,全村的人就忙忙碌碌地起来了。 今天,韩冬英要出殡。 因为运动的风刚刚过去没几年,丧事也都是从简,没有吹吹打打。八个人抬着棺材,田觅披麻戴孝地捧着灵位走在前面。 他们去的是北山乱葬岗子,这个地方平常不会有人来,但是田觅说了,希望阿爸和姆妈能够合葬在一起。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泥路湿滑,并不好走。 田觅走在前面,脑中又出现了那天晚上的画面,她的心陡然跳得快了起来——那个黑衣人还死在她阿爸的坟头! 那天晚上她虽然摸黑把那片坟地整理过了,但是这期间并没有下过雨,她也没能再过去。 那天晚上黑,难免会有疏漏,而且当时石碑砸在那个人身上,那人又太重了,她伤得重,根本没能把他搬走。 她又不愿意让那个人埋在她阿爸的坟里面,所以任由尸体露天扔着。 这些天天气闷热,过了两天,尸体都臭了吧? 那人死在她阿爸坟上,她要怎么说? 田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后背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沿着南湾河的河堤一直往前走,她忽然看见河对面一个身影。 钱广? 他来做什么?看热闹?还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么一打岔,她心头渐渐镇定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她和姆妈才是受害人!就算警察要追查,也查不到她头上!应该查钱广那个畜生才是! 要不是因为他跟坏人合伙,梁老师怎么会重伤被抓走?姆妈怎么会死?! 田觅握着灵位的双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 一行人很快到了北山乱葬岗子,令田觅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那具黑衣人的尸体不见了。 对,就是不见了! 不但不见了,田成坟前的石碑还好好地立起来了。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 这是谁做的? 田觅捧着灵位的手微微颤抖,那块石碑很重,没有两个男人根本搬不动。 到底是谁?掩盖了那一夜的真相。 难道是……钱广? 这阵子,钱广阴魂不散地老出现在她面前。 田觅想了想,除了他,想不出还有别人知道那件事了;除了他,也想不出还有谁想要掩盖那件事了。 一定是钱广,在事后又过来把那天姓张的暴行恶迹掩盖住了。 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田觅只觉得心头闷堵得厉害。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眼圈发黑,空洞洞的,猛地看上去,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似乎只剩了一双眼睛。 沈伯娘看她身子打颤,似乎站都站不稳,忍不住扶住她的肩头:“囡囡啊,侬要是难过,就哭一哭吧!” 还是昨天刚刚知道噩耗的时候,田觅流过眼泪,却并没有放声大哭。而之后,一直到现在,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整个人冷静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囡。 田觅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很轻,却很坚定。 “我不哭!伯娘,我不哭的!那些害我姆妈的人还没有遭到报应!我不会哭给他们看的!” 沈伯娘:“……” 她想了想还是道:“侬要想开点啊!不要做傻事,晓得伐!” 第23章 张来娣要给她钱 安葬了姆妈,田觅就搬到了太婆那里。 太婆有一个围着篱笆的小院子,篱笆墙上爬满了羽叶茑萝,墙根下还长着各色凤仙花。 《诗经》上说:茑为女萝,施于松柏。比喻兄弟亲戚互相依附。是美好的寓意。 田觅一大早就爬起来,帮着太婆把院子打扫干净,又去喂鸡。 她家有三只,都是下蛋的母鸡,搬过来之后就跟太婆的几只鸡养在了一起。 田觅和了满满一盆糠谷倒在食槽里,几只鸡都欢快地跑过来抢食。 初夏的早晨,宁静而美好。 等她忙完了这些,太婆已经煮好了早饭叫她去吃。 既然跟太婆搭伙,田觅就提出称口粮给她。太婆一把年纪了,总不能叫她吃亏。 昨天晚上她看过了,梁老师留给她的四次元百宝袋里有不少大米和面粉,她只要找个机会去一趟街上,就说是在街上买的就是了。 这些年哥哥寄回来的粮票还剩了不少,有这个打掩护,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吃了早饭田觅就准备往街上走一趟,她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走的时间长了会酸软无力,已经不疼了,也看不出来瘸了。 “囡囡!囡囡!来跟宝宝玩!”院子外面韩金宝扯着嗓子喊。 田觅正要应声,就见太婆冲她摇头。 她疑惑地看向太婆。 “囡囡啊,侬不想嫁给金宝对不对?” 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姆妈之外的人问她嫁不嫁的事,田觅脸上一红,但是坚定地点点头。 “那就不要去见金宝了!”太婆神色严肃道。 “他只是个傻子。” 太婆满是皱纹的眼角就浮现出一抹冷笑:“他确实是个傻子,但是有些人可不傻!囡囡,侬想想,为什么金宝会来找你?” 金宝确实老是粘着她,之前她和姆妈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以金宝的智商,一定不会记挂着她,时时想要粘着他,因为金宝很好哄,哭闹的时候,只要给他东西吃就好了。而且金宝自己一个人也能玩。 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撺掇着金宝来找她,然后在村里人面前制造她和金宝关系亲密的假象。 这个人,一定就是张来娣,或许还有她的女儿韩金凤。 田觅想通了这一点,后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太奸诈了! 在她眼里,韩金宝只是个傻子,可是韩金宝现在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拖着鼻涕跟在她后面的小屁孩了,他现在已经高她一个头了。 而他们亲密地在一起玩,看在村里人眼里,会是一种什么景象? 田觅眼中倏然就有了寒意:“太婆,谢谢侬提醒!” 太婆见她听懂了,脸上笑意浓了:“囡囡啊,侬是个好孩子,往后离韩家人远一点!” 田觅点点头:“我晓得了,太婆!我去街上买点东西,侬有什么要我带吧?” “没有的!侬去散散心也好!” …… 田觅出去的时候,韩金宝还在外面,看见她就黏上来,伸手来拉田觅的手:“囡囡,跟我玩!” 田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金宝,囡囡今天有事呢,侬先自己玩啊!囡囡给侬糖吃!”幸好她早有准备,拿着太婆给她的两颗蜜枣,放到韩金宝手里。 “囡囡真好!宝宝等囡囡回来!”韩金宝高兴地把蜜枣塞进嘴里,吃得口水直流。 田觅冲他挥挥手:“侬乖乖地回家吧!” “好!”韩金宝傻笑着回家了。 田觅去街上晃了一圈就回来了,这个年头,不年不节的,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倒是布店里新到了一批的确良,大姑娘、小媳妇很多在那里排队买了做夏衫。 田觅只有不多的几件粗布圆领衫,但是姆妈刚刚去世,她并不想添置东西。 而且她昨天晚上粗略地看了四次元百宝袋,发现里面有很多匹锦缎、真丝、雪纺…… 这些东西,她现在没有办法拿来做衣服,以后也不打算用,她始终想着等找到梁老师之后,把这个百宝袋还给他。 毕竟,这是他保命的东西。 回去之后,田觅拿出一小袋大米给了太婆,又给了她五块钱:“太婆,这些算我的搭伙费!” “不要的!不要的!侬能吃下多少?”太婆坚持不肯收,“太婆这里有!” “太婆有是太婆的,这些就当是我孝敬太婆的!”田觅坚持放下了东西,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老人家现在一个人过,但是口粮却都是村长这些儿孙们称给她的,虽然说太婆的东西,她爱给谁就给谁,但田觅毕竟是个外人。 太婆对她一个外人这么好,看在人家亲孙子、重孙子眼里,到底不舒服。 田觅和姆妈在鱼池村住了十年,从来没有占过谁家的便宜,她不能被别人议论。 闲着没事,田觅又熟悉了一下那个蓝宝石花百宝袋,里面的很多精密仪器她还不会用,还有一个库房暂时打不开,但是里面却有很多小说,大多是稀奇古怪的,鬼怪神仙之类的明清话本。 而梁老师曾经给她讲的知识,竟然连一本书都没有。 田觅看了一会儿,既然没有找到适合她看的书本,她也不准备乱翻梁老师的东西。 这时又听见外面传来韩金宝的叫声:“囡囡,囡囡……” 田觅莫名其妙烦躁起来,她不是讨厌韩金宝,只是讨厌唆使韩金宝的张来娣。想到张来娣毁坏了他们的全家福,田觅就恨不得把她撕碎了。 要不是她,姆妈肯定不会这样就死了。 田觅眼圈发红,却没有眼泪掉下来。她说过了,不哭! 既然张来娣一再地来挑衅她,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田觅大步往门外走去,韩金宝站在篱笆外面冲她挥手:“囡囡,囡囡……” 田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韩金宝身后的韩金凤。 果然是他们搞的鬼! “有什么事?”冲进她家打砸的,可也有韩金凤一份! “田觅,我姆妈刚刚把猪仔退了,让侬晚点去拿钱!”ωww.xSZWω㈧.NēΤ “拿钱?”张来娣这么好心?竟然要主动给她钱了? 田觅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得滚圆,满脸都是不相信。 “怎么?侬不想要啊?不要就算了!以为我们上赶着要给侬一样!哼!”韩金凤拉了金宝一把,“我们走!” 韩金宝还没等到田觅跟他说话呢,见韩金凤就要拉他走,顿时不依,急得哇哇大哭。 “囡囡,我要囡囡!我要囡囡!我不走!” 第24章 韩家买了电视机 现在田觅有了一个随时能拿出利器的百宝袋,她根本就不怕张来娣一家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要是老老实实的给钱,不动花花肠子也就罢了,若是再出幺蛾子,就要他们好看! 不过这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太婆招呼田觅吃饭。田觅因为记挂着去张来娣家拿钱的事,晚饭匆匆扒拉了几口便洗澡换了衣服出门了。 这时候天还很亮,等到她要了钱回来,大约就要天黑了。太婆勤俭,她总不能浪费地开着灯。 村长家在村西头,到韩家有一段路。田觅到的时候,韩有根一家正在吃晚饭。 夏天的傍晚,屋里闷热,还需要点灯,费电。农村人都喜欢搬张桌子坐在门口吃饭,既亮堂又凉快。 韩金宝捧着他的饭碗颠颠地跑来,往田觅面前一送:“囡囡,吃!” “侬吃吧!”田觅对他笑了笑,金宝就高兴起来,冲着韩金凤得意道,“囡囡没生气,叫宝宝吃呢!” 张来娣就叫金宝:“姆妈的傻宝宝啊!侬对别人那么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养个白眼狼!” 田觅只希望快点拿了钱好走人,现在看见韩家人她就觉得恶心。 她开门见山道:“不是叫我来拿钱吗?我欠条都带了,你们不会又拿不出钱吧?” “谁说我们拿不出钱?”韩金凤抢先开口,“侬以为我们都跟侬似的穷鬼啊!” 田觅:“……” 好吧,先拿到钱再说!这口气她忍了! 等拿到了钱,再跟张来娣一家算账不迟! 张来娣就站起来:“侬跟我来吧!” 田觅站着没动,故意大声说:“侬不会是想把我骗进去害我吧?” 此时离他们不远的徐家也在门口吃晚饭,听见田觅的声音都往这边看。 张来娣忽地气呼呼地坐了下去:“不信算了,等着!我们吃饭!以为老娘想给她拿钱呢!” 田觅很想上去抽死她,可是韩家围了一大桌子人,她的利器还不能给他们知道。 她想想心里就很憋屈,这时听见徐婶子在那边叫:“囡囡,过来!婶子有话跟侬讲!” 是看她在这边站着尴尬吧?田觅很感激徐婶子在这个时候解围,乖巧地走过去。 徐婶子就一边喂着徐长生的儿子吃饭,一边让她坐:“囡囡啊,侬来要钱啊?” 田觅点点头:“婶子,不是我来要钱,是今天韩金凤去跟我说她姆妈把订的猪仔退了,要给我钱!这会儿我来了,她又故意刁难。” 徐婶子道:“来娣就是这个样子,势利眼!侬不要往心里去!” 田觅点头,人还能跟个畜生过不去? “侬吃饭了吗?没吃就在我家吃!” 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谁家都没有多余的口粮,有些人家往往青黄不接的时候都要和些糠皮子来做饼吃。徐家人多,桌上的饭菜却不多。 田觅忙摇头:“吃过了,太婆做的。” 徐婶子就转移了话题,拉着她说起了自己的小孙子。 …… 等到张来娣家吃完饭,天都黑了,田觅站起身往她家走,徐婶子便道:“天晚了,让侬徐叔陪侬去吧。” 田觅不想欠他们人情,摇头道谢:“反正也不远,他们还能把我怎样?他们要是打我我就叫!” 徐婶子点头道:“也好,要是他们敢凶侬,侬就叫一声!” 田觅严阵以待地到了韩家门口,却见韩有根坐在门槛上搓麻绳。 见她来了,韩有根笑了笑:“囡囡来了?你伯娘在里面等你呢!” 好像刚才没有看到她一样!好像刚才不是他们一家把她晾着的一样! 呵呵! 田觅冷笑了一下,也不打招呼,抬脚就往里面去了。她倒要看看,张来娣这会儿又会玩出什么花儿来! 进了屋,田觅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说评书,但是又不像。 她还以为是收音机里的声音,进屋一看,一家子人竟然围坐着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视。 梁老师跟她讲过工业革命,以及科技的发展史。田觅认得这个是电视机,小小的四方形匣子,暖黄边框,黑白画面。 她还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彩色电视机就会普及,然后电视会越来越大,屏幕会越来越薄。 世界的发展会日新月异,从现在“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局面变成离着几万里也能坐飞机几小时到达,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用可视电话面对面地讲话。 但是她没有想到,韩家在这个时候会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钱都买了电视机了,怎么还有钱给她? 现在的电视机可是紧俏货,不仅要有钱,还要凭票,托关系才能买到。 田觅有些奇怪,韩家这台电视机是怎么弄来的。 见田觅在发愣,张来娣嘲讽地笑道:“哟,知道这是好东西呢!走不动路了!没见过电视机吧?西湖牌的,十二英寸呢!要三百多块钱呢!” 她话音刚落,田觅就往电视机走去。 “哎哎,侬要做啥!”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韩家女儿、女婿们都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看着她。 “不要动啊!弄坏了侬可赔不起!” 田觅看着张来娣:“侬不是要给我钱吗?不给我就把这台电视机搬走了!” 电视里正放着《水浒传》武松打虎那一段。 小二拉住武松:“客官,不能走!不能走啊!” 武松一瞪眼:“为什么不让我走?又不少你酒钱!” …… 《水浒传》田觅是知道的,甚至四大名著梁学征都给她细细讲过。 韩金宝跳出来拉她:“囡囡,打老虎!打老虎!” 他洗过了澡,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海魂衫。这海魂衫也是新买的,据说是城里人流行的东西。 田觅心头越发奇怪,韩家是在哪里发了财了,怎么这么财大气粗起来? 张来娣瞪了她一眼:“不就是几个钱么?说得好像别人都跟侬一样的穷鬼!跟我来拿!” 田觅心里泛着嘀咕,张来娣真的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她还是跟着她进了里屋,刚一进去陡然一把被人箍住,一个带着刺鼻气味的湿帕子就捂到了她鼻子上。 妈的!又来这一套! 田觅立刻屏住呼吸,不过她没有立刻反抗,她想看一看张来娣一家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25章 终于犯在她手上了 看着田觅软软地晕了过去,张来娣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小广,这个真的有用?” 钱广扶着田觅,只觉得她又香又软,他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的。 “怎么能没用?舅娘,侬就放心吧!包管侬这回心想事成!” 张来娣高兴起来:“那快一点,送卧房里去!”她一边开了屋里一扇很隐秘的门,一面叫钱广。 “侬去叫金宝,我先把人送进去!”钱广眼睛都红了,这么好看的小娘鱼,难道要便宜金宝那个傻子? 当然不! 他一早就想好了,等韩金宝进去之后就把他迷晕了,到时候把田觅偷出来,韩家找起来,就说人跑了,他们也不敢真的嚷出去。 等他破了田觅的身子,还怕什么?田觅和老梁头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他的! 如果能让田觅怀上他的孩子那就更好了,不过,即使一次不成也没关系,女人一旦有了第一次,还怕以后不乖乖就范? 他抱着田觅的手紧了紧,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田觅手上握紧了一把小匕首,准备他一有异动就捅死他。 不过钱广把她放下之后就没再有动作了,田觅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恨死了钱广,却也不想明目张胆地去杀他,那样她就从被害人变成杀人犯了,是要抓去枪毙的。 为了这个渣滓废了自己? 田觅不会做这么傻的事,她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狗咬狗。 很快,张来娣就带着韩金宝进来了,然后叮嘱了韩金宝几句,就拉着钱广出去了。 门又关上了,田觅没有动。 韩金宝跑过来推她:“囡囡,囡囡,侬快起来!告诉我,尿尿的地方在哪里啊?” 田觅心想,这个小傻子难道要尿尿了? 她也不敢再装昏迷了,万一这孩子尿裤子就麻烦了。 韩金宝看上去很急,憋得脸都红了:“囡囡,快说,侬尿尿的地方在哪里?” 田觅一下子爬起来,带着他往挂着一道布帘子当门的里间。那里面放了一个马桶,一个新箍的木头浴桶。 “就是这里了!” “呵呵,囡囡真好!”韩金宝眉开眼笑。 田觅笑了笑,没有说话出去了。 …… 外面,张来娣正拉着钱广说话:“他们这样能成吗?” 钱广心里着急,要是真让小傻子得手了他可就亏死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得云淡风轻:“舅娘,侬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侬自己儿子吗?” 就是不相信金宝啊! 不过,钱广下面一句话打消了张来娣的念头,他说:“侬要是不放心,亲自进去看着?” 张来娣老脸陡然红了,儿子跟田觅做那种事呢,她怎么能在旁边看着?这要是传出去还不丢死人了。 她连忙道:“放心,放心!侬办事,我放心!” 钱广心想:我办事侬当然放心了!侬就等好吧!看我怎么把田觅那个小娘鱼弄到手!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明天早上来给侬道喜!”钱广冲张来娣挤挤眼睛。 张来娣嘿嘿笑起来,一脸得意。 钱广摆摆手就出去了,不过他可没有走远,到路上饶了一圈,又摸回来了。 韩家前面有个院子,后面就是跟以前田觅家相连的菜畦,紧靠着韩家的那边围了一圈矮土墙。钱广紧走几步,纵身一跃,就从后面矮土墙翻了过去,跟着推开他一早就从里面打开的窗,从窗户爬了进去。 然而,他刚一落地,就觉得腰眼一麻,半边身子顿时动弹不得。 钱广张嘴就要叫,陡然一只臭烘烘的破袜子塞到了他嘴里。 怎么回事?傻子袭击他了?! 他惊恐地转过头去,就见田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握着一个黑漆漆的棍子。见钱广看她,她挥着棍子就砸在他身上。 那棍子上带着强电流,钱广被抽得跳起来,整个身子又麻又痛,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田觅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好玩吗?” 钱广不敢接话,也接不了话。他恐惧地看着田觅手上的那个棍子,那到底是根什么棍子? 刚才人明明是他抱进来的啊,夏天的衣服单,身上有什么一目了然,他可没看到田觅身上还藏着一根这么长的棍子啊!尛說Φ紋網 难道是韩家的东西?可是韩家他打小就玩熟了,还没见过什么带电的棍子呢! 他|妈的,被抽上一下赶上老虎凳辣椒水了! 钱广嘴里堵着臭袜子,恶心得直想吐,可是现在他浑身还没从那种刺痛、酸麻中缓和过来,只能拿眼睛盯着田觅,往后缩了缩。 “好不好玩?”田觅又问了一句。 好玩个屁! 钱广摇摇头,一脸惊恐地盯着那根棍子。 “不好玩?那我们换个玩法。”她说着将棍子的一端抵在钱广肚子上,开通了电流。 “唔——嗯——”钱广身体抖得筛糠一样,额头上冷汗直冒。 田觅第一次用这个东西,也怕一下子电流太大了,把钱广给电死了。 她进了韩家门,可是一直都没出去,徐婶子他们都看见了,要是真的出了事,追查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 姆妈不在了,她还有哥哥!她的哥哥在部队一直表现优秀,立功无数,已经升到少校了,她不能给哥哥抹黑! 田觅将电棍放到了一边,然后拿着钱广用来捂她的帕子捂住了钱广的口鼻。 钱广已经不止一次用这个东西来坑害她了,就让他自己也尝尝被人弄晕的滋味。 田觅已经猜出这个上面刺鼻气味的液体是乙醚了,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是学过化学知识的人都懂,就这特性一准没错了。 钱广显然没有料到他屡试不爽的利器现在用到了他自己身上,他的嘴被堵住了,鼻子再不呼吸他就要憋死了,所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头晕目眩了。 田觅看着钱广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这个畜生终于犯在她手里了! 田觅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收拾他呢,突然听见隔着一道帘子的马桶间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砰砰”的声响。 哎呀,韩金宝还在里面,这孩子刚才急着要尿尿,到这会儿还没出来。 田觅刚才光顾着对付钱广了,倒是把他给忘了。 第26章 身上最硬的东西 田觅不知道韩金宝在里面玩什么,这么长时间,还弄得砰砰直响。 不过这时候她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了,因为她听见外面徐叔的声音了。 这个时候不走,难道要等徐叔找进来再走吗? 这里可是有着两个大男人的,到时候被人看见他们在一个卧房里,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田觅咬牙将钱广拖到床上,飞快地收拾了他一顿,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后面就是她原来的家,这时虽然已经不再住了,但是看了到底亲切。 田觅在她家原来的房子前停留了一会儿,就听见前面传来吵闹声,她并不好奇张来娣家发生了什么事,故意走到徐家跟徐婶子打了个招呼。 “囡囡,侬出来了呀?我还让侬徐叔去找侬呢!” 田觅道:“多谢了婶子,我早就出来了,来看看我家原来的房子。” 徐婶子点点头,理解道:“毕竟住了十多年了,都是有感情的,婶子晓得!” 田觅也不说什么,跟徐婶子说了声就回去了。毕竟她打徐家门前过,只是为了在这里露个脸。 “哎,对了,张来娣把钱给侬了吗?”徐婶子又叫住她问。 田觅摊摊手:“哪有那么容易?她把我叫过来,不过是为了羞辱我,在我面前炫耀她家新买的电视机罢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好奇起来:“他家啥辰光买的电视啊?怎么我都不晓得。” “就是今天刚买的!”徐婶子撇了撇嘴,很是不满地道,“听说城里一个有钱人看中了他家金凤,给的礼金!” 难怪了! “不早了,太婆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田觅冲徐婶子摆摆手。 徐婶子道:“侬路上当心!我也去叫侬徐叔回来!” 田觅去了田家好一会儿了,徐婶子不放心,但她自己跟张来娣不对付,就叫徐叔去看看。 徐叔进了韩家院子,就看见韩有根坐在门口搓麻绳,问道:“囡囡说来你家拿钱,来了这辰光了,怎么钱还没拿到吗?” “囡囡?”韩有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哦,她没有见过电视机,正坐在屋里跟他们一起看电视呢!” “电视上都放的啥?我也去看看!”徐叔说着就往门槛里迈,韩有根家这台十二寸的电视在村里可是稀罕得很! 蝎子粑粑——独(毒)一份啊! “哎,老徐,屋里头人太多了,热得慌,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多好!” 徐叔觉得有些不对劲,挑了挑眉,说道:“电视可是个稀罕物件啊,也让我长长见识呗!” 他刚说完这句话,韩有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里面房间里传来张来娣尖利的叫声,还夹杂着他的宝贝儿子金宝的哭声。 韩有根顿时顾不得徐叔,快步走了进去。徐叔犹豫了一下,也跟进去看热闹了。 房间里乱糟糟的,电视还在放着,众人围成了一团。 徐叔站在房间门口,就听见韩金宝在人圈中间扯着嗓子嚎哭:“都怪侬!都怪侬!都是侬跟我讲,要拿身上最硬的东西,去撞囡囡尿尿的地方……侬看看,侬看看!我头都撞得流血了!那马桶也太硬了……” 这么多人围着,虽然都是自己的女儿女婿,虽然都知道今天的事情,但是张来娣还是臊得老脸通红。她张口叫着:“哎唷,我的儿啊!” 韩金凤在一旁道:“姆妈,侬就该听钱广的话,进去看着的!” “别跟我提钱广了!”张来娣听到钱广就恼火,要不是现在钱广昏睡不醒,她都要以为钱广把韩金宝怎么样了。 她听到金宝叫声进去的时候,那货只穿了条裤衩子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而原本应该在床上的田觅却不见了。 张来娣不相信田觅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还能自己跑了,一定死钱广搞的鬼!她想起来钱广看田觅的眼神,那分明是垂涎已久了! 这个死小子!亏她还那么信任他!这是要绿她儿子啊! 张来娣气得想打人。她怀里的韩金宝一边哭一边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说了半天,徐叔终于听明白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到了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了,张来娣用还钱的借口把田觅骗过去,还告诉她的傻儿子,要用身上最硬的东西撞田觅尿尿的地方,结果她儿子在马桶上撞得头破血流。 田觅却早早地就回家了,徐婶子亲眼看见的,而且田觅回家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外面纳凉没睡呢,他们都看见了,人家身上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徐叔见韩家现在一团乱,也没什么热闹好瞧了,他打算回家,把这件事当笑话跟徐婶子说说。 他刚出了大门,还没出院子,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有人在家吗?” 一个很好听的男子的声音,说的是普通话。 在他们这个村子,谁会说普通话啊!还敲门!谁不是吼一嗓子啊! 肯定不是他们村的! 在他们这里,只有秦医生会说普通话,难道是秦海天回来了? 徐叔本能地应了一声,就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没有灯光,也看不清面容,徐叔只目测了一下,这两人差不多高,都比他高了有一个头。 “你们找谁?” 这是两个陌生人,这么晚来韩家干什么? 难道是韩家的新女婿家来人了? 今天全村的人都看见了韩有根和张来娣带着几个女儿女婿买了新电视机回来,说是金凤有了个有钱的对象。 “请问韩有根家是住在这里吗?”说话的男子非常有礼貌。 “嗯,是的啊!你们是金凤婆家的人?”徐叔跟他们点头,说着蹩脚的普通话。 “不是,我们是来找田觅的!不是说田觅家租了韩家的房子吗?” 徐叔瞪着眼睛愣了一下:“你们找囡囡啊!囡囡现在可不住在这里了。” “不住在这里了?”那男子语气有点惊讶,“那大叔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徐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的那个男人,那男人始终没有说话,但是站姿笔挺,身上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势,让人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就弯了腰。 徐叔忽然警惕起来:“你们找囡囡有什么事啊?” 男子迟疑了一下,就见院子里门开了,出来好几个人:“什么人啊?找谁啊?” 韩有根看见徐叔站在他家院子门口跟人说话,问道:“老徐,侬怎么还没回去啊?” 第27章 你怎么才回来 田觅回来之后就睡了,今天虽然没有从张来娣那里成功拿到钱,但是打了钱广一顿,还扒光了他的衣服扔到张来娣家床上,想想都心情美好。 要不是怕看见那个脏兮兮的东西会长针眼,田觅连裤衩都不会给他剩。小說中文網 她回忆了一遍刚才痛揍钱广的情形,然后又去检查了一遍百宝袋。 梁老师存了很多钱,有一个小保险柜,也是用dna打开,不过里面都是银元和金条,还有好几张存折、好几处房产。却连一分钱现金都没有。 然后就是很多枪械、弹药、图纸,她也用不上。 还有就是电脑和几台精密仪器,田觅现在还没有时间去研究这些,而且这些东西也没法拿出来。 所以说,现在这个百宝袋对她来说,除了防身,用处不大。 不是拿着它就可以横着走的那种,不过这样也已经很好了,至少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还可以用这个自保。 况且,田觅真的没有打算动这个百宝袋里面的东西,她有自己的一双手,还怕饿死了? 这是梁老师保命的东西,梁老师已经教了她很多知识了,还为了救她们母女被坏人抓走了,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占有他的东西,她只是替他保管而已。 人要先自立,然后才能迎战风雨。 百宝袋里没有药,任何药都没有。田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是难过,又有一种不用再为没有及时给姆妈用药而悔恨的释然。 过了许久,她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想着,等哥哥回来了,就跟他商量搬走,然后去参加高考。 她刚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囡囡,囡囡,开开门!” 田觅一骨碌爬起来,好在夏天也不需要穿什么衣服,她扯了扯圆领布衫的衣襟就直接出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太婆已经站在篱笆墙边上了,她听见太婆在问话。 “这么晚了,找囡囡有什么事啊?”又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囡囡都睡了!” 田觅唇角弯了弯,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太婆是真的对她好,所以,以后要孝顺太婆。 田觅走到了太婆身后,但是太婆不知道,还在说着让那些人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囡囡已经睡了。 徐叔看不过去了,叫道:“囡囡,侬哥哥回来了,我给你把人送来了!” 他说什么?! 哥哥!哥哥回来了? 田觅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身前太婆的手:“太婆,侬听见徐叔说什么?他说我哥哥回来了?!” 太婆还没回答,她又松开她,紧跑了几步到篱笆边:“徐叔,侬讲我哥哥回来了?” “是!侬哥哥回来了!”徐叔又重复了一遍。 屋子里透出暖黄的光照在少女娇小的脸上,光线昏暗,看不清容颜,只看到一个笑容缓缓在少女脸上绽放开来,渐渐变成了大笑。 “哦!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回来了!” 田觅高兴地跳起来,就像拿了冠军的运动员一样,高举着双手欢快地在院子里连蹦带跳地转了好几个圈,拉着太婆的手直跳:“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回来了!” 太婆也高兴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少女的喜悦是那么具有感染力,还站在篱笆墙外面的几个人心情莫名跟着好起来。 顾慎行:“……” 叶展:“……” 徐叔笑着对他们道:“福笙十年没回家了,囡囡高兴坏了。” 跟着,田觅抛开太婆的手,冲向篱笆,迅速打开了院门向他们扑过来。 叶展赶紧一闪身,将顾慎行让了出来。 田觅跑到他们面前顿了顿,就看见叶展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扑到顾慎行怀里呜呜哭了出来。 “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 田觅挥起拳头,一下一下打在顾慎行身上。 她打得并不重,但是顾慎行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有人能这么靠近他,还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打他了? 叶展在旁边看得冷汗都出来了,生怕顾慎行一个不高兴把人家小姑娘给甩出去。 他抬了抬手,准备上前把田觅拉开,刚迈了一步,就被顾慎行一个警告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叶展:“……” 令他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顾慎行竟然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田觅的背。 叶展的脑子这一瞬间都空白了,他看见了什么!! 要是说给楚飞听,那个家伙肯定不会信他的。 太玄幻了!太玄幻了!! 向来跟钢铁机器一样的顾慎行,向来奉行“把女人当男人练、把男人当畜生练”的顾少竟然学会安慰人了?! 这简直是世界的大发现啊! 叶展兴奋得要冒泡,他突然也很想像田觅那样,绕着院子跑一圈,告诉全世界,其实你们都误会顾少了,顾少还是有人情味的! 不过他也只敢想想,因为顾慎行又丢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叶展摸摸鼻子,对徐叔说:“大叔,多谢你了!我们顾……我们福笙跟妹妹团聚了,改天再跟你道谢!”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徐叔摆摆手走了。 人家兄妹团聚了,也没有他什么事了。 顾慎行看也没往他们这边看,继续温柔地拍着怀里那个小人儿,轻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哥哥的声音真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低音歌唱家一样。 田觅伸手环住哥哥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 顾慎行:“……” 他整个身体绷得笔直,抬手想要将田觅推开。 “哥哥……”田觅忽然软软的叫了一声,她刚刚哭过,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就觉得委屈。 顾慎行嗯了一声,抬起来的手又落了回去,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 小姑娘才勉强到他肩膀高,软软暖暖的,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倒是田觅抱了一会儿,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直起身来,拉了拉顾慎行的衣袖:“哥哥,先、先进去说话吧!” 毕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抱着哥哥哭,多不好意思! 田觅拉着顾慎行往里面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对叶展道:“那位哥哥,你也一起来!” “我叫叶展!” “叶展哥哥!”田觅从善如流。 这会儿叶展倒是有些理解顾慎行的感受了,这小姑娘嘴太甜了,这声哥哥从她嘴里叫出来,竟然让人受用无比。 田觅,甜蜜。 果然人如其名。 第28章 哥哥,妹妹 顾慎行和叶展原本一早就开车出发了,但是半道上有个采石场塌方,连带着公路都塌陷了,没法走,他们只能绕路,这一绕就绕远了,一直到了晚上才到。 他们这次来原本是要跟田觅母女说清楚田福笙的事的,但是刚刚到的时候听说韩冬英已经在两天前去世了,而且田觅也被韩家赶了出来,现在被村长的祖母收留了。 小姑娘刚刚遭逢大变,这个时候若是再跟他说哥哥也已经不在了,指不定她就受不住了。 所以顾慎行在刚才徐叔弄错的时候没有出言纠正,又在叶展要拉开田觅的时候制止了他。 能够做顾慎行的生活秘书,叶展已经对顾慎行的一言一行都了然于胸了,所以顾慎行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打算将错就错了。 而就在刚刚田觅开口叫他“叶展哥哥”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温暖情愫流过,竟然觉得其实有这么一个妹妹也不错。 太婆见家里来了人,忙着要张罗。 田觅道:“太婆,侬先去睡吧,我来就好了,反正也是自家人,我来招呼他们。” 吴语软糯,说话都像是在唱歌。 田觅因为刚才哭过,声音带着点沙哑,说话时更添了几分跟年龄不符的妩媚,十分动听。 顾慎行不动声色,叶展夸奖道:“妹妹说话真好听!” 顾慎行看了他一眼,这就叫上妹妹了?他都还没叫妹妹呢! 田觅却很高兴,怕他们听不懂,换成了普通话。她的普通话是梁学征教的,也说得很好。 “谢谢叶展哥哥夸奖,你们先坐一坐,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说着给他们端来了两个搪瓷茶缸子,“这是酸梅汤,别看颜色不好看,很消暑。” 看,多好的妹妹啊! 知道他们没吃饭,又渴又饿,就主动给他们准备晚饭,还给他们倒酸梅汤喝。 叶展端起搪瓷缸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酸酸甜甜的,真好喝。 况且,这颜色哪里不好看了,紫红的颜色映在洗得雪白的搪瓷缸子里,特别漂亮。 他们这次来,叶展本来建议顾慎行给田觅母女说清楚,以后也就是年节的时候给寄点钱,照顾照顾。 毕竟,顾慎行也得自己过日子,总不能把田觅母女当成是自己的义务。 虽然顾慎行说田福笙是因为救他才失踪的,帮他照顾家人是应该的,但是田福笙本来就是军人,身为顾慎行的勤务兵,保护首长是应尽的义务。 他是因公殉职,不能因为这样就道德绑架顾慎行。 但是现在,他莫名地就对这个懂事体贴的小姑娘生出好感来。小姑娘刚刚丧母,却并没有如一般小女孩一样沉浸在痛苦中,而是积极、乐观地生活着,生机勃勃。尛說Φ紋網 这一刻,叶展甚至想,要是顾慎行不愿意再照顾田觅了,他并不介意帮着照顾。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慎行忽然开口了:“吃了饭,你就去县城,找个招待所住下,顺便帮忙找个房子租下来。” 叶展诧异道:“租房子?”他向灶披间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给田觅住? 顾慎行点点头。 叶展压低了声音道:“顾少,你也没有征求人家意见啊,人小姑娘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你这突然就要人家走,人家能愿意吗?” “她会愿意的!”顾慎行坐着没动,手指间却翻转着一枚金币。 叶展知道他这个小习惯,每当他玩金币的时候,便是他思考的时候。 所以,顾少这是打算管这个小姑娘到底了? 田觅手脚麻利,不过半个多小时,就做好了三菜一汤,还端来一大盆热腾腾的白米饭。 这白米饭是她拿梁老师百宝袋里面的大米做的,香糯软弹,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她笑着给他们摆好碗筷:“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哥哥,你尝尝我做的菜。” 她拿着一双公筷,给顾慎行夹菜,然后也没有忘了叶展:“叶展哥哥,你也吃!你是哥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哥哥,不用客气。” 叶展点点头,吃了一口青椒炒鸡蛋,只感觉青椒的脆嫩和鸡蛋的香浓满满地弥漫在了唇齿间,青椒带着微微一点辣,正适合下饭。 “嗯,好吃!”他连连点头,“妹妹手艺真好!” 家常菜也做得这么好吃,比炊事班的那些人做的都好吃。 而且颜色搭配得也好看,嫩黄的鸡蛋,翠绿的青椒,清脆的黄瓜,碧绿的四季豆中间点缀着鲜红的辣椒,真是色香味俱全。 都是这院子里新摘下来的蔬菜,汤是丝瓜蛋汤,清清爽爽又带着香浓。 顾慎行不说话,却将田觅夹给他的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田觅坐在一旁,看着他:“哥哥,好吃吗?” 直到这时候,她才看清了哥哥长什么样。 哥哥长得真好看,剑眉浓密,凤眼斜飞,五官立体,小麦色肌肤。美得肆意张扬却又一身正气。衣袖下面都是结实的肌肉,一看就很有力量。 顾慎行一直感觉到田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崇拜,不过他向来是遇事不动声色的人,嗯了一声,低头吃饭,任由田觅打量,权当不知道。 他不动声色,叶展却开口了:“妹妹,你在看什么?” 田觅头也不回,不加掩饰地夸赞:“我哥哥真好看!”一脸与有荣焉。 “呃……” 叶展被噎了一下,赶紧喝了两口汤。他怕田觅这样肆无忌惮,惹恼了顾慎行,毕竟这小姑娘给他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 “那个……妹妹,你看看叶展哥哥,叶展哥哥长得也很好看啊!” 田觅这才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叶展长得斯文,白白净净的戴着黑边框眼镜,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田觅只看了一眼,就将头转过去,继续盯着顾慎行看:“还是我哥哥比较好看。” 叶展:“……” 顾慎行慢条斯理地吃完一根四季豆:“妹妹眼光真好!” “是吧?”田觅笑眯眯地继续盯着他看,一边认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叶展:“……” 还是埋头吃饭吧!这两人真是! 事后,叶展不放心地问顾慎行:“田觅这样真的没事吗?” 顾慎行摇摇头,不以为意:“人家看的不是我,是她哥哥!” 第29章 哥哥不喜欢我 吃了饭,叶展起身跟田觅打招呼,他必须走了。 他们的车停在村口,村里的路窄,没法开进来。 田觅有些不放心:“这么晚了,叶展哥哥还走吗?” 不走也没办法住啊! 其实叶展也可以到车上坐一夜,或者在堂屋里面铺个席子打地铺,反正顾少不是也没地方住么? 他正要接话,顾慎行就道:“是啊,他还有事。” 叶展:“……” “妹妹,你想要什么?叶展哥哥给你带!” “不用的!”田觅笑了笑,“多谢你这些年照顾我哥哥了,还陪着哥哥回来!” 叶展正要开口,顾慎行道:“你过三天再来吧,我陪着妹妹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 叶展点头出去了,田觅去打了水给顾慎行洗澡:“哥哥,你将就一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便去了堂屋。 顾慎行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在外面执行任务,什么样的环境没有遇到过,别说小姑娘这么周到,还给他打好了洗澡水。尛說Φ紋網 他速度很快地洗了个澡,自己把水倒了清理干净。 田觅看他头发在滴水,找了块干净的棉布来:“哥哥,囡囡帮你擦头发吧,虽然是夏天,还是要擦干再睡觉的,不然会头疼。” “那个……我还是自己擦吧!”顾慎行伸手想要接过田觅手中的棉布。 田觅往后缩了缩,眼睛低垂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哥哥不喜欢囡囡。” 这是一个陈述句,从她见到顾慎行到现在,她已经能感觉出来顾慎行的疏离。他甚至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没有问起姆妈,没有问过她好不好。 他像个陌生人一样,甚至都没有叶展跟她说的话多。 田觅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她细心而敏感,别人对她什么态度她很容易就感觉出来了。 而顾慎行这个人,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哪怕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姐姐,哪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有过过多的亲密接触,他今天能够为田觅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要不是因为田福笙,他根本都不会走这一趟。 可就是这样,小姑娘还是感觉委屈了。要是换了平时,他早就不耐烦地甩手走人了。 可是刚刚那么生机勃勃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眼睫,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顾慎行想要出去的脚步莫名就迈不开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安慰田觅的话,可是田觅不是他的敌人,不是他需要攻克的任务,那些虚假的话他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时,田觅又开口了:“哥哥,我知道我不应该叫你回来,可是姆妈死了啊!她死了啊!” 她倏然抬眸,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星辰一样乌黑透亮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你知道她有多想你吗?她临死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她哭着哭着就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是她的儿子啊!你都没能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我……” 那些泪珠子不断往下落,一颗一颗仿佛砸在他心上,顾慎行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流淌而过,使他冰凉坚硬的心脏一角变得又酸又软。 人家指责的是自己的哥哥,无可厚非啊! 而自己这个哥哥,确实扮得不像。田觅见到哥哥回来那么高兴,想来田福笙跟她关系一定很好吧? 顾慎行上过战场,执行过无数次任务,他向来是扮什么人像什么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对小姑娘一双纯真不染尘埃的眼睛时,他就本能地不想欺骗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哥哥不是不喜欢你,你想帮我擦头发,就擦吧!”嗯,她的哥哥很喜欢他,拜托他一定要照顾好她。 顾慎行搬了个小凳子,主动坐到田觅面前。 田觅眼睛一亮,吸了吸鼻子:“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她哥哥就是喜欢她! 田觅抬手擦擦泪:“我没有哭!”见顾慎行看她,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没哭!我说了不哭的!” “嗯,你真的没哭!”顾慎行眼角就带了一点笑意,掏出一块叠成四方的手帕来递给她。 田觅接过手帕,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他道:“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哥哥一定要常笑!老话不是讲么,笑一笑,十年少!” 顾慎行:“……” 他很老吗? 少女刚刚哭过,眼圈还红红的。这时候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两弯小月牙,干净清澈得就好像空山上新雨过后的翠绿,又像是被湖水荡涤过的黑曜石。 干净,空灵。 顾慎行忽然有些不敢看,她是那么全心全意地喜欢着她的哥哥,可是自己并不是她哥哥。 “你不是要给我擦头发吗?还愣着干什么?”他垂下眼眸,提醒了田觅一句。 “哦。”田觅拿着棉布给顾慎行擦头发。 顾慎行剃着板寸头,头发很短,其实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都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不过田觅没有放过这次跟哥哥亲近的机会,她以前在姆妈生病的时候经常照顾姆妈,手法温柔。 顾慎行的头发跟韩冬英不同,乌黑浓密,刚硬如针。田觅用手在上面比划了几下,觉得扎扎的,真好玩。 她擦着擦着,发现顾慎行耳后有一道疤,被头发盖住了,平常也看不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哥哥,你们当兵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不然怎么会晋升这么快?他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九死一生。他们是特殊部队,只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会交给他们。 二十五岁的少将,是整个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就连他表哥季霆,都是二十七岁才升的少将。那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平常的晋升,很多四五十岁了还过不了那道坎。 田觅的手指并不白皙细嫩,她常年做家务,甚至有些粗糙。不过她的手指软软的,带着一点微凉,摸在顾慎行耳后,竟然激起一阵战栗。 顾慎行觉得自己头皮都发麻了,他身体绷得笔直,双手握成了拳,才忍住没有将田觅扔出去。 “都过去了。”他轻描淡写地道。 “可是伤疤还在,当时一定很疼吧?”田觅心疼地又摸了摸。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是坏人带给他们的伤害永远都在,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因为,姆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第30章 鱼汤馄饨 “哥哥,你今晚睡我的床吧。” 擦完了头发,田觅将自己的床收拾干净,安排顾慎行睡觉。 顾慎行:“……” 他睡堂屋不行吗? 田觅见他犹豫,又拉了拉他的衣角:“席子不脏的,我刚洗过了。” 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啊……这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是亲哥哥,这么大了也不能睡在一张床上吧? 不过没等他反驳,田觅又道:“哥哥好好休息啊,我去跟太婆睡!明天见!”说完还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顾慎行顿时觉得松了口气:“明天见!” 顾慎行关上门,打量了一圈这个小房间。 大约田觅搬过来的时候韩冬英已经去世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搁着一把木头梳子。 床上挂着白棉布蚊帐,蚊帐已经微微泛黄,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想来用了很多年头了。 蚊帐四周都挂着小小的香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草药,发出淡淡微苦的清香。 田福笙的这个妹妹被教养得很好,知礼懂事、进退有度,又细心体贴,细致入微,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 他刚在床沿坐下,门又敲响了,田觅清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哥哥,侬口渴伐?”说完啊的一声,“哥哥,我说的方言你能听懂吗?” 顾慎行已经打开了门,冲她点点头:“能听懂!” 他在很多地方执行过任务,虽然在国外居多,但是却会好多个地方的方言,吴语虽然不会说,却还是听得懂的。 田觅笑眯眯地道:“我是想问,你晚上会口渴吧?你是习惯喝凉水还是热水?要不要放糖?家里没有茶叶。” “凉水就好了。” 田觅点点头:“酸梅汤喝不喝?” “好。” 田觅手脚利落地给他端来了酸梅汤,夸赞道:“哥哥真好,什么都不挑剔!” 顾慎行:“……” 她说完又叫了一声:“哥哥!”整个人就扑过来,将顾慎行一把抱住。 顾慎行愣了一下,田觅已经在他胸口蹭了两下:“有哥哥真好!”随即松开,甜甜笑道:“哥哥晚安!” “……晚安。” …… 次日一早顾慎行起来的时候,田觅已经在灶披间忙着做早餐了。 顾慎行看了看表,才五点多。他一向起得早,锻炼一个小时,回去洗个澡吃个早餐,正好七点了,开始上班。 不过这阵子没有任务,他休假,回来看看老爷子。 小院子里很宁静,篱笆墙上的茑萝开出了红色五角星的小花,点缀在羽状绿叶中间,分外醒目。凤仙花还没有到花期,丝瓜藤架子上挂着带黄花的碧绿丝瓜……偶尔一两声鸡啼,显得小院里生机勃勃。 许是听见了动静,田觅从灶披间探出头来,冲他扬了扬手:“哥哥起来了?这么早?” “早!”顾慎行也给她打招呼。 田觅冲他招手:“哥哥,你来尝尝这个鱼汤怎么样?” 一大早的,做鱼汤? 顾慎行答应了一声就往灶披间走,田觅抢在他进门之前伸手给他挡了一下:“小心撞头!” 顾慎行:“……” 弯腰进了灶披间,见田觅正在包馄饨,案板上摆着一只一只胖胖的小馄饨,旁边还有没有包的馄饨皮和馅料。 田觅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柴,出来揭开锅,拿铜勺盛了一点鱼汤吹了吹,放到他嘴边:“早上徐叔送来的,让我招待哥哥,你尝尝!” 她身形单薄个子矮小,手举着铜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少女半仰着头,脸颊被灶火熏得通红,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就这样一脸期待地站在他面前。 向来不喜欢别人靠近的顾慎行突然心头发软,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鱼汤。 鱼汤已经煮得如牛奶一般白,香浓润滑,味道十分鲜美。 顾慎行点点头:“不错!好喝!” “哥哥喜欢就好!”少女腼腆一笑,跟他说起馄饨馅:“是用葫芦、肉和虾仁做的,加了葱花,哥哥喜欢吃吗?” “喜欢,我不挑食!” 田觅又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哥哥真好养!” 顾慎行:“……” “哥哥,吃了饭,我们去给姆妈、阿爸上坟吧?” 哥哥回来之后还没有问过姆妈的事,田觅以为哥哥是怕她难过。 但是他不问,她不能不说,这时灶披间里只有兄妹两人,田觅就将那天晚上的事情挑了一些告诉他。 当然她杀了杨狗顺和被钱广打断了腿、差点强|暴了这些事都没有跟哥哥说。 这些,都是她羞于见人的事……哥哥那么好,那么霁月光风,不能被这些污秽的事情玷|辱了耳朵。 顾慎行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田觅的父亲竟然是个地质学家,看来韩冬英的死要归咎于那个姓张的了。 他想了想问:“你说你……阿爸有一幅矿脉图?是什么矿?” 田觅瞪了他一眼:“什么我阿爸!那也是你阿爸!哼!”小姑娘不高兴了。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记得阿爸说过了。” 田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不会也跟我一样,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吧?” 顾慎行心中一动,指了指自己耳后的那个伤疤道:“执行任务的时候脑袋受过伤……” 他话没说完,田觅忽然一把抱住他,心疼地伸手摸着那个伤疤:“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怪你的……”尛說Φ紋網 顾慎行:“……” 他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正想要不要推开田觅,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声。 “囡囡,侬在做啥?” 是太婆起来了。 田觅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冲太婆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太婆早啊,我在做鱼汤馄饨,侬喜欢吃伐?” “喜欢,喜欢,囡囡做的太婆都喜欢。”太婆说着就进来了,小小的灶披间里顿时显得十分拥挤。 太婆就看了顾慎行一眼:“侬这个小伙子,长得倒是蛮标志的,怎么不规矩呢?”她说着又看了看田觅,“囡囡,这是侬对象啊?” 田觅冲顾慎行顽皮地眨眨眼,笑道:“太婆,这是我哥哥,昨天回来的,侬忘了吗?” 她又对顾慎行道:“哥哥,不然你先出去吧,太婆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太记得清,你别往心里去啊!” 顾慎行点点头,出了灶披间,还听见太婆在里面说:“这就是侬哥哥?不像,不像……” 他深吸了一口小院里带着花香的空气,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烫的耳朵。 第31章 偷户口本 早饭的鱼汤馄饨分外鲜美,顾慎行吃了三大碗。 自己做的东西得到哥哥的认可,田觅分外开心。 吃了饭,兄妹俩去给阿爸、姆妈上坟,田觅问他:“哥哥,你还记得阿爸的坟在哪儿吗?” 顾慎行怎么会知道,他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头:“我忘记了好多事情。” 他发现,这个主意真不错,不知道的事情只要说自己忘记了就好了。 他的这句话,又引起了田觅好一阵心疼,随即庆幸道:“幸好你没有忘了我。” “怎么会。”顾慎行忽然有点不敢面对这个热情的妹妹了,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失望。 田觅指着前面一片不高的山头道:“就是那边!那边有两个坟场,南面向阳的都是本地人的祖坟,依山抱水,又叫南山坟场。北面的不见阳光,风水不好,是个乱葬岗子。” 顾慎行道:“你还懂风水?” 田觅没有接话,沉默了片刻道:“阿爸就埋在北山乱葬岗子,姆妈走了之后,我让人把她跟阿爸合葬了。” “妹妹……” “哥哥叫我囡囡就好了。” 顾慎行别开脸:“阿爸喝酒吗?” 田觅的目光越过南湾河,落在远处的北山乱葬岗子上,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时还小,而且阿爸已经被打成反动派了,整天抓去批斗,怎么还可能喝酒?” 这些事情田福笙从来没有提过,他心头微微有些震动,父亲死了,哥哥从军,这些年,田觅和母亲应该过得很不容易吧? 他突然道:“我去买些酒来祭拜阿爸吧!”他车里倒是有,可惜车被叶展开走了。 哥哥这么孝顺,田觅很开心,她想了想道:“供销社在街上呢,太远了!不过,徐叔爱喝酒,他家里肯定有,你问他借一些。” 顾慎行点点头:“我给他钱!你先去那边等我!” “好,你快一点!我去给你摘桑葚!”田觅冲他挥挥手。 …… 钱广在韩家睡到了天色大亮才醒过来,还是被张来娣劈头盖脸打醒的。 “啊,谁打我?谁打我?别打!别打……”他一边大叫着一边蜷着身子护住头脸。 “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张来娣手中的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他骨瘦伶仃的身上,打得钱广嗷嗷叫。 “舅娘!舅娘!别打,别打!侬听我说啊!”钱广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鸡毛掸子。 张来娣抢不过他,恨恨地骂道:“小畜生!小赤佬!老娘管不了侬是伐?那好!我叫你娘舅来管你!” 钱广也急了,顾不得身上被抽出来的一道一道血印子,扑过去一把抱住张来娣的胳膊:“舅娘,侬听我说!” “侬个小畜生!侬把囡囡弄到哪里去了?侬怎么会在这里?”张来娣满是黑泥的指甲使劲儿戳着钱广的脑门。 钱广哭丧着脸:“我也想晓得我怎么会在这里啊!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算计了老子,把我打晕了扔进来,还扒了我的衣服!” 张来娣眉头一跳,昨天田觅的哥哥田福笙回来了,难道这事是田福笙干的? 她这么一想,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不会是田福笙吧?” 钱广心头一动,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正愁编不出来这个人呢!闻言,立刻点头道:“嗯嗯,就是他!一定是他!” 张来娣听他这样说,又问道:“是不是一个大高个儿?” 钱广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舅娘,侬怎么晓得的?” “哼!这两个小畜生,原来是合起伙来骗我们!看老娘怎么收拾他们!”张来娣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说着就恨不得要打上田觅家门去。 “舅娘,舅娘!侬冷静点!现在田觅可不是住在屋后面了!”钱广拉住她。 “这两个小赤佬!老娘不收拾他们,老娘就不姓张!” 钱广道:“舅娘有什么好办法?” 张来娣道:“老娘这就去狠狠揍那小娘鱼一顿!” 钱广摇头:“舅娘,侬还是不要冲动吧!现在田觅有村长一家护着呢!田福笙又回来了,能让侬打她?” “那要怎么办?” 钱广道:“现在田觅还姓田,侬当然打不得她,但是她要是姓了韩呢?” 张来娣没反应过来:“什么姓田姓韩的?侬还有法子给她改姓不成?” “当然!”钱广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哎唷哎唷地叫疼,“舅娘,侬下手可真狠啊!” 张来娣拿手肘拱了拱他:“快说!” 钱广就凑到她耳边道:“侬说要是田觅和金宝结婚了,她不就是侬家的人了?随便侬怎么打骂!” “侬这是什么主意!”张来娣呸了一声,“要是她肯嫁给金宝,也不会有昨天那一出了!” “明的不行咱们可以来暗的啊!”钱广提醒她。 张来娣心想,先前就是王全发说软的不行要来硬的,直接绑了田觅霸王硬上弓,可是结果呢?金宝到现在还哭着叫头疼呢! 不过她也不可能放过田觅,田觅长得好看,还能干,会照顾金宝,又不花钱,多好啊! 但是她不能由着钱广卖关子,想从她这里要好处,门都没有! 她一把扯住钱广的耳朵:“小崽子!少跟老娘打马虎眼!侬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娘扒了侬的皮!” 钱广立刻嗷嗷叫起来:“哎唷,哎唷!舅娘,轻点轻点!松手松手啊!疼死了!侬松手啊!松了我就说!” 张来娣哼了一声,松开手。 钱广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道:“舅娘,咱们想办法把田觅的户口本偷出来,拿去跟金宝登记结婚,把结婚证领了,这样白纸黑字写下来,她想赖也赖不掉!到时候就算田福笙再厉害又能怎样?” “哎呀!聪明啊!”张来娣一巴掌拍在钱广身上,疼得钱广跳了起来:“舅娘,轻点!轻点!” “但是这个户口本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一般人家都会锁起来,怎么偷呢?”张来娣又犯愁了。 “侬就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田福笙回来了,他们肯定要去给父母上坟,我就挑那个时候动手就好了。”钱广拍着满是排骨的胸口打包票。 “我让金凤给侬帮忙?” 钱广摇摇头:“不用了,我这次一定给侬办好!侬就等好吧!” 钱广去田觅家可不只是为了偷户口本,他还要想办法找到老梁头留给田觅的东西。他敢肯定,那是个好东西,要不然田觅明明腿断了怎么能好那么利索? 而且昨天晚上,他还在田觅手上吃了大亏,不然他能平白无故地被张来娣这泼妇打一顿?! 这件事可不能让韩金凤晓得!她晓得了肯定会告诉张来娣,张来娣是什么好人?得不到好处她能嚷嚷得整个王井乡的人都晓得! 第32章 对太婆下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胖三的声音:“广哥,广哥,侬在吗?” 钱广从床上跳起来,找了韩金宝的衣裳套上,随手抓了两个烤土豆,就跟胖三离开了。 半路上,他把计划对胖三说了:“侬只要给我望风就好了,有人来了就学狗叫!” “广哥,侬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钱广点点头,将半包大前门塞到他手里:“拿着抽!别跟哥哥客气!” “嗯,谢谢哥!”胖三笑得脸上的肥肉直打颤。 两人一路往太婆家的小屋子走去,这会儿刚好太婆去了村长家,据说田觅也一早就和田福笙去给她阿爸姆妈上坟了。 真是天助我也! 钱广开心得恨不得吹口哨,嘱咐胖三守在外面,快步就往小院子里走去。 太婆的篱笆小院里一共有三间房,都是去年才翻修过的。太婆自己占了一间,还有一间做了堂屋,剩下一间给了田觅,灶披间在主房外面。 这时钱广进的就是太婆的屋子,太婆的东西都归置得很整齐,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小姑娘的。仦說Ф忟網 他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随即转到田觅的屋子里。 田觅屋子里东西更少,一张床,一个衣箱,另外在屋角堆了一些农具。嗯,还多了一只皮箱,应该是田福笙的。 钱广将田觅的衣箱和床铺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要说户口本了,田觅这里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他心里越发地纳闷了,又把小梳妆台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难道是落在老房子里了?不可能啊!一般人别的东西不带,户口本总要带着的吧? 钱广的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突然落在了那只皮箱上。 是不是放在田福笙箱子里了? 钱广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很想看看那只皮箱里面装的什么,说不定会有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呢。 上次姓张的那些人利用他得到了田成的矿脉图,却一分钱好处都没有给他,他要是不从田觅这里捞点儿什么,这日子可怎么过? 钱广的手摸上了皮箱上面的密码锁…… 胖三在外面的篱笆墙根下猫着腰,看见太婆一手端着碗,一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回来了。 按照约定,有人来了,他就学狗叫,这样钱广就知道要跑了。 胖三生怕钱广在里面听不见,扯着喉咙汪汪汪地大叫起来。 太婆诧异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叫道:“谁在那里?” 胖三可不管她,依旧扯着喉咙叫得起劲。 突然,从太婆身后窜出来一条大黑狗,怒吼着往他这边冲过来。 “妈呀——”胖三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小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太婆见一人一狗跑远了,骂了一句:“鬼鬼祟祟的!”打开篱笆门进了院子。 太婆的屋子,两间卧房分别在堂屋的两端,太婆的在东首,田觅的在西首。 这时,太婆进了堂屋,就听见西面屋子里有动静。她放下碗,认真地听了听,就往西面屋子走去。 “谁在里面?出来!”太婆拄着拐杖,往外面喊:“来人啊!有小偷啊!有小偷啊!” 钱广在里面吓了一大跳,他刚才为了开这个密码箱,太专注了,根本就没有听见狗叫,这时突然听到太婆的声音,吓得腿都软了。 不过随即,他一咬牙:“一个死老太婆,怕她做什么!” 一把抓起皮箱,就往外面冲。 太婆正等在外面,看见人冲出来了,举起拐杖就打。 钱广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会让一个老太太打到?一把抓住了太婆的拐杖。 太婆一边紧紧拽住拐杖,一边厉声道:“钱广!你个小贼!把东西放下!” 钱广见她认出了自己,顿时目露凶光,他手上用劲猛地将太婆往自己这边一拉。跟着一把抓住了太婆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推到地上:“死老太婆!侬去死吧!” 砰的一声,太婆的头狠狠地撞在了房门的门垛子上,殷红的血缓缓流了出来。 钱广看了她一眼,抓起皮箱,快步出去了。 这个皮箱十分抢眼,拎着它从村上穿过,很不方便。他从院子里扯了太婆晾晒的衣服裹住了,快步往韩家去了。 …… 今天村长家包油面筋,叫了太婆去吃。吃完之后,又给太婆拿了一碗回来,招待田觅哥哥。 这个年头,塞油面筋的也不是肉,豇豆干啊、莴苣干啊、豆腐啊、蘑菇啊……这些素菜,再加一点油渣,就已经很好吃了。 这是沈伯娘知道田福笙回来,特意做的。 太婆家跟村长家虽然离了一段,但是太婆是开着门叫的,声音还是隐隐地传了过去。 村长听见了:“是不是奶奶有什么事?” “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不会是摔了吧?” “摔了就麻烦了,囡囡今天不在家,就她一个人。唉,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非要住那么远!” 沈伯娘道:“侬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摔到哪里,也没个人帮忙。” “嗯,我这就去看看!”村长快步就往这边走来,正好看到一个黑影从太婆家窜了出来,他心头陡然一阵急跳,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叫:“是谁?站住!” 他嗓门大,这一叫全村的人都跑了出来,纷纷问:“他沈伯,发生什么事了?” 沈伯道:“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你们看见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村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顾不得跟他们啰嗦,快步往太婆家里走去。 众人不明就里,也跟着去看。 篱笆门和大门都敞开着,太婆就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田觅那间房的门垛子上也都是血。 “奶奶!奶奶……”村长快步抢上去,大声叫着。 太婆缓缓睁开眼睛,指着门的方向:“钱……钱……”她只说了这两个字,手就垂了下去。 “快!快!把拖拉机开过来!快开过来!” “哦,好!我去叫人开拖拉机!”会开拖拉机的人并不在这里。 村长脸黑得厉害:“快,是有人偷了老太太的钱,大家分头去找,一定要把这个贼抓出来!” 第33章 贼喊捉贼 钱广没有想到鱼池村的村民这么齐心,行动这么迅速,很快就有人到韩家来叫人:“有根,快出来,跟我们去抓贼!” “快点!村里进贼了!那贼偷了太婆的钱,还把太婆推倒摔死了!” …… 老太婆死了,这下不会说出他了! 钱广松了一口气,向站在一旁看他开密码箱的张来娣道:“舅娘,侬先出去,就说是田福笙!” “啊?”张来娣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是田福笙?” 钱广道:“侬想想啊!以前你们村从来没有贼,怎么田福笙一回来就有贼了?” 张来娣眼睛一亮:“钱广,侬这脑子就是转得快!” “快去!快去!”钱广挥挥手,让张来娣赶紧出去。 张来娣刚刚出了门,迎面就碰见韩金凤从外面进来:“姆妈,姆妈,我刚刚看见一个人进了徐家,长得可好看了!那是谁啊?侬快帮我去徐家打听打听,是徐家的亲戚吗?” “侬等一等,现在可没空帮侬去问!”张来娣说着就大步往外面去。 “姆妈,侬干什么去?”韩金凤追在后面问,非要张来娣帮她去打听那个好看的年轻人,生怕错过了。 张来娣到院子外面的时候,前来喊人的还没走,她就几步上前,故意问:“出了什么事?我恍惚听见太婆死了?怎么回事?” 前来喊人的说道:“今天有人到太婆家里偷东西,太婆刚好回去撞见了,就被推倒在地上,血淌了一地,只怕没救了……” “有人偷太婆的东西?不会是田福笙吧?”张来娣就接过话。 “啊?什么?侬讲谁?”那人显然还不知道田福笙回来的事情。 张来娣道:“侬还不晓得啊,昨天晚上田福笙回来了,侬想啊,我们鱼池村多少年了,也没有出过一个贼,怎么田福笙一回来就出了贼了?这个贼不是他还有谁!” 那人诧异道:“田家的福笙回来了?就是当兵的那个?” 张来娣道:“还不就是他!准是看见太婆的钱眼红了!” 那人道:“不能吧?冬英和囡囡在我们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晓得吗?” 张来娣不屑道:“谁晓得呢!老话不是讲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们家那个福笙已经离开家这么多年了,谁晓得变成什么样了!啧啧,好竹也能出歹笋呢!” 那人心中顿时不确定起来,这时韩家的二女婿王全发出来了,说道:“那你们还等什么啊?把那个田福笙抓过来问问不就晓得了么?” “对,田福笙呢?到哪里去了?” 张来娣立刻道:“快,快去跟村长说!不要让他跑了!” 那人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跟村长说,你们也去叫人,把田福笙抓过来!” 张来娣心中松了口气,也跟着出去,她还要去村上散布谣言呢! 韩金凤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姆妈,侬到底什么时候帮我去问啊?” 张来娣道:“没看姆妈在忙么?等我们抓到田福笙再帮侬问啊!” 韩金凤哼了一声:“抓田福笙!抓田福笙!田福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找到那个好看的男人,那可比秦医生还要好看!我这辈子要嫁就嫁这样的男人!”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张来娣并没有听到,见她还在纠缠,不耐烦地敷衍:“那行,侬自己去问吧!” …… 房间里的钱广急得一头汗,还是没能打开密码锁,他拿出一把刀,想要把锁撬开。 门突然被推开了,他吓了一跳,猝然回头,就见王全发眼睛闪着精光站在门口。 “钱广,原来是你啊!” “姐姐姐、姐夫!”钱广手都哆嗦了,后背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什么好东西?”王全发已经关了门进来了。 “我也不知道呢,这不打不开嘛!”钱广心想,我只要里面老梁头留下来的东西,旁的东西都给你们,到时候你们也跑不掉。 王全发拍了拍他的肩膀:“见者有份啊!” “那当然!”钱广心头松了口气,他知道王全发贪财,只要给好处,就不会把他供出去。 王全发指了指他手上的刀:“侬可别把这箱子敲坏了,这个皮箱最少值一百多块。” “这么多?”钱广吐了口气,他差点就要用刀子把这皮箱割开了,“姐夫有什么办法打开这锁头?” “这还不容易?”王全发道,“我们打不开,可以到城里找个开锁师父!那些开锁的师父可厉害了,据说只要一根细铁丝,什么锁都能打开!” “还是姐夫想得周到,不过这几天风声紧,肯定不好带出去!” “没关系,侬要是信得过姐夫,就交给我!我保证卖了的钱跟侬平分!”王全发细小的眼睛里全是算计的精光。 啊呸!钱广在心里啐了一口,他主动给是一回事,可是王全发自己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可是他冒着风险还杀了人才偷来的!凭什么要分一半给王全发?他出了什么力了? 再说了,让王全发去开锁,他说不定全部给独吞了。别的东西钱广不在乎,就在乎老梁头留下的东西。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拍门声:“广哥,广哥,侬在不在?” 钱广跑到门口去开了门:“侬个瘪三死哪儿去了?”他说着对着胖三劈头盖脸就打过去。 胖三赶紧抱着头,哭丧着脸:“广哥,我冤枉啊!我叫啦,还被狗追了一路!” 钱广暂时没有危险,也就不追究他了,恶声恶气地问道:“侬来找我有什么事?” 胖三俯在他耳边道:“我刚才看见田觅一个人在北山乱葬岗子那里。” 钱广眼睛一亮:“侬说真的?” “当然了!”胖三献宝一样满脸堆笑。 钱广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说不定老梁头给的东西田觅带在身上了,想要那个东西,还要从田觅身上下手。 他对着王全发道:“姐夫,这只箱子就交给侬了,我现在有点事要先走了!” 王全发这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箱子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皮箱呢!这时听见钱广说要把箱子交给他,顿时心中大喜,面上却装得不以为然。 “既然侬信得过我,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侬就等着分钱吧!” 钱广点点头:“姐夫办事,我放心!不过——”他拍了拍胖三的肩膀,“我这小兄弟也出了力的!” 王全发立刻就明白了:“当然,少不了他的一份!” 第34章 杀了这畜生 北山乱葬岗子下面是一片桑田,这个时节桑叶浓密,正是桑葚成熟的时候。 翠绿的桑枝上,累累的都是紫红发黑的桑葚,田觅摘下几片肥大的桑叶,窝成了一个斗状,挑长得饱满熟透了的桑葚摘了一包,准备留给哥哥吃。 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田觅,侬好啊!很好啊!” 田觅猝然转身,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钱广,想不到侬还敢来!是昨天挨打没挨够吗?” 钱广眼睛也眯了眯,向前迈进一步:“田觅,侬告诉我,侬昨天晚上打我的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老梁头留给你的?” 田觅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侬讲什么呢!这个问题不是应该去问韩有根和张来娣吗?我是在他们家拿的棍子啊!” 钱广一脸不信:“真的不是老梁头留给侬的?侬不要瞎讲,那根棍子上带电,我舅舅家怎么会有!” 田觅翻了个白眼:“这我怎么晓得!” 钱广觉得既然田觅不承认,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要是田觅承认,恐怕他还不会相信,但是田觅否认了,那他就能肯定,这一定跟老梁头留下的东西有关。 光是那一根棍子在手,就能在社会上横着走了,他要是有那么一个东西,想要什么别人还不得乖乖地给啊! 他又往前进了一步:“好,我们不说这个,老梁头到底给了侬什么东西?交出来!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进了一步,田觅就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侬认为他一个放牛的老头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 “是吗?真的没有?那么浓的腿是怎么好的?”钱广啧啧了两声,“侬的腿可是我亲自敲断的!当时都断得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了,怎么才几天就好了?侬还说没有得到好东西?骗鬼呢!” 他的声音陡然狠厉起来,不过田觅却不怕他。 钱广以为这里没有人,是适合对她动手的时候,却不知道这样的环境同样也方便了田觅动手。 田觅冷冷地看着他:“滚!侬给我滚!” 哥哥马上就要来了,她跟钱广之间的恩怨她自己私下里解决就好了,可不希望哥哥知道。特别是怕钱广在哥哥面前瞎说。 “滚?呵呵!”钱广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田觅,侬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吧?其实侬不想给我也没关系,我只要得到侬就好了!侬讲是不是呢?” 他说着向四周看了看,桑田茂密,四野无人,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时机。 钱广嘿嘿笑了两声:“田觅,侬身上可真白啊,***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田觅脸色顿时就变了,气得通红,胸膛不断起伏。她握紧了拳,才忍着没有立刻拿出刀来捅死这个畜生。 钱广看见她变了脸,继续得意邪恶地笑着:“侬说侬身上哪个地方我没有看过?没有摸过?我连侬下面长了多少毛都晓得!”尐説φ呅蛧 “钱广!你去死!”田觅手上突然就多了一把刀,抬手往钱广胸前扎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陡然出现,飞起一脚,踹在钱广身上。钱广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倒了两棵桑树,重重摔在了地上。 “别怕!”顾慎行将田觅护在身后,看了看蜷缩在地上哀嚎的钱广,大步朝他走去。 “你刚才说什么?”顾慎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度。 过了好一会儿,钱广才缓过劲来,他看着田觅,再次露出邪恶的笑容:“田福笙,我说侬妹妹早就被我玩过了!侬晓得她在我身下挣扎是什么样……” 他话没说完,顾慎行抬脚踢在他下巴上。 钱广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里面还有几颗牙齿。 顾慎行眉眼挂霜,浑身上下透着冰寒之气,地上的钱广几乎被他的压力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声音低沉:“你刚才说亲自敲断了田觅的腿?是哪条腿?” 钱广冷笑,含糊不清地道:“侬打死我有什么用?打死我侬妹妹也被我玩剩下了!” 顾慎行抬脚就往他脖子里踩过去,这一脚下去,钱广脖子肯定断了。 “不要!哥哥不要!”田觅突然扑上去,一把将他拦腰抱住。 “哥哥不要!哥哥……”她死死抱着他,泪流满面。 钱广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就赌田福笙不敢把他怎么样。他得意地笑:“看吧,她还是护着我!” “囡囡让开!”顾慎行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开,就听钱广哈哈笑:“果然是被我玩过的女人!” “哥哥不要听!哥哥不要听……”田觅哭着抬手去捂顾慎行的耳朵,“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囡囡让开!我让他永远说不出话来!”顾慎行身上的气势吓人,田觅生怕他盛怒之下打死了钱广。 钱广这个畜生,死不足惜!可是哥哥不能因他毁了! 陡然间,田觅松开了顾慎行,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军刺,猛地往钱广的胸口扎下去。 要杀人,就让她杀吧!反正她已经是杀人犯了!不在乎多杀这一个! 钱广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怎么忘了田觅是连杨狗顺都敢杀的人!他拼尽全力蹬了田觅一脚,整个人往旁边滚去! “住手!住手!做什么呢?囡囡,侬在做什么?” 不远处,许多人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边跑边喊。 田觅被钱广蹬得摔在了地上,又一骨碌爬起来。这时她双目赤红,根本听不见别人的叫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钱广这个畜生! 所以她爬起来之后,再次挥刀向钱广扑过去。 “囡囡!”顾慎行一把抱住了她,从她手里夺过军刺,随手挽了个花,军刺不见了。 他将田觅护在怀里,挡住了后面村民的目光,沉声对钱广道:“还不快滚!” 滚?怎么可能! 钱广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算计的笑容:“田福笙,侬倒是打啊!接着打啊!” 田觅怒瞪着他,她真后悔——那天晚上没有趁这畜生昏迷把他给活埋了。 第35章 恶人先告状 村民的脚步声穿过桑林,越来越近。钱广突然扯着嗓子喊:“田福笙,侬倒是打啊!把我打死啊!打不死我我就要说!” “怎么了?怎么了?” 徐叔、韩有根,张来娣和一大群村民都赶来了。原本因为张来娣说了,可能是田福笙想偷太婆的东西,然后,大家赶过来是要抓了田福笙回去问话的。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广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 钱广瘫在地上,扯着喉咙喊:“舅舅,舅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对狗男女……这对狗男女简直不是人!”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就算昨天不知道田福笙回来了,今天一早也听说了,并且现在看见一个身材笔直高大的俊朗男子将田觅紧紧地护在怀里,就知道一定是田福笙了。 钱广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是兄妹啊!怎么就是狗男女了?! 徐叔上前一步:“钱广,侬不要瞎讲!什么狗男女!这是囡囡哥哥!” “哥哥?呵呵——”钱广冷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抹了一把唇角的血,“就是因为他们是兄妹,我才要说他们是狗男女!因为我看见这两个人在干猪狗不如的事情,他们就想打死我灭口!” 什么?! 在场的人全都听傻了,再看看抱在一起的兄妹二人…… 这…… “钱广,侬再瞎讲看我不撕烂侬的嘴!”田觅跳起来就要去踹钱广,被顾慎行死死拉住。 他面沉如水,声音不高,但透着一股压迫的气势,向钱广道:“今天我跟妹妹去给父母上坟,请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广哼了一声:“这块地又不是侬家的,我想来就来!”他说着向张来娣使了个眼色。 张来娣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哎呀,我的广啊!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啊?侬要不要紧啊!心疼死舅娘了!” “来娣,侬先不要哭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徐婶子劝了一句。 徐婶子和徐叔对田觅兄妹的印象都很好,相信他们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有失人伦的事情的。 张来娣扯着嗓子嚎道:“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不是打在侬身上,侬当然不当一回事了!” 徐婶子:“……” 平白遭了一顿数落,她气得脸色都变了,转头看向田觅:“囡囡,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村里人都晓得,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来娣本来就是在假哭,听了这话跳起来:“侬什么意思?他们兄妹两个做了畜生不如的事情还打伤了人,现在倒变成钱广的不对了是不是?” 她说着又瞪顾慎行:“好啊!田福笙!亏你还是个当兵的!侬这一身军装都给狗穿了!不但偷东西、杀了太婆,还做出畜生不如的事情!不知羞的贱|人!大庭广众还搂搂抱抱,背着人不晓得要怎样!” 她话音落下,田觅猛地推开顾慎行,上前一步,扯住了张来娣的衣领:“侬讲什么?侬说太婆怎么了?” 张来娣哼了一声,推开田觅,冷笑:“太婆怎么了要问侬的好哥哥啊!不是你哥哥杀了她么?” 田觅眼眸一眯,抬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耳光,她声音发寒:“再敢说我哥哥一句试试!” 从顾慎行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田觅头顶乌黑的发丝上粘着的草屑。这是刚刚摔倒时粘上的。 瘦小的女孩子大义凛然地挡在他前面,就像母鸡护崽一样地将他紧紧护住。 顾慎行自十五岁从军,从来就是冲锋陷阵在最前方的一个。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想不到第一次被人保护,竟然是这个在江南农村遇见的小小女孩子。 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慢慢地融化着冰山一角。 “杀千刀的!小赤佬!”张来娣扑上来,“侬还敢打我?侬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做出畜生不如的事!” 她扑到一半,被顾慎行挡住。 “够了!”还是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却带着冰寒的低气压,让站在周围的人莫名身上一冷。 “徐叔!”顾慎行叫了一声。 徐叔立刻站出来,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就好像新兵战士接受检阅一样。 站完了之后,徐叔自己也愣了,怎么就这么听田福笙的话了?这还是当年那个小皮猴子吗? 顾慎行道:“刚才我去你家买酒,从你家走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徐叔一愣,拍着大腿道:“是啊,我们来找福笙的时候,他才从我家买了酒出来。他到这里,跟我们也不过是个前后脚的时间,能做什么!” 村里人谁也不是傻子,顿时听出了端倪。 徐婶子更是叫道:“好啊!原来是贼喊捉贼啊!不用问了,一定是钱广这个坏胚子看见囡囡一个人落单,想要欺负囡囡,刚好福笙赶到了!” 她说着又拔高了声音:“幸亏福笙赶到了!要不然一个小囡怎么是钱广的对手,囡囡现在会是什么下场,真不敢想啊!” “是啊!”村里有正义感的人顿时说道,“钱广这个坏东西,自己干坏事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狗东西!坏胚子!打死了活该!” “对,他嘴巴还不干不净的!污蔑人家哥哥跟妹妹,简直猪狗不如!还打得太少了!打死了才好!”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是骂钱广的。 有人指着张来娣道:“侬也是的,太蠢!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冤枉人家!还不给人家道歉?” 张来娣老脸涨得通红,被说得一声不吭,倒是韩有根推了钱广一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侬不学好?侬倒是说啊!” 徐叔道:“韩有根,我要是侬,就往死了打!有这种外甥,丢娘舅的脸!” 韩有根道:“老徐啊,我就这么一个外甥,我那妹子去得早……” 徐叔呸了一声:“果然是缺少管教的!钱广,侬跟我听好了!往后再也不许到我们鱼池村来!来一次被我们看见要打一次!真是反了天了!我们鱼池村的小囡就这么好欺负的是不是?!” 顾慎行沉着脸:“跟囡囡道歉!” 与此同时田觅上前一步逼近钱广:“跟我哥哥道歉!” 钱广退了一步:“田福笙,侬不要太得意!” “道歉!”田觅又逼近了一步。 “对不起!”钱广昂着头,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田觅气得攥紧了拳头。 顾慎行也上前一步道:“小子,以后不要在田觅面前出现,出现一次揍你一次!” “好!”徐叔带头鼓掌,周围的村民也都卖力的拍手叫好。 顾慎行拉着田觅出了人群,张来娣突然叫起来:“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们来做什么的了?田福笙偷东西还杀了太婆!你们不抓他了?” 第36章 抓凶手 “侬瞎讲啥?”田觅回头,直视着张来娣。 虽然张来娣不怕田觅,但是顾慎行站在她身后,莫名地让人胆寒。 这是田觅第二次听张来娣说哥哥杀了太婆了,这话不用问,肯定是张来娣污蔑哥哥的! 不过村里这么多人都来找他们,是因为太婆死了? 太婆真的死了?怎么死的? 田觅知道张来娣只会胡搅蛮缠,就问徐婶子:“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婆到底怎么了?” 徐婶子见顾慎行也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道:“你们来上坟之后,不晓得哪个杀千刀的到太婆屋子里偷东西,刚好太婆回去撞见了,就把太婆推倒了,太婆头磕在门垛子上,流了好多血……” “那要不要紧?太婆要不要紧?”田觅一把抓住徐婶子的手,整个人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徐婶子拍了拍她的手,摇头:“我也不晓得,村长和侬沈伯娘用拖拉机送到城里去了。” “太婆,太婆……”田觅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整个人抖得厉害。 “囡囡……侬不要怕,没事,太婆一定没事的……”徐婶子的话说出来自己也不信,她还没到现场去看,听说血淌了一地,太婆一定没救了。 “囡囡,别怕!”一个坚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 田觅觉得这五月的天冷得厉害,她很想平静下来,可是控制不住身体发抖。陡然间被一个温暖的手臂环住,就好像不断有暖意和力量通过那条手臂传来。 她的心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身体渐渐不再抖了,抬眸说道:“哥哥,我们回去。” 顾慎行点点头,带着她往回走。 突然,徐婶子说道:“囡囡,侬也住在太婆的屋子里,那贼不会是偷了侬的东西吧?” 田觅摇摇头:“我就那么点东西,有什么好偷的?”重要的东西她都放到百宝袋里了。 陡然间灵光闪过脑海,她猝然抬头:“哥哥!哥哥的东西还在屋子里!快回去看看!” ……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派出所已经派了人来了。篱笆小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派出所的几个民警在屋门口拦着不让人进。 田觅被顾慎行护着挤进去,就被拦住:“干什么的?这里是案发现场!不能进!” 田觅道:“我是住在这里的!”她指了指西边那间屋,“那是我的房间!”然后拉了拉顾慎行,“这是我哥哥,他昨天刚刚回来!” 她眼尖,说话的时候已经看到屋子里有一大滩血,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的心就这么沉到了谷底。 民警上下打量着顾慎行:“你就是田福笙?有人说你是杀人凶手,案发的时候你在哪里?” 顾慎行道:“民警同志,就算是罪犯,在定罪之前都要叫嫌疑人,何况只是有人说。到底是谁说了?亲眼看见了吗?有证据吗?” 民警:“……” 到底谁是警察啊?! 顾慎行没有再为难他,直接掏出自己的证件给他看了。 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恭恭敬敬地将证件还给他了,然后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首长好!” 顾慎行点点头:“找条警犬来,我有用!” 田觅就站在他旁边,虽然心里难过,却还是关注自己的哥哥。这时听见顾慎行要找警犬,就叫:“小旺!小旺!” 她叫了两声,一条小狮子一样的黑色大狗就穿过人群,挤了进来。 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旺进来之后,就拿大头在田觅身上蹭了蹭,跟着咬住田觅的衣角,拖着她往屋子里走。 好狗! 顾慎行看到小旺小狮子一样的身躯时,眼睛一亮,这是一只藏獒啊!看样子品种还蛮纯的! 田觅率先一步跨进门,看见门垛子和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又红了。 看到屋子里的杂乱,顾慎行皱了皱眉。尽管这时候民警已经把人都拦在外面了,但是显然他们都是后来才被赶出去的。 还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血迹,血脚印踩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犯罪现场,其实保护不保护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因为这么多人进去过了,排查起来将会十分困难。 小旺没有停留,拖着田觅一直往里面走。他们进的是田觅的房间,昨晚顾慎行住在这里。 “哥哥,你的皮箱呢?” 田觅的东西不多,要说唯一值钱的,就是顾慎行的皮箱了。 没有听到顾慎行说话,她又转过头来问:“哥哥,你的箱子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顾慎行想了想:“倒是没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几件换洗衣物……” 田觅微微松口气,快步就出去了,对外面的民警道:“我哥哥的皮箱丢了,所以你们知道了吧?现在应该去抓那个偷皮箱的人,那才是真正害死太婆的凶手,而不是在这里胡乱冤枉人!” 民警:“……” 田觅说完这话又发狠:“一定要抓到那个害了太婆的凶手!抓到他我一定要抽筋扒皮!” 顾慎行拍了拍小旺的头,小旺一开始还十分抵触,但是顾慎行身上气势一放,小旺竟然十分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 “走,我们去抓凶手!”顾慎行再次拍了拍小旺的头。 民警:“……” 到底是谁在查案啊?不过想到顾慎行的军官证,他缩了缩脖子,那可是个大官啊! 田觅跟着出来,对围在院子里的人叫道:“让一让,我们要去抓凶手!” 就在这时,韩金宝哭丧着脸跑过来,大叫:“姆妈,宝宝也要皮箱!宝宝也要!二姐夫可坏了……” 韩金凤跟在后面,看见张来娣,叫道:“姆妈,侬也不管管!二姐夫把我们家的东西都拿走了!那是侬买给我陪嫁的皮箱吧?被他拿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跟在田觅身后出来的顾慎行,呆若木鸡。 “姆妈,他他他……” 顾慎行已经走过去了,她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前面小旺跑得飞快,田觅也跟在后面一路飞奔。 跑在旁边的顾慎行露出诧异的神色,小姑娘体力很好啊,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不过他这个念头刚转完,田觅就绊了一下,重重往地上摔去。 顾慎行抢上一步去扶住了她。 田觅脸色发白,气喘吁吁,指着前面道:“快,哥哥,快追!小旺一定知道谁是凶手,别、别让他跑、跑了……” “好!”顾慎行答应了一声就放开田觅往前追去,他速度很快,几乎跑成了一道残影,前面两米多宽的沟渠直接就跨过去了。 第37章 英雄救美 众人见顾慎行一路飞奔,往韩家的方向去了,都追在后面看热闹。 有人灵机一动,问道:“老韩啊,刚才听侬儿子、小囡说,侬二女婿拿着皮箱走了,怎么会这么巧?” 旁边就有人跟着说:“是啊是啊,老韩,侬家啥辰光买的皮箱?不会是你二女婿偷了福笙的吧?” “瞎讲什么!哪能啊!”韩有根啐了一口,眼神却不住闪烁,“那是我们买给金凤结婚的皮箱,想不到全发眼皮子这么浅,连小姨子的东西都想占……” 大家听了哈哈笑,有人打趣:“只要不想占小姨子就行了!” “说什么浑话呢!再瞎讲撕烂你们的嘴!”张来娣跟上来。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有人叫:“老韩,老韩,快点回去,小旺真的带着福笙进了你家院子了!” 韩有根脸色变得很难看,张来娣扯着喉咙道:“田福笙想干什么?自己偷了东西不承认,还想赖我们不成!” 田觅在前面听到了,转头怒斥:“侬嘴巴放干净点!到底谁是贼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福笙是跟着小旺进去的,不是他自己进去的啊!” “那就不能是小旺听田福笙的话啊?”村里也有跟韩家好的人,帮着辩驳。 “怎么可能!田福笙才刚回来!” “啧啧,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一晚上时间还不够收买一条狗么?” “我呸!侬以为小旺是侬啊!一晚上就被收买了!” “侬瞎讲啥!” …… 凶手还没抓到,人群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田觅等人很快就来到了韩家院前,正要进去,就见一人一狗又飞快地跑了出来。 “哥哥!”田觅叫了一声。 顾慎行冲她摆摆手,追着小旺就往东面去了,他们去的是南湾河的方向,过了河再走不远就到柳树湾了。wWW.xszWω㈧.йêt “看吧!根本就不是我家!田福笙两手空空出来的!他就是自己心里有鬼,想栽赃!”张来娣跑得气喘吁吁,却还不忘把自己摘干净,再坑田福笙一把。 田觅顾不得跟她吵,也跟着追了过去。她知道哥哥厉害,可是也怕遇到穷凶极恶的匪徒。 田觅不吵,不代表别人也不吵。 此时就有人接过张来娣的话道:“既然不是你家,小旺为啥往你家跑?” 张来娣哼了一声:“一只畜生!我哪里晓得为啥!” 那人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大家跟着呼啦啦地往柳树湾跑,而就在这时候,民警来了。 张来娣拦在门口:“民警同志,你们要做啥?” 刚刚看了顾慎行证件的那个民警道:“我们要来调查取证!” 张来娣脸上露出紧张之色:“侬没看见刚才田福笙已经走了吗?我们家啥也没有!” 民警却不看她,直接问韩金凤:“刚才你说看见你二姐夫拎走了一只皮箱,是什么样的皮箱?” 韩金凤愣了一下:“是棕色的,我看到我二姐夫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是棕色的。” 民警一边问话,一边拿笔记下来。 韩金凤刚刚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田福笙,她眼看着他一路跑远了,心里十分着急,等着民警问完话就快步往柳树湾去了。 …… 柳树湾是个大村庄,比鱼池村还大,一个村就包括了两个生产队,以村中间的晒谷场为分界线。 顾慎行刚进了柳树湾,就看见一个大高个子从一间屋子里飞奔而出。 那人神色慌张,慌不择路。 顾慎行脚在路边一挑,踢飞一块瓦砾,往那人身上砸去。 瓦砾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准确地打在了那人的膝弯。 “啊——”那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不过他很快又爬起来,继续快速向前跑去。 不过这一耽搁,顾慎行离他更近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姑娘,手上拿着一大把栀子花。 顾慎行眼睛微微一眯,就看见那人向着那姑娘飞扑过去。 “啊——”村庄里响起了尖叫声。 大高个儿一把勒住那姑娘的脖子,拉着她挡在身前,冲顾慎行叫道:“站住!别过来!过来我就掐死她!” 那姑娘约莫十八九岁,这时被吓得面无人色,冲着顾慎行喊:“救命!大哥救命!” 顾慎行似乎被大高个儿的阵势吓住了,往后退了两步。 大高个儿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对,就是这样!往后退!再退!不要过……” 他话还没说完,顾慎行突然往前面冲去,速度之快,像一阵疾风。在大高个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刮到了他身边。 顾慎行抬手一个小擒拿手,将他箍住那姑娘脖子的手扭到了身后,跟着往前一送,大高个儿就趴在了地上。 赶来的村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顾慎行已经将那大高个儿踩在了脚下。 田觅飞快地奔过来,拉着顾慎行左看右看:“哥哥,你有没有事?” 趴在地上的大高个儿:“……” 泪流满面啊!有事的是他好不好? “田觅,这是你哥哥啊?”红裙少女开口了。 田觅转头,吃惊的看着她:“海棠,侬怎么在这里?” 秦海棠甜甜一笑,又问:“这是你哥哥?”不等田觅回答,她转头看着顾慎行道,“田大哥,刚才多谢你救了我!” 顾慎行面无表情,只向田觅道:“民警过来了吗?” 田觅点点头:“他们刚才去了韩家,不过马上就会过来的。” 顾慎行看了田觅一眼:“你不是说要把凶手扒皮抽筋?” 田觅走上前,弯腰一把揪住地上那大高个儿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王全发,果然是你啊!”她扬手一个巴掌扇在王全发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为什么要杀太婆?!”田觅眼睛瞬间就红了,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我没……”又是一个耳光。 王全发挣扎着想要往起爬,背上却像压着一座大山一样。 顾慎行用力碾了碾,他就感觉自己的脊柱都要断了。 “小表子!侬敢打……”又是一个耳光。 “你杀了太婆!”又是一个耳光。 “为什么要杀太婆?”又是一个耳光。 “为什么?说!”又是一个耳光。 “说不说?!”又是一个耳光…… “杀人犯!你不得好死!”又是一个耳光…… 田觅的眼眶里含满了泪,就是不掉下来。 “你要被千刀万剐!” 她抬手不断狠狠抽着王全发,抽得整只手通红。而王全发嘴角都被抽裂了,鲜血直流。 “囡囡,够了!”顾慎行一把将她拽起来。 田觅尤不解恨,狠狠地在王全发身上踹了几脚。 “哥哥,哥哥,我要打死他!我要打死他!这个畜生!连太婆都下得去手,不配做人……” “当心手疼。”顾慎行轻轻拽着她的手,不敢用力。 小姑娘纤细的手都肿起来了,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还想上去狠狠揍人。 第38章 小旺擒恶贼 顾慎行可是刚刚见识过了田觅拿着军刺就敢捅钱广的,他丝毫不怀疑,要是田觅手上有把刀子,一定会狠狠在王全发身上扎几刀。 他眼中多了一丝欣赏的神色,这个小姑娘很不错! 对待自己人,就像春风一般温暖;对待敌人,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站在一旁的秦海棠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想到又瘦又小的田觅发起狠来竟然这么可怕。 虽然她刚才因为这个大高个儿吓得半死,也很想上去踩几脚出出气,但是想到被一个这么俊朗、玉树临风的人救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她又抬眸看了看顾慎行,这个人竟然是田觅的哥哥,长得比自己哥哥还要好看啊! 少女的目光含羞带怯却又大胆热烈地停留在顾慎行脸上,然而在他一眼扫过来的时候,她又怯怯地移开了目光,等他收回了目光,她的视线又放肆大胆地黏在他身上。 不过这些顾慎行并没有放在心上,而田觅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全发身上了。 民警来了,将王全发从地上揪起来,一看,王全发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民警:“……” “好了,人就交给你们了,希望尽快出结果!”顾慎行若无其事地交待。 民警正要答话,就听见一阵犬吠声传来,伴着一个人惊恐的嘶喊:“啊,救命啊!救命!” 声音都喊破了,不是钱广是谁! 在钱广的身后,跟着以小旺为首的一大群狗。 “救命啊!救命……”钱广嘶声叫着,往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小旺陡然跳起来,一个飞扑,将钱广狠狠地扑倒在地,一爪子拍在他头上,张口就往他脖子里咬下去。 田觅虽然很想钱广被小旺一口咬死,但是真的咬死了就麻烦了,她张口想要喝止,却有人比她抢先一步。 “小旺!”顾慎行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小旺倏然停下动作,大张着嘴吐舌头,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钱广头上。 钱广趴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动也不敢动。 这又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 小旺却仰着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看着田觅。 田觅看向顾慎行道:“箱子到哪里去了?” 众人突然醒悟过来,小旺是闻着箱子的味道来的,它是来找箱子的! 而且顾慎行抓的这个人并没有箱子,小旺又追着钱广。 众人看向钱广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鄙夷和愤怒!看来刚刚没有狠狠揍他,真是他们错了!这就是个畜生!打死活该! 田觅一步一步走向钱广:“是你偷了箱子!是你害了太婆!”她眼圈微红,目光冰寒,透着腾腾的杀气。小說中文網 钱广想起刚刚她刺向自己的刀,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不不不、不是我……是、是……” 钱广缩在小旺的爪子底下,话都说不利索。 那边王全发被民警扭着,冲这边嘶喊:“钱广,你个狗|日|的!你他妈害死我了!”他嘴里的牙齿都被田觅打松了。 田觅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很想冲上去打死这个畜生! 都是她不好!是她害了太婆! 那天晚上,要是狠狠心把钱广活埋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太婆就不会死了!都是她不好! 都是她心太软了!是她害死了太婆! 田觅抖得停不下来,泪落如雨。 “囡囡……” 田觅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倒进了顾慎行臂弯里。 “田觅,田觅……”秦海棠快步走过来,对顾慎行道:“我家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是个医生……” 顾慎行没等她说完,就一把抱起田觅,问:“在哪里?” 秦海棠心头一喜,不过面上不敢表露分毫,一脸着急的样子:“就在那边,快!快点!” …… 搭着葡萄架的小院里,顾慎行将田觅放在了躺椅上,问秦海棠:“要怎么办?” 秦海棠是跟着秦海天学过急救的,她伸手掐着田觅的人中,掐了一会儿,田觅的睫毛动了动,悠悠转醒。 秦海棠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田觅嘴里:“田觅这么瘦,可能是低血糖了。” 见顾慎行目光落在田觅脸上,一脸关切,头也不抬,又道:“中医上说‘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田觅刚刚失去了姆妈,见你回来肯定高兴,这是大悲大喜,现在太婆又出事了,又悲又怒,所以身体受不住了……” 刚刚柳树湾的人全跑出来看热闹,秦海棠已经向一旁的人打听过了,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 顾慎行这时却想:不止是悲、喜和怒,还有忧思和恐惧,听今天钱广说的话和田觅慌乱不想让他知道的神情,还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呢。 “那个,田大哥,田觅醒了,你……要不要喝点水?”秦海棠自己说了半天,顾慎行却一句话都不说,不由尴尬起来。 “多谢你了!既然囡囡已经醒了,我们就先走了。”他说着弯腰一把将田觅抱起来,大步就向门外走去。 秦海棠:“……” “哎,田大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等顾慎行跨出了院子,秦海棠才反应过来,追在后面喊。 “谢谢!”顾慎行头也不回。 田觅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过了一会儿,顾慎行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又湿又热,他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囡囡……”他刚开了口,田觅就哭了出来:“哥哥,是我害死了太婆,是我害死了太婆……” 她的小手紧紧地揪着哥哥的白衬衣,哭得喘不过气来。 “囡囡,这不是你的错!”顾慎行腾不出手来,只能出声安慰她,可他原本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只说,“你先别哭了,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田觅哭了一会儿渐渐收住了哭声,声音沙哑却坚定地道:“对,事情还没弄清楚!我不能哭!我要报仇!” 她擦擦泪,抬起脸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 那边,民警已经在钱广的破屋子床底下找到了顾慎行的那只皮箱。 “首长同志,钱广已经招了,这就是您的皮箱,您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顾慎行将箱子接过来,输了密码打开,里面是几套简单的衣物,一块手表,钱包里钱和粮票都在。 “没少!”他冲民警摇摇头,“应该是他还没打开,谢谢你们!” 民警倒是有自知之明,连连摆手:“都是首长的功劳!” 见顾慎行不再说话,又向村民们挥手:“散了吧!都散了吧!犯罪分子已经伏法了。” 冷不丁地听见田觅的声音:“是他杀了太婆对不对?民警同志,你们要怎么处罚他?是不是要枪毙?” 民警:“……” 第39章 夜审钱广 夜色浓郁,凌晨三点多,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派出所的审讯室里,钱广坐在桌前,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机械地回答着民警的提问。 这时,门忽地开了,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对民警道:“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民警合上笔记本,冲顾慎行敬了个礼:“首长好!” 他们所长一早就交待过了,今天这位高级军官会来亲自审问,让他看着钱广,不给他睡觉。 顾慎行点点头,那民警便出去了。 钱广头都快要贴到桌子上了。 顾慎行走上前,敲了敲桌子,钱广没什么反应,继续呼呼大睡。 顾慎行也不管他,检查了一下屋子里没有监听设备,猛地上前将钱广的脖子一按,他的头就磕到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虽然不是很疼,却也足够钱广清醒了。 顾慎行站在他身后,声音发寒:“你对田觅都做过什么?老实交代,一件都不许落下,漏了一件,我就废你一根手指。” 钱广见识过顾慎行的怒火,但是那时候不过是打了两下,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他认为顾慎行根本就不敢把他怎么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挑了挑他那斜吊的眉:“田福笙,侬一个臭当兵的,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是人民!你们当兵的不是要保护人民吗?就这么对待人民的?” 顾慎行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你是罪犯,是我们专政的敌人,我们是保护人民不受你们这些犯罪分子的侵犯……” 他顿了顿:“我记得你说过亲自敲断了田觅的腿,是哪条腿?” 钱广似乎想不到他会这样说,懵了一瞬。 顾慎行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道:“第一回,就让你占点便宜,就左腿吧!” 钱广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明明敲断的是田觅的右腿啊,怎么就变成左腿了?还让他占便宜? 不过没等他想清楚,就被顾慎行一把拎起来狠狠摔到地上,跟着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踏上来…… “啊——唔——” 在钱广想要大叫的时候,顾慎行拉过他的手臂捂在了他嘴上。 钱广疼得冷汗直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顾慎行也不着急,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等他缓过劲儿来,才缓缓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不关我的事啊,都是顺哥……顺哥……”钱广哭丧着脸,再也不敢在顾慎行面前耍横了。 “嗯?”顾慎行的声音里透着不满。 钱广道:“都是杨狗顺,他收了姓张的一千块钱,就带着我们去堵田觅,找她要什么、什么矿脉图。” “那天是过夏至,我们一早就打听到了,田觅要去给她死鬼老子上坟……” “啪”一个耳光抽在钱广脸上,一下子把他打蒙了。 钱广愕然抬起头,心想我没说错话吧?这个田福笙神经病啊!怎么无缘无故打人? 顾慎行面沉如水:“就是想打你,继续!” 他话是这么说,钱广却一个激灵。妈的!怎么没想到啊!田觅的死鬼老子也是田福笙的死鬼老子啊! 他抬手装模作样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伏低做小道:“是是是,我嘴欠,说错话了!侬大人大量……” “接着说!”顾慎行不耐烦地道。 钱广抹了把汗,继续说下去:“我们打听到田觅要给他阿爸上坟,就在路上候着。那天雨下得很大,我们在南湾河里下了网,到时候就算田觅跳水也逃不掉……” 顾慎行的拳头紧紧地拽了起来,能听到骨骼轻微的响动。 钱广缩了缩脖子,觉得断腿更疼了,他吓得哆嗦起来:“别、别打我……” 顾慎行看了他一眼:“我不打你,接着说。” 他的语气很淡漠,钱广稍稍放下一点心来了,却不知道自己在顾慎行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了。 钱广吞了一口口水,接着道:“我们堵住了田觅,但是她死活不说,还跟我们打架,我们就把她逼下了河……可是这小娘……” 他本来想说小娘鱼,可是想到刚才顾慎行扇在脸上的那一巴掌,顿时改口。 “这小姑娘竟然在下面割开了渔网,还把杨狗顺骗下去了……最后杨狗顺被渔网缠住,没能上来,她自己却跑了……” 顾慎行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心中的那股阴郁之气竟消弭了不少。 干得漂亮! 私自杀人是触犯法律的,他却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了一句,又兀自为田觅开脱:那时候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只是正当防卫罢了。 钱广却忽然大声道:“是她杀了杨狗顺!一定是她杀了杨狗顺!”钱广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狠戾起来,“田福笙,你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不然我就把田觅杀人的事说出来!” 顾慎行目光一沉,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说!” 钱广不耐烦地道:“田福笙,侬不要装傻!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不然,侬给我等着!” “等什么?”顾慎行凤眼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在钱广面前蹲下,一手捏住了钱广的一根手指,没见他怎么动作,就听见咔吧一声。 “啊——”十指连心,钱广痛得嘶声叫出来。 守在外面的小民警面面相觑。 “怎么叫得这么惨?首长在里面不会弄出人命吧?” “没事没事,就算弄出人命,也有上头顶着!”另一个民警安慰他。 小民警点头道:“也是,反正是个杀人犯,死了难道还有人给他伸冤不成!”Www.XSZWω8.ΝΕt 两人说着话,往远一点的地方去了,因为那叫声实在太瘆人了。 …… 审讯室里,顾慎行继续审问着钱广。 钱广再也不敢偷奸耍滑,老老实实地将每一个细节交待得清清楚楚,就连自己的的确良褂子打了几个补丁都交待了。 顾慎行感觉再问下去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他点点头,缓步走到钱广面前,对着他两腿间就是一脚…… “啊——” 外面抽烟的两个民警莫名哆嗦了一下,看见顾慎行出来了,连忙过来给他递烟。 顾慎行摆摆手:“先送到看守所去,找些人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了!” 死了? 两个民警互相看了一眼,都想起了刚才的惨叫声,难道钱广伤得很重?快要死了? 再看,顾慎行已经走远了。 他们赶紧冲进审讯室,钱广脸色灰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 两个民警大惊失色。 第41章 田觅的悔恨 太婆那天从医院里回去之后,就设了灵堂。 田觅愧疚得无以复加,一直跪在太婆的棺椁旁边哭,谁拉都不肯起来。 到了次日中午,大家都坐席吃饭了,就连吹拉、哭灵的都走了,田觅还跪在太婆身边。 顾慎行端着一碗饭菜进去,见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棺木上的团寿图案,轻轻叫了一声:“囡囡!” 田觅没有动,顾慎行在她旁边蹲下,将饭菜递到她面前:“先吃饭。” 田觅的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眼泪就下来了:“哥哥,是我害了太婆……” 顾慎行沉下脸:“不许说这样的话!” 田觅抓住他的衣袖:“哥哥,要是我不住到太婆这里来,太婆就不会有事了!” 顾慎行:“……” 他搁下碗,将田觅从地上拉起来。田觅在地上跪得太久,腿早就酸麻失去了知觉,根本站不起来了。 顾慎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回房间。 “囡囡,你不能这么钻牛角尖,照你这么说法,我是不是不该回来,要不是钱广偷我的皮箱,也不会推倒太婆。” 田觅摇摇头:“哥哥,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恨得眼睛都红了,紧紧抓着顾慎行的手臂:“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有机会,可以将钱广杀了的,可是我心软……都是我心软……” 田觅泣不成声。 她悔恨得肠子都青了,要是那天晚上趁着钱广昏迷的时候,把他给活埋了,太婆就不会死了。 她明明有机会可以置钱广于死地,她明明可以杜绝这一切发生,可是,就因为她心软,不忍心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下手,才让太婆这么大年纪了还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她就气得发抖。完全不能原谅自己! 顾慎行看着她道:“话不能这么说,那时候钱广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你那个时候没有杀他是正确的!不然,你都成什么人了!” 田觅知道哥哥是在安慰她,她也没有因为这些话就减少一分悔恨,因为她清楚得很,钱广为什么会来他们家偷东西。 他要偷的根本就不是皮箱,而是梁老师留下来的东西! 那天就尾随她到牛棚,后来又一再地找她,是她大意了!她以为只要自己摆脱了钱广便好了!却没想到因此害了太婆…… 其实顾慎行也真的只是在安慰田觅,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在田觅有机会活埋钱广之前,钱广是想强|暴她的,打断了她的腿,还撕了她所有的衣服。 当时要不是韩冬英及时用石头把钱广砸晕,顾慎行不敢想象这个小姑娘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如果有人对自己做了这些事,顾慎行是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的。 他忽然有些心疼,不过面上没有表露,却见田觅摇了摇头:“哥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当时我真的想动手的,只是,我怕姆妈受不住……” 把一个昏迷的人活埋了,韩冬英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 “我知道,你做得对!”顾慎行点点头。 “我想,姆妈和太婆都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先把饭吃了好不好?”他站起身,打算去堂屋帮她把饭菜拿进来。 田觅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眼泪又落下来:“哥哥,你不要相信钱广的话,我没有变脏,他只是撕了我的衣裳,没有……没有……” 顾慎行拍拍她的手:“我知道。” “哥哥……” “乖,先吃饭。” 田觅:“……” 所以,哥哥是信她还是不信呢? 顾慎行端着饭碗进来,田觅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你信我!我……” “先吃饭。”顾慎行笑起来,“要我喂你啊?” 哥哥笑起来真好看,田觅都忘记了要说的话,呆呆看着他。 顾慎行又道:“难道因为别人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你就不是我妹妹了?” “不是……”哥哥的声音也很好听。尤其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你还纠结什么?快吃饭!”顾慎行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也愣了,不自在地站起身:“我先出去吃饭了,你记得把饭吃了,不许剩!” 顾慎行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田觅看着哥哥微红的耳尖,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 这一天,除了沈家的亲戚,十里八乡跟村长、老村长有些交情的人都来吊唁。 村里好些妇女都过来帮忙,帮着接待客人,张来娣也在人群里,她逢人就说:“我早就说了,田家那个丫头就是个灾星,还想赖在我家不走呢!我是不要她!侬看看,刚刚住在太婆这里,就给太婆招祸了!” “我跟侬讲啊!田觅命硬得很,就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姆妈,又克死了太婆……” “侬不晓得啊,太婆死得可惨了!都是被田家那个丫头祸害的!要不是她,太婆能死?” …… 诸如此类的话,听着十分刺耳。 顾慎行虽然没有混在女人堆里,也听见了,他很不想跟个农村妇女一般见识,但是这些话实在是难听得很,况且对田觅的伤害很大。 田觅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将他当做最亲的人,他怎么能任由她被人欺负。 顾慎行脚步一动,刚要过去,就听见一个声音:“田大哥,你也在这里?” 是昨天给田觅急救的那个小村医,好像叫什么海棠。当时顾慎行并没有留意,见人来打招呼就点了一下头。 秦海棠上前一步问道:“田觅还好吧?” 她问起了田觅,顾慎行道:“还行,她在里面。”他的目光落在张来娣那张开开合合的嘴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有数百种方法让那个老女人再也开不了口…… 秦海棠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依然站在他旁边说着:“田觅也真是可怜,妈妈刚刚去世,这里又……” 她话没说完,张来娣那边就乱了起来,原来是徐婶子听不下去了,骂道:“张来娣,侬也积点口德!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个杀千刀的钱广!做贼还杀人,要不然太婆会死?我看侬才是真的晦气!” 张来娣立刻跳起来:“我说我的话!我说的是侬家小囡啊?关侬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徐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就是看不惯侬这个样子!自己作孽还怪到别人头上!人家东西放在房间里叫你们来偷的?人家囡囡叫钱广推太婆的?” 张来娣就扑上来推她:“侬讲啥!侬讲啥!谁来偷了!”她自己也辨不出理由了,开始胡搅蛮缠。 徐婶子也开始推她:“自己家的人都教不好!你还有脸来呢!” …… 两个人开始拉扯打架,而更多的人跑来拉架…… 灵棚里变得一团混乱。 第42章 要赔偿 这一天晚上,谁都没有睡觉。 老村长也是年逾古稀的人了,跪在灵前呜呜的哭,哭得田觅心酸不已,更加自责,跟着哗哗掉眼泪。 村长和沈伯娘也领着小辈们都跪着哭,这时沈家的二叔也带着妻儿过来了。 沈二叔是村长的弟弟,住在县城,在冶炼厂有个铁饭碗。收到祖父去世的消息,他并没有跟着拖拉机一起回来,而是安排好了工作才带着妻儿骑自行车回来的。尛說Φ紋網 这时候,看见一屋子的人都在哭,沈二叔就抱怨:“老太太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沈二婶就道:“还能因为什么?不是说被人推的么?真是惹祸精,大哥你们怎么不找他们赔偿?” 屋子里的人都停了哭声,村长道:“人已经被派出所抓走了,应该会判死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二叔打断:“大哥,不是因为有个姓田的小囡住在这里,才让咱奶奶招祸的么?” “就是啊!”沈二婶接话,“咱奶奶也真是的,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呢!这下好了吧?命都送了!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小囡就是个扫帚星,刚刚克死了她自己的姆妈!” 沈二叔立刻道:“大哥,如今这个小囡还住在家里啊?这可怎么行?家里已经这样了,她怎么还有脸住在这里?” 沈伯娘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囡囡也不是白住在这里的,她给了太婆房租,也称了口粮,她是租房子住!” 沈二婶啧啧道:“说得可真是好听!那能有几个钱,能跟咱奶奶的命比吗?” 沈二叔道:“是啊,大哥!奶奶人老了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吗?被个小娘鱼几句话就骗了?必须赶出去!不光要赶出去,还要叫她赔偿损失!”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不要说田觅还跪在灵堂里,顾慎行还站在那儿呢。家里一屋子人,他就一点脸面都不留。 村长不吱声,沈伯娘道:“这怎么能怪囡囡?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是谁也料不到的事情。” 村长点点头:“是啊,这都是命!” 沈二婶道:“大伯真是仁义!什么命不命的,就是那小囡祸害的!奶奶临死前不是连说了两个‘钱’吗?那意思还不明显?就是要他们赔钱!”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田觅身上,田觅却恍若未闻,只跪在那里一直掉眼泪。 顾慎行目光落在沈二叔和沈二婶身上,透着一股冰寒…… 众人莫名觉得四周凉飕飕的,沈二婶也感觉到了莫名地安静,她向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也落到了田觅身上。 “就是你吧?还好意思在这里跪着?”沈二婶快步往田觅那里走去,“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害死了人还好意思待在这里?” 她说着就伸手去拉田觅,突然手腕被一股大力拽住,动弹不得。 沈二婶猝然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正抓住她的手腕,那手指跟铁箍一样,怎么也挣扎不开。 这男子面无表情,身上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本能地想要离他远一点。 沈二婶愣了一瞬,突然大叫起来:“耍流|氓啊!耍流|氓啊!放开我……” 顾慎行轻轻一甩手,沈二婶就一个屁墩坐到了地上,她立刻哭起来:“打人啦!耍流|氓打人啦!” 一屋子的人:“……” “住口!”田觅猛地站起来,挡在顾慎行身前。 她声音嘶哑,气势却很足。 沈二婶的哭声霎时一顿,待看清了眼前站的是田觅时,突然就扑上来:“侬个杀千刀的,还敢吼我?侬害死了我奶奶,还有脸在这里?!” “滚!”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彻骨冰寒。 沈二婶莫名哆嗦了一下,还是刚才那个俊朗的年轻人,但是此刻他身上的气势让人看都不敢看。 她心中一股惧意油然而生,本能地就往后面踉跄了一下。 沈二叔脸上也有了惧意,不过看见自己媳妇被欺负,还是本能地上前一步:“你、你想做啥?” 顾慎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要赔偿吗?我们这就谈谈赔偿的事情。” 沈二叔一脸诧异,生怕有诈,连忙看向村长。 村长道:“那个……他们不晓得情况,瞎说的,侬不要往心里去!”他可是听说了,民警都要叫田福笙首长呢,得罪不得! 往后他们这里要修个桥、铺个路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顾慎行道:“你们想要赔偿,可以!不过我们只赔给太婆,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太婆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在旁边伺候一天,反倒是田觅来了,给老人家孤独的生活增添了乐趣。那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要赔偿?” 沈二叔和沈二婶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我们工作不是忙吗?” 顾慎行道:“你们没有陪伴,田觅陪伴了;你们不在跟前尽孝,田觅替你们尽了,难道不是你们应该补偿她吗?” 他说着看向村长:“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就算没有钱广推,太婆也会生病,摔个跟头也会撑不住……你们却在这里说什么克死,是想要搞封建迷信吗?” 村长顿时心头一慌,运动的风才刚刚过去,可不敢弄那一套。 他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福笙,侬误会了,侬真的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沈伯娘也站出来:“这事都怪张来娣那个毒妇,为了她那个傻儿子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钱广进去了,她指不定怎么恨囡囡,诋毁囡囡!这不今天你徐婶子还跟她打了一架……” 他们这么一解释,站在一旁的沈二叔和沈二婶脸色就尴尬起来。 大哥大嫂怎么能这么怂呢?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呢? 沈二叔挺了挺胸膛,他可不能被一个毛头小青年吓唬住!正要开口,老村长猛地喝了一声,举起拐杖就往沈二叔身上打去:“不孝子!回来不跪奶奶,就知道闹事!” “哎唷,阿爸,侬干啥呢?”沈二叔一边叫着一边躲,但是灵堂里挤满了人,他一时躲不开,少不得挨了几下。 正闹着,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哎唷,老沈叔,还是这么大脾气啊!” 屋里的人都诧异地互相交换眼神,什么人这么晚才来? “老沈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去县里开会了,才刚刚到家,听说了这件事,就让李所长陪我来了……” 门外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那个约莫四十来岁,国字脸,脸上带着悲恸之色。在他身后,跟着派出所的李所长。 这是谁啊?这么有派头! 众人都看着村长,村长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乡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第43章 乡长吊唁 乡长亲切地握了握村长的手:“老沈啊,老太太也这么大年岁了,要节哀啊!” “多谢乡长关心,多谢……”村长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真是想不到,他的面子竟然这么大,乡长竟然亲自来了! 乡长和派出所李所长等人给太婆上香的空档,村长给沈伯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泡茶。 “孩子妈春天去茶山上采了自己炒的,侬尝尝,可香了!”村长接过沈伯娘手里的玻璃杯,双手捧着递给乡长。 乡长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即喝,而是搁在一边的八仙桌上,向顾慎行伸出手:“我听说田首长回来了,这位就是吧?” 太婆辈分高,儿孙众多。两代村长交际又广,此时涌涌一屋子的人。顾慎行站在那里,身姿笔直、容颜俊朗,如同鹤立鸡群。 其实乡长一进门就看见他了,毕竟是那么抢眼,但碍于村长的面子,没有立即跟顾慎行说话,这时跟村长寒暄完了,终于有机会了。 顾慎行点点头:“我就是。”没有要跟乡长握手的意思。 乡长有些尴尬,不过顾慎行却好似没有看见一样,连村长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有理会。 乡长尴尬了一瞬,随即放下手道:“听说田首长保家卫国,十年来都没有回过家,实在是我华夏男儿的楷模啊!” 顾慎行神色平淡:“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说得好!”乡长抚掌大赞,豪气干云地道,“我华夏男儿都当如此!” 说得在场的男人们一阵汗颜,村长却带头鼓起掌来,灵堂里渐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乡长双手平举着往下压了压,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同志们,领导人指示,我们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搞好经济建设!而事实证明,国家的安定、社会的稳定,才能够保证国家经济快速、稳定地发展!反之,国民经济就会发展缓慢,甚至停滞倒退!” “那么,带给我们安全稳定的是谁呢?不正是像田首长这样的军人吗?不正是我们国家的钢铁长城吗?我们要……” 在场的人都听得云山雾罩,但是对方是乡长,村长又带头捧场,谁也不敢表现出不耐烦。 太婆的灵堂,俨然成了乡长的演讲会…… 田觅想:太婆听不懂这些,也不想听这些,她老人家只想看到儿孙满堂,她就高兴了。 她皱了皱眉,便感觉耳朵微微一热,顾慎行俯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出去。” 田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我想陪着太婆。” 太婆那么疼爱她,在她们母女被韩家赶出来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姆妈即将去世的时候,毫不避讳地收留了她们,如今还因为她惨遭横祸,她想要陪老人家最后一程。 顾慎行点点头,抬手打断了乡长:“乡长同志,太婆需要安息。” 乡长愣了一瞬,刚才讲得太投入了,似乎这时才看清了这是什么场合,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随即笑道:“田首长说得是!那我就不打扰了,让太婆好好安息。” 村长赶紧道:“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连口水都没有喝。” 乡长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顾慎行道:“田首长,犬子去年也参军了,就在金陵军区,不知道田首长在哪个军区啊?” 顾慎行眉角就染上了疏离的笑意,原来说了那么多,这才是重点啊! 他说道:“我的老首长在金陵。” 祖父年纪大了,这些年喜欢江南的环境,在金陵干休所休养。逢年过节,军区的首长们都会去看他。 乡长眼睛一亮,脸上都是喜悦:“真的吗?犬子从小立志要报效祖国,还请田首长多多提携!”小說中文網 见顾慎行不说话,他又道:“犬子在十三师七连二排,叫周建华。” 顾慎行点点头:“好。” 乡长又向顾慎行伸出手来:“田首长,就拜托您了啊!” 顾慎行站着不动:“我知道了。” 乡长不放心,再三叮嘱了才走。村长送出去,天已经全黑了。 后来顾慎行还真的关照过这个周建华,不过他关照的方式跟普通意义上的不一样。 当某一天周建华突然被选拔进了特战预备队,加大了训练量,他开始叫苦不迭,打电话回来质问乡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尽管这样,在最后考核的时候周建华借口扭伤了脚,并没有参加。而他也在两年之后退了伍,再也不提报效祖国的事了。 这当然是后话。 村长送完了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顾慎行。 顾慎行以为他要说乡长的事,却听村长道:“福笙啊,我刚刚出去的时候,金凤等在外面,说是要为她姆妈今天的无礼来给你们道歉,你看……” 他见顾慎行不语,又解释:“金凤就是张来娣的女儿,是金宝的姐姐,侬看,你们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亲戚的。” 顾慎行眉头微蹙,已经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袭来。 村长尴尬地笑了笑:“都是乡里乡亲的,你看,人家都上门赔礼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顾慎行凤眼微微一挑:“按照村长这么说,他们做错了事,道个歉就完了?” 村长背上开始冒冷汗,不过他还是把话说完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囡囡还要在这里住不是?太得罪人不好。” 呵呵,所以就要忍气吞声? 顾慎行可以想象,以前田觅母女租住在韩家的屋子里,受了多少冤枉气。 他打算,明天叶展来了就带田觅走,不过还没有征求过田觅的意见,这件事暂时还不打算说破。 “好,我去看看。”他抬脚往外走。 村长莫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汗。 田福笙这孩子打小他就认识,很懂事,也很皮。批斗的时候都陪田成跪着,不过晚上却敢偷偷地去烧革委会那些人家的草垛。 那时候田成死了,当兵本来轮不上他,可是他自己背着包袱走了三十几里地,到县城去报名了。 想不到过了十年回来,身上的气势竟然这么吓人了。 …… 小灶披间里亮着暖黄的灯光,韩金凤就站在廊檐下,整个人笼在柔和的灯光里,显得既温柔又漂亮。 今天她特意洗了澡,在身上撒上了上海牌花露水,穿了最漂亮的一件的确良碎花上衣,泡泡袖的,衣服塞在时髦的喇叭裤里,裤扣上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钥匙。 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打扮了,她看见秦海棠穿过一次,觉得自己穿也一定很好看。 果然,刚才徐长生媳妇还问是哪家裁缝店做的呢,她就不信男人看见她这样穿会不动心! 第44章 扔出去 顾慎行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花露水香味,顿时站下了脚步。 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不亮,但是依然能够看到男子英俊的眉眼。韩金凤心头如小鹿乱撞,上前一步,娇羞地叫了一声:“福笙哥哥!” 顾慎行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 韩金凤低着头,拿目光偷偷瞄他:“福笙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可是经常给我好吃的!” 小时候能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田福笙在河里摸些小鱼小虾,被韩金凤追着要,不给就用囡囡来威胁。 这些在现在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那个饥荒年代却成了兄妹俩的阴影。 不过这些顾慎行是不知道的,他依旧站着,目光落在篱笆墙上,面无表情。心中思索着,韩家那样对田觅,田福笙跟他们家女儿真的有那么好吗? 韩金凤见顾慎行不说话,又道:“你还记得吗?你烤鱼给我吃,把好的分给我,焦的自己吃……”虽然那是韩金凤抢的,不过她相信田福笙一个大男人应该不好意思翻旧篇。 她脸上带着腼腆温柔的笑意看着顾慎行:“福笙哥哥,你这些年在外面还好吗?有没有想……” 顾慎行蹙了蹙眉,截断她的话:“你叫我出来不是要道歉的?” 福笙哥哥的声音真好听,韩金凤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酥酥麻麻的,根本没有听清顾慎行说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问:“福笙哥哥,你说什么?” 顾慎行道:“既然你不是来道歉的,那出去吧!”他说完转身就走。 “福笙哥哥!”韩金凤心中大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顾慎行的衣袖。 顾慎行嫌弃地看了一眼:“松手!” 韩金凤见他脸色不豫,顿时急了,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福笙哥哥,我是特意来看你的,给你带了鸡汤,你尝尝……” “松手!” “福笙哥哥,我姆妈没读过书,不会说话,惹你不高兴了,我替她跟你陪不是……” 读没读过书跟心肠好不好是两回事,不识字的人多了,但是那样诬陷一个小女孩,简直是罪大恶极!心肠歹毒至极!更不用说她先前还把田觅和她那个傻儿子关在一起,准备生米煮成熟饭。 这些事,徐叔和徐婶已经全跟他说了。 不管先前田福笙跟韩家的关系好不好,反正他是不能原谅他们!既然田觅叫他一声哥哥,他就不能让田觅吃亏。 顾慎行手上猛地一使劲,从韩金凤手中挣脱出来,他面沉如水,冷声喝道:“站着别动!” 韩金凤莫名哆嗦了一下:“福……福笙哥哥……” “不许叫我哥哥!我只有田觅一个妹妹!”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认他做哥哥? “福……福笙……”韩金凤倒是改口得快,“都是我姆妈不对,你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眼巴巴地看着顾慎行,露出委屈又可怜的表情。 呵!什么时候欺负人的人倒还委屈上了! 他冷声道:“要我们原谅,就拿出点诚意来!叫你姆妈在全村人面前承认错误,向囡囡下跪道歉!” 顾慎行是个极护短的人,他自己受了委屈不要紧,但是谁要是敢给他手下的兵委屈受,他绝对会双倍讨回来。 田觅是田福笙郑重托付给他的,想到小姑娘眼泪汪汪护着自己的样子,顾慎行就觉得自己很失职,有负田福笙的重托。 “福笙,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话没说完,顾慎行已经转身往屋里走去。 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而这时屋里刚好有人出来透气,韩金凤意识到错过这个机会,自己将再也不可能跟田福笙这样近距离接触。要是他们俩发生点什么被人看见,田福笙想赖也赖不掉! 她一时间热血上脑,猛地就扑了上去,想从背后抱住顾慎行。 顾慎行是什么人,若不是他愿意,这世界上还没有几个人能够近他的身。 他一旋身,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韩金凤胸口。 韩金凤一下子被踹懵了,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撞倒了篱笆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人只听见砰的一声,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刚从门口出来的那人大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没事情干鬼叫什么!”村长开口训斥。 田觅忽然头皮一麻,心中急跳起来,她踉跄了一下站起来就往外冲。 屋里的人看见田觅往外面冲,也跟着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叫嚷着:“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田觅踉踉跄跄地冲到顾慎行身边,拉起他的手上下打量:“哥哥,你没事吧?” 顾慎行摇了摇头,田觅忽然听到篱笆墙外传来痛苦的哭声,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指着外面问:“哥哥,她、她……”尛說Φ紋網 顾慎行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嫌恶:“死不了!” 田觅松了一口气:“哥哥没事就好……” 顾慎行心情莫名就好了几分,这小姑娘护短的性子跟他很像呢。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屋子里的人涌涌出来。 那个看到顾慎行踹飞韩金凤的人刚要说话,田觅已经取抢先一步开口:“韩金凤欺负我哥哥!” “你这个小囡,当我们都是瞎子啊!人都被你哥哥扔出去了,还要污蔑人家!”沈二叔刚才一口气憋到现在,总算给他抓到顾慎行的错处了,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外面地上的韩金凤捂着胸口,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其实顾慎行下手的时候很注意分寸,只是将她踹飞了,并没有伤及要害。 要不然,这一下子,就能要了韩金凤的命。 田觅哼了一声,拦在顾慎行身前:“有你什么事啊?她要是不欺负我哥哥,我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打她?不动脑子!” 沈二叔:“……” 他嘴角抽了抽,怒道:“没有家教的东西!跟谁说话呢!” 田觅瞪圆了眼:“我有没有家教关侬什么事?我吃你家的饭长大的?” 顾慎行抬手摸了摸田觅的头,小姑娘乌黑浓密的头发自头顶往下编了一根长辫子,一直垂过腰际。 他眼梢微挑,俾睨的气势油然而生:“你又在跟谁说话?你是什么身份?” 沈二叔莫名觉得膝盖有些发软。 第45章 要么换亲,要么报警 韩金凤是被沈伯娘等人送回去的,她哭了一路,让几个护送的妇女都动了恻隐之心,觉得顾慎行下手太狠了。 一个小囡能对他做什么?至于把人打成这样么? 韩金凤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哭得越发厉害了:“伯娘,你们相信我,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带着鸡汤替我姆妈去给他赔礼道歉,结果他……他……” 沈伯娘道:“侬不要哭了,侬马上都要结婚了,姑娘家的,大晚上去找一个男人,传出去叫你婆家怎么看?侬还要不要做人了!” 提起这个韩金凤就窝火,虽然那城里人给的礼金丰厚,但哪里是什么好人家! 那男的已经快五十了,比她阿爸姆妈也小不了多少。介绍人说得天花乱坠,县服装厂的车间主任,铁饭碗,一个月的工资都有一两百呢。 阿爸姆妈一听就很高兴,不过韩金凤却不满意。 据说他前面有过两个女人,都是难产死的。这男的一大把岁数了,膝下只有三个小囡,一心想要一个儿子,就是听人说了韩金凤是生儿子的命,所以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把她娶进门。 韩金凤原本就不乐意这门婚事,在见到了顾慎行之后就更不满了。 原本她以为,好吃好喝,有大把的钱随便花,日子也能这么过下去。但是,见到了顾慎行这样的人中龙凤,再想想那个秃头老男人,简直连混珠的鱼目都比不上。 现在想一想,她就连饭都吃不下,抓心挠肺的。但是男的那边催得紧,他们这边连礼金都收了。 韩金凤生得有几分姿色,觉得只有顾慎行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她生怕错过了顾慎行,因此才急不可耐地大晚上去找人家。 晚上灯光昏暗,气氛暧|昧,要是发生点什么事,顾慎行还能不娶她? 无奈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堪堪碰到了顾慎行的衣角,就被他踹出去了。 韩金凤气得牙齿都打颤,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她这么漂亮、这么时髦,堪称十里八村的一枝花,还能生儿子,就不信那个男人能不动心! 韩家的土墙院子并不高,个子高点的从外面就能看到院子里。 农村人节约用电,这个年代屋子里闷热,蚊虫又多。一般人吃了晚饭都会拿个蒲扇、搬个小板凳坐在外面纳凉。 但是今晚,韩家院子里却没有人,镶了透明玻璃的窗户却透出灯光来,将窗格子拉得老长。 “哦,老韩家买了电视机了,都在家看电视呢!”一个妇女用羡慕又嫉妒的语气说。 另一个妇女就扯着嗓子喊:“来娣,快出来,侬小囡出事了!” 其实韩家今天倒是没有看电视,昨天钱广和王全发被抓,韩家也受到了牵连,韩有根和张来娣被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本来是要写交待材料的,但是夫妻俩都是大字不识,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免了。 今天张来娣又因为说田觅坏话,跟徐婶子打了一架,心情很不好,这会儿气得在家里发牢骚呢。因此,他们也没工夫去管韩金凤做什么。 韩有根跟张来娣听见声音出来,看见韩金凤被几个人送回来,头发都乱了,簇新的衣服揉得皱巴巴的。 张来娣恍惚想起来韩金凤说要去找田福笙的话,看这样子,是事成了? 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神色,扬声道:“金凤啊,侬这是怎么了?田福笙那个天杀的欺负侬了?他对侬做了什么?” “可不是么!人都摔成这样了,快看看摔坏了没有!” 人都同情弱者,韩金凤哭了一路,早就哭得几个妇女心软了,他们对顾慎行刚才的行为很不满。这时一个嘴快的妇女便开口道。 张来娣张嘴就嚎:“杀千刀的啊!我小囡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就被他糟蹋了!” “姆妈!”韩金凤尴尬地叫了一声,她倒是想被糟蹋呢,但人家看也没看她一眼。 “来娣,金凤只是摔了一跤!”沈伯娘提醒了一声,她其实很不想跟他们一家打交道,但是人是在他们家院子出的事,她总不能不理。 张来娣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么?不是被他那、那个了?” 几个妇女神色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摇头。 韩金凤就拉住她的衣袖:“姆妈,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让田福笙负责!” 几个妇女附和着点头,沈伯娘道:“福笙也是,不待见金凤让他沈伯出面就是了,把人打成这样,是该出点医药费!你们也带金凤去医院看看,摔坏了没有。” 这当然是场面话,真的摔坏了还能走路?还能哭得这么大声? 不过张来娣和韩金凤想的可不是赔点钱,母女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张来娣道:“他欺负了金凤,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金凤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难道不是你家金凤巴巴地往上贴,人家拒绝了才摔她的吗? 沈伯娘听不下去了,将头转向一旁。 张来娣继续道:“我们金凤的婚事都要让他给搅黄了!他必须负责!哼,要么换亲,要么我们就报警!”她啐了一口,又道,“一个穷当兵的,以为我们巴着他呢!” 不巴着他巴巴地往前凑?人家可没来找你家金凤! 沈伯娘语气便冷了下来:“侬也管好自家孩子,先前金宝一个劲往囡囡跟前凑,现在金凤又往人家哥哥跟前凑!金宝是个傻的,难道金凤也是个傻的?”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何况韩金宝虽然是个傻子,张来娣却当他是宝,从来听不得别人叫金宝傻子。这时候沈伯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下意识就想骂人。 不过韩金凤快速拉了她一把,她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这是村长媳妇,得罪了对自己没好处! 她脸都憋红了,梗着脖子道:“但是这件事也不能这么算了!吃亏的是我家金凤!我得找他们算账去!” “随便你!”沈伯娘跟她说不到一块儿去,话说多了平白遭人厌恶,她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几个妇女看沈伯娘走了,她们也跟着走了。 韩金凤却拉着张来娣:“姆妈,明天一早太婆就要落葬了,到时候哪有人理咱们,打铁还要趁热,咱们现在就去!” 张来娣神色一凛,点头道:“有根,叫上金宝,咱们现在就去!今天非要他们答应换亲!” 韩有根却搓了搓手:“那——城里那边怎么办?咱们都收了人家礼金了……” 韩金凤道:“阿爸,侬不要眼皮子浅,侬没有看到刚才乡长都要看田福笙的脸色,而且这些年田福笙寄回来多少钱多少票侬不晓得?” 第46章 我不会丢下你的 顾慎行将韩金凤踹出去之后没有多停留,转身就回了屋子。 田觅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跟了过去。顾慎行却没有回头,在田觅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哥哥……”田觅满脸担忧,上前拍了拍门。 门没有开,她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担心道:“哥哥,哥哥,都是囡囡不好,刚才应该跟你出去的……” 她说着就想再拍拍门,可是刚举起手,门突然就开了,顾慎行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胸口的扣子还没有完全扣好,露出里面块垒分明的肌肉。 不过田觅这时整个心思都在担忧上,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其他。 顾慎行沉着脸,不悦道:“关你什么事?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哥哥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跟她说过话,田觅的委屈瞬间就来了。她低下头,原本就红肿的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 顾慎行没有看她,一边将换下来的衣服狠狠丢到地上,一边沉声道:“收拾东西,明天就跟我走!” 田觅诧异地抬起眼,她没有想到顾慎行会直接说要带她走。不过,她原本想走是一回事,哥哥不经过她同意自作主张要带她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哥哥,对哥哥不跟她商量,擅自决定她的人生还是有抵触的。 她脱口道:“哥哥要带我去哪里?” 这话里情绪很不对,顾慎行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倔强地看着自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泪珠子摇摇欲坠。 顾慎行愣了一愣才道:“先有钱广,后有韩家,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你愿不愿意离开?” 哥哥不是独断专行,是放心不下她。 原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的泪珠子瞬间断了线一样往下落。田觅慢慢地挪过去,伸手拽住了顾慎行的衣角。 “不哭,哥哥不会丢下你的!”顾慎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哥哥……”田觅一下子扑到顾慎行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温热的泪水一波一波浸透了单薄的衬衫,顾慎行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姑娘,唇角扯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田觅的情绪来得快,却得也快。哭了一会儿,直起身道:“哥哥,我把你衣服弄脏了,帮你洗洗吧。” “不用了。”顾慎行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就干了。” 干了也已经皱巴巴的了。 田觅脸颊微红,不敢说话。 沉默了片刻,还是问:“哥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顾慎行脸上的表情微松:“我让叶展在县城租了房子,你先住下来。” 他让叶展去县城的时候,便想过了,他们的部队隐秘性高,不方便透露,但是上面已经有了消息,明年国家将会组建武装警察部队,到时候这边会设点。 这次他去看老爷子,金陵这边的首长跟他提过这件事,希望能从他手下抽调一两个人过来任几期教官,当时他没有答应。 如今看来,派个人过来也不错,也能就近照顾囡囡。 田觅又高兴起来,大眼睛笑得弯弯的,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谢谢哥哥!我想参加高考。” 顾慎行道:“这很好啊,我让叶展帮你找个学校插班。” 田觅又道:“哥哥,我想参加今年的高考,没几天了,现在学校都停课了吧?不用插班的!” “嗯?”顾慎行有些惊讶,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日历:“今天已经二十九号了,没几天了,你……来得及吗?” 田觅低下头:“我还没报名,不晓得要去哪里报……”倏然她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慎行,“不过,我想试试!”小說中文網 顾慎行略一思索,点头道:“好,你好好准备考试,全力以赴,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 田觅看着他,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囡囡不会让哥哥失望的!” 女孩自信又喜悦的情绪纯粹而直接,莫名具有感染力,顾慎行刚刚心中的阴霾也跟着消散了,并且心中有个念头:要让她一直这么快乐地生活下去。 他点点头:“尽力就行,不许胡思乱想!” 田觅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慎行送她出去,就见外面灵棚里吵吵嚷嚷的,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要往里面冲。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这里,就会知道一定又有谁要倒霉了。 顾慎行走到村长旁边说了几句话,村长立刻叫了自己的儿子:“侬骑自行车,去一趟派出所!” …… 张来娣扯着喉咙喊:“田福笙,侬个小畜生,对我家小囡耍了流氓侬就跑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初夏闷热,人们睡得晚。她这么一喊,全村的人都听见了,家家户户都拿着蒲扇一边拍蚊子一边出来看热闹。 “侬听见没有?张来娣说田福笙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这么说田福笙是跟她家小囡……” “啧啧,侬相信张来娣那张嘴,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无风不起浪啊,金凤生得好看,说不定田福笙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呢?要不然张来娣敢这么说?” “嘿!她有什么不敢说的?她都能冤枉人家福笙偷东西杀太婆……” “得了得了,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农村人平常没什么娱乐,最爱的就是看热闹,很快,太婆家小院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灵棚里,张来娣把韩金凤推出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田福笙把我家金凤欺负成什么样了?他还不想负责!亏我们照顾了他姆妈和妹妹那么多年!白眼狼啊!负心汉啊……” 华夏语言博大精深,一个词往往有好几个意思。“欺负”这个词用在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就容易让人想歪,尤其是张来娣还在后面加了一句“不想负责”。 田觅气得想要上去打张来娣,顾慎行一把拉住她,轻声道:“她现在怎么说的这些话,我怎么让她吞下去!” 张来娣看顾慎行拉住了田觅,只当他怕了,高声道:“看吧,田福笙要是没做亏心事,怎么会不让囡囡打人?” 田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人想挨揍,挡都挡不住! 第47章 不要叫我哥 不打她竟然还要被污蔑,人要作死,真是挡都挡不住! 哥哥不方便动手,就让她来好了。昨天张来娣就污蔑她跟哥哥,她没有腾得出手来收拾她,今天竟然一家子送上门来了。 她怒火中烧,一下挣脱了顾慎行的手,冲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再敢乱讲撕烂侬的嘴!就你家金凤这样的,白送我哥哥都不会看一眼!” “侬还敢打我?”张来娣跳起来,被顾慎行一把挡住。 顾慎行将田觅拉到身后,就见韩金凤哭着上前,指着田觅道:“田觅,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这样的怎么了?什么叫白送都不要?” 韩有根也站出来:“是啊囡囡,话不要说得这么绝!” 田觅从顾慎行身后探出头来:“我就这么说了,怎样?!” 顾慎行拽了她一把:“囡囡,你确实说错了!” 啊? 周围的人顿时露出看好戏的眼神,难道田福笙真的看上韩金凤了? 田觅也不解地眨了眨眼,她知道哥哥绝对不会看上韩金凤的,哥哥连秦海棠都不理,怎么会看上韩金凤呢? 顾慎行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就她这样的,倒贴田福笙都不会要!” 田福笙跟在他身边整整五年,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怎么会这么低俗? 田觅蓦然笑起来,周围的人也发出一阵哄笑声,而韩金凤羞愤得脸都红了:“福笙哥你……” 顾慎行神色一冷:“我说了不要叫我哥!我只有田觅一个妹妹!” 韩金凤哭得更厉害了,张来娣越发不肯善罢甘休,这个小赤佬,让他们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就要让他求着娶自己的女儿! “田福笙,我跟侬讲,侬欺负了金凤想不负责是不可能的!”她说得唾沫星横飞,“还有,侬还不晓得吧,囡囡早就跟金宝好了,你姆妈在的时候我们都在商量婚事了!今天的事情侬要是不给个交待,我们就去告你流氓罪!” 说完又补了一句:“侬想想吧!要么换亲,要么我们去就派出所报案!” 看来今天张来娣是铁了心要赖上田福笙兄妹了,村长咂咂嘴,正打算说些什么,沈伯娘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来娣,侬这大晚上的跑到我们这里闹什么?奶奶她老人家得罪侬了?她尸骨未寒,侬就在这里闹她的灵堂?” 沈伯娘声音发寒,显然很不高兴。她刚才已经劝过张来娣了,现在张来娣又跑过来闹,就是很不给她面子。村里一起送韩金凤回去的几个妇女都知道,以后是要笑话她的。 “嫂子,不是我要闹腾啊,金凤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白白被田福笙欺负,这要是传出去,名声该多难听啊!”张来娣还是不敢得罪沈伯娘的。 沈伯娘道:“侬也晓得会坏名声,还闹得全村人都晓得!刚才侬家金凤倒贴福笙,被人家一脚踹出去已经很丢脸了,侬还要来闹笑话?”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但凡要点脸的都要羞愤得没法见人了。不过张来娣惯会胡搅蛮缠,况且这还关系到他们家的切身利益,怎么能因为人家嘲笑就放弃呢?小說中文網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听见韩金宝哇的一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冲着韩金凤喊:“侬干啥掐我!我就不说喜欢囡囡!” “我什么时候掐你了!”韩金凤矢口否认。 韩金宝哇哇哭着:“你们都骗我!我才不说喜欢囡囡!上次你们让我撞囡囡尿尿的地方!侬看看,侬看看!”他指着自己的头,“我头还破的呢!” 围观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笑话如今已经传得村上人尽皆知了。 顾慎行的脸却黑了下来,转头看了田觅一眼。 田觅的脸色也不好看,虽然这件事是以韩家丢脸收场,可是平白把她扯进去了。 村里人茶余饭后谈论起来,可不会因为她是个小囡就口下留情。那些浑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更可况,她姆妈就是因为韩家逼婚被气死的,如今张来娣竟然还敢拿这个来说事,还妄图欺蒙她哥哥。 “哥哥,不是这样的!”田觅一把抓住了顾慎行的衣袖,手心里都是汗。她很怕哥哥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 她等了十年哥哥才回来,她怕哥哥会因此不喜欢她。 顾慎行感觉到小姑娘的紧张,轻声道:“别怕,再等会儿!” 田觅不知道顾慎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哥哥这样说,她莫名就安心下来。 顾慎行转过身去,面对着张来娣道:“你们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我跟妹妹换亲了?” 张来娣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韩金凤一眼。 田福笙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同意换亲了? “姆妈!”韩金凤眼中已经有了喜色,叫了张来娣一声,让她表态。 “对!”张来娣立刻点头,“侬跟金凤结婚,我家金宝娶了你妹妹!” 她眼珠子转了转接着道:“你家这么穷,连个房子都没有,金凤跟着你也是遭罪,不如你招婿到我们家来!反正我们家房子大!” 顾慎行容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要是我不答应呢?” “侬不答应?”张来娣笑了一声,“侬脑子坏掉了?侬有个什么?我们家要出房子、要办酒席,你们就只要两个人来!” 田觅忍不住道:“然后你们家就多了两个劳力是吧?” “那可不!”张来娣一得意,连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不过韩金凤及时拉了她一把,她才改口道:“什么叫多了两个劳力?你们俩不要吃饭啊!不要穿衣服啊!” 田觅道:“不要忘了,我哥哥是有军籍的,还要回部队的!” 张来娣接口就道:“那正好,带着金凤一起去!我们金凤人长得体面,又念过书的,带出去不要太有面子啊!别人都要羡慕你的!” “哎唷,那田福笙不是捡到宝了?”人群里不知道谁叫了一声。 立刻有人看戏不怕台高地应声:“啧啧,金凤还能生儿子,说不定来娣明年就能抱外孙了!别到时候又是孙子又是外孙的,来娣侬到底带哪个啊?” 张来娣听他们说的就像真的一样,不由更加高兴了,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正要接话,就听见又有人开口了。 “当然是先带外孙了,就金宝那样拿头撞马桶,能撞出儿子来?” “哈哈哈哈哈……” 人群里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张来娣一家,除了韩金宝,脸都涨得通红。 第48章 我们都为你作证 四周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而此时灵棚里还站在一众扎着白布带着黑袖章的亲属,墙壁上还靠着七八个纸扎的花圈。 原本肃穆的丧礼,显得有些滑稽。 韩家人竟丝毫未觉,越是人多越是不依不饶。 这是听了别人的嘲笑,韩有根搓着手,讪讪道:“不要说笑!不要说笑……” 张来娣恼羞成怒,上前指着顾慎行道:“田福笙,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去派出所!侬晓得流|氓罪吧?我告诉侬,犯了流|氓罪侬的前途就全完了!” “哥哥……”田觅拽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这些事情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众口铄金,真的传到军队里,对哥哥会有不好的影响。 顾慎行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看向张来娣,勾起的凤眼里泛着冷意:“所以,你是在威胁我?逼迫我们兄妹跟你家换亲?” 田觅这样害怕,他可以想见,自己若是没有走这一趟,她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还不活活被他们逼死?! 他声音里寒意更甚了:“你知道什么叫流|氓罪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流|氓罪了!我听说你还把囡囡和你儿子关在一个屋子里,这属于强制猥亵侮辱妇女,已经够你蹲几年了!” 他又看向韩金凤:“至于我踹了韩金凤一脚,那不叫流|氓罪,那就正当防卫!因为那时候她要袭击我!” 韩金凤听到他的话顿时急了:“福笙哥哥,我不是要袭击你,我是要……” 一阵自行车铃声在人群外面响起来,伴着村长儿子的喊声:“让一让!让一让!” 几辆二八杠自行车相继而来,几个民警从车上下来,问道:“谁是韩金凤?谁是张来娣?” 张来娣猛然被叫到名字,还有些发懵。韩金凤脑子里极快地转了转,姆妈怎么就真的报警了?不是说只是威胁吗? 她立刻大声道:“我就是韩金凤!民警同志,侬要为我们做主啊!刚才田福笙他……” 民警没等她把话说完,便道:“你们涉嫌聚众闹事、侮辱妇女、侮辱国家军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韩金凤:“……” 张来娣:“……” 围观的人群:“……” 韩金凤到底读过一些书,说道:“民警同志,你们都没有调查,凭什么就说我们聚众闹事?” 民警道:“你们难道不是聚众闹事?人家办丧礼,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吵闹什么?” 张来娣这时候缓过神来,开口道:“民警同志,侬要搞清楚情况啊!是田福笙打了我家小囡,我们是来要说法的,不是来闹灵堂的!” 张来娣到底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刚才村长儿子带着民警过来,她就知道是他报的警。 她心里恨村长一家瞎掺和,明明上次才收了她家十块钱,这会儿又跟他们作对了。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养不熟的白眼狼! 田福笙他们再好,还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不成?不说帮着自己村上的人,竟然帮着两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村长一家不再帮着田觅兄妹,他们兄妹还有个什么依仗?他们老韩家三代贫农,成分好,还能怕他们?到时候田觅兄妹还不是任由他们捏扁搓圆! “村长,弄倒是帮着说句话啊!”张来娣一边说,一边拿手肘拱了拱韩有根。 韩有根就道:“他沈伯,我们真的不是来闹灵堂的,侬也晓得,金凤被田福笙摔了,万一要是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 这是韩金凤又开始掉眼泪,她抽抽搭搭地道:“是啊,民警同志,我听说……听说有人摔了当时没事,后面就脑袋……”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袋里面淤血了,过不了多久就死了。” 民警看了一眼顾慎行,没等他发问,顾慎行便道:“她要是摔坏了,我出钱给她看。”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人家田福笙多好说话啊,人家没说不给看啊!张来娣真好意思说人家不负责呢!” “她哪里是想要点钱啊!她是看上人家哥哥跟妹妹了!” “真不要脸!” “脸是什么东西?能值几个钱?侬不晓得韩家的房子怎么盖起来的?韩家不晓得从囡囡家抠了多少钱了!” “是啊,他们这是想把福笙当摇钱树了!” “呸!韩家是什么东西?也配!民警同志不来问我,问我,我就给福笙作证!” “对,我也给他们作证,刚刚明明是逼着人家兄妹换亲来着!” …… 这时有热心的人喊了一句:“福笙,侬没有欺负金凤,我给侬作证!” 张来娣一家听了顿时心里一慌,又窝火得很。张来娣更是眉头一竖:“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多管闲事多吃屁!” “张来娣,你们一家子逼着人家兄妹换亲,也好意思!” “是啊!做人要讲点良心!你家金宝都是囡囡带大的,现在怎么对待人家!” “就是啊,人家刚没了姆妈,侬就欺到头上来了!当心现世报!”小說中文網 …… 也是张来娣平常太刻薄了,韩有根又唯她的话是从,平常铁公鸡一样,在村里得罪了不少人。 况且,这个时候大家都很穷,家家户户土基墙,就他们家住上了砖房,这让村里人都很不舒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张来娣莫名心里就慌了:“好了好了,我们小囡被田福笙打了,还成了我们的错了!不是你们家孩子,你们就看笑话是吧?” 沈伯娘站出来道:“我们谁也不是傻子,刚才都看见了,人家福笙根本没说不给金凤看,是你们一直逼着人家兄妹跟你们家换亲,人家不愿意,你们就胡搅蛮缠,说人家坏话!还来闹灵堂!” “就是,我们都看见了!民警同志,我们都愿意给田福笙兄妹作证,就是韩家欺负他们无父无母!” “对,囡囡,你们别怕,我们都愿意给你们作证!” …… 一旦有人开了头,就像泄洪的闸门陡然被打开,无数声音此起彼伏。 田觅顿时热泪盈眶,向着周围鞠躬:“谢谢叔伯婶娘!” 第50章 给你一条生路 午后的天闷热得厉害,天空的云压得很低,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平房的门缓缓打开,外面的光亮照进去,落在一具白花花、血迹斑斑的身体上。 顾慎行陡然转身,抬手捂住了田觅的眼睛。 “哥哥……”田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保持着往前走的惯性,猛然撞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不禁脸红了红。 毕竟,有外人在呢。 “我们不看了,走吧!”顾慎行不由分说,抬手箍住了田觅,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带着就往外面去。 “哎……” “乖!”田觅抗议的声音在这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偃旗息鼓了。 许是听见了动静,被扔在地上的钱广动了动,他身上立刻飞起了一阵吸饱了血的蚊子。 钱广似乎感觉不到是痛还是痒了,他抬起头,迎着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神有些麻木。 但看着开门的民警,还是本能地伸出了手:“救……我……”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根本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了,却用尽力气往门这边爬。 “啧啧,怎么弄成了这样?”叶展是今天刚刚知道了这件事,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这会儿,里面除了钱广就只剩下那个孩子了,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民警道:“首长,这小子耍横,跟其他嫌疑犯相处不好,被修理了。” 叶展点点头,没有理会地上钱广的哀嚎,拿起手中的资料翻了翻,冲里面叫:“范小军!” 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就是叫的坐在那里的孩子了。不过他一连叫了两声,那孩子始终一动不动。 叶展道:“我知道你想活下去,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 其实,顾慎行走这一趟,不光是为了带田觅来看钱广的下场,更是为了这个孩子。 范小军的父亲原本姓乔,在范小军两岁的时候去世。范小军随母改嫁,之后,改成了养父范大龙的姓。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华夏,范大龙也学着别人下海,但是他本人大字不识一个,被人骗了,欠了一屁股债,还染上了毒|瘾。 整个人的脾性大变,成天不着家,每次回来都是要钱。家里能卖的东西都拿去卖了,就差卖妻鬻子了。 妻子在家种桑养蚕,春天又到茶山去帮人采茶,起早贪黑,积劳成疾,都舍不得吃药。 但是范大龙认为家里的钱都被妻子买药吃了,自己就是娶了个拖累,还捎带着一个拖油瓶!他就更不回家了,难得回来一趟也是要钱,没有钱就打老婆孩子。 家里两个小的是龙凤胎,看见姆妈挨打就哭着上去帮忙,终于惹恼了范大龙,想要把他们卖给人贩子。 结果范大龙领着人贩子上门的时候,他们说的话被范小军听到了,他帮着把两个弟弟妹妹藏了起来,范大龙即将到手的钱泡汤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范大龙恼羞成怒,抡起扁担就砸妻子的头。 范小军就在这个时候拿着菜刀扑上去砍范大龙,扁担砸歪了,没砸到头,把妻子手臂给砸断了。 要不然,他妻子在几年前就死了。 范大龙被范小军的狠劲吓住了,几年都没有回过家。母子几个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可是前不久,范大龙认识南面一个做生意的,说现在不光女孩子能在外面卖,男孩子更受欢迎。不光是富婆们喜欢,男人也很喜欢。 范大龙听了就把心思动到了范小军身上。 为了让范小军就范,他给他们娘儿四个下了药,晚上把范小军给强|暴了。 妻子爬起来跟他拼命,但是一个有病的女人本来力气就小,又被下了药,很快就被暴打得昏迷不醒。 一双小儿女扑过去帮忙,结果就被丧心病狂的范大龙给一手一个掐死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范大龙在弄死了一双儿女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家里砍柴的斧头,将他们和昏迷的妻子一起分了尸。 范小军是因为留着还能卖钱,这才逃过了一劫。 范小军恨毒了范大龙,等到药效过去了,趁着范大龙毒|瘾发作的时候,用斧头砍死了他。 被人发现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了,其他人都成了一块一块的,甚至分不清谁是谁,家里血流了一地。 警察一开始也以为人都是他杀的,但是刚好给范大龙提供货物的那个上线落网了,为了抓到这一条线上的大佬,警察向军方求助,打算顺藤摸瓜。 由于猎鹰特战队对边境比较熟悉,这个案子便交到了顾慎行手上,这便是顾慎行来找范小军的理由。 …… 在床上坐了几天,一动不动的孩子终于在听到叶展这句话之后缓缓转过身来,他面黄肌瘦的脸上,一双眼睛瘦得深深凹陷了下去,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惊人。 但是眼眸里带着警惕和防备。 叶展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机会只有一次,就看你是要像个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还是像条狗一样遭人唾弃地死去!” “需要我做什么?” 范小军开口了,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开口。他声音嘶哑,一说话嘴唇顿时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 叶展道:“跟我来!” 趴在地上的钱广立刻往他这边爬:“救救我!你能救他也一定能救我对不对?救救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叶展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看着那瘦小的孩子慢慢从床上爬下来,活动了一下腿脚,往他这边缓步走来。 门就要关上,钱广一把拉住,急切道:“民警同志,我可以戴罪立功,我要举报田觅!她杀了杨狗顺!真的!” “又攀咬?”民警不耐烦地皱皱眉。尛說Φ紋網 钱广抬起青肿的眼睛看着他:“民警同志,你能放了那个小孩儿,也能放了我对不对?他杀的人可比我多多了!我真的、真的能戴罪立功!杨狗顺真的是田觅杀的!真的……民警同志……民警同志……啊!!” 钱广再次被扔了进去,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民警走得老远还听到他在里面捶着门哀嚎,不禁摇头叹气:“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啊!人家范小军跟你可不一样!” …… 当晚,钱广死在了看守所。 据说,是疼痛难忍,吃饭的时候吞勺子自杀了。 第51章 陈老故居 一间办公室里,叶展将几张纸交到范小军手里:“这是你的新身份,这几天背熟了!不认识的字问这里的民警!” 范小军的目光往纸上一扫:“乔安?” 他抬起头,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会给他改成他原本的姓。 “你认识字?”叶展也有些惊讶,按理说以范小军那样的家庭是不可能读书的,况且那个年代学生都要求学农,知青都要上山下乡,范小军居然还认得字?ωww.xSZWω㈧.NēΤ 范小军点头道:“是我姆妈教的,不多,不过我以后会努力学的!” “很好!”叶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好好收拾一下,过几天会有人来接你!” “谢谢你!”范小军抬眸看着叶展,“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叶展摇摇头:“该你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范小军突然跪下来冲叶展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希望你以后遇到困难的时候,都不要后悔!” 范小军重重点头:“我姆妈说了,人生除死无大事!只要不杀人放火,让我干什么都成!” 叶展勾了勾唇角:“我们只要你做一件事,做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 田觅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此刻她正和顾慎行对坐在民警的休息室里喝茶。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看钱广?他死了吗?”田觅好奇地问。 顾慎行摇摇头:“你很想看?” 田觅道:“那倒不是!就算他现在再惨,太婆也活不过来了!” 顾慎行点点头,又好奇道:“在姆妈的事上,你不怨钱广?” 田觅转头看着他:“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虽然是钱广他们贪心引起的,但是归根究底是那个姓张的,就算他们不找钱广和杨狗顺,也会找别人。” 顿了顿她又道:“何况现在杨狗顺已经死了,钱广也得到了该有的报应,胖三一个人以后再也不敢危害社会了。” 顾慎行对田觅的印象又改观不少,她不是一个一味沉浸在仇恨与懊悔中的女孩子。在经历了生死、被人污蔑之后她仍然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样明理懂事的女孩子,到哪里都能好好生活吧? …… 他们驶出看守所才一会儿,铜钱大的雨点就不断往下砸,空气中浮起一股泥土的味道。 车子在原本就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驶得格外艰难,好在这时候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只要慢慢开,基本上不会有问题。 顾慎行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眉心,冲田觅道:“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田觅摇摇头,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原本强打着精神倒还不觉得什么,此时松懈下来,顿觉身心俱疲,看了一会儿雨,终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她本来只准备休息一会儿,结果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车子在路上摇摇晃晃,突然过了一个大坑,猛地一颠将田觅整个人都抛了起来。 她大约是累得狠了,这么大动静竟然没醒,不过这一下要是撞在车壁上,肯定会把头上磕出个包来。 顾慎行本来在闭目养神,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长臂一伸将她扶住了。 他们两人中间本来还隔着一个座位,田觅睡得迷糊,就顺着他的手臂靠了过来。 顾慎行抬眼瞪了前面后视镜里的叶展一眼,用口型说:“好好开车!”手上却小心地扶住田觅的头,让她枕到了自己的腿上。 叶展收回视线,在顾慎行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有妹妹什么的,真让人羡慕啊!他也好想有妹妹怎么办? ……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雨也已经停了。 田觅睁开眼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枕在哥哥腿上。 “哥哥……”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是大姑娘了。 大约是因为车里的温度高,她双颊泛着醉人的坨红,嘴唇染着一层浓郁的嫣粉,星眸半睁,声音软软的,很是勾人。 “我们到了。”顾慎行背脊莫名僵了一下,不自在地别开脸。 “哦。”田觅坐起来揉揉脸,叶展已经下了车给她打开门:“囡囡,你看看这个地方你喜欢吗?不喜欢我们……” 田觅看着外面都是浇着水泥的路,花坛里花枝上还在往下滴水。 这个时候刚刚下过雨,外面也不见人,看上去很是清净。 她点点头,从车上跳下来:“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谢谢叶展哥哥!” 叶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那就先在这里住着吧,你要是不喜欢,叶展哥哥再帮你重新找地方。” 田觅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也住不了多久。”考上了大学,她就要走了。所以,最多只能在这里住两个月。 她在韩家屋后面十几年都住下来了,还在意这两个月住得是不是舒服? 从一个小巷子进去,里面的房子一式的青砖黛瓦,叶展领着顾慎行和田觅进了一个院子,指着里面的二层小楼道:“囡囡的房子在二楼,最东边那个,有一个向东的小阳台,里面自带一个卫生间。” “谢谢叶展哥哥!”田觅跟在叶展身后往那个房间看了看。 外面看不出什么,不过那个房间的门要比其他的门大一些,是双开的。 叶展又道:“这里是陈家的旧居,靠那边的县第一中学近,靠旁边的市场也近。” 田觅道:“陈家?是陈舒岚老先生么?” 叶展点点头:“你知道他?” 田觅脸上就露出敬佩的神色来:“陈舒岚是清代有名的训诂学家,给《说文解字》做过注解。太平天国的时候他的子孙陈敬豪曾带人誓死抵抗过太平军,但是兵力悬殊太大,后来被屠城的时候,陈家人一个也没有逃走。”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全县的大人小孩都知道的事。” 顾慎行点头道:“想不到竟然是一代英烈的旧居。”这时,他突然想起了田觅说的那句“青山处处埋忠骨”。 别人死了尚且有人口耳传颂,像他们这样的,出任务的时候不会带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无名无姓,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死在祖国的疆土上…… 第52章 哥哥就是舍得花钱 这间屋子比太婆家的那间堂屋还要大,也比他们租住在韩家的那三间中的任何一间都要大。仦說Ф忟網 叶展抢先一步打开门,说道:“这幢楼原本都是职工的宿舍,房东是个老教师,家里条件好,这间房就一直空着,也没有租出去。” 其实,这是人家准备留给儿子结婚的,是叶展看中了这间房子,然后找了好多关系,又说只租半年,等走的时候,家具全部送给房东,这才将这间房租了下来。 “这里的环境还算好,出入也方便,周围住的基本上都是教师,还是挺安全的。”叶展考虑问题很全面,为人又细心谨慎,他办的事顾慎行很放心。 屋子因为是人家准备儿子结婚用的,已经做了隔断,装了门,里面放着一张床,一个写字台。外面是一张长沙发,一张红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细长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栀子花,是叶展早上才换过的。 斜对着沙发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餐桌和几把椅子。 这些都是叶展这几天准备的,包括被褥蚊帐都是新买的。 顾慎行看了之后点点头:“还不错,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我们出去买。” 田觅四处看了看,摇头道:“不用买了,我不缺什么。” “真的不缺吗?”顾慎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田觅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摇摇头:“真的不缺了。” “那你拿什么吃饭?”锅碗瓢盆这些东西叶展可没有准备。 田觅脸上一红,这个问题她刚才就想到了,只是觉得哥哥帮她租房子,又买了这些家具,已经花掉很多钱了。 她这里还有以前哥哥寄回来的工业券,这些东西都可以自己去买。 “走吧,我们去把这些东西买回来!”顾慎行大步往门外走去。 田觅只好跟在后面,叶展锁了门跟出来:“正好去市场买些肉菜,囡囡做的饭太好吃了。” 顾慎行回头看了田觅一眼:“囡囡这些天累了,今天晚饭你做。” 叶展摸摸鼻子,好吧,妹妹就是用来宠的。 出了巷子,走不多远就是供销社,锅碗瓢盆这里都有,顾慎行买好东西,让叶展先送回去收拾,自己带着田觅往不远处的百货公司走。 “哥哥,真的不用买东西了。”田觅拉住了他的衣袖。 顾慎行脚步没有停:“跟哥哥不用客气。” “哥哥,我真的不缺什么了。”田觅的脸微微发红,这次用了哥哥不少钱吧。 “就去给你买几件衣服,别的不买了。” 田觅不说话了,她确实没有几件衣服,还都是补丁摞补丁的。 刚下过雨,百货公司里这会儿冷冷清清的,三两个营业员靠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打着呵欠。有人进来她们也并没有在意,还在继续聊着。 百货公司里有成衣,也有各种各样的布匹。 兄妹俩看了一会儿,顾慎行指着一件白底蓝碎花的衬衫,对营业员道:“那件拿下来看看!” 他注意到田觅的目光在上面流连了一瞬,其实同款的还有一件大红的,上面是炫紫色碎花,那件更洋气。 不过田觅在孝期,不能穿得太花哨。 一个女营业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你们买得起吗?这件衣服可不便宜。” 顾慎行直接走到她面前,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了厚厚一沓工业券、布票和钱,在她面前晃了晃。 女营业员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个圆脸的店员便笑着迎上来:“两位想看哪件?我来帮你们拿!” 顾慎行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那件白底碎花的:“你们这里有试衣间吗?” “啊,有的有的!” 圆脸女营业员很热情,他们这里有接待大客户的休息室,提供点心茶水。 “两位请!” 顾慎行在门口站下来:“你进去试,我在外面等你!” 田觅点点头,就听见那圆脸女营业员说:“你对象对你真好啊!” 田觅脸上一红:“是我哥哥!” “原来是你哥哥啊!”女营业员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眼睛亮起来,一边帮田觅试衣服,一边问:“你哥哥是做什么工作的?有对象没有啊?” 田觅对她的自来熟很不喜欢,怎么随便哪个人都来觊觎她哥哥?这会儿她倒是对秦海棠有些理解了。 她笑了笑:“我哥哥已经有对象了。” 这话刚落音就听见外面的顾慎行重重咳嗽了一声,田觅心里一颤,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小孩子。 话虽然这样说,那女营业员的热情却不减,拉着田觅左看右看:“哎呀,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太合适了,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啊!” 又将她拉到顾慎行面前:“来,同志,你看看,这衣服是不是跟你妹妹很衬?” 顾慎行点点头:“还行。” 田觅也觉得好看,她看着顾慎行道:“那我去换下来?” “哎,小姑娘,侬就穿着吧,我给你把旧衣服包起来,穿这个多漂亮啊!” “不忙!”顾慎行道,“你先去换下来。” 圆脸女营业员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不会试了半天又不舍得买了吧? 先前说他们买不起的那个营业员已经啧啧道:“买不起还装模作样,以为自己是万元户啊!” 另一个年纪看起来比较小的营业员道:“有哪个哥哥舍得花钱给妹妹买衣服啊?” 顾慎行像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指着一件米黄的连衣裙道:“这个也给她试试。” 圆脸女营业员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地向那两个营业员看了一眼,似乎在说,看吧,人家哥哥就是舍得给妹妹花钱! 先前说他们买不起的那个嘀咕道:“得意什么?人家买东西又不给你涨工资!” 结果田觅连试了七八件衣服裙子,圆脸营业员连声夸赞:“哎呀,你哥哥眼光可真不错!” 田觅却发现顾慎行挑的都是她喜欢的,她眼睛不敢再往衣服上面看了。 “都包起来吧!”顾慎行拿出自己的钱包,“再给她挑些布做裤子。”然后又给田觅选了几双鞋,凉鞋、单鞋都有。才道:“我们去看看雪花膏,东西回来拿!” 第53章 好大学太多,不知道选哪个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叶展已经买了菜洗干净切好,就等着下锅了。 他买了一只炉子,不知道从哪里换来了燃着的煤球,此时煤炉上正烧着水。 叶展看见顾慎行拎着大包小包进来,连忙迎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对田觅道:“这几个煤球是我跟楼下的邻居买的,我已经让人明天送一车过来了。” 放下了东西,又指了指放在东面小阳台的锅碗瓢盆:“煤炉就放在那里,晚上把门关上屋子里就不会那么热了,冬天的时候放在屋子里取暖要注意,留一扇窗,不然会煤气中毒……” 他还没说完,兄妹俩就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顾慎行道:“明天去看看,买台电风扇。”又说,“囡囡应该不会住到冬天。” 叶展哈哈笑起来:“我怎么忘了咱妹妹要高考了。诶,囡囡,你准备考哪所大学啊?” 田觅摇摇头:“还没决定好,叶展哥哥,你和哥哥帮我看看,是Q大好,还是B大好?”而后又喃喃道,“好像F大和N大也蛮好的,唉,好大学太多,不知道选哪个。” 这时正好炉子上的水开了,叶展拎着暖水壶冲水,手一抖,差点将开水浇在自己脚上。 乖乖! 这口气可真不小啊! 这几所大学,不管哪个,在国内都是顶尖的存在,尤其是B大和Q大。田觅竟然还要在这几个之中选一个,就好像人家争着要她一样。 他正要开口,就听见顾慎行一本正经地道:“囡囡想考什么专业,B大文科专业强一点,Q大是综合性大学。” 田觅撑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嗯,要不还是考Q大吧,姆妈想让我做个教师。先报个文学专业,等以后再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感兴趣的。” 叶展很想提醒她一声,报了专业就不能改了,况且Q大和B大哪里是这么好考的?全国那么多人,才有几个能进的? 不过看见兄妹俩一本正经、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由着他们去吧。毕竟他也不指望田觅一次就能考上,考不好明年再来嘛。 这间小房子里只有一个煤球炉,叶展没办法,只能把肉和菜一起煮了,当做火锅吃。 田觅在里间收拾刚买的衣服,顾慎行道:“还得给你买个衣柜。” 田觅立刻道:“不用了哥哥,我又不打算长住,最多两个月就离开了,不用那么麻烦。” 顾慎行点点头:“那就去买个皮箱吧,等你走的时候正好带走。” 田觅道:“以后再说吧!”然后把衣服都叠好了放在写字台的柜子里,说道,“哥哥,你以后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了,等我考完试就去找份工作。” 顾慎行诧异地看着她,田觅冲他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你的钱还得留着给我娶嫂子呢,不能随便乱花掉!” 顾慎行眸色沉了沉,不过田觅埋头收拾东西,没有看见。等他们出去时候,她又拉着叶展悄悄问:“我哥哥谈对象了吗?你们部队有女同志吗?” 叶展就为难地看了顾慎行一眼,这位大爷还站在这儿呢,他敢说什么啊? 叶展笑了笑:“我们部队都是大老爷们儿,到哪里去谈对象啊!” 顾少家里据说一直催,这直接导致了他休假都不回去。 “真可怜!”田觅啧啧道,“以后我去了大学,看见漂亮女同学帮你们介绍啊!” 叶展笑着向顾慎行眨眨眼,毫无意外地被他瞪了一眼。 田觅说了这件事也没有放在心上,吃了饭,她就快手快脚地收拾了碗筷。 顾慎行道:“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书店,给你买些学习资料。”又向叶展道,“你去学校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几年的考题。” 田觅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她诧异道:“还需要看往年的考题啊!” 叶展点头:“那当然,你连考什么题型都不知道,怎么去考试?总要研究透彻了才能上战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对吧?” 顾慎行没有说话,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话。 高考才恢复没几年,现在还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看了总比不看好。 “我们走吧!”顾慎行叫叶展。 “哥哥,你们今晚住哪儿?”田觅见他们要走,赶紧问。 叶展道:“我们住招待所。”看她恋恋不舍,又说道,“我们明天一早就来了,你想吃什么?叶展哥哥给你带!” 田觅没有说话,又跟了两步。顾慎行转头道:“放心吧,这里很安全,我刚刚看过了。”wWW.xszWω㈧.йêt 啊?什么时候看的? 田觅眼中带着惊讶和崇拜:“哥哥真厉害!” 一转眼看到叶展的脸色有些尴尬,旋即一笑:“叶展哥哥也很厉害,找到这么好的房子。” 叶展那一点点被冷落的小情绪瞬间就消散了。这小姑娘太会察言观色了。 送走了叶展和哥哥,田觅也没有准备熟悉周围的环境,反正她在这里住不了多久,熟不熟悉无所谓,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好了。 她到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准备到百宝袋里找找梁老师以前给她讲过的知识。 刚刚把梁老师的那台电脑搬出来,插上电源开了机。上面是虹膜验证,田觅还没来得及将眼睛凑上去,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她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难道是哥哥他们又回来了? 她只好关了机,念头一动,把电脑收回百宝袋里,起身去开门。 不过还没等她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田觅吓了一跳,迎面看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约莫六十来岁,手上还握着一串钥匙。看样子是他打开了门。 明天一定要把门锁换了! 田觅的眼睛直视着他们,目光警惕。如果他们稍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刀来把他们打出去。 “那个……你就是住过来的小姑娘?”许是看见她在屋子里,那个拿钥匙的老头愣了一下,尴尬地笑道,“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田觅的戒备丝毫没有松懈,她看着那老头说:“所以,您这是又带人来看房子了吗?” “啊……不不不,汤主任是特意来找你的……” 第54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田小姐……” 在这个见人就称同志的年代,田觅第一次听见称呼人小姐,还是称呼她。 她没有应声,也没有让开身子请他们进门……三个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门口。 “小姑娘,汤主任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你看,不如进去谈吧?” 这老头儿的语气虽然客气,但是说话的方式田觅很不喜欢,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高她一等。 况且让她一个独居的女孩子,大晚上的请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进自己屋里,这话他也说得出来! 田觅没有动,上下打量着那个谢了顶的男人。 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但是过于稀少的头发使他看上去至少大了五岁。他脸部保养得还算年轻,皮肤很白,没什么褶子,养得油光水滑的。 身上的的确良短袖能看出来新衣服的熨烫痕迹,衣服塞在黑裤子里,显得肚腩微微凸出。 在田觅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田觅,同时目光又往里面看了看,开口道:“你就是田觅小姐吧?我是汤荣,晨丰服装厂的车间主任。” 田觅不动声色,等着他说下去,心中却起了疑惑。 一般人在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会说“我叫什么”,但是这个汤荣用的“我是”。一般这样说的有两种,要么本身知名度很高,家喻户晓,别人都知道他;要么就是听他说话的对象应该知道他。 但是田觅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她确信自己的记忆力很好,除了八岁之前的事情不记得,之后的事情都有印象。 而一个服装厂的车间主任,显然还没有能够到家喻户晓的地步。 田觅咳了一声:“请问,你找我,什么事?” 汤荣的目光又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似乎在确定她是一个人住,而田觅的神色也因此变得紧张起来。 “田小姐,是这样的。”咳嗽了一声,汤荣开口了,“我是……韩金凤的未婚夫,听说她跟你们发生了一些冲突?” 田觅一下子便明白了,刚才这个人往里面看了几眼,是在看她哥哥在不在。 看来韩家的动作倒是蛮快的,这个汤车间主任也着实有点能力,只花了一天不到,就找到了她的住处。 她站着还是没有说话,汤荣便有些尴尬,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还是开口道:“田小姐,自古以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看这,你们也不是多大的恩怨是不是?” 田觅微微抬眸,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终于开口了:“汤先生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多大的恩怨呢?” 平日里恭维的话听得多了,今天竟然被个小丫头片子堵在门口,还冷嘲热讽的,他脸上的那抹尴尬很快就变成了羞恼,语气就没有了刚才的客气了。 “小姑娘,你这不是没受伤吗?我听说韩金凤还被你哥哥打伤了……” “田小姐”不叫了,语气也变得居高临下,仿佛在训着自己的下属。 “就算你们租的房子没有到期,韩家就毁约不租给你们了,但是人家赔钱也赔了,你们也没有实质上的损失,还打了人,怎么能再把人弄到派出所去呢?……” 田觅看他很有喋喋不休说下去的架势,不过他有时间瞎掰掰,她可没那个时间当听众,她的时间宝贵着呢! 她出声打断:“所以汤先生是来教训我的?” 汤荣的训话突然被打断,心里很不高兴,神色不悦地看着田觅。 田觅没有管他,继续道:“所以现在你教训完了,请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汤荣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是在下逐客令了。 “小姑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 田觅的神色很冷:“我不认为跟你有谈的必要,况且现在天已经晚了,我说了我要睡觉了,你是要在一个女孩子睡觉的时候跟她谈?你什么居心?” 汤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小姑娘,你的思想怎么那么不纯洁?” 田觅没有理他,看着房东老头儿冷声道:“房东先生,麻烦你带汤先生离开!你们这样已经给对我造成困扰了!” 见房东僵着脸不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告你们私闯民宅!现在这房子我已经租下来了,是我私人地方!你们这样随便就打开我的门,是想干嘛?” “我们……”房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钥匙,神色很尴尬。 “还有,明天我会把门锁换了!”田觅神色冷然指着门口,“出去!”wWW.xszWω㈧.йêt “小姑娘!”汤荣没有动,咳嗽了一声,“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人都是需要朋友的,没有谁能够单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看你们原本还是邻居,你这样绝情,就不怕……” 田觅倏然抬头,眼中闪着幽深的光:“我怕什么?” 汤荣道:“你这是不打算和解了?” 田觅这会儿很想把他们扔出去,可惜她人单力薄,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 夏天的夜晚黑得并不早,因为他们堵在门口,同一层楼上的住户都出来看热闹。 田觅扬声道:“想要和解,就拿出点诚意来,这样大晚上的骚扰一个女孩子,侬也好意思讲是想和解?” 人们大多同情弱者,外面的人认识房东,看他领着一个大男人堵着一个小姑娘,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房东老头儿道:“这是晨丰服装厂的车间主任,跟这小姑娘家里有点过节,来道歉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小姑娘不讲理啊,人家都来道歉了,还把人往外赶,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太不懂事了!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些甚至指到了田觅脸上。 “你这个小囡也真是的,人家车间主任都上门来赔礼了,怎么还把人往外赶呢?” “就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 “小姑娘,多个朋友多条路,人家是服装厂的主任,往后侬不是也要找工作?” …… 人家是服装厂的车间主任,所以上门来就是看得起她?就是给她面子?她要不是不接受道歉,就是无理取闹? 田觅沉着脸,看着汤荣:“所以,这就是汤先生的诚意?” 利用舆论来逼迫她和解? 第55章 来自两百年后的人 汤荣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原本是想私下里悄悄解决的,所以才选择在晚上下了班之后再来,却不想田觅根本不让他进门,还引来了这么多邻居。 但是他又有点得意,现在这些邻居可全都站在他这边。就算田觅再不讲理,但是小姑娘总要做人的吧?迫于压力,她一定会答应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田觅把他们赶到走廊上,然后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并且从里面反锁了。 汤荣:“……” 他盯着那扇关死了的木门,想了想还是道:“那我明天再来!希望田小姐明天能接受和解。” 接受你个鬼! 田觅靠在门上,恨恨地拽紧了拳头。 本以为离开了鱼池村能够清净一下,想不到刚刚住下来还没一天呢,麻烦就找上门了。 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有哥哥在,看哪个人渣还敢欺上门来! 突然好想哥哥…… 田觅咬了咬牙,睡不着,还是去接着研究电脑吧。 再次接上电源,解锁密码,按照说明书操作之后,田觅发现这电脑用起来还是蛮简单的,里面储存了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她就挑挑拣拣看了一些跟她考试相关的科目。 然后她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对这个百宝袋以及里面东西的使用介绍。 这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梁老师从很早以前,就想把这个宝贝给别人似的。不然,如果自己用,干嘛用得着这么详细的介绍? 田觅握着挂在胸前的蓝宝石,感受着那沁凉的宝石一点点变得温暖。 梁老师想把它给谁?据她所知,梁老师并没有亲人,最亲近的就是他们母女,难道一早就准备给她? 田觅暂时不准备研究这个,扫了一圈就关上了,又点开另一个。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文档上,那个文档的名字是“我来到这里的日子”。 她一时好奇,点开了。 那是一篇类似于日记的文档,写得断断续续的,上面的时间有些是好几天连在一起,有些却是相隔了好几年。 田觅的心怦怦直跳,握着鼠标的手都在颤抖。 “公元2142年4月9日,天高云淡。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尽管人类探索宇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而于我,刚刚晋升为大校的我,实在是意义非凡……” 写到这里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还插图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这架宇宙飞船是全蓝星最先进的,在飞船里又给我们每人配备了一台智能机甲,有了这些装备几乎可以横行宇宙了。而且这次的动力系统是利用宇宙磁场产生的,完全不用担心能源枯竭……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刚刚出了太阳系就遇到宇宙震荡……”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种超光速的震荡波会把我们直接带回蓝星,宇宙飞船在横穿小行星带的时候由于速度过快,损毁严重。我们只能靠机甲降落……” 看到这里,田觅就像是看一个新奇的故事一样,不禁为他们担心,同时又庆幸梁老师说回到了蓝星。然而,下面一句却让她大为吃惊。 梁学征写道:“然而,这个蓝星却不是我们所熟悉的蓝星……” 难道还有几个蓝星不成?Www.XSZWω8.ΝΕt 后面一段接着写道:“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这里充满了战火、抢掠、贫穷、饥饿……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根本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科技发达的华夏——这里是1942年。” “啊——”看到这里,田觅情不自禁地捂着嘴,低呼了一声,又回过头去看上面那个日期,没错2142年。 相差了整整两百年! 其实从她刚开始看的时候就怀疑了,但是她一直当一个稀奇的故事去看,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梁老师那些超前的知识和技能都是哪里来的——他是一个来自两百年后的人。 所以,这个四次元空间百宝袋和里面的高科技东西是怎么来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田觅的心怦怦乱跳,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从前跟梁学征在一起的事情来。 她恍惚记得,在阿爸去世的那一年秋天,梁老师好像逃走过一次。 或者不应该说记得,也许是后来听姆妈说的,然后加上她自己的臆想,深印在脑海,就成了她的记忆了。 毕竟,她在阿爸去世的时候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 那时候出行并不那么容易,需要生产队打证明,大队盖章,乡里盖章……没有这些手续私自出去,简直是寸步难行。 更可况,是他们这样被打成反动派的臭老九。 饶是这样,梁老师还是走了。 据姆妈说,他走了之后,阿爸每天都被轮番狠狠地批斗。批斗的时候家里人都要陪跪在一旁,就连幼小的她也不例外,每次被人丢烂菜叶子都是哥哥护着她。 革委会的人说是阿爸放走了梁学征,要他交待。 那是暗无天日的日子,阿爸私下里却跟姆妈说,别说不知道梁老师去了哪里,就算是知道,只要他能逃出这个地方,他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田觅不知道那段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她对那段时间印象太模糊了,一切都是从他人嘴里获得的,然后再自己想象加工。不过可以想见,他们一定过得十分艰难。 无路可走,亦无处可逃。 每天不断重复的就是无休止的羞辱、打骂、肆意践踏…… 阿爸在一次次地受伤中终于撑不住了,得了重病,高烧不退。 不过,姆妈说,他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是清醒的。 因为,梁老师回来了。 他当然不是自己回来的,是被抓回来的。 但是阿爸知道了这件事,就像疯了一样,不顾自己重病跑过去,狠狠地打了梁老师一顿。 一边打一边哭:“你回来做什么呀!你个王八蛋!你还回来做什么……老子这么多打都白挨了!” 梁学征一言不发,也不还手,任由他打。 姆妈说,后来梁老师就一直不开口,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不睬。那样子,就像是魂儿被人抽走了,不管别人对他做什么,他都一声不吭。 后来,阿爸去世了,哥哥又走了。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姆妈一个人身上,姆妈渐渐也顾不上梁老师了。 但田觅没事情干就拎着小篮子打猪草,一边陪着梁老师放牛,一边不断跟他说话。 田觅觉得,或许那个时候梁老师是觉得人生无望了,所以才拒绝跟人交流。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梁老师才渐渐发生了转变…… 第56章 梁老师的秘密 事情发生在阿爸去世后的第二年春天,田觅俨然成了梁学征的小跟屁虫。 大约是因为阿爸的原因,村里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那时的她瘦瘦小小的,又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把以前的事情都给忘了。 那时候全村人都叫她傻子,说跟韩家的傻金宝正好是一对。 有一天,她在北山附近打猪草,梁学征在不远处放牛。刚刚下过雨,腐木上长出了好多蘑菇。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蘑菇无疑是好东西。田觅开心极了,一下子摘了好多,然后高兴地跑过去,分了一些给梁学征。 没想到他竟然全部扔到了深沟里,然后不由分说地把田觅的那些蘑菇也扔了。 好心好意被这样糟蹋,田觅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梁学征非但没有哄她,还恶声恶气地说:“你是想死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阿爸是地质学家,你姆妈是护士,你要是被毒蘑菇给毒死了,岂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 田觅闻言立刻不哭了,仰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他:“这蘑菇有毒?你怎么知道?” 梁学征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田觅仰头看着他,眼圈红红,鼻头红红,却神态倨傲:“哼,我姆妈说得一点不错,你就是不想接受别人的帮助罢了!你就把自己当个行尸走肉,你对得起谁?对得起那些关心你的人吗?对得起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吗?你只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高兴!你是个懦夫!” 稚嫩而富有穿透力的童声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梁学征心上。 梁学征低头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出神了很久。之后,就开始教她知识。 不过,他跟别人还是不怎么交流,并且要求田觅不能把他教她知识的事情说出去。 那个时候,国家的风向已经有所转变,革委会的人不会经常来拉梁学征出去批斗了,不过偶尔还有好事的村民不放过他,要求开批斗大会。 田觅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嘴紧得连自己姆妈都没有说。 梁学征对她的要求很高,每天要背的东西有很多,都是他口头上教她的。因为没有纸笔,不可能写下来复习,而他们也不能写下来,田觅要是记不住,就没办法学后面的东西。 幸好田觅记性好,很多东西听过一遍就完全背下来了,就算记不清楚的,在问了第二次之后也能记住了。 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田觅超强的学习能力让梁学征很吃惊,同时也很欣喜。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经年累月。原本梁学征只打算教她识字明理,简单算术,结果不知不觉间就教了她许多知识。要不是突然出事了,他大概连看家的本领都教给她了。 …… 田觅再次伸手摸着胸前的蓝宝石花,梁老师这可不是把保命的东西都给了她么?瞧这个样子,他一定是老早就准备了要给她的。 她只觉得喉头发堵,顺着那个文档接着往下看。 这一段没有具体时间,不过像是过了好久才写的。 “妈的,戴维这个王八蛋!老子要活撕了他!”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但是语气愤怒,应该是这个叫戴维的人得罪了他。 田觅知道,梁学征不是个易怒的性子,平常更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要不然,那些年不断被人批斗,早就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然后下面是一大段空白,田觅往下翻了有一页纸,才又出现了一段话。 “方知答应我了,太开心了!尽管我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原本相依为命的三个人,如今分崩离析……不过,我们现在有两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人,他斗不过我们了!” 他是谁?难道是戴维? 从这段话,田觅分析说,他们三个人应该是一起的。那么也就是说,从未来世界来的一共有三个人,如果那个人是戴维的话,那么就是梁学征、方知和戴维。 又可以看出来,方知是个女的,并且答应了做梁老师的女朋友。而戴维是个男的,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令梁老师很生气,而且还不光是生气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有争斗。 这是三个未来世界的人内讧了。 人产生矛盾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利益,二是为了爱情。如果不是为了方知,那么就是他们之间发生了利益冲突了。 田觅一边分析猜测,一边往下看。 时间又不知道隔了多久,梁老师再次写下一句话:“王八蛋,他竟然用方知要挟我!以为我会怕他么?” 接着又是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像是隔了好长时间才写下的:“白展鸿怎么跟戴维混在了一起?难道他也参与了这起阴谋?” 第四个人物出现了,但是这个白展鸿很明显不是未来世界的,是他们在这边认识的。 跟着一段似乎又过了很久:“方知,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你知道吗?今天面粉厂发生了大爆炸,死了几十个人;南街巷子也发生了爆炸,戴维那个王八蛋用了电磁脉冲弹,电话打不出去,电报发不出去……你知道吗?我眼睁睁地看着顾承俊被抓了……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这一条下面有时间,写着“1946年冬月初八寒夜”。但是,田觅却不知道这个莫名出现的顾承俊又是谁。 这中间的时间跨度太大了,而且这像是随手记下来的心情笔记,没有来龙去脉,让人无从猜测。 下面接连几段都是寻找方知的,不知道在方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田觅猜测,是不是跟戴维有关,毕竟上面写了白展鸿跟戴维在一起,梁老师曾怀疑他参与了戴维的阴谋。 她拍了拍头,有些头疼。已经很晚了,而且梁老师不在,所有的疑惑都无法解开。 田觅便不准备再看下去了,还是复习复习准备高考吧。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一段文字突然撞入视线:“田成是个很不错的人,可是太迂腐了,他不该参与白家的逃亡的……” 田觅的心瞬间就慌乱起来,突突跳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满屏幕的文字她都认识,可是却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第57章 了不起的军刺 叶展洗了澡出来就看见顾慎行靠坐在床头,手上把玩着一把军刺。 顾慎行这次出行的行李都是他帮忙收拾的,这把军刺是哪里来的?而且顾少思考的时候一般都喜欢玩一枚金币,还没有见过他玩枪玩刀的,怎么这时候玩起了军刺? 他心头诧异,就多看了一眼。 “感兴趣?”顾慎行抬起头来。 “呃……”他感兴趣的不是那把军刺,而是这件事本身好不好? “过来看看。”顾慎行看着他,那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顾少,我还要洗衣服呢!”一把军刺有什么好看的,看看还能看出个花儿来! “真的不看?别后悔啊!” 顾少不是喜欢虚张声势的人,叶展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起了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研究一个晚上?” 顾慎行将军刺递给他:“看看,能看出来什么?” 这是一柄钨钢打造的军刺,但是刀刃上却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淬了毒。 叶展看了看道:“这是大马士革钢?” “你再仔细看看!”他拿过那把军刺,缓缓地扎进了水泥地板里。 叶展顿时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滚圆,过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这么厉害?” “不止!”顾慎行的手指在柄上一个凸出的花纹上按了一下,那军刺的刀刃骤然顺时针转了一百八十度,水泥地被绞出一个大洞来。 这次叶展的惊讶已经不能用张口结舌来形容了,他磕巴了半天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哪、哪里来的?” “你先说你看出来了什么!” “好东西啊!了不起!”叶展激动得两眼放光,握着军刺的柄,很轻松就拔出来了。拿在手上左右端详,爱不释手。 “顾少,我觉得这个可能还加了别的金属在里面锻造的,要不然没有这么锋利。”他说着伸手在刀刃上弹了一下,竟然听到轻微的一声嗡响,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宝剑出鞘那样。 顾慎行点点头:“你回去之后把这个送到物理研究所去。” “啊?”叶展愣了一下,“不是交给总装那些人?” “交给他们做什么?上次装备上出的问题还不够吗?”顾慎行哼了一声。军需以次充好送往前线,导致了多少人丧命。 这件事到现在季霆还在查,据说阻力重重。 叶展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马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顾慎行道:“你再查一查梁学征这个人。” “梁学征?是谁?”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是一个学者,跟囡囡的父亲田成一起下放到了鱼池村。这把军刺是在囡囡那里拿到的,我怀疑是梁学征给她的。” 接下来,他把那天晚上姓张的绑架田觅母女索要矿脉图的事和梁学征为了救他们被抓走的事告诉了叶展。自然,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有吐露。Www.XSZWω8.ΝΕt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叶展吃惊不已,一边又露出心疼的表情:“囡囡一个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顾慎行不出声,心里却想着,有一天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哥哥也已经出事了,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 田觅这一夜都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个接一个的做噩梦。凌晨时分,她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叫着醒来,终于再也睡不着了。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田觅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 今天是姆妈的头七,据老人说头七是回魂夜。 可是他们连家都没有了,姆妈还能回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田觅心头就堵得慌,眼圈发红,却掉不出眼泪来。 她利索地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刚刚醒来,很多店都还上了一溜的板,没有开门。 田觅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头顶是高大浓密的梧桐树,树上不时有早起觅食的鸟儿,发出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她找到了一家香烛店,敲开了门,买了一些纸钱。 这个倒是不用票,不过价格高一些。 穿过那条巷子,是沿河的街道。河面上停着一溜挂着红灯笼的船,远远看去,很有一点诗情画意。 她在河边放了河灯,又挑了个避风的地方烧纸钱。 然而,还没等她跟姆妈说上两句话,不远处便有一个带着红袖章的大妈指着她的方向叫:“嘿,那是谁啊?在那儿鬼鬼祟祟的,烧什么?” 田觅闻言,一股脑儿把纸钱全都丢到火堆里,一面拨弄着火苗一面嘟哝着:“好像你家没有长辈过世似的!” 大约是她不满的声音过大,那大妈竟然顺风耳一般听到了:“嘿,小赤佬!侬讲谁呢!侬给我过来!到社区去写检查!” 田觅站起身,拔腿就跑。 大妈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一边追还一边喊:“小兔崽子,别跑!敢搞封建迷信!写检查!必须写检查!” 田觅拐了两条街才把那个社区大妈彻底甩开了,擦了擦汗,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刚刚走到小巷口就看见叶展拎着两个油纸袋跟顾慎行并肩而来。 她原本还在庆幸自己机灵没被抓住,这会儿突然看见哥哥,不知道怎么委屈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腾而来,挡都挡不住。 那干涩得仿佛再也掉不下泪水的眼睛瞬间就成了晶莹的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哥哥……”声音瞬间就哽咽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田觅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她一低头,乳燕投林一样扑进顾慎行怀里,紧紧抱住了哥哥精壮的腰。 想到昨天晚上受的欺负,想到连给姆妈烧个纸都要被人追两条街,她的眼泪就收也收不住…… 人的习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经过这么几天,顾慎行显然已经习惯了田觅对他的依赖,对她抱着自己丝毫没有不适和反感,反而抬起手来,轻轻拍着田觅的头。 声音温柔地安慰她:“不哭了不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叶展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瞬间风中凌乱了…… 第58章 人生最幸福的事 田觅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了眼泪,还是顾慎行说:“你要是实在想哭,咱们进屋再哭,在这路口上,被人撞见了多不好。” 可真的到了屋子里,她就哭不出来了。刚刚发泄了一下情绪,整个人舒服多了。 顾慎行问她:“还要哭吗?” 田觅抽了抽鼻子,突然说:“今天姆妈头七。” 顾慎行一愣,他都把这事忘了。 觉察到小女孩低落的情绪,他的声音也很低沉:“对不起……” 田觅已经打断了他:“这怎么能怪哥哥?还有一件事……”她转移了话题,不想哥哥在这件事上过于内疚。 “嗯?”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韩金凤的未婚夫来找过我……”田觅将昨天汤荣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叶展嗤笑了一声:“这还真是韩家那样厚脸皮的能干出来的事!” 田觅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叶展哥哥,叫你看笑话了!” “嗨,这是什么笑话!”叶展突然脸一沉,面露不悦,“囡囡,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拿叶展哥哥当外人是吧?” 田觅跟叶展没有那么熟,脸上便出现了慌乱:“叶展哥哥……” “别听他的,他就爱胡说八道!”顾慎行适时给她解围,“先吃早饭,一会儿我们去书店买书,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今天哥哥在这里,那个姓汤的要是再来,交给哥哥!” 顾慎行声音低沉好听,田觅不安的心瞬间就平静下来。她点头答应,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饿了有东西吃,困了有地方睡,无助的时候有人可以依靠…… 有哥哥在,真好!那些麻烦,那些委屈,好像统统都不算什么了。 田觅虽然不想浪费哥哥的钱,但是哥哥和叶展的好意她不能拂了,尽管她觉得不管考什么都难不倒她,但看见他们这么慎重,自己不自觉地也慎重了起来。wWW.xszWω㈧.йêt 吃了饭,分头行动。叶展去学校帮她找往年的试卷,她和顾慎行去了书店买书。 因为这边靠着学校,书店就在不远处,过两条街就到了。 顾慎行虽然没有参加过高考,但他选书还是很有眼光的,很快就给田觅把各门课的书都选齐了,一转头就看见田觅正抱着一本牛津英文词典,一页一页翻得飞快。 但是她又不是随意翻翻,而是一页一页目光扫过去,平均每五秒钟翻一页。 这是在……速记? “囡囡……”顾慎行叫了一声,但是田觅看得太投入了,竟然没有听见。 他只得又叫了一声,田觅这才回过神来,就见顾慎行扬了扬手中的书:“走了。” 田觅答应了一声,将词典放下来,笑着走到顾慎行身边:“走吧!” 刚才看她翻得飞快,分明就是老书虫那种,买不起书在书店里多看几页的样子。可是,这会儿田觅走过来,却一眼也没有回头看,脸上挂着笑,丝毫看不出对那本书的恋恋不舍,就好像她刚才真的只是随意翻翻而已。 顾慎行忽地想起来,她昨天说的不让他乱花钱了,心中一动,问道:“那本不买吗?” 田觅摇摇头:“不用了,我暂时用不到,等上了大学再说吧。” 学生怎么会用不到词典呢?分明就是不舍得让他花钱。 顾慎行暗暗失笑,对营业员道:“把那本也拿过来。” “哥哥……”田觅一脸心疼。 书店的营业员戴着眼镜,样子像个老学究。 这个年头不识字的人多,而且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闲钱去买书,所以平常书店里很冷清,经常一天下来一个顾客都没有,偶尔来几个也是借口买书来蹭书看的。 这营业员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没见有人出手这么大方,一口气买这么多本书的呢。 所以他很高兴,笑嘻嘻地对田觅道:“小姑娘,需要就买下来吧,一本字典终生受用。这字典可不像别的故事书,看过了就算的。” 田觅想要反驳,顾慎行已经拿出两张大团结和工业券:“我没有票了,用这个可以吧?”那么多购书的票,还是他们昨天晚上特意动用关系找人换的。 “可以的,可以的!”营业员眉开眼笑。这年头,工业券可比书票有用多了,关键是没本事还弄不到。 直到兄妹俩走出了书店,田觅才拽了拽顾慎行的衣角,小声道:“哥哥,其实不用买的,真的!” “为什么?你学习不是要用吗?” “我……”田觅想说她能够背下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 顾慎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你就是想给我 省钱吧?” 田觅被说破心思,脸上红了红,立刻否认:“才不是!” “傻丫头!”顾慎行再次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田觅羞恼地打掉他的手:“哥哥,不要再摸我的头了,我已经长大了。” 早上空气清新,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很多人了。这个年代,就算是夫妻、兄妹一起走路都没有并排的,都是男的走在前面,女的缀在后面,拉开两三步的距离。 而此刻,这两个人走在街上,顾慎行拎着一摞书,小心地将她护在里侧,样子十分亲密。 他们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甜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选书花了一些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两人顺便从市场买了一些肉菜带回去。 肉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大骨头,这种猪腿骨称着重,又吃不到肉,也没有油水,费钱又费票,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买,都是送到国营饭店里熬汤的。 田觅就买了一块冬瓜,待会儿可以跟大骨头一起炖汤。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叶展正跟人说“慢走”,转头看见他们,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囡囡,门锁已经换过了。” 现在的锁大部分都是锁在门搭扣上的活动锁,像这种嵌在门里面的还不多见。 “谢谢叶展哥哥!”田觅本来还准备自己换的,想不到叶展已经帮她弄好了。 “小囡囡,这么客气,见外了啊!”叶展冲她挑眉,俊朗的脸上都是笑意。 “那我不客气了,我给你们做吃的!” 顾慎行拦住她:“让你叶展哥哥做,你去复习!” 又转头看着叶展:“做人家哥哥,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不然这哥哥白叫的么?” 叶展摸摸鼻子,旋即对田觅笑道:“对,叶展哥哥做饭,囡囡快去学习……” 他有点感慨,顾少的角色代入好快啊! 第59章 汤主任的小聪明 吃了午饭,顾慎行叫叶展:“去给囡囡买台电风扇吧,不要太大。” “哥哥,不用买的!”田觅拦在叶展前面开口,“其实也没有多热,东面的小阳台通风呢,卧房也有窗子。” 这年头,电风扇可是紧俏货,一般供销社都没有。况且,她在这里最多只住两个月,以后出去上学也带不走。那么大件的家电,丢掉怪可惜的。 况且,说起电风扇,她的百宝袋里就有几台迷你的,虽然没有试过,但是式样小巧精致,看着就是好东西。 哥哥这几天已经为她花了不少钱了,不能再花哥哥的钱了。 几个人正争执着,就听见外面一个声音:“田小姐在吗?” 来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叶展去开门,顾慎行向田觅使了个眼色:“你先进去!” 汤荣在外面抱怨:“这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迎面看见叶展修长的身材,俊朗的面容,顿时气短了几分:“请、请问,田小姐在家吗?” “你是谁?”叶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军人的气势释放出来,带着一股冷峻的威严。 “我……”汤荣下意识地就噎了一口唾沫,“田小姐知道我的,你是?她哥哥吧?” 汤荣不愧是从基层摸爬滚打爬上来的,几句话的功夫已然神色自如,满面含笑地道:“田先生,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 “哦?你要跟我们首长谈什么?”叶展堵在门口,动也没有动。 “首、首长?”汤荣突然有点懵了,不是一个穷当兵的么?怎么就成了什么首长? 据韩有根说,田福笙从十五岁就去当兵了,十年没有回过家,而且他们家成分不好,老爹是个反动派,他在部队还能当首长?当人家部队的领导都是傻子?! 这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见叶展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已经被汗水湿透的的确良白衬衫:“你们首长?好吧,那就请首长同志出来谈一谈吧!” 他脸上噙着揶揄的笑,满满的都是讽刺意味,那表情仿佛在说:“演!继续演!” 叶展还是没动:“我们首长是你说见就见的?还谈谈?你凭什么?” 汤荣被他噎了一下,说道:“我是……来赔礼的,昨天已经跟田小姐说了,田小姐也答应了和解!” 呵,脸可真大! 不等叶展反驳,田觅的声音已经传来了:“汤先生,侬不会是年纪大了糊涂了吧?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哎,田小姐,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啊!昨天你可是说得好好的啊!”说到这里他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你是对我提出的条件不满意?想要坐地起价?” 叶展哼笑一声:“既然昨天说得好好的,那为什么你今天又要跑一趟?还想来找我们首长谈?” 汤荣应变也是够快的,主要是他没有把田福笙这个臭当兵的放在眼里。 “我也是怕事情有变啊,现在的小姑娘出尔反尔太多了,你看,我要是不来这一趟,这事儿可不就黄了吗?” 叶展继续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来了也黄了,你可以回去了!”明明是来求人的,却要摆出一副“大爷施舍你们的样子”,给谁看呢! “可不兴这样的啊!做人要有诚信啊,尤其是你们解放军!”汤荣的表情仿佛在叹惋人心不古。 叶展气笑了,正要开口,田觅已经不顾顾慎行的阻拦,冲了出来:“汤车间主任,这里不是你的车间,你要颠倒黑白,麻烦拿出证据来!你说昨天跟我谈妥了条件,请问是什么样的条件?” 汤荣看着他们俩,虽然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但是一个兵蛋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耍手段上,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他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这时听见田觅问,正中下怀:“不是说好的我给你们一百块钱,你们就给王井乡派出所打电话,说是一场误会么?我昨天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今天给拿来了!” 田觅似笑非笑看着他,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 汤荣把一双不大的眼睛凑上去:“欠、欠条?” 田觅道:“你看看上面的金额。” “一、一百五?” 田觅的目光骤然一冷:“所以,你觉得我会放弃这一百五十块钱不要了,要你的一百块钱赔偿?是你傻,还是你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傻?” 汤荣:“……” 他怎么也没想到田觅手上竟然会有韩家的欠条,还是这么大的数额。他愣了两秒钟,总算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小姑娘,你也不用为了赖掉昨天答应我的事就弄个假欠条吧?” “到底是不是假的我们就等着看好了,这上面有韩有根按的手印。”田觅哼了一声,拎着那张欠条晃了晃。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打脸臊的,汤荣脸色变得通红,额头上一层汗。 田觅也不跟他多啰嗦,径直道:“好了,汤车间主任,你打扰到我们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你回你的车间去吧!”她说完转头就进去了。 “田、田小姐……”汤荣想到她昨天毫不留情面地砰一下关上门,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伸手想要抓住她。 “还不走?”他伸过来的手毫无意外地被叶展抓住,让外面一丢。 汤荣肥硕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一米来高的栏杆上,他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再僵持下去叶展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扔到楼下去。 “田小姐,田小姐,有话好好说嘛……” 这边的动静又把邻居引出来看热闹了。 “哎,这不是昨天那个车间主任吗?” “是啊,又来道歉呢?这也太有诚意了,唉——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就不能原谅他吗?” “现在的小姑娘啊,得理不饶人……” 叶展冷漠的目光看过去,那些人顿时噤声了。 叶展收回了目光,指着汤荣道:“你再胡说一句,污蔑我妹妹试试!” “我……我不是要污蔑,我是真心诚意来谈的……”汤荣肥胖的脸上顿时挂上了尴尬的笑容,连声道,“解放军同志,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 “这就对了,汤车间主任,你要是早点这么诚心,好好说话,不要耍那些小聪明,问题不是早就解决了?” 屋子里传出顾慎行冷淡的声音,语气凉薄,那句“车间主任”透着浓浓的讽刺。 第60章 该怂就得怂 汤荣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从顾慎行脸上收回了视线:“你,你就是田福笙?” 顾慎行开门见山:“汤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要玩那些小孩子的幼稚把戏了!” 顾慎行站在门边没有动,汤荣却莫名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后背上窜起一股凉意。 “是是!”他情不自禁地微微躬起了背,那样子,仿佛是做错了事,正被上级领导训斥。 顾慎行看着他,继续道:“你要知道,我能把他们送进派出所,也能把你送进去!”他盯着汤荣肥胖的脸,声音低缓,“我有这个能力!” 汤荣也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拽住了。他脸涨得通红,心里却在判断着顾慎行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次顾慎行没有开口,示意了一下叶展。 叶展开口道:“你的这个位置,原本是张国华的吧?” 骤然听到张国华这个名字,汤荣惊得差点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叶展哼笑一声:“张国华是怎么死的,想必你很清楚吧?” 早上听田觅说了这件事,他就借着去找试卷的空档查了一些事情。不多,但是只言片语却足够威慑这个靠着谄媚和陷害同事爬上去的服装厂车间主任了。 汤荣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冷汗直往外冒,他知道这些人不是自己车间里那些没有文化的小青年,随便吓唬几句就能够吓住的。 “是是是,是我的错!”汤荣忙不迭地道歉,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田小姐,对不住了,是我瞎说,坏侬名声!侬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仦說Ф忟網 “别!”叶展拦住他,“想要好好说话,你先把韩家欠的钱还上。欠钱不还,随便认个错就想赖账吗?” 他说得很大声,楼上看热闹的邻居基本上全听见了,没听见的也从别人嘴里知道了。 “原来是想赖账啊!怪不得呢!我说一个堂堂的车间主任怎么会找一个小囡道歉呢!” “啧啧,我差点就信了,原来是欺负人家小囡年纪小,想不还钱啊!” “幸亏人家哥哥在……”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叶展继续道:“还不止呢,你的未婚妻一家人竟然妄图袭击我们首长,这才被送到派出所去的!这要是早几年,早就拉出去批斗了!” 汤荣眉头一跳:“什么?竟有这事?”他突然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个贱|人!竟敢骗我!” 汤荣突然十分后悔跟韩金凤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原本指望进门给他生儿子,可是这会儿他连毛还没摸到呢,就惹了一摊子事! 汤荣越想越懊恼,愤愤地道:“这个臭女人!他们家的烂事儿我不管了!田先生,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可不行! 他跑过来欺负田觅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想多管闲事!现在发现他掌控不了了,又想撂挑子不干了! 呵!他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要是这样,以后田觅一个人住,是不是谁都可以来欺负她一下了? 不等兄妹二人开口,叶展眼睛一眯:“等一等!”他回头看了田觅一眼,转头对汤荣道,“汤车间主任,我妹妹从昨天晚上一直哭到现在,你说你这么一个大男人,二百来斤,欺负一个小姑娘,把人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这事儿怎么算?” 从昨晚一直哭到现在?汤荣愕然了,刚才他怎么没见哭? 他本身是一个十分世故的人,只是被顾慎行的气势所压,又乍然听到韩金凤惹的事,这才毛躁起来。这时被叶展几句话说得冷静下来,便知道自己既然淌了这趟浑水,想要干干净净地抽身,是没那么容易了。 “几位,好说好说!”他迅速从口袋里翻出十张大团结来递给叶展:“钱不多,给小妹妹压压惊!” 呸!乱叫谁妹妹呢!谁是他妹妹!好大的脸! 叶展没有接,说道:“还是等韩家的钱还上了再说吧!汤车间主任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先走了。我们还要出去买电风扇呢!” 这年头,用得起电风扇的人毕竟是少数,就是住在这幢楼里的邻居,平常也都是用蒲扇扇风。 汤荣心里也呸了一声,都买得起电风扇呢,这是看不上他的一百块钱了呗! 可是他这会儿不敢就这么走了啊,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呢! 汤荣心里急得直骂娘,脸上却带着诚惶诚恐的笑:“田先生,您看,我也是被人蒙蔽了,先前不知情,多有得罪,实在是愧疚得很!” 果然是打官腔的一把好手! 顾慎行一脸冷淡,转头对田觅道:“囡囡,你先去学习,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不要浪费时间!” 意思很明显,不接受汤荣的道歉。 田觅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里面走。 汤荣顿时急了,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他情急之下喊道:“田小姐,侬要找工作吧?我可以给你在服装厂安排一个文职,真的!一个月二十几块钱工资,就坐坐办公室。” 再有钱的人家,孩子都得找工作。况且他知道田觅是农村户口,要是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就是供应户了。 果然,田觅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侬讲啥?” 她一双眼睛晶亮,仿佛有星光在里面闪动。 有兴趣就好! 汤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说,可以给田小姐找份工作!” “那敢情好!”田觅很想自己赚钱,老是用哥哥的钱她觉得心里不踏实,有种拖累哥哥的感觉。 汤荣擦了擦汗,该怂的时候就得怂啊! “那好,我明天上班就去办!”今天是周末,所以这附近的老师也同样不上班。 顾慎行的目光落在田觅身上,田觅有些心虚,没敢看他,径直看着汤荣道:“汤主任,我大概只能上两个月班,你看行不行?” 人家给她提供工作,她就能赚钱养自己了,不用再花哥哥的钱了。田觅说话的语气顿时也好了起来。 “两、两个月?”别人要是得了这样的铁饭碗,还不得捂得紧紧的啊?怎么到了田觅这儿却能这样糟践呢? 第61章 收尸 “对,两个月!”田觅斩钉截铁地点头,“侬看行不行呢?” 汤荣跑这一趟的目的不是要为田觅安排工作啊,是要求得小姑奶奶的原谅啊!现在人家说只要安排两个月的工作就原谅他了,他能说不吗? “行!当然行!”汤荣忙不迭地点头。 开什么国际玩笑!别说工作两个月,就算田觅想去工作两天玩玩!他也得顺着她啊! 汤荣笑着答应下来,顾慎行在他身后说:“既然这样,叶展,你去给王井乡那边打个电话,人放了让他们往这边派出所反馈一下。” 叶展点头,对汤荣道:“你现在去派出所等着吧!” 这话说的! 不过汤荣没敢表现出丝毫不满,生怕又出幺蛾子。他赶紧告辞了转身下楼,等到离开了小楼,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虽然没有要他花钱,但是摊上这件事,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件事,必须在韩金凤身上找补回来。 想到韩金凤那丰腴妖娆的样子,他心头又热了起来,一路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在狭小的巷子里远去。 …… 叶展办事很迅速,王井乡派出所很快就接到了电话,受害人表示,双方已经私下和解,不过韩家必须偿还了田觅的一百五十块钱,再赔偿一百块钱,才能放人。 韩家前阵子才买了电视机,在村子里狠狠地炫了一把富,这时候要拿钱出来,却哪里拿得出来?无奈之下,韩有根只得把那台电视剧抗到街上卖了。 这件事自然又成了鱼池村的笑话。不过韩有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拿到了钱,赶紧就去了派出所。 为了怕韩有根耍滑头,派出所的民警亲自陪着他去邮电局汇款,等拿到了汇款单,才给张来娣和韩金凤办了手续,让她们出来。 张来娣和韩金凤再次看到外面的阳光,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张来娣一叠声地问:“侬来的时候有没有烧个火盆?等会儿跨火盆去去晦气!” 韩有根道:“今天大妮子和二妮子都回来了,她们还煮了艾叶水!” 张来娣就高兴起来,拖着韩金凤:“走!” 韩有根又对韩金凤道:“这次可多亏了人家小汤,侬以后要好好待人家,晓得伐?要不是小汤,你们还不能这么快出来呢?小汤说了,为了这件事,花了两百块钱呢!” 张来娣道:“这个钱我们凑一凑给人家,别让金凤以后嫁过去被看不起。” 韩有根点头:“小汤真是个好人!” 小汤小汤!人家也不比你小几岁! 韩金凤听着觉得刺耳无比,心中越发的烦闷,只希望快点回到家里,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这几天,她浑身都臭了。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派出所的大院,就听见有人叫:“等一等!韩有根!” 韩有根和张来娣、韩金凤停下脚步,诧异地往身后看,一个民警在向他们招手。 韩有根三代贫农,自己一辈子老实巴交,唯老婆的话是从,从来也没有跟警察接触过。这时候看见民警向他招手,吓得腿都软了,嘴张了张,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而张来娣也吓得一哆嗦,她看看韩有根,又看看韩金凤,最后还是把头转向韩有根,哆嗦着道:“是、是不是、是不是小汤事情没办好啊?” 韩有根脑子有些懵,他已经照着田福笙他们的要求汇了款了,怎么还不放他们回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韩金凤抱怨道:“说什么本事大得不得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嘴里抱怨着,脸色也发白了。 那民警看他们傻站在原地,不耐烦地道:“你是不是韩有根?钱广是你外甥吧?” 原来是说钱广的事啊,三个人都重重地吁了一口气。韩有根忙点头:“是、是的!” 民警脸上没有表情:“他在看守所畏罪自杀了!” “啊?”韩有根整个人都吓得哆嗦起来,语不成句,“自、自杀、杀杀杀了?” “对!”民警点头,“你们把尸体领回去葬了吧!”他说着就朝里面走。 韩有根呆愣着直发抖,张来娣推了他一把:“走!” “去、去哪?” “傻了吧你!他说你外甥死了!叫我们去领死尸!”张来娣对钱广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再加上刚才她以为自己不能出去,这时知道是钱广的事,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韩有根很是难过,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妈呢?我怎么对得起他姆妈呢?”小說中文網 “好了,有根,他是自己作孽!”张来娣劝了一句,径直往里面去了。 尸体已经解剖过了,装在尸袋里。 民警戴上口罩,上去把袋子上面的拉练拉开一个小口子,露出钱广满是尸斑的灰白面孔来。 夏初季节,天气闷热,钱广的尸体已经有了腐臭味儿。韩金凤正巧凑过去看,被熏了一脸。 “呕——”她捂着嘴就往外冲,想到以前还跟钱广在一块儿玩,越发呕的厉害。 …… 韩有根又往家里跑了一趟,拉了排子车来把钱广的尸体运了回去,进村的那一刻,张来娣和韩金凤哭得惊天动地:“天杀的啊!害死了我们钱广啊!” “妹妹啊,怎么对得起侬啊……侬个短命鬼那么老早死啦,也不管小孩啊,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啊……” “表哥啊,侬怎么这么想不开呢?都是田觅害死了表哥啊……都是他们不肯放过他啊!人都进了看守所了,还不肯放过啊!” “……” 村里人听见他们的嘶嚎,都跑过来看热闹,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钱广是吞勺子自杀的,听见韩金凤这样叫,顿时都打起了寒战。 田家兄妹怎么这么狠呢?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韩家的大姑娘、二姑娘听见哭声也都迎了出来,一眼就看见排子车上钱广盖着草席的尸体,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韩有根一个人,心里真正的难过,拉着排子车眼泪一直掉。 这一刻,他的腰背更加佝偻了。 这一刻,站在村口的秦海棠,听见震天的哭声,顿时停下了脚步…… 第62章 她怎么一次电话也没打 排子车还没有拉到家门口,村长一行人就迎面赶来了。 “韩有根,侬这是做什么?把死尸往哪儿拉呢?”村长跑得急,有些气喘。一向脾气比较好的他,此时脸色涨得通红,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 跟在他身后包括他儿子在内的几个年轻人,手里都提着手臂粗的棍子,似乎随时准备干架。 韩有根刚刚经历了大喜大悲,这时又被村长吓了一跳,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排子车没有人压着,突然就翘了起来,钱广的尸体滑到了地上。 跟在村长后面的几个年轻人提着棍子就冲上去,对着那一堆已经招了无数苍蝇的腐臭烂肉一顿猛抽。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张来娣吓得跳了起来,嘴里叫着,却不敢上前,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 韩有根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村里的人见了都露出不忍,不知谁劝了一句:“别打了,别打了!人都死了,打他也不晓得了,打了又有什么用?”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都纷纷来劝。 事不关己,谁不乐意做好人? 只有徐叔两口子站在一旁不说话,上次在太婆灵堂里,徐婶跟张来娣打了一架,两家就已经撕破脸了。 “钱广这个畜生,让他自杀了,太便宜他了!”村长儿子沈小哥愤愤道。 “什么?钱广是自杀的?不是被害死的吗?”村里人纷纷发出疑问,刚才他们明明听到韩金凤说田觅他们不肯放过钱广,把钱广害死了啊! 沈小哥嗤笑:“侬当看守所是什么地方?谁敢跑到看守所去害人?不要命了?” 连续的几个质问充满了讽刺又充满了气势,让人很快就相信了。 沈小哥又道:“你们还不晓得吧?刚才派出所民警来发通知了,钱广是在看守所吃饭的时候吞勺子自杀的……” “啊!天哪!勺子那么大怎么吞的下去啊?” “其实也不是多大,就是调羹……” 有人听不得别人形容,已经干呕起来。 而在这群人后面,有一双怀疑的眼睛。 秦海棠默默转过身,拉着村上一个半大孩子,给了两块大白兔奶糖:“怎么没有看到田觅啊?” “侬还不晓得啊?田觅昨天就跟她哥哥走了!”那孩子迫不及待地剥开一块糖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走了?”秦海棠皱了皱眉,“知道去了哪里吗?” 孩子摇摇头:“这就不晓得了!侬找她有事?” “没有什么事……”秦海棠拽紧了衣兜里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那是她哥哥临走之前留下来,说让田觅有事就打这个号码。 秦海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转头就忘了,后来看见顾慎行又太紧张了,等到想起来,却在家里找了好久才找到,着急忙慌地给送过来,想不到人却已经走了。 田觅走了,不会再来缠着哥哥了,她心里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顾慎行那张英俊的脸,又莫名地惆怅。wWW.xszWω㈧.йêt 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 村长一家说什么也不让钱广在村子里办丧事,太婆以前对谁家的小孩子都好,大家虽说对太婆没有多么深的感情,但是对于太婆死在钱广手上这件事还是很介意的。 这一次,大家一致站在村长这边,有过激的人甚至提出要让钱广的尸体跪到太婆坟前去认错。 韩有根和张来娣还要在村子里住,当然不肯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外甥得罪全村的人。 他们很快拉着钱广的尸体去了柳树湾,在钱广那间破茅草房门前搭起了灵棚。 钱广是个短命鬼,又是犯罪自杀的,村民们很忌讳这个,自然也没有别的人去祭拜他,就连平常跟屁虫一样的胖三也躲得远远的。 秦海棠自然对钱广死了这件事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张来娣母女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要知道她们俩是以流氓罪被带走了。 这年头的流氓罪可大可小,但要是没有一点关系,至少要被拘留十五天。 不过这件事还是很容易打听出来的,比如韩有根今天下午卖了电视机,比如他去邮电局汇钱。 这么说,他就在县城? 秦海棠辗转打听到了消息,莫名又高兴起来,她甚至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县城。 她不知道秦海天抽了什么风,当初省第一人民医院要留他,他执意不肯,非要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下来,还一住就是好几年。 她为了躲开家里介绍的对象,才来投奔秦海天的,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天神一样救她的男人,那个让她只看了一眼就念念不忘的男人。 想到他,秦海棠不禁激动得热血沸腾,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秦海天就在这个时候进了门:“你收拾东西,准备去哪儿?” “哥,你回来了?”秦海棠眼睛亮了。 “嗯。”秦海天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一脸疲惫。 “哥,你这是……?赶路很累吧?” 他走了好几天了,从省城金陵到这里,也不过半天路程,也不至于就成了这样吧? 秦海棠带着疑惑,却不敢开口问,她生怕触及了什么敏感的话题。 想不到秦海天自己说:“我把方可可送回了帝都。” 什么?! 秦海棠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看着他。 秦海天靠在躺椅上,闭了闭眼:“我把她安置在南桥。” 南桥原本是乡下,但是这几年帝都飞速发展,便也划入了开发区。那里,只住着一个以前照顾秦海天的保姆。 秦海棠道:“你这几天跑了一趟帝都啊?”难怪看起来这么累,从金陵到帝都光是坐火车都要好几天呢,更不要提中间各种转车、步行了。 秦海棠看他一副累瘫了的样子,连忙打了水来给他洗脸,又去院子里摘了新鲜的小黄瓜洗干净。 秦海天摆摆手,洗了把脸就往躺椅上一躺,手巾盖在脸上,好长时间都没有声音。 秦海棠以为他累极了睡着了,谁知过了半晌,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把电话号码给田觅了吗?” 秦海棠心头重重一跳,下意识地就拽紧了裤兜,脱口道:“给、给了……” 秦海天的声音像梦呓一样:“那她怎么一次电话给没有给我打?” 第63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秦海棠心想,你给的是金陵的号码,当时你人又不在金陵,怎么知道她没有打过? 不过她虽然在腹诽,却不敢说出来,只道:“她姆妈去世了,哥哥又回来了……” 她聪明地只说了一半,意思却很明显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哪有功夫给你打电话? 秦海天没有接话,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吹进来,竟然让她寒毛都竖了起来。 秦海棠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秦海天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声音低而喑哑,屋子里顿时有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秦海棠呼吸下意识地滞了一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秦海天已经一把掀掉了脸上的手巾,蹭一下坐起来,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你刚才说她姆妈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Www.XSZWω8.ΝΕt 他这才走了几天,果然是出事了吗? 秦海天紧紧握着手巾,揉成一团,修长的指节泛着青白。 跟着,他一下丢掉手巾,站起身来:“跟你也说不清楚,我自己去问她!”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被无视的感觉让秦海棠一下子爆发了,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句。 秦海天像没有听到一样,大步往外面走去。 秦海棠赌气将手里的东西一掼:“好,你去找她!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你就去找她!你找得到她吗?” 走到门口的秦海天身子猛地一僵,转过头来:“你说什么?什么叫我找不到她?” 秦海棠却不回答,倔强地仰着头,拿目光逼视着他问:“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秦海天眉头微微一皱:“什么时候我的私生活都要你干涉了?你最好快一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秦海棠气得脸色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哥,我是你妹妹!都比不上一个外人吗?你为了一个外人来训斥我?!” 秦海天邪气地勾了勾唇角:“你也知道你是我妹妹,我以前帮方可可治疗,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又对田觅怎么都看不顺眼!你说——”他顿了一下,邪气地舔了一下牙床,“是谁他妈派你来的?!” “哥——”秦海棠下意识地拽紧了衣角,往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心疼你,我怕你被人骗了……” 秦海天气笑了:“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我不如你聪明?识人不清?需要你来指导我的人生?” 秦海棠:“……” 别看秦海天平常待人温和,谦逊有礼,其实,他是个很难亲近的人。 在秦氏这个大家族里,秦海棠自认跟秦海天是最亲近的人,她甚至为了陪伴他,放弃了帝都的优渥生活,跟着他住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 可是如今,他竟然这样对她,认为她是家里人派来监视他的…… 秦海棠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我是你妹妹啊,你就这样对我!” “说吧!”秦海天抚了抚额头。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和眼底的红血丝都叫嚣着这个男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就是这样,他还坚持要先知道田觅的事。 秦海棠心里的郁闷达到了极点,她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秦海天冷笑一下:“你不说就没别人说了么?” 是啊,到鱼池村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得比她清楚。 秦海棠指甲掐到了肉里,还是叫了一声:“哥……” 秦海天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了院子外面…… 天上的云压得很低,似乎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暴雨。就像那天一样,雨势滂沱,他冒雨出诊回来,就看见河里冒上来她湿漉漉的脑袋。 后来,他才知道,田觅是在杨狗顺几个人的天罗地网下逃了一命。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要对一个小姑娘下如此毒手? 原本,他以为是那几个人觊觎田觅的美色,可是在路上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像,如果只是觊觎美色,三个大男人不会不是一个小姑娘的对手,而且他们并没有把她弄晕了带走,而是选择将她逼到河里。 像是……严刑逼问? 那么……他们到底想从田觅那里得到什么? 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秦海天望着南湾河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渐渐有哭声传来,越靠近南湾河哭声越大。他心头十分疑惑,现在天还不算晚,谁家婆娘哭得这么撕心裂肺的?难道是家里死人了?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便听见有人问他:“小秦大夫,侬这是要去吃钱广的豆腐饭啊?” “啊?”秦海天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个熟人,吃惊道,“你说什么?吃谁的豆腐饭?” “啊,侬还不晓得啊?钱广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啊?”秦海天更惊讶了,钱广进了监狱?这才短短几天功夫啊,怎么就进监狱了?难道是田觅告他了? 可是那天的所有物证都毁了,而且如果告钱广势必会牵扯到杨狗顺的死因。他相信田觅不会做作茧自缚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去了金陵进药,才刚回来。”秦海天揉了揉疲惫的脸,一双深陷的眼睛盯着那人,像看不见底的深潭。 那人道:“鱼池村的韩冬英死了,韩家嫌晦气,就把田觅赶了出去。村长奶奶可怜她,留她一起住,后来田觅哥哥回来了,带了一只皮箱。钱广不知怎么看见了,眼馋,就趁着人家兄妹上坟的时候去偷皮箱。” 他说到这里啧啧了两声:“也是赶了巧了,老太太就在这时候回来了,见钱广偷东西哪里肯放过他。唉——”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太太又怎么打得过钱广?被他一推,就摔死了。这钱广偷了箱子也没跑,在家里就被田觅的哥哥堵个正着,也是他活该!自己作孽怪不得旁人!” “原来是这样,我才离开几天,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秦海天道了谢又问,“你知道田觅到哪儿去了吗?” “啊?田觅不在家么?不过也可能跟她哥哥走了吧,毕竟人家哥哥回来了。” 那人说着摇摇头,又道:“侬要吃豆腐饭,要快点啊!不然连汤水都没了。” “谢谢!”秦海天觉得胸口似乎压着一块大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件事田觅肯定受牵连了,不然也不会不等他回来就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第64章 真相 从徐叔家出来,秦海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在田觅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然不在她身边,而所谓病危的方可可,只不过是因为没吃早饭引起的低血糖昏迷。 她常年接受各种检查、化验,身体病弱,随便一个感冒都能好久起不来床。 可是却因为一件小事,导致田觅姆妈去世了。 他相信,只要他在,韩婶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一刻,深深的自责和负罪感包围了秦海天,就像汹涌的海水,没顶灌入,密不透风…… 他不怕找不到她,却没有脸去见她。 秦海天的脚步似有千斤重,一步一挪地往往回走。 在村子里的晒谷场,他碰到了胖三。 这货袖着手,刚从钱广家吃了豆腐饭出来。他一面在人前跟钱广撇清关系,一面又去蹭吃蹭喝。ωww.xSZWω㈧.NēΤ 秦海天截住他,胖三似乎有点怕,脑袋缩了缩,怯怯地开口:“秦、秦医生,侬回来了?” 秦海天径直问道:“你们那天在河里下网,想要对田觅做什么?” “啊?什么?”胖三吓得差一点跳起来,“下下下网,做做做什么?” “问你呢!”秦海天握紧了拳头,克制住想要将这货掐死的冲动,“就是杨狗顺死的那天,那么大的雨,你们为什么要对付田觅?” 胖三吓得几乎缩成了一团,秦海天一把拎着他的衣领,他才没有瘫在地上。 秦海天恨透了他这副怂样,压低声音道:“胖三,你知道我是个医生,我要是想弄死你,别人根本就查不出来你是怎么死的!你说出来,我不为难你!” “真、真的?”胖三缩着脖子稍稍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秦海天点头:“说吧!说了给你一包大前门!” 胖三不吱声,似在权衡。 秦海天手背上青筋暴突,却竭力控制住情绪,慢声诱劝:“你看,你不说还要挨一顿打,说了还能得到一包大前门,你想想,哪个划算?再说了,现在杨狗顺和钱广都死了,你说了他们坏话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胖三哆嗦了一下,双手抱住头:“他们会变鬼来找我!” 秦海天恨不得扭断他的脖子,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清冽的声音透骨冰寒:“你不说,我就把你变成鬼,跟他们作伴儿去!” “啊!不、不要!”胖三惊恐地尖叫起来,引得附近乘凉的几个村民纷纷往这边看。 秦海天松开手,拔高了声音道:“胖三,你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再不治疗,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个病还会传染你知道吗?” 那几个村民听了,迅速加快了脚步,离他们远远的。 秦海天看着村民走远,正想再次逼问,就见胖三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秦医生,我得了啥病?侬刚才没讲啊!真的很严重吗?” 他脸上带着对病情的畏惧,又带着想让秦海天帮他治疗的渴望。 秦海天心头一动,煞有介事地道:“嗯,很严重,只有我一个人能治得好,你告诉我,你们那天要对田觅做什么?我就给你治!” “真、真的?”他又怯怯地问了一句。 “真的。”秦海天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手指,一本正经地点头。 长长久久地沉默之后胖三终于抬起头来,冲秦海天咧嘴一笑:“秦医生,下雨了。” 一直压在胸腔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秦海天猛地挥拳砸向胖三…… 想不到这货反应却挺快,瞬间抱头蹲了下去。 秦海天再次把他拎了起来,勾唇冷笑:“装傻是吧?” “不、不敢!”胖三继续抱着头,“侬看,真的下雨了。” 秦海天的目光冰刀一样落在他身上,胖三又哆嗦一下,就在秦海天再次举起拳头的时候开口道:“那天、那天我们是想从田觅身上得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矿脉图。”胖三讨好地笑了一下,“我听顺哥是这样说的,有人给了他一千块钱,他说要是我跟钱广帮他从田觅那里拿到她老子留下来的矿脉图,他就分我们一人二百五。二百五啊,侬想想……” “说重点!” 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很快晒谷场的地面就湿透了,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泥土味儿。 “秦医生,下雨了……” 胖三又说了一句,秦海天不为所动,继续冷冷地盯着他。 胖三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再次哆嗦了一下,只得往下说:“那天的事侬也晓得了,顺哥死了!顺哥死了!” 他张开嘴,似乎要哭,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越下越大,两人身上全湿透了。胖三在大雨里似乎透不过气来。 秦海天拉着他到草垛子旁避雨:“接着说!” 衣服湿透,胖三冻得直打哆嗦,却不敢不说:“后来那个金主来了,钱广说要帮他们拿到矿脉图,才能拿到钱,到时候我们俩就能一人分五百。” 他说着又怯怯地看了秦海天一眼:“那天晚上,牛棚爆炸了,老梁头被炸死在里面……” 老梁头也死了? 跟其他人的认知不一样,秦海天知道梁学征是个有本事的人。 “然后呢?” 胖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然后,然后……广哥说老梁头没死,是被那个金主带走了。他也被人坑了,一分钱没拿到!不过,他又说老梁头给田觅留了好东西,只要拿到了就好了……” “那天,他去偷、偷户口本,啊不是,他去找东西,叫我望风,结果太婆回来了,她家那条狗追了我一路。” “后来我就听说钱广被抓了,他杀了太婆,别的……别的我就不晓得了。” 胖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秦医生,我真不晓得了,侬就放过我吧?” 秦海天沉吟了片刻问:“偷户口本又是怎么回事?” 事不关己,胖三说起来倒是没有压力:“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傻子表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侬讲是吧,秦医生?” 外面的雨瓢泼一样,山呼海啸般席卷过来,湿透了这世界,也湿透了秦海天的心…… 第65章 夹肿了 雨下得很大,唰唰地打在玻璃窗上,明明很响,却让人觉得寂静。 田觅把叶展给她弄来的资料都翻了一遍,考卷也做了,她自己感到很满意,对照着往年的录取分数线,觉得没有问题。 哥哥和叶展明天就要走了,田觅准备送他们点什么,她想到百宝袋里找找,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他们的。 还有那把军刺,当时她太激动了,后来被哥哥拿走了,又遇上抓贼、太婆去世的事情,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心潮起伏,就没有想起来,等冷静下来,好几次想开口跟哥哥要回来,但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哥哥明天就要走了,偏偏他又不主动提,她再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哥哥呢。 如果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也就罢了,反正哥哥是个军人,就送给他好了。可是那是梁老师的东西,她弄丢了,总是有种负罪感。 门就在这时被人砰砰敲响了,田觅一下就想到刚来的那天晚上房东突然就带着汤荣闯进来了。 真是太可拍了,万一她在洗澡呢? 不过现在已经换过锁了,外人再想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田觅隔着门问:“谁啊?” “田觅,你果然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你先开门!” 外面的人非常强势,田觅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毕竟,也不能让她一直吵,影响了左邻右舍。 刚一拉开门,一阵劲风袭来。 田觅本能地一偏头,猛地一下关上门。 外面那只伸进来扇她巴掌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顿时被门夹住。 “啊——”一声尖叫响彻了整栋楼,惹得邻居们纷纷开门出来。 田觅可管不了那么多,她死死抵在门上,骂道:“你神经病啊!一上来就打人!” “啊,你松手,松手!疼死了……疼死我了!”隔着一扇门的韩金凤咬牙切齿,一面威胁着田觅:“侬再不松开,信不信我弄死你!” “韩金凤,你自己神经病,送上门来找抽怪得了谁!” 对于韩金凤能找到这里,她一点儿都不奇怪,她奇怪的是,汤荣怎么没有跟她一起来。 不是说他们是未婚夫妻吗? 外面韩金凤仍旧在嗷嗷叫:“田觅,侬再不松手,我就要报警了!” 外面的邻居也劝:“小囡啊,侬就松开,大家好好说话嘛!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动气!” “是啊,是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再夹下去,人就要废了!” 田觅道:“她刚才想打我来着!我要是松了手,她再打我怎么办?” 邻居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她还敢打你?” “嗯,敢的!”田觅一本正经地点头,“她胆子可大了!刚刚从派出所放出来的!”、 韩金凤:“……” 众人:“……” “不能吧?挺标志一小囡,怎么会……”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田觅立刻接口道:“侬要是不信,可以到王井乡派出所去查一查啊!看是不是有个叫韩金凤的在那里关过!” “这……” 旁人也不好再劝了,韩金凤脸色涨得通红,嘶吼道:“田觅,侬神经病啊!我好心好意来看侬,侬用花盆砸我!现在还拿门夹我的手!” 门卡住了她的手腕,再夹下去皮都要夹破了。 先前邻居们怕得罪田觅的哥哥,不敢硬来,这时听韩金凤说田觅竟然拿花盆砸她,这是要出人命啊!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提起一起把门推开,先把人解救出来再说。 于是几个大老爷们一起推门,田觅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索性让在了一旁。 门顿时霍然大开,那些推门的人一下子用力过猛,往屋子里跌去。 “哎呀,小囡,侬开门倒是讲一声啊!” 最前面的人进了门之后原本并没有摔倒,可是被后面的人一幢,刹那就趴在了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地砖上,顿时皮就没了。 田觅啧啧了一下:“不是你们叫我开门的吗?免得你们把门撞坏了。现在好了,我开门还成了错处了!那我到底是要开还是不要开啊?” 众人:“……” 那个膝盖磕掉了皮的正要发作,就听见田觅道:“韩金凤,侬讲什么鬼话呢!什么我用花盆砸你?我家压根儿就没有种花,哪来的花盆?!” 韩金凤捂着被夹肿破皮渗血的手腕,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声音直打颤:“我刚走到楼下,就有人扔花盆下来,不是你还有谁?” 田觅冷笑一下:“所以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扇我巴掌?” 韩金凤道:“你想砸死我,还不许我打你?”她说着又要往田觅这里扑,泼辣的性子跟她姆妈一般无二。 田觅往后面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惧怕的表情:“你们看,你们看!她是要打我吧?”她脸上一副“是你们非要让我开门挨打”的表情。 韩金凤:“……” 众人:“……” 田觅又道:“韩金凤,侬讲是来看我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侬要来,况且我们有过节,你来我家做什么?” 韩金凤道:“我就住在前面巷子口,想着我们也做了十多年的邻居了,现在有成了邻居,好歹也要开看看侬吧?侬就是这样对我的?” 田觅哼了一声:“到底是不是来找茬谁晓得呢!”小說中文網 韩金凤怒道:“侬瞎讲什么?冤枉好人!” 田觅嗤笑:“侬要是好人,怎么会被抓去派出所?” “还不是被侬害的!” 韩金凤跳起来要打她,被看热闹的邻居一把拉住,不停劝说。 他们这边闹得厉害,房东住得不远,也得到了消息。看见门前围着一群人,不由分说就对田觅道:“侬这个小囡,惹是生非的!怎么每天都要找人吵吵一顿!” 什么?! 眼瞎啊!看不到都是别人来找她茬吗? 拉偏架啊! 这个房东跟韩金凤是一伙的吧? 哦,他跟汤荣是一伙的,那也差不多了! 田觅气得想骂娘,冷笑了一下:“到底谁是谁非,等警察来了就能说清楚了。”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房东一眼,心中暗自决定,等到走的时候,让哥哥用车把东西全部拉走,哪怕是送给徐叔和村长,也比给这个房东强。 第66章 我的就是你的 外面的雨唰唰落着,走廊里都是湿漉漉地水汽. 虽然是夏天的夜晚,却也有些寒凉,加上蚊子多,原本站在走廊里的人纷纷往屋子里涌。 “哟,这屋子可真大啊!这沙发不错!”好几个人将沙发、凳子都占得满满的,一副要坐等警察的架势。 “老陈啊,侬这房子是要留给儿子结婚的吧?不是说年前就结婚吗?怎么现在还租出去了?” 房东也姓陈,田觅刚刚知道,不禁腹诽:这种品性,真给祖宗丢脸! 老陈笑哈哈的:“她只租半年,要不然我怎么会把房子租掉……”老陈话没说完,神色陡然一变,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妇女,“哎,侬那手,别抠沙发啊!” 田觅记得那是住在最西面的一家。 那妇女嘴角撇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阴阳怪气道:“哟,老陈,这沙发是侬买的呀?老值钱了吧?啧啧,侬也太大方了吧?儿子结婚放新房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出来给别人用呢?” 老陈被这一问,下意识地就看了田觅一眼,发现田觅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顿时就有些红:“侬问那么多做啥!” 田觅看见有人往她卧室探头探脑的,顿时冷了脸:“这个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我的,弄坏了,是要照价赔偿的!” ??? 众人一阵惊讶之后,心中不由都露出艳羡,这间屋子里,光是这双人沙发和茶几就值不少钱了。这个小囡竟然有这么多钱? “呀,老陈,原来不是你的啊!那你刚才装什么?”被老陈喝止了的妇女顿时发难了,她的手再次伸向了沙发,似乎想要从上面抠下一块来。 田觅目光盯着她,刚才出声,就听老陈哼了一声:“侬敢动一下试试!这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这小囡的哥哥说了,他们搬走的时候,屋子里的家具会全部留给我!” 全部?这么多家具? 众人心头顿时突突跳起来,连呼吸都不畅了。这么多家具,这么好的沙发,怎么都便宜了老陈啊? 自古以来,产生矛盾,多半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有人就开口了:“陈老师,今年你们班有个叫周慧娟的女同学退学了吧?” 说话的是跟田觅的屋子隔了一个楼梯的李婶,她的丈夫也是个老师,跟老陈都在县一中。 这个时候家里条件都不好,又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学生退学什么的是很平常的事。然而,老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莫名哆嗦了一下。 他的小动作落在田觅眼里,她直觉这个老陈有问题,可能跟那个女同学退学有关,要不然李婶不会在这个时候提。 李婶哼笑道:“侬也该去看看她,那女同学也挺可怜的,毕竟……” “他李婶!”老陈截住了她的话,“我那里还有二两今年的雨前碧螺春,回头拿去给老李尝尝……” 这是在堵李婶的嘴了,有意思啊! 不光是田觅,一屋子的人都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老陈。 李婶没有继续说下去,笑了笑:“往后侬儿子结了婚就在我们隔壁,一家人一样,我就不跟侬客气了。” “要的要的!”老陈笑得尴尬,“往后多串门。”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冷不丁听见韩金凤的声音:“田觅,侬说这些东西都是侬的,侬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 她顿了顿,用了然的目光看着田觅:“都是福笙哥哥买的吧?侬用着哥哥的钱,却要把他买的东西都送给不相干的人,侬十三点啊!脑子坏特了!” 田觅嗤笑:“是啊,我哥哥买给我的东西,我爱送谁就送谁,轮得到你管吗?你是我什么人?” 依照韩金凤的脾气,被这么嘲讽,至少也要跟田觅对骂几句,但是这会儿她的语气竟然软了下来:“囡囡啊,侬年纪小,不晓得现在人心险恶。像沙发这种好东西,现在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侬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呢?” 啧啧,囡囡都出来了! 田觅要是还没听出来她的话音,就白做那么久她的邻居了。 她没说话,老陈却啧了一下,开口道:“侬个小囡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什么叫人心险恶?这是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说好的,又不是我要抢她的东西!” 韩金凤冷笑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继续游说田觅:“囡囡啊,刚才那点误会是我不好,我……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你看,这些都是都可值钱了,侬要是要跟福笙哥走,我帮你看着,等你回来再还给你……” 那时,还能用吗? 田觅笑了一下,正要打断,韩金凤又道:“侬阿爸和姆妈还葬在那里,侬肯定不会不回来的,等侬回来的时候难道不想有个地方落脚?侬想一下我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话是不错,说得冠冕堂皇! 田觅又笑了一下:“谢谢,不用了!” “你……”韩金凤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刚才被夹伤的地上更加疼了,“田觅,侬不要不知好歹!” 这时老陈笑道:“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你这么假好心,是看上了人家的东西啊!可惜,人家一早就说好了要给我的!没有你的份!侬靠边站去!” 他说着想赶苍蝇一样,冲着韩金凤挥挥手。 田觅看见他这样得意心里很是不舒服,问道:“陈老师,侬是教哪门课的啊?”ωww.xSZWω㈧.NēΤ “我是教数学的!” 田觅忽然冲着他鞠了个躬,老陈脸上顿时就带了一种志得意满:“侬这个小囡,除了脾气不好,还是挺尊重老师的……”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田觅道:“陈老师,侬误会了,我是替你的学生感谢你!” “啊?” 田觅继续道:“我替他们谢谢侬手下留情,不是教语文的,要不然就真的误人子弟了!” “侬讲啥?”老陈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几个听懂的都捂着嘴笑。 韩金凤道:“这些都是福笙哥的东西,田觅侬有什么资格把它们送人?”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我的东西就是囡囡的,囡囡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第67章 韩金凤的转变 因为花盆掉下楼险些砸到了人,而报案的人又坚持是人为的,民警顿时重视起来。 又因为这件事牵涉到首长的妹妹,虽然军警不在一个系统,但是人家先前去他们那里办过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以,顾慎行和叶展就跟着民警一块儿来了。 这事儿要是搁在平常,一个花盆从楼上掉下来,也没有砸伤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韩金凤在田觅手上吃过亏,险些在派出所出不来。 她认定了这里没人认得她,又只有田觅一个人跟她有过节,所以,不是田觅是谁?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了? 不过这时候,她见田觅轻易就把这么多家具送给了房东,特别是沙发还那样好,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田觅就是个傻子!蠢货!以为自己是万元户啊,那么好的东西说给人就给人了!二百五!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来,她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这东西给谁不是给啊,凭什么给个不认识人不给她? 她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要过来,有了这些东西,也不要看汤荣那个混蛋的脸色。 况且,这些东西都是田福笙买的,带着他的味道,说不定哪天他就想起她来了。再说了,有了这层关系,她跟福笙不就亲近起来了?她要是找到他们部队去,他能不认? 所以,在民警进门的时候,韩金凤已经改变了主意。她决定一定要讨好田觅,不管田觅如何对她甩脸子,她都要忍着,直到这些东西到手为止。 顾慎行说着话从门外进来了,韩金凤一双眼睛就一直锁在他身上。 不过顾慎行却没有看她,转头去训叶展:“看看你都找的什么破房子!三天两头有这么多人来闹腾,囡囡还能不能安静学习了!” 叶展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首长教训得是,我以为这里多半住的是教师,素质应该会高一点,想不到——”、 他摇了摇头,冲一屋子的人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请你们马上出去!我妹妹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能破坏人家孩子的学习环境?这是对人民教师的侮辱!”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骂得不敢开口。 约莫静默了半分钟之久,隔了一个楼梯的李婶先开口道:“这位同志,实在对不起,我们不晓得田觅要参加高考的。我们是看大晚上的,外面又下着雨,有人来闹腾她,不放心她一个人,这才过来的……” 叶展挑眉:“那我们还得谢谢你们了?” “不敢当不敢当!”李婶讪笑着,“大家都是邻居,相互帮衬帮衬是应该的!还有,同志啊,你可能先前对我们有些误会,我们这里除了老陈,没有一个是教师的,要是硬算,我家那口子是教师。” 她说着又往北面指了指:“那边靠学校的才是教师宿舍楼,我们这里的大多数家里有人在学校做勤杂工。” 叶展:“……” 他有些不敢看顾慎行,说道:“那请你们离开吧,以后没什么事尽量不要来窜门,我妹妹要高考呢!经不起打扰!” 这话说得很僵硬,屋子里的人跟他们又不熟悉,也是要脸的,见不受欢迎,又没有什么好处,就纷纷站起来,准备出去了。 顾慎行清冷的声音响起来:“等等!” 众人脚步一顿,只听他又道:“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关他们什么事啊?众人都转过头来吵嚷起来。 一个民警喝道:“吵什么吵!首长让你们留下配合调查,你们就留下!” 顾慎行看了他一眼,说道:“往楼下扔花盆的人应该就住在这层楼里,麻烦两位把这层楼的所有人都叫过来,配合调查!” 民警一脸纳闷,这位首长怎么就那么肯定不是他妹妹干的? 顾慎行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沉声道:“首先,我妹妹马上就要高考了,不会没事干在外面走廊瞎晃;其次,她根本不知道韩金凤会来,如何会等在那里,等着拿花盆砸她?第三,我妹妹会放弃大好前程,用花盆砸人还没砸到?” 民警听完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首长分析得是,我们这就去把人都叫过来!” 可是出了门两人就小声嘀咕:“真是谁家孩子谁心疼啊!” “那可不!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道理!不过小囡看着文文静静地,想不到还挺凶,把那个韩金凤的手夹成那样!不会她真的……” “嗨,少说几句……” …… 屋子里一个年纪大点的民警正在给韩金凤做笔录。韩金凤眼里都是顾慎行,心里又实在惦记着那个沙发,这时候也不说田觅的坏话了,只说先前是一场误会。 她以为那个花盆是田觅砸的,这才来跟田觅吵架。当民警问她有没有看清是谁的时候。 韩金凤摇摇头道:“我只看到一个人影,不过那花盆是放在阳台护栏上的,应该是楼上谁家的吧?” 他们这边做着笔录,两个民警已经把楼上的住户全部叫过来了,径直问:“你们昂刚刚谁把花盆扔下去的,老实一点站出来!” 这话问的…… 谁愿意站出来承认花盆是自己扔下去的啊?是不是傻! 叶展道:“把他们都带到派出所隔离问话吧!” 几个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外面下着大雨,不过首长的话不能不听啊,据说这位来头很大呢,他们所长都不敢造次。 “好!”民警答应了一声,就要带人。 “干什么要抓我们啊?花盆又不是我们扔的……” 大家又开始吵起来,顾慎行却在这时看了田觅一眼:“跟我进来!” 田觅见他脸色不大好,知道他不高兴,乖乖地跟他进去了。 谁知顾慎行砰的一声关上门,指了指椅子:“你就在家里好好学习,一会儿早点睡!以后把门关好,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哥哥!”田觅抬眼看着他,“囡囡给你惹麻烦了。” “别想那么多,好好学习!”顾慎行抬手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 田觅刚刚洗了头,头发还没有干透,长长的头发微微蜷曲,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头膏的清香,像是苹果味。 第68章 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其实有人碰落了花盆,又没有砸伤人,而且受害人韩金凤也表示不追究了,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结了。 不过顾慎行在看到韩金凤的时候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了,无非就是要把锅背到田觅身上,然后假装大度地原谅她。这样他们兄妹自然会心存感激,给她可趁之机。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韩金凤不仅打他的主意,还打他钱的主意,但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怎么能任由别人把脏水泼到田觅身上? …… 民警带着这层楼里所有的住户去了派出所,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田觅没有再看那些考卷,她静下心来,把百宝袋里又搜索了一边,还是没有找到适合送给顾慎行的东西;想去买一个吧,她现在还用着顾慎行的钱…… 唉,实在苦恼……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去巷子口买了几块烧饼,然后回来煎了鸡蛋塞在里面,又煮了一锅小米粥,算是给哥哥和叶展践行。 早饭刚刚做好,就听见汽车的声响,叶展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楼下,然后拎着顾慎行的皮箱下来。 田觅迎出来,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行李,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哥哥,我做了早饭,你们饿了吧?快来吃!” “囡囡真乖!”顾慎行还没有开口,叶展就说道,“今天叶展哥哥就要走了,想要什么,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田觅却从他的话里领悟到了什么,抬头望着顾慎行,愣了几秒:“哥哥不走了?” 顾慎行看着她:“你很希望我走?” 笑容就在田觅的唇角蔓延开来,下一秒,她扑过去紧紧挽住顾慎行的手臂:“哥哥不走了,真是太好了!” 顾慎行抬手摸摸她的头:“好好考试,哥哥给你保驾护航!” “谢谢哥哥!”她欢快地往楼上跑,像只快乐的小鸟。 吃饭的时候,田觅忽然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慎行:“哥哥,这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吧?” 毕竟哥哥工作忙,十年都没有回过家。 “几天时间,不碍事的。况且这里到金陵也不远。”很多事情他都安排叶展和楚飞去做了,而他现在是在休假阶段。 “哥哥你在金陵啊?”田觅的眼睛闪闪发亮,散发着直透人心的神韵。 原来他们竟然离得这么近。 “那我不考帝都的大学了,我考金陵!” “囡囡,其实……我只是去金陵探望一位老首长,我的部队并不在金陵。” “哦。”田觅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问,“那哥哥的部队在哪里?” 顾慎行没有回答,只拿起饼咬了一口:“吃饭!” 田觅是个聪明人,哥哥这样回避就是不愿意告诉她了。她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安:“哥哥对我这么好,我要怎报答你呢?” 叶展突然抬头,眼神怪异地在两人脸上扫了扫,继而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顾慎行将叶展的小表情收在眼底,眸色沉了沉:“好好考试,别七想八想的!” “嗯嗯!”田觅连连点头,又笑起来,“我要考个好大学,将来赚钱给哥哥娶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嫂子。” 她说完飞快地低下头,没有看见顾慎行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 …… 叶展走的时候,田觅被顾慎行勒令在屋子里学习,没有出去送。 顾慎行陪着叶展下楼,见他一脸犹豫,似乎有什么话不吐不快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慎行哼了一声:“有什么话直说!我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 叶展一脸便秘的样子,憋了好一会儿才道:“顾少,你这样……不太好吧?” “嗯?”顾慎行看着他,目光渐冷,“哪里不好?” 叶展做什么事都是思虑周全的,但是这件事,他现在不说,又怕铸成大错:“你们……你们住在一起,孤……男寡女的……” 顾慎行脸沉了下来:“这几天你是太闲了吧?正好等乔安出来,你带他去边境熟悉熟悉。” “啊?首长,不要啊!”叶展不停作揖,“我错了顾少,我错了!不要让我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喂蚊子!” 顾慎行不理他,接着吩咐:“回去把工作安排好,去一趟夫子庙,买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顾少,你……”是真有那个意思了吗?他莫名就想到吃早饭的时候,田觅说要怎么报答的事情,那时候他莫名就想到“以身相许”这几个字。 叶展浑身不自在地抖了一下。 顾慎行哼了一声:“你买些东西让她高兴高兴,我怕到时候没考好,她会不高兴。” “哦。”叶展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心中又忍不住腹诽,连小姑娘这点小情绪都要照顾到,还说不是? 顾慎行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叶展:“……” 怎么就变成他的心思龌龊了?他是担心好不好! 不过,顾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吗? 就算有,也没什么不好的,田觅长得漂亮、温柔善良,又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他这时候想起的竟然全是田觅的好。 他忽然想通了,有些高兴,又有些惆怅…… …… 顾慎行回去的时候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站在门前,似乎是想敲门,但是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冲顾慎行一笑:“你好,我是李家的侄女,昨天晚上的事叔叔和婶子很是过意不去,今天特意备了饭菜,想请你们过去吃个饭,表示歉意。” 她生得好看,带着一股书卷气,说话声音又温温柔柔的,一般人很难拂了她的好意。仦說Ф忟網 不过顾慎行脸上神色不变,声音也很清冷:“不必了,我妹妹要考试了,没那么多时间。” 田觅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打开了门,顾慎行一闪身就进去了,头也没回。 田觅在门口探头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姐姐,我哥哥说话直,昨天的事我们没放在心上,只是不要再发生就好了。” 昨天二楼的住户全部去了派出所,后来问出来是李婶家的小孙子淘气,不小心碰掉了花盆,正好就差点砸到了韩金凤。 虽然跟韩金凤说的有出入,但是韩金凤都表示不予追究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大雨天的晚上把人都拉去派出所,李婶一家也算是把左邻右舍都得罪光了。 这不,今天来赔礼了。 第69章 福桔是谁 在田觅将那叠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之后,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索性拿了那本牛津英文词典出来看。 因为掌握了规律,还是像在书店一样唰唰翻得飞快。 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你怎么老抱着字典看?我打听过了,英语占的分数不多。”意思就是考不好也没关系。 田觅吓了一跳,回头嗔他:“哥哥,你这样悄无声息的,会吓死人的!” “是你看得太入神了。别看了,休息一会儿吧!” 田觅吁了一口气:“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再说了多背一些单词将来也用得着啊!你看咱们国家现在已经在吸引归国华侨了,将来说不定会有很多外国人来我们国家呢!” 顾慎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都是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啊,海天哥就是国外回来的。” “海天哥是谁?” “就是秦海棠的哥哥,以前姆妈的病都是他看的,可是那次他有事去了金陵,姆妈吐血不止,赤脚医生说是肺结核,给打了青霉素,可是我记得海天哥说是胃病……”田觅说着眼圈就红了。 顾慎行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田觅没有起身,只抬头望着他:“什么呀?”她带着一点鼻音,揭开了盖子,“呀,奶油冰棍!” 小姑娘眼睛骤然亮了,眼里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欣喜的笑容就像阳光下湖水里潋滟的波光,荡漾开来。 顾慎行原本波澜不惊的心竟也跟着明朗起来,仿佛三月的阳光,融化了冰雪,照耀着新绿。 奶油冰棍表层已经化了,田觅伸出舌头舔了舔,盈盈一笑:“真甜!” 看着她粉嫩的小舌舔在奶白的冰棍上,顾慎行突然喉头发紧,下意识滑动了一下喉结。 田觅一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呀!哥哥只给她买了冰棍,自己却没舍得买,她怎么能自己吃独食呢? “哥哥,你吃!”她很大方地把冰棍送到顾慎行嘴边。 “你吃吧!”顾慎行别开目光。 哼,骗子!刚才明明很想吃,是想省给她吃吧? “吃嘛吃嘛!”顾慎行越是说不吃,田觅便越发不依不饶,非要他吃一口,要不然她对着那根冰棍也下不去嘴了。 不过她个子小,虽然举着冰棍,却哪里是顾慎行的对手?几次三番之后无奈只好勾住他的脖子,拉着他低下头来,凶巴巴地道:“快吃!你看,冰棍都化掉了,多可惜!” 顾慎行却不过她,只能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凉丝丝、田蜜蜜的冰块儿入口,顿时将他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不少。 田觅满意了,拍拍他的头:“这才乖!” 顾慎行一把扣住她的手:“囡囡,你胆儿肥了!” 田觅眨巴眨巴大眼睛:“哥哥,奶油冰棍要一毛钱一根呢,以后我们买三分钱一根的赤豆冰棍吧?这样就可以买两根了,还省四分钱!” 这丫头! 顾慎行无奈地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给你买根奶油冰棍,哥哥还是买得起的!”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买?”田觅很珍惜地把冰棍放进嘴里。 “我不喜欢吃。”顾慎行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出去了。 田觅转头盯着他红透的耳尖生疑,哼!骗子!明明就是不舍得吃,被她揭穿了又心虚! 她吃完了冰棍去洗了搪瓷缸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嗯?”顾慎行靠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块湿毛巾,声音闷闷地传来。 田觅径直道:“你知道咱们家有几个孩子吗?” 顾慎行心头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田觅迟疑了一下:“姆妈临死之前一直叫我福桔……可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她叫过我福桔,她只叫我囡囡,跟别人说起的时候会介绍我叫田觅。”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慎行:“哥哥,你知道不知道福桔是谁?” 顾慎行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听田福笙提过,他只说了田觅一个妹妹。 难道是……小时候夭折了的? 他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后脑勺:“你知道的,我受过伤。” 田觅立刻又心疼了:“对不起哥哥,我知道我不该提的,可是我八岁之前的事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我就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叫福桔的女孩子……” 顾慎行听她这样说,忽然有些不敢看她,微微别开脸。 田觅却没有注意,给他分析:“你看啊,你叫福笙,她叫福桔,你们俩名字听起来差不多,应该是亲兄妹,或者亲姐弟。” 顾慎行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既然我们完全没有印象,而咱姆妈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说不定早就夭折了。” 田觅也知道,那个年代缺吃少穿,人都过得艰难。那时候阿爸又被打成了反动派,若是家里有个女孩子夭折了,也是有可能的。 “别纠结了,你不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好好准备考试吗?” 田觅点点头,笑起来:“我坐了几天都快发霉了,今天我来做晚饭吧?” “不行!考试之前想都不要想!” 这些天,他们的饭菜都是顾慎行做的,他做的当然不如田觅做的好,甚至连叶展都及不上,不过是勉强可以入口,但这是哥哥对她的拳拳爱护之心,田觅不忍拂逆。Www.XSZWω8.ΝΕt “好!”她点头笑,“等我考完了再给哥哥做。” 她悻悻地回去看书,顾慎行却叫住她:“你要是真的闷了,吃过晚饭我们出去走走。” “真的吗?”田觅迅速转过头来,眼里盛满了喜悦。 “快去看书!”顾慎行冲她摆摆手,开始削土豆,准备做个醋炝土豆丝。 结果,到了饭桌上,田觅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她很想把嘴里的那口酸到牙齿打颤的土豆丝吐掉,可是看见哥哥若无其事、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吃下一大口,还是艰难地噎了下去。 她匆匆跑去倒水喝,突然听到身后噗嗤一声。 田觅迅速转头,却看见顾慎行一本正经地坐着吃饭,见她回头还吃惊地问:“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田觅转头去倒水,又听见噗嗤一声很轻的声响。 她再次回头…… 顾慎行还是那样坐着,连坐姿都没有动一下。 没笑?难道是她听错了? 第70章 韩金凤也参加高考 田觅咕嘟咕嘟喝了半茶缸子水才缓过劲儿来,这时她才发现,哥哥只吃了蒸鸡蛋,对旁边放着的一大盘醋呛土豆丝就只吃了她看见的一筷子。 田觅咬着后槽牙笑靥如花:“哥哥,你怎么不吃土豆丝啊?” “嗯,省给你吃的!快来吃——”顾慎行一本正经地给田觅夹了一大筷子放在饭碗里。 田觅:“……” 叹口气,这么大一盘土豆丝还真舍不得倒掉,她拿过去重新回炉。加些水,再加些糖,味道变得酸酸甜甜的,正好下饭。 “尝尝!”田觅将土豆丝放到顾慎行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不会下了毒吧?”他迟疑了一下,伸筷子夹起一根。 “那你还吃不吃了?”田觅撑着下巴,冲他眨眼睛,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有一丝狡黠。 “吃!怎么不吃!”顾慎行目光沉沉,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将那根土豆丝送进嘴里。 田觅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放心吧,我没下毒,就是下了点泻药。” “是吗?”顾慎行丹凤眼微挑,带着一丝摄魂夺魄的潋滟:“囡囡,你学坏了啊!” 田觅但笑不语,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哥哥这么好看,不晓得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得单相思呢。 …… 备考的日子紧张而充实,其实田觅原本是不紧张的,但每天没顾慎行逼着看书做考卷,弄得她也紧张了,甚至偷偷把梁学征不知道哪年存在电脑里的题库都找出来做了不少。 临考前一天,顾慎行带着田觅去看考场。 考场就在县第一中学,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穿过一条街就到了。 这条街因为挨着学校,这时候有好几个货郎挑着担子在买东西,都是一些纸笔、塑料尺什么的学习用品,还有人用自行车买冰棍的。 田觅高高兴兴地跑去买了两根奶油冰棍,跟顾慎行一人一根。 顾慎行不是个矫情的人,在什么地方吃东西都能吃得下去。但却是第一次跟一个小姑娘一边在街上闲逛一边吃东西,还是吃的冰棍。 在他的字典里,食物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填饱肚子不让人饿死。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所以,现在,这跟冰棍让他觉得十分别扭,难以下口。 不过,看到小姑娘一脸期待,他又不忍心叫她失望。心头有些无奈,又有些莫可名状的情绪在流动,如果吃了能让她高兴,那就吃吧。 田觅第一次进这样正规的学校,看什么都很新奇,擦得干净的黑板,排列整齐的桌椅,甚至——她盯着后面墙上的黑板报看了半天,每一句话都觉得欢欣鼓舞。 为四个现代化建设而奋斗! 田觅用力地握了握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陡然传来:“福笙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田觅猝然回头,就看见韩金凤正趴在窗台上往里面看。 顾慎行没有回答,甚至动也没有动一下,只问田觅:“看好了吗?看好了我们就走!” 田觅点点头,乖巧地走到他身边,同样对外面的韩金凤视而不见。 不过韩金凤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完全没有以前对她居高临下的样子,反而脸上带着小意讨好:“囡囡,你也要参加高考吗?” 她用了一个“也”字,但凡有点好奇心的人,都要追问一句。不过,田觅就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了。 其实,韩金凤这个人就跟她姆妈一样执着,为了要打成目的会使尽手段。 这会儿她见田觅不接话,并没有气馁,反而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也要参加高考呢!囡囡,这几天晚上咱们一起复习吧?” 晚上一起复习?这是要干嘛? 田觅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都复习好了。” “你都复习好了?”韩金凤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信,接着她又看了看一旁的顾慎行,“是福笙哥哥帮你复习的吧?” 田觅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她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在她看来,田觅就是仗着哥哥的宠爱在作。 兄妹俩谁也不出声,接着往前走。 韩金凤在旁边跟着,非常热心地道:“就算福笙哥哥帮你复习了,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全部复习到吧?我整理了一些知识点,你可以跟我一起看。” 田觅还没说话,她又径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吃了晚饭去找你啊!” 她说完竟然冲顾慎行甜甜一笑,挥挥手潇洒地走了,也不知道那个去找你是找的谁! 田觅脸立刻就黑了,哼了一声:“谁要她帮我复习,一个只上到初中毕业的人能复习出什么来?” 顾慎行甚为认同,点头道:“所以,我们今天就不回去吃饭了,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两人并没有回家,而是拐了两条街去国营饭店吃饭。 还没到饭点,而且这个年头到饭店吃饭的人不多,饭店里只有不多的几桌人,他们大多穿着寒酸,模样也斯文,像是进京赶考的穷举子。 田觅目光扫了一圈,就转向了卖饭菜的小窗口,透过窗口可以看到一大盆蒸得松软的白米饭,正冒着腾腾热气,冒着油光透着浓香的红烧肉、糖醋鱼、板栗烧鸡……菜式种类繁多。 但是就田觅刚才扫的那一眼,发现那些坐在这里吃饭的,面前几乎都只放了一碗馄饨或者面条,没有人去买那些菜。这会儿也还有几个人在卖面条的窗口排队呢。 “想吃什么?”顾慎行问她。 “我随便啊,什么都好。” “行,你先去找个位置坐,我去买菜!” “我们一起吧。”田觅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反正空位置那么多,随便坐哪儿就是了。 顾慎行点了一份糖醋小排,一份板栗烧鸡,一份青菜豆腐汤,要了一大盆白米饭。兄妹俩坐到靠窗的位置吃。 他们刚刚坐下来便进来几个穿着喇叭裤、梳着小分头的青年,径直往那卖面条馄饨的窗口走去。 一个瘦高的男孩子正好端了一碗汤面往这边走,就这么迎面撞了上去。 “啊——”滚烫的面汤泼得打头的青年袖子上和裤腿上都是,那青年被烫得嗷嗷直叫。 第71章 路见不平 “你他妈眼睛瞎啦!看不到有人啊!” 喇叭裤青年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气的,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暴跳如雷,指着那个瘦高男生破口大骂。 夏天衣服穿得薄,这一下着实烫得不轻。 瘦高男生大约是吓懵了,呆愣愣地捧着碗,看着喇叭裤青年在跳脚,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正在排队的一个同伴走过来,连忙拉着瘦高男生给喇叭裤青年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兄弟有点傻!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喇叭裤青年一边快速地脱掉身上的衬衫,一边抖落着裤子上的汤水、面条。 见他脱衣服,顾慎行迅速伸过手来,捂住了田觅的眼睛。 “看什么!快吃饭!” 田觅眼尖,在喇叭裤青年脱掉衣服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他手臂上被烫的地方,尽管他皮肤黑,却还是红了老大一块。 田觅觉得,肯定起水泡了。 “哥哥……”田觅抓住他的手拉下来,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今天的事不会善了。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跟杨狗顺、钱广那些二混子似的,如今在这个穷学生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够善罢甘休? 果然,田觅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后面一个青年已经一脚踹在了瘦高男生肚子上。 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上,而他手里端着的面也尽数泼在了自己身上,疼得他顿时一哆嗦,哼了出来。 站在他身旁的同伴立刻去扶他:“你没事吧?”坐着吃饭的几个都唰啦一下站起来,喝道:“你们怎么打人哪!” “打人怎么了?妈的,小瘪三,还来饭店吃饭!”踹人的青年把头一昂,对他们一脸鄙视。 “小赤佬,骂谁呢!”他的话成功地激怒了那一群人,他们全都走了过来,跟对方对骂起来。 先前那个同伴却拉着瘦高男生直奔卫生间去了。田觅不由称赞了一声,刚才那喇叭裤青年要是也在第一时间用冷水冲洗烫伤的地方,伤势一定不会这么严重。 这边两方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推搡起来。 尽管顾慎行不让田觅看,田觅还是忍不住眼风往那里飘。 “哥哥,他们要打起来了。”在顾慎行将一块小排夹到她碗里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顾慎行抬眼:“快吃饭,吃过了带你去公园看荷花。”Www.XSZWω8.ΝΕt 田觅:“……” 她看了一眼他们放在凳子上的军绿色帆布书包,再次开口:“哥哥,他们都是学生,高考前打架斗殴不好吧?” 其实田觅也说不上来,学生打架到底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打架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好的。是以,她觉得这些学生既然是来参加高考的,还是不要生事为好。 顾慎行低头吃饭,不为所动。 田觅又补充了一句:“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来生事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其中一个穿着时髦的青年听见了。 “小娘鱼,侬讲啥?”青年往他们这边瞪了一眼。 顾慎行摸了摸她的头:“打抱不平,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田觅冲他甜甜一笑:“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话虽然这样说,田觅却并没有动,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吃完了顾慎行夹给她的小排,然后盛了半碗汤慢慢喝着。 顾慎行又添了一碗饭,筷子飞快地扫荡着盘子里的菜,头也不抬。 田觅喝完了汤就见去冲凉水的瘦高个儿男生回来了。因为冲了凉水,男生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过从他走路的姿势来看,并没有什么大碍。 田觅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对于想要摆脱平困生活、成为供应户的人来说,高考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如果因为受了伤不能参加高考,那真是太遗憾了。 而且因为对杨狗顺、钱广等人的痛恨,田觅看这几个流里流气的人也很不顺眼,心自然就偏到了那些学生身上。 那个被烫了的喇叭裤青年大约是疼得狠了,看见瘦高男生气定神闲地走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骂道:“小畜生!还敢去冲凉水?!” 他说着提起拳头一拳就向瘦高男生脸上砸去,陪在瘦高男生旁边的同伴见状顿时就向瘦高男生扑去,一下把他按在了地上。 拳头带风从头上掠过,喇叭裤青年更加恼怒了,脸皮涨得通红,跟着一脚踹过去。 “妈的,还敢躲!” 同伴后背上生生挨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正要爬起来,另一个人的脚又踹在他后背上。 瘦高男生突然叫起来:“明宇!明宇你怎么样了!” 明宇不吭声,只死死地趴在他身上,将他护住。 瘦高男生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你们有种冲我来!这件事跟明宇没有关系!你们不要打他!” “好啊!”喇叭裤青年唇角浮上一抹残酷的笑意,拨了拨冒着油光的小分头,指着瘦高个儿男生:“给我把他手废了!” “是,宏哥!” 田觅吓了一跳:“哥哥……” 顾慎行将盘子里的菜都吃完了,站起身来摸了摸田觅的头:“怕就别看。” 田觅摇摇头:“我不怕!”比这个可怕得多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姓张的那些人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叫明宇的男生已经被拽开,几个人踩着瘦高男生,有人举起了凳子,往他的右手砸去。 国营饭店大堂里的桌椅都是一水的榉木,入手沉重,舞动带风,一下子砸下去能把人骨头砸碎。 田觅看见举高的凳子呼的一下砸下去,手心里汗都出来了。然而—— 那凳子就像被人施了法一样,停在了离那男生手掌只有一寸的地方。 顾慎行一手握着砸凳子青年的手臂,一手将凳子强行拽了下来:“吃个饭,何必伤了和气?” “你他妈谁啊?管什么闲事!”那青年用力挣了挣,脸都红了却没能挣脱。 “你们这么粗鲁,吓着我妹妹了!”顾慎行手往前一送,那青年顿时站立不稳,往旁边倒去,撞在了他身旁一人身上,这人又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竟然一连撞倒了好几个人。 第72章 关门打狗,我很喜欢 顾慎行露了这一手,震慑得互相扭打成一团的两方人都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他。 顾慎行个子高,又生得俊朗,往那儿一站,清清俊俊的一个人,完全看不出有这样的身手。不过他一出手,整个人的气势就释放出来了,周围的温度都像凭空降了几度,让人寒毛为之一竖。 喇叭裤青年宏哥光着膀子,手臂上已经起了一溜亮晶晶的水泡,不过他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半仰着头,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顾慎行:“兄弟,这两位同志跟我们有些过节,不关侬的事,还请不要多管闲事!” 瘦高个儿男生唇角扯了扯,那个叫明宇的却上前来:“同志,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刚才我堂哥不小心把面汤泼到他身上,我们已经道了歉了,要我们赔医药费,我们也认!”尛說Φ紋網 “赔?你们赔得起吗?”对方有人开口。 明宇道:“那你们说要怎么办?” “简单!”宏哥出声,“往自己手上泼一碗刚出锅的面汤,并且以后都不再参加高考!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然——” 这要求可就过分了,不让人高考,等于毁了别人一辈子。 瘦高男生嘴唇都在发抖,红着眼圈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宏哥狞笑了一声,“你回去恐怕就见不到你的老娘了!还有,今天在场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说着,甚至拿目光扫了一下田觅。 那充满狼性的凶残目光,跟当初杨狗顺威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田觅再也忍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社会主义国家容不得你们这些败类撒野!” “哟!小同志说得好啊!”宏哥拍了拍巴掌,“咱们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能让这些黑五类分子考大学!坏分子就要拉去批斗、打死!” 田觅以前就最讨厌别人说田成是反动派,如今听到这话,心头的火噌一下就被点燃了。她双手握成拳,指节发白,似乎下一瞬就会冲过去将这个宏哥揍一顿。 瘦高男生却抢先一步叫出来:“我阿爸不是反动派!他是被冤枉的!你们这些畜生!” 宏哥嘲讽道:“老子反动派,儿子是混蛋!侬跟侬阿爸一样!不是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就去勾|搭女知青!侬晓得娟子姐是什么人么?胡乱勾|搭!” 瘦高男生眼里燃烧着怒火:“你是汤爱国的人?你是来陷害我们的!” 宏哥没有否认,只是道:“你们这些反动派家里的小杂种,老子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种田,少出来丢人现眼!还想考大学?门都没有!” 瘦高男生道:“有种让汤爱国来,背后算计人,算什么东西!” 宏哥嗤了一声:“汤哥是什么人,也是你个瘪三想见就能见的?” 田觅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宏哥只是别人派来的狗,起因竟是为了个女人。 这时那宏哥又催:“快点!自废一只手!麻溜地滚出县城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一个淡淡的声音:“要是我不让他走呢?” 顾慎行开口了,宏哥猝然抬起头来,刚才顾慎行一直没有说话,他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同志,还是那句话!不管侬是哪条龙,向来的道理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兄弟好心给你提个醒,汤哥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田觅眼睛微微一眯,冲着饭店里缩在打饭隔板后面看热闹的员工道:“都愣着干什么?想他们砸了你们的饭店啊?还不去派出所报案!” 饭店里的几个人听了她的话,顿时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惧怕、有无奈、也有不屑。 “去啊!你们傻了吧?”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道:“小同志,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吧!” 田觅哼了一声,就听见顾慎行道:“囡囡,你去报警!就说有人耍流氓,扰乱公共秩序!” “好!我知道!”田觅应了一声快步就往门外跑去。 宏哥竟然没有阻止她,只是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冲顾慎行道:“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还要报案!等会儿有你受的!” 顾慎行道:“怎么?派出所所长是你老子?” 这时明宇站出来道:“同志,你们的好意我们领了,你还是走吧!不要为我们惹上事!汤爱国的阿爸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官大着呢!” 顾慎行摇头:“没关系,咱们社会主义国家,多大的官,那也是人民的公仆!是要为人民服务的!” 明宇劝道:“同志,你太天真了,你快些走吧!这是我们跟他们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瘦高青年也站过来:“同志,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大恩大德以后做牛做马再报!今天的事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你还是快走吧!” 然后他又对明宇道:“你也回去,你们都回去,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自己担着!” 顾慎行不看他们,而是向宏哥道:“要是我今天非管不可呢?” “哼!”宏哥冷笑,“那要看看你身上的骨头有几斤几两!”他目光一扫,“兄弟们,给老子关起门来,好好给他松快松快!教教他怎么做人!” 顾慎行站着没动,目光微凉。 “关门打狗,我很喜欢!” 那几个人立刻将顾慎行团团围住,一个个拎着条凳、椅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宏哥站在一旁:“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小子,宏哥给你们兜着!” 大门关上,饭店里光线昏暗,员工们都缩在后厨不敢出来,偌大的大堂里只听见凳子舞动带起的呼呼风声,还有学子们惊呼的一声声“小心”。 顾慎行仍旧站在原地,凳子砸过来,他像没看见一样,随手一错就直接夺了下来,往地上一放,人也跟着坐了上去。 手上不知道怎么动作的,那拿凳子砸他的人就摔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叫。 跟着几张凳子齐齐砸过来,他一闪身竟然到了他们后面,揪住两人的衣领用力掼在地上。 “啊、啊——”惨叫声次第响起。 没几下,几个青年就全部躺在了地上,只剩宏哥一个人站着了。 第73章 要你好看 宏哥站在那里,眼中完全是不可置信。这些人跟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向来在这个小县城里是横着走的,就算上来二三十个人也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竟然,一个照面……就都趴下了? 谁能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他指着顾慎行的手一直在发抖,嘴里却咬牙切齿地放狠话,“小子,侬死定了!看汤哥不要你好看!” 顾慎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对四周地上哀嚎的人视若不见。 那群学子刚才都帮着喝彩,这会儿却都没有声音了,不过他们不管男女,全都一脸崇拜地看着顾慎行。 “这位同志今天要摊上事了,汤爱国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可怎么办?”明宇比瘦高男生考虑事情全面些,这时跟他小声商量着。 瘦高男生脸都白了,颤声道:“他……他这么厉害,不会、不会有事的吧?” 明宇摇摇头:“难说……”他小声嘀咕,“侬又不是不晓得,汤爱国是个什么人!” 瘦高男生哆嗦了一下,突然硬气地握拳:“侬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他的,就算拼着不考,也不能让别人给我背锅!” 明宇皱眉急道:“侬不考?侬不考伯娘怎么办?她只有侬一个儿子,赚点工分供你上学容易吗?” “我……我……”瘦高男生说不出话来了。 顾慎行下手很有分寸,这些人虽然摔出去了,但是摔得不重,很快就互相搀扶着爬起来了。 他们全都捂着胳膊揉着腿,簇拥在宏哥身边。 宏哥指着顾慎行:“小子,有本事别跑!等会儿再跟我们练练!” 顾慎行抬起丹凤眼,一脸平静无波:“我不跑,想跑的是你吧?” 被顾慎行道破,宏哥身子一僵,指着他色厉内荏地喊:“小赤佬,侬给我等着!” 撂下狠话,他带着一众小弟们呼啦啦往门口跑去。 “站住!”顾慎行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我许你们走了吗?” “你、你还想怎样?”宏哥转过身来,脸色都变了。 顾慎行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我妹妹去报案了,你们都走了,警察来了抓谁啊?” 宏哥向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给汤哥送个信!” 等那人点头溜了出去,宏哥才直视着顾慎行:“好!老子不走!小子,侬不要后悔!” 顾慎行缓步往他面前走,宏哥立刻不自在地退了两步:“侬要……要做啥?” 顾慎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老子说、说惯了!”宏哥梗着脖子,紧张得胸膛剧烈起伏。 门就在这时候被人拍响了,他顿时一哆嗦,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刚才宏哥的手下溜出去的时候门并没有关严实,外面的人虚拍了几下,便推开门。 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站在门口,后面跟着田觅。 “哥哥,他们欺负你了?”田觅推开堵在门口的人,站到了顾慎行前面,将他护在身后:“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哥哥一个人,要不要脸?” 宏哥:“……” 众青年:“……” 到底谁欺负谁啊? 顾慎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看着这么容易被人欺负么?” “当然不!”田觅仰起头,弯弯的月牙眼里都是崇拜,“可是哥哥再厉害我也担心……” 她嫣粉的嘴唇微微嘟着,带着一点小委屈。顾慎行眼中的冰寒消散了几分,再次摸摸她的头:“乖!” 很巧,这次跟田觅过来出警的竟然是那天去查过花盆事件的两个人,看见宏哥等人,其中一个皱眉道:“怎么又是你们?” “警察同志,这次真的不怪我们,兄弟们一起来吃个饭,结果那小子当头把一碗热汤面泼在我身上,侬看侬看,我这身上烫的……可疼死我了!” 那民警道:“他拿汤面泼你?你们有仇啊?” “鬼才晓得这小子抽的什么风,上来就泼我!”宏哥这会儿收敛了身上的戾气,竟满脸委屈地哼哼着。 田觅看得心里直犯呕。 这时明宇站出来:“警察同志,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光听他的一面之词!” 果然是读书人,说话有文化多了。 民警示意他:“那你说说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察同志,我叫江明宇,这是我堂哥江文枫。”他指着瘦高男生,话说得十分有条理。 “我们是准备参加明天的高考的,来这里吃饭,我堂哥刚打了个面条,他就迎面撞上来……” 民警:“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江明宇:“对,我堂哥端着面条往座位走,他自己撞上来的?” 宏哥:“胡说!分明是这小子没长眼睛!” 江明宇道:“我们已经向他道过歉了,也可以陪他去医院,给他赔偿!可他突然打人,把我堂哥踹倒,面条都翻在身上,我堂哥也被烫坏了。” 随着江明宇的诉说,民警的目光在江文枫身上扫了扫,又落在宏哥身上:“为什么打人?” “当然是他们故意烫我,不道歉啊!” 江文枫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突:“瞎讲!我们道了歉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我们可以作证!” 宏哥哼了一声:“你们一伙儿的,当然是互相包庇!” 田觅站出来:“我们也可以作证,是他们先动的手!”她指着宏哥,“他非要废掉江文枫一只手,让他滚回去,不准他高考!我哥哥劝了一句,他们就对我哥哥动手了。” 两个民警交换了一个眼神:“走!跟我们回派出所去!” 他们又对田觅和顾慎行道:“麻烦两位配合一下,跟我们回去录个口供!” 顾慎行点头,正要说话,外面又呼啦啦来了一群人。人群中间分开一条道,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青年走出来。 “哼,等着吧!一会儿有你好看的!”宏哥突然低声冲顾慎行说了一句。 田觅担心地看了顾慎行一眼,她突然有些后悔,让哥哥管这个闲事。可是那个江文枫的出身和她何其相似,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欺负,失去了高考的资格。 第74章 是条龙也得盘着 顾慎行抬手摸摸她的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抬起头来,目视着刚进来的这个人。 田觅也抬头打量着他。这人个子挺高,都快赶上顾慎行了。国字脸,皮肤很白,略胖,衬衫熨烫得很平整,裤子也熨出了裤缝,穿在身上,很是挺括。 她估摸着这就是汤爱国了,果然就看见宏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躬身道:“汤哥,您来了?” 汤爱国嗯了一声,问:“怎么回事?怎么连所里的同志都惊动了?” 宏哥道:“汤哥,今天这事还真不怪我们,纯粹是这小子生事,故意把面汤往我身上泼!侬看,这一溜泡,可疼死我了!”、 汤爱国哼了一声:“烫成这样侬还不去医院,留着这些泡好回家过年吗?” “汤哥,哪是我不想去看啊,分明是这小子……”他话说了一半,顾慎行冷厉的眼风便扫过来:“编!继续编!” 宏哥莫名就打了个哆嗦,住了口。 他也不看汤爱国了,径直向两个民警道:“民警同志,不是要去派出所吗?还要不要我们配合了?不要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要的要的,还请你们配合一下。”民警说完了冲汤爱国一笑:“汤科长怎么来了?” 汤爱国道:“不知我这几个兄弟犯了什么事?小张同志,好像他们才是受害人吧?” 民警陪着笑脸:“汤科长,他们到底犯没犯事,要去派出所问了才晓得。” 汤爱国冷了脸:“就在这儿问吧!” 民警一脸为难:“您看这儿也不是说事的地方啊……” 汤爱国哼了一声:“多大点事,还犯得着去派出所?要是我这几个兄弟的不是,我立刻就让他们赔礼道歉,但是——”他看了江文枫一眼,又扫了扫顾慎行,“别人要是想无端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我也不是吃素的!” 田觅撇了撇嘴,这个人年纪不大,官僚的架子倒是摆得蛮大的! 民警的脸色更尴尬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就听见汤爱国又冲宏哥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副要审案的样子。 宏哥摊摊手:“汤哥,刚才的事情我不都说了么?就是他好端端地泼我面汤啊!” “你!”江文枫涨红了脸,指着宏哥,“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你受了汤爱国的指使,无端打人,现在还反咬一口!” 江明宇也道:“民警同志,我们身上还有被他们打的伤呢!”他说着挽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乌青一块,那是刚才护着江文枫的时候被踹的。 宏哥道:“这是侬自己摔的,也赖到我们头上来?” 双方又开始七嘴八舌地争吵起来,顾慎行道:“既然在这里说不清楚,还是到派出所去说吧!” “你又是谁啊?”汤爱国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顾慎行。 宏哥道:“刚才就是这小子,帮着他们打了我们的人!”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看上去是条过江龙!不过,刚才我已经警告过他了,就算是条龙,到了汤哥的地头,也得老老实实盘着!” 汤爱国哼笑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这可是社会主义国家!你们都是国家的好公民!好吧,既然在这里说不清楚,那还是去局子里吧!” 民警尴尬地笑了笑:“汤科长,怎么就要去局子里了?这事到我们派出所就能问清楚!” 汤爱国冷笑:“能问清楚你们早就问清楚了!还用得着等我来?走吧!小张警官!” 被叫做小张的民警摸摸鼻子,有些无奈,看着顾慎行道:“首长,您看……” “手掌?”汤爱国嗤笑一声,“我还脚掌呢!”他看了姓张的民警一眼,“没你们的事了,回吧!” 张民警为难地看了顾慎行一眼。顾慎行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回去吧!” 人家民警还要在这里混口饭吃呢,他也不能太为难人家。 张民警忽然道:“不,我们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县城不大,一行人很快到了公安局。这个时候公安局仍旧灯火通明,值班的警员还在忙碌着。 有人看见汤爱国进来,站起来打招呼:“哟,汤科来了?汤局刚刚跟王局一起走了。” “哦,不妨事,这些人闹事,让人带到审讯室审一审!”他说着指了指顾慎行等人。 顾慎行停下脚步,将田觅护在身后,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气:“什么叫审一审?我们只是来就刚才的流氓聚众闹事做个见证,配合调查的!” 他说着看了那值班的女警员一眼:“同志,我要求打个电话!” 女警员的目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脸都红了,下意识就想答应,不过在答应之前她还是看了一眼汤爱国。 顾慎行道:“怎么?证人连电话都不能打么?”尛說Φ紋網 后面张民警和同事走上前来,为他作证:“这位同志确实是来配合调查的!” “好吧,你可以打电话。” “谢谢!”顾慎行很有教养地道谢。 女警员的脸更红了:“这边请!” 顾慎行打电话的时候她一直站在旁边,不过全程就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刚刚遇到点麻烦,今晚恐怕是要爽约了……啊,不不,不用不用,不用麻烦!” 他很快打完了电话出来,就见汤爱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走近,以极低的声音道:“小子,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找谁来也没用!” 顾慎行眼皮子也没抬:“好,我等着!” 他整了整衣襟,从顾慎行身边离开,对过来带人去录口供的民警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民警冲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会意了。 汤爱国笑了笑,自顾自地到休息区坐下来,跟刚才的那位女警员搭讪。 他一早就跟这里的民警通过气了,不用处罚,不用赔偿,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将他们关在这里关上二十四个小时,他们就什么都完了! “等等!”顾慎行的声音响起来,“我们不是嫌疑犯,为什么带我们去审讯室?” “同志,这是例行问话。” “那就在这儿问吧!”顾慎行站着没动,也拉着田觅没让她走。 第75章 出个难题难死你 最后因为顾慎行的坚持,民警没有办法,就在一间办公室给他们做笔录。 做完笔录,已经是七点多了。当然,初夏时节,晚上七点多太阳还才下山不久,外面还亮得很。 田觅看了看公安局大厅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有些担忧地道:“哥哥,万一江文枫和江明宇出不来可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被拘留?” 不管会不会被拘留,警察想把他们扣在这里调查还是很容易的,只要错过明天的高考就行了。 田觅能想到的问题,顾慎行早就想到了,他低声道:“你先回去,今天早点睡,明天好好考试。我保证明天早上一定准时让他们出现在考场上。” “哥哥……真的可以吗?”田觅的眼中有期待,有担忧,也有对顾慎行的崇拜。 “相信我!” 顾慎行的回答让她放下心来,重重点头。 “哥,侬怎么还没回去啊?”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田觅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快步往汤爱国面前走去。 “怎么了?我有点事,侬怎么找过来了?” 少女笑吟吟地道:“我刚刚去侬单位了,没找到侬,就想着到阿爸这边来看看,果然侬在这儿!” 汤爱国皱了皱眉:“怎么了?有事吗?” “早上阿爸没跟侬讲啊,今天王局要请个贵客吃饭,请了姆妈掌勺,阿爸叫我们都去,见见那位贵客。” 汤爱国兴致缺缺,完全赶不上他整治江文枫这个情敌来得痛快:“什么样的贵客,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 少女甜甜一笑:“我也不晓得呢!听阿爸说,好像是部队里一个大人物,很重要!侬晓得,姆妈的手艺,饭店里的大厨都赶不上她。” 汤爱国很不以为然,啧啧两声不再说话了。 这时少女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猝然转过头来,直视着顾慎行和田觅——呃,主要是直视着顾慎行。 接着她脸上就泛起一团粉红,悄咪咪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汤爱国:“哥,那是谁啊?” “怎么了?”汤爱国的目光也看过来,不过他的目光里带着更多的敌意。 “哎呀,侬告诉我他是谁就行了!” 汤爱国道:“我也不认识,一个多管闲事的小子,侬问他做什么?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还冲她眨眨眼。 少女的脸色就更加红了,跺了跺脚:“哎呀,侬瞎讲啥啊!” 汤爱国哈哈一笑:“等着!回头哥帮侬去问问!不过——” 他话没说完,少女已经笑逐颜开,红着脸道:“谢谢哥哥!” 汤爱国道:“爱琴啊,侬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小子是个刺头,不好对付。” 汤爱琴睨了他一眼:“对付啥啊?又不是政治敌人!还不许人家有点脾气了?”她看着顾慎行的方向,“再说了,没点脾气的我还真看不上!嘻嘻,就算他是个刺头,我也要化百炼钢为绕指柔!” “哈哈哈哈!侬高兴就好!”汤爱国拉了她一把,“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小子叫啥,也好找人不是?” 汤爱琴连连点头,一副害羞又雀跃的样子。 顾慎行此时已经带着田觅走出了公安局。虽然天时尚早,小县城的晚上却没有多少店开门,只是偶尔几家小店铺里透出灯光来。 街道上,只有清冷的路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等他们回到屋子,韩金凤竟然真的在门口等他们。看见顾慎行,韩金凤激动得脸都红了,眉目含情,话却是对田觅说的:“囡囡,你们到哪里去了?我都等了有两个多小时了。” 田觅跟顾慎行对视了一眼,冲韩金凤诧异道:“你等我们做什么?” “咦,不是说好了来给侬补习吗?”韩金凤的表情比他们还惊讶,仿佛是在控诉他们爽约。 田觅冷了脸:“我说了不用了,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用!今天晚了,我要洗澡睡觉了!” “这……”韩金凤顿时表情讪讪地愣在那里,就在田觅要越过她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又打起精神来,一把拉住田觅:“囡囡,侬这里可以洗澡啊?哎呀,真是太好了!我那个房子厕所都是公用的,只能打点水在屋里擦洗一下,没办法洗澡,你不介意我到你这里来洗澡吧?” 田觅:“……” 她很介意!很介意好不好! “韩金凤,我哥哥在呢!恐怕不方便!侬还是不要来吧!” 田觅几次想开门,奈何韩金凤堵在门口,而站在她身后的顾慎行脸色越来越黑。 韩金凤锲而不舍:“我就洗个澡,不做其他什么事……” 就洗个澡?你还想做什么?! 田觅原本今天就因为江文枫、江明宇的事情不高兴,现在韩金凤又凑上来烦,她心头的火顿时噌噌地往上冒,一把甩开韩金凤的手:“韩金凤,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吧?你能不能要点脸皮?” “我怎么不要脸皮了?田觅,侬给我把话说清楚!”她嗓门大,引得左邻右舍又都探出头来。 因为有先前的事,他们再也不敢胡乱往田觅这里挤了,都在自家门口探头往这边看。 田觅觉得自己碰见韩金凤,真是碰见了灾星,三天两头被人围观,丢死人了! “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田觅的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 韩金凤的耐心似乎也用完了:“田觅,我好心好意来给侬补习功课,侬就这样对我?” 田觅忽而一笑:“侬说要来给我补习功课?刚好,我这里有个难题,我想不出来,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的吧?” “嗯?什么题,侬说来听听!” 田觅的态度瞬间转变,韩金凤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瞬突然回过头看了看探头出来的邻居。 一定是田觅怕别人说,才改变了态度。 田觅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提高了声音道:“一天,三个人去店里投宿,一晚30块。三人每人出了10块交给了老板。老板说今天优惠,只要25块就够了,退回了5块,让服务员还给他们。” “服务员偷偷藏起了2块,然后把剩下的3块分给了三个人,每人分到1块。这样,一开始每人出了10块,又退回了1块,就是一人出了9块,三个人一共花了27块,加上服务生藏起来的2块,一共29块。可是他们明明一开始拿出了30块,还有1块去哪里了?” 田觅看着韩金凤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纠结,心中不由大为畅快:看我难不死你! 第76章 你也配来高考(求首订+1) 田觅的声音清清甜甜的,又带着一点软糯。她出题的时候唇角含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瞬时吸引了很多人,等她念完,周围竟然鸦雀无声,全都陷入了思考。 “侬、侬再说一遍,我记下来,刚才没听清。”韩金凤看着田觅道。 田觅又说了一遍,然后对韩金凤说:“侬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明天考试会考呢!” “哎……我……” 田觅回眸冲她一笑:“怎么?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好,我回去想想……”韩金凤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还想说洗澡的事。 田觅不等她开口,一把将顾慎行拽了进去,冲她摆摆手:“不早了,侬好好想啊,我先睡了!” 韩金凤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些数字,哪里还能接得上先前的话题? 田觅已经在她愣神的空档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她开心地转了个圈,端起桌上的凉茶,先给顾慎行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咕嘟咕嘟喝起来。 顾慎行见她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不禁勾了勾唇角:“你怎么想出的这么刁钻的题?” 这个年代,真正有学识的人都被打成了臭老九,而他们周围住的都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人,所以刚才竟然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田觅道:“她不是自诩才学高吗?还要给我辅导!好啊,我就让她辅导!”说罢,她眨眨眼睛,“哥哥一定知道答案了吧?” 顾慎行道:“不过是偷换了概念,稍微有点脑子的一下就能看出来了。” 田觅立刻星星眼崇拜:“哥哥好聪明!” 顾慎行喝了口水:“你也不怕她反应过来!” “放心吧!”田觅笑得自信而狡黠,“她解出来了,我还有更难的等着她!解出来一题,我就给她十题!难不死她!” “淘气!”顾慎行不自觉地弯了唇角,目光落在田觅身上,又软又暖。 …… 次日一早,田觅竟然在一中门口碰到了江文枫和江明宇,不知道顾慎行用了什么办法把他们捞出来的。 她只知道昨天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的门响,猝然惊醒,但是想着不让哥哥担心,又躺下去睡。 其实这些天田觅一直睡得不好,她睡眠浅,又常想着梁老师被抓走的事,虽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睡梦中还是会经常梦见那个鲜血淋漓的夜晚。 会梦见姓张的向梁老师砸下去的铁锤,会梦见姆妈,梦见太婆…… 不过人总得向前看,眼下要先应付高考,等考完试再想这些事情不迟。 顾慎行送她到校门口,就不能进去了,冲她摆摆手:“准考证拿好了,我先回去了,中午来接你。” 田觅笑:“就这几步路,我又不是小孩子。” 考场是昨天就找好的,所以田觅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将准考证放在桌子左上角,拿出钢笔、铅笔、橡皮、小刀…… “咦,你怎么也在这儿?” 准备文具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田觅抬起头来,见昨天晚上碰见的那个汤爱琴正站在她桌旁。 “遇见你真是巧啊,我们昨天在公安局见过,你还记得吗?”汤爱琴笑得甜美,不过眼中却满是轻蔑,就像跟田觅说话是给了她多大恩赐似的。 田觅看了她片刻,移开目光:“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吧?”她说的是标准普通话,这些天跟顾慎行在一起,学了点他的京韵,很是好听。 “装什么呀?”汤爱琴唇角浮现出冷笑,“我昨天特意在公安局看过你的口供,你叫田觅不是吗?”、 她声音大,满教室的考生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带着探究和猜测。 一般人不会到公安局去录口供的,除非犯了事。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从猜测变成了鄙视,甚至有些人还冲田觅吐口水:“什么东西?也配来参加高考?” 田觅的脸顿时涨红了,被气的。 这人神经病吧?她昨天去公安局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田觅眼睛微微一眯,开口道:“我昨天去公安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再说了,你昨天也去了公安局啊!” “切,乡下来的土包子吧?”汤爱琴后面的一个女生开口,“你还不晓得吧?爱琴阿爸是公安局的副局长!爱琴去公安局就跟去自己家一样!能跟你一样吗?你们这些人只有犯了事才去,人家爱琴可不是!你跟人家比,多大脸啊!” 周围的目光落在汤爱琴身上,说不出的艳羡;再看田觅,就更加鄙夷。 那个女生还不肯罢休,指着田觅骂,就像田觅跟她有杀父之仇一样。 “像你这样品行低下的人,就该被取消高考资格!你等着,今天考完我就去教育局举报你!再让爱琴叫她阿爸把你抓起来!” 田觅目光泛着凉意,唇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哦?教育局是你家开的?或者公安局是汤爱琴家开的?” “你!”那女生原本看田觅不做声,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不到她会这样不动声色地反击,顿时气得脸色通红,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我什么?”田觅唇角仍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我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去跟个陌生人吵架!你这么有能耐,不如我们比比啊,在考试上赢了我啊!” “你、你!就你这个样子,你也考不好!哼!社会主义的大学不会收你这样的渣滓!” 田觅挑衅地笑了笑:“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考不好,不敢跟我比?” 站在一旁的汤爱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那女生比她更快,张口就道:“比就比!我怕你啊!告诉你!我张春燕可不是被吓大的!” 田觅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那好,我们白纸黑字写下来,等会儿叫老师在学校里念一念,好让大家都做个见证!” 就在这时,韩金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田觅,侬一天学也没上过,跟别人乱打什么赌啊!侬哥哥晓得伐?” 一天学也没上过?难道刚才的镇定,还要跟人打赌,都是装出来的? 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 第77章 打赌,敢不敢(求首订+2) 听到这话,张春燕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好好!我跟侬赌!就赌我们俩谁要是有一门课不及格,谁就不能上大学!哪怕考上了也不能上!” “不不不!”田觅摇摇头,“我们两个赌,跟及格不及格有什么关系?我们谁的分数低,谁就不上大学好了,并且——”她顿了一下,目光灼灼,直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永生不得参加高考!敢不敢赌?” “田觅你疯了!”韩金凤冲过来,一把拉住她,“侬怎么能打这个赌?就算今年考不上,明年、后年也总可以再考啊!什么永生不参加高考?快别胡说!” 田觅转头看着她:“韩金凤,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韩金凤看了看表,义正辞严地道:“侬还小!将来有得后悔的!”又苦口婆心地劝,“听话!先不要这么草率地做出决定,这件事要跟侬哥哥商量了再说!” 田觅看了她一瞬,见她反复就这么几句话,笑了笑,满不在乎地道:“就算是我哥哥来,今天这个赌,只要这位张春燕同学敢打!我也奉陪!” 他们是提前进考场的,这时候监考老师还没有来。他们这里的新鲜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很多人到这里来看,其中就有江文枫和江明宇。 他们倒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只不过因为昨天顾慎行救了他们,他们知道田觅是他妹妹。又是因为昨天的事才跟人打了这样大的赌,所以过来劝一劝。 “田觅同学,昨天的事是我们连累你了,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犯不着跟这样的人计较。” “是啊,田觅同学,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毁了自己的一生啊!不值当!”江明宇红着脸,恳切地劝,“侬要是这样,我们会于心不安的……” 田觅似乎把他们的话听进去了,思考了片刻,点点头:“那好吧……” 她话没说完,张春燕就嗤笑起来:“怂货!早晓得这么怂,还放什么大话!”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跟着道:“早晓得这么没意思还不如多看两页书呢!真是!还巴巴地跑过来!” “就是啊!这样的人就算以后上了大学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在乡下种田的好,省得出去祸害人!” “啧啧,长得好看啊,说不定还能勾搭一个城里的小市民,混个供应户呢!” “那又有什么用?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个子这么矮,能做什么!怎么会有人喜欢?” 那边汤爱琴也拉着张春燕劝:“燕子啊,其实我就是想找她说句话……” “她是什么东西?也配让你找她说话?” 汤爱琴:“……” 她很想说她之所以想跟田觅说话,是因为田觅有个俊美的哥哥,可是这话要是私下里,她早就跟张春燕分享了,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当着田觅的面,她怎么说得出口自己觊觎人家哥哥? 心中揣着一个甜蜜的秘密,却又不能与人分享,她心里就十分痒痒,忍不住透露一点:“昨天我是在公安局看到了她跟她哥哥去给人作证,其实并不是犯了什么事……” 张春燕哼了一声:“侬还帮她说话,侬到底是哪边的?!” 汤爱琴嘻嘻笑:“燕子啊,我晓得侬成绩好,但是这样欺负人是不是有点……万一她哥哥晓得了,那还不得……” “她哥哥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 “那倒不是,不过,他那个人吧……”说起顾慎行,虽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却露出一股悠然神往,脸上都是迷醉的神情。 张春燕盯着她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醒悟过来:“侬……侬不会是看上她哥哥了吧?” “嘘——小声点!”被张春燕道破,汤爱琴脸上通红,又闪现着兴奋的光,突然紧张起来。 “怕什么?”张春燕也压低了声音,分享着属于她们两人的小秘密,“侬要是真的看上了她哥哥,拿捏住妹妹不是更好吗?” “嗯?侬有什么好主意?”汤爱琴激动的心脏怦怦跳。 张春燕俯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不是真的要她一辈子不参加高考,但是只要她输了就没脸参加高考了,到时候侬再从中斡旋,跟她化敌为友,这样她哥哥不得承你的情?” “哎呀!侬真是聪明!不愧是班里的第一名!” 张春燕拍拍她的手:“放心吧!这件事我肯定给侬办妥了!不过,侬要怎么谢我?” “我表哥要从上海回来了,我让他给侬带条丝巾,苏绣的!” 张春燕唇角噙着笑:“说好了啊,我喜欢牡丹。” “没问题,我让表哥亲自送给你!”汤爱琴冲她眨眨眼,张春燕的脸就红了。 …… “到底比不比啊?”两个人咕哝完了,张春燕转过头来,就换了一副脸色,鄙夷地看着田觅。 “比,当然比!”田觅像是鼓起勇气才站起来,说话都带着磕巴。 “田觅同学!” “田觅……” 江文枫、江明宇和韩金凤一起制止她。 田觅冲他们摊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啊!比就比吧,反正我也不一定会输,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呢,是不是?” “还是不要比了吧,田觅,燕子这边我帮你说!”汤爱琴站出来,“侬可能不晓得,燕子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在一中都是能排到前三名的,侬还是不要跟她比了。” 田觅尚且没有什么表示,韩金凤听了这话便先叫出来:“天哪!田觅,侬这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田觅叹口气:“没办法了,就算鸡蛋碰石头也要碰一碰!写赌约吧!” 田觅向来是别人不来惹她,她也不会去主动挑事,但是别人要来找不自在,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有人上赶着要来跟她打赌,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想欺负人啊!可是总不能平白被人羞辱吧? 张春燕拿了纸笔来:“要怎么写?” “侬不是班里第一名吗?赌约都不会写?就写张春燕、田觅二人打赌,谁高考成绩不如对方,就不能上大学,并且终生不能再参加高考!” 张春燕是一中的优秀学生,家境又好,根本不把田觅这样的乡下人放在眼里,唰唰就写好了赌约,跟田觅两个人签了字、按了手印。 田觅道:“等会儿要通告全校的!” 张春燕哼了一声:“侬放心,不止通告全校,等考完了,我就拿到公安局和教育局去备档!” 这时,监考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用考试了吗?” 第78章 贵客贵客(求首订+3) 第一场考语文,虽然题目在田觅看来很简单,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三遍才交卷。 作文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写成议论文,比后世那些题简单多了。 田觅准备了好几年,读书多,记性又好。甚至看过历年的满分作文,远见卓识,目光长远,哪里是刚接触高考的人可以比的? 所以一篇文章写得不但文采斐然,而且观点新颖鲜明,就算拿到梁老师那个时代,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篇锦绣文章。 她交卷的时候,考室里的其他同学还在埋头做题,她瞄了一眼,张春燕作文才写到一半。 见田觅看她,忙扑上去掩住考卷,似乎生怕田觅抄了她的。 田觅冲她勾唇笑了笑,姿态潇洒地走上讲台,交了考卷。 出了校门,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站着的顾慎行。 他站在校门口的石狮子旁,容貌英俊、身姿笔挺、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以至于在这样拥挤的学校门口,他的周围生生空出了一米直径的地方。 “哎,同学,考完了吗?” “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啊?看见我儿子了吗?” “怎么样怎么样?题目难不难啊?” …… 没等田觅走到顾慎行面前,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都热情地围上来。 田觅冲他们笑了笑:“不难不难,题目可简单了,侬儿子一定能考出好成绩的!” “真的吗真的吗?那太好了!老天保佑!”那大妈双手合十,诚意十足。 旁边的人泼冷水:“有什么好的?题目简单,你儿子会的人家也会,大家都考得差不多,显示不出水平来!” 大妈一哆嗦,又想拉着田觅详细询问,人群里吵吵嚷嚷的,田觅皱了皱眉。 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横在她面前,将她和人群隔开。然后,田觅就撞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哥哥……”她高兴起来。 顾慎行一言不发,拽着她就走。 他步子大,田觅跟在后面一溜小跑:“哥哥,你生气了?”仦說Ф忟網 顾慎行突然停下脚步:“中午想吃什么?” 咦?怎么就问这个了?田觅有些发愣。 “下午什么时候考试?”顾慎行又问她。 “两点。” “哦,昨天有个人约了我吃饭,我怕影响你,你中午没什么事就跟我一起去吧。” “好!”田觅点头,“哥哥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顾慎行摇头:“不认识,不过那个人跟我的老首长有些关系,知道我在这里,就说一起吃个饭。” “哦哦,那你带我去没关系吗?会不会惹人家不高兴?” 顾慎行看着她:“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去了,我陪你吃饭。” 田觅立刻道:“不要,有免费的饭为什么不吃?” “好,那我们一起去!”他带着田觅往路旁的公用电话亭走去,打了个电话就在路旁等车。 “哥哥,你怎么不问我考得好不好?”田觅仰头看他。 “嗯?你难道会考得不好吗?”顾慎行反问。 “你怎么就肯定我会考得好?人家从来没进过学校,第一次进考场啊!” 顾慎行从她眼里看出笑意,也跟着笑起来:“你要是考得不好,你会提前交卷?你早上是考的语文,又不是别的,就算不会也不至于空着考卷出来吧?” “哥哥真聪明,都骗不到你!”她嘟了嘟嘴,又抬手遮挡阳光。 出了梅,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顾慎行拉着她站到电话亭的阴影里,问她:“热不热?” “还好。” 兄妹俩说话的功夫,车就来了,特别有派头的红旗轿车。虽然赶不上叶展开的那个军用吉普威武,却威严、高端。 田觅看了顾慎行一眼,第一次坐这样的车,还真有点紧张,生怕自己脚上沾了泥,把人家车蹭脏了。 “没事,不用紧张,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顾慎行看她一眼,拉开车门让她上车,自己也跟着坐上去。 开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微胖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想跟他们寒暄:“田首长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 顾慎行没有说话,那男人又道:“我叫小郑,我们王局说了,田首长要用车,吩咐一声就行了。” 顾慎行目光凉凉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谢谢,不用!” 车里像是突然下降了几度,司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就见顾慎行目光冰冷,他后背顿时一凉,闭上了嘴巴。 道路宽阔,车子开得很快。 请客吃饭的地方在城南,居然是王局的家里。 王局,王局…… 这个称呼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一个单元两户的筒子楼。小郑去停车,田觅和顾慎行站在楼下等,这时看见一对男女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来。 田觅眼尖,一眼就认出骑车的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汤爱国,而坐在他后座上的自然就是他妹妹汤爱琴。 真是冤家路窄!难道他们家也住这里? 田觅突然想起来王局这个称呼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了,昨天听汤爱琴说过,王局要请客,请她姆妈烧饭! 而他们的阿爸是汤副局,房子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这时两人骑车到了楼下,汤爱琴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侬都不晓得,那个田觅可笑死人了,居然去跟燕子打赌,说分数考得低的人不能念大学,还永生都不能参加高考……”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转过身来的田觅:“田觅,侬怎么在这里?”随即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顾慎行身上,那种惊艳把她整个人都点亮了。 田觅正要回答,就见单元门开了,出来两个人,见到他们迎面就笑:“哎呀,田首长,可把你给盼来了!” 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快步往顾慎行这边走来,伸出双手来跟顾慎行握手。 顾慎行勾了勾唇角:“王局。” 王局激动地握住顾慎行的手:“你也太低调了,幸好杨师长给我透了点风,要不然请都请不到啊!” 王局又转头,笑着介绍给后面跟上来的汤局:“老汤啊,快来快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贵客啊!” 汤局赶紧快步上前:“田首长真是年轻有为啊!王局一早就跟我说了,对田首长赞不绝口,想不到田首长这么年轻!” 第79章 新鲜事(求首订+4)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汤局忽然说道:“我家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今天我也带来了,希望他们能够多向田首长学习学习。” 不成器的汤爱国:“……” 不成器的汤爱琴:“……” 顾慎行目光看向汤爱国:“汤局过谦了,令公子成器得很!” “田首长过奖了,犬子不才!犬子不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啊?是不是这小子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年轻的首长啊? 汤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混成副局长当然不会听不出话音,他的目光有些严厉地扫向汤爱国。 汤爱国一个激灵,谁能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昨天遇见的一个给穷小子打抱不平的,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首长了?尛說Φ紋網 哦,对了,昨天民警小张是叫了首长,当时他还嘲笑人家是脚掌。 想到这里,汤爱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要是阿爸知道了昨天的事,说不定要扒下他一层皮。 站在他旁边的汤爱琴也是一脸懵,不过跟汤爱国想比,她还是比较庆幸的,因为她没有正面得罪他们兄妹。而且此刻,她觉得自己真有眼光,一眼看上的男人竟然这么优秀。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所以这个时候,她忙忙地凑上前去:“阿爸,说来很巧,我跟田首长的妹妹今天在一个考场考试呢!” “哦?真的吗?那可真是有缘了!”汤局呵呵笑。 是啊,可真是有缘!不过,就是这缘分田觅消受不起! 撺掇着他们班上第一名的同学跟她打赌,她今天要是学习差点,一辈子就要这么毁了。 她眼睛微微眯了眯,冲顾慎行撒娇:“哥哥,我有点不舒服……” 王局马上接口:“是饿了吧?你看,我们站在这里说什么?赶紧上去,饭菜都准备好了!” 顾慎行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田觅叹口气:“今天无端被疯狗咬了一口!” 汤爱国和汤爱琴骑自行车来的时候说的话,顾慎行也听见了,他之所以没有问田觅,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机会,这时候听见田觅这样说,不由皱眉:“怎么那么不小心?没伤着吧?” “哎呀,被疯狗咬了?伤到哪里了吗?”王局神色顿时就变了,人家妹妹被狗咬了,他还请了人家来吃饭。 汤局也道:“要不要先去医院?要打狂犬病疫苗的啊!” 田觅一笑:“不碍事,两位局长不用担心,没有咬到,只是碰到衣服,吓了我一跳。”她说的时候瞄了汤爱琴一眼。 “哦,那就好,那就好……” 汤局目光在自己一双儿女身上睃巡,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自己的孩子得罪了这对兄妹,他们刚才分明是话里有话啊! 王局已经道:“快上去快上去!饭菜都要凉了!” 顾慎行道:“无妨,大夏天的,吃点凉的,正好去去火!” …… 菜品很丰富,口味也不错,至少比田觅做出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许多新鲜的菜田觅见都没见过。看来,为了请哥哥吃饭,这个王局是下了血本了。 顾慎行话不多,全程都是王局和汤局两个人在说,但是他偶尔会搭上一句,又不会让人觉得受到了冷落。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给田觅夹菜,田觅只要往哪盘菜多看了一眼,他马上就夹过来了。不过一会儿功夫,田觅碗里就堆成了小山。她腼腆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哥哥是要把我喂成猪啊?” 顾慎行俯在她耳边:“不吃白不吃!” 他说话时热气喷在她颈侧,田觅的耳朵瞬间就红了。她做贼心虚地瞄了桌上人一眼,幸好汤局和王局,聊得正欢。 不过坐在斜对角的汤爱琴,目光始终落在顾慎行身上。 田觅当没看到,埋头苦吃。 汤爱琴看着顾慎行不断给田觅夹菜,而自己哥哥坐在旁边只顾自己吃,没来由地一阵恼火,用手肘拱了拱汤爱国:“侬看人家哥哥!” 汤爱国嗯了声,用只有他们俩听见的声音道:“侬要是跟了他,他也能对侬这么好!” 汤爱琴心肝儿一颤,觉得这话真是太动听了。哥哥什么的,都是别人家的人,只有男人才是自己的! 想着有一天,这个英俊的男人也能这样对自己,她骨头都变得酥酥麻麻的了,眉眼带笑,眼风不停扫着顾慎行,怎么看怎么俊朗。 王局和汤局一直给顾慎行介绍家乡的特产,家乡的发展变化。其实改革开放也才这么几年,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很多地方交通不便,连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就算有变化,也是数得着的不多的变化。 不过造桥铺路、筑房建舍,都是政府规划的事情……一桌人说着,就又谈到了治安问题。 王局和汤局当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县城是江南鱼米之乡,物产丰饶,民风淳朴,路不拾遗之类。 顾慎行就呵呵地笑了两声:“说起来,我昨天倒是遇到了一桩新鲜事。” “哦?我们这小县城有什么新鲜事?叫田首长见笑了。”王局立马接过话来。 顾慎行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人聚众闹事,我刚好在一旁吃饭,就去做了个证。咦——”他目光落在汤局身上,“这件事汤局的令郎也是知道的!” 见他目光不善,汤局忽然一个激灵,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汤爱国。 其实昨天晚上顾慎行把田觅送回去之后,很是费了一番事才把江文枫和江明宇等人捞出来。 除了几个女同学,其他人几乎都参与打架了,虽然只是推搡,但是当时人多,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就统统都被扣留下来。 这么多人,就算最后事情说清楚了,要是关押过了高考时间,之前的努力也是白费了。 宏哥那些人咬死了是江文枫故意泼面汤,挑事在先。顾慎行虽然因为劝架被打了,但是他本人没有受伤,反而是那些拿着凳子、椅子打他的被他打趴在地上。 饭店的那些员工又都支支吾吾的,不敢出来作证,这件事就很难讲得清楚。 最后,为了让他们顺利高考,顾慎行动用了一点关系,是市里一个领导打电话给王局,这才把人保出去了。 第80章 加把火(求首订+5) 王局自然不知道昨天那件事跟顾慎行还有关系,只当是帮了市领导一个忙,对他来说根本都不算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候听顾慎行说起来,忙道:“田首长说的是昨天一群学生因为打架斗殴被带到局子里的事?” 顾慎行点头:“本来不碍我的事,也是我多管闲事,这不,害得我妹妹差点耽误了高考。” 他垂下眼帘,神情有些自责,“王局也知道,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要是耽搁了她高考……唉!” 王局呵呵笑:“这不事情都解决了吗?没事的没事的!”到了这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昨天那件事顾慎行参与了,那么后来市领导给他打电话,肯定是顾慎行的意思了。 他不禁又高看了顾慎行一眼,想不到他不但让自己妹妹顺利走进考场,还把那么多穷学生给捞了出来。 王局顿时就竖起了大拇指:“田首长年纪轻轻,高义啊!高义啊!” 顾慎行举了杯:“不敢当王局的夸赞,国家需要人才啊!这些人指不定将来就是某个领域的栋梁,我们国家比西方发达国家落后了几十年,想要赶上去,需要人才啊!” “确实是这样!来!我们为人才干一杯!”王局端起酒杯,跟顾慎行碰了碰,又叫了汤局:“老汤,一起!”wWW.xszWω㈧.йêt “干杯!干杯!”汤局端起酒杯的手都有点发抖,他脸色涨得通红,一脑门子细汗。 王局看了他一眼:“汤局这是喝多了。随意就好,随意!” 汤局打哈哈:“喝多了喝多了,上脸……哈哈,我这人一喝酒就上脸!不过这杯酒还是得干了!”说着一仰脖子。 一杯酒下肚,汤局没有吃菜,而是狠狠地剜了自己儿子一眼。 昨天晚上的事,他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而且还在里面掺了一脚。 汤爱国这个人别看长得人高马大的,却十分小肚鸡肠,要不然,当年青梅竹马的娟子下乡之后跟江文枫有点交情这样的小事他也不会记到现在。 娟子是去年找关系回的城,回城之后两人就订婚了,但是因为娟子奶奶去世了,她是奶奶带大的,下乡之后又一直跟着奶奶生活,婚事就没有办。 但是到了汤爱国眼里,就成了她和江文枫勾勾连连,不想结婚。 前段时间,汤爱国不知怎么知道了江文枫也要参加高考,就找了宏哥这些人。反正宏哥等人平常也是靠汤爱国罩着的,私下里经常有这些来往。 宏哥家里父兄都在食品站卖猪肉,而汤爱国是县卫生局的一个科长,一来二去,宏哥就成了汤爱国的人了。 昨天晚上,汤爱国给汤局打电话,说跟觊觎娟子的人起了冲突。汤局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们这样的人总是十分要脸面的,一个乡下穷小子凭什么觊觎他儿媳妇。 而且,汤爱国还说,那小子叫了一伙人把他的人打了,汤局关心儿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些人,特意交代了局里往重了办。 要不是顾慎行带着田觅走得早,连他们都要被关在里面。 法律规定,警察对被盘问人的留置时间,自带至公安机关之时起,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在特殊情况下,经县级以上公安机关批准,可以延长至四十八小时。 昨天晚上,汤局可是交代了从重处理,因为顾慎行是动了手的,他们兄妹也算是涉案人。要不是他跟着打了电话,市领导让王局亲自出面,今天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要说江文枫、江明宇这些人,就连田觅都没法参加高考了。 田觅当然不知道事情曾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只是看着汤爱国和汤局尴尬,觉得很有意思。 哥哥真好,不动声色就把这两个人收拾了。 田觅心中一动,决定给他们加把火。 “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桩新鲜事,只是怕说了哥哥会凶我,正好王局、汤局在这里,哥哥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不会那么凶……”她吐吐舌头,一副偷偷说哥哥坏话的样子。 顾慎行停了筷子看她:“嗯?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田觅不看他,只向王局道:“我哥哥是不是很凶?王局,您可得帮我!” 王局正愁顾慎行不好接触,见田觅递橄榄枝,连忙笑道:“叫王局多生疏,叫王叔就行了。” 田觅露出甜甜的小酒窝:“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王叔叔,我这里有一张打赌的赌约,原本那个叫张春燕的同学说要交到教育局和公安局的,正巧在这里碰到您了。” 这话说得王局和汤局都好奇起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些不敢相信。两个小女孩打赌,还正式写了赌约,还要到教育局和公安局备案? “哦?你们打了什么赌?” 田觅脸上带着笑,轻描淡写地道:“是这样的,张春燕同学说我是乡下的,没有正式上过学,不配参加高考……我一时气不过,就跟她打了这个赌。” 她并没有把那张写着赌约的纸给顾慎行,而是直接给了王局,一双眼睛却转到了汤爱琴身上,笑了笑:“当时汤同学也在场的,张春燕同学跟她商议了之后才跟我打的这个赌。” “张春燕?是张大秘那个侄女?”汤局皱眉看着自己的女儿。 汤爱琴莫名觉得一股寒意,她脸上堆起甜美的笑:“阿爸,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当不得真的!燕子她这个人平常也蛮好的,就是竞争意识比较强,看见别人比她好,非要比一比。” “咦,汤同学这话说得真奇怪啊!我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张春燕同学呢!她也没有见过我啊,如何知道我成绩好还是不好?再说了,我从来没有上过学啊,也没有在案的成绩啊!” 田觅冲汤爱琴摊摊手:“是张春燕听汤同学说我昨天去过公安局,便觉得我这个人不配参加高考,这才想要跟我立这个赌约,想用这种办法让我跟高考绝缘!汤同学,我没有说错吧?” 她这些天跟顾慎行相处,不自觉地便带了一点他身上的习惯,微微眯着眼的样子跟他很像,给人一种疏离严肃的感觉。 “这……不是这样的……田觅同学,侬误会了……”汤爱琴连连摆手。 田觅正要开口,就听见顾慎行低沉严厉的声音:“你跟人打赌,输了的人一生不能参加高考?” 第81章 通假字晓得伐 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 “哥、哥哥……”田觅怯怯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顾慎行沉着脸,从汤局手里接过那张赌约,抬手就要撕。田觅一下扑上去,顾慎行手一抬,她没够着,直接就扑在他怀里。 “给我!”她嘴巴抿得紧紧的,眼圈都红了。仦說Ф忟網 一桌子的人看着,她也没有离开,直接勾住顾慎行的脖子,攀到他身上去抢。 “坐好!像什么样子!”顾慎行脸色暗沉,眼底像蕴藏了暴风雨。 “你先给我!”田觅眼里有了怒气,继续去够他手上的那张纸,“给我!” 汤局和王局全傻眼了,愣愣地看着他们兄妹。 “哎呀,这是干什么呢?”在厨房忙着的汤太太和王太太端着汤出来,见气氛不对,赶紧向自家男人使眼色,让他们来拦。 他们请人家吃饭,本来是冲着成立武警部队的事,这件事上面已经透了风下来。武装警察是属于警察系统的,但若是能有特种兵过来训练,必将对维持治安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现在正事还没谈,这两兄妹闹起来可怎么好? 王局连忙道:“田首长,田觅还小,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汤局也道:“是啊,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作不得数!那个张春燕瞧不起田觅,我叫她来给田觅道歉,这事儿不作数的!” 汤局这时候心中激动,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这件事他要是办成了,或许田首长就不会计较昨天的事情了。 他想到这里,又瞪了汤爱国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去给张大秘打个电话!” 汤爱国答应了一声,正要起身,汤局忽然道:“哎,我亲自去打!”他不由分说,站起来往书房去了。 王局家里的书房就有电话。张大秘是个工作狂,这个时候准在办公室,所以打电话一定能找到他。 “汤局,等等!”顾慎行忽然叫住他,“不用打了,赌得起,还输不起么?” 他啪的一声,将那张纸拍在桌上:“回去再收拾你!” 田觅一哆嗦,还是把那张纸拿了起来,一边叠好一边小声咕哝:“哥哥也太不信任我了!” 汤家兄妹对视了一眼,他们刚才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这时汤爱琴忍不住道:“今天田觅答题可快了,我的作文才开了个头呢,她都已经交卷了!” “哦?”汤太太笑着看自己女儿,“题目很简单吗?” “哪里啊!”汤爱琴漂亮的脸蛋皱成了苦瓜,“可难死了!特别是那个文言文,居然有那么多词语解释……” 她抱怨着,这时在座的都将目光移到田觅身上,汤爱琴口中这么难的题,田觅竟然提前交卷,那不是实在太会了,就是胡乱写的呗! 突然,汤爱琴叫了一声:“田觅,那个被(bèi)甲是什么意思?” 田觅抬头:“什么被甲?” “就是词语解释的那个被甲啊,是印错了吧?总觉得不对劲……” 田觅淡淡道:“哦,那不是被(bèi)甲,那是被(pī)甲,是指官兵都披戴盔甲的意思。也不是印错了,那是通假字。你们老师没有给你们讲过吗?” 她说完又补充:“那是司马迁的《细柳营》,你以前没看过吗?” 汤爱琴:“……” “天啊!我写错了!”她捂住嘴,满脸的不敢相信。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居无何呢?” “过了一会儿。”田觅将碗里顾慎行给她夹的菜慢慢吃掉,才抬头道,“你还是别问了,免得发现自己错得太多,后面都没有信心考了。” 汤爱琴:“……” 众人:“……” 这个年代,真正的饱学之士都遭到了迫害,在身体和精神上遭受了摧残,现在国家急需要人才,但凡有点学问的都能去学校做老师。 这是这个年代的无奈,也是这一代人的无奈…… 王局吃惊地看着田觅:“哎呀,大侄女好学问啊!这么说来高考不成问题啊!”又哈哈笑着对顾慎行道,“田首长,令妹这样的才学你还担心什么?” 汤局也道:“了不得了不得!我家爱琴在班里成绩也是拔尖的,跟田觅一比,真是……不能比啊!” 顾慎行黑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却听田觅道:“我也只是侥幸遇到一个看过的,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汤爱琴听她这样说,脸色终于好看起来:“我就说嘛!不过,田觅,侬从哪里看到的书?现在书可都难得的很呢!” 他们县城小,图书馆藏书总共不到一万册,还有很多是语录、纲领……当然,那些《史记》啊、《资治通鉴》啊也是有的,不过像汤爱琴这样的小姑娘,平常最关注的不过是衣服、包包、雪花膏,哪里会沉得下心来看那个? 田觅笑了笑:“我哪里有书看啊,我是听我哥哥讲的!刚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这话说得很谦虚,不至于让汤爱琴和汤局太丢面子,同时让汤爱琴放松对她的警惕,好让张春燕继续跟她赌下去。 她相信,今天的事,汤爱琴一定会到张春燕面前去说的。 同时,又完美的解释了她怎么知道的古文,甩锅给顾慎行。 一举三得。 因为下午还要考试,匆匆吃罢了饭,兄妹俩就被小郑送回去了。 离开考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回了家。 “你先休息一会儿,到点了我叫你!”顾慎行给她倒了杯水。 “哥哥,你怎么不问我?”田觅带着讨好的笑。她知道哥哥今天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跟哥哥生分。 顾慎行抬眸看她:“你是故意的吧?” “哥哥真聪明!”田觅坐过去,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拿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像一只小心讨好主人的小狗。 “那个汤爱琴,一看见我就说昨天在公安局见过我,还看过我的口供……周围的考生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杀人犯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顾慎行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她真这么说?” 田觅点头,一脸委屈:“哥哥你先别忙着生气,还有更气人的呢!” “嗯?”顾慎行身上释放出一股冷气。 田觅继续道:“那个张春燕,简直是个神经病,我根本不认识她,她跳上来就要我滚出去,说我不配参加高考!还说要到教育局举报我,取消我的考试资格!”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第82章 没有万一 田觅撇撇嘴:“我像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吗?” 顾慎行眼梢微挑,眼眸里有了一点笑意,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小狐狸!” 田觅摊摊手:“这可怨不得我!是她自己瞧不起我,以为我一天学没有上过就不如她,非要把我一棍子打死!好吧,现在就看看,到底谁打死谁!” 顾慎行看着她:“她怎么知道你一天学没上过?你说的?” 田觅摇头:“我怎么会自曝其短?是韩金凤那个大嘴巴说的!她很好心地来劝我,说我一天学都没上过,怎么是人家的对手,叫我不要鸡蛋碰石头……” “看来你今天憋了一肚子火啊。” 田觅点点头,又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所以,我非要治治她们不可!凭什么没上过学的人就不能参加高考!凭什么她们觉得自己比我强!” 少女柔嫩的脸蛋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贴在他手臂上,顾慎行莫名觉得头皮一麻,他动了动,抽出手臂:“好了!女战士!去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取得好成绩!” 田觅咯咯笑起来:“好,我听哥哥的!一定杀她们个落花流水!” “有把握吗?”顾慎行又有点担心。 尽管田觅什么都不做,让他照顾一辈子,他也有这个能力。但是他还是不希望这么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因为这么一件事给毁了。 “哥哥不信我?”田觅敛了笑容。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啊,万一呢?” 小姑娘不高兴了,撅着嘴巴,头一甩:“没有万一!哼!”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顾慎行摇了摇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 接下来的考试,都如田觅所料,于她来讲一点儿也不难。她做过梁老师题库里那么多题,何惧这些? 现在高考才刚刚开始,国家急需人才,有能力参加高考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个时候卷子根本不难,至少,田觅认为,比梁老师题库里的那些简单多了。 这几天,她考得很轻松。 相比于她的轻松,张春燕就非常吃力了,倒不是觉得卷子真的有多难。她是个学霸,全班的第一名,怎么样也是比普通人觉得轻松的。小說中文網 但是她考试的时候压力非常大,田觅越轻松,她就越紧张,越是担心赌约会输,以至于好几题明明做的是对的,被她再三斟酌、反复修改之后,就错了。 每考一场,张春燕的状态便糟糕一点,尤其是每一场田觅都提前交卷,并且有时候会故意冲着张春燕甜甜一笑。 张春燕恨不得刮花她的脸,可是她不敢,在听汤爱琴说了田觅的背景之后,她就懵了,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圈套里。 “侬讲田觅是不是故意的?”张春燕私下里问汤爱琴。 “应该……不是吧?”汤爱琴也不确定,毕竟这几天她想跟田觅亲近,田觅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每次都踩着点来考场,又提前交卷,弄得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她。 考前她明明跟田觅说了有事情跟她讲,可是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田觅又提前交卷了。 她冲动之下几乎想跟着交卷追出去,她知道这个时候田觅哥哥肯定在外面等她。可是她不敢!她没有田觅那样的水平,来不及把卷子做好,她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拿高考做赌注! 汤爱琴心里一边煎熬着,一边琢磨着让自己阿爸也请顾慎行吃顿饭,就为那天的事情赔礼道歉。 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快就见到田觅和她哥哥了。 小县城里没有娱乐,两个姑娘为了庆祝高考结束,就相约去逛公园了。 公园门口,一个小贩推着自行车,上面绑着一只木箱子。小贩手上拿着一块木板在箱子上敲得梆梆响:“冰棍!冰棍!赤豆冰棍!三分钱一根!奶油冰棍!一毛钱一根!” 偶尔有牵着小孩的妇女去买一根赤豆冰棍。这个年代,冰棍都是小孩子的吃食,大人从来不吃的。一半是为了省钱,一半也是不好意思。 “我们也去买冰棍吧?”张春燕这几天十分焦躁,好不容易考完了,她心里也不舒服,烦躁上火,就想吃根冰棍降降火。 “好,我要奶油的!”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甜蜜的小食,汤爱琴也不例外。 两人往卖冰棍的小贩面前走,就看见另一条巷子里跑出来一个少女,穿着米色碎花连衣裙。裙摆很大,跑动的时候,绿色碎花在裙子上随风飘动,仿佛水中的落叶随波逐流一样。叫人看了心旷神怡。 “老板,两根冰棍,奶油的!”少女明媚的脸上仿佛有光,瓷白的肌肤被热气蒸得浮着一层嫣粉,蜜桃一样。 在她身后,一个男人手揣在裤兜里缓步走来,身姿笔挺、器宇轩昂,姿态说不出的英俊潇洒。 汤爱琴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张春燕抬手拱拱她:“那就是田觅的哥哥?” 汤爱琴眼睛不错,直点头:“怎么样?是不是很俊?” “乖!”张春燕惊叹一声,“真好看!侬眼光真好!” 她眼里不光有艳羡,还有灼热的嫉妒,奈何这个男人是汤爱琴先看上的,她也长得不如汤爱琴这么漂亮,想争也争不过。 汤爱琴并没有注意到她异样的眼神,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慎行。张春燕拱了拱她:“上去说句话啊!说不定他还会请你吃冰棍呢!” 汤爱琴脸颊顿时红了:“真、真的会吗?” 张春燕道:“他自己在那儿吃冰棍,我们两个女孩子,他好意思不买?” “侬讲得对!”汤爱琴兴奋得两眼放光,握紧了张春燕的手,抬步就往顾慎行面前走去。她手心濡湿,仿佛要从张春燕身上汲取力量,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顾慎行似乎感觉身后有人在看他,陡然转过身来,冷厉的目光像是淬了冰,利箭一样落在两人身上。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滞,汤爱琴甚至感觉后背爬上了一层冷汗,寒毛都竖起来了,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张春燕比她还要不堪,生生打了个哆嗦。 好在顾慎行只看了她们一眼,就转过身去了。 这时,田觅已经买好了冰棍,将其中一根递给他,甜甜笑道:“等我以后赚了钱,天天给哥哥买冰棍吃!” 顾慎行的眼神猝然就温柔下来,仿佛刚才那冷得掉冰渣子的眼神是她们的幻觉。 第83章 妹在江边洗茼蒿 公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粉色的花苞一支一支箭一样指着蓝天,荷叶挤挤挨挨、重重叠叠,清风拂过,碧浪翻滚。 荷塘边栽种着垂杨柳。此时,晚风习习,荷花送香,柳条款摆,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三三两两的人在河边散步,小孩子跑跑跳跳,追逐打闹,快活不已。 也有老人饭后出来散步,手里拿着蒲扇,沿着荷塘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田觅摘了一张荷叶拿在手里:“哥哥,我们多摘几张回去做荷叶粥吧!”想了想又道,“嗯,也可以做冬瓜荷叶茶,多饮可以清理肠胃。” “你都是听谁说的?”顾慎行看了她一眼。 “书上看到的!”田觅转过身,将荷叶举在头顶退着走,“书真是个好东西!上面什么都有!” 顾慎行眉梢微挑:“你哪儿来的书?” 田觅不瞒他:“都是梁老师留给我的,梁老师给了我一个百……” 顾慎行沉声打断她:“回去再说!”他的目光落在田觅身后,泛着幽冷。 “怎么了?”田觅将最后一口奶油冰棍咬进嘴里,转过身去,就见汤爱琴和张春燕两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哦不!直勾勾地看着顾慎行。 田觅一挑眉,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张春燕,你准备好兑现诺言了吗?” “什么?”张春燕被顾慎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耀花了眼,原本特别好使的大脑这时候一片空白。 田觅忽然叹了一声:“唉,我说你吧,多好一个姑娘啊,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为什么巴巴地去给人当炮灰呢?侬看,侬就要失去上大学的机会了,并且终生不能再参加高考,但是别人呢?”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瞄了瞄站在张春燕身边的汤爱琴:“你为她赴汤蹈火,你跟大学无缘了,可是她还会继续去上她的大学。你看你本来是班上第一名,考的大学也必然甩她很远,可是现在你就要落到她后面去了。以后她上了大学,你在这个小县城里一辈子,你们俩还会有交集吗?” 她又惋惜地叹了一声:“张春燕啊,纵然你成绩好,可是十个你都不是汤爱琴的对手。” 张春燕被她说得脸色煞白,又气得通红,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吼道:“田觅!侬挑拨离间!” 田觅扬唇冷笑:“是不是挑拨离间你自己难道还不明白吗?侬不是全班第一名吗?就这点脑子,我真怀疑你是怎么烤出来的!” “你!”张春燕气得胸膛急剧起伏。 汤爱琴挽着她的手臂道:“燕子,侬别听她胡说,这辈子我们都是好朋友!我没有姐妹,侬就是我的亲姐姐!” 她眼圈泛红,又盯着田觅:“田觅,我没有得罪过侬吧?侬为什么要这样说?就算……就算……”她没有说出来就算什么,目光却看着顾慎行,眼中的泪珠子摇摇欲坠。 好一副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 田觅转头看顾慎行,见他面色沉郁,像是很不高兴。她连忙道:“哥哥,我不舒服,反胃,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顾慎行看她一眼,然后冷冷地盯着张春燕:“你和田觅的赌约,我会帮你履行的!” 张春燕浑身一激灵,腿都软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就是迈不动腿。 汤爱琴冲着顾慎行的背影喊:“你怎么晓得燕子考不过田觅?” 田觅冲她回眸一笑:“你不信?等着!” 张春燕的脸色更白了。 “燕子,侬还好吧?”汤爱琴倒是想去追呢,可是她刚刚表明了跟张春燕是好朋友,这时张春燕被吓傻了,她也不能撇下她不管啊。 再说,她也真的畏惧顾慎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还是要阿爸和王局出面,想个万全之策才行,顾慎行那样的人中龙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勾搭上的。 …… 田觅和顾慎行走了一段,前面一大片竹林,青翠欲滴。竹叶在晚风下沙沙作响,空气里似乎都浮动着清新的竹叶香味。 “还恶心呢?”顾慎行低头看她一眼。 田觅哼声:“看见她们就不舒服,一个嘴|贱,一个爱装!” “别生气了,不相干的人管他做什么!明天叶展就来了,我让他给你带了些小玩意。” “谢谢哥哥!”田觅仰起头,终于高兴起来,她随手摘了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起来。 她吹的是一支后世的民谣小调,以前听梁学征常吹,就跟着学会了。 曲调悠扬婉转,很是好听。 顾慎行静静听了一会儿,问:“你吹的是什么歌?这么好听!” 田觅就丢了竹叶,脸色微微发红:“我唱给你听,你别取笑我!” “怎么会?”顾慎行说这句话,眼中已经有了一点笑意,但是他不敢笑,生怕田觅羞恼不唱了。 田觅没有看他,甜甜糯糯的声音就响起来。 “妹在江边洗茼蒿哎,茼蒿叶子趁水漂哎,那天哥喝了江中水,害得我得了相思痨……不闻帘外丝弦响啊,但见镜里人初妆,半朵梅花落眉间,半是为美半为郎……” 这是一首男女之间传情达意的情歌,在这个运动刚刚结束不久、举国上下流行红歌的年代,这样的歌是会被人不耻的。 但是田觅唱起这首歌,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在里面,她想起了梁学征。那个传了她毕生学识的人,他被人敲碎了手臂和大腿上的骨头带走了。 这个时候,她能够安然站在这里唱歌,都是得他庇佑,但是他却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苦呢。 田觅忽然眼圈发红,眼泪就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怎么了?” 她唱的极有感情,顾慎行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唱过歌,也听得入了神。这时见她流泪,心中竟出现了一丝从不曾有的慌乱,没有多想就抬手拂在她脸上。 “我想起了梁老师,他不知道在哪儿呢!”她放低了声音,“他们带走他的时候,他的手臂和腿都被打断了,伤得很重。” “放心吧,一定能找到他的!相信我!” 不谈矿脉图,就单是那把军刺,就值得猎鹰特战队动用一切手段去找梁学征了,那是至少超过这个时代上百年的科学技术。 “嗯!”田觅用力点头。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是一片假山,里面有可供人寻幽觅胜的曲径、山洞。 田觅没有来过,就想要去看看,走了一段,忽然听到假山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第84章 哥哥要走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猫叫又不是猫叫,仿佛是人痛苦到了极处的低吟,又像是快乐到了极点得不到发泄的压抑声音。 总之,包含了太多情绪,听得人心肝儿都打颤了,头皮直发麻。wWW.xszWω㈧.йêt 田觅走在前面,莫名就紧张了起来,猛然回身抓住了顾慎行的手臂,低声道:“什么声音?” 她被人绑架过,这时候听见这样压抑的声音,寒毛都竖了起来:“不会……不会是有人犯罪吧?” 顾慎行也听见了,他后背一僵,一把将田觅的耳朵捂住:“你想多了,这光天化日的,哪有人敢犯罪?是野猫打架!” “野猫打架?怎么会是这种声音啊?”她被顾慎行捂住耳朵,说话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地大了一点。 里面大约是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声音顿时就停了。 “我们走吧!”顾慎行莫名觉得烦躁,拉了田觅一把。 “哥哥,还是……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有人犯罪呢?那我们不成了见死不救了吗?” 山洞里光线幽暗,她直视着他,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眼中有担忧又有恐惧。 顾慎行喉头发紧,一颗心竟然怦怦直跳起来。他别开脸,突然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一两声猫叫,一只大黑猫窜了出来。 “啊——”田觅吓得心口怦怦跳,她不断拍着胸口,“呼呼——吓死我了!” 顾慎行终于松了口气,对田觅道:“我就说了是猫吧,你不信!看,跑了!” 田觅连连点头:“哥哥说得对!哥哥长得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慎行伸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小滑头!” …… 次日,不到中午,叶展就到了,从车里往下搬东西。 “叶展哥哥,我哥哥说从金陵开到这里,至少要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你哥哥说的那是一般人,你看叶展哥哥像一般人吗?”叶展冲她眨眨眼,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很是晃眼。 那么多东西,叶展一趟一趟地搬,田觅真的不好意思起来:“叶展哥哥,你怎么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哪里用得完?这些肉是要坏掉的!” 叶展给她带了好些腊肉和香肠。尽管是才做出来的,但是大夏天的,也容易坏掉。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坏掉了多可惜。 叶展道:“昨天有人打了一头野猪送给老首长,他吃不完,就让我给你带些!”然后对顾慎行道,“你再不回去,老首长就要亲自过来了!” “哎呀,哥哥,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田觅脸都红了,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歉意。 顾慎行瞪了叶展一眼,转头对田觅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老首长人很好。” 叶展搬完了东西,又给田觅拿出很多小玩意儿,有苏绣的扇子、丝巾、手帕、檀木梳子、掐丝珐琅镜子、五彩缤纷的雨花石手串、扎头发的头绳……甚至挖耳朵的耳勺。总之,只要是夫子庙能见得着的物件儿,几乎都买了个遍。 他指着那一堆东西:“姑娘家的东西可真难买,我让老首长的两个小护士去帮我买的!” 田觅吃惊地看着那些东西:“叶展哥哥,为什么给我买这些啊?”昨天,她听顾慎行说是他让叶展买的。 现在可不是民国时期,也不是后世,这些东西不好买。况且,这些也不当吃不当穿,要了也没什么用啊。 叶展道:“你不喜欢吗?你哥哥怕你考不好会不高兴,特意让我买来让你高兴高兴。” 田觅看了顾慎行一眼,又看叶展:“叶展哥哥看我像不高兴的样子吗?” 叶展认真地端详了她片刻:“没看出来,那你考得好吗?” “还行吧!”田觅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浑不在意,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叶展哥哥,也谢谢哥哥!” 顾慎行道:“你喜欢就拿着玩,不喜欢就留着以后送人。” 叶展则笑嘻嘻道:“这么客气做什么?给我做顿好吃的是真的!都快饿死了!”他有事情要跟顾慎行说,把田觅支去做饭。 “好,我把这个香肠和腊肉做上就可以吃饭了,其他菜都做好了。”田觅高兴地拎着腊肉去做饭。 叶展又往小阳台探了探头,才压低了声音道:“物理研究所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昨天楚飞那里有点眉目了。” “怎么说?”顾慎行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那个绑架了梁学征的人不简单,要不然你再问问囡囡,关于梁学征的事,或许能够找到他们绑架他的原因。” 顾慎行看了他一眼:“不是为了找矿脉吗?” “知道是什么矿吗?” “我问过囡囡,是铀矿,说是在东北。” “什么?”他激动得声音都高了。 “叶展哥哥,你怎么了?”田觅探过头来,吃惊地问。 “哦,没什么……”叶展冲她摆摆手。 顾慎行道:“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回去。” …… 午饭很丰盛,田觅拿出了看家本领,叶展吃得赞不绝口,顾慎行虽然没有出声夸赞,但是筷子不停,很快就和叶展将桌上的盘子都扫空了。 吃了饭,顾慎行道:“囡囡,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哥哥要走了吗?”田觅收拾着碗筷,没有抬头,所以他们也看不见她红了眼圈。 “嗯,明天。”顾慎行应了一声,“你有什么要买的赶紧买,不然……你一个人会比较麻烦。” 田觅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缺,不用买了。” 原本哥哥几天前就应该走了,是为了让她能够安静地考试、不受外界打扰,这才住下来。现在她考完试了,哥哥还有正事。她不能强留着他,而且她还和汤荣说了要去上班,不能老靠哥哥养。 可是哥哥明天就走了,她还没想好要送什么给他呢。 “哥哥,那个……你还回来吗?” “当然!”顾慎行抬手摸摸她的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些天,他似乎爱上了摸她的头。可是田觅觉得别扭,就像摸小狗一样,她抗议过,但,抗议无效。 于是,认命地帮他收拾行李。 顾慎行没有多少东西,一只皮箱都装不满。来时那么多,走时还是那么多。 哦不!被他丢掉一件衬衫,就是被韩金凤扯过的那件。 田觅原本打算洗干净,但顾慎行说什么都不要了,就给了徐叔家的老三。 第86章 下马威 送走了哥哥和叶展,田觅没有耽搁,当天就去晨丰服装厂找汤荣了。 因为顾慎行的关系,汤荣也不敢敷衍她,真的就在自个儿车间给她安排了一个秘书的职务。 这个职务原本是有人做的,不过要生孩子了,汤荣就把这个职务做了个人情给了她。 反正田觅当时说了,只做两个月,等两个月之后原本的那个秘书正好生完孩子回来了,两厢衔接得天衣无缝。 汤荣不禁为自己聪明的安排沾沾自喜了很久,既不需要无故调换别人,也不会得罪顾慎行。 秘书的工作说起来有些繁琐,每天要记录工人的上班情况,请假、旷工都要记录在案。 因为是做衣服的车间,秘书还需要熟悉生产流程,也就是说,她得学着打缝纫机,需要赶工的时候,还得客串一下缝纫机师傅。 那些需要针头线脑的不断来找她,领这个、领那个,不多时,田觅就发现,辅料库原来的记录简直是一团乱麻。 这件事情她跟汤荣反应了,汤荣说找两个能干的,明天帮她把辅料小仓库盘一下。 于是次日,田觅拿着小本子带着两个能干的女工人盘库。 她进去的时候,那两个女工人倒是来了,不过她们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干活,而是一个坐在小辅料仓库的办公桌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 田觅走进去,敲了敲门:“今天麻烦两位了,我们动作得快点儿,不然今天的活儿干不完。” 然而,那两个女人谁也没有看她一眼,继续坐在那里聊天,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 其中一个在抱怨她家婆婆,说婆婆偏心,分家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有分给他们,还要每年给她称口粮。 另一个就安慰她,说这就很好了,他们家婆婆因为她没有生男孩,恨不得要把她吃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她的份儿,都给了她小姑子。现在好了,小姑子也生了个女儿,她婆婆还是宝贝得要死,还不许她小姑子的婆婆说一星半点儿。 “……这不,前不久还为了我小姑子去跟她婆婆打了一架。” 两个女人聊得不亦乐乎,田觅叹口气,转头出去了。ωww.xSZWω㈧.NēΤ 两女人这才停下来:“她不会是去搬救兵了吧?” “啧,汤主任还会听她的?怕什么!” 另一个点头道:“侬说得对!不要睬她!看她一个小囡能怎么办?” 田觅走到车间里,冲着车间里正在将缝纫机打得咔哒咔哒直响的女工们喊道:“谁愿意陪我去整理辅料仓库,汤主任说了,今天整理辅料车间的人会额外多加两块钱!待会儿我会记在本子上!” 话音一落,顿时有好几个妇女都站了起来,脸上闪现着兴奋。 汤主任是私下里找的那两个妇女,所以加钱的事情也是私下里跟她们说的,要不然大家还不得炸锅? 田觅又道:“只要两个,要算术好的!不识数的自己坐下去!” 几个妇女悻悻地坐了下去,只剩了一个,田觅叹了口气,只能辛苦一点了。 她指了指剩下那个姑娘:“就你了,跟我来吧!” 在门口碰上了进车间的汤车间主任,田觅很有礼貌地问了好。在厂里,她给足了汤荣面子。 “咦,田觅,你今天不是要盘库吗?怎么还在这里?李桂香,你去哪里?” 田觅道:“汤主任,是这样的,您先前派给我的两个人,她们觉得整理辅料仓库太屈才了,她们觉得还会在车间里干活的好,所以我打算另外找两个,可是认识字、识数的不多,就只找到这一个。” 田觅摊摊手,一脸无奈。 汤荣是个从底层摸爬滚打、又靠着跟公安局的汤局沾亲带故的,这才坐上了车间主任的位置。这时候听见田觅这样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定是那两个人欺负田觅年幼,不肯服从她的命令,田觅这才到车间来找人的。 “走,我跟你去瞧瞧!”人是他弄进来的,好歹做满两个月就要走了,汤荣是领教过田觅兄妹的厉害的,他不想跟田觅起冲突,只希望能顺顺利利把这尊大佛送走。 田觅再次敲响了辅料车间的门,里面一个妇女道:“怎么?想通了?自己回来收拾了?那好啊,顺带帮我们把瓜子皮也收拾了吧!” 门忽然大开,汤荣不悦的声音响起来:“好啊!我来给你们收拾瓜子皮!” “汤、汤主任!”两人瞬间慌了,一下站起身来,像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小学生,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着,一副听训的模样。 汤主任嗤笑:“你们真是好本事啊!怎么?班不想上了?你们晓得你们的行为耽搁了多少人领东西吗?” “汤、汤主任,我们……” 另一个妇女却拉了汤荣一把:“二、二哥,侬、侬不要动气,等侬大喜的时候,我们多随一点分子!” 汤荣脸上染着怒意:“杨秀兰同志,这里是厂子,要公私分明,侬还是叫我汤主任吧!” 两人涨红了脸,不敢抬头。汤荣又道:“好了,你们今天消极怠工,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 “什么?” “可不能这样啊二哥!”杨秀兰指着田觅道,“明明她刚才没有来,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她!是她要害我们,现在来故意说我们不配合工作!” “对啊,汤主任,我们是在这里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她啊!这不能怪我们呢!” 田觅冷笑:“咦,侬刚才不是讲吗?我终于想通了,自己回来收拾了?那你怎么说没有见过我呢!分明我是被你们气走的啊!你们心里清楚得很!” “你……我……” 田觅摆摆手:“好了,不要你呀我的了!我们要干活了,这里地方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还请你们出去吧!” “呸!田觅,你给我等好了!”妇女冲她啐了一口,“小贱|人,想害我们家燕子,哼!” 她恨恨地走了出去,汤荣冲田觅尴尬地笑了笑,打着官腔:“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干活!” 田觅看着那妇女的背影,想到她说的燕子,这些天她接触道的唯一叫燕子的人,就是张春燕了,难道这个妇女跟张春燕家有什么关系? 第88章 扑了个空 田觅不知道,这会儿李桂香正被人堵在职工宿舍里。 她们掐好了时间,只等着一个小时过了,一起去堵田觅和王老五,当场捉|奸。 任凭李桂香急得浑身冒汗,她们也不放她走。 李桂香是个直肠子:“田秘书还在等着我找人回去帮她呢!” 杨秀兰哼笑:“她是哪门子秘书?不过是个临时工!李桂香,侬是不是傻?侬对田觅这么好,田觅给侬什么好处?” 李桂香急得满脸通红:“王素珍,侬到底要干什么?田觅怎么得罪侬了?” 王素珍就是对着田觅吐口水那个,此时他还没开口,杨秀兰就替她说了:“哼!侬晓得县第一秘书是谁么?那是王姐的亲叔公!侬讲,田觅得罪了张大秘的侄女,是不是得罪了她了?” 王素珍道:“李桂香,我听说田觅只在这里做两个月,侬可不要巴结错了人!到时候她倒是走了,侬可是还要在这里继续做的!” 杨秀兰也恶狠狠地威胁李桂香:“李桂香,侬说侬继母要是晓得侬在厂里闯了祸,会怎样?” 李桂香刚才涨得通红的脸,瞬间就白了,背脊上爬满了冷汗,她咬紧了唇不做声。 “李桂香,侬最好放聪明点!我跟侬讲,田觅不自量力,非要跟王姐的小姑子比考试成绩,说不定很快她就输了,根本做不下去了,侬想在这里好好做下去,就老实一点!” 杨秀兰威胁了李桂香,又讨好地对王素珍道:“侬也不要急,过了今天,看田觅还有脸去找燕子说赌约的事情!” 王素珍点点头,叹口气:“侬不晓得,燕子都在家里哭了两天了,我叔叔、婶子真是把头发都愁白了。据说,那个田觅的哥哥是个有本事的……” 杨秀兰道:“有本事又咋样,他也要被他妹妹丢尽了脸面!” …… 田觅此时大开着门,也不再盘点仓库里的东西了,而是搬了椅子坐在门口,眯眼看着门口水泥地上忙忙碌碌的小蚂蚁。 蚂蚁搬家了,明天或许就会下雨了。 田觅在门口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然后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果然,过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嘈杂声,伴着砰砰的敲门声:“开门!田觅,侬开门!” “还叫什么门啊?直接开了!” “是啊,他们在里面干那事,敢来开门么?” “快点快点!把门撞开!打死这对狗男女!” “等等!拿备用钥匙去了……” ……外面好像很多人,吵吵嚷嚷的,田觅只听见砰砰的拍门声,似乎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 她又等了片刻,听见外面有人喊:“钥匙来了!钥匙来了!” 一抹冷笑爬上嘴角,她都可以想象外面的情景,众人兴奋地翘首以盼,给拿着钥匙的人让开一条路……呵,那情景,很热血沸腾吧? 就在这时,田觅猛地拉开了门,站在门口,冷冷地望着他们。 门口果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看见田觅衣衫完好地站在门口,顿时都愣住了,一时间闹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这时一个女人抢上前来,不由分说,对着田觅就是一巴掌扇下去:“贱|人!偷我男人!” 田觅往后面一闪,避让过去。那女人收势不住,一个趔趄,摔进了小辅料仓库。 田觅冷然看着他们,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来帮我盘库的?” “人呢?你个小贱|人,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摔在地上的女人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冲着田觅吼。 “疯了吧你?找我要什么人啊?”田觅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又有好几个人进来了,门口的也都探头往里面看。小辅料仓库就这么大,除了两边的货架,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女人还不放过她,揪住她的衣服嚷嚷着:“你个下贱的东西,把我男人给我交出来!” 田觅甩了一下,没能甩开,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那女人头都偏了过去。 那女人显然没有想到田觅会突然抽她耳光,嗷地一声跳起来,一把就往田觅脸上抓去。 田觅突然一矮身躲开,跟着屈膝狠狠一撞。 “啊——”女人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正好这时汤荣过来了,看见这里场面一片混乱,喝问道:“怎么了?你们都不用上班了?都在这里闹什么!” 杨秀兰上前一步:“我们听见有人说王老五跟田觅在这里鬼混……” 汤荣肥胖的脸上似笑非笑,盯着田觅:“这是怎么回事?” 田觅沉着脸:“我哪里晓得怎么回事!我好好地在这里盘库,他们突然冲进来疯子一样打我,还不许我反抗了?” 她看了看汤荣,指着杨秀兰和王素珍道:“今天汤主任叫她们两个帮我盘库,她们不帮忙反而想奚落我,我叫了李桂香帮忙,她们得不到奖励就记恨我,故意带着一帮人来恶心我!” 她说着又看向地上的女人:“那个谁,侬倒是把侬男人从这个小仓库里找出来啊!是你瞎,还是你觉得这么多人都瞎啊!有没有你男人,大家看不到啊!还说我藏起来了,呵呵,他一个大男人我能藏哪里?叠起来揣口袋里?”wWW.xszWω㈧.йêt 那女人仰起头,一时不知道是被她气势所慑,还是被她说的事情震慑了,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田觅在农村生活,特别是跟张来娣做邻居,素来知道,所谓吵架,吵的就是一个气势。不管有理没理,谁的气势强谁就占上风。往往有时候没气势,说不出话,有理也吵成没理;但若是气势如虹,那没理也能强辩出三分理来。 这时候她在气势上完全占了上风,就开始放软了语气,讲道理了。 看着杨秀兰和王素珍:“你们不想帮我盘库,我也不强求,怎么不想盘库的是你们,报复的也是你们啊!你们不会想让我吃闷亏帮你们盘好了库,由你们去领奖励吧?你们这个样子,以后谁敢跟你们一起工作啊?只想占人便宜!啧啧!” “你!”王素珍急了,那王老五是她的亲弟弟,“老五明明进来了,侬把老五弄到哪里去了?” 田觅道:“真是好笑!你们人不见了,竟然来问我!我都没见过什么王老五!” 一车间的点名表她已经看了几天了,根本就没有王老五这个人。除了王素珍甚至都没有第二个姓王的! 第89章 陷害不成 汤荣当然知道王素珍跟张大秘的关系,算起来他跟汤局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还不如人家王素珍,人家可是张大秘的亲侄媳妇。 汤荣喝道:“裁剪车间刚才来人说,王老五没在工段上上班?去哪儿了?” “不晓得!不晓得……” 王老五女人爬起来:“我家男人就是跟这个小贱|人搞在一起了!小贱|人把他藏起来了!” 田觅怒视着她:“刚才没抽够是不是?再胡说八道还大耳刮子抽你!” “臭表子!要是我男人没有被侬藏起来,侬说我男人到哪里去了?”那女人疯了一般缠住田觅,非要她把王老五交出来。 跟顾慎行相处了一段时间,田觅不自觉地就学到了他身上的气势。 此时她面沉如水,目光冰冷地盯着那女人:“你疯了吧?自己男人都看不住,还好意思找别人要?侬有功夫在这里跟我瞎掰扯,不如快点出去找你男人,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在别的女人床上呢!” “你!不要脸!”女人狠狠啐了一口,便扯开嗓子,放声大哭。 汤荣脸也黑了,大声喝道:“找!把厂子翻个遍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很快人都出去找了,但还有好些人等着看好戏,都聚在田觅的小辅料仓库门口。田觅不再管他们,拿着小本子,一样一样地盘点辅料库存,而李桂香也挤进来,主动过来帮忙了。 这姑娘看到田觅,脸色涨得通红,小声道:“刚才王素珍、杨秀兰那些人把我堵在宿舍里,我……急死我了,侬没事吧?” 田觅摇摇头,冲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侬看我像有事的吗?” 李桂香涨红了脸:“我没想到他们心思这么恶毒……我……真对不住……”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这里没有王老五,他们就是想栽赃也栽赃不了!”田觅看了她一眼,“侬走了之后我就关上门了,没有开!” “那就好那就好!”李桂香狠狠松了一口气。 田觅想想也觉得后怕,这些人的心思何其歹毒,不仅想用个恶心的男人来毁掉她的身子,还想败坏她的名声,让她一辈子也不得翻身。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汤荣这时候坐在这小辅料仓库唯一的椅子上,盯着面前的王素珍和杨秀兰:“看看你们,上班的时候闹事,成什么样子!叫你们一起整理辅料仓库,你们偷懒!不让你们整理了,你们又嫉恨!这都是什么事啊!” 杨秀兰道:“二、二哥,我们没有嫉恨,我们是听到有人说王老五进来了才过来的……” 她话没说完,田觅就猝然转头,一双眼睛淬了火一样盯着她:“听说?听谁说?麻烦你把那个人叫过来,大家当面对质!” 杨秀兰眼神慌乱地瞟了一下:“人家好心好意告诉我,我怎么能出卖人家?” 田觅冷笑:“怕是侬自己瞎编的吧?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对不对?” 杨秀兰瞪圆了眼:“侬,侬瞎讲……怎么、怎么没有这个人!” 田觅哼声:“要是有这个人,侬紧张什么!结巴什么!” 杨秀兰还要再吵,汤荣虎着脸瞪她:“丢不丢人!” 杨秀兰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她与王素珍对视了一眼。她们俩原本以为田觅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囡,好对付得很,只要抓住她跟王老五单独关在一个屋子里,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也是做了,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更何况,王老五那个人,怎么会放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不吃呢? 所以,事情是顺理成章的,只要她们今天带人来,就一定能撞破他们的奸|情,到时候田觅只能听他们摆布。 不要说主动取消跟张春燕的赌约,就算是让她自己放弃上大学,以后永远不高考,只怕她也是肯的。 可是没想到王老五那货办事恁地不牢靠,叫他非礼一个小囡都做不到,而且这货也不晓得死到哪里去了,事情没办成,也不去跟她们通个气,害得她们急吼吼地杀过来,出了好大一个丑。 杨秀兰心里气恨王老五,连带着看王素珍也不顺眼了,压低了声音道:“侬家老五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事情叫他办砸了!” 王素珍在厂子里素来是个跋扈的,向来只有别人巴结她,她不理不睬的份儿,还没有谁敢在她面前说不是呢! 她男人的小叔可是市里的第一秘书,谁还不得卖她几分面子? 这个杨秀兰平常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王姐长王姐短的,今天倒是横起来了。 她眼睛微微一眯,心里就不高兴了,开口道:“侬这么嫌弃老五,怎么不叫你家男人自己上啊?” 她心里不悦,说话声音便大了些,田觅耳朵尖,一下子便听到了,冷笑道:“果然是你们搞的鬼!走吧,现在跟我去见厂长,我们把话说清楚了!看我不去派出所告死你们!” “你、你……”王素珍转身指着她。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叫喊:“王老五找到了!王老五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汤荣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就往外面走去。 田觅和李桂香对视了一眼:“我们也去!” 李桂香这时候一把握住田觅的手:“田秘书,侬不要怕,我……我……我会站在侬这边的!” 她们之前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今天也是第一次共事,这个微胖的姑娘就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边,田觅觉得莫名温暖。 她用力握了握李桂香的手:“谢谢你!我不会有事的!” 有事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田觅相信,王老五没有在她这里被找到,而且他莫名被人打了一顿,又被扔在小花圃,这么丢人的事情,他作为一个男人,也不好意思说出去的。 她大步往外面走,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要怎么说! 人群吵吵嚷嚷的,只听见有人道:“王老五这货,正在花圃里睡觉躲懒呢!” “怎么会这样?”王素珍和杨秀兰完全不敢相信。她们吃惊的表情落在田觅眼里,更加坐实了她们陷害的事实。 她再次冷笑:“你们再来陷害我啊!说是我叫他睡花圃里躲懒的啊!” 第90章 雨夜,恶霸 片刻之后,王老五被人叫醒了,他迷蒙着眼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围着他的一大群人,顿时就懵了。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盯着他看,而且他又怎么会睡在这里。 “老五啊!侬个天杀的,侬怎么睡在这里啊?”首先叫出声的是王老五的女人。 王老五站起身,顿时觉得下身丝丝拉拉地疼,当着这么多人,他憋得脸色通红,却又不好意思拿手去捂,只羞恼地道:“侬个死女人,在这里鬼嚎什么!我还没死呢!”小說中文網 王素珍也上前去,瞪了王老五的女人一眼:“一边去!老五这不是好好的么,不过是偷个懒,侬鬼嚎什么!晦气不晦气?” 女人顿时成了他们的出气筒,刚才替他们出头跟田觅撕扯的时候王素珍不说什么,现在倒是成了她发火的对象了。 那女人就委委屈屈地哭起来,王老五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把女人狠狠抽得摔在地上:“下贱的东西!嚎什么丧!侬还敢嚎?再嚎死回你娘家去!” 女人顿时不敢哭了,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王老五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姿态极不自然。蓦然,他在人群里看见了笑靥如花的田觅,脚步一顿,怨毒的目光就向她射过去。 田觅直视着他,目光骤冷,利箭一样,生生将他的目光逼了回去。 …… “看看你们干的什么事!人家好好地盘点辅料仓库,你们打上门去冤枉人家!”主任办公室里,汤荣大发雷霆。 “欺生也不是你们这样儿的!以后在厂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有脸见人家!她哥哥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那是军区的首长!人家随便伸根手指就能碾死你们!” 汤荣骂得口干舌燥,火也发得差不多了,冲他们挥了挥手:“都出去吧!”忽而又补充了一句,“王素珍留一下!” 王素珍背脊一僵,迟疑着转过身来:“汤主任,侬还有什么事?” 她是张大秘的侄媳妇,一家子的铁饭碗,家境宽裕,平常在车间里面都是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的,大家都巴结她,说好话奉承她。 而汤荣是个从底层爬上来的,虽然跟汤局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不过却是出了五服的远亲。 王素珍原本也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不过今天这件事王老五没办好,确实是他们理亏了。 她站在那里,被坐着的汤荣盯着,便觉得很不自在。 汤荣哼了一声:“我听说你叔公家的小姑子跟田觅有些过节?” 王素珍不吭声,汤荣气得满脸通红,脸上的肥肉直颤,拍桌子道:“所以你就公报私仇,让你兄弟去毁了人家?呵!那是你亲兄弟么?” 王素珍抬起头来:“汤主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老五没去辅料仓库,他一直在花圃里睡觉啊!” “呵呵!侬是把别人都当傻子吧?”汤荣原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侬晓得流氓罪有多严重吗?今天要是王老五真的对田觅做了什么,死都是轻的!” 王素珍猝然瞪大了眼,脸色瞬间煞白。 ……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揭过去了,田觅没有再追究那天他们在辅料仓库破门而入的事,是因为汤荣事后补偿了她十块钱。 而王素珍、杨秀兰等人见到她也绕着走,似乎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很多天,很快就到了七月下旬。 这天天气闷热,到了傍晚时分,终于耐不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田觅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她心里琢磨着,得买一些生活用品备在百宝袋里了。 梁学征似乎已经许多年不曾使用过这个百宝袋了,里面的生活物资,除了很多的大米、面粉之类的,还有就是布匹、金银珠宝,其他的就没有了。 田觅接手了之后,在里面放了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比如哥哥给她买的新衣服,她的户口本,姆妈留下的东西,叶展给她带的小玩意儿,以及上次叶展带来没有吃完的腊肉和香肠。 百宝袋有个功能,东西放进去不会变质。 但是她却没有在里面备一把雨伞,没有备一床被子…… 平常用不到这些东西,总是忽略了,田觅这会儿看着外面噼里啪啦不断往下落的雨,心里无奈地叹息,一边在心头发狠,等明天,一定抽空去置办这些东西,放到百宝袋里,有备无患。 天色越来越暗了,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再不走要是天黑透了,就路上几盏鬼火一样的路灯,她就更不敢走了。 虽然有百宝袋防身,可田觅到底是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空旷道路上还是会害怕的。 她将随身带着的黄帆布包顶在头上,冲进了雨帘。 从晨丰服装厂到她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只不过晨丰服装厂所在的地方十分空旷。出了厂区好长一段都没有路灯,要走一段才到大马路,马路对面有村子。 因为下着雨,田觅出了厂区就加快了脚步,跑得飞快。 虽然是夏天,冰凉的雨点落在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发冷。她越发跑得快了。小道两旁长了好多杂草树木,这个时节正是生长最茂盛的时候。 闪电划过,前面的路上站在一个穿雨衣的人,两腿跨开,手上还提着一根棍子,站在小道的中央。 这个情景太熟悉了,田觅顿时头皮发麻,刹住脚步。她反应很快,猝然就转身往厂区跑去,然而没跑几步,在她的正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雨衣的人,手里也同样提着棍子。 今天真是撞见鬼了,怕什么来什么! “是王老五?”几乎在一瞬间她就叫了出来。 在这里她没有得罪什么人,除非是跟张春燕有关,想陷害她又没陷害成的王老五。 嘿!她还没有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田觅站定下来,眼睛往路两头瞄了瞄,一动不动,就这样跟他们耗着。 她不动,那两人倒是动了,他们也不说话,提着棍子就往她这边冲过来。 田觅冷声道:“王老五,侬是还没被抽够么?我能弄晕侬一回,也能弄晕第二回!这回可没那么便宜了!” 快要冲到她面前的人陡然刹住脚步,其中一个粗声粗气地道:“那侬就试试!” 第91章 百宝袋丢了 这声音是故意压低了的,不过田觅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好,几乎是一入耳,她就立刻认出来,这个人就是王老五。 至于另一个人是谁,她并不知道。不过,那不重要! 她冷声道:“王老五,看来侬忘了那天的教训了,今天又敢来冒犯你姑奶奶,侬是不想活了!” “小贱|货,害我!”王老五没有迟疑,举起棍子就往田觅身上兜头砸去。 田觅一闪身躲了开去,同样没有迟疑,手上立刻出现了一根电棍,按到了开关,带着滋滋的电流就往王老五小腹捅过去。 哪晓得王老五这厮在她手上吃过一回亏,这次竟然变得机灵了,身体一侧,竟然躲了过去。劈手就来夺田觅手里的电棍。 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落到这个凶恶的男人手里会有什么后果,田觅不敢想,也没有时间去想,她脑中念头一动,快速将电棍收了回去。 电棍突然消失了,王老五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田觅当然不会放过他呆愣的这个机会,屈膝狠狠往他腿间撞去。 “啊——”王老五捂着重要部位蹲在了地上。 “老五!”另一个男人快步上来。 王老五和田觅交手说起来话长,其实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且因为天色昏暗,又被她身体挡着,田觅手里突然多了一根棍子,那个男人还真没有注意到。 这时候发现王老五吃了亏,他抢上前来,问了一声。 “没事!”王老五闷声道,“那小娘鱼,别让她跑了!” “晓得了!” 闪电光下,男人长着一双锐利的三角眼。田觅看见他,莫名就打了个哆嗦,想到了当初死去的杨狗顺。 她见鬼了一样,脸色煞白,拔腿就跑。 “想跑?”男人人高马大,田觅的小身板,没跑几步就被他一把揪住了头发。 她头皮一疼,手里出现了一把小匕首,抬手就往那男人手腕上划去。 王老五大叫:“这小娘鱼邪性,当心!”已经晚了,田觅划的角度刁钻,男人手腕上顿时一阵锐痛,鲜血淋淋漓漓往下落。 他触电般地收回手,却抬脚狠狠地踹在了田觅身上。 田觅被他踹得摔倒在地上,脖子里的蓝宝石项链就滑了出。闪电的亮光照在上面,晶莹瑰丽得能耀瞎人的眼。 “好东西!”王老五邪气地舔了一下牙床。 他猛地跳起来,往田觅身上扑过去。 田觅刚才那一下摔得很重,磕到了膝盖,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跛着腿往起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被王老五扑倒在地。 王老五一遭得手,狠狠地掐住了田觅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窒息让她无法思考,她拼命挣扎着,然而窒息的感觉让她胸口一阵一阵地闷痛。 田觅的手胡乱摸着,不知怎么就摸到了裤子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她脑子一激灵——那是叶展给她的一堆小玩意儿里面的。 一瓶风油精,水仙牌的,特别好用。提神醒脑,要是被蚊虫叮咬了,止痒效果特别好。 这会儿田觅实在没有办法了,单手拧开了瓶盖,对着王老五的眼睛就撒过去。 “啊——”猝不及防,王老五的眼睛里进了风油精,疼得杀猪般叫起来。 田觅趁机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跑。 “抓住她!抓住她!”就算眼睛火辣辣地疼,王老五也不忘冲那个男人叫着。 男人快步过来,田觅来不及把气喘匀,用腿胡乱蹬着,往一边滚去。 男人很快抢上前来,向田觅抓去。地上都是泥浆,又湿又滑。田觅抓起路边一团湿泥往那男人脸上掷去。 那男人被她的袭击耽搁了一下,田觅趁机爬起来,拔腿就跑。 雨下得又密又急,她在大雨里狂奔,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她不敢停留,尽管双腿发软,还是拼命地往前跑,刚才濒临死亡的感觉太恐怖了。 “快!快追!别让她跑了!” 外面下着大雨,王老五的眼睛很快被雨水洗刷得不那么痛了,他催促着另一个男人,两人飞快地往田觅逃走的方向跑。 “什么人在那里?”雪亮的手电筒照过来,伴着一声喝。厂子里的看门的老头追了出来。 “快跑!”王老五和那个男人吓了一跳,拼命往前面跑。 上了大马路,远远看到田觅的身影就在前面。那个小娘鱼竟然没有跑到村子里面去求救,真是个蠢货! 两人就着闪电光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拔腿向田觅追去,但是没跑多远,他们身子猛地一顿,被绊了一个大跟头。 两人摔了一个嘴啃泥,都懵了。 “妈的!怎么回事?”王老五吼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闪电光又一次照亮了天空,黑暗的路面上,横着一根绳子,刚才两人就是被这跟绳子绊倒了。 “妈的!小表子!” 四周这剩了铺天盖地的雨,哪里还有田觅的半点影子? …… 田觅喘着粗气回到了屋子,开门的手颤抖得不行,几次插钥匙,都不能进锁孔。 她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冰凉,终于打开了门。 猛地推开门,田觅闪身进屋,就靠在门上,用背死死地抵住,一颗心噗通噗通差不多跳出了嗓子眼。 她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屋子里一天没有人了,空气都是闷热闷热的。 田觅抬手拉亮了灯,一步一挪地往卫生间走。泥水滴了一地。 在浴室里洗了澡出来,她终于感觉温度一点一点回来了,对着镜子检查脖子上的伤势,雪白的脖子上一圈暗红的印子。脖颈两侧,还能见到几个手指印子。 陡然,田觅瞪大了眼睛——她脖子上的蓝宝石花呢? 后脖颈上一圈勒痕,是系着蓝宝石花的绳子留下的,蓝宝石花却不见了。 那是梁老师拼了命留给她的百宝袋啊! 一定是王老五那个狗东西!一定是他刚才掐她脖子的时候趁机拽走了,要不然她脖子上不可能留下绳印子。 田觅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她急吼吼地就往外冲,可是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 她不能就这么去了,且不说她根本不知道王老五的家在什么地方,就算知道,这么打上门去,那狗东西也是不会承认了,反而会倒打一耙。尛說Φ紋網 到时候,她只有一个人,而他们人多势众…… 田觅不敢深想,但是百宝袋丢了,这件事就像吃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第92章 到底是谁 天空中雷声轰轰不停,暴雨哗哗落着,两个男人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妈的!让那小娘鱼跑了!”男人恨恨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水花飞溅。尛說Φ紋網 “跑了就跑了吧!”王老五拉了他一把,“姐夫,侬看,我得了个好东西!” 王老五兴奋地拉他到路灯下,摊开手,手心里一颗莹莹的蓝宝石,蓝得纯粹,蓝得透亮,像极了晴朗的天空。 在蓝宝石里面,嵌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花,他们不知道那花是怎么弄进去的,都惊奇极了。 两个男人盯着那花看了半天,啧啧赞叹:“好东西啊!可真是个好东西!” 王老五就一把将蓝宝石花塞到男人手里:“姐夫,这个东西,给姐戴吧!” “这……”这个男人,就是王老五的姐夫,也就是王素珍的丈夫。 王素珍跟王老五姐弟俩的关系是真好,这么贵重的东西,王老五想也没想,就给了王素珍了。 王素珍丈夫道:“你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王老五道:“嗨,那婆娘哪里懂什么好坏啊?给姐!我说给姐就给姐!” 王素珍丈夫道:“老五啊,我觉得这个东西留在手上怕是不大好,还是卖了吧!钱,咱俩分了……” “怕啥?”王老五梗着脖子,“侬没听见讲吗?那个田觅只在这里上两个月班就走了,等她走了再拿出来戴好了!她还能晓得?” 王素珍丈夫道:“这么个好东西,怕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晓得怎么躲过去的!要是早些年咱们还能光明正大地拿了,现在……”他摇了摇头,“听说田觅哥哥有权有势,咱们不能往枪口上撞啊!侬听我的,卖了!” 王老五将那蓝宝石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很舍不得:“回去再说吧!” “嗯!”王素珍丈夫又叮嘱了一句,“这东西早处理早好,留在手上是个祸害!” 王老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两人快步往前面走去,刚转过了一个弯,猛然见到前面走站着一个人。 “东西拿来!”那人身材高大,声音很冷,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像一根石柱子。 “什、什么东西?”王老五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王素珍丈夫道:“侬是什么人?” 那人站在树的暗影里,闪电的光都照不到他。他又重复了一句:“东西拿来!”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王老五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莫名就打了个哆嗦,他吼了一句:“神经病,让开!”仿佛这样就壮了胆子。 王素珍丈夫突然拉了王老五一把,沉声喝问:“侬是哪路英雄?不晓得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了侬?” 黑暗里的男人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往他们这边走来,不知是不是他的气势太强大,王老五腿肚子不由哆嗦起来,看了看王素珍丈夫,就想拔腿跑。 王素珍丈夫到底年长一些,站在原地没有动,并拉了王老五一把:“我们两个人,他只有一个人,怕什么!” 王老五听了这话,总算没有很怂地落荒而逃,他摆开了架势,正准备说两句有气势的话壮胆,陡然就见黑影一闪,那人飞起一脚踹在了旁边的王素珍丈夫身上。 王素珍丈夫闷哼了一声,被踹飞出去,跟着那人一把扭住了王老五,屈膝顶在他肚子上,反手一扭,咔吧一声脆响,王老五的手便扭到了背后。 那人从他手里夺过了蓝宝石花,才将他狠狠一推:“记着,田觅不是你们能动的!” 他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直到这时,王老五才感觉到手臂撕心裂肺的疼。大雨哗哗地浇下来,他望着那人的背影瑟瑟发抖,连小声哼哼都不敢。 …… 这一夜,田觅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百宝袋丢了,这件事抓心挠肺的,一直折磨着她。让她恨不得天立刻就亮了,能立时去打听王老五的信息。 没有了百宝袋,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如何是王老五和那个男人的对手? 晚上侥幸逃得一命,已经是老天垂怜她了,闪电光让她顺利看到马路旁两棵树之间绑着的晾衣绳。 也幸亏后面的门卫老大爷拖了一拖,才能让她迅速解下晾衣绳,绑到了这边的树上。 田觅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间,她梦到百宝袋又回来了,她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田觅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心头不禁十分失落,又十分慌乱。 起身下床,看看外面,天怎么还没有亮。 外面砰砰的敲门声再次传来,田觅一惊,开门去拿了一把铲子握在手里,开亮了灯。 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有人想要图谋不轨,她就大喊大叫,反正这个楼上住户多,总会有人被她叫起来。 田觅握紧了铲子,一手拉开了门。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楼下树上的知了在鸣叫,一个人也没有。 她后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直发麻。 她可以肯定,刚才她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幻觉。到底是谁,这时候来敲她的门? 是恶作剧? 田觅目光扫视了一圈,陡然,她看到脚下一个东西在闪着光。幽蓝的一抹光像阳光一样照进了她的眼帘。 她的百宝袋正静静地躺在门口!! 天!!! 田觅的心急促地跳了起来,捡起蓝宝石花,她手都在发抖。 怎么可能?! 是谁?到底是谁?给她拿回了她的百宝袋? 这时候她顾不得害怕了,快步出了门,往楼梯的方向找了找——毫无意外,没有人! 她又探头往下面看,还是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她疑惑地找了又找,可是却不敢下楼,快步回了房,将门关上。双手紧紧地将失而复得的蓝宝石花捂在胸口,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呼吸急促得像一条脱离了水的鱼。 她知道肯定不会是王老五良心发现自己送回来的,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她,但是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 第93章 田觅怒怼王老五 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中探出羞涩的脸。淡淡的月光落在林荫小道上,却照不见那站在树荫暗处的人。 蝉鸣声声,夜深人静,秦海天站在树荫里,深邃的目光落在小楼东侧那个房间。 那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了。 门里的女孩子,出来了,又进去了。 他一直站在那里,久久未动,直到那屋子里的灯光熄灭。 “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你还是秦海天吗?这点儿勇气都没有了?”秦海棠站在他背后,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秦海天摇摇头:“你不懂。” “我不懂?你就懂了?”秦海棠很不服气,“至少我还有勇气去追求,可是你呢?” “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事……”秦海天摇头,跟着他猝然转身,目光凛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要去追求谁?” 秦海棠脸上一瞬间的慌乱,连连摇手:“没有谁!没有谁!我瞎说的……” 秦海天目光如炬:“是田福笙对不对?” “不、不是……”秦海棠红着脸否认,“哥,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秦海天勾起唇角冷笑:“我说你怎么会这么积极地撺掇我来找田觅呢?是为了田福笙吧?” 秦海棠哼了一声:“难道你不想田觅?不想她你跟着她这么久?还帮她抢回东西!” 秦海天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 次日,田觅照常去上班,点名,给职工发放辅料,就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了王老五,跟他在一起的是王素珍和杨秀兰,他那个往日很黏他的未婚妻倒是没有跟他在一起,而王老五的手臂上打着夹板。 断了?田觅心头不由高兴起来。 仇人遭难了,她就很开心。。 她的心里怦怦跳,虽不能咽下这口气,但她一个女孩子跟王老五那个无赖硬碰硬,实在是得不偿失。 田觅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她深深懂得玉器不要去跟瓦砾碰的道理。 想要报昨天晚上被掐脖子、抢百宝袋的仇,只能从长计议。 田觅以前都是独自一个人吃饭,如今跟李桂香关系比较好,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桂香就约了她。小說中文網 李桂香是个比较节俭的姑娘,中午吃饭一般只打一个白菜汤,就着汤吃下一碗面疙瘩。 不过今天食堂有红烧的豆腐,加了酱油,烧得红彤彤的,色泽鲜美,看着就很诱人,价格还不贵。 李桂香老远看见了,眼睛都直了,拉着田觅:“一会儿我们打那个红烧豆腐。” 这年头豆腐也是个稀罕玩意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也需要凭票供应,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要提前到豆腐作坊去预订,不然就买不到。 万一要是跟豆腐作坊关系不那么好,很有可能会一直都买不到豆腐。 田觅虽然不是那么爱吃豆腐,不过李桂香那么热情,她也不好意思说不。于是两个人兴冲冲排在了有豆腐的窗口。 王老五等人原本是排在另一边窗口的,这会儿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硬是插队到了一个女同事前面。 “哎,不好意思,插一下!”王老五呵呵笑着,脸老皮厚地插队进来了。 “嘿,侬个死老五!就晓得占人家便宜!”那女同事跟他调笑着,半推半就就依了。 “还不是侬长得如花似玉,我怎么不找别人插队?”王老五挤着眼睛,嘴里说着奉承话。 那女同事就红了脸,咯咯笑。 李桂香排在田觅前面,转过头来悄声道:“这个王老五在厂里风评可差了,据说……”她突然红了脸。 田觅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低声问:“什么?” “回头再跟侬讲!”李桂香瞄了瞄前面那个让王老五插队的女同事,“那个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瞎说什么呢?”王老五突然一声喝,李桂香吓得几乎跳起来。 田觅抬眸冷冷地看着他,凉凉地开口:“说有些乌龟王八蛋没有素质,不讲公德心,随便插队呗!还能说啥!” 王老五顿时沉下脸:“小娘鱼,侬骂谁乌龟王八蛋?” “谁应就骂谁啊!怎么,侬是乌龟王八蛋啊?”田觅咂咂嘴,“难怪了,这么没素质!” “嘿,侬个小娘鱼!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侬!”王老五说着队也不排了,就往田觅这儿过来了。 “田觅!”李桂香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田觅突然大声叫:“救命啊!王老五插队还要打人啊!” “你!”王老五气得涨红了脸,恨不得立刻就去狠狠地抽田觅一顿。 那个让王老五插队的女同事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队伍里,回过头狠狠地瞪田觅:“多管闲事!侬算老几啊!我愿意让他插关你屁事!” “哦?原来侬这么贱啊!侬愿意让他插现在脱裤子啊!”田觅呸了一声,“要搞破鞋回家搞去!不要在这里有伤风化!” 那女人顿时红了脸,跟男人暧|昧是一回事,可被人这么当众撕破了脸来骂又是另外一回事。 众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爆笑,似乎大家都没有想到田觅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然这么泼辣,这种荤话竟然脱口就当众骂出来了。 田觅还不解恨,继续道:“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犯|贱,让我们这么多人都跟着挨饿受罪吧!再说了——” 她看了一眼排在她后面的人:“排在这个队伍里的人都为了能吃到红烧豆腐吧?多打了他的说不定别人就吃不到了!真要是想吃,就到后面老老实实排队!插队算什么?就是公然损害别人的利益!” 她对着那么多职工,慷慨激昂地道:“现在我们这么多人的利益被他们两人损害了,他们算不算是损害了集体的利益?我们要不要把他们赶出去?” 原本大家都以为一个小囡意气用事,才跟王老五吵架的,但是听见田觅的话,顿时就感同身受,群情激愤起来。 “出去,出去!” “臭不要脸的,出去!” “回家搞破鞋去!真不要脸!” “……” “你,你们……”一个人骂他王老五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么多人现在全被田觅煽动起来了,一致要他和那个女同事滚出去。 王老五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我就想吃口豆腐,你们……” “侬想吃我们就不想吃啊?就侬长了嘴啊?” “就是,真想吃,后面排队去!” 第94章 王素珍找茬 这种情况下,王老五当然不肯老老实实地到后面去排队了,他把饭盒往地上一摔,饭也不吃了,怒气冲冲地就出去了。 那女同事也羞愤难当,哭着出去了。 “噢!!!”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从他们这队开始,一直蔓延到整个食堂,掌声雷动,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平日里,王老五仗着跟王素珍是亲姐弟的关系,没有少在厂子里干欺男霸女的勾当,平常老实巴交的职工们对他敢怒不敢言,今儿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田觅老老实实地在人群里排队,对于这样的局面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恐惧,似乎刚才凶悍的样子只是大家的幻觉。 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至此之后,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往常觉得她是靠着关系进的厂子,大家都有些不屑,但是自这一刻开始,大家看到她都很热情,完全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在这些人当中,唯二不高兴的,就是王素珍和杨秀兰。两人看田觅的目光就像是淬了毒。 中午如愿打到了红烧豆腐,田觅和李桂香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田觅,侬刚才可真威风!”李桂香看田觅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田觅笑了笑,不动声色道:“快点吃饭,下午还有很多活呢!” “嗯!”李桂香点点头,“侬可真厉害,侬不晓得,”她压低了声音,“王老五在厂子里不晓得坏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嗯?怎么讲?”田觅一边吃着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将两块肥肉夹到李桂香饭盒里,“这个太腻了,你帮我吃。” 有了钱,田觅从来不亏待自己。但是李桂香平常节约,从来不舍得买荤菜,每次吃饭都不好意思往她饭盒里瞧。 田觅怕她不好意思,时常找借口分她两块肉。 李桂香脸顿时红了:“老是吃你的,多不好意思。” “给你就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扔了多可惜?对了,侬刚才说什么?” 话题被成功岔开,李桂香将肥肉片子塞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侬不晓得,据说王老五常常找人要钱,有些姑娘不给他钱就被他给……” “还有这种事?”田觅想到王老五说可以让哥哥出两百块钱,让他娶她的话,脸色顿时沉下来,“都没人告他吗?” “出了这种事,谁还不遮着掩着?谁好意思嚷嚷得全厂子都晓得?那还要不要活了?”李桂香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田觅心中一动:“你……你不会……” 李桂香声音压得更低了,她脸色通红,似乎羞于启齿,但终于还是说:“侬人好,又敢跟王老五对着干,我也不瞒侬,我……我……” 田觅心中陡然跳起来,她急急道:“侬不想说就别说……” 李桂香摇摇头:“我嫂子原来也在这里做工的,后来被王老五给……回家气得喝了农药……我是,我是顶替她来的……” “啊!”田觅惊叹了一声,“你们都没有告他?” “没证据啊!告到派出所也不认!”李桂香眼泪直往下掉,“本来我哥不放心我来,但要是没人顶替,这工作就没了,我家是继母当家,还有弟弟妹妹,我跟我哥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她抽着鼻子:“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这工作根本轮不到我。” 田觅看着碗中色泽鲜艳的红烧肉、红烧豆腐,突然食欲全无,心里堵得慌。 就在她们说话的空档,王素珍端着一饭盒菜汤和杨秀兰快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王素珍一句话也不说,一饭盒菜汤兜头就往田觅身上泼去。 “小心!”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坐在田觅对面的李桂香猛地站起来,扑过去,一下挡在了田觅身前。 食堂里的声音静止了,汤水顺着李桂香的脸颊、衣服淋淋漓漓地往下落,还有几片菜叶子挂在她头上。 田觅站起身来,并没有看王素珍,目光落在李桂香身上:“烫到没有,快,我们去冲冲凉水!” “还好,我没事!”李桂香拉住她摇头,“我自己去就好了,别把侬衣服弄脏了。” “快去吧,侬皮肤都烫红了,别起泡了。”田觅拉着李桂香就往洗饭盒的水龙头那里跑。 夏天的菜汤一般都是事先盛出来,凉好了,所以这会儿并不那么烫了,要不然李桂香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王素珍见田觅被泼了菜汤,直接拉着李桂香去冲凉水,根本不理她,心里的郁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蹭蹭地往上冒。 “站住!”她大喝了一声,食堂里原本七嘴八舌的声音顿时为之一静。 田觅转过头来,目光冰寒:“怎么?王大娘这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要带我们桂香去医院?” “你!” 田觅一声王大娘,生生地把王素珍叫老了好几岁。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别你呀我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犯的错误,自然会有警察和厂里来处分你!” 说完根本不看王素珍涨红又变得惨白的脸色,拉着李桂香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道:“哦,你放心,该你出的医药费一分也不会少!等着吧!” 田觅给李桂香仔细用凉水清理了,然后跟汤荣请了假,带着她去了县人民医院配药。 李桂香吓了一跳:“根本就没有烫伤,不用去人民医院了吧?” 李桂香长这么大,生病发烧都没有去过医院,按照她自己的话,根本没有烫坏,连药膏都不用擦,但是田觅非拉着她去了。 “怕什么!自然有人给你付医药费!” 李桂香还是心虚:“她要是不付呢?” “不付?她没有工资吗?从她工资里扣啊!怕什么!” 李桂香:“……” 事情还能这样操作?平常他们在厂子里被人欺负了,就只能忍气吞声,根本就没有想到被打了之后,还可以打回来。 一瞬间,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从医院里出来,田觅直接拉着李桂香去派出所报案,告王素珍故意伤害。 但是很遗憾,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不能给王素珍定罪,只是批评教育了一通,让补偿了李桂香一些医药费。 而厂子里也只是小小地处罚了一下王素珍,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第95章 抢西瓜 难怪昨天晚上王老五敢在半道上对她下手,原来在厂子里横行霸道惯了。 田觅相信他之所以敢在厂子里这么横,肯定少不了王素珍的功劳。而且,她相信王老五手上的人命不止李桂香的嫂子一条。 李桂香的嫂子是自杀,而王老五当时做得又很干净,想必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但是,别人呢?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思考着是不是可以从别人那里查一查。王老五这个人也算是作恶多端了,别人不可能个个都喜欢他。 今天下午,厂子里发降温补贴,每人除了五块钱,还有一个大西瓜。 田觅带着一车间的几个工人去领,就看到王老五带着裁剪车间的几个工人在装西瓜的卡车上挑挑拣拣,专拣大的拿,而旁边还等着二车间的秘书和职员。 看见田觅带着人去了,二车间的秘书就对王老五道:“等会儿你们挑完了我们先挑啊!我们先到的!” 田觅道:“什么先挑后挑的?不是都按人头发吗?” “哟,新来的,侬不晓得啊?就算按人头发,也有大小的啊!我们向来的惯例就是——先到的先挑!”二车间的秘书是个男的,这时候翘着兰花指对田觅说教。 跟着田觅来的除了李桂香还有几个男职工,这时一个男职工小声道:“我们原来都不是这样的,自从去年王老五来了之后,每次发福利都是他先挑,然后大家有样学样。” 田觅记得这个人叫唐海,是一工段的工段长,大约二十五六岁,为人却十分沉稳。 她便问:“唐海哥哥,以前都是怎么分的?” 唐海黝黑的脸膛顿时红了红,说道:“以前都是一堆一堆分好,有大有小,大家抽签领。”他说了这话又小声嘀咕,“王老五这位置是顶的他爸的,以前他爸为人还不错。” 田觅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 这时候王老五已经挑得差不多了,田觅几步走上前去,站到王老五面前:“我不同意你们先挑!” “小娘鱼,一边去!”王老五伸手一拨,将田觅推开。 “田秘书,我们不要跟他争一时意气。”唐海走过来,站在她前面,用半个身体挡住她,冲王老五道,“有什么话我们大老爷们说,跟一个小囡动手算什么!” “哟,这还当上护花使者了!”没等王老五开口,二车间那个秘书就率先阴阳怪气地道。 唐海的脸更红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田觅不说话,走到王老五挑的那一推西瓜旁,捡起一个最大的,狠狠往地上一砸,眯起眼眸:“要么这堆归我,要么就平均分!你选一个!” “嘿,小娘鱼!”王老五瞪大了眼睛看着田觅,指着地上的西瓜,“侬、侬竟然摔了……” 田觅笑吟吟地看着他:“是啊,摔了的算我的,如果侬不答应,我可以让我们车间的人每人来摔一个,我们不要了,就摔着玩,侬觉得怎么样?” “你!”王老五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觉得断了的手臂更加疼了,他抬手捂着,“好,你有种,有种全摔了啊!” 田觅并不生气,只是问他:“我们摔了算你的好不好?算你的我们就摔!” “神经病啊!干嘛算我的?!”王老五被她气得跳脚,“小娘鱼,侬怎么想得出来!” 田觅神情冷了下来,目光直视着王老五,仿佛淬了冰:“你的手臂疼吗?要是不疼,我可以让它疼点!” 王老五脸色顿时就变了,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他逼近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 田觅眼睛一亮,她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从王老五的神态来看,一定是那个人替田觅拿回了百宝袋,并且教训了他。很有可能,王老五手臂受伤就是那人造成的。 但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如果哥哥没有走,田觅都要怀疑是他了,可是哥哥已经走了呀!难道他还安排了其他人在这里保护她? 可是,如果有这个人,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他? 一时间,田觅心念电转,不过她脸上没有什么表示,而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他:“想好了没有?这堆给我们,或者我们把这堆砸了,算你们的!” “你!”王老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他对着田觅瞪了一会儿,“好,算你狠!” 田觅回头对着唐海等人道:“王老五答应了,把这些都搬到我们车间去,看还差多少,再挑有一些补上!” “哎,这……”二车间的秘书跺了跺脚,兰花指指着田觅,“侬这是干啥?我们先到的啊!” 田觅笑了笑:“不好意思,他愿意让给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二车间的秘书又叫王老五:“老五,侬这样不行啊,怎么能让给一个小囡呢?侬跟她什么关系?她今天在食堂不还下侬面子来着!” 他不说还好,说了王老五一头火,恨恨地骂了一句:“关侬鸟事!再啰嗦,抽死你!” “哼!”二车间秘书狠狠一跺脚,扭着腰带人往卡车那里去了,“我们也来挑。” “等等!”王老五一下拦在他前面,“等我们挑完了才轮到你们!” “你!” “我怎么了?一边去!”王老五不敢对田觅横,但是对着这个娘娘腔却肆无忌惮,结实的手臂一拱就将他撞开了。 “王老五你!活该你手臂断了……”二车间秘书小声嘟嚷。 “侬讲啥?”王老五一个眼神瞪过去,二车间秘书可不如田觅那么硬气,他也不敢跟王老五对着干,只能再次跺脚扭身。 这边田觅等人已经快将瓜搬完了,拿着小推车往车间里运,自然不会少了田觅的那一份。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往前走,便有人道:“田秘书,侬可真厉害,想不到王老五那样横的人也会在侬手上吃瘪。” 田觅却转头向唐海,笑眯眯地道:“谢谢唐海哥哥,要不是侬今天帮我撑腰,我可不敢跟王老五对着吼。” 她这话自然是客套话,谁不晓得今天中午,田觅不但跟王老五对着吼了,还把他赶出了食堂,中午饭都没有吃。 不过听在唐海耳朵里,却分外受用。 “应该的,应该的……”唐海是个实诚人,瞬间脸就红了。 第96章 仙人跳 最后王老五虽然也挑了一推车西瓜,但是比起先前挑的小了很多,而且心里也很是不舒服,回去之后一直黑着脸。 下了班之后,车间里几个关系好的狐朋狗友一起去他家喝酒,就说起了这件事。 “田觅那个小娘鱼太横了,竟然敢带人把我们车间西瓜给抢了!咦,我说老五,侬怎么就把西瓜让给她了?” “就是啊!”另一个也好奇,“老五,侬不会看上了那个小娘鱼吧?” “她?我会看上她?”王老五给自己倒了慢慢一大碗酒,把酒瓶子往桌上一顿,“那小娘鱼身上就没二两肉,有什么好的?”尛說Φ紋網 正好王老五的未婚妻端着一大盆红烧鱼上来,闻言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等到她走了,几个人又问:“老五,侬真的没有那个想法?呵,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那小娘鱼看上去还不错,要不等侬尝过了鲜,也给我们点汤喝吧?嗯?” 几个人顿时就笑起来,王老五的脸色却更黑了。 “老五,侬就表个态,我们看看要怎么动手……”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叫:“王老五,王老五侬个龟孙子在家吗?” 这声音很是粗犷,王老五吓得几乎跳起来。他脸上露出十分难看的神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慢慢往外面走去。 “王老五,侬个龟孙子磨蹭啥呢!哎哟,还整了这么多菜!小日子过得蛮滋润啊!这么说,是有钱还债了?” “哎哟,宏哥,侬可千万给再宽限几天……我这……这菜……”他看了看坐在席上的几个人,“这些菜都是他们带过来的,不是我自己买的,我可买不起……” “是吗?”宏哥扫视了他们一圈,“他们都没有家?没有老婆孩子?” “这……”王老五道,“他们家里管得严,不让喝酒。嘿嘿……宏哥,来来来,先坐下!”他又冲着灶披间喊,“再添一副碗筷!” 灶披间里女人答应着拿了碗筷出来。 不得不说,王老五的女人也是十分出挑的,腰细屁股大,身材没得说。长得也不是太差,只是家里条件差了点。 这时候宏哥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久久拔不出来。 王老五将宏哥的反应看在眼里,深吸了一口气给他倒酒:“宏哥,来,尝尝我媳妇儿的手艺!” “刚刚那个是侬媳妇儿?”宏哥的目光仿佛被胶水沾上了,黏到了灶披间里。 王老五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的目光,然后对宏哥道:“是的,让宏哥见笑了。” “哟,看把你小子能的!这么好看的媳妇还叫见笑?侬要找个什么样儿的?” “多谢宏哥夸奖!”王老五打蛇随棍上,“宏哥要是看得上我媳妇儿的手艺,改天让她单独做一桌菜请侬!” 宏哥哈哈笑:“那敢情好!就这么说定了啊!”他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大块猪头肉塞进嘴里,“刚才你们在说啥?” “哦,我们在说,我们厂里一个小娘鱼太可恨,宏哥侬不晓得啊,那小娘鱼蛮得狠,而且盯上老五了……”一个同事开口。 “哦?是吗?那老五怎么没有把她收了?”宏哥随嘴问了一句,酒菜吃好了,说话也好听了许多。 王老五嘿嘿笑着搓了搓手:“这事儿还请宏哥帮帮忙。” 宏哥不置可否,只道:“侬媳妇儿做的菜可真好吃!” 王老五笑道:“我这就叫她来给宏哥敬杯酒,这小娘鱼,一点眼力界都没有!” 王老五很快叫了他女人来给宏哥敬酒,又陪着说了许多话,话题这才又转到田觅身上。 这一回,宏哥满意了,打包票道:“这件事保证给侬办得妥妥的!” “有宏哥这句话,兄弟就放心了!今天晚上宏哥还有事吗?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兄弟说说话,亲近亲近呗!” 这话出口,不用等他示意,在座的人全都起身告辞,纷纷都忙了起来。 王老五虚假地挽留了两声,没留住,很快就只剩下了宏哥。 王老五就借口自己要上茅厕,叫了自己未婚妻来陪宏哥。 他未婚妻只道王老五欠着宏哥的赌债,很想在宏哥面前卖好,为王老五说说话。 因此,宏哥敬她的酒一点都不剩地被她喝完了,宏哥也酒劲上头,便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两个人不知道谁先亲的谁,很快就滚到一块儿去了。 宏哥抱着她进了卧房,女人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了,大约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等王老五回来,他们已经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王老五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带着王素珍丈夫就杀了回来,猛地拍响了门:“侬个贱女人,竟敢背着我偷汉子!” 王素珍丈夫道:“老五,一对狗男女,打死了算了!” 宏哥在里面吓得一个激灵就醒了,连忙放开王老五女人,就要去穿衣服,可是这时候王老五女人死死抱着他,哭喊:“是他强|暴我的!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啊!” 王老五一下踹开门,痛心疾首道:“宏哥啊,我拿侬当亲哥,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宏哥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老五啊,我给侬把赌债免了!” 王老五道:“宏哥啊,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啊!侬也好歹给我留点脸面啊!” 宏哥这会儿酒全醒了,他知道自己是掉进了人家挖的坑里,不过他心里十分贪恋王老五未婚妻的身材,觉得若是能够跟这女人保持这种关系,答应王老五一些小要求也不算什么。 何况,现在他已经搞清楚了,他们要对付的小囡叫田觅。而田觅就是一个月前把他送到公安局里的那个人的妹妹。 这样的仇恨,简直不共戴天,怎么能不报? 为了让王老五安心,宏哥很快就跟他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设定了一条对付田觅的完美计划。 不但田觅中计之后无法翻身,就连她哥哥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看他们还能怎么神气! 而每天按时上下班的田觅,根本就不知道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在向她笼罩过来。 第97章 滚出去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八月份,田觅在晨丰服装厂工作已经快一个月了。 为了了解生产程序,汤荣让她到设计部参观学习两天,以便于更好的监督工人们工作。同去的还有三个工段的工段长。 这三个工段长,有两个都跟田觅关系不错,其中一个就是唐海,另一个叫余三小。还有一个叫吴雨,是个比田觅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 田觅跟吴雨接触不多,但是每次接触都感觉她若有若无地释放着敌意,她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姑娘。 经过近一个月的互相接触磨合,田觅知道这个吴雨有小学文化水平,但是上次她让人帮着整理小辅料车间的时候,她却没有站出来。 吴雨有个小名,叫尕妹子,车间里的人都这么叫她。 因为同去的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田觅为了表示跟她亲热,也跟着叫“尕妹子”,却换来吴雨不咸不淡地嘲讽:“我跟你很熟吗?这称呼不合适吧?” 田觅尴尬了一瞬就释怀了。以前梁老师说过,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会像老朋友一样;而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朋友,因为气场不对。 这就叫做“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田觅觉得她跟吴雨就是这种关系,是天生就不适合做朋友的。 设计部虽然也是服装厂的一个部门,但是却独立在厂区之外。田觅等人坐上了厂里包的车,穿过了大半个县城才到了。 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有花坛种了月季,这个时节开得正旺,红的、黄的、白的、粉的……争奇斗艳。 花坛在一幢二层小楼面前,小楼每层有三个大房间,宽敞开阔,像是用教室改造的。 田觅进去看了之后,就明白这里确实是教室,因为前后的墙壁上还有黑板。当然,这时候的黑板不是写着教学内容,而是画着各种设计图样。 二楼的扶栏外面挂着大红的横幅——欢迎著名设计师莅临我厂视察指导。 田觅看了一眼,问带着他们过来的妇女:“同志,是有著名设计师要来啊?” 那妇女是这边负责接待他们的,闻言道:“我姓周,叫我周大姐就好了。” “周大姐!”田觅从善如流。 其他人也跟着叫,给足了周大姐面子,只有吴雨微微偏着头,哼了一声。 周大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也没跟吴雨计较,只叮嘱田觅等人:“这几天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参观学习就好了,不要随便乱走晓得伐?” 田觅含笑:“多谢侬指点,我们不会乱走的!” 周大姐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最西面那间大教室:“喏,你们就住这儿!” 啊?这么一间教室,他们两男两女,要怎么住? 不过田觅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放在脸上,不动声色地跟着进去。只有吴雨小声嘀咕:“这地方能住人吗?” 周大姐立刻回头:“不能住侬可以不住啊!” 进去之后,田觅发现,都是间隔好了的,两个人一个宿舍,不用担心男女住宿混乱。 不过这下田觅就要跟吴雨住在一个屋了,说实话,田觅实在不愿意跟这姑娘一个屋,不过好在只住两天就回去了。 周大姐又跟他们交代了食堂和厕所的位置,就走了。 田觅向周大姐道了谢,就放下了自己的行李。其实她带着行李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真正重要的东西都在她的百宝袋里装着。 安置好了他们便去设计部的办公室报到,以便设计部的同志安排他们要参观学习的内容。 设计部的人不多,这个时候重要人物都去接待著名设计师了,接待他们的只是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妹,叫杨思思。 杨思思长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也跟田觅一样,有两个小酒窝,模样儿特别讨喜。 田觅一见她便心生好感,觉得这个小囡肯定挺好相处的。 果然杨思思带着他们办理了手续,就对他们道:“其他同志都去听著名设计师作报告去了,你们要不要去学习学习?” 田觅笑了笑:“好啊,麻烦侬带我们去吧,我们对这里不熟!” 杨思思拍了拍胸脯:“问我就对啦,我带你们去!我们去旁听!” 杨思思很快带着他们到了二楼一间教室,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设计部的人果然不多,里面大半的位置都是空的,几个人很快就找位置坐了下来。 几个人虽然尽量放轻了声音,还是让前面坐着的人掉过头来看他们。 台上侃侃而谈的设计师顿时停了下来,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中等偏上个子,五官算不上英俊,但还是蛮耐看的。 刚坐下来,杨思思就凑过来:“哎,侬讲这设计师是不是挺俊的?” 田觅没有吱声,杨思思又接着道:“啧啧,我还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人呢!” 田觅道:“那是因为侬没有见过更英俊的人吧?” “嗯?侬见过?谁啊?”杨思思像个好奇宝宝,转头趴在桌子上,脸上红扑扑的。 田觅没有说话,眼前却出现了顾慎行的样子。 “哎呀,急死我了!侬倒是快说啊!” 田觅向斜后方撇撇嘴:“侬看,唐海就挺英俊啊!”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坐得近,唐海还是听到了,不由脸上红了起来。 “嗖——”一支粉笔头像飞镖一样向田觅射来。 “你们在讨论什么?说出来大家也一起讨论讨论啊!”台上那位著名设计师的脸黑得像锅底。 杨思思蹭的一下站起来:“没,没说什么……”明显的底气不足。 “怎么?上课说小话却不敢说出来吗?” 原本田觅还觉得他有些耐看的,但是现在,这个人简直面目可憎。 她知道他们在他讲课的时候讲话是不尊重他,但是他只是一个设计师,就算是晨丰服装厂聘请来的又怎样?凭什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人人都要尊重他的样子? 这时,前面有个男人站起来:“杨思思,侬怎么能随便带人进来呢?侬不晓得纪律啊!” 杨思思的苹果脸涨得通红,小声嗫嚅:“我……我……” “滚出去!”那男人吼了一声,“带着这些人给我滚出去,听到伐?!” 第98章 勉为其难地看一看 滚出去? 好歹他们是同一个厂子的职工,不谈同事之间的情谊,他们也是一个级别的。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谁又比谁高贵一点? 这个男人凭什么叫他们滚出去? 何况,也不是他们自己犯贱要来这里的,他们是厂子里派过来学习的。 他算哪根葱啊!要抱那个设计师的腿也不是这样抱的! 田觅心头的小火苗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她看着那个男人,含笑道:“同志,我们是厂里派过来学习的。” 那男人哼了一声:“那又怎样?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出去!” 不留一丝余地。 田觅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她对坐在旁边的陈思思道:“麻烦你带着唐海去打个电话,问问厂子那边是不是没有跟设计部沟通好,以至于人家店大欺客!” “哦,好!”杨思思的脸早就涨成了红苹果,此时听见田觅的话,顿时如蒙大赦,飞快地带着唐海出去了。 那男人看着留下来的田觅等人:“你们还不出去?” 田觅笑了笑:“是啊,我们不出去!”一副你又能耐我何的样子。 那站在台上的设计师突然笑了:“想不到这位小姐这么捧我的场,那好吧,我们继续!” 那男人不知是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还是想拍那个著名设计师的马屁没拍着,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能滴下水来:“这是在美国留过学的著名设计师凯文,他讲的课可是按小时收费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你们能听得懂吗?” 田觅见他这么讽刺,忍不住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听不懂?” 这时她已经将黑板上凯文写的内容大略浏览了一遍,凯文讲的是后现代主义设计理念。当然这是很装的说法,其实说白了,就是打破成规、添加一些新元素在衣服里面。 比如五六十年代的华夏人的衣服不是青的,就是黑的白的,几乎没有什么亮色。 从改革的春风吹进了国门,衣服的颜色也变得鲜艳多样起来,红橙黄绿青蓝紫,每种颜色又细化出了几十种颜色,光是红色就有珊瑚色、豆沙色、桃粉、橘粉、西柚粉、玫红、西瓜红、大红、暗红、酒红……等等,不计凡数。 除了颜色多样之外,还添加了一些其他元素,比如民族风、朋克风、巴洛克风,等等等等。 绣花、印花也多种多样。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侬听得懂?那侬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啊!” 田觅翻了个白眼:“我先进的理念为啥要讲给你听?再说了,我说了你听得懂吗?” “你!”男人气得用手指着田觅:“猪鼻子插葱,装象!” 田觅不屑道:“谁是猪还说不定呢!”她哼了一声,转头对讲台上的凯文道,“著名设计师,请继续吧!” 凯文:“……” 他想了想道:“这位小姐表现得这么沉稳自信,想必是有高见的,那么请帮我看看这幅设计图,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他示意了一下坐在前排的助手,拿出了自己的设计图。 这图样是晨丰服装厂这一季的参展服装,到时候是要看展出效果的,若是受欢迎的程度高,将要投入大批量生产。 现在,不光是晨丰服装厂,他们周边的好几个服装厂都在引进新的时髦、潮流的理念,彼此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 这个设计图可谓是商业机密,若是泄露了出去,被别的服装厂抢了先,对于晨丰服装厂来说,可谓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是以,他说了这句话,刚才让田觅他们滚出去的男人就站起来阻止:“凯文先生,这个设计图十分珍贵,决不能给一个外人看。” 凯文道:“她不是你们厂子里的人吗?怎么能是外人呢?”小說中文網 他们虽然同属于一个厂子,但是设计部的这些人自诩是脑力劳动工作者,要比那些靠体力劳动的高一等,向来都不把车间的工人放在眼里。他们才不承认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跟他们这些有学识的人是同事。 这次凯文带来的设计图,就只有他们这些参加学习的人看过,像杨思思那样新来的都接触不到,可谓很机密的事情。 而田觅,只是从生产部过来的,能懂什么设计!这样重要机密的设计图怎么能让她看呢?万一她被人收买了,泄露出去怎么办? 那男人道:“这设计图,只能是我们设计部的人看,别的人我们不放心。” 凯文本来想借着设计图,把田觅捧得很高,等会儿看田觅不会,直接摔到泥里出洋相的样子,想不到却被男人给阻止了,他心里便隐隐不悦。 “如果我非要给她看呢?” 凯文示意助理将设计图拿给田觅,助理迟疑了一下:“凯文先生,事关商业机密,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凯文怒了,他声音沉了沉:“连你也要反对我吗?” “不敢!”助理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别人,低声道,“或许这位小姐真的有什么高见呢?” 坐在前面的男人听见了,嗤笑一声:“就她?她能有高见,我当众吞粪!” “就是!她能有什么见地!” “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设计部的其他员工顿时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支持那男人。 他们全都是恃才傲物之辈,觉得天下只有他们脑子好使,其他人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泥腿子。 这时个个脸上挂着冷笑,只等着看田觅出丑。 田觅点点头,向余三小道:“真是没有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他们看看了。” 呵! 设计部的人全都嗤笑出声,好在他们自诩读书人,骂人的话都只是酸腐,并不是很难听。 这时候,杨思思和唐海回来了。 唐海道:“我问过了,厂子那边的领导已经跟设计部的领导沟通过了,领导很快就会过来处理。” 今天,设计部的领导去参加市局的一个“创优争先”会议,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田觅点点头,正要走上去,就听见吴雨道:“田觅,我听说侬没有上过学,是真的吗?” 接着她不等田觅回答,又道:“设计图可不是认得几个字就能看懂的!而且,侬有绘画基础吗?” 第99章 声明个人行为 田觅看了她一眼:“侬看不懂”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想来侬也是看不懂的,毕竟侬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嘛!” 吴雨噗嗤笑了,这个年代小学文化程度已经属于蛮高的文化水平了,毕竟多的是人一个字都不识的。 “可是侬连小学文化都没有啊,我听说侬一天学都没有上过,要说我看不懂的东西,侬能看得懂,我可不信。”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侬看不懂就不要逞能,带累我们!” 她说话的语气跟韩金凤十分像,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让田觅觉得很恶心。 田觅笑了笑:“看来侬还真的有点文化,还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啧啧……” 语气里意有所指。 吴雨顿时就变了脸色:“田觅,侬不要不知好歹!” 田觅不理她,看了看余三小和唐海:“你们也觉得我不知好歹,会影响你们?” 余三小道:“田秘书,我们晓得侬是想为我们争一口气,但是这不是意气用事的事情,弄不好……”他的语气十分为难,意思很明显,弄不好他们的铁饭碗就丢了。 田觅又转头看向唐海:“你也这样想的?” 唐海脸色有些红,不过他的目光很亮,落在田觅身上,就像慷慨就义一样:“田秘书,侬是个稳重的人,我相信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侬去吧!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侬!” “谢谢!”虽然唐海也不看好她,不过他们相识不过月余,他在不知道田觅能力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田觅已经很感激他了。 吴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看唐海的目光带着幽怨,一转眼看向田觅却变成了怨毒。 田觅一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吴雨喜欢唐海!所以她见不得唐海对别的女孩子好。 田觅在这个厂子里相熟的人不多,李桂香算一个,唐海也算一个。 这会儿吴雨盯着田觅,声音像是咬着后槽牙发出来的:“田觅,如果侬非要去看,麻烦侬先声明,这是侬的个人行为,跟我们生产一部没有关系!” 田觅的目光在余三小和唐海身上一扫而过,余三小明显松了口气,目光期待地看着她,而唐海还是那样目光灼灼:“田觅,就看一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原先赶他们走的那个男人又率先发话了:“真是无知者无畏,就看一眼没什么关系?侬晓得这个图纸有多重要吗?一旦这个图样泄露出去,那可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损失!侬做一百世都赔不起!” 唐海被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 田觅却向他笑了笑:“谢谢侬!侬放心吧,我不会让侬失望的!” 她不再看吴雨和余三小的脸色,神情严肃地说:“我田觅今天看设计图的行为,都是我个人的行为,跟生产一部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大步向讲台上走去。 说实话,她还真的想看看现在流行的是什么,因为她这些天下了班之后,又将梁老师的电脑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番。 里面的书库里有许多书籍,其中就有关于服装设计的,不过那都是后人写出来的,里面的图样也都是后世流行的。 她想看一看能不能提前加入到这个时代来,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让时代发展的速度更快一点。 当然,她不认为自己有改变一个时代的能力,但是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都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说不定,她的一些有意而为之的举动,就能够引起连锁反应,使这个社会变得更好。 心中有个美好的念想,田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她从助理手中接过设计图,缓缓展开。 不得不说,这个叫做凯文的设计师还是个很文艺的人,每一张设计图上不光有他设计的衣服手稿,还有他手写的灵感来源,以及对市场需求的分析。 还有,衣服上的小部件也设计得十分到位,比如上衣的口袋,细致到口袋上的纽扣,回针的打法,衣服上的绣花、印花……都有详细的细节展示图。 然后,每张设计图的下面都附有尺码参考表格,包括肩宽、胸围、腰围、臀围、衣长、裤长…… 对于面料的选用,这位设计师也做得十分严格,只能选用他给出的面料。 他见田觅盯着看,便道:“这位小姐应该知道,面料选用不对,衣服给人带来的视觉感受、舒适度等等就会大打折扣。” 田觅此时对这个设计师的感觉已经大为改观,虽然他人品差一点,但是对待工作还是极其严谨、认真的。 或许,他只是自恃才高,觉得别人都比不上他罢了…… 见田觅点头,他又道:“那小姐看出来哪里需要修改了吗?” 田觅抬头看他:“不知道凯文先生的这些衣服是针对哪个年龄段的人群的?又是针对哪个阶层的人群的?” 这两个问题问得很专业,因为受众不同,所带来的效果也是不同的。 一般年纪偏大的人深受十年运动的影响,对于穿着会偏向简单朴素、简洁大方的,但如果是年轻人,会追求时尚…… 若是高端知识分子,会喜欢比较显气质的;而工人阶层则喜欢结实耐穿的;农民嘛,他们一般不舍得花钱去买成衣,都是自己扯布做。 田觅一直生活在农村,对这点很了解。 凯文倒是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嘴上的花头,就像她的同伴前面说的,只是为了争一口闲气,或者根本没有什么见地只是为了哗众取宠。尛說Φ紋網 但是想不到她提出的问题却非常专业,他在设计这些衣服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这些问题,不过这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不会说出来的。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田小姐觉得我这些衣服是针对哪个年龄、哪个阶层的?” 这个时候的设计图样是以秋冬的衣服为主,因为服装设计一般都要超前一两个季节,这样才能赶在恰当的季节上市。 田觅认真地看了看,指着一件外套道:“要是针对工人阶层吧,这个手肘部位最好再加一层反绒皮,这样既结实又美观;若是针对知识分子,上面最好再加两个口袋,因为知识分子喜欢把钢笔别在胸前的口袋里……” 第100章 设计图被盗 凯文心头一跳,想不到这个姑娘还真的能说出点道道来。 不过此刻他肯定是不会采纳她的建议的,要不然他还怎么树立自己在这群小设计师面前的形象? 以后要是传到设计师圈子里去,他还不得被别人笑话死? 哪怕以后再按照田觅说的改动设计图,这会儿也不能被一个小姑娘压一头。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一天书都没有念过的小姑娘! 是以,他冷笑一声:“田小姐,你很懂行?你知道反绒皮有多贵吗?依照我们国内的处理技术,根本达不到量产的需求!” 田觅道:“劳动布也可以啊!劳动布结实耐穿,面料也不贵,用来做这个肘部不是很好吗?” 凯文道:“这衣服本来就是用劳动布做的,再贴上一块劳动布,感觉像是打了一块补丁,你觉得会好看?” 田觅很想说,补丁怎么了?后世的潮流元素还特意将衣服剪开破洞、打上补丁,做成乞丐服呢! 可是这个凯文虽然接受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教育,却明显不能预知未来,现在对他讲这个,他不但接受不了,还会反过来嘲笑。 她笑了笑:“当然,我只是给个建议,采不采用还在意凯文先生你。” 凯文没有说话,先前跟她很不对盘那个男人却说:“侬的建议根本就是画蛇添足!舍本求末!人家凯文先生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会不如侬?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田觅抬头,目光凛然地看过去:“这位同志,好像没侬什么事吧?哦,侬不讲话我倒是真的忘了,我等着侬吞粪啊!” “不知所谓!哼!”那男人气哼哼地坐了下去。 在场的设计师全都看过那张设计图,这时候听田觅提出建议,不由都在心中思考构想了一番,顿时觉得田觅的说法其实是可行的。 而且这些细节,可能会更增加衣服的销量。因为,目前的市场上有能力购买的无非就是知识分子和工人这两个主要群体,只有设计出符合他们需求的衣服,才能够赢得他们的好感。 但是因为他们对于凯文这个著名设计师的盲目崇拜,认为只要是他设计出来的衣服都是好的,从而忽略了这些细节。 殊不知,每个国家的国情不一样,人们对于东西的需求也不一样。 现在,整个国家还处于计划经济阶段,正在响应改革的春风,逐步向市场经济转变。 所谓的市场经济,不是给你什么,不管喜不喜欢都要接着,而且需要什么就去生产什么。 只有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东西,才能够真正有销路。 田觅的心头渐渐出现了一个经营的雏形,她兴奋得两眼放光,根本没有把周围人的嘲讽放在眼里。 凯文摆了摆手:“看来你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正如这位同志说的,过分追求细枝末节是舍本逐末的行为,田小姐,我希望你为今天浪费了我和这么多同志的时间而道歉!”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在美国,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你看看,从你们进来,浪费了整整二十五分了……” 田觅不悦地冷笑起来:“是吗?凯文先生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那你刚才为什么非要给我看设计图?” 不等凯文接话,又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用到我的建议,否则整个设计圈里的人都会对你不齿!”小說中文網 说罢转身就出了教室,刚才听到她的建议,凯文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田觅可没有错过。 走到门口,田觅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怎么?愿意道歉了?”凯文冷着脸,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田觅诚恳道歉,他也要狠狠羞辱她一番。一个小姑娘,忒不知道天高地厚。 田觅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凯文先生,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凯文:“……” “喂,你不会当了几天秘书,会发个辅料,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吧?”几个人出去之后,吴雨冲她喊。 田觅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吴雨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你这么想表现自己,不就是为了吸引那个设计师的注意吗?你不是赖着不走吗?怎么这就走了?呵呵,白送上门别人都不要!” “吴雨!”唐海听不下去了,“口下积点德!” “你!”吴雨心头又气又怒,口不择言,“你这么讨好她,也没见她待见你!” 唐海哼了一声,快步往前面追田觅去了,根本就不理她。 吴雨气得狠狠跺脚,杨思思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你这么讨好他,也没见他待见你!” “你!多管闲事!”吴雨气得加快了脚步。 …… 下午,设计部的主管回来了,对他们的观摩学习有了安排。 几个人认认真真地跟着设计部的打样师傅学制版、学裁剪、学翘边、学熨烫、学手工锁边、缝扣子。 别看小小一粒扣子,上面四个眼儿,有些要缝平行针,有些要缝十字交叉针,不能一件衣服上既有平行针又有十字交叉针,也不能同一个批次出现两种不同的纽扣钉法,这些都有讲究。 一个炎热的下午很快就过去了,田觅也没有再跟那些设计师接触。 到了晚上,说热水紧张,田觅便先回宿舍打热水洗澡。 吴雨也在,照例对她冷嘲热讽,见田觅不理她,又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田觅刚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拿出来,外面就闹哄哄地来了一群人。 “搜仔细一点,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就他们来了就不见了!” 田觅听出来这是那个周大姐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这架势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怀疑他们是贼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对,尤其是那个田觅,今天就差对着凯文先生的设计图流口水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个声音田觅也认得,就是那个为了讨好凯文跟她对着干的男人。 听见这话,她澡也不洗了,自然也是因为洗不成了,胡乱将衣物收进了百宝袋,就猛地拉开了门。 那群人正好到了他们门口,那男人走在最前头,似乎准备破门而入。 田觅率先开口:“哟,侬这是准备来表演吞粪了?还自带了这么多观众啊!啧啧!” 男人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设计图是侬拿了吧?赶紧交出来!别等我们搜到了,侬一个小囡面子上无光!” 呵! 田觅真想一个耳光甩到他脸上去。 第101章 没文化,真可怕 “赶紧的交出来,不然,我们就要搜了!” 男人说着话,已经探头往里面看了。田觅倒是还好,她行李不多,刚刚拿出来的换洗衣物都已经被她收了起来。 但是吴雨就不行了,这姑娘穷讲究,私人物品琳琳琅琅摆得满床都是,这会儿根本来不及收拾。 “唉,你们不能进来啊!等我收拾一下!”吴雨冲着门口喊,一面七手八脚地将她自己的东西往一只木箱子里塞。 “那可不行!侬都收拾完了,我们还怎么搜查?不搜查我们怎么晓得设计图是不是你们偷的!”男人说得理直气壮。 后面有人催促:“牛四奋,还跟她啰嗦啥啊,赶紧进去搜啊!” 呵呵!这名字取的! 田觅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揶揄:“原来侬叫牛屎粪啊!怪不得要表演吞粪!对侬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了哈!” 牛四奋瞪她:“侬懂啥!我这个名字是为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意思!没文化,真可怕!” 田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靠在门边,既不阻拦也不让开。 牛四奋被她取笑了一下,又被身后的人催促,顿时十分羞恼,手肘将她往边上拨了一下就闯进去了。 田觅当然不会容他们轻易去翻自己的东西,尽管她没有多少重要的东西在外面,但是装样子的几件衣服还是有的。 夏天的衣服都十分轻薄,贴身穿的,怎么能让几个糙汉子随便翻? 她当即也走了进去,就坐在自己的床上,顾慎行给她买的那只皮箱就塞在床下,被田觅双脚挡住了。仦說Ф忟網 看她四平八稳地坐着,而吴雨的东西则放得乱七八糟,很多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还摊在床上。 几个男人进来,立刻道:“赶紧搜!” 不过还好,他们没有自己动手,而是让出一条路来,让后面的周大姐上前来,翻找着吴雨的东西。 因为刚进来的时候,吴雨的态度不好,周大姐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这时候搜检她的东西自然不会客气。 不但不客气还故意拎着她的里衣里裤,一件一件地往旁边丢,看得旁边几个男人眼睛都直了。 田觅心中顿时生出鄙夷来,尽管她跟吴雨不对付,但是大家都是女人,有必要这样在陌生男人面前羞辱别人么? 这个周大姐还真是品格低下。 吴雨急得满脸通红,看见周大姐那样乱翻她的东西,顿时下手去抢:“侬给我放下!那个是的确良的,侬的手那么脏,一摸一个黑印子还叫我怎么穿啊?” 周大姐一边翻一边冷笑:“我不查仔细点,怎么能确定侬偷没偷设计图啊?” 田觅忍不住道:“周大姐,侬这样有些过分了吧?” 周大姐抬起头瞪了田觅一眼,就听见吴雨道:“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你们找也找过了,我怎么可能偷设计图?你们不是怀疑田觅吗?怎么不搜她的箱子?” 得!她真想收回刚才的那句话,吴雨这样的人,别人对她再过分都不算过分。 周大姐喝道:“侬急什么!” 她站起身来,向着田觅道:“侬自己把箱子打开吧!免得要我来动手!” 田觅依旧坐在床边,一脸镇定地看着她:“要搜查我的东西?侬有搜查令吗?” 周大姐:“……什么?” 搜查令是个什么东西? “快点,我们就是看看,要是侬这里没有,我们也早点还侬清白不是!” 看田觅这么硬气,周大姐说话的语气就软了下来。 果然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田觅看着周大姐道:“周大姐,不是我不给侬搜查啊,实在是私人搜查是犯法的事情,要搜查必须要有警察出的搜查令,拿着搜查令才能搜查的!真的!” 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周大姐脸上的表情就纠结了:“那侬刚才怎么不讲呢?” 她刚刚可是志得意满十分嚣张地搜查了吴雨的私人物品,要是吴雨揪着这件事不放,她的铁饭碗可能都保不住了。 而吴雨这时候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末了也瞪着田觅道:“那侬刚才怎么不讲呢!” 吴雨这会儿对田觅更加怨毒了,这个田觅,分明就是故意的,刚才她被搜查的时候不提,害她在这些男人面前出尽了洋相。 田觅一脸无辜:“我怎么晓得你们不知道?周大姐理直气壮地来搜查,我还以为她到公安局申请了搜查令呢!还有侬,侬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啊,怎么可能不晓得呢?” “你……” 周大姐道:“那可怎么办?” 田觅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报警啊!你们去申请搜查令,让警察来搜查我的箱子,我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这时候唐海和余三小也过来了,他们那边也乱糟糟的,显然东西也都被翻查过了。 这个点警察早就下班了,不过值班的民警还是有的。 牛四奋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我去派出所!” 田觅看着他,摇头叹息:“唉,想不到像牛屎粪侬这样的人也不懂法,啧啧!没文化,真可怕!” 牛四奋:“……” 田觅伸手试了试水温:“水都凉了,我要去打水洗澡了,你们出去吧!” 几个男人看了看她,似乎怕她跑了,赶紧道:“周大姐,侬陪她去打水。” 周大姐率先拿起暖水瓶:“走,田觅同志,大姐陪侬去打水!” 田觅看着还杵在她们宿舍的几个男人:“你们不走是不是?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千万不要想着趁我不在翻看我的箱子。” “先不说偷看别人的东西跟偷窃罪无异,我的箱子可是有密码的,只有我自己能打开,你们要是弄坏了,是要赔偿的!” 众人:“……” “他们不会的!他们不会的……”周大姐赶紧打圆场,拉着田觅出去了,剩下吴雨和几个男人在宿舍里。 吴雨望着眼前的这些人,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刚才她怎么没有强硬一点,也不用现在看着田觅毫发无损,心里憋屈得慌。 现在搜查完了,这些男人竟然还杵在屋子里,田觅去打水洗澡了,可是她也要洗澡啊! “你们还不滚?出去!”吴雨冲着几个男人大吼。 第102章 一条裙子引发的血案 不知道牛屎粪用了什么办法,还真的找来了民警,成功地查看了田觅的箱子。 自然该收起来的私人物品都已经被田觅收起来了,除了几件衣服,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 吴雨见田觅这么轻松就过关了,心中大为不快,冷哼了一声:“田觅,我记得侬还有一件米黄的连衣裙,怎么箱子里没有?” 田觅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吴雨同志,我们只是来学习两天,又不是搬家,我没必要把所有衣服都带着吧?” “不!我明明看见侬拿出来过!”吴雨一口咬定。 这时,牛四奋、周大姐等打着正义的幌子来搜查他们的人和民警都将目光直直的落在田觅身上,从吴雨的意思里,他们品味出来了,田觅带的一件衣服不见了。 至于这件衣服为什么会不见的,而吴雨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田觅很有可能在偷盗设计图的时候穿着这件衣服,现在,连带着这个作案时候的道具一起销赃了。 民警看着田觅:“田觅同志,你怎么讲?” 田觅道:“从客观上分析,吴雨同志说看见我带了那件衣服过来,第一,可能是她记错了;第二,如果我真的带了,我们宿舍只有两个人……” “你……血口喷人!”吴雨顿时涨红了脸,气的。 田觅无奈地道:“好吧,民警同志,是我不好,我刚才撒谎了,我确实带了那件米黄的连衣裙。但是——” 众人顿时心头一跳,难道说真的是田觅投了设计图? 田觅扫了一眼周大姐和牛四奋等人:“刚才他们非要来搜查,我本来拿出来留着换的,可是在我出去拦着他们,再回来之后,我的连衣裙就不见了。” 她又看了看吴雨:“吴雨同志,我刚才是在给侬留着面子呢!” “你!”现在的吴雨完全懵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矛头突然就指向了自己,此刻她除了这个字竟然慌乱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田觅含笑道:“吴雨,我也不冤枉你!大约你并不是真心想偷我的裙子,而是为现在这件事埋下伏笔。到底有没有,看一下你的行李就知道了!” 又看行李? 这一次,吴雨真的要崩溃了。 她指着田觅骂:“田觅,我不会放过侬的!我死都不会放过侬的!” 田觅不置可否,看向民警:“民警同志,你们带着搜查令,那就看看吧!” 吴雨拼命护着自己的箱子:“你们今天要是敢开,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的本意大约是不想再受一次羞辱了,但是此刻的行为,看在周围的人眼里,就是怕赃物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所以宁死也不愿让民警搜查。 民警把搜查令拿在手里,看向吴雨的神色又严肃了几分:“吴雨同志,麻烦侬配合我们的检查!” “说谎!她在说谎!我根本就没有偷她的裙子!是她陷害我!”吴雨突然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似的。 民警看着她道:“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有没有打开箱子看一看就是了!我们办案是讲究证据的!” 吴雨只是摇头,紧紧抱着她那只笨重的木头箱子,说什么也不肯让民警检查。 “矫情啥啊?”设计部的几个男人说话就不好听了,“刚才底儿都叫我们看见了!” “就是就是,不是说一回生二回熟吗?怎么还哭上了?快点儿啊,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这时快外面有人叫田觅,说主任找她。 她答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着急,若是刚才吴雨配合着把箱子打开了,她还能趁乱将那件连衣裙放进去,但是现在吴雨咬死了不松手,等会儿检查的时候她箱子里没有那条裙子,就不太好了。 田觅并不是故意要陷害吴雨,只是两个人无冤无仇,吴雨却总是找她的麻烦,不一次性将她收拾怕了,怕是只要在服装厂一天,就一天不得消停。 可是如果她现在借故拖延,只怕会让人起疑。 田觅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民警同志,既然吴雨同志实在不愿意配合检查,那还是不要检查了吧,反正也就是一条裙子,这点损失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你……陷害了我现在又来卖好?!你个贱|人!” 吴雨猛地往田觅身上扑过去,民警都没有来得及阻拦,她身材高大,娇小的田觅被她一扑,顿时向自己的床铺跌去,哐的一声,脑袋撞在铁架子床上铺的铺板上。 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捂着后脑勺一阵一阵的晕。 这时的田觅第一个想到的事情竟然不是对着吴雨打回去,而是想到她只不过被撞了一下,都疼得受不了,而哥哥耳后那么大一个疤痕,该怎样疼啊! “田觅,侬没事吧?”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周大姐最快反应过来。 而住在另一间屋的唐海听见动静也跟着过来了。 因为搜查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他和余三小为了避嫌都没有过来。 “田觅,侬怎么样了?伤着哪里了?” 他急切地跑过去,伸手去拉吴雨。 而这时候吴雨手里还扯着田觅的一纽头发,扯得头皮生疼。 “松手!吴雨!”唐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松手!” “这个死贱|人,我要打死她!”吴雨咬牙切齿。 “侬疯了!”唐海手上用力,生生地将吴雨的手掰开,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的手指掰折了。 这个吴雨也是个烈性子,说了不让就真的不让搜查,见民警要强行翻查她的箱子,腾地一下就跳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水果刀,猛然就向民警捅去。 这一下变故是在突然之间发生的,谁都没有预料到。 那个倒霉的民警也是猝不及防,本能地闪避了一下,还是被刺中了手臂,鲜血顿时顺着袖管淋淋漓漓地往下落。 田觅骤然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 “啊——”吴雨丢到了水果刀,看着自己染满了鲜血的手,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伴着她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第103章 想让她道歉 田觅真的没想到吴雨会持刀袭警,她只是觉得吴雨这个人太讨厌了,才想要教训她一下。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原本想将裙子放到那只木头箱子里的手有点放不下去了。 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想要找她去的那个设计部主任也赶来了,看见这样混乱的场景,沉着脸:“这是怎么回事?” 牛四奋嘿嘿笑着递上一根烟:“主任,侬讲这个吴雨奇怪不奇怪,刚才我们要找设计图的时候搜她的箱子,她二话不说就给搜了,现在警察来了,拿着搜查令,要搜她的箱子,她却不给搜了,还把人家警察捅伤了。” 他说着摊摊手:“侬讲,这都什么事啊?” 设计部主任不吭声,看着面前的一团混乱。过了片刻又问:“你们不是都搜过了么?怎么还要搜?” “是这样的,田觅那个小娘鱼……” “好好讲话!” 被主任沉声一喝,牛四奋老实了,连连点头:“是是!” “是因为田觅同志说她的一条裙子被吴雨偷了……” 话没说完,被田觅冷声截住:“我可没有这么说!侬少诬赖我啊!”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不过,她不能任由别人来诬陷她,明明是他们以设计图被盗为借口来强行搜查的,现在却都成了她的不是。 那怎么成!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是吴雨硬说看见我拿了一条米黄的裙子,我记得我是没有带,但是她非说我带了,那我这里没有,我们宿舍就两个人啊……” 意思再明显不过。 设计部主任点点头:“那她刚才还给检查,现在怎么就不给检查了呢?” 田觅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刚才这么多男人都非法看过了她的箱子,现在警察拿了搜查令来了,她却不给检查了。 她摇了摇头,牛四奋却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她真的偷了,做贼心虚呗!所以才不惜捅伤了警察也不给看。” 主任道:“那就……”他很想说那就打开看看,但是连民警都被捅伤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敢说这样的话?再出了事谁负责。 尽管吴雨已经被另一个民警控制起来了,而唐海等人也在民警的请求下帮忙把另一个民警送去了医院,但是大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仦說Ф忟網 田觅这时候走上前去问:“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 主任看着她:“小田同志啊,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犹豫了一下,抽了一口烟,接着道:“今天侬见到的那个设计师凯文,是国外回来的……” 田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知道那货是从国外回来的啊!他是喝过洋墨水的,所以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看见他们都觉得是土鳖。 这些她都知道啊,为什么又要跟她强调一遍? 设计部主任见她眼中露出疑惑,接着道:“是这样的,这个凯文不但是我们聘请来指导讲学的设计师,还是我们的合伙人。为了今年冬季的服装上新,他个头投资了五万块。” 话说到这份儿上,田觅有些了然了,这个设计部主任说了一堆这个凯文的好处,大约下面要说她今天得罪他了。 果然,设计部主任的话急转直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也做了了解,小田同志,我们是一个厂子的人,自己内部的矛盾,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所谓家丑不外扬嘛,侬讲是吧?” “现在那个凯文很不高兴,加上设计图又不见了,他是绝不可能再做出那样一份设计图出来了,并且他还要从我们厂子撤资。” “唉——”他叹了口气,“这事儿让我也很心烦。” 继而又看着田觅:“小田同志,侬看能不能为了公司牺牲一下,委屈侬去跟凯文道个歉?” “这也是为了我们厂子能够尽快地投入生产不是?侬也晓得,厂子里那么多工人,大家都要吃饭,误工一天,这损失可是不计其数啊!” 设计部主任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田觅若是在装不懂,就太不懂事了。 本来这件事怪不到她头上,今天刚开始是杨思思拉着他们去听课的,后来牛屎粪直接让他们滚出去。 不为旁的,就为争一口气,田觅也要争辩几句。 人的脸,树的皮。 谁能忍受别人这样当面指着鼻子骂?何况还是牛屎粪那样的人为了踩着他们上位。 田觅是个不喜欢惹事的女孩子,但是却也容不得别人来肆意践踏自己的尊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那个凯文一开始根本就看不上他们,虽然没有像牛屎粪那样直接让他们滚出去,可是对于他们的不屑也相差不远了。 而后来,凯文明显对她说的话有了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子上下不来台,硬是说她舍本逐末,浪费时间。 呵!这个人! 现在要让她去道歉? 她不要脸的啊?! 不过,那个凯文真的投资了五万么? 这个时候,田觅忽然想到了百宝袋里梁学征留下来的金砖金条、各种珠宝……如果那些能变现,她就能投资了。 可是,那也只是想想,她一个父亲被打成反动派的乡下穷女孩,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呢? 坐拥金山而无法动用,这种感觉,真是磨人。 一时间田觅陷入了沉思,忘了面前还站着一个肚子微凸的设计车间主任。 “小田同志,小田同志!”设计车间主任看着她,“侬觉得怎么样?”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车间主任继续做她的工作:“侬看,咱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毕竟那是冬季的设计图,还有五万块啊!” 田觅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既然是设计图丢了,为什么不去找呢?那五万块钱也不是我的啊!” 你在这儿跟我磨蹭又有什么用? 设计车间主任:“……” 他想了想道:“小田同志,侬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现在不是找不到设计图的事情,人家凯文说了,只要侬跟他道歉了,他就不计较这些,重新画一份设计图,并且五万块也能如数到账。” “侬看,道个歉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哪里就这么难呢?” 第104章 第二个赌约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前来支援的刑警队来了。 因为吴雨持刀袭警,并且捅伤了警察,这件事已经从民事纠纷上升为刑事案件了。 由于刚刚从哪个年代走过来,国家正在从阶级斗争往经济发展上转变,国内的不安定因素还有很多的,进来的刑警手里都拿着枪,看得田觅心头怦怦直跳。 和平年代,人们对枪支还是十分敬畏的,是以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比田觅好到哪儿去,全都脸色煞白。 很快,吴雨就从歇斯底里消停下来,只剩了瑟瑟发抖。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口中喃喃说着,经过田觅身前的时候,田觅本能地退了一步。 现在,不管吴雨的箱子里面有没有她的那条裙子,她都消停了,因为袭警是重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觅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吴雨狠狠地瞪了田觅一眼:“田觅,侬陷害我,不得好死!” “老实点!”刑警在吴雨头上套了一个黑布套,将她押走了。 吴雨被带走了,田觅心头忽然有点空落落的难过。 说起来,吴雨并不是个特别坏的女孩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一个工段的工段长,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 只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但是爱情不能成为她伤害别人的借口。 她喜欢唐海,可以去努力让唐海也喜欢上她。尽管这个时代的姑娘还都比较腼腆、矜持,但是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华夏也将慢慢与世界接轨,人们的思想开放是迟早的事。 然而,她却走上了歧路,总是想着踩踏田觅,将田觅视为假想的情敌。 这时候,田觅的目光落在唐海身上,她想知道唐海是不是也对吴雨有意。 而然,就在她目光看过去的瞬间,小伙子如有感应,目光也看过来了,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他冲田觅暖暖一笑,无声地说了一句:“别怕!” 唉,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自从遇到了顾慎行,她对这种事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倏然,田觅心头一跳,唐海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正胡思乱想着,设计车间主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小田同志,侬考虑得怎么样啊?” 田觅不吱声,他又拉着她做思想工作:“小田同志啊,只不过是道个歉,几句话的事情,不用这么为难吧?再说了,现在世道变了啊,我们对待归侨还是要客气一点的,谁让人家兜里有钱呢?” 他叹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小田同志,难道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厂子因为设计图和资金的问题面临断货?” 田觅这个人,平素最是吃软不吃硬。谁要是对她好,她能掏心掏肺地报答别人;但谁要是胁迫她,她宁肯自己死了,也不会屈服。 南湾河对抗杨狗顺等人就是个好例子,还有后来面对姓张的,要不是为了姆妈和梁老师,她那晚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她心中略一思考,已经有了决断,抬头道:“主任觉得我去道歉了,那个凯文就能改变主意了?” “那是自然!”设计车间主任见她终于要松口了,心头微微一松,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他是这样跟我说的啊,怎么可能会爽约呢?” 田觅道:“他原本也是跟你们说好的,答应了设计图和投资的,可是现在呢?还不是改变主意了!”ωww.xSZWω㈧.NēΤ 主任道:“那不是有原因的吗?他刚刚说了,只要侬去道歉,那五万块钱,过几天就能到账。” 田觅点点头:“那好,我去道歉!” “田觅!”这里的屋子指示牌模板间隔的,并不隔音。唐海在那边听到了,喊了一声。 跟着他快步走过来:“田觅,侬不要去!他这是摆明了欺负人!” 田觅冲他摇摇头:“主任,让我去道歉是可以的,不过我需要跟您打个赌。” 只要她肯去,别说打一个赌,打十个他都愿意。 “哦?什么赌?”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设计车间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他恨不得田觅现在就去。 田觅道:“我赌即使我道了歉,他的资金也不可能到账,而设计图,更是没有了。” “呵呵!小田同志,侬要是打这样的赌,那可输定了!那设计图是凯文千辛万苦设计出来的,他这段日子熬了无数个夜才做出来的,怎么可能自己的付出还没有得到回报,就放弃了呢?” 田觅也不废话:“您就说跟不跟我打赌吧!” “打!怎么不打!小田啊,赢了的人有什么彩头啊?” 这会儿设计车间主任看田觅无比顺眼,在“小田”后面冠的那个“同志”也不喊了,直接亲热地叫人家小田。 田觅道:“不知道主任想要什么彩头?” 设计车间主任笑了笑:“这样吧,我们赌二十块钱!” 田觅笑起来:“赌钱多俗气!主任,不如我们就赌,输了的一方答应赢了的一方一个要求,怎么样?” 设计车间主任眼睛一亮,目光贪婪地打量了田觅嫩白的脸蛋,和微微起伏的前胸:“任何要求都可以?” 田觅点头:“当然!杀人放火不行,需要在对方能做到的范围内。”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田觅也不再跟他废话,她快步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还请主任派个人给我带路。” 设计车间主任道:“我陪侬去,我们既然是去道歉的,就表现得诚意足一点。” “好!” 两人很快出了小院,设计车间主任道:“有点远,我骑自行车,带着侬!” “好!”田觅并不矫情,在他蹬动了车子的时候,动作敏捷地跳上了车后座。 这是一辆永久牌二八杠,车后座宽大,坐着十分舒服。自然,跟哥哥的军用吉普车是没法比的。 晚风吹来,田觅惬意地晃了晃小腿,就听见前面的设计车间主任再次叮嘱:“小田啊,待会儿说话注意一点,咱们姿态放得低一些……” “好!”田觅脸上已经隐隐有了薄怒。 第105章 给凯文道歉 以前顾慎行和叶展住在县城招待所的时候,田觅一直没有去看过,想不到这次倒是来了招待所了。 县城第一招待所,是园林式建筑,里面假山池沼、廊檐斗拱。这个时节,杨柳依依,清风拂面,半池荷花迎风送香。 果然是一处绝妙的天上人间。 招待所的建筑,一水的青砖黛瓦,伴着门前的小桥流水,别有一番趣致。 田觅原本心里的不舒服在看到的这样的风景之后,就慢慢消散了,果然好的环境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境的。 再想到哥哥也在这里住过,她的心里甚至有了一点愉悦,更多的是思念。 好久没有哥哥的消息了,他走的时候说了有任务,她平常不敢打电话去烦他。这会儿,她特别希望高考成绩能快点儿出来,好早点打电话给哥哥报喜。 因为她跟哥哥约定了,考试成绩出来要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他。 设计部车间主任停在一个朱漆门前,抬手敲了敲门,用蹩脚的普通话道:“凯文先生,您在吗?” 里面没人应声,设计部车间主任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出去了?” 话虽这样说,他敲门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不停地敲。终于过了五六分钟,里面传来一声怒喝:“谁啊?敲什么敲?敲你妈的头啊!” 门猛地被拉开,设计部车间主任的手顿在了半空,尴尬地笑了笑:“凯文先生,您好啊!您是在忙吧?” 这时的凯文正拿着招待所的白毛巾擦着头发,身上没有穿衣服,只裹着一块大毛巾,露出肥肉多肌肉少的身材。 似乎,刚才他正在洗澡。 看见田觅跟在后面,他像见了鬼一样,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凯文先生,凯文先生……”设计部主任又接着拍门。小說中文網 田觅看着他道:“主任,侬不是说跟他讲好了么?怎么……”她意有所指。 设计部主任这回也尴尬了,要是对方一直不开门,假装屋子里没有人也就罢了,这会儿开了门又关上是闹哪样? 于是,他只好执着地拍门。 这一次没有要他拍多久,门就再次打开了。 里面的凯文已经穿好了衣服,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束在黑色长裤里,看上去整个人都带着干净清爽的气质。 他的鼻梁上甚至还架着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镜,像个高端知识分子一般。 要是田觅没有在刚才看到他身上的那一身肥膘,也会觉得他是个气质清隽的大好青年。 现在么…… 凯文这时候好像刚刚看到他们一样,含笑对设计部车间主任道:“你来了?金主任。” 他堵在门口,并没有让开,也就是根本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既然来了,田觅也不至于退缩,她上前一步道:“凯文先生,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凯文仿佛得了选择性眼盲,到现在听见了声音才看见她。 “哟,这不是田觅小姐吗?你来跟我道歉?我可受不起!”凯文张嘴就是阴阳怪气的话,“你不是说我的成就仅仅止步于此吗?将来有一天田觅小姐要是取得了成就,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田觅既然是来道歉的,也不在意他口头上损几句,当即笑嘻嘻道:“凯文先生,我还不满十八周岁,算是未成年人,你总不至于跟个小孩子计较吧?” 凯文似乎没有想到田觅年纪这么小,他转头向设计部的金主任道:“金主任,想不到啊,你们竟然会用童工。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了,用童工是犯法的吧?” 他藏在酒瓶底厚的眼镜后面的眼睛露出一抹阴鸷的光,面上似笑非笑:“田觅小姐,你不要怕啊,你要是被胁迫的,我向人民法院起诉他们。” “这……”金主任突然有些傻眼了,凯文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怎么就跟田觅站到一起去了,他们两个不会是合起伙儿来欺骗他们的吧? 这要是真的闹起来,他们晨丰服装厂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田觅却抢在金主任开口之前开口了:“凯文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刚好生产部原来的秘书要生孩子了,我只是顶替她这一段时间,我的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要去上大学的……” 她笑了一下道:“所以,我这样的情况在你们美国应该是勤工俭学吧?” 凯文立刻话锋一转:“既然田觅小姐是勤工俭学,又是来道歉的,那么介不介意帮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小田!”金主任赶紧向田觅使了个眼色,刚才在路上他就交代过了,姿态一定要放低,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下来。 “好,我帮你收拾屋子。”田觅答应下来,金主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请!”凯文侧身让开,让田觅进去,“里面。” 他住的是个小套间,这时候卧室的门一打开,一股奇怪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而地上,能看见的地方,扔的都是衣服…… 田觅心头有些不悦,想不到这个男人外表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私地下却这么又脏又乱。 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会儿设计车间的金主任被拦在外面,屋子里就只有她和凯文两个人。凯文这厮竟然对金主任道:“金主任,你贵人事忙,就先回去吧,这里留田觅小姐一个人收拾就好了。” 田觅心头陡然一跳,莫名升起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她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冲外面喊:“金主任,麻烦您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等会儿还要麻烦您送我回去呢!” 金主任还没回答,凯文就道:“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我送田觅小姐回去就好了,就不劳金主任在这儿等了。” 田觅又换成了方言:“金主任,侬等等我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害怕!”她一边叫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捡起地上两件衣服。 “哦哦,我在外面等……” 话没说话,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外,凯文压低了声音对金主任道:“金主任,我的意思你都懂吧?” 金主任望着他,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脑门上一头细汗:“这……凯文先生,这不太好吧?” 金主任有些为难,田觅等人来设计部参观学习之前,他是打听过的,知道这田觅是凭着关系进来的,要不然就她做一个暑假就走,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第107章 门背后的真相(1) 田觅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在她进了医院不久,被护士打上了吊针就清醒过来。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的思绪需要好好理一理。今天的事儿肯定闹大了,如果回答的时候不慎露出了什么破绽,对她很不利。 其实,说句老实话,不管是吴雨持刀袭警,还是后面的短发女孩杀人事件,都跟田觅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人就是这样,当时她在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遐想。 门锁“咔哒”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田觅迅速闭上眼睛。 护士走在前面,看了看病床上的苍白羸弱的女孩,说道:“病人刚刚醒了一次,时间很短,精神也不好,看来是吓坏了。” 跟在后面的几个刑警点点头,那样的场面在外面的人一打开门都被吓晕了,何况一直呆在里面,还被反绑着双手,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一个女孩子? 过了不多会儿,王局也来了,还带了不少水果。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田觅,田觅觉得自己真的装不下去了,她先是微微动了动手指,然后睫毛抖了抖。 一个眼睛的女刑警看见了,惊喜地叫出来:“呀,她的睫毛动了,是不是要醒了?” “嘘——小声点!”护士叮嘱了一声,“也可能是病人在睡梦中的反应。” 话音刚落,田觅竟然睁开了眼睛。 “田觅,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王局亲切地上前跟她说话。 田觅眼中带着茫然和疑惑:“王叔?您怎么在这儿?”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听上去柔弱不堪。 “我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王局含笑看着她,神情十分和蔼。 田觅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刑警,说道:“你们是想找我了解当时的情况吧?” 王局道:“你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等一等。” “不用了,现在就问吧,你们也好早点破案不是?”田觅摇头,撑着做起来,在护士的帮助下,靠在了枕头上。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王局赞许了一句。 田觅苍白的脸上挂上笑容:“怎么也不能给我哥哥丢脸不是?警察同志,你们问吧。” 王局让开了位置,示意一个女警员上前。尛說Φ紋網 女警员拿着笔记本,询问了田觅基本情况。田觅道:“我还是自己从头说吧,你们大概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田觅从他们被厂子里派去设计部参观学习开始讲起,然后讲到怎样跟凯文结怨,又是怎样在金主任的恳求之下去跟凯文道歉,然后才讲到凯文要求她帮忙收拾屋子。 “你是说在你帮他收拾屋子的时候,凯文一直要求金主任离开?”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员声音很温柔,这是王局特意安排的。 田觅点点头:“我怕金主任真的走了,毕竟我觉得凯文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那是他的屋子,我们孤男寡女的,即便没有什么,也会引人误会。” 田觅的顾虑是正确的,女警员赞同地点点头:“你接着说。” “我一直让金主任不要走,金主任也答应我了,但是就在这时凯文关上了门……”她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女警员心头跟着怦怦跳起来,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关上门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田觅打了个哆嗦,女警员又说:“你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你只需要说出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难以启齿,田觅原本苍白的脸上涌上一抹异样的红色,然后血色又慢慢退去,变得更加苍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王局,见他们都紧张地看着她,忽然道:“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王局神色和蔼:“你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王叔在这里。” 田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王局马上道:“给她倒杯水。” 很快有人端了温热的水过来,田觅接过去喝了一口,将茶缸子搁在床头,才道:“门一关上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就去拉门,可是怎么都拉不开,我估计是被凯文从外面反锁了。” “这时,我听见卫生间传来奇怪的声音,还有流水声……” 女警员问:“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 田觅皱了皱眉,似乎在组织语言。 王局道:“你直接说就是了。” 她点点头:“像是人压抑的痛苦的声音,又像是猫叫。总之是叫得人寒毛都竖起来的声音。” 她说了这话就停住了,女警员引导她:“然后呢?好奇心驱使你去看了?” 田觅摇摇头:“不,我感觉一定有危险,就没有去看。当时我拿了别在头发上的一枚发卡去捅门锁,但是没能捅开,我身后就有动静了,那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女警员又问:“你怎么会想到要去用发卡捅门锁?” 王局咳嗽了一声:“不要去问与本案无关的内容!” 这明显是维护田觅了,女警员脸上一阵尴尬,点头答应:“是!” 不过田觅还是回答了:“我以前在村子里见过有人要是忘带了,找根铅丝就把锁给捅开了。我当时害怕得很,心里着急,只想快点把锁弄开。” 事实上,田觅在听到卫生间有声音传出来的时候,确实去看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凯文明显想要设计她,于是她就想看看凯文在卫生间里藏了什么东西,好抓住他的把柄,反将他一军。 但是当她打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却看到两个女人在洗澡,其中那个长头发的跪在地上,正在舔短头发的那个手里的尖刀。 就在她打开卫生间门的一瞬间,那短头发女人突然抬头目光直视着她,她的眼睛赤红,抬手一刀就扎在了长头发那个的肩膀上。 长头发那个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而田觅也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其实,那会儿田觅也叫了,只是只叫了一声,所以在外面的凯文和金主任都没有听出来。 跟着她拼命往外面跑,只是房间就这个大,地上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衣服。 田觅惊慌失措,在地上绊了一跤。 第108章 门背后的真相(2) 跟着那个短发女人就赤红着眼睛,挥着尖刀出来了,满房间追着她捅。 而那个长头发的虽然刚刚被捅了一刀,但是理智还在,也跟着出来,阻止那个短头发的行凶。 接着长头发的就开始抢夺短头发女人手上的刀子,两人扭打成一团。 长头发的毕竟受了伤,而短头发那个似乎疯了一样,两人扭打的过程中都受了伤,但是,短头发那个凶悍异常,一刀直接扎向长头发那个的心脏。 长头发那个双手握住刀刃,拼命推拒,鲜血落了满身…… 田觅看不下去了,虽然她跟这两个姑娘都不认识,但长头发那个刚才阻止短头发那个来杀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受益的是她田觅。她不能这么狼心狗肺地看着救命恩人死在面前。 她二话不说就上去帮忙,然而,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短头发那个猛然扑过来,掐住了田觅的脖子,而长头发那个竟然也双目赤红,失去理智一样,趁着田觅跟短头发女人扭打的时候,撕了床单,猛然拽过田觅的手臂,将她反绑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都是力大无穷,而且疯了一般,不管田觅怎么反击踢踹,她们都不松手。 田觅心头直想骂娘,敢情这两个人追不上她,演了一出苦肉计啊! 就在长头发那个绑好了她之后,短头发那个突然将她松开。 空气骤然涌进肺管,田觅不住呛咳起来,短头发那个却再次拿起剪刀,抬手就往田觅的眼睛扎去。 田觅骇得瞳孔骤然收缩,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上次把王老五藏进百宝袋带出去的事情。 别人都能够进入她的百宝袋,那么她自己是不是也能进去呢? 来不及多想,田觅念头一动,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成功进了百宝袋,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那短发女人嘴里咆哮着英文,低声嘶吼:“人呢?人呢?你放走了她!你这个贱|货!” 接着是长发女人痛苦的惊叫:“啊——啊啊——” 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有气无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觅离得近,她甚至能够听到见到刺进肉里面的声音,头皮直发麻,寒意一阵一阵往上涌。 接着,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的目光落在梁老师留下来的那些军械上,那些枪支和弹药她都不会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把军刺能用,但是就算她拿着军刺出去,也不一定是那个力大无穷的短发女人的对手。 难道要两个人互相捅刀? 她急得团团转,接着她的目光落到了角落里的电棍上,上次对付了王老五之后,她随手放到了角落里。 怎么忘了这个? 田觅想要拿一把匕首将手上绑着的布条割开,然而这一刻她竟然感到脑子有些模糊,呼吸困难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太紧张了? 一时之间她动用不了脑电波控制百宝袋里面的东西,不过不要紧,她现在就在百宝袋里,只要走过去就能拿到了。 田觅往前挪了一步,突然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强烈的窒息感控制着她,让她呼吸困难,浑身酸软,头脑模糊。 田觅的心突突狂跳起来——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头一阵一阵的发晕,想吐,是不是就要死了? 不知道是对生强烈的渴望,还是她脑子突然就好使了,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出了百宝袋,就眼前一黑,整个人晕死过去。 这时候,她对警员们讲起来,自然是略过了她在百宝袋里险些死了的那一段,只说那个长发女人绑了她,而她在那个短发女人狠狠掐她脖子的时候,就已经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这一段实在是太惊悚了,若不是亲生经历,田觅根本就不敢相信,她觉得,她还能活着,没有在昏迷的时候被那个短发女人捅死在刀下,实在是侥幸。 那个做笔录的女警员也听得脸色发白,又看了田觅脖子里的掐痕,跟她说的完全吻合。 见问完了,王局道:“田觅,你好好休息,我们要是有什么事还会再来找你的,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田觅点点头,说了这么多话,她嗓子有些疼了,毕竟那个女的真的是下了死力去掐的,幸好她逃得快。 “这是应该的,我会配合的,要是我出院了,你们可以到晨丰服装厂去找我。” 王局见她这么懂事,夸了几句,又交待她好好休息。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田觅心中却在打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在百宝袋里面不能呼吸? 她有些想不明白,很想再进去看看,但是依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太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出不来那可就糟了。 她考虑再三,还是压下了心头的好奇,准备等好了之后再研究。毕竟遇到危险可以躲到百宝袋里面是件好事,哪怕只是躲一刻也是好的。 但是,不弄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昏迷的,心里总是不落实。 不过,田觅现在猜测是因为她被那个短发女人掐得狠了,有加上心里着急害怕,所以才会呼吸不畅。 然而没有等到她出院,到了第二天,王局竟然又来了。并且这次他只是一个人来的。 田觅以为他是碍着哥哥的面子来看看她,王局却神色严肃地坐在她面前:“田觅同志,你能够联系到你哥哥吗?” 这么严肃的语气,这么正式的称呼,田觅心头重重一跳,睁大了眼睛问:“王叔,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哥哥说,你有没有你哥哥的联系方式,有的话就给我,我们这边确实是出了一些事,要跟他说。” 田觅见他说得慎重,心头就更紧张了,这一刻她脑子里陡然灵光一闪,脱口问:“昨天那两个女人,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她现在想起来,这种状态跟梁老师对她描述的后世用来控制杀手的药物有些类似。 王局的神色变了又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觅道:“我猜的,那两个女人根本就不对劲,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而他们跟凯文在一起,那么肯定不是精神有问题的。”尛說Φ紋網 她目光灼灼:“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们被凯文用药物控制了!” 第109章 他们要杀人灭口 王局神色特别严肃:“这件事兹事体大,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对你哥哥的工作很不利。” 田觅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不管真假,只要是对哥哥不好的,她都不会去做的。 她心头突突跳着,面上尽量保持着平静,点了点头。 王局又问了一遍顾慎行的联系方式,田觅有些为难:“王叔,不是我不告诉您我哥哥的联系电话,实在是他说了有任务,这阵子都不在,让我不要给他打电话。” “这样啊……”王局叹了口气,“你先给我吧,我打打看,要是打不通再想别的办法。” “一定要联系我哥哥吗?”田觅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她怕王局因为一点小事打扰到哥哥,也怕因为这件事,自己在哥哥那里留下一个随便、不知轻重的印象。 “一定要!”王局重重地点头,以示这件事的严重性,“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乌纱帽开玩笑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这话说的,田觅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枉做小人了。 她笑了一下:“您误会了,我只是怕您也打不通,耽误事儿。” “不耽误,不耽误!” 田觅无法,只好伸手去枕头下翻了翻。其实她枕头下什么也没有,那张记着顾慎行电话号码的纸是她从百宝袋里拿出来的。 上面哥哥的地址她没有讲,只是报了一串号码,让王局记下来。 很快,王局记好了电话就告辞了,像是有什么事情很急,不过临走之前还是不忘嘱咐了她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云云。 房间里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田觅身体底子好,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一个人起身起了厕所,这里不是县第一人民医院,而是四院,条件简陋,只比乡镇的卫生所好那么一点点。 田觅憋不住了,起身去上厕所。厕所在整个住院楼外面,红砖的房子,里面气味冲天,脏纸乱丢。 田觅强忍着不适,捏着鼻子上完厕所,却听见隔壁男厕传来说话声。她倒不是有意要在这个地方听壁脚,只是洗手耽搁了一会儿。 “……东西还有吗?” “不多了!他妈的,那个外国鸟竟然那么矬!” 外国鸟? 田觅心头突然一跳,莫名就想到了凯文。 凯文虽然是个华夏人,但是听金主任说,他是美国国籍,是个美籍华人,也算是个外国人了。 难道他们说的是凯文? 这时,她也不觉得这个地方奇臭难当了,站在洗手池前面一动不动。 又听见他们说:“上面怎么交代?” “让暂时不要动,最近风紧!” “他妈的,不晓得他会交代多少,等他从监狱里出来,老子弄死他!” 另一个人安慰道:“放心,用不着侬动手,上面肯定会有妥善安排的,肯定不会让他胡乱说的!走吧!” …… 田觅原本怦怦乱跳的心骤然停了一下,她等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再也没有动静了才出去,远远地看到两个男人往住院楼去了。 不过这里人比较多,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们。 她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回到了病房,在医生查过房之后飞快地跑了出去,直奔公安局。 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但是大太阳悬挂在头顶,没完没了地烘烤着她,而地上的热气一阵一阵往上蒸。 田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她跑得很快。 幸好县城的历史比较悠久,道旁有两三人合抱的梧桐树,树荫浓密,走在底下还不觉得那么热。 灿烂的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落在地上,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金色的蝶,亮得晃眼。 田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往前跑。沿途但凡看见一个人她就去打听。 这个地方离公安局太远了,地方又偏,狭窄的巷道七拐八弯,看上去全都一个样儿,很容易迷路。起初,她在巷道里绕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这条大路上。 天气热,她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终于看见前面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田觅连忙招手。 那邮递员约莫三十出头,她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叫人家大叔大哥都不妥当,想了想,换成一个折中的称呼:“邮递员同志!邮递员同志!” 她叫了好几声,邮递员才在她面前停下来,单脚支在地上:“什么事?” 田觅气喘吁吁:“邮递员同志,能不能麻烦侬送我去公安局?我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又是这三个字。 田觅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亲自向王局长汇报,麻烦你了,我给你车费!”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毛钱,就往邮递员手里塞。 “麻烦侬了,同志,请快一点,真的是急事!关系到最近的一个案子!” “哎,侬这是干什么?”邮递员挡开她的手,“拿回去!我还要去送信呢!没空!”说着蹬起车就要走。 “等等!”田觅一把拽住他,这一次拿出了一张红色开拖拉机的一元,还有一些工业券:“同志,我不认得路,而且我怕时间迟了来不及!求求你,好心送我去吧!真的很着急,人命关天!” 大概是听她说得这么严重,邮递员道:“好吧好吧,我送侬过去!”他抽过田觅手上的红色一元,“这个先放在我这里,要是我发现侬骗我,就没收了!” 田觅笑逐颜开:“不用没收,这是我给侬的酬劳!”她高兴地跳上车后座,一边催促,“还得麻烦侬快一点!” “好嘞!”邮递员把车子蹬得飞快,两人很快就到了公安局,田觅道了声谢,快步往里面冲,邮递员停好了车子也跟着进去了。 这时候有几个人在办公,田觅走到一个女警员面前问:“请问王局在吗?我找他有急事!” 女警员道:“王局在开会,侬在哪里等等吧!”她指了指旁边的一排座椅。 田觅道了谢却没有坐,来回走了两圈,又来问:“同志,能不能麻烦侬看看王局什么时候能开完会?” 女警员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领导什么时候开完会,哪里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第110章 迟了一步 公安局大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每走过一秒田觅就烦乱一分。 她倒不是怕凯文就这么被人弄死了,其实凯文那么讨厌,甚至为了一点小事想要害她。这样的人,死不死的跟她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不久前王局慎重地来找她要哥哥的电话号码,还有凯文对那两个女人下药这件事基本已经坐实了,再加上在厕所里听到的话,那些人既然怕凯文交待而要杀人灭口,那就证明凯文肯定知道很多东西。 她害怕凯文什么都没有交待,就被人灭口了,那样只怕会造成很多损失。 具体会有什么样不好的后果她不知道,只是心里慌慌的,就像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东西失去一样。 那种心里没底的慌乱,就像她姆妈临死的时候,她明明知道,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田觅从每隔两分钟看一下时钟的频率变成了每隔三十秒看一下……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不过才十五分钟,楼上终于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田觅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从楼梯上下来,王局走在第一个,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带着大盖帽的警察,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到了近前,王局才抬起头来,骤然看见田觅站在楼梯下,他愣了一下:“田觅?你怎么来了?”小說中文網 田觅走上前来,开口道:“王局,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您说!”在公众场合,她没有称呼王叔。 “你等一下……”王局冲她摆摆手,又跟旁边的大盖帽警察握手,“希望这次能收到成效!” 那大盖帽警察也跟他握手,脸上挂着笑:“合作愉快!” 等送走了那大盖帽警察,王局才过来,向田觅道:“跟我来!” 她跟着王局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哎了一声。田觅回头,见那个邮递员还站在那里,她冲他笑笑:“谢谢侬了!” “那个……”邮递员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把一块钱塞过来,“钱还给侬!” “不用了不用了,我说了是车费的!况且还浪费侬这么多时间……”田觅连连摆手。 “小妹妹,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邮递员说什么也不要,硬是不顾田觅的推拒,把钱塞给了她,“原来我以为侬是闹着玩,既然是真的有事赶时间,我怎么好收侬的钱呢!” 田觅的事情确实急,也不好在公安局里跟他拉拉扯扯的,于是落落大方的将钱收了起来,向他鞠了个躬:“那就谢谢侬了。” 跟着王局进了办公室,田觅没有耽搁,开门见山地说:“王局,刚才您走了之后我去上厕所,听到男厕所里两个人的谈话。” “嗯?你说!”王局看着她,面前的小姑娘跑得满头大汗,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面颊一片绯红,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仿佛里面有光。 田觅记忆力相当好,当下一字不漏地将那两个人的话复述了一遍,而后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王局自己分析。 王局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她道:“你后来有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样子?” 田觅摇头:“我怕被他们发现我偷听……” 因为她贸然进了凯文的房间,贸然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后来发生的事情令她到现在都腿软。 王局大约也想到了她刚刚受了惊吓,点点头:“你做得对!” 他叫了人进来,当着田觅的面问:“凯文还在审讯室吗?” “已经押往看守所了。”凯文的罪行确凿,虽然他吵嚷着不是华夏人,但是聚众淫|乱以致闹出命案,还给了金主任药物,这罪已经很重了。 不管怎么样是不可能放他出去的,但是案子没有审理之前也不适合关在公安局的审讯室了,就在刚刚开车移送到看守所去了。 在县城,就只有一所看守所,就在当初关押钱广的那个地方。田觅还去过一次。 王局点点头:“密切关注那边的情况,保护凯文的人身安全,尽量让他开口。” “是!”这警员答了一声,退了出去。 王局道:“田觅啊,你辛苦了,这大热天的,这么远跑过来!你的提议我们会重视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田觅道:“不能……不能让他继续关在这里吗?”她想说离得远了鞭长莫及,只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安全的。 王局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权限关押嫌疑人那么长时间,必须关到看守所去!你放心吧,没人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伤人!” “哦。”田觅有些失望。 王局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委婉的表示:“外面热,你要是没什么事,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等我开个会,下班了我送你回去。” 这明明就是在送客了,田觅素来会看人脸色,怎么会这么不懂事?连忙道:“不用了,王局您忙,我这就走了。” “那你路上当心,有空了去家里玩,你婶子挺惦记你的!” 田觅笑了笑:“多谢王叔,那我走了。” 她走到外面,就见一个警员匆匆而来,在门口敲了敲门:“王局,出事了!” 田觅心头重重一跳,莫名就有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往上爬,令她大热天的寒毛倒竖。她下意识地就站住了脚步,等着那警员往下说。 “什么事?”王局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警员看了田觅一眼,王局道:“没事,你说!” “我们送凯文去看守所的那辆车在路上出了车祸……” 王局看了田觅一眼,原本他还觉得田觅是小题大做,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会儿,他总算相信了田觅的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王局的脸色沉了又沉:“怎么出的车祸?肇事司机是什么人?伤亡如何?” 那名警员脸色也不好看,这会儿额头冒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吞了吞口水,他道:“经过一处弯道的时候,跟警车交汇的一辆拖拉机突然爆胎失去控制。拖拉机超载,上面装的石头,全部翻在了警车上,我们的两名警员和凯文全部罹难” 迎着王局冷厉的目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肇事司机自己去附近派出所投案自首的,派出所刚打电话来。” 第111章 有人栽赃 “走,去出事现场!”王局往前面走了几步,突然看到田觅还站在那里,他微微一愣,走到田觅面前:“田觅,谢谢你!” 田觅摇摇头:“王叔,您忙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王局让刚才报信那个警员,“小李,你送她回去,她还病着。”小說中文網 “是!” 王局又道:“你送完直接过来跟我们汇合。” “好!” 托王局的福,田觅也坐了一回警车了。 回到医院,她整理了一下床铺,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犹豫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比较好,办理出院手续十分顺利,到了晚饭时分,田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洗个澡换衣服了。 然而一打开屋门,明明是住了一个多月,十分安全温暖的地方,可是她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刻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田觅的手顿在了门上,她脑中浮现的是在招待所,打开卫生间门的那一瞬间,那个长发女人跪在地上,诡异地在舔短发女人手中的刀,而短发女人赤红着双目看着她。 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深吸了一口气,田觅走进去,带上门,抬手拉亮了屋子里的等,暖黄的光立刻包裹住她。 田觅松了口气,她换了拖鞋,准备烧点水喝。然而这时,她却发现茶缸里有水,起初她没有多想,就拿去卫生间里清洗了。 洗着洗着,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她是个做事十分规律的姑娘,甚至有点洁癖,喝完了水,茶缸子一定要清洗干净倒放在桌子上。 可是这会儿茶缸里怎么会有水?她明明记得昨天早上走的时候家里都收拾干净了。 田觅迅速洗好了茶缸,将用来封炉门的盖子给揭开,在炉子上烧上水。然后就去检查门。 门锁是叶展帮她换过的,现在门锁没有损坏,而她回来的时候开门,门也是锁死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都感觉心里毛毛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背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不对劲!在医院的时候她没有这种感觉,在公安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在医院厕所、在路上……都没有这种感觉,那么这一定不是她自身的问题,一定是这房子有问题! 一间住了一个多月的屋子,如果说突然出了问题,那么一定是有陌生的人进来过,并且在里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至于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姑且不论。 不管那个人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一定要把它找出来,要不然她坐立难安。 其实,严格说来,田觅这是属于强迫症,一切东西都要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放置,如果不是那样,就会觉得不舒服。 于是,她开始在屋子里到处翻找起来,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屋子,还是没能找到屋子里有什么不协调的东西,除了那个茶缸子里的水。 田觅有些气馁地坐在床沿上,呆呆出神。 她的屋子里除了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连一分钱都没有,而屋子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少,也一件都没有多,那么,那个人到她屋子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倒一杯水喝? 怀揣着疑问,田觅上了一趟厕所,然后悲催地发现水箱的冲水阀坏了,怎么也按不动,无奈只能揭开水箱盖子。 “呀——” 揭开盖子的瞬间,田觅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刚才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原来在这里! 那是一个塑料油纸袋包裹着的东西,具体是什么田觅还不知道,不过包裹得那么严实,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那人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她家里?还是放在这么隐蔽的水箱里,到底要做啥? 她心头怦怦跳,拿了一块布把外面擦拭干净了,然后再按冲水阀冲水,轰隆一声,水就冲下去了。然后找来剪刀,小心地将外面的塑料纸给裁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想起来砰砰的敲门声:“有人在家吗?开门!快开门!” 田觅的心跳骤然停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她脑中灵光一闪——栽赃! 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她,说她偷了东西,才把东西藏在她家里,然后让人来找,来个人赃俱获! 但是他们算到了开头,却算不到结尾,他们都不知道她身上有个藏东西的利器,再多的东西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 田觅的唇角就浮现出一抹冷笑,将那个油纸包放进了百宝袋,她从容地用布将地板擦干净了,然后去开门。 外面来了好几个警察,其中一个竟然是今天她在公安局遇到的那个大盖帽。 “怎么是你?”大盖帽对她显然也有印象,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警察叔叔,这是怎么回事?”田觅站在门口,并没有让开。 这时候,小姑娘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一根乌黑油亮的长辫子垂在胸前,小脸紧绷、冷凝,就像一株俏丽的白山茶。 站在门口手中端着枪的缉毒警察都愣住了,刚才叫不开门他们本打算破门而入。在他们的想象里,里面一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然而现在,门打开了,站在面前的却是一个这样俏生生娇嫩嫩的小姑娘。 这……叫他们如何下得去手? 大盖帽道:“我们接到举报,说你这里藏有为数不少的毒|品,请你配合我们检查一下。” 田觅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也没有做任何反抗,她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好!”然后补充了一句,“你们搜可以,但是不要弄乱我的东西,可以吗?” “搜!”大盖帽目光冷厉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田觅烧在炉子上的水开了,她转身去冲水,然后拿出几个茶缸,清洗干净,给他们每个人倒上水。 “喝点水吧!”她将一只茶缸放到大盖帽面前。 大盖帽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田觅点头:“不可以吗?” 大盖帽:“……” 今天他看见田觅去找王局,看样跟王局关系不错,而这会儿他带着人在搜查她的屋子,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还从容不迫地给他们倒水喝。 难道说,举报有误? 第112章 试探王老五(过而不入万赏+) 田觅的屋子并不大,很快就搜查完了,自然一无所获。 田觅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大盖帽:“警察叔叔,还要再搜一遍吗?你们可要搜查仔细了,要不然漏了可不能怪我!” 这是什么态度?! 大盖帽脸色顿时就黑了:“小同志,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田觅唇角浮现出一抹冷笑:“警察都是不经调查就来胡乱翻别人屋子吗?你们一群大男人随便翻女孩子的东西,这都是什么事?” 屋子里的其他警察根本没想到刚才还很好说话的小姑娘竟然会一下子像刺猬炸毛一般。 大盖帽彻底怒了:“注意你的态度!” 田觅眼睛微微一眯,身上便散发出一股冷凝的气势来:“你们说接到举报,那么举报的是什么人?你们就没有想过有诬陷这种可能?” 大盖帽咳嗽了一声:“我们是缉毒警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田觅气笑了:“如果我举报你家里藏有毒|品,你是不是也要带人去搜一遍啊?” 牙尖嘴利! 大盖帽嘴角抽了抽:“小同志,看在王局的面子上,我劝你不要惹事!” “走!”他冷冷地喝了一声,带着人往楼下走去。 直到他们走了,田觅才砰的一声关上门,阻断了外面邻居好奇的目光。 她重重地嘘了一口浊气,腿脚都软了。刚才差一点她就要被抓到了,要是她没有警觉到有人进过屋子,要是她没有百宝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私藏毒|品,还是那么一大包,那是一辈子也无法翻身的重罪。 是谁?是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恨?要这样害她! 一时间,田觅又是后怕,又是愤恨,心头怦怦乱跳,手脚直发凉。 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 少女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哥哥…… 好想哥哥……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要是哥哥在她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一个人缩在床上好半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恨恨地握紧了拳头,一张小脸上都是坚毅。 哥哥那么忙,她不能事事都依赖哥哥,她得靠着自己把那个陷害她的人揪出来! 她仔细想了一下最近得罪的人,有杀她的动机和胆量的,大概只有王老五和凯文了。 今天,凯文在去往看守所的路上出车祸死了,那么就只剩下王老五了。 真想不到,王老五竟然跟毒|品有关!只是不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存货了,要是有,她就能反杀他一下。 田觅决定,明天去探一探那个王老五的底。 …… 次日,田觅准时出现在晨丰服装厂,没有看见王老五,但是王素珍在,看见她很快就把头别到了一边,像是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 不过,田觅看她这个样子,像是根本不知情。 想来这么重要的事情,王老五并没有透露给她知道。 倒是唐海看见她来了,快步迎上来:“田觅,听说侬住院了,好点了吗?” 凯文那里出的事,当时并没有及时封锁消息,现在这个时代通讯虽然不那么发达,但是也已经通过口耳相传,闹得整个县城都知道了。 田觅点点头:“我没事了,谢谢你!” 见他过来说话,李桂香也侧着身子从一台台缝纫机的空隙里挤过来了:“田觅,侬没事真是太好了!侬都不晓得,听到消息,我们可都吓死了!那个女的真的杀人了?” 那个长头发女人最终没有能够抢救过来,死了。 这件事发生在田觅昏睡的时候,后来也没有人特意跟她讲,她也没有逮着熟识的人问。那个短发女人倒是还活着,不过她的状态很不好,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整个一具行尸走肉。 她倒是没有被移交到看守所,一直关在审讯室里,但是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不吱声,脸上除了木讷,没有任何表情,到吃饭的时候,得有人喂她才知道吃。 这些情况是那天给她做笔录之后那个女警员跟她说的,因为她也是当时的知情人,做完了笔录,田觅就问是不是可以问问那个短发女人,看看她是不是记得自己当时的行为。 那女警员就跟她说了这些。正因为审讯短发女人无望,田觅所说的话才成为了唯一的证词。 而田觅之所以肯定短发女人没有被送到看守所,是因为当时押送凯文的车出事的时候,那个姓李的警员并没有说车上有她。 自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告诉李桂香这些人的,只是摇摇头:“我当时晕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围竖起耳朵听的人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 田觅是到午饭时分才看到王老五的,不过王老五没有去食堂打饭,而是往厕所方向去了。田觅立刻对李桂香道:“桂香,侬先去食堂,我肚子有些疼,要去一趟厕所。” 李桂香点点头:“那我帮侬打饭!” “好!”田觅把自己手上的饭盒连带着饭票菜票都塞给她,自己快步往厕所去了。 她到厕所外面的时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王老五有没有进了男厕所的,她是个女生,不好进去看,只能在外面等着。尛說Φ紋網 等了大约五分钟,王老五就从厕所出来了,迎面看见田觅,他吓了一跳,像看见鬼一样:“侬、侬怎么在这儿?” 田觅冷笑:“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她逼近了一步,“我能完好无缺地来上班,你是不是特别惊讶啊?” “听不懂侬在讲什么!”王老五哼了一声,就要绕开她往前面走。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不是王老五的做派! 按照他以往的横劲儿,都能跟人在半道上截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现在怎么跟个鹌鹑似的?就算田觅曾经收拾过他,就算有人帮她收拾过他,这会儿见到比他矮小这么多的田觅,也不该这么不自在! 几乎在一瞬间,田觅就肯定了,王老五一定就是陷害她的那个人。 “王老五,我很好奇,我的屋子锁得好好的,侬是怎么进去的?” 王老五身体猛然一僵,继而抬头恼怒道:“侬在胡说八道个啥!什么侬的屋子?侬不要胡乱诬赖我好吧?” 他的表现让田觅越发肯定了,要是以往,这货肯定会借着她的话来占她的便宜,可是今天一句也没有,反而还在不断撇清。 但是就算那些毒|品是他放的,田觅也无法确定他手上是不是还有了。 她眼珠子一转,唇角微微一挑,往前凑近了几分道:“王老五,谢谢侬送给我那么大的礼啊!侬讲我要怎么感谢侬呢?对了,侬那里还有存货吗?再给我一点怎样?” 王老五:“……” 第113章 被人捷足先登了(样儿122万赏+) 他见鬼一样看着田觅,然后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滚开!别挡着老子吃饭!”就匆匆往食堂走去,头也不回。 田觅站在烈日下叹了口气,要是能跟踪他就好了。 这么一想,心头突然一跳,好像百宝袋里有各种摄像头、拍摄器材,是以前梁老师用来探索宇宙的。只是现在用在王老五这种人身上,简直是牛鼎烹鸡,太大材小用了。 心中有了打算,田觅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想着回去之后就研究一下梁老师的设备要怎么用。 她生来聪明,就不怕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吃了饭,汤荣来通知她带上纸笔,一起去开会。 按照田觅的理解,她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要去上大学了,也做不了几天了,这些会啊什么的应该没她什么事了,需要她做什么直接指示就是了。 可是汤荣亲自来叫了,她也不好不去。 去了之后,就看见二车间的秘书也在场,而裁剪车间去的人竟然是车间主任和王老五。 因为心中对王老五的猜疑,田觅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但是王老五竟然一眼都没有向她看,以前哪次碰到王老五,不是狠狠地拿眼睛瞪她? 田觅拽紧了拳头,就听见走在一旁的汤荣低声道:“这个王老五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说你们有过节,以后侬少跟他接触!” 这些田觅都是知道的,但是并不是她不去惹王老五,王老五就会放过她。现在她心里已经百分之百肯定昨天的事就是他搞的鬼了。 不过汤荣肯这么跟她说,总归是好意,她点头道谢:“我晓得的,谢谢汤主任!” 汤荣又道:“他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那个青年据说三天两头去局子里作客的。” 这次田觅真的感受到了来自汤荣的善意,老实说,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汤荣这个人并不坏,他就是做惯了车间主任,到哪里都喜欢人捧着他,加上有些贪财,其他没有什么不好的。 人无完人嘛,她又不需要跟汤荣在一起过日子,只是日常相处,这些缺点还是能包容的。 在会议室简陋的椅子上坐定了,田觅发现设计部的金主任和牛屎粪也来了。金主任看见她,点头打了个招呼,而牛屎粪把头一昂,一副很高傲的样子。 很快,厂长和副厂长就都来了。跟在后面的秘书将一本掉了皮的厚笔记本放到厂长面前,就转身给他们倒水去了。 厂长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她见过一次。 然而今天离上次见到他不过才隔了二十来天的功夫,厂长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脸色一片灰暗,鬓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田觅有些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一个手捧铁饭碗的人变成了这样?Www.XSZWω8.ΝΕt “各位同志,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是有一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厂长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就说了今天开会的目的。 “前几天,我们冬季服装的设计图被盗了,至今没有找到,设计部的同志齐心协力复制了一部分出来,但是现在我们面临一个问题。”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向下面就坐的人,又接着说:“这被盗的设计图泄露了出去,目前云想服装厂已经率先做出了样品,并且他们在昨天下午全市服装业大会上展出了,所以……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他们已经用了那一批设计,我们不可能再用了。” 田觅脑子里嗡了一下,这是他们的设计样稿半道儿被人截胡了?并且盗窃的人还抢先做出来了,如果现在他们再做,就成了抄袭别人了。 “无耻!”不知道谁骂了一句。 跟着好多人都议论纷纷,脸上神情愤怒。 厂长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生气也没有用了,这次我们没有能够拿出样衣来,被上面严厉批评了,我们晨丰是个大厂,现在人家后起之秀都比我们出色……” 下面立刻有人道:“他们这是盗窃,我们去告他们!” 厂长没有说话,副厂长却道:“当时我们设计图被盗,报案了吗?现在人家拿出样品来了,我们说人家是偷的我们的,换你你会相信?” 众人:“……” 事实就是这样,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形成什么丢了东西找警察的念头,设计图丢了,他们先是自己搜了一遍,要不是后来田觅不让他们搜,他们根本就不会把警察搬过来。 田觅站起来道:“当时设计部的人到公安局申请过搜查令,那边应该有备案的。”为了这事还闹出了吴雨持刀袭警的事件。 厂长再次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这个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资金了,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拨款,但是现在的国情大家也知道,都是一穷二白,上面希望我们能自己把厂子盘活……” 自己把厂子盘活? 田觅陷入了沉思,她曾经思考过如何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如何拓展销路,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为无米之炊,把一个资金短缺设计图又被别人先用了的厂子给盘活。 但是,她隐隐感觉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她曾经听梁老师说过,后世将会完全是市场经济,很多人从现在开始做个体户都发了大财。 后来还流传着一句话——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要怎样才能够支撑到上面拨款呢? 会议还在进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意见,就算很多人表示可以先把工资压一下,再让设计部那边赶一赶,尽量快点画出设计图,然后打样…… 但是领导能有几个人?就算领导全不要工资也省不出来几万块钱,再说了工人的工资还是得发的,工资不保,会引起动荡。 大家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深深知道人心动荡的后果太可怕了。 田觅这个时候再看厂长的白发,深深觉得,这是一个好厂长。 “今天的会议就这样吧,大家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随时可以找我!”厂长说了这句话,仿佛疲惫到了极点,撑着额头就出去了。 田觅转头看向汤荣:“要是一直没有钱会怎么办?” 汤荣摊摊手:“那咱们这个厂子就办不下去了。” 田觅叹口气,她知道现在还不到梁老师说的大批员工下岗的时候,心里也并不那么担心。 第114章 没有氧气 回了家,也没有心思做吃的,立刻就钻到了房间里,开始研究百宝袋里的那些东西。 这段时间,她看了很多电脑书库里面的书,也学到了很多后世的知识,但是却想不到哪一条可以用来改变现状的。 然后她又去研究了一下那些小型的摄像头,摄像机,智能摄像机器人…… 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勾起了她无限的兴趣,让她忘记了时间,一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到要吃饭。 田觅用小炉子胡乱煮了点鸡蛋面条吃,心中又惦记着一会儿要再去百宝袋里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能呆在里面,看看梁老师的电脑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她匆匆吃罢了晚饭,收拾妥当,洗了澡,这才盘腿坐到床上,闭上眼睛,进了百宝袋。 刚进去的时候,跟在外面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因为这一次她特别留意,很快就感觉到了呼吸不畅。 田觅迅速退了出来,呼吸够了新鲜空气,再次进去,如此反复了很多次,她发现一个问题,进去之后就呼吸困难。 她知道人之所以能够呼吸空气,是因为空气里面含有氧气,难道说,百宝袋里面没有氧气? 那可就麻烦了。 田觅想到这种可能,不禁手脚发凉。原本她还很高兴,终于多了一个藏身之地,面临危险的时候可以藏进百宝袋里面,这样在别人看来就原地消失了,别人不但抓不到她,还会被吓一跳。 可是如今—— 似乎这个办法行不通啊! 她心头一阵失落,跑到炉子旁边拿了一盒火柴,再次进去了。 在百宝袋里划火柴,果然如她所料,火柴根本燃不了——证明百宝袋里面根本没有氧气。 她咬咬牙迅速闪身出去。躺在床上,田觅呆呆地望着帐顶,久久不能入眠。 看来这个百宝袋只能够存放东西,难怪这么多年来,梁老师不管遭受怎样的折磨,都没有躲进百宝袋里面。 她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要怎么才能挽救厂子让自己挣一笔钱,一会儿又后怕不已,她还曾经把王老五放在百宝袋里,自己也进去过,幸好幸好,都没有死。 睡不着,索性起来看书,研究后世的服装产业,然后一个人拿了一叠稿纸写写画画,将自己得到的灵感都记录了下来。 现在,如果要做设计图,就不能跟原本凯文设计的那个雷同,自然也就不能在人家的基础上简单地修改一些细节。 田觅决定,明天去找找厂长,看看云想那边出的样衣对比凯文的设计图有没有改动,然后再商量一下冬季即将上新的衣服的款式。 她几乎一夜未眠,而在同一个城市的另外一处地方,也同样有个人,彻夜未眠。 盛夏的夜里,凉风习习,蝉鸣声声。 秦海天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小巷里,片刻之后停在了一处住宅门口。 他上前敲响了门:“这里是肖厂长家吗?” 过了片刻有人来开门:“谁啊?老肖出去了!还没回来!” 来开门的是肖厂长的爱人:“同志,你找老肖?你是晨丰服装厂的吧?” 秦海天摇摇头:“我不是晨丰服装厂的,但是有关于晨丰服装厂的事情要跟肖厂长谈。” “老肖现在不在家啊……”肖厂长爱人有些为难。 “我可以等。” 秦海天说等,也不进屋,就坐在外面的小院里等着。 夏天蚊虫多,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把玩着一只小香囊,离得近了能够闻到清冽的植物清香,像是艾叶又像是薄荷或者苦菊。 肖厂长的爱人见他不走,也不出来招呼他了,只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就进去了。 秦海天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肖厂长回来了,进门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的秦海天。 “肖厂长!”秦海天站起身来。 “侬是?”肖厂长停好了自行车向他走过来问。 秦海天道:“我姓秦,想来跟你谈一笔生意。” 肖厂长脸上满是疲惫,并没有秦海天想象中的高兴,只是摆摆手道:“谈什么生意?跟我这个快下台的厂长谈什么?侬走吧!没什么好谈的!” 秦海天勾了勾唇角:“你怎么知道你快要下台了?” “侬不懂,没有资金……” 秦海天道:“恐怕不仅仅是没有资金这么简单的事情吧?”他唇角浮现出一抹邪气的笑,“据我所知,晨丰服装厂的会计是你的小舅子,采购是你的大儿子。采购吃回扣,会计挪用公款,服装厂账目混乱,而这些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语气放轻了一点:“这是严重渎职啊!” 肖厂长的身子猛然踉跄了一下:“侬、侬怎么晓得?” “老肖,老肖!侬怎么了?”肖厂长爱人快步出来,扶住了肖厂长,然后对他道:“这个人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说有事情要跟侬谈。” “嗯。”肖厂长点了点头,向秦海天道,“侬要谈什么,进来谈吧!” 秦海天摇摇头:“我就站在这里说,说完我就走。” “侬说!” 秦海天拎起带来的包,就着门里透出来的灯光,一沓一沓地往外面拿钱,都是十元面额的大团结,一捆一捆地,他大约拿了十来捆出来,跟着不耐烦了,拎起包就往地上倒。 哗啦啦,一背包的钱全部倒了出来。 “这……” “天哪……” 肖厂长和他的爱人同时抬起头,惊恐地看着秦海天。 “侬、侬这是做什么?” 秦海天拍了拍手:“这里是十万块现金,够你盘活厂子里吧?” 肖厂长脸上骤然涌满了血色,跟着又全部退去,就这样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么多钱,侬、侬是要买这所厂子?” 现在私营企业并不多,但是在南方一些城市,已经有了雏形。 秦海天点点头:“对,这些钱,买这个厂子和你!” 肖厂长呵了一声:“侬这是趁火打劫啊!” 秦海天道:“你这个厂子不卖给我,也会卖给别的人,不然就你自己是盘不活的!你好好想想,是继续做你的厂长,还是因为渎职罪进去蹲着……” 他笑了一下:“这些钱你先留着,后面的尾款还有十万,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大步离去。 第115章 求设计图被拒(咪菟万赏+) 田觅一大早就到厂长办公室来找肖厂长了,但是等了好长时间,肖厂长竟然没来上班。 厂长不坐办公室没关系,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于是只得交待了厂长秘书,等厂长来了一定要通知她,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厂长说,这才回去了。 不过到中午吃饭十分,田觅再次去的时候,那秘书一见她就说:“今天厂长没来上班,你再等等吧,这些天厂子的事情够他烦的了。”言下之意,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烦他。 田觅又怎么会听不懂?不过她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只是不想跟这个秘书讲而已。 这时,田觅想起来曾经跟设计部的金主任打的那个赌,为今之计只能让金主任帮忙去肖厂长家里找他了。 吃了饭,田觅跟汤荣请了假,顺便借了车,让唐海陪着她去了设计部。 金主任这些天也是焦头烂额,他们设计部太缺乏人才了。现在设计部的一群人都是半吊子。思想保守、目光陈旧,在信息不发达的当今社会,根本无法谈跟国际接轨,设计出来的衣服根本就没有新意。 他这会儿正准备出去约见一个设计师,那个设计师他约了好几次了,好不容易答应下来跟他见面。 刚要出门,就被田觅和唐海堵在了办公室。 “金主任,侬这是要去哪里啊?”田觅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 听在金主任耳朵里却很是不对味儿,他想起那次带她去找凯文,出了那样的事情,并且他还拿了凯文给的药……金主任心头怦怦狂跳起来。 “侬、侬来做什么?” 田觅笑眯眯地道:“我来找金主任兑现诺言啊!” “啊?什么、什么诺言?”金主任脸色都变了,“田觅同志,侬可不要瞎说啊,我对侬有什么诺言啊?” 田觅笑得脸上的两个酒窝都深了:“金主任误会了,侬忘了我们那天打的赌了,我说了就算我道了歉,凯文也不可能拿出设计图和五万块钱,金主任不信,非要跟我打赌,我们赌的彩头是谁输了就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金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脸色丝毫不见好转:“田觅同志,这件事可不可以缓一缓?我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设计师要去见。” 他想出去,奈何唐海像个铁塔般横在门口。 田觅眨了眨眼:“好,我们跟侬一起去见那个设计师。” “你们?你们怎么能……” 田觅笑了笑:“就说我们是侬的秘书和助理好了。” 金主任看了看表,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他无奈道:“好吧好吧,不过你们跟着可不许打岔啊!要是让人家设计师不高兴了,黄了这次的合作,责任可就大了。” 田觅点头道:“侬放心吧,我跟唐海保证什么都不说。”她说着看了一眼唐海。 唐海忙不迭地点头,对于田觅有困难的时候能够想到他,他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当然是田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可不敢随便惹小姑奶奶不高兴。 于是三个人很快向约定的地点出发了。今天的天气特别闷,天上虽然没有太阳,但是一丝风也没有,动一动就热得一身汗。 唐海蹬着自行车,汗流浃背。田觅不好意思地道:“唐海哥哥,辛苦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雪糕!” 唐海心里甜丝丝的,他脸上一红,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不用的,不用……” 田觅不说话了。说到吃雪糕,她又开始想哥哥,想第一次分给哥哥雪糕吃的样子…… 她想到电脑里听到的一首歌:思念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尛說Φ紋網 很快到了约定的地点,这是一个小茶馆,里面一桌一桌地围坐着好多老头儿,每个桌上都放着一个铝茶壶,一层层污垢的玻璃杯里装了茶水。 厅堂很小,里面一个说书先生正在讲《西游记》,田觅听了一耳朵,就知道他讲的是“三打白骨精”的段子。 这说书先生讲得很是精彩,博得一阵一阵地叫好声。不过田觅很怀疑,在这个地方能谈事情。 他们跟着金主任找到一张只有一个人的桌子,那人坐在角落里,鼻梁上架着一副柠檬框眼睛,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两支钢笔,看上去像个老学究。 看见金主任等人进去,他从衣兜里掏出怀表来看了看:“金主任,你迟到了。”说得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金主任连忙笑道:“抱歉,抱歉!路上车链掉了,好不容易修好。” 那人又打量他身后的田觅和唐海:“金主任出门还带着两个小学徒?” 金主任笑着打哈哈:“他们不是我的小学徒,他们是我的秘书和助理。” “呵!”那人唇角微微一勾,笑了一声,“好大的排场啊!”他虽然笑了,脸上的法令纹却很深,令他看上去十分严肃。 田觅丝毫不怀疑,这人还是穿上长衫,铁定像是从民国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金主任热情地伸出手:“江春晓同志,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江春晓冷着脸:“不愉快!我不和不守时的人合作!” 金主任看了田觅一眼,脸上露出责怪的神色。田觅冲他笑了笑,按照他们的约定,并不开口。 金主任道:“江同志,江设计师,只要这一次侬肯答应,我们出双倍的价钱!” 江春晓脸色骤然就红了,愤然拍了下桌子:“你把我江春晓当成什么人了!我为了祖国的建设而奋斗,不是你们可以用金钱奴役的!” 金主任脸色顿时也红了,他额头上冒汗:“江同志,有话好好说……” “好!”大约是说书先生讲到了精彩处,茶馆里叫好声此起彼伏,掌声雷动。金主任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了这声音的浪潮里。 江春晓不知道说了什么,站起身就走。 金主任不肯罢休,一直追到门口:“江同志,江春晓同志,请留步!我们有话好好说!” 江春晓愤怒至极,一甩袖子:“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毒瘤,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们这样搞下去,就是在窃取社会主义的劳动成果!” 金主任:“……” 田觅:“……” 第116章 化身小神医 无功而返,金主任很不高兴,指着田觅:“侬看看,侬看看,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田觅不想跟他吵,只道:“金主任,侬也看见了,我觉得就算侬守时来,他也会找理由骂你是资本主义毒瘤的!他今天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跟你合作,而是想要羞辱你!” 金主任叹了口气,颓丧地说:“那侬说现在要怎么办?。” 田觅道:“其实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侬的原因,我是来帮侬解决问题的!” “解决问题?”金主任眼睛一亮,“侬有认识的设计师?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也不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嘛!” 这个金主任还是蛮有意思的! 田觅笑了笑:“不让侬去试试,侬甘心吗?再说了,万一那个江春晓答应了呢?我可不敢赌啊!” 金主任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求着她,态度热情了许多:“侬认识的设计师是谁?据我所知,我们这个县城没有什么知名的设计师啊!要不然就要到外地去请了。” 田觅道:“我要去见肖厂长,这件事我要当着他的面讲!” 她怕这会儿跟金主任说了她毛遂自荐,金主任会不带她去。 “哟,还怕我抢了侬的功劳啊!侬放心吧,侬介绍的设计师我也不认得啊,想抢也抢不来啊!” 确实是抢不来!田觅笑了笑:“侬带我去吧,这件事早点解决不是更好吗?” “唉,瞧着侬这么为厂子里尽心尽力,我就带侬去吧!”金主任叹了口气,“老肖最近也是焦头烂额了!” 这样称呼肖厂长,看来金主任跟他的关系不错。 田觅没有再说什么,坐上唐海的车,一路往肖厂长家里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肖厂长爱人正在拿着奶瓶喂小孙子,孩子不知怎么不肯吃奶,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肖厂长爱人手忙脚乱,也没空招呼他们,只是冲着里面道:“小金来了?老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呢,侬去看看他吧!” 金主任便对他们道:“你们在外面等一等,我去叫肖厂长出来。” 田觅点点头,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随便往人家房间钻,就跟唐海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小孩子哭声震天,哭得满头大汗,让人听得烦躁不已,偏偏还不能说。 田觅素来喜欢孩子,见不得孩子这样哭,她上前看了看,见孩子一张小脸通红,而鼻子的地方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深点儿。这是孩子肝火旺的表现。 不过田觅不是专业的医生,这些都是她从书本上看来的。 她试探着开口:“婶子,宝宝是不是口渴了?侬给他喝点水呢?” 肖厂长爱人看了她一眼,晃了晃手中奶瓶:“这不就是水吗?奶水奶水,奶就是水!” 田觅道:“婴儿吃奶粉会上火,侬给他喝点儿白开水,兴许就好了。这几天他是不是都不怎么大便?” 肖厂长爱人不高兴了:“侬这个小囡,怎么开口闭口大便大便的?这里还有男同志呢!也不知道害羞!”又哄着她家小孙子吃奶瓶,“我们这个奶粉可是进口的啊!贵死个人!怎么会上火呢?侬不懂吧?” 田觅笑了笑,言尽于此,说了人家不听有什么办法,还觉得你低俗坏心肠。 唐海看了她一眼:“要不然我们出去等?” 外面那么闷热,其实屋子里也好不到哪儿去,那孩子本来就上火,又哭出了一身汗,偏偏奶奶还不给水喝。 唉,也是折腾得够可怜的。 田觅摇摇头:“再等等吧!” 虽然这次叫了唐海陪着一起来,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她可不愿意跟唐海单独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孩子始终哭得停不下来,肖厂长爱人似乎没有办法了,转过头来问田觅:“小丫头,侬讲得真能行?” 田觅本来不愿意理她,可是见不得孩子这么受折腾:“侬可以试试,反正凉开水又喝不坏人。” 肖厂长爱人这才站起来,端了一碗水过来,拿着调羹喂孩子。 那孩子约莫两岁了,水一到了嘴边立刻拽过调羹自己喝完了。喝了之后等不及奶奶盛第二勺,一把拽过碗就咕嘟咕嘟喝。 肖厂长爱人看得目瞪口呆,不好意思地向田觅讪讪笑道:“小同志,侬这招还挺管用的!” 不叫小丫头了,用上了尊敬的称呼。 田觅道:“不管什么奶粉,就算是进口的,孩子喝了也是会上火的,只要多喝水就好了。侬也可以煮点青菜汤给他喝。” 肖厂长爱人又疑惑道:“青菜汤能喝吗?我们家一直都喝鱼汤和肉汤,我听说骨头是补钙的,也给他熬骨头汤喝。” 田觅道:“鱼上火,肉生痰,青菜却能清火。侬没看见农村的孩子,从小有啥吃啥,个个都长得虎头虎脑的,无病无灾?” 肖厂长爱人呵呵笑:“侬懂得可真多,孩子多大了?” “啊?”田觅脸上陡然一红,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唐海,唐海的脸色竟然比她更红,见她的目光投来,立时含情脉脉地回望过来。 田觅:“……” “我才十八岁呢,现在不是讲究晚婚晚育么?暂时还没考虑这些。”田觅镇定下来,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肖厂长爱人立刻夸奖她:“哎唷,侬可真是个小神医!这么厉害!以后我带孙子还要多跟侬请教呢!” 田觅笑了笑:“都是书上看来的,要是孩子有个感冒咳嗽的,侬还是要带着去医院看的。” “谦虚了,谦虚了!”肖厂长爱人见孩子消停下来,又拉着田觅聊天,说着说着就想把自己的小儿子介绍给她。 正好,这时候肖厂长由金主任扶着出来了。 肖厂长一身酒气,满脸通红,走路摇摇晃晃,这会儿出来了端起桌上的一只紫砂茶壶就往嘴里灌。 昨天开会的时候,她还觉得肖厂长是个好人,为了厂子操碎了心,眼见着头发都白了。但是今天再见,竟然就成了酒鬼。 画风变得太快,一时间田觅很难接受。 灌了一大壶水,肖厂长终于清醒了不少:“侬是昨天那个小囡?侬有什么事?”还记得她,看来酒已经醒了不少了。 田觅正要开口,金主任已经抢先道:“田觅今天来,是要给我们介绍设计师的!” 第117章 晨丰服装厂私营化 “真,真的?”肖厂长一高兴,酒都醒了。 田觅:“……” 她很想回他一句“煮的”,不过她跟肖厂长不熟,不能一上来就把事情搞砸了。 “肖厂长,是不是只要有设计图就好了?”田觅看着他,认真地问。 肖厂长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要看什么样的设计图,如果是跟别人没有什么区别的,那也就设计图?烂大街都是了!是个人都能画出来!” 田觅点头:“那当然,所谓设计,就是要有自己的创意,要创造出别人想不出来的东西,侬讲是不是?” 肖厂长点头道:“既然侬晓得,那我就放心了,侬介绍的设计师想必不会差。” 田觅不在说话,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面拿出了一张叠得方正的纸来:“侬看看这个!” 这张纸是从作业本上面撕下来的,昨天晚上她画了很多,但是只撕下来这一张带过来,这是给肖厂长看的样品,可是投石问路。 “嗯?这是什么?”肖厂长满脸疑惑,但还是打开看了。 纸摊开来,不大,上面画的是一件女式风衣,腰带上面打着金属扣,却又不同于列宁服,风衣的两侧是斜插的口袋,上面详细写了每个部件设计的灵感,以及给人们带来的便利。 风衣搭配小喇叭裤,旁边勾了一个小喇叭裤的雏形,但是没有细节设计,上面搭了一件圆领毛衣,田觅管它叫针织衫,当然他们不知道这是后世的叫法。 然后还有一条丝巾,丝巾用珍珠丝巾扣别着,画得栩栩如生。 田觅没有说话,等着他们看完图之后评价。 肖厂长的眼睛几乎黏在了上面,好大一会儿,才对金主任道:“侬看怎么样?” “好啊!”金主任由衷地赞叹,“好啊!太漂亮了!田觅,这是出自哪个著名设计师之手?” 田觅笑而不答,只是道:“你们看,做了这件衣服,我们还可以做出这些相应的配饰,这是服装这个行业的衍生产业,自然也可以当做一个正职来做!” “不错!不错!真的很不错!”肖厂长赞不绝口,“田觅,侬真是雪中送炭啊!侬帮我约见一下这个设计师,这个月我多发你一份奖金。” 他听了田觅刚才的话,心中顿时觉得有了无限商机,再想到昨天晚上秦海天的那番话,如果把这个厂子买下来,除掉成本、设备和工人工资、奖金,其他的盈利将由他们来分红。 天哪!那将是多大的一笔钱啊! 本来他一筹莫展,就是担心没有设计师,没有能够赶得上潮流的东西,会赔得裤子都不剩。 但是现在,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个设计师来得太他妈是时候了! 田觅笑了笑道:“既然您满意这份设计稿,那么您看这样的设计稿,设计一整个冬天的服装,您可以出多少钱?” 这话问得肖厂长愣了一下,不过,从他见到这份设计手稿的第一眼,他就决定了,一定要把这个设计师挖过来,不管多少钱都要把他挖过来! “小田,这还用问吗?侬只要肯给我们引荐这个人,我保证不会少于这个数!” 金主任竖起一直巴掌。 田觅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喜色,她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这是多少?我看不懂啊!” 她生怕自己说少了,让他们捡了便宜。 “五十!”金主任哈哈大笑,“至少五十!老肖侬说对不?” 五十?! 一张设计图能卖到五十?! 天哪,她这是要发财了? 那么每天只要多画几张设计稿不就成了? 田觅心中已经高兴得冒泡了,她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吹了垂眼眸,掩饰住眼中的兴奋,低声道:“金主任、肖厂长,你们不要拿我为难……” “这……你出个价吧!”五十一份,他还是能够做主的,多了可就不敢说了。 肖厂长道:“侬看,一张设计图一百怎么样?但是侬说什么也要给我把这个设计师敲定下来,这样侬帮我跟他约个时间,我们见个面,也好把事情给说一说。我就在这儿跟侬讲,也讲不清楚不是?” 田觅点点头道:“好,我可以帮侬约见,不过来不来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时她心中已经改变了主意,既然肖厂长一下子将价格翻了一倍,那么说明还有上升的空间。而她也不打算承认是自己设计的,到时候只说设计师清高不愿意见人就好了。 “要不然再给她加点儿吧?”金主任又补了一句,“反正这个钱也不是侬的!” 刚才肖厂长已经跟他说了,有人出高价买这个厂子,连带着他们这些员工都要一起买下来。 肖主任本来打定了主意不卖,但是国家已经准备让他们自力更生了,如果不卖,就只能等着吃牢饭了…… 他咬了咬牙:“好,一张设计图两百,但是这个我不能私自做主,我得去请示一下老板!” “啊?老板?什么老板?”田觅和唐海两个人都十分惊讶,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能解答对方心中的疑问。 晨丰服装厂是国有企业,也是全县城最大的国营服装厂,怎么还有个老板呢?什么时候的事? 肖厂长道:“这事儿是机密,你们晓得了千万不能说出去,咱们厂子有人投资了,不过这个人投资的数目过大,是要把我们厂买过去了。” “啊?那……”田觅首先想到的是厂子里面还有那么多员工,她知道后世渐渐就没有国有企业了,市场竞争相当激烈,人才的竞争也十分激烈。 等到国有企业转变为私有企业之后,那些员工原本的铁饭碗就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家里谁退了休还可以用另一个人来接班的,所有人都必须竞争上岗,考各种证件,每年还会进行绩效考核,考核不过关的会被刷掉。 自然,现在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这服装厂还将继续开下去。只是这厂里的员工不再拥有国有企业的保障了。 时代在变迁发展,她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春悲秋,去替这些不相干的人操心,因为操心也操心不了。 她想要做的事,是推动这个时代的发展,而不是阻碍时代的发展。 第118章 技术入股(1) 一张设计图的价格由刚开始的五十块钱,一下子翻了四倍,变成了两百块钱。 田觅心中的震惊只能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了,不过这时候的她哪怕心头怦怦狂跳,脸上的神色依旧是端凝的。她竭力掩饰着眼中兴奋的光芒,清甜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肖厂长的话我会带到的,那就等肖厂长的好消息了。” 这是将一张图纸两百块钱的价格敲定了下来,田觅将那张设计图推到肖厂长面前:“那位设计师说了,这张图就作为见面礼,不收钱。如果价格谈得来,她会和你们签合同。” “啊,那太感谢了!太感谢了!”肖厂长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原本就因为喝了酒发红的脸颊这会儿更红了。 他兴奋的声音把他的小孙子吓了一跳,孩子又开始哇哇哭起来。 肖厂长爱人瞪了他一眼,抱着孩子出去遛弯了。 “肖厂长!”田觅将肖厂长从兴奋中拉回来,“还有一件事……” 对于肖厂长来说,田觅现在绝对是他的贵人,他这时对田觅说话的语气十分和蔼,像是生怕吓着了她。 “侬讲!侬讲!”他兴奋地说了这句,又自作聪明地补充道,“哦,我说话算话,回头就给侬记上,一定要奖励的!一定要的!” 田觅笑着点头,对于奖励什么的,她很喜欢。 “那就谢谢肖厂长了,不过,我要跟您说的不是这件事。” “嗯?那是什么事?”肖厂长还没有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 田觅道:“我刚才说了要帮您解决难题的,现在我们资金有了,设计图也快有了,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啊?”肖厂长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金主任,“小金,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金主任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就等着设计图一到,就能开工打样,让后上大货了。” 在服装厂,由设计部画好了设计图,再由师父制版、裁剪、然后亲自做出来的叫样衣,又叫小样。所谓小样,一般就是一款衣服,从最小号到最大号,每个只有一件。 这样的衣服,是精工做出来的,用于车间里面流水作业的缝纫机职工们参考,同时也是用于展览的时候给模特儿穿的。 小样出来之后,经过熨烫、洗涤等一系列程序之后,经展示所得到的反馈、评价等综合评估之后,根据需求量决定大货要生产的数量、用料等等。 原本这一切田觅都是不知道的,以前姆妈在的时候,她们偶尔做一件新衣服,都是到供销社去扯几尺布,回来自己裁剪,自己做。 她从来不知道外面卖的一件成衣从一开始设计到放到货架上销售,需要经过这么多道工序,需要这么多人尽心尽力、通力合作。 金主任说话这话之后,肖厂长便看向她:“是啊,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小田同志,你务必要帮帮忙,把这个设计师给我请到!我们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目光殷切地看着田觅。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唐海忽然道:“肖厂长,金主任,容我说一句……” 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他。唐海脸色不自在地红了红,咳嗽了一声道:“我们现在设计、打样,再到采购材料生产大货,只怕时间上有点赶了,会赶不上今年冬季的新款。” 见他们不解的脸色,他又道:“我们主要是做各个厂子的冬季工作服,还有上面分配下来的数量……”他摇了摇头,说得斩钉截铁“除非增加缝纫机和人手,再日夜不停地做,不然肯定交不了任务!” 今年上面可是很看好晨丰服装厂,把一大批订单都给了他们,要是到时候交不了货…… 见肖厂长和金主任脸上的兴奋之色都沉寂了下来,唐海接着道:“可是,我们如果让工人日夜不停地赶工,那和资本主义还有什么区别?” 肖厂长和金主任脸上的神色都凝重起来:“这,这可怎么办?” 田觅站在一旁接口道:“这就是我今天来找肖厂长的第二件事!” 肖厂长和金主任顿时眼睛一亮:“侬有办法?” 田觅点点头:“你们现在跟我去厂子里,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我保证看了这样东西就能解决你们说的时间不够的问题。” “是什么?”因为刚才田觅给他们看的设计图,有准备把那个设计师介绍给他们,所以他们对她还是很信任的。 田觅笑了笑,神秘兮兮地道:“看了就知道了。” 肖厂长也是个行动迅捷的人,二话不说,招呼着金主任就骑上了自行车,几个人飞快地往厂子里蹬了。 还没等他们到厂子里,外面就开始起风了,风卷起尘土,卷起地上的落叶,到处肆掠。 气温一下子降下来,金主任在前面叫:“快一点,天要下雨了。” “坐稳了!”唐海立刻将车子瞪得飞快,很快超过了金主任和肖厂长。 几个人紧赶慢赶,刚刚到了厂子门口,铜钱大的雨点就砸下来。 不过好歹是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眼看着急雨倒下来,在办公室里拿了雨伞,就往田觅说的小辅料仓库走。 小辅料仓库里放着一台缝纫机。 这是上次坏掉的,还没来得及修。 这时,汤荣听说了他们要看新鲜东西,也跟着赶过来。他指着那台缝纫机道:“这个不是要送去修吗?怎么在这里?” 田觅道:“这个我让维修师傅帮着修好了,我已经让唐海去找维修师傅了,大家等一等。”小說中文網 很快,唐海就跟维修师傅冒雨赶来了,小辅料车间顿时拥挤不堪。 “领导们都在呢!”维修师傅乐呵呵地,从怀里捧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几个人顿时好奇起来。 田觅道:“孙师傅,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做完了!今天一早我就试过了!保准误不了事儿!” 孙师傅说着就把那个东西小心地放到了缝纫机旁:“领导们,我跟你们变个戏法!” 第119章 技术入股(2)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电动机。 “老孙,侬带个电动机来做啥?”汤荣指着地上的电动机问。 电动机现在还是很少见的,就算他们服装厂也没有,这个时代还没有布料切割机,裁剪车间的师傅们还在用大剪刀手工裁剪。 这台小电动机是田觅根据打谷机上的电动机,画了样稿,本来是去找机修的孙师傅做一个的,结果他说上次在废旧品市场看到过一个,田觅就出钱,托他低价买了回来。 然后又做了一些改动,加了一个轴承和带动皮带的转轮。 当然,这些力气活儿都是孙师傅干的,对于改动机器,孙师傅也很感兴趣,当下就动手配合着田觅,很快就做好了这个小电动机。 这会儿孙师傅拿出了小电动机,套好皮带,接上电线,插上插头,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小說中文網 而田觅拿来了一块布料,在缝纫机上穿上线。 “哎呀!”金主任首先惊叹出声,“小田,侬这是要用这个带动缝纫机?” 田觅点点头:“我计算了一下,如果用电动机带动缝纫机,走线的速度能快两到三倍,这样,岂不是既节约了时间,又节约了人工?” 这个点子,听得在场的人全都眼睛一亮。 汤荣当即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有学问的人,果然聪明!我听说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小田这次考得怎么样?” 田觅心头一跳,抬眼道:“高考成绩出来了吗?我还不晓得呢!” 汤荣道:“我是听我们家金凤说的,她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哦?”田觅笑着道贺,“那恭喜了!”并没有问考取了什么学校。 汤荣心头隐隐有些失望,他很想她问一句,这样他就能借机夸耀一下自己的第三任未婚妻了。 田觅说了句恭喜就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穿线。 缝纫机的穿线十分复杂,需要穿过好几个细小的孔,然后固定在机头的线轴上。穿完之后还要穿一根底线。 田觅学习了一个多月,上手很快,非常熟练的就穿好了线,然后轻轻踩动控制的踏板。 但是因为之前没有试过,电动机的转动速度过快,现有的缝纫机跟不上,机头很快就抖动起来。 田觅尽量放轻了力度,但是由于机头抖动得厉害,根本不能走出一条笔直的线来。虽然速度是快了,但不能保证质量,生产效率反而下降了。 肖厂长的脸色沉了下来,金主任脸上也挂不住了,他刚才还夸奖田觅来着,这么快就自打脸了。 “小田同志,这就是侬带给我们的惊喜?”心中不悦,金主任说话的语气就不客气起来。 田觅推搡的放下手里的活计:“抱歉,肖厂长,让您失望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理想惯来丰满,现实过于骨感。 小姑娘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有一抹羞红,更多的是对于实际情况跟她想象中不一样的困惑不解。 肖厂长倒是没有怪她,只是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小田啊,我晓得侬迫切地想为厂里做事,这样的心是好的,心意我们领了,这是目前不能解决的技术问题,这不怪侬,真的不怪侬。” 田觅看向孙师傅:“孙师傅,找您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孙师傅道:“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我们的缝纫机达不到这么高的转速,这才导致机头不稳定。” 田觅失神地看着缝纫机,口中喃喃道:“机器转速太慢,电动机太快,两者不再同一个频率上……”她猝然抬头,“有什么办法可以调低电动机的转速呢?不要多,只要慢一点,我相信缝纫机以两倍的转速转动,还是能够承受的,这样也能够快一倍,赶一赶工也来得及!” 孙师傅摇摇头:“我只是个机修工,田秘书这样说不是在为难我吗?” 肖厂长道:“小田同志,侬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而且侬脑瓜子好,想到了用电动机来提高速度,这比我们这些老骨干都强多了。” 田觅皱着好看的秀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肖厂长,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肖厂长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抱什么希望了。 田觅坐在那里,又试了试那台装了电动机的缝纫机,这次走向没有到一行,突然咔哒一声,针断了。 田觅:“……” 看来不单单是缝纫机的转速不能承受,缝衣针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强度。 是她太想当然了。 原本还想技术入股,可以趁着晨丰服装厂从国营转变为私营的这次机会搭一趟顺风车,多赚点儿钱,可是现在…… 田觅眼见着自己发家致富的道路就这么断送了,心中无比郁闷。 “田秘书,侬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我们现在的硬件设备都不过关啊,达不到侬说的这个要求!” 事实就是如此,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晨丰服装厂作为县城国营服装厂的龙头老大,条件已经是够好的了。 她又叹了口气,看向汤荣道:“以往的缝衣针都是从哪里进的?我们能不能定制一批缝衣针?” 汤荣道:“这个是采购的事情,我们车间里只管生产的,侬也做了这么久的秘书了,应该晓得,我们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写单子报上去,等采购统一去采买。” 田觅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看来她只能去找采购想想办法了。 唐海站在她旁边道:“我倒是跟着采购去过那个缝衣针厂,或许我可以帮侬想想办法。” “好!那等会儿我给你画个图,我们还需要粗一点比这个再长两公分的缝衣针。” 肖厂长和金主任已经走到了门外,看来真的对田觅不报希望了。 唐海点点头:“好,我去帮侬看看,侬也不要灰心,侬这么聪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田觅冲他笑了笑:“谢谢侬了!我也觉得我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加油!” 唐海也走了,小辅料车间就剩下田觅一个人,她关上门,将百宝袋里的电脑给搬了出来,开始查看。 第120章 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盛夏时节,天黑得晚。 田觅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拿着扇子聚在小楼前面的空地上,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看着像是兴高采烈的。 她脑子里隔着事,也没太在意,径直就越过他们往楼上去了。 不知道谁在后面说了一句:“哎,小田不是也参加高考了吗?不晓得考了哪个学校啊?” 那会儿田觅高考的时候,她哥哥亲自在这里坐镇,就连李婶子请吃饭都不去。 这会儿,考试成绩出来了,人家韩金凤都拿到录取通知书了,田觅却偃旗息鼓了。 这些邻居平常没有什么娱乐,好不容易有件热闹事,怎么能就这么放过田觅? 而韩金凤显然也很想显摆自己的高考成绩,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太稀罕了。一个家庭只要出一个大学生,别馆是那个大学,那都是不得了的大事!简直比古时候中了状元还要金贵。 她想到高考之前,她好心想来给田觅辅导功课,田觅竟然不晓得从哪里找了个题来为难她,害她绞尽了脑汁,到了第二天考试脑子里都是那个题。 “田觅,高考成绩出来的,侬晓得伐?”韩金凤也开了口。 本来田觅听见了别人在她背后议论,根本没打算打理,但是这会儿韩金凤已经指名道姓地叫了,她再不搭理就很不好了。 到时候,别人不说韩金凤没有面子,只会说她不懂事,拿架子。 田觅答应了一声,便转过身来:“侬找我?有什么事吗?”尛說Φ紋網 韩金凤道:“高考成绩出来了,侬去查了吗?考得怎么样?” 田觅摇摇头:“去哪里查?”她这几天都很忙,昨天几乎画了一个通宵的设计图稿,今天又惦记着给缝纫机装电动机的事情,倒是把高考成绩这件事给忘了。 “学校啊!”她似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抬手拍了拍额头,“瞧我,又忘了,侬没有上过学。”想了一会儿,韩金凤道,“侬可以去教育局查!” “好的,谢谢侬!等我有空了就去查查!”田觅道了谢,并没有心急地想要立刻冲过去查成绩。 她的考试成绩怎么样,她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查她也已经估算了分数。她觉得最多总分不会相差超过十分。 田觅回答得有些敷衍,韩金凤心里顿时不高兴了。她还没问自己考了什么学校呢,怎么可以走呢? “哎,田觅,侬考了什么学校啊?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韩金凤又拉着她问。 旁边的邻居也一副坐等看好戏的样子,因为他们早已经从韩金凤口中得知了田觅跟本县张大秘的侄女打赌的事情,就算田觅考好了,只要考不过张春燕,这辈子就都没有机会上大学了。 这小囡前些天还装清高,呸!不能上大学,跟他们这些人又是什么区别?他们还有个铁饭碗,据说田觅在晨丰服装厂只是个临时工。 所以,在韩金凤说了这句话之后,立刻便有人开口:“就是啊,田觅,侬考了什么大学也说出来听听呗!也好让我们替侬高兴高兴!” 田觅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她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韩金凤:“侬考了什么大学啊?”、 艾玛,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韩金凤心头高兴得冒泡,却故作矜持道:“也不是什么好学校,县城电大。田觅侬这么聪明,考的学校一定好了?” 确实不是什么好学校! 不过,田觅估计,她要是这么说了,韩金凤得气得跳起来。 她笑了笑道:“你们接着聊,我先上去了,累了一天了,还没洗澡!” “哎,田觅啊,侬还没说侬考了什么大学呢!怎么就走了呢?” 田觅道:“我还不晓得呢,等我晓得了再告诉侬啊!” 韩金凤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难道侬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填报的都是帝都的大学,远着呢!就算出了录取通知书,从学校寄过来,也要好几天不是? 现在的邮件又走得慢,这不是才刚刚八月初吗?急什么! 她都没有着急,他们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哦不!他们并不是真的着急她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他们是想确定她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好笑话她! 田觅勾了勾唇角,也不争辩:“我先上去了,还饿着肚子呢!” 韩金凤才不管她是不是饿着肚子,只顾拉着她痛心疾首地道:“哎,囡囡啊,侬不会这回失手了吧?也难怪,侬一天学都没有上过,我说要帮侬补习吧,侬还不要……” 她叹了口气:“唉,要是当初听我的,至少也能考个县城电大吧?到时候我俩作伴,多好啊!” 田觅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她说得更加烦躁起来,她沉下了脸:“汤荣不是等着侬给他生儿子吗?怎么侬还去念什么电大呢?” 韩金凤现在志得意满,顿时笑起来:“我家老汤心疼我啊,再说了,有个大学生媳妇带出去多威风啊!” 田觅道:“侬念的电大是中专吧?算不得大学吧?” 韩金凤立刻道:“中专怎么了?中专也要考得上啊!田觅,侬一个学校都考不上的还来笑我?!再说了,我那个也不是中专啊,那是大专!三年制大专!” “哎呀,中专是什么啊?”周围的人多半只以为高考考上了就是上大学了,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却不清楚大学还有这样的区分。 这是李婶听见了,就从楼上下来了:“我听我家老李说,只有那些全国有名的大学,像B大、Q大……那样的才叫大学,那是本科,能考上那样的大学全国也没几个,其余的都是大专,当然不如那些大学牌子硬……” “哦!”周围人又道,“那金凤考了县城电大也很了不起了,毕竟那样的好大学全国也没几个人能考上嘛!” “就是啊就是啊!人家也是有真本事的!” “这个田家小囡也真是,还笑人家,结果呢?自己连个电大都考不上!” “她呀,有这功夫操心别人的事,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前几天不是警察刚来过吗?” …… 一片议论声中,田觅不再理他们,径直上了楼。 第121章 张春燕狠踩田觅 这一天晚上田觅又熬到了很晚才睡,她一直不知道,在离她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她屋内透出来的灯光。 她几乎翻遍了电脑里面的相关书籍,但是都没有找到能够解决这问题的办法。 有一本机械运动的启蒙书,叫《万物运转的秘密》,上面提到了电动机的工作原理,也详细讲解了缝纫机的构造和原理,理论上这两者是可以结合的,要不然后世的电动马达机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她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明天再去厂里试验一下。 因为睡的时候实在太晚了,第二天竟然睡过了头,晚上出了一身汗,等洗漱完毕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跑到厂子里,又出了一身汗。汤荣并没有在车间,据唐海说是去开会了。 如今因为设计图没有画出来,他们厂子里并没有什么活做,很多工人在三三两两的聊天。 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家里有孩子参加高考的事情,然后王素珍就开始显摆叔公家的小姑子,说张春燕怎么怎么能耐,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并且指桑骂槐地讽刺田觅,田觅听见了也装作听不见,反正没有什么活儿,她索性去了小辅料车间,继续用那台缝纫机试验。 很快到了中午,经过了一上午的试验,田觅发现,只要她轻点踩控制踏板,机头的晃动幅度就会小一点,相应的噪音也小一点。 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正准备将控制踏板拆开来看看,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李桂香在外面叫:“田觅,吃饭去了!” 田觅答应了一声,拔掉了电源,收拾了一下,就跟李桂香去吃饭了。 这个厂子的食堂打饭都要靠抢,去晚了就什么好东西都没有了。 两人到食堂打了饭坐在北边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吃,这边有丝丝凉风吹进来。 突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声音:“哟,王姐,这不是侬家燕子吗?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啊!” 田觅转头看过去,就见王素珍跟一个姑娘坐在一起,她对面坐着杨秀兰。 那个姑娘正是跟她打赌的那个张春燕。今天的张春燕穿着一件碎花五分袖上衣,藏蓝色的百褶裙裙摆很大,坐在那里直接都拖到了地上。 大约是觉得自己要念大学了,她烫了一个非常时髦的大波浪卷发,这大热天的,披在身后,田觅都替她觉得热。 田觅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吃饭,李桂香道:“听说王素珍的小姑子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她今天在车间里特别神气!” “别管她了,快吃饭!”田觅拿筷子敲敲她的饭盒。 李桂香却抬眼看着她的身后,表情有些呆愣。 因为有了上次王素珍泼汤的经验,田觅还真的不敢端坐在这里装清高,她迅速转头,就见张春燕和王素珍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向她们这边走来。 出食堂的门在另一个方向,他们是故意到她们这儿来找茬的! 张春燕手上把玩着一缕头发,拿眼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见他们手上并没有拿什么东西,田觅转过头去,继续吃饭。 可是她想息事宁人,张春燕却并不愿意放过她:“哎呀,这是没脸见人了吗?以为躲起来就没人晓得了?我跟侬讲啊,侬这一辈子都不要想翻身了!” 她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高傲、得意,看向田觅的眼神带着极度的鄙视和不屑。 对于张春燕这样装十三的行为,田觅本来不想搭理,但是她越是不搭理,张春燕就以为她怕了,说话越发难听起来。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还好意思坐在这儿吃饭呢!怎么不羞愤得自杀呢?” 田觅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抬起头来:“照你这么说,你要是没考过我,就要羞愤得自杀了?” “那可不是!我要是你啊,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你说你啊,真是不自量力,当时偏偏要跟我比!还说什么谁要是输了就永生不得参加高考!啧啧,我本来想大发善心地放过你的,可是你呢?故意装得自己什么都会,好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心肠恶毒的人呢?” 她骂完还不解气:“我可跟你说,不要来求我,因为求我也没用!我们的赌约已经登报了!侬晓得伐?” 张春燕笑得春风得意:“昨天下午,我就让我叔叔跟报社打了招呼,侬看今天的报纸已经登出来了!” 她说着甩手将一张报纸扔到了田觅面前,上面一个豆腐块大的地方,登着一则启事《两少女高考争霸,魁首花落谁家》,下面详细说了她们打赌的事情,指名道姓地写清楚了。 田觅笑了笑:“真是谢谢你了,让我出了一回名呢!” 张春燕:“……” 王素珍道:“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燕子都打到侬脸上了,侬竟然还这么没脸没皮的!” “是啊,燕子说得一点都不错!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杨秀兰也跟着帮腔。 田觅脸上浮起一抹淡笑,眼眸里都是冰霜,直视着张春燕:“这么说,你肯定自己赢定了?” “啪”的一声响,张春燕将一张大红的录取通知书狠狠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什么!”wWW.xszWω㈧.йêt “这是什么?”田觅一眼看到上面烫金的大字:金陵理工大学。 “嗤!我真怀疑侬认得字伐!金陵理工大学!看到没有!金陵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拿起那张录取通知书,恨不得戳到田觅眼睛上,“田觅,侬拿什么跟我比?侬倒是说说看,拿什么跟我比?!” 田觅道:“我们打赌的时候说的是只看分数,看谁的分数高吧?并没有说什么大学啊!” 张春燕点点头:“侬还记得啊!那你是觉得你一个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有死收到的人会比我考上了金陵理工大学的分数更高?” “哈哈哈哈……”周围一片嘲笑之声。 田觅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啊!纵然侬考取了金陵理工大学,但要是分数没我高,还是白搭!” 张春燕啐了一口:“真有脸说!有种我们一起去教育局查查分数啊!” 第122章 全省状元 田觅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好,希望你查完了分数还能这么神奇!” 她的淡定让张春燕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王素珍看在眼里,很不服气地道:“那又怎样,侬还能考出比燕子还要好的学校不成!跟侬讲,金陵理工大学可是全身乃至全国首屈一指的学校了!” 田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照你们这么说,Q大、B大、N大这些学校往哪儿搁啊?” “你!”张春燕脸上涨得通红,狠狠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了,侬还能考上Q大不成!” “还查不查分数了?不查别在这儿杵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田觅刚刚想到了改善缝纫机的方法,还没来得及去试,心中着急,这会儿被她们缠着,心中便很不耐烦起来。 “查!怎么不查!”张春燕恶狠狠地瞪她,“我还要等着看侬的笑话!等着侬跪在地上来求我呢!咦,不过侬要是真没脸没皮地这样做了,说不定我会原谅侬呢!谁叫我是要脸皮的呢!” 田觅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李桂香看她脸上隐忍的怒气,吓了一跳,怕她冲动之下吃亏叫了她一声:“田觅!” 田觅“嗯”了一声道:“侬先回去!” 李桂香脸上满是担忧:“那我让唐海陪侬去?” “不用了,光天化日的,他们就算输不起,也不能仗着人多吃了我啊!” 这话出口,立刻引来周围的一阵嘲笑:“不自量力的东西!等着看吧!” “燕子,不要放过她!这种不要脸面的人,侬不把她踩死,她就会永远蹦跶个没完!” 杨秀兰愤愤不平地跟张春燕建议,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田觅挖了她家祖坟。 田觅嗤了一声,话都懒得跟他们说,径直往食堂门口走去。 “想跑?”张春燕一把拽住她,“跑得了和尚,侬跑得了庙吗?” “发什么疯!”田觅一下甩开她,“不是要去查分数吗?走啊!” “走!”张春燕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一行人往外面走去,中途有看热闹的也加入进来,队伍渐渐壮大,等快到厂子门口的时候,已经浩浩荡荡的了。 队伍里面的每一个人都闪烁着兴奋的眼神,互相说道着田觅和张春燕打赌的事情,不知道,还以为这是要去哪里游|行示|威呢。 就在这时,厂子外面突然有喧天的锣鼓声传来,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好一会儿都不停。 原本跟着要去看田觅笑话的人都顿下了脚步,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田觅脸上很是淡定,因为她昨天就听说了厂子要私营化的事情,如今这阵仗想必是因为新的私人老板要来了,不然不过年不过节的,也不会在厂子门口当鞭炮、敲锣鼓。 想到这个厂子马上要变天了,这些工人们还蒙在鼓里,心头不禁有些慽慽。 鞭炮声一过,就见肖厂长带着人红光满面地迎了出去,在人群里看见了田觅,笑着招呼她道:“小田啊!原来你在这儿!快!快跟我一个去迎接领导!” 果然是新领导来了! 田觅答应了一声,就迈步往肖厂长那边走,可是心中却十分疑惑。 昨天她虽然提出了将电动机加到缝纫机上、改良缝纫机的想法,可是试验的时候并没有成功,当时肖厂长对她是十分失望,怎么今天竟然拉着她去迎接领导了?难道是因为要让她帮着介绍那个子虚乌有的设计师? 还是觉得她田觅有个聪明的脑袋瓜子,是个可塑之才,要大加培养? 这想法把她自己都逗笑了,她才多大?人家肖厂长是在社会上浸淫了半生的人,人家吃的盐比她吃的米都多,怎么会凭着她那么一点新奇的想法就看上她这个小丫头片子? 可是不管怎么样,厂长的话不能违抗,还是去迎接领导吧! “田觅,侬不要想借着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我跟侬讲,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咱们打的赌一定要履行!就算侬给我下跪道歉也没有用!” 张春燕的话让田觅嘴角抽了抽,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张春燕也很有两下子,在那样大的心理压力下,还能够考上金陵理工大学,这实在是很了不起了。 她如果不是自己作死,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某个领域的精英。 唉,可惜了…… 田觅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端肃着小脸,跟肖厂长一起出去迎接领导了。 “肖厂长怎么找田觅一起去啊?” “还能是为什么?人家会勾搭人呗!这不是勾搭上了唐海,又勾搭了肖厂长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怒喝:“闭上你们的臭嘴!”唐海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县里的领导都来了,你们还在这儿胡说八道?铁饭碗不想要了?” 提到铁饭碗,原来还不服唐海管教的几个女人顿时闭了嘴。 而走出了长门的田觅现在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外面有人举着大牌子,上面写着“全省高考状元”六个大字。 一个五十来岁的领导一上来不由分说,就把一朵大红花系在了她身上。那模样儿,光荣得像要表彰先进似的。 “田觅同志,恭喜你啊!”那领导亲切地跟她握手,“这次可是给我们县城争了大光了!我们县的名字现在响亮得整个省、甚至全国的人民都知道了!那就是因为你啊,田觅同志!” 领导的声音洪亮,带着无与伦比的激动和与有荣焉,亲切地握住田觅的手,而在他的旁边,竟然有记者拿着相机拍照。 等这番仪式过了,肖厂长才低声向田觅介绍:“这是教育局的钱局长!” 天哪!刚才他们还想着去教育局查询成绩的,怎么一转眼教育局局长竟然亲自来了? 这是做梦呢吧? 田觅问了钱局长好,并且道了谢,然后心头怦怦狂跳起来,不确定地问:“钱局长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没做过什么啊!” 钱局长哈哈大笑:“你还不知道呢!你考了全省第一名啊!很有可能能够排在全国的前三名里面,因为目前还有几个偏远的省区成绩没有出来,不过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 他又拍了拍田觅的肩膀:“你这是给我们县城争了大光啊!” 第123章 好友反目 这时候,厂子里的人都涌涌地出来看热闹,他们踩着一地鞭炮屑将领导们和田觅围在了中央。 不知道谁听到了领导的话带头鼓起掌来,跟着掌声雷动。 很多跟着拍手的人还不知道为什么而鼓掌,却啪啪地把手掌都拍红了。他们淳朴而热情的笑脸,让田觅心情跟着激动起来,尽管他们很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县级领导才这么高兴的。 这时就听见一个声音:“三叔,您怎么来了?” 人群里,张春燕拉着王素珍挤出来,很快就走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县里来的领导,清一色的都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裤子,腰间一根扣头闪亮的皮带,衬衫口袋里别着两支钢笔。 而这位领导手上还拿着一个公文皮包,看上去很有派头。 听她们叫三叔,田觅心中有了数,这位一定就是县里面一把手的秘书——张大秘。真想不到他今天也会来。 不过,他来做什么?是却不过领导的面子?还是来跟张春燕一起羞辱她的? 张春燕出来得晚,很显然没有听见刚才教育局长对田觅说的那番话,她看见这阵仗,特别是看见田觅跟教育局长站在一起,胸前还绑着一朵大红花,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大秘沉着脸,没有说话。 张春燕又问了一遍,他这才道:“侬来这里做什么?”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张春燕的心顿时就颤了一下,面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我来看看堂嫂。” 张大秘哼了一声:“别人上班时间,你来捣什么乱?还不回去!” 张春燕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这姑娘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三叔,三叔说句话比她父母说的管用多了。这时她脸上既委屈又羞恼,脸色十分难看。 王素珍上前道:“三叔别生气,是这几天没有什么活儿,刚才燕子也要写材料,我这才让她来参观厂子的。” 最近,因为张春燕心里不开心,张大秘就帮忙在县文化馆给她找了一份临时工,帮忙整理整理资料,外面走访一下收集一点材料,主要是让她散散心。 听着王素珍的话,张大秘不说话了,只拿眼风狠狠地扫了扫她们。 那边,这次跟着来的县城领导都来给田觅道贺,其中就有王局和汤局,还有汤局的女儿汤爱琴。 王局是听汤局说了汤爱琴的高考成绩出来了,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单,突然想起来,田觅也参加高考了,并且还和张大秘的侄女打赌了,他的侄女在县一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于是,王局约了汤局,两人一起到教育局去查田觅的成绩了,刚才就碰上了田觅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教育局局长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状元啊!全省的状元啊!目前为止,除了帝、帝都一个考了好几年的成绩比她好,就没有人成绩比她更好了。人才啊!真是人才啊!”尛說Φ紋網 王局自然是高兴的,他当即就决定,要帮田觅置办酒宴,顺便拉近跟她哥哥的关系。妹妹考上了Q大这么大的事情,她就不信田福笙会不回来。 于是乎,几个人一合计,就来给田觅报喜了。 这在他们这个小县城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大喜事,怎么不值得庆祝呢? 他们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县城出了一个全省的状元——一个一天学校都没有进过的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一个继华大数学家之后,考取了Q大的天才。 在大家都跟田觅道过了恭喜之后,汤爱琴也上前来跟她拥抱,笑着说恭喜,仿佛前面的龃龉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讨好地夸赞着田觅,说她如何聪明,又跟别人说田觅对古文的理解,那阿谀夸赞的语气不但听得田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也让站在一旁的张春燕心头的火噌噌直冒。 当初她为什么会跟田觅打赌?还不是为了给汤爱琴出口气? 如今她倒向田觅示起好来了!这个贱|人!表面上口口声声说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可是实际上呢?、 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张春燕气得脖子上的血管突突跳,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汤爱琴:“爱琴,我都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侬不会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吧?” 汤爱琴现在自然知道了田觅的能耐,也知道张春燕这辈子算是完了,她再也不能参加高考了。 曾经县一中的第一名又有什么用呢?大学也不能去读了,考得再好有什么用?专业再好又有什么用?呵呵,还不如她一个考了三流大学的。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何况,张大秘还在呢!自己阿爸再厉害,到底是个副职,张大秘可以本县一把手的大秘,他在领导面前说一句话往往赶上别人说十句。 “怎么会呢?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姐呢!只是侬最近贵人事忙,我没好意思去打扰侬。侬要是不嫌弃,今天晚上我们去吃饭,就在小康馆,田觅也去,正好为她庆祝庆祝!” 前面的话尚且都能听,后面的一句话却让张春燕原本平复下去的情绪瞬间达到了燃爆的临界点。 张春燕恨不得跳起来抽她一巴掌。 她都是为了谁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她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还说什么给田觅庆祝!她明知道她跟田觅之间的赌约,命知道田觅得了全省状元,她已经输定了,那不是明摆着当面打她的脸吗? “呸!”张春燕当即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汤爱琴,我拿侬当姐妹,侬拿我当什么?当猪狗使!” 两人的关系如果不深想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张春艳这么一说,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汤爱琴确实没有拿她当姐妹,当初就是为了利用她,才激得张春燕和田觅比试高考成绩。 不过那时候她们的赌约下得太狠了,张春燕这会儿眼睛都红了,抬手对着汤爱琴就是一个耳光抽过去。 汤爱琴没有想到张春燕这么泼辣,这么多人在场,她就公然动手了。 第124章 张大秘发飙 汤爱琴没有想到张春燕说动手就动手了,她一下子懵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一巴掌狠狠地抽在脸上。 身体一个趔趄,往旁边栽去。要不是旁边有人说不定得狠狠在地上摔个四脚朝天。 “爱琴——”汤局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人敢在这种场合打他的女儿,那就是在狠狠地抽他的老脸啊! 而张大秘一下子也愣住了,原本他家跟汤家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可是现在,想不到以前两个好的要穿一条裤子的姐妹,竟然会公然动手。 而且最先动手的还是他那个到处惹事的不成器的侄女! 他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张春燕跟田觅打赌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侄女可能从小娇惯了一点,但是在学习成绩上却是没得挑的! 小姑娘成绩特别好,在全县最好的一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甚至在张春燕因为做错了题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他还安慰她:“要是连侬都考不好,那别人还能考好吗?侬可是第一名啊!侬不是说那个田觅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吗?侬怕她做什么?” 可是现在,那个一天学都没有死上过的女孩子偏偏考了一个全省的状元,而他家从小就知书达理、才学很高的侄女不但输得一败涂地,还很输不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公然打自己相交多年的闺蜜。 没有一点容人的气度!没有一点淑女的风范! 他们家花了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女儿竟然还不如一个乡村的野丫头,这么多年的精力、那么多金钱都打了水漂了! 一时间,张大秘的脸色变了又变,阴沉得能够滴下水来,他狠狠瞪了张春燕一眼,沉声低喝:“没出息的东西!你的礼貌呢?” 那边汤爱琴被打了一巴掌,觉得脸面被扫到了地上,羞得满脸通红,哇的一声哭出来。 而张春燕面对着张大秘的质问,大声辩驳:“汤爱琴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都是为了她才去跟田觅打赌的!她竟然还这样嘲笑我!” 今天中午,张春燕在食堂里羞辱田觅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当时大家都聚在食堂里吃饭。就算当时没有在食堂的,也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 当时,张春燕可不是这样的,她志得意满的,狠狠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摔在田觅面前,极尽侮辱之能事,现在,眼见田觅考了全省第一名了,她考不过人家了,就开始撒泼耍赖了。、 霎时间,人群里议论纷纷,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站得近,还是有一句两句飘进了张大秘的耳朵,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偏偏这会儿张春燕还不知错,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叫嚣,那凶恶的样子,恨不得要吃了汤爱琴和田觅。 张大秘终于忍无可忍,一个巴掌狠狠甩过去,啪的一声响,张春燕踉跄了几步便摔在了地上。 这一次不像刚才她打汤爱琴的时候,大家心里有了准备,竟然不约而同地往后面退了一步,没有人去扶她。 而站在她身旁一直拉着她的王素珍也被带得倒了下来,可见张大秘是真的火了,这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 厂子门口的路上铺了很多黑煤渣,张春燕这一下摔得颇狠,衣服裙子也不知道破了没有,反正脸颊上是擦破了一层皮,蹭了一脸煤渣。 这一下变故让原本就脸色很不好看的汤局脸色更难看了,这哪里是在打孩子啊?分明是再在他的老脸上狠狠地踩一脚啊! 他虽然是一路谨小慎微地爬上来的,但是,一来,张大秘并不是他的直接领导;二来,他好歹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几年了,惯来只有别人捧着他的道理,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众打过脸了? 当即他脸上就绷不住了,声音沉了又沉:“张秘书,侬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领导,包括晨丰服装厂的肖厂长,谁不是人精,看到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当然不能真的任由他们吵下去了。 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王局第一个开始劝:“张秘书,这是干什么呢?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那是常有的事,咱们不要这么跟个孩子计较!” “孩子?”张大秘这会儿真是气得七窍生烟,“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她还是孩子?看看人家孩子,再看看我们家孩子,简直没法见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田觅。 偏偏田觅看戏不怕台高,听见张秘书的话笑了笑道:“张秘书不要动气,毕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如我这么懂事的!” 刚才张春燕羞辱她的时候说了,昨天下午,张大秘亲自跟报社打了招呼,把他们打赌的事情登了报。 虽然现在看来这件事对她有利,但是若是她真的没有考过张春燕呢? 在张大秘这些人看来,自己是完全不可能胜过张春燕的吧?毕竟她是县一中的第一名呢! 那么他昨天做这件事的出发点不就是针对她田觅吗?哼!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的后果呢? 田觅在张大秘脸色变得又难看了几分之后,接着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张秘书呢,毕竟若不是您帮着登报,怎么也轮不到我出名不是!” 登报? 王局吃惊地看向张秘书,当时他跟顾慎行吃过饭之后,从只言片语中就知道了这个田觅很是了得,他那会儿还劝张大秘向顾慎行服个软,把这件事揭过去。想不到……尛說Φ紋網 这位惯来城府很深的县第一秘书,却原来也跟他的侄女一样,做事把事情做绝,一点后路都不留。想要断人家的后路,结果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唉,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劝了。 教育局局长等人却不知道这中间的关节,仍笑嘻嘻地当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僚,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孩子打赌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小孩子间的义气嘛,哪里就能当真呢?今天两个孩子都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大家一起吃个饭,握手言和怎么样?我做东!大家都去都去!” 握手言和?不过是意气之争? 呵呵! 如果今天田觅和张春燕换个位,他教育局局长认识田觅是谁啊! 还吃饭! 凭什么张春燕现在输了就要她握手言和?! 第125章 公然要奖学金(垂天云朗万赏+) 田觅笑了一下:“多谢钱局长的关心,吃饭就不必了,我刚刚已经吃过了。钱局长要是实在想奖励我,就给我点儿奖学金吧!” 见她公然要奖学金,钱局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田觅接着道:“有了我这块活招牌,我相信很多教育上的资源都会向我们县倾斜了。虽然我很乐意为家乡人民做贡献,但是自古有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连来参加高考都是花的哥哥的钱,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不能一直靠哥哥养着,哥哥并没有抚养妹妹的义务!” “所以,我想在我为家乡做贡献的同时,能够得到一点奖励,让我能够有钱交上大学的食宿费。” 她所考的Q大是公费大学,不需要交学杂费,只要交一点住宿费,带点生活费就可以了。 如果这个教育局长却不过面子,给她点奖学金,那么她在服装厂赚的钱就能够当做生活费了,这样就不用跟哥哥拿钱了。 她想到曾在某本书上看到的后世的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总结出这句话的简直就是智者啊,大能啊! 现在为了钱,她也只能豁出脸皮去了。他们既然要借她的名,她总是要收点利的吧? 听她说了这一番话,钱局长也感觉到,这个女孩子虽然不声不响的,但是也并不简单啊。 他刚想做个和事佬,让她跟张春燕握手言和,她立马就提出来要钱,很显然是对他刚才的话不满,但是却并没有明说,而且也没有明着要补偿,而是找了奖学金这样一个名目。 说实在的,他们县城出了一个省状元,国家和省里都拨款奖励了,这里面拿出一点给田觅就足够了。不过他们的教育经费也十分短缺啊,有不少学校都需要置办桌椅啊、修葺教室啊、购买教具啊、聘请老师啊…… 这些哪一个不需要用钱啊,现在她是为了张家的丫头,怎么能够自己掏钱来当冤大头呢?钱当然需要张家出! 想到这里,钱主任哈哈笑:“钱当然是有的,你考得这么好,奖学金怎么可能少呢?不过目前县里面资金有些紧张,上面的拨款还没有下来,只能再等等了。” 田觅笑起来:“钱主任可不能忽悠我小孩子啊!” 钱主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王局立刻笑起来:“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钱主任一言九鼎的人,怎么会忽悠你?我们都在这儿看着呢!” 嗯,这下钱主任想赖也没脸赖了。 田觅笑了笑,对王局道:“谢谢王叔亲自跑一趟,等我哥哥回来请侬吃饭。” 王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田觅又对他眨了眨眼,王局一愣,随即想起来,上次说给她哥哥打电话的,这姑娘一定是在问这个。他立刻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田觅有些失望,但是心里同时又痒痒的,好想给哥哥打电话,或许这时候他就任务完成了呢? 人在惦记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这一刻不在,或许下一刻就在了呢…… 钱算是有了着落,估计不会多,但也不能太少吧?毕竟王局他们都看着,要是太少了,说出去,教育局估计也没有什么面子。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回,那边张春燕和王素珍已经被人扶起来了。由于摔得一身脏,王素珍就带着她去职工宿舍借地方换衣服。 今天虽然是多云,但太阳出来的时候还是灼人得很,大家说了一会儿,服装厂的职工也要工作,领导们也就回去了。 田觅回到厂子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张春燕,不过张春燕今天已经够狼狈的了,她并没有趁机打落水狗。 虽然痛打落水狗是一件很令人畅快的事情,但今天这么多领导在,田觅怕自己的形象受到影响,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那点奖学金。 能够为自己争取的利益她是一定要争取的。而且她相信就算她不收拾张春燕,就凭着张春燕自己作死也能把她自己作死。居然还登了报,好像生怕自己输了没人知道一样。 田觅都要拍手称快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她再进车间的时候,迎来的就是一片恭贺之声,特别是李桂香很是为她高兴,仿佛她自己考上了一样,说话嗓门都比平时大了。而唐海面上也带着笑容恭喜她,但是心头的那一抹苦涩却只有他自己能够品尝到。 田觅考上了Q大,那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无数精英都是出自Q大,这对他们这些日|日在车间里面赶工的人来说,简直是九重天那么高大和遥远。 他本来应该替她高兴,可是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不可能跟她有交集了,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当田觅叫他唐海哥哥的时候,他心里却是甜丝丝的。那天田觅坐在他车后座的时候,他竟然希望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收获了一轮恭喜,田觅心中并没有多兴奋。这时候,她无比地思念哥哥,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哥哥身边去,告诉他这个消息。 她想看到哥哥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赞叹,想看他笑。 他不爱笑,但是笑起来却像冬日的暖阳,有种冰雪消融的感觉,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以前,田觅从来不知道,这样无关风花雪月的相思,竟也如此磨人。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唐海:“唐海哥哥,侬答应我的针可有了着落?” “侬不要着急,我下午就去!”唐海的眼中都是温暖的笑意。 “谢谢!”田觅准备收拾一下就去小辅料车间,继续检查那个触控踏板的问题。 只听唐海在她身后喊了一声:“田觅?” 田觅转身,看见唐海的脸竟然红了。她有些疑惑,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田觅,侬考取了全国最好的大学,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要不然,要不然,我请侬吃顿饭吧……”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拽着衣角,心头怦怦直跳。 第126章 感情是件复杂的事(元宵节+) 田觅笑起来:“唐海哥哥太客气了,这阵子都是你在照顾我,要请也是我请你啊!” “我,我……”平常对着工人们口才十分好的唐海,这会儿竟然像喉咙被堵住了,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田觅已经语气轻快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今天晚上,我请吃饭!叫上桂香,咱们去国营饭店吃好吃的!” 叫上桂香? 一瞬间,唐海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中是说不出的苦涩,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他是个明白人,这时候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田觅的拒绝呢?人家只是给他留面子,怕说破了以后见面会尴尬。 心头有些闷闷的痛,不过答应了田觅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因为工段上没有什么事,他就请了假出去了。 而那边田觅折腾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找到了问题出在哪儿了,现在她已经能够稳定住机头,保证速度既快,走线又直,就差唐海那里的定制缝纫针了。 只要针一到,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兴匆匆地去找李桂香,说了要请她跟唐海吃饭。 李桂香当然是高兴的,高兴之余又不好意思地拽着自己的衬衫下摆:“本来侬考了好大学,应该我们给侬庆祝的,现在倒是要让侬请客了!” “咱们之间谈什么谁请谁啊!等侬有钱了,我自然不会客气的!”田觅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臂。 这姑娘生得微胖,喝水都长肉,手臂藕节一样,软绵绵的,让田觅忍不住捏了又捏。 李桂香就笑:“我不过是要吃侬一顿,侬就要捏回去,不带这样啊!”她本是个实心眼的姑娘,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跟田觅熟悉了之后就常在一起开玩笑。 田觅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帮你捏瘦一点,将来你怎么嫁得出去?” 李桂香脸上腾一下就红了,扭捏道:“瞎讲什么呢!” 田觅噗嗤笑出声来,一抬眼,就看到唐海迎面走来,她笑着跟唐海打了个招呼,再看李桂香,艾玛,这姑娘连耳朵都红了。 田觅心头顿时灵光一闪,难道……? …… 三个人的晚餐,田觅点了四菜一汤,既不浪费又刚好填饱了他们的肚子。 用餐还算是愉快,除了唐海话不多,李桂香常拿眼睛去瞄唐海之外,就成了田觅在感叹菜色,感叹完了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她又说起了上次吴雨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么几天过去了,那姑娘怎么样了。 不过即便她回来了,铁饭碗也砸了,现在想进晨丰服装厂的人都要挤破头了,肖厂长肯定不会用一个有案底的人的,试想想吴雨是个连警察都敢捅的人,万一一个不高兴,捅伤了工友怎么办? 田觅感叹了一番,停下来喝汤的瞬间,突然听见李桂香说:“唐海,吴雨好像对侬有意思。” “咳咳咳咳……”唐海刚好喝了一口汤,大约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呛着了,咳得满脸通红。 “唐海,我、我不是有意的……”李桂香肯定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脸色也涨得通红。 田觅没有多想,掏出一块没用过的新手帕给唐海,这块就是一块普通的棉布手帕,四个角上各印着一朵蓝色小花。上次哥哥带她去买衣服,顺便买了十几块手帕给她,她还有好多没有用过。 唐海接过去:“谢、谢谢!”却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 田觅眼神清澈,笑道:“侬放心用吧,这是新的,我没用过呢!” 唐海脸更红了,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他倒是希望她用过呢。 吃了饭,三人各自回家,李桂香家有些远,她急匆匆地道:“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继母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好啊,路上当心!”田觅眼见着李桂香巴巴地看着唐海,似乎想唐海送她,但是田觅却没有多事,毕竟谁与谁能够走到一起,都要看各自的缘分。 她现在明白唐海可能对她有些意思,但是她对唐海没有那样的心思,她的心已经随着离开鱼池村,陷入了一种古井无波的状态。 伤心一次就够了,不要再找一些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给了别人希望,也给了自己希望,最后又无疾而终,那样只会彼此伤心,长久地难过。 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了。 她现在心里只有自家哥哥,只希望能够多赚一点钱,减轻哥哥的负担,好让哥哥早点娶媳妇生孩子,为老田家添个后。小說中文網 以前,姆妈在的时候就常常念叨这件事,她旁的都不担心,就是担心儿子年岁越来越大,却没有娶上媳妇让她抱上孙子。 但是她不喜欢唐海,也不能随便把他塞给别人,就算她跟李桂香关系不错,也不能这么做。唐海是个人,是个有尊严的男人,不是一件东西。 如果唐海也对李桂香有意思,那又另当别论了,可是唐海…… 唉,无声地叹了口气。田觅感觉,人的感情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她现在弄不懂,也不想弄懂。 李桂香走了,唐海道:“我送你回去吧!” 田觅摇摇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自己回去就行了。” 唐海急急道:“田觅,我……我……” 田觅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唐海哥哥,谢谢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们……” “田觅!”唐海突然截断她,目光温暖地看着她,“我是想说,我姆妈一共生了三个儿子,我没有姐妹,就想有个妹妹……你、你要不嫌弃……” 他发现,这句话说起来竟是这么难,他说不下去了…… 田觅笑了笑,转开话题:“今天还顺利吗?他们那边怎么说,哪天可以拿到?” 说回了正事,气氛就好多了,唐海脸色恢复了正常,又带着些遗憾:“我们要的数量不多,他们说最迟明天就能做好了。” “那就太好了!”田觅笑得眉眼弯弯,明显心头松了口气。 唐海看着她,心里的缱绻不敢露出来半分。 他没有说,其实是他给了双倍的钱,人家才答应赶工,尽快做出来。 第127章 电死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转入了一条小巷子。 唐海突然顿住了脚步,猛然转过身,同时拉了田觅一把。 “怎么了?”田觅也跟着转身,这时她已经看见了在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小混混。 “快跑!”唐海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面飞奔。 他们一跑,跟在后面的小混混也跟着跑了起来,杂沓的脚步声如附骨之疽,紧紧地盯着他们。 很明显,这群小混混是冲着他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田觅来的。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这条小巷子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其他人。 两人跑了一段就悲催了,因为在他们前面也同样出现了十几个小混混,个个手中都拿着铁棍子。 之所以判断出那是铁棍子,是因为他们一步步往他们这里迈进,那棍子拖在地上,竟然发出金属撞击的响声。 唐海一把将田觅护在身后,低声道:“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赶紧跑!” 田觅心中有些着急,现在他们两个人手无寸铁,要是她跟哥哥在一起也就罢了,可是唐海明显没有哥哥那么能打,她又不能从百宝袋里面拿东西出来,要怎么办才好?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一个小混混拿着棍子不断在手心里敲打,嘴里叼着香烟,含糊不清地喊。 田觅眼皮一跳:“宏哥?好久不见啊!”这个声音她认得,正是上次被她哥哥狠揍的宏哥。 难道她猜错了,这是宏哥在报当时的一箭之仇?不是王老五想要害她?还是说,王老五跟宏哥实际上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都对他们很不利,对方有三十来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还手无寸铁,压根儿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小娘鱼,总算逮到你了!”宏哥呸的一声把烟头吐到地上,一步一步往他们这里逼近。 “等等!”田觅脑子里冒出了那个想法,突然诈了他一句,“是王老五派侬来的吧?” 宏哥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出声。田觅就哼笑了一下:“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我有些奇怪,侬在县城也算是个人物吧,怎么就混成了王老五的一条狗了?” “放屁!”宏哥没有出声,他手下一个小混混吼了一声,“敢这样侮辱宏哥,看我不打断侬的腿!” 田觅不理他,继续道:“王老五给了侬什么好处?答应帮你卖毒?” 宏哥站住了:“老子本来还想留侬一条命,看来侬是不想活了!” 田觅想不到她只是随便诈了一下,竟然就这样把真相给诈出来了。 她心头怦怦狂跳了起来,这些人竟然跟药品有关。想到上次他们藏在她家里的东西,她就忍不住手脚发凉,浑身都僵硬得快不听使唤了。 她咬了咬牙,稳住心神,低声对唐海道:“一会儿侬先跑,不要管我!” “不行!”唐海几乎是吼出来的,跟着他根本就不听田觅的话,冲着宏哥喊,“有种冲着老子来,欺负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亏侬还是个男人!” 宏哥冷哼了一声,淡淡地吩咐:“这小子想死,先结果了他!” 结果? 田觅瞳孔微微一缩,抢在唐海前面就往前跑去,迎上了两个向唐海扑过来的小混混,趁着天色昏暗和身体的掩护,拿出了电棍并将电量开到了最大,猛地捅在了一个人的腰间。 夏天衣服穿的少,那人手里的棍子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发出一声惊叫,棍子脱手落在了地上,当啷一声响。他整个人也跟着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身上竟然传出来一股焦糊味。 田觅心头吓得怦怦跳,可是来不及多想,手中的电棍又挥向另一个人。 噼里啪啦一阵响,蓝紫色的电弧闪过,那个人也同样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个挥着棍子冲向唐海的人突然顿住了脚步,就这么举着棍子一动也不敢动了,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术。 田觅趁着别人没注意收起来电棍,然后快速地跑回了唐海身边。 “田觅,田觅侬没事吧?”田觅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 田觅摇摇头:“没事。”她目光始终警惕地盯着宏哥等人。 唐海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他们怎么了?” 再次摇头,田觅声音都在发抖:“我、我也不晓得他们怎么了,跑到我面前突然就倒下去了。” “别怕,别怕……”唐海将她护到身后,看着宏哥道,“你们的人都快要死了,还不快点送医院?” “去,看看怎么回事!”宏哥叫了两个手下上前。 “啊……有有有有……有鬼!”一个小混混摸了地上的人一把突然跳起来,大声叫,“宏、宏、宏哥……有、有鬼!” 刚才一摸之下,整个手臂都麻了,手指尖刺痛难忍,小混混胆都吓破了,连滚带爬地爬到宏哥脚下,指着那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有有有、有鬼……宏哥,有鬼!” 另一个小混混更不堪,他去检查的第一个人,一摸之下直接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田觅心头怦怦跳得厉害,难道是刚才电流开得过大了,直接将那两个人给电死了? 这时候她鼻子里都是焦糊味儿,那不是衣服烧焦了的味道,是肉被烧焦了的味道。 田觅顿时手脚冰凉,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杨狗顺在水里停止挣扎的样子,整个人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唐海这是正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宏哥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田觅的异样。 怎么办?怎么办? 她又杀人了吗? “怎么回事?”宏哥大喝一声,“鬼你妈个头啊!”他一脚踹开那个小混混,大步走过去,蹲下来查看躺着的那两个人。 用手指碰了碰,宏哥差点没跳起来,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过身来逼视着田觅:“侬对他们做了什么?” 田觅猛然哆嗦了一下,唐海看了她一眼,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他们自己倒下去的,关她什么事?” “说!”宏哥吼得整个巷子里都充满了回声,“今天不说出来,您们谁也别想离开!” 第128章 天时地利人和(老十九想非万赏+) 田觅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真柔弱还是装柔弱,都是无济于事的,她必须要想出办法来脱身。 万一要是地上的两个人真的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唐海身后走出来,对着宏哥招了招手:“侬想晓得吗?侬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侬!” 如果这个时候,胖仔在这里,一定会想到杨狗顺死前,田觅也对他说了类似的话,然后杨狗顺就下水了,再然后就死了。 可惜,这里没有胖三,宏哥也不了解田觅,只当这小囡是害怕了,才会想要对他说实话,好求自己饶过她。 不过刚才这两个人就是因为靠近了田觅才倒下去的,他这时却不敢轻易靠近。 田觅偏了偏头,挑衅道:“这么说,侬是不想晓得了?” 宏哥总算还有点头脑,哼了一声:“不说侬也不要想出去,就在这里说!不要耍花样!” 田觅顿时有些头痛,不靠近她也没法电他啊。她的百宝袋里倒是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比如手弩,比如枪,但是那些东西都没办法拿出来啊! 而且她一直也没有用过那些,根本就没有准头! 她急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而宏哥手上的铁棍子猛地挥了起来,向她砸过来。 书上说得一点都没错,一寸长一寸强,田觅和唐海现在手无寸铁,根本无法对付这些人。 这些人连毒都敢碰,她全然不怀疑,他们会把他俩打死在这里。 铁棍子卷着疾劲的风声往她手臂上砸过来,猛然腰上一紧,她跌进了唐海怀抱里。 铁棍子落在了唐海的后背上,唐海闷哼了一声,带着她撞在了墙上。小說中文網 不过即便是撞到墙上,他还是小心地护着她,避免她被撞到。 “唐海!唐海你怎么样了?”田觅的脑子嗡了一下,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我……我没事……”唐海动了一下,疼得嘶嘶吸气。 “宏哥,侬晓得王局跟我是什么关系吗?你敢动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黑暗中,宏哥面目狰狞,挥着铁棍子再次向他们砸过来,口中狠狠道:“我想不想活没关系,我只晓得今天晚上你们必须得死。” 田觅知道了这么多事,要是她不死,他们这么多人迟早得完蛋。 田觅头皮一阵发麻,她已经顾不得多想,陡然间一伸手,电棍再次出现在手上,迎着宏哥手上的铁棍子就挥了过去。 两根棍子撞击在一起,电棍顿时被弹开,而铁棍子上出现了一道闪亮的电火花,一下子窜到了宏哥手上。 铁棍子立刻脱落在地上,宏哥啊的一声大叫,整个人都就往后面栽去。 不过他却没有摔倒,强撑着身体单膝跪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喊:“大家注意,这小娘鱼手上有电棍,大家注意点!” 其中一个小混混道:“拿衣服把铁棍包起来!” 衣服绝缘,用衣服包着电棍,不但能够防止被电到,又不至于扔掉了铁棍,没有了武器。 这实在是个好办法! 田觅急得想骂娘。 唐海抢上前一步,一把抓过田觅手中的电棍,手按在开关上,抵在宏哥脖子里,恶狠狠地道:“你们敢上前来一步,我就电死他!” 这时候他对田觅满心都是保护欲和赞赏,原本他觉得今天会被修理得很惨,但是想不到田觅随身带着这样的大杀器,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小混混们一时间都愣住了,不敢上前。 宏哥道:“不要,不要管我,上、上!弄死他们!” 小混混们却不敢真的弄死他们,毕竟宏哥还在他们手上的,他们可是要靠着宏哥吃饭的。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小巷子里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能隐约有些看见了。田觅和唐海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两人心头均十分着急。 这被电到了不是别的,不能触碰他,但是那股劲儿却能在他身上缓缓过去。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等到宏哥好了,他们就不能再这样对付他们了。 两人急得浑身冒汗,正当唐海准备冒着被电到的危险,挟持了宏哥退出小巷子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救火啊!救火啊!大家快来救火啊!” 一个明晃晃的火球被人扔了进来,迅速燃烧,一时间照得整个巷子都明亮了。 这个火球打破了对峙双方的平衡,大家的目光都纷纷看过去。田觅看到地上燃烧的,哪里是什么火球,分明就是一件男式衬衣。 随着外面叫喊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大,往这边跑过来的脚步声也渐渐增多了。 “怎么办?有人来了!”小混混们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说!怎么办?”唐海陡然打开了电棍的开关,一股电流迅速涌向宏哥,电得他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我……” “嗯?”唐海再按了一下,又是一股电流通过。 宏哥整个人都跳起来,双眼直往上翻白。 “宏哥!”小混混们顿时着急上火起来。 “快、快滚!”宏哥整个人都在打颤,咬着后槽牙吐出了这几个字。 宏哥这是让他们走啊!几个小棍棍一合计,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快就会到巷子里来了,等人来了两头一围,他们想跑也跑不掉了。 “快!撤!” “风紧,扯呼!扯呼!” “……” 小混混们喊得五花八门,全都不要命地往巷子的另一头跑。有两个人跑了几步才想起来,宏哥还在他们手上。 “宏哥!放开宏哥!”两个小混混喊,“等等,你们要死了,宏哥都不救了吗?” 唐海看了田觅一眼:“怎么办?”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宏哥放了,然后他们自己也跑了,可是这样根本无法解释地上的两个被电晕的人。 不过这群小混混总算还有良心,有人用衣服包着手,去扶起了地上的两个人。 而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咔嚓一声,一个明亮的闪电出现在他们头顶,跟着轰隆隆的雷声就响起来,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唐海一下把电棍塞给田觅,拉着她就跑。 就在他们趁乱跑走的同一时间,外面的人涌进了巷子。 而巷子里这时也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来人啊,救命啊!这里有人让雷给劈死啦!” 第129章 长生哥误会了 田觅听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唐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巷子外面跑去,很快两个人就出了巷子。 巷子外面暖黄的路灯照在两人的脸上,唐海哈哈大笑,不过田觅却有些笑不出来,因为她看到唐海的脸色很差。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你伤得怎么样了?”她有些担心,要是今天唐海不送她回来,就不会有事了。 “不碍事!”唐海摆摆手,“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这不算啥!” “还是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唐海给她挡了一棍子,她很是内疚。今天这场祸事是冲着她来的,平白让唐海遭了罪。 唐海心中一甜,看向她的目光透着绵绵的情意,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田觅却心下一惊,刚才只顾逃命和高兴了,没留意唐海还抓着她的手,她很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挣扎了一下,唐海却紧紧握着不放。 “田觅,我……” 突然后面一个声音叫着:“囡囡,囡囡!田觅……” 田觅猝然一惊,猛然将手抽了回来,脸上顿时就红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转过身去:“长生哥,侬怎么来了?” “囡囡,你没事吧?”徐长生推着自行车,快步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她。 “长生哥,我没事!侬怎么在这里?” “我到县城来办点事,正好给你送样东西!就看见你在巷子里一群小流|氓堵了!” 田觅笑起来:“原来刚才叫人来的是你啊!” 这时,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田觅道:“我住的屋子离这里不远,先过去吧!”她又转头问唐海,“侬还好吧?要先去医院吗?” “我没事!”唐海咬了咬牙。 “这位是?”徐长生刚才看见他们俩拉着手了,这时候格外仔细地打量着唐海。 田觅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哥哥在部队也不能时常照顾到她,她才离开家一个多月,现在竟然就跟一个小伙子好到了手拉手的地步了。徐长生深恐她年幼被人骗了。 田觅道:“这是我的同事……长生哥,雨下大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同事?什么样的同事一起压马路,被小流|氓堵在巷子里,还手拉着手? 徐长生隐隐觉得田觅跟他生分了,心中很是不悦。 其实,以前田觅跟他也没有多亲近,只是住得近,碰到的时候打声招呼。但人就是这样,看见她另外有了更亲近的人,心里就不舒服,觉得田觅是忘本了。 三个人很快到了田觅家,雨渐渐大起来,徐长生把自行车停在楼梯下面,从上面搬下来一只小纸箱子。 田觅听见箱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奇道:“长生哥,侬给我带了什么?” “你看看!”徐长生把箱子搬到楼上,打开了给她瞧。 “呀,是一只小狗!”纸箱子里面睡着一只毛绒绒的小奶狗,黑色的毛蓬松松的,背上还有两块奶白色的花斑,看上去特别可爱。 田觅欣喜地伸手摸了摸,抬头看徐长生:“这只小狗哪儿的?好像小旺啊!” 徐长生点头:“这就是小旺生的小狗,已经会吃东西了,侬煮点粥,有肉汤拌一点喂喂它就好了。” “小旺生的小狗啊,好可爱!”田觅又拿手去摸它的小爪子。 徐长生道:“沈伯娘说太婆知道侬喜欢小旺,老早就交代了,等小旺生了小狗要送你一只。” 田觅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拿着钥匙的手都在发抖了:“长生哥,谢谢你。” “我们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长生哥说,不能在外面受委屈!”徐长生意有所指地看了唐海一眼,“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 “啊,我叫唐海!”这是他第一次到田觅的住处来,虽然是租的房子,却收拾得井然有序。 田觅请他们坐了,又用炉子煮了姜茶,然后才对徐长生道:“长生哥,有件事拜托侬。” “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的。”田觅看了唐海一眼道,“今天我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考取了Q大……” “呀,囡囡这么厉害?那可要恭喜你了!”徐长生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很是为田觅高兴。 “谢谢长生哥。”田觅接着道,“我考取了Q大,就请了两个同事去吃饭庆祝,还有一个女孩子,回去了。唐海是送我回来的,我们经过那条小巷时候遇到了那些人,他们是厂子里一个跟我不对盘的人请来对付我的,唐海为了救我,被他们用铁棍子打了一下……侬帮我看看他的伤势好不好?” 听她这么一说,徐长生紧绷着的脸才舒缓下来,向唐海道:“真不好意思,原来侬是因为救我们囡囡才受的伤,真不好意思,囡囡给侬添麻烦了!” 他说话的语气真像一个大哥哥。 唐海心头顿时酸酸的,不过他对着旁的人却不像对着田觅一样手足无措。这时听见徐长生这样说,连忙道:“这是我应该的,田觅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田觅进到里面去,从百宝袋里拿出了医药箱,捡了一些包扎用的东西,用一只纸盒子装了,又将那个很先进的医药箱收了起来。 梁老师这个医药箱里面的东西非常全面,但是唯一缺的就是药了,想来原本是有的,但是梁老师穿越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大约都用光了。 现在田觅拿的药,都是顾慎行让叶展带来的。都是一些常规药,消炎止痛的、活血化瘀的、感冒咳嗽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到了这么多药,甚至连消毒水、碘酒、酒精什么的都有,说给田觅,以备不时之需。 田觅拿好了药出去,外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田觅假装看不见,说道:“我这里只有这些了……” “哎呀,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侬从哪里弄到的?”徐长生看到这些药简直两眼放光。 田觅道:“都是我哥哥留给我的,可能是他们部队发的。” “原来是这样!”徐长生有些羡慕,可是又没有问别人要药的道理,而田觅也不能无端送药给他。 她只得笑了笑:“麻烦长生哥了,帮唐海看看,刚才那一棍子很重,别伤着骨头了。” 第130章 敢觊觎囡囡,整不死你 田觅这话让唐海心里甜丝丝的,虽然背上疼得厉害,却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去医院。 这是他第一次来田觅家呢,想不到这次挨了一棍子,他却因祸得福,被田觅请到家里来了。 这时候,他忍不住想,要是这个徐长生没有来,是不是田觅就会亲自帮他看伤了? “啊——”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一阵锐疼传来,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里疼得厉害吗?唐海兄弟?”徐长生手下又用力按了按。 臭小子,敢觊觎囡囡!整不死你!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伤到骨头了?”田觅的声音紧张地从里间传出来。 “应该是伤到骨头了,不然唐海兄弟不会这么疼的!是不是唐海兄弟?”徐长生手下用了一些力。 唐海疼得冷汗直冒,脸色煞白,眼前一阵一阵冒着金星。 “长生哥,侬在干什么呢!”田觅快步出来,阻止了徐长生。 本来她还不好意思朝唐海背上看,但是眼睛瞄了一下,便大吃了一惊,只见唐海背上一道青紫的印子肿得老高,还有些地方都破皮了。 可见刚才宏哥那一棍子打得有多狠,要是当时砸在她手臂上,她的手臂当场就断了。 “长生哥,快帮我送唐海去医院。他伤得太重了!”田觅皱着眉头。 刚才唐海一直背对着徐长生,全身绷得死紧,现在骤然转过头来。徐长生看见他脸色白得一张纸一样,顿时吓了一跳,刚才他下手确实是狠了点。 “好!”不敢再折腾了,徐长生赶紧拿着衣服给唐海披上,直接把他背下了楼。 田觅则拿着雨衣和手电筒跟在后面,很快就折腾好了。 徐长生又叫:“囡囡,侬坐我前杠上!” “不用了,长生哥,侬先带他去,我稍后就来!” 徐长生道:“我晓得一个很厉害的祖传骨科医生,这会儿人家应该还没有睡,你快点上来,不然待会儿侬到哪里去找我们?”Www.XSZWω8.ΝΕt 田觅想了一下,也不矫情了,迅速上了徐长生的车,在前面给他打着电筒。三个人很快就出了巷子,往徐长生说的那家祖传骨科去了。 这户人家就住在离田觅住处不远的小河沿,临水的房舍,一家七八个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面,可见并不富裕。 那家的主人姓程,脾气很好,给唐海看了伤,说是骨裂了。敷了膏药,嘱咐他最近不要洗澡,隔三天来换一次药。 告辞的时候,田觅抢着付了钱,并把他今后几次换药的钱都付了。 “田觅……”唐海想说,侬非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可是话到嘴边,见徐长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就变成了:“我明天给侬把针带过来。”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会儿雨已经差不多过去了。 唐海敷了药,原本疼得火烧火燎的后背已经减轻了不少,一丝丝清凉的感觉让他的精神好了不少。 “我送侬回去吧。”这一次,徐长生主动提出来,主要是不想大晚上的,让唐海跟田觅过多纠缠。 唐海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侬还是送田觅吧。” 田觅摇摇头:“我家离这里不远,让长生哥送侬回去吧,侬受了伤,要不然明天就不要上班了,侬告诉我,那个厂子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我没事,这点小伤,睡一晚上就没事了。”唐海摇摇头,一个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向他们挥手:“回去吧!” 田觅虽然有点不放心,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有的时候,给了人希望,再生生掐断,反而不好。 “小伙子是个老实人。”徐长生看着她,突然道。 “嗯。”田觅点了一下头,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就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长生哥侬讲什么呢!我马上就要去帝都上学了!” 所以,不管是不是老实人都是不可能的。 徐长生点点头,也不说破,只道:“我送你回去吧!侬考上大学了想要什么,下次长生哥再来县城给侬带!” “谢谢长生哥,我什么都不缺,哥哥给我买了好些东西呢!”田觅含笑道谢,她知道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长生媳妇又是个势利的人。 等回到屋子里,她拿了一些存放在百宝袋里的香肠、肉干给徐长生:“这些带回去给徐叔和婶子吃!” 又给了他几个鸡蛋糕:“这个是国营饭店点心师父才做的,侬带回去给小宝吃!” 刚刚在国营饭店吃饭,田觅就顺便买了一些鸡蛋糕,准备明天当早饭吃。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徐长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还是伸手接过去了。 “怎么不好意思?侬刚才可是救了我们!那些人太可恶了!” “要不然,报警吧!”徐长生建议。 田觅摇摇头:“那些人就是小混混,三天两头进局子,况且要是真的报了警,他们过两天出来了还不得报复我?” 她不能报警,她的电棍不是一两个人看到了,就连唐海也看到了。要怎么解释?现在最好,那些人手上不干净,就生怕他们报警呢,自然不敢主动去承认在巷子里围堵他们的事。 这样最好,相安无事!等过阵子她就走了,难不成他们还能追到帝都去?只要这阵子小心点就好了。 “那倒是!”徐长生点头称是。 “已经很晚了,长生哥,我就不留你了。侬是今天回去还是……” “哦,我今晚住在我一个远房姑姑家,侬不用送我,我自己下去就行。”徐长生冲她摆摆手。 田觅送他出了门:“长生哥慢走,路上当心!” 送走了徐长生,田觅用小钢筋锅煮了一点肉糜粥,把小狗抱出来吃。 大约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狗伸着小舌头,吃得很欢,吃完了还伸小舌头舔舔田觅的手。 太可爱了! 田觅开心得要跳起来,高高兴兴地抱着小狗去洗澡,一边想着明天就给哥哥打电话,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至于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事,那两个人是不是死了,唐海的伤要不要紧……诸如此类的,都没有抱在怀里的小肉团来得实在…… 第131章 李桂香的醋意 次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由于百宝袋里没有氧气,田觅也无法把小狗带在身边,只是给了它一碗肉糜粥,一盆清水,然后又给了一只塑料盆,教它上厕所。 教了几遍,也不知道小狗听懂了没有,时间不早了,她只能去上班了。 昨天晚上,唐海答应了今天要给她拿针来,不过田觅等了一个早上,也没有等到他来上班。 心里猜测唐海一定是伤得重了,说不定都起不来床了,要不然怎么会还不到呢? “哎,田觅,侬在做啥呢?怎么不去车间啊?”李桂香来领东西。 “我再看看这台机器……” “这有什么好看的?”李桂香并不知道田觅改装机器的事情,她念叨了一下说道,“唐海今天怎么没有来?昨天,他送侬回去了吗?” 田觅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唐海答应了帮我去拿锋刃针,可能要晚点来。” “缝纫针?不是还有吗?”李桂香不能理解。 田觅道:“不是那个,那个不能用。” 李桂香更不理解了:“啊?我们一直不都用的那个吗?怎么又不能用了?不可能啊!” 田觅知道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就算解释了李桂香也不一定能够听得懂。她笑了笑:“等会儿侬就晓得了,先保密啊!” …… 打发走了李桂香,一晃就到了中午,唐海还是没有来,田觅决定等吃了饭去找人打听一下唐海家住在什么地方,好买点东西去看看他,毕竟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而且,也可以顺便去那个厂子把唐海订的缝纫针给拿回来。 不过她饭还没吃完,唐海就匆匆进来了:“田觅……” 他一头汗,站在她面前摊开手:“只有这么几根,不晓得够不够用?” “应该够吧!”田觅看着他手上躺着的三根针,其中还有一根是弯的。 唐海有些不好意思:“这根我帮侬敲敲吧。” “事情不顺利吗?侬不是讲他们答应做的吗?”没有试验过,田觅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断针的情况,心下有些担心。 “对不起,今天我去催,他们才说,生产一套新的针需要重新做磨具,而且我们的需求量又不多,根本划不来,就这几根还是我硬逼着他们手工打磨的!” 他有些气愤,又有些尴尬,本来答应得好好的,今天他去了之后等了半天,要不是他软磨硬泡,估计连这几根都没有,田觅这么相信他,他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没事,不是有了这几根么?我去试试,我觉得可以了,针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机头稳定。”田觅安慰着他,同时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呢?”李桂香探头过来看田觅手上的针,她觉得他们似乎把她排斥在了外面,心里有些不舒服。 “唐海,侬还没吃饭吧?我去帮侬打饭!”李桂香站起来。 田觅拿出了饭票、菜票递给她:“那就麻烦侬跑一趟了。” 李桂香也没有跟她客气,直接拿了就去了打饭的窗口,这时候窗口只有几个人了,可偏偏杨秀兰和王素珍站在她前面。 “喂,李桂香,侬来帮唐海打饭啊?”杨秀兰叫了她一声。 李桂香想到自己帮唐海打饭,心里甜丝丝的:“是啊!”她脸上都红了。 杨秀兰啧了一声:“说侬傻,侬可真傻!侬看看那边,侬来打饭了,他们两个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你呢?就像是田觅的一个小丫鬟,专门帮她跑腿儿的!” “你!”李桂香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哪?” “我只是觉得侬蠢罢了,侬以为田觅是什么好东西啊?以后他们两个好上了,还有侬什么事啊?真是个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晓得!” 李桂香脑子里嗡嗡的响,原来还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唐海看田觅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这么看过她。再看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话的场面,真是觉得眼睛都刺得疼。 她胡乱打了几个菜回去,田觅已经吃好了,迫不及待地就拿着针回了小辅料车间,试验去了。 而李桂香坐在唐海对面,故意将饭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瞄唐海。 而唐海心里搁着事,根本没注意到她。 李桂香难得有这样跟唐海独处的机会,于是悄声问:“唐海,刚才田觅跟侬说了什么?” 唐海猝然抬起眼眸,黑亮黑亮的眸子看得她心头怦怦直跳。 “我们在讨论机器的事情,怎么?侬也有兴趣啊?”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李桂香觉得,唐海这是在关心她呢。 李桂香脸上一红,含羞带怯地道:“是啊,我也有兴趣呢!” 唐海哦了一声:“那侬知道怎么改装缝纫机吗?” “啊?改装缝纫机?什么改装缝纫机?缝纫机不是好好的吗?是有哪里不好吗?……”李姑娘连珠炮一样的一连串问话让她刚才羞怯的形象很快消散。 唐海看着她,顿时生出了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他笑了笑:“吃饭吧!” “哦。” …… 吃了饭,各车间主任通知大家在大礼堂开会。 工厂里的这个大礼堂不常用,一般都是用来做每年的文艺汇演什么的,现在竟然要让全体员工在这里开会了。 晨丰服装厂的员工不是很多,但是也将这个能容纳三百多人的大礼堂里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人都没有位置坐,都站在过道里。 今天开会的主题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是晨丰服装厂要从国营单位向个体单位转变;第二件事,就是田觅要当众展示她改造之后的缝纫机,并且在用这台缝纫机跟传统的缝纫机进行比试,看看能够比传统缝纫机快多少。 然而,当肖厂长站在台上,刚刚说出了“晨丰服装厂将要成为第一个由国营单位向私有企业转变的单位”的时候,下面顿时就沸腾了。 不少人情绪失控,开始哭泣,开始大吵大嚷,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工作不是铁饭碗了这件事。 田觅听着几百个人山呼海啸的吵闹,心中也发颤,毕竟时代的变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第132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幸好肖厂长早有准备,他拿起麦克风对着下面喊:“大家不要着急,先听我说!” “现在南方很多厂子都是私有制的,他们的员工不但能够吃饱穿暖,每年还有近万元的存款!” 万元??? 这个概念震慑了一部分人,很多人安静了下来,跟着又嗡嗡的讨论。 如果真的能够这样,那么不是铁饭碗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发家致富就好…… 人群里便有人道:“我们这儿地方小,人家大城市有很多人都下海了。知道什么叫下海吗?就是自己做生意……” “这不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吗?” “瞎说什么?十一届三中全会侬没有在广播上听啊?不是说允许一部人先富起来吗?以先富带动后富……说不定我们就要做那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呢?” “不要想得那么美!” …… 这时有人大声质问肖厂长:“侬拿什么来保证?” “这个问题问得好!”肖厂长此时早就没有了几天前的颓丧,整个人精神焕发、红光满面。 他拎起一只大帆布背包,就放在了桌子上,拍了拍:“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 “总不会是下一剂季的样衣吧?” …… 肖厂长没有再说话,有的时候,说得再多也比不上亲眼所见。 他拉开了背包的搭扣,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叠十元大团结在手上晃了晃:“大家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一点保证!” 大礼堂里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肖厂长手里的钱。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肖厂长,侬不会拿着一背包纸骗我们吧?” 田觅看过去,就见王老五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 肖厂长笑了笑:“侬不信?”、 “不信!”王老五大声叫着,“你们信吗?” 裁剪车间几个跟他交好的人顿时跟着起哄:“不信!” 肖厂长哈哈笑:“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他又拍了拍背包,“这里是十万块现金,等会儿会有银行的人亲自过来点的,到时候你们有兴趣可以留下来看!” “啊——嘶——”四处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王老五又道:“不让我亲眼看到我不信!”他说着就要往台上走。 肖厂长喝了一声:“坐下,侬要干什么?我这里可是十万块现金,侬这是要抢劫?” 毕竟这么多年的厂长不是白做的,肖厂长立刻先下手为强喝止了王老五。 众目睽睽之下,王老五想捣乱也不成了,他只得狠狠拽紧了拳头,悻悻地坐下去。 “肖厂长,侬刚才说有两个保证,这钱是一个保证,还有一个保证是什么?”有人很上道地在下面提问。 其实就算没有人问,肖厂长也会继续说下去的,不过现在有人愿意捧,他当然很乐意接着了。 肖厂长多看了那个人一眼,把一背包的钱交给了自己的秘书和副厂长两个人看着。 他接着道:“这位同志问得好啊!我接下来就要说这第二点保障,可能我说了大家都不相信,就像我说这背包里有十万块钱一样。” 全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肖厂长向下压了压手,接着道,“今天,之所以请大家都来这里开会,就是为了让大家一起见证这个奇迹!” 他向台边站着的几个小伙子招了招手,然后道:“我们考取了Q大的全省女状元给我们带来了一项奇迹,大家想不想看?” “想!”台下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 几个小伙子将田觅改造过的那台缝纫机搬上了演出用的舞台,跟着又搬了一台普通缝纫机。 这时肖厂长已经把话题交给了田觅。田觅拿在手里,脸颊微微有些红,指着她自己身前的那台缝纫机:“这个缝纫机是我改装过的,左边那个是咱们厂里一直在用的一台缝纫机。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它们又什么不同。” “请一个熟练的老师傅上来,用那台缝纫机跟我这台比试一下,大家就能看出差距了。”她想了想,说道,“王素珍,就你吧!” 王素珍似乎没有想到田觅会在这么正式的会议上叫她上台,她是个在晨丰服装厂工作了好几年的老员工了,拿着布料闭着眼睛都能做出衣服来。 对于缝纫机的熟练程度,比对她家男人还熟。 “王姐,去跟她比!让她看看我们熟练工的厉害!” “对,王姐!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让她骑到侬的头上!她不是要比吗?就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王姐,看侬的了!” …… 好多人围绕在王素珍身边,说着各种奉承的话鼓励她。 王素珍脸上带着轻蔑的笑:“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小囡,我还会怕她不成?” 她说着就走上台去,在那台缝纫机后面做定,手脚麻利的穿好了线。 那边,田觅也在她改装过的那台缝纫机后面坐好了。 肖厂长看了看表,说了声:“开始!” 王素珍那边就传来咔哒咔哒脚踏板踩响的声音,而田觅这边脚尖轻轻踩下去,带动电动机发出滋滋的声响,皮带带动着转轮飞速旋转起来,缝纫针就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打下去。 因为田觅做了小小的改装,走线的时候不需要人推动着布料往前面走了,而是自动带着布料往前面,走线又直又快,嗤的一声就到头了。 田觅是个新手,原本就算会打缝纫机,也及不上做了多少年的老员工王素珍。但是这会儿她做得又快又好,针脚打圆弧的时候也只要轻轻转动布料,就能够打出漂亮的弧线了,一点弯曲错乱都没有。 而且打到头的时候,缝纫机的压脚上有个小小的装置,会自动回针,将剪线的地方加固。 她们现在比赛的东西并不难,只是将几块布料拼合成一件衣服,不包括锁边啊、口袋啊这些,所以田觅坐起来很快。尐説φ呅蛧 坐在下面观众席上的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台上一左一右两个人双手像穿花蝴蝶一样的忙碌。 “王姐,加油啊!田觅已经做好一只袖子了……” “快,快点……” “天哪,那是什么机器,怎么能够那么快?” “没看见吗?她那个加了电动机呢!” “哎呀,原来捆上电动机能这么快啊!早晓得我们也绑上了……” 第133章 引起嫉妒 下面的人在议论纷纷,而在台上比赛的王素珍眼看着田觅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她自己,这个做了好几年的老师傅,竟然手忙脚乱,完全跟不上田觅了。 下面山呼海啸地就是叫着王素珍加油的声音,殊不知这种喊声对她不是鼓励,而是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她一个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员工,怎么能够输给一个新人呢?还真就不信了! 于是再三加快速度,可是缝纫机的转速只有那么快,不是她加快速度就行的…… 最终,王素珍着急之下越发慌乱,手下用力过猛,拖出了一大团线,而后,手上的速度又跟不上机器的运转速度,她又没有停下来理线,线就缠绕了起来,而且越着急缠绕得越多。小說中文網 王素珍急得满头大汗,再看那边田觅已经将一件衣服做好了,她气得将那团没有做成的布料狠狠揉成一团,摔在了地上。 “田觅,侬是故意的!”王素珍指着田觅。 田觅却没有搭理她,看着台下道:“大家都看到了,王素珍是个老师傅了,据说技术很高,做出来的衣服不管是速度还是质量在车间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就是她这样的,最终还是输给了我,为什么呢?” 台下的人纷纷叫起来:“还不是因为侬在缝纫机上绑了电动机?” 田觅点点头,继续大声道:“大家说得不错,就因为在缝纫机上绑了电动机,所以速度才能这么快。以后呀,大家都能用上这种绑了电动机的缝纫机!” “你们看呀,我一个新手都能这么快,你们都是熟练工了,肯定能比我更快更好!” 她甜糯的声音淹没在了如雷声般的叫好声里,当然这中间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很不服气。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绑个电动机吗?这事谁不会!”第一个发难的是脸色涨得通红的王素珍,这会儿她已经恼羞成怒了。 田觅其实很想告诉她,并不是因为她输了,而是因为她的缝纫机不如自己的。但是,这个女人处处想要陷害她,这个女人的弟弟几次想要她的命。他们原本是无冤无仇的,现在她既然要这么认为,那就让她这么认为吧! 敌人不高兴,我就高兴! 所以,田觅笑吟吟地道:“是啊,我就是靠着这个赢了你?可是偏偏你脑子笨啊!想不到啊!怎么办呢?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么聪明的!” “你!我跟你拼了!”王素珍大叫着就要扑上去。 眼看两个人就要在台上厮打起来,下面的人不但没有劝架的,反而都闪现着兴奋的光芒。甚至有看戏不怕台高的在下面兴奋地叫:“王姐,打她!打她!让她耀武扬威!” 田觅研究出了用电动机带动缝纫机,以加快速度、节省时间,这些人不但不感激不崇拜,反而觉得她是投机取巧,胜之不武。 再加上,田觅又考了全身的状元,考取了Q大,更大人嫉妒不已。 人往往就是这样,一个你不认识的,不管能力再怎么出众、发了多大的财,你都不会去心生嫉妒;但是一个你身边的人,平时很普通,有时候甚至还不如你,但是某一天他突然取得了什么巨大成就或者突然发了大财,你就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妈的,这货平常根本什么都不是,凭什么他发了财,我却没发财?只是他走了狗屎运罢了! 这些人从来不会去思考别人为什么会取得成功,自己为什么没有成功,只会嫉妒别人,恨不得破坏别人的一切成就,甚至将那些成就抢过来变成自己的。 是以,这会儿有很多人心中的想法,根本就不是佩服田觅,根本就不是想着今天用田觅改装过的缝纫机,而是想着自己回去也找个小电动机套在缝纫机上,这样根本不用求人。 田觅之所以被肖厂长关注,只不过是因为她早了一步想到而已。 但是,他们没有想过田觅为了今天这台缝纫机能够稳定地转动,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而且缝纫机上的触控踏板和机头、压脚都是被她改装过的,包括缝纫针都是特别定制的。 普通的缝纫机上加一台电动机,只会以失败收场。 世界上或许有些人比普通人智商高一点,记忆力好一点,但是所谓的天才,其实都是别人在玩、在睡觉的时候,他在不断地努力。 肖厂长使了个眼色,便是上来两个小伙子把王素珍拉了下去。他压下了台下的吵闹,说道:“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二重保障,技术保障!” “有了资金和技术这两项保障,大家还怕什么呢?” …… 大会很快散场,银行的运钞车亲自过来轻点那十万块钱,来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在点,但是旁边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察,王老五站在人群里看得眼热,但是一步都不能靠近。 这时候他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产生了大多数人那样的想法,觉得在缝纫机上接上电动机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凭着这项技术,他能够换回来好多钱。 其实在之前,凯文还没有出事的时候,他一边答应跟晨丰服装厂合作,背地里却把设计图卖给了县里另一个小一点的服装厂云想服装厂。 这也就是云想为什么能在县工会上拿出样衣的原因,现在王老五也想到了这件事,他觉得若是把用电动机带动缝纫机的点子卖给云想,一定会得到一大笔钱。 这件事,说干就干,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所以,王老五很快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晨丰服装厂,往云想服装厂去了。 至于云想服装厂和今天自以为从田觅这里学到了新技术的人,回去试了之后全都垂头丧气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已经是后话了。 这会儿,田觅跟着肖厂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项技术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掌握了,就连帮着她做过压脚改造的孙师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让机头不抖动的。 田觅要这个厂百分之二的股份,别小看这百分之二,一年至少有几千块进账。 这几千块钱在八十年代初,够一大家子什么都不敢吃穿用好几年。 第134章 哥哥死了? “这件事我要跟老板商量一下。”因为不是他的厂子,肖厂长也不能随意做主。ωww.xSZWω㈧.NēΤ 现在那个秦老板保住了不让他坐牢,还保住了他的位置,他更不能像以前一样,事事大包大揽自己做主了。 “好!”田觅点点头,“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肖厂长。” “侬讲!”肖厂长对于今天取得的成效很满意,本来他可以不告诉职工们厂子从国营转为私营的事情,但是老板说了,还是要公开地讲清楚了,愿意留下来的就善待。免得有人想走不走,还在里面鼓动别人生事。 肖厂长一想也对,虽然现在农村的人对种地有着空前的热情,但是城里还有很多没有工作的,就等熬退了家里的老的,好继承工作。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对外招工,肯定有很多人来的。 田觅低垂了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肖厂长,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侬的电话,给……给我哥哥打个电话?我、我考上大学的事还没跟他说。” 肖厂长早就听说了田觅的哥哥是部队里一个大官,这时听说田觅要打电话给她哥哥,心里不禁激动了一下。 “侬打!侬打!这么点小事,以后要打电话尽管来打就是了!”肖厂长呵呵笑着,让开了位置。 “谢谢肖厂长!”田觅道谢,话虽这么说,她也不能因为别人客气她就不客气,打这一次就行了。 “小田啊,设计师的事情要给我放在心上啊!” “哦,好的!我今天回去就找她!” 见田觅答应了,肖厂长就出去了,并没有站在旁边看着她打电话。 田觅原本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一点,带着小小的雀跃,拨通了那个她在心里已经记得烂熟的号码。 “嘟——嘟——” 响到第三声就有人接起来:“喂,猎鹰总部——” 顾慎行给她的是一组他官邸的私人号码,此时接电话的是通讯员周向东。 电话里传来的陌生男人的声音让田觅迟疑了一下,很有礼貌地道:“您好,麻烦您帮我找一下田福笙。” 那边似乎愣了一下,电话里沉默了有七八秒,田觅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想了想又问:“您好,请问还在吗?” “在、在的……”小姑娘说话软软糯糯的,周向东不由把他平时的大嗓门收敛了一点,“同志,你、你找谁?” “我找田福笙,能麻烦您帮忙叫一下吗?” “哦!啊?田福笙?”那边不敢相信一样,下意识地脱口道,“不是早死了吗?” “什、什么!”田觅的脑子顿时嗡了一下,就像是被五雷轰了顶一样,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那边周向东也莫名的一脑门子汗,他噎了口口水道:“那个……田福笙三年前就……你不知道?” 完了完了,他心头咚咚跳,能把电话打到这里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他怎么就脑子懵了一下,这么轻易就把这事说出来呢? 周向东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边田觅眼前直发白,一条电话线被她拽在手心里,扯得变了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道:“你、你说田福笙死了?那、那他是谁?” “什么谁?”周向东彻底懵了,这姑娘在说什么啊? 田觅手脚冰凉,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下叶展。” 这时候,她很希望对方说也没有叶展这个人,那么就说明哥哥给她的号码是错的…… 可是没等她这个念头转完,那边就说:“叶首长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哦……”田觅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慢慢地放下话筒。 “喂?你……” “嘟嘟嘟……” 周向东望着手里已经被挂掉的电话,有些郁结,他还没问对方是谁呢,这叫他怎么跟首长说啊? 不过郁结归郁结,黄昏时分,叶展的车子缓缓驶入官邸时,他还是老实地等在门口。 “报告首长!”周向东同志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 “讲!”别看叶展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在田觅面前就是一个知心大哥哥,但是冷着脸的时候也很吓人。 周向东下意识地背脊挺得更直了:“报告首长,今天有个……有个女同志打电话来找、找您!” “找我?”叶展俊秀的眉头皱了皱,“说了什么事吗?” “没、没说……” “没说?”叶展沉吟了一下,“叫什么名字?” “没、没说……”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叶展有些不耐烦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大对。 “她、她说找田福笙……” 坏了! 叶展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看着站姿僵硬的周向东:“你怎么说的?” “我、我说,田、田福笙死、死了……” 叶展眉心突突跳,声音沉了沉:“谁让你这么说的?”他可以想见小姑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吧? “田、田福笙不是早就死了吗?大家都、都知道,怎么不、不让说……” “下去!”叶展脸色很不好,他烦躁地大步往台阶上迈去,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她留下电话了吗?”、 周向东一个激灵:“没、没有……” 叶展有些头疼,本来这件事是要跟顾慎行说的,但是顾慎行在这次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敌人的伏击,受了伤。这个时候他肯定不能亲自去见田觅的。 想了想,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下来交待周向东:“东子,我有事出去一趟,今天你接到电话的事先不要跟顾少讲。” “展哥,这……不大好吧?”不是正式的场合,顾慎行身边的几个亲兵都相处得不错,也不叫首长,全部称兄道弟。 叶展道:“这事我会解决,顾少受了伤,你别惹他着急!” 周向东脸上带着小心翼翼:“展哥,我今天是不是犯错误了?” “你说呢?”叶展沉了脸,“解放军内务条例给老子抄一百遍!回来检查!” “不要啊!”周向东一声哀嚎,“展哥,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展哥!展哥!首长……” 叶展已经发动了车子…… 第135章 被自杀 看着叶展远去的车,周向东陡然一个激灵,他来来回回走了二十多转,最后还是没胆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拨通了省第一人民医院高干病房区的电话,很快,电话就被转接到病房里,听筒里传出来的正是顾慎行的声音。 “什么事?”带着他惯来的冷冽和简洁。 “报告首长!”周向东硬着头皮道,“展哥出去了!” “嗯?” “是这样的今天有个女同志打电话来找田福笙我不小心说了田福笙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然后那女同志又找展哥当时展哥没有回来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了他说这事儿他处理让我别告诉您!”周向东一口气不带停的,噼里啪啦把这一长段话念完了。 电话那边静默了,周向东同志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要停了。 “首、首长……” “现在,开车,来医院,接我!” “顾少!”周向东在电话这头站得笔直,“展哥说您身、身上有伤……” “执行命令!” “是!”周向东立正站好,在电话这头啪的敬了个军礼。 …… 田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厂长办公室的,外面强烈的阳光照在身上,她还是不能感受到一丝丝温暖,浑身冷得直打颤。 肖厂长见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问了一句:“小田,侬怎么了?” “没、没事……”田觅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就像被人抽走了魂儿一样,跟刚才活蹦乱跳的样子判若两人。 “侬脸色不大好啊……” 田觅摇摇头:“可能这几天想怎么改造机器,累着了。” 肖厂长点点头:“那今天就放侬半天假,侬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谢肖厂长!”田觅嘴角扯出了一抹很勉强的笑意。 肖厂长拍拍她的肩膀:“侬等一下!”他快步进了办公室,从里面拿了一个小西瓜出来,“带回去,解解暑!” “不用了肖厂长,侬带回去给小孙子吃吧!”田觅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吃不下。 “还有呢!侬拿着!”肖厂长非常热情,非要把那个西瓜塞给她。 田觅整个人都蔫蔫的:“真的不用了,肖厂长!谢谢侬,我不大舒服,不想吃这个……” “那好吧,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肖厂长不再坚持了。 田觅也松了口气:“好!”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四处都是明晃晃的太阳,晃得她头晕目眩。 有卖冰棍的小贩骑着自行车敲着木棒子大声吆喝:“冰棍!冰棍!赤豆冰棍!三分钱一根!奶油冰棍!一毛钱一根……”小說中文網 田觅心头的难过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地上砸。 她坐在河沿上哭得瑟瑟发抖,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哭肿了,心里的阴霾还是挥散不开。 日渐西斜,地表的温度慢慢退去,田觅呆呆地望着河面,望着河里穿行而过的船只,望着河对岸匆匆走过的行人…… 突然,一个老大爷站在河对岸喊着什么,那声音很近、又很远,她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 渐渐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他们对着她指指点点。 田觅脑子里嗡嗡的,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总算还有点清醒,知道这样坐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很不好,很丢脸。 她想爬起来回去,奈何在这里坐的时间太长了,她的腿都麻掉了,想要从河沿爬上来,却爬不起来。 于是,只能继续坐着。 不过,随着理智渐渐回来,她倒是听见了河对岸那个老大爷焦急地在喊什么了。 他喊的是:“小囡,侬还年轻啊!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啊?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反反复复喊了一遍又一遍,她这才明白,那个老大爷是对着自己喊的,而在她的身后,也有人在着急地叫:“小囡,快下来吧!不要想不开啊!侬年纪轻轻的,事情总能过去的!” 这时,田觅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她只是有些想不通,既然她哥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么那个自称她哥哥的人又是谁? 或者是那个接电话的人在跟她开玩笑?但是,没道理啊,一个根本不认识她的人,怎么会跟她开玩笑呢? 难道说,那个人跟哥哥其实有过节,故意这样说的? 对!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解释这样诡异的事情?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要回去弄清楚这件事,要不然这件事就像根刺一样梗在喉咙口,下不去,上不来。 “来,小囡,把手给我!”一个热心的社区大妈向她伸过手来。 田觅现在腿麻了,自己确实爬不上去,有人拉她一把那是更好了。 她慢慢地转身,将手递给那个社区大妈:“谢谢!”哭得太久,她的嗓子全哑了。 大妈不敢站得离河边太近,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掉下去。她站在离田觅三步远的地方,尽量伸长了手。而在她的身后,还有不少人拉着她。架势十分隆重。 田觅小心地挪动了一下,手已经够到了大妈的手。 大妈一边安慰她一边握住了她的指尖:“小囡啊,有什么事跟大妈讲讲啊,侬还这么年轻,有啥事想不开呢?咱们人哪,就活这一回,要万事向前看!侬看,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侬啊!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难过的,说出来就不难过了……来,侬慢慢地爬起来,不要担心,有大妈呢!” 田觅照着她说的,右脚在护河的大青石上面蹬着。奈何这是背阴的一面,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雨,现在上面的青苔又长出来了,湿滑湿滑的。 她用力一蹬,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河面一歪,原本被大妈抓住的指尖也滑脱了。整个人重心不稳,顿时一头栽倒了河里。 嘭的一声响,溅起了好大一朵水花。 “哎呀——小囡啊!说好的要上来好好过的呢?” 大妈痛心疾首、呼天抢地地哭起来。 “多标志一个孩子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就是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哎,现在的孩子啊,受不得一点挫折……” “哎,就像我们孩子,说他几句就……” 人群中也在议论纷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跳下去救人…… 第136章 生气 人群突然一阵涌动,飞奔出来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边奔跑一边就甩开书包…… 然而就在两个人冲出人群的瞬间,被一把死死拉住了。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拉住少年的人声色俱厉。 “救人啊!没看见有人掉河里了么?”少年急得脸都红了。 “啪!”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拉住他的女人歇斯底里:“救什么救!她是自杀!她自己想死!难道侬也想死?不要姆妈了?!”Www.XSZWω8.ΝΕt “姆妈……”少年一腔热血被瞬间浇灭。 而另一个少年也被家人拉住了好一顿教训。 大家就这么看着田觅在水中挣扎了片刻,渐渐沉没下去。 其实田觅本来水性是极好的,今天特倒霉,坐在河沿上时间太长了,腿坐麻了,刚才一蹬腿,滑下去的时候又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所以她这会儿在水下挣扎得分外费力,不过对于熟悉水性的田觅这并不算什么,现在是夏天,又不是冬天。在落水之前她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了这口气,至少能在水里憋一分钟以上。 上次她就憋着气在水里割断了渔网,顺利逃生。 这一次,只要等这股劲儿缓过去,她就能顺利游到河岸边了。 她不知道的是,河岸上一辆车紧急刹停下来,没等车停稳,车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黑色便服的男子飞快地跑下车,拨开人群,飞身就跳进了河里。 车堪堪停稳,一个青年追了出来,大声叫着:“顾少!顾少!” 周向东想到刚才顾慎行的命令,想往下跳却不敢,他哭丧着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河面,口中喃喃念着:“顾少,您上来啊!上来啊!” 田觅好不容易到水面换了一口气,正借着水中的浮力休息,好等腿部的麻木消除了赶紧上去,毕竟泡在水里只会慢慢消耗她的体力。 忍不防腰间一紧,田觅心头一跳,本能地想要挣扎,奈何腿麻得厉害,她一动人就往下沉。 顾慎行揽在她腰间的手一使劲,将她拉近了几分,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温热的唇就贴了上去。 田觅猝然睁大了眼眸,面前,浑浊的河水里,男人俊朗的眉眼离得极近。一股带着男子清冽气味的空气度到她嘴里。 田觅的心咚咚咚狂跳了起来,几乎忘了她还在水里,任由男人有力的手臂带着她浮上了水面。 周向东在上面接应,先把田觅拉上去,没等他去拉顾慎行,顾少自己就已经爬了上去,冷沉着脸,一把抱起田觅,大步就向车上走去。 他们到田觅院子的时候叶展还没有回来。 顾慎行坐着周向东的车,虽然晚了点,但是周向东是汽车兵出身,车子开得飞快,很快就追上了叶展。 他们到了田觅屋子的时候发现没有人,就一起出来找了,顾慎行和周向东在沿途找,而叶展去了晨丰服装厂打听。 “下车!”车子停下来,顾慎行的脸沉得能滴下水来,事实上,他的头发也正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水顺着脸颊滑过线条冷硬俊美的下巴,倏然一下从喉结滑下,没入衣服里。 田觅缩在车里没有动,整个人瑟瑟发抖。其实,这一路上,她都在发抖,倒不是因为害怕,就是莫名其妙的,她控制不住身体在发抖。 这时候明明听见顾慎行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她却完全无法动弹,两只小手死死地拽着衣襟,身体抖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顾少,要不然,我背、背她上去吧!”周向东同志从驾驶座上下来。 顾慎行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周向东小心肝儿一颤,立正站好不说话了。 顾慎行也不说话,三个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着。 过了片刻,田觅终于缓过劲儿来了,自己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慢慢下了车。 她的腿虽然已经不麻了,但是却酸软无力,不过她还是自己坚持着走到顾慎行面前,声音沙哑地道:“谢谢!” 顾慎行陡然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楼上走去。 “啊——”田觅低呼了一声,“放、放我下来!” 男人身上透着一股黑云压城的冷冽:“再叫,就把你从楼上扔下来!” 田觅心头顿时一颤,她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那些时日的亲切。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难过,心头像被一块大石狠狠压着,完全透不过气来。 她刚打开门,周向东就提着顾慎行的行李进来了:“顾少,您先换了衣服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顾慎行抬眼看了看杵在一旁的田觅,冷声道:“去洗澡!” 田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里间浴室。 刚才那个兵哥一直叫他顾少,他也没有反驳,看来真的不是哥哥了……她心头一阵一阵地发冷,泪水控住不住地往下落。 他是谁?哥哥真的已经死了吗? 她脑子里嗡嗡响,一面想着田觅,你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面又想,田觅,就这样吧,就认了他是你哥哥吧,你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东西了,就自私一回吧…… 一时间,心中天人交战…… 不过她还是很快洗好了澡出去,声音低低地道:“我放好了洗澡水,你去洗吧……” 顾慎行没有答话,直接拿了衣服就进去了。 田觅深吸了几口气,对周向东道:“您请坐!今天是您接的电话吧?” 田觅的记忆力很好,周向东一开口,她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一提到电话,周向东悔得肠子都青了,要不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顾少还带着上,又是下河救人又是抱着走了一路,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吧? “那个……那个……”周向东挠了挠头,“都是我不好,展哥已经狠狠骂过我了。” 周向东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一路上顾慎行也没有跟他讲,他也不敢问。 “同志、田福笙……”周向东猝然抬头,就见顾慎行已经收拾整齐了走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正冷沉着脸,目光利箭一样落在他身上。 周向东打了个哆嗦,赶紧道:“啊,我、我去买、买包烟!” 说完脚底抹油,很快从门口消失了。 第137章 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您请坐!”田觅收拾完了小狗弄脏的地面,倒了一杯水给他放在小茶几上,然后客气地站在一旁。 顾慎行原本还只是气她不分轻重,为了这么点小事闹自杀,现在看见她疏离的样子,心头的火就更大了。 他冷哼了一声,站着没动。 田觅低垂了眉眼,声音有些沙哑,不过更多的是客气:“谢谢您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就快发工资了,等发了工资就还给您……” “你今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冷不防顾慎行开口了。 “啊?”田觅心头骤然一紧,不过面上还是表现得很平静,“对不起,我不应该给您打电话的,您放心,以后我都不会打扰您了,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顾慎行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他身周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田觅又接着道:“我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赚钱了,不管您跟我哥哥是什么关系,我……我都不应该用您的钱。” 田觅原本苍白的小脸浮起一抹红晕,脸上带着羞愧之色:“我为以前的不懂事向您道歉,希望、希望您看在我不知情的份儿上原谅我……” “呵!原谅你?”顾慎行被她气笑了,唇角勾起一个极讽刺又极危险的弧度,“你先说你错在哪?” 田觅抬眸看着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些不敢相信。迟疑了片刻,她道:“对不起,我应该先弄清楚的,不该听信徐叔的话,以为您就是我哥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哥哥三年前就……已经……” 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泪水掉下来。 顾慎行脖子上青筋突突直跳,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是看着她这样倔强,心里又莫名发堵。 他眉眼挂霜,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终是忍不住开口:“你非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囡囡!” 田觅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脱口道:“不要叫我囡囡!” 他既然不是哥哥,怎么能再这么亲密地叫她? 顾慎行脚步一顿,脸色越发冷沉得厉害。 田觅感受到他周身冷冽的低气压,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起来,一定是前段时间打扰到他了,只是人家忍着没有说,如今她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不能再无耻地纠缠不清了,毕竟她跟这位顾少非亲非故。 心里不是不难过,可是她是个有分寸的姑娘,知道不能因为别人对她好,她就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对不起,先前是我误会了,我们既然不是兄妹……” “过来!”顾慎行低沉的声音像带了冰渣子,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压得田觅喘不过气来。蜷在她脚边的小狗也跟着缩了缩。 “乖,去一边玩。”田觅蹲在来摸摸小狗的头,轻声软语地哄它。 她轻柔的声音像点燃火山的导火索,重重击在顾慎行心上。 对个小狗都能这么亲近,却偏要对他冷语相向,跟他划清界限!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少女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田觅猝不及防之下站立不稳,脚下一踉跄,往他怀里跌去,她本能地伸手推了一下,头顶传来顾慎行压抑的一声闷哼。 她猝然抬头:“你放手,我们不是兄妹,不能这样!” 顾慎行脸色发白,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手背上青筋暴突,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为什么自杀?” “啊?我——” 他的目光像淬了火,太过灼人。田觅在他的注视下,瑟缩了一下,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胸口上。 “啊——你、你流血了!” 她无措的抬起自己的手,莹白的手指上都是斑斑血迹,不知怎么就陡然心慌得厉害,张口道:“你、你疼不疼?” “我们不是兄妹,我疼不疼关你什么事?”他的声音还是惯常的冷冽,但田觅却莫名觉得这句话里透着一股委屈。 “对不起,我……” “顾少!”嘭的一声,门被推开。叶展的目光落在顾慎行胸口上,“顾少,你不要命了?” 不待顾慎行出声,他冷声命令周向东:“快,去医院!” …… 在医院里挂号、交费,跑前跑后,自始至终,叶展一句话也没有跟田觅说过,当她是个不存在的隐形人一样。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田觅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叶展走过来,她赶紧跟上去:“叶展哥哥——” 叶展顿住脚步,声音很冷:“我不是你哥哥,你的这声哥哥,我受不起!” “叶展哥哥,对不起!他、他是怎么伤得这么重的?”面对叶展的冷言冷语,田觅没有气馁。 “他?你还关心他?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是怎么对他的?现在知道来关心他了?” 不得不说,顾慎行身边的人,跟他都是一个类型,叶展看着温文尔雅的,盛怒之时也很吓人。 “我,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要说你等顾少醒了说给他听!” “这事儿全赖我!”周向东同志听不下去了,叶展这样抻掇一个小女孩,这小姑娘还不住道歉……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走上前来道:“小田妹妹,这事儿全赖我,都是我不好!我、我是真不知道……” 一说这个,田觅心里就更堵了,她看着脸色涨红的周向东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见叶展冷声道:“你的条例抄完了?” “报告首长!没有!”周向东立刻立正站好,“我回去就抄!” 完了他又忍不住帮田觅说话:“展哥,我看小姑娘已经知道错了,你就……”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叶展抢先一步上前去,对着出来的医生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劈头就骂:“你们怎么搞的!伤得这么重还乱碰水?伤口都发炎了!再有下回,命都不要想要了!” 田觅心脏骤然收缩,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了,狠狠揉搓了一下。她上前一步:“谢谢医生,现在没事了吗?” “要是晚上烧退了,就没事了!” …… 第138章 永远是你的哥哥 田觅坐在床边,凝望着病床上沉睡的眉眼,不时拿棉签沾了水涂在他因高烧而干裂的唇上。 他在她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帮她对付韩家的人,帮她收拾钱广,帮她报名考大学,帮她安排好房子,为她考试保驾护航……对她无微不至,就算是亲哥哥,有多少能做到这样呢? 田觅想到叶展对她说的话,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就算不是亲哥哥又怎样?况且,叶展也说了,他们原本是准备直说的,但当时是因为她姆妈去世,他们怕她受不了打击,这才将错就错的。 田觅一遍一遍拿毛巾沾了白酒帮他擦拭手心,这是物理降温的办法,其实擦前胸和后背最有效,不过现在顾慎行受了伤,动不得。况且田觅一个女孩子,也不能随便去脱一个男人的衣服。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叶展走进来。 田觅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他擦拭。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叶展也有些动容:“他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受的伤,跟你无关。” “可是要不是我,他就不会这样了。我错了,叶展哥哥,对不起。”田觅眼圈红了红,“我只是接受不了我哥哥不在了……” 她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没有用,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顾慎行的烧退下去。 “他会醒过来的。”叶展带上门,房间里又静寂下来。 田觅一边帮他擦手,一边喃喃道:“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啊!就算你不是我亲哥哥,我也认你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她没有注意到,躺在那里的顾慎行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给他换额头上敷着的冷毛巾时,发现毛巾已经不那么热了。 他的温度降下去了! 田觅惊喜地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再三确定,跟着摸了摸他的脖子。 “不烫了!不烫了!!”她抬步就往外跑,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外面休息室的叶展和周向东。 陡然手腕一紧,田觅脚步一顿:“哥哥?你醒了?” 声音带着惊喜和依恋,仿佛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全都不存在。顾慎行心头一滞,原本憋在心头的火全都发不出来了,反而心中又像拨开乌云见月明一样。 “你叫谁?”长久的高烧让他声音暗沉嘶哑,那低低的声音就像低音鼓一样击在田觅心上。 田觅舔了舔唇:“你要不要喝点水?”她动了动,“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水。” “我不是你哥哥,你不用这么照顾我!叫叶展进来!”他松了手,语气冰冷。 原本田觅是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展的,但是这会儿听他这么说,生怕他撵自己走,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了,自顾自地拿起水,用调羹盛了喂他。 “来,先喝口水。” 顾慎行别开脸,声音发冷:“叫叶展进来!” “哥哥,别生气了。”田觅有些无奈,“我错了!就算你要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你不是我妹妹,我有什么资格打你骂你?” “当然有!”田觅牵起他的手就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 顾慎行没想到她会这样,愣了一下,伸手摸摸她的脸:“打疼了没有?”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田觅松了口气,含笑道:“没有没有,皮厚着呢!” “傻瓜!” 田觅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还没说为什么自杀……” “你先喝了水,我就说。”她再次给顾慎行喂水,这次顾慎行没有躲,实际上他嗓子已经干得冒烟了,很快就把水喝完了。 “哥哥,我说我没有自杀,你信不信?”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信!” “啊?”田觅瞪大了眼睛,“你都不问为什么就轻易信了?” “你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姑娘,就算遇到再难的事,我相信你也能解决的,不会轻易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股暖流陡然流过她的心间,田觅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她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我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难过,就想坐在河边哭一会儿,谁知哭得太久了,腿麻了,爬上来的时候脚滑了一下,就掉下去了。” 说着她又愧疚起来:“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救我,哥哥的伤口不会发炎。” “这是小事……” “怎么能是小事呢?你不顾自己重伤在身,舍命救我,你对我的疼爱,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傻瓜。”顾慎行的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我答应过你哥哥,要好好照顾你。” 田觅问:“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他没有死!” “啊?”田觅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顾慎行的眼睛,他的目光深邃,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顾慎行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田觅的眼睛晶亮,像是有光落在里面,随即又转为担心:“可是,失踪三年了。” “我会找到他的!” “谢谢你!”田觅眼眶迅速红了,“哥哥,你还愿意做我哥哥吗?”wWW.xszWω㈧.йêt 顾慎行看着她,小姑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像是一个等待着主人安慰的可怜小狗。 他的目光沉了沉,声音低哑:“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哥哥。”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吸了吸鼻子,她又把眼泪咽回去了。 “我叫顾慎行。” “慎行,是谨言慎行的意思吗?” 顾慎行点点头,就听田觅道:“我听叶展哥哥他们都叫你顾少,要不我也这样叫你?” “叫哥哥!”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田觅眉眼弯弯,露出甜甜的笑窝:“哥哥!”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嗯——你饿不饿,我回去给你做些吃的送来?” “好!”两人误会解开,顾慎行原本绷着的心情好转了,他渐渐感到困倦来。刚才说了这么长时间话,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叫叶展哥哥过来。”田觅帮他看了看另一只手上打着的吊针,起身出去了。 顾慎行目光在她娇小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合上眼。 第139章 申请专利 次日一早,田觅先给顾慎行做了小米粥,给叶展和周向东各做了一份炒面,送到医院里去了。 她去的时候顾慎行还躺着,不过因为他身体底子好,脸色已经好多了。 “哥哥,我给你做了小米粥,你尝尝!”她用白瓷小碗盛了一碗出来,一口一口喂给顾慎行,又问他,“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叶展见两人又和好如初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囡囡,你不用上班啊?” “我待会儿去厂里请假!”田觅笑吟吟地道,“其实我昨天打电话是想告诉哥哥,我考上大学了。” 这件事叶展昨天去厂子里找她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顾慎行一直高烧不退,大家提心吊胆,这件事就一直没有被提起。 这时听见田觅的话,他也跟着笑起来:“是啊,我听说囡囡考了全省第一名呢!被Q大录取了!” “不错!”顾慎行赞许了一声,“想要什么?” 田觅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哥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顾慎行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周向东,未等他开口,叶展已经道:“出去警戒!” “是!”周向东快步跑了出去。 田觅迟疑了一下,她本来想跟顾慎行说王老五用毒|品陷害她的事,但是叶展在屋子里,她没法把毒品拿出来。 至于顾慎行,凭着他对自己哥哥的承诺都能够舍命救她,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于是她挑要紧的说了,至于那些毒|品,她只说倒在马桶里冲掉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要不然该怎么解释缉毒警察来了什么也找不到? 不想她这么说了之后叶展立刻问:“你把粉冲掉了,那袋子呢?” 田觅心头一跳,这叶展也太心细了,她咬了咬牙,一脸无辜地道:“我塞在炉子里烧了啊!不然怎么办?难道留着等别人来抓我?” “胆儿真大!”叶展皱了皱眉,顾慎行已经道:“去查王老五是跟什么人接头的!” 田觅道:“我怀疑是宏哥!”接着她把前天晚上跟唐海等人吃晚饭被宏哥带人堵在小巷子里的事情说了,不过她没有说电棍的事情,可是这件事只要叶展去查,很容易就知道了。 她只说了那两个人是被雷劈的,叶展已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等到她去了厂子里,他就跟顾慎行道:“顾少,你觉不觉得囡囡有事情瞒着我们。” “嗯。”顾慎行点头,“可能是因为你在。” “啊?”叶展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田觅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拿他跟顾慎行区别对待,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她对你的态度也不好吧?” “去办事吧!”顾慎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叶展答应了一声,又问:“顾少,你还记不记得她的那把军刺?” 顾慎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就听叶展叹口气:“唉,她不愿意说就不说吧,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 田觅到车间里报道过了,又去了厂长办公室,这次她带着设计图来的,按照原本计划好的,跟肖厂长说了那位设计师很忙,并且即将离开这里了,只能给他们提供每一季度的设计稿,不能在厂子里坐班。 肖厂长也很无奈,不过却舍不得这些设计稿,这可是他们厂子救命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拿着已经签了字的合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了合同,田觅就放下心来,又跟肖厂长谈股份的事情。小說中文網 肖厂长的态度未变,热情地道:“小田同志,我们老板对侬改装的缝纫机十分欣赏,他建议侬去申请这项专利,然后签给我们厂,作为我们厂的专利,他答应给侬百分之五的份子。” “百分之五?!”田觅心头顿时怦怦跳起来,原本她只指望百分之二,可是那位背后神秘的老板竟然多给了她百分之三? 她有点不敢相信,肖厂长道:“侬不要紧张,我们老板只是想要这项专利,侬给了我们就不能再给别人了。” 田觅点头:“当然,我也不认得别人啊!” 肖厂长道:“现在是不认得,不过我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很多人找上门去请教侬的!” 田觅道:“他们肯定会模仿的,说不定就有人研究出来了。” 肖厂长道:“那个不关我们的事,侬赶紧去申请专利,然后我们签合约,至少要签五年。” 田觅答应下来:“五年时间他们肯定研究出来了,既然我能够想到,别人一定也能够想到。” 肖厂长点头道:“说不定,那时候侬已经想到了更好的东西了。” “也是!”田觅的心情好起来,跟肖厂长告别了出来,就准备往工商局去。 出了厂门,王老五带着几个人跟上来:“田觅,那个缝纫机侬是怎么弄的?” 田觅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王老五自顾自道:“侬的机头是不是不抖啊?可我的机头抖得不停啊。怎么回事呢?” “我怎么知道!”田觅继续往前走,“我那个一直就不抖啊!” “不可能!”王老五伸手拦住她,“今天侬要是不说清楚了就不要走了!” 田觅看着路那头渐渐驶近的汽车,心下大定,唇角含笑道:“不走就不走!侬还能把我怎么样?” “你!”王老五皱了皱眉,“小娘鱼!侬讲我们能把你怎么样?把衣服扒了去厂子里走一圈好吗?” “哈哈哈哈哈……”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都面目邪恶的笑起来。 车子在田觅面前停下,周向东下来,田觅冲王老五等人摆摆手:“我要走了,至于扒衣服的事情,我会记着的!” 周向东问:“什么扒衣服?” 田觅道:“向东哥哥,他们想要的缝纫机改装技术,不然就要扒了我的衣服,让我在厂子里走一圈。” “谁说的?”周向东目光犀利。 “小娘鱼,侬等着!”王老五斜吊着眉眼威胁田觅。 周向东二话不说,举起醋钵大的拳头,砸在了王老五脸上,“该死!” “哎!”田觅没想到周向东说动手就动手,顿时吓了一跳,这可是在厂子门口啊,她连忙拉住他,“别打了别打了!我有个好主意!” 第140章 顾少很不高兴 别看周向东在顾慎行和叶展面前憨头憨脑的,办起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进了工商局直接出示证件,帮田觅办理专利申请。 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迎到了贵宾会客室,给他们倒了两杯水,这才指导着田觅填单子。 单子填完了,就没有田觅什么事了,等待审核,基本上这件事就敲定下来了。 两人从工商局出来,就去供销社买了些肉菜,回家做饭。 路上碰见有路边摆摊卖鱼的,田觅又买了两条乌鱼回去给顾慎行炖汤。 周向东羡慕道:“顾少受伤待遇这么好,我也好想受个伤。” 田觅笑道:“你就直接说你想吃鱼不就得了!”她指着大娘木盆里那条胖头花鲢,“大娘,把这条也给我称称。” “好咧!” 田觅一下子买了好几条鱼,可把大娘乐坏了:“自家承包的鱼汤,除了每年上缴队里的数字,收入都是自己的。” 买了鱼,大娘还主动帮她杀了。田觅又去买了一些花椒、红辣椒。 周向东道:“你买这些做什么?” 田觅笑了笑:“等着,我给你做剁椒鱼头和水煮鱼片。” 回去之后先炖好了乌鱼汤,然后起油锅,熬剁好的红椒,再把鱼头腌制好了,放到饭锅上蒸,再用刚才片好的鱼片做了一个水煮鱼片。 然后拿饭盒、汤盆打包好了,跟周向东一起去了医院。 一路上周向东都在吞口水,刚才田觅做好了之后给他尝了一块,好吃得让他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吞掉,嘴巴里到现在都回味无穷。 一到了医院,就迫不及待地帮着摆饭,一边向叶展炫耀:“展哥你不知道,小田妹妹做的菜真是太好吃了。快快,我今天要吃三碗饭!” 叶展道:“吃了你拿饭票、菜票来补上。” “嗯嗯!”周向东一边往外面端饭盒,一边道,“回头我把饭票都给你,不够我再给你寄,我攒了好多粮票、菜票呢!” 叶展好笑地问:“你不用寄回家了?” 周向东:“……” 田觅抿着嘴笑:“不用了,吃几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顾慎行探头往那边小桌子上瞄了一眼,水煮鱼和剁椒鱼头特有的浓香扑鼻而来,他看了一眼自己那清汤寡水的鱼汤,顿时有些怨愤。 偏偏周向东还在哪儿不怕死地炫:“顾少,你不知道这水煮鱼有多香,还有这剁椒鱼头,啧啧,真是太好吃了!也不知道囡囡是怎么做出来的!” 周向东一高兴,小田妹妹也不叫了,直接叫囡囡了。 顾慎行脸顿时就黑了,冷声道:“出去!” 田觅不让他叫囡囡,却由着叶展和周向东叫。 哼!他看着面前熬得奶白浓香的鱼汤索然无味。 “哥哥,你快吃啊,乌鱼汤是有助于伤口愈合的,你多吃点,伤口才能好得快点。”田觅又帮他盛了点鱼汤。 顾慎行皱着冷峻的眉头,不说话。 田觅见他脸色不好,心里忽然有些慌乱:“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来喂你吃吧。” 不知口否地嗯了一声,就张口等着田觅来喂他。而田觅心里有愧疚,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外面小休息室里,周向东捧着饭盒,一边筷子飞快地夹着汤盆里的鱼片,一边问叶展:“展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说呢?”叶展吃饭的姿态十分优雅,不过速度却丝毫不比周向东慢。 “我……哇,顾少不会是因为没吃到水煮鱼和剁椒鱼头生气了吧?”想到这种可能,周向东的嘴巴都张成了O形。 叶展却想着另外一种可能,心头不禁狠狠跳了跳。 …… 吃了饭,田觅怕顾慎行无聊,在房间里给他读了一会儿书。 书是早上从工商局出来的时候,路过书店买的,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佶屈聱牙的古文配上她清甜的嗓音,听得人昏昏欲睡。 顾慎行半阖着眼,却没有睡着,周向东推门进来的时候打断了田觅,他冷冽的目光立刻就扫过去了。 “那个……囡囡,我们晚上吃什么啊?”周向东笑嘻嘻地问田觅,仿佛没有看到床上顾慎行的黑脸。 “你想吃什么啊?”田觅客气地问了一句。 周向东搓搓手:“那个,你还有什么拿手好菜?” “拿手好菜?我都没有做过,不过可以试试。”其实包括今天吃的水煮鱼和剁椒鱼头,都是她从梁老师收集的菜谱里看来的。 梁学征以前应该是个很爱做菜吃的人,因为他的电脑里存了好多菜谱还有图片,做菜的小视频,田觅虽然都没有做过,但是她对做菜有种天赋,只要有材料就能做得很好吃,对口感掌握得十分好。 比如今天的鱼片,做得嫩滑爽口,除了按部就班书上的,还有她以前的生活经验,什么时候下鱼片,下了鱼片要煮多长时间刚刚好。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只不过她顺手就拈来了,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做。 她想了想说道:“我今天晚上给哥哥做皮蛋瘦肉粥,你们是要一起吃还是另外做点别的?” 周向东几乎立刻点头:“嗯嗯,做点别的吧!” 顾慎行的脸色更难看了,叶展从外面进来,对田觅道:“别听他的,我们随便吃一口对付一下就好了。” 田觅笑道:“那怎么行呢?这样吧,我再做些烧麦!等会儿我们去买材料,希望能买到蘑菇……” 若是有蘑菇放在里面,味道就十分鲜美了。 周向东高兴起来:“好啊好啊,那我们吃了晚饭再去套麻袋!” “套什么麻袋?”叶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这小子别在顾少面前犯浑。 周向东却根本没看到他使的眼色,大大咧咧地道:“我今天早上去接囡囡,有几个混小子竟然敢威胁她,说要把她衣服扒了让她在厂子里走一圈……我跟囡囡合计了一下,我们准备晚上去套那些人的麻袋,把他们衣服扒了挂墙上。嘿嘿,囡囡说这叫以其道什么身……” 顾慎行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目光锐利地落在田觅身上:“怎么回事?” 第141章 盛夏白瓷梅子汤 尽管今天让周向东陪着去了工商局申请专利,田觅却还没有跟顾慎行说过改装了缝纫机这件事,趁着这会儿把这件事跟他们说了。 周向东眼睛里都冒小星星了:“哇,囡囡,你真了不起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事吗?” 叶展也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夸赞道:“囡囡真厉害!” 顾慎行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田觅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我不秀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在鱼池村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还是有人想尽了办法要从他们手里抢东西,逼得她只能向死而生。 “所以,你想怎么打回去?” “咦,哥哥不怪我了?”田觅莹莹的眼眸里,喜悦都快要溢出来了,又闪动着狡黠,“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把他们扒了衣服挂在墙上!” 顾慎行的脸再次黑了:“你一个女孩子,扒什么衣服!” 周向东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冲田觅嘿嘿笑:“要不你别去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叶展!”顾慎行的声音有些发沉。 “是!”叶展一把拉住周向东,“出去!” 周向东嘴里嚷嚷着:“我又说错话了吗?”很快被叶展手脚利落地拉了出去。 “哥哥……”田觅暗自吐吐舌头,“哥哥,你热不热,我带了酸梅汤来,你喝不喝?” 这个时节当然已经没有新鲜的杨梅了,不过田觅的百宝袋里可以储藏食物,使食物保鲜。起初她一直不知道那个储藏的东西叫什么,前两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用电池的冰箱。 田觅是个非常好学的孩子,她很好奇,什么样的电池可以用这么久,于是又去电脑里查找,发现那是后世开发出来的一种新型电池,叫石墨烯电池。 是利用锂离子在石墨烯表面和电极之间快速大量穿梭运动的特性开发出来的,制作成本相当高昂,但是充电几分钟,至少能够用二十年。 石墨烯又被称作黑黄金,价格非常高昂,也非常稀有。这种电池在未来世界也很稀少,一般用于手机和一些高端的电子设备,对于广泛运用在汽车等领域,直到梁学征穿越的时候,仍然还是一种展望。 不待他回答,田觅自顾自地拿出保温瓶往白瓷碗里倒酸梅汤,这时她放在里面的碎冰块还没有完全融化。冰块落在瓷碗里,叮当作响。 顾慎行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他记得前阵子出任务,在某个北方小镇上,听见一位说书先生在讲《穆桂英挂帅》,里面有句话: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这一刻,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他,竟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 吃了晚饭,叶展和周向东跟顾慎行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田觅再不敢提要跟着去的事情了,老老实实地坐在病房里,给顾慎行切西瓜。 她一口一口地给顾慎行喂西瓜,一边说:“哥哥,如果我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嗯?”顾慎行含了一口西瓜在嘴里,“你骗我了?” “我没打算骗你,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说!” 田觅从脖子上摘下百宝袋,放到顾慎行手上:“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这个项链坠他一早就留意到田觅戴着,除了蓝宝石很珍贵和里面的花十分漂亮,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他笑了笑,还给她:“你姆妈留给你的吧?留着吧,很漂亮。” 田觅摇头:“这是梁老师给我的。” 顾慎行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对劲。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田觅根本就不会特意拿出来跟他说。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句令他惊骇的话。田觅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一个百宝袋,目前只有我能打开。” “百宝袋?是什么?”按照顾慎行的理解,既然叫百宝袋,就应该是个装宝贝的袋子,但是这明显是个项链坠子啊。 田觅迟疑了一下,既然准备告诉顾慎行便没打算隐瞒,她心念一动,一个油纸包着的袋子就出现在了手上。 顾慎行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突然想起来,那次钱广激怒田觅,就是这样突然之间一把军刺出现在手上。 “这是什么?” 田觅的声音很低,耳语一般:“就是上次他们陷害我的毒|品!” “你!”顾慎行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一把抓住田觅的手腕,眼眸里似有万钧雷霆。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病房门。 门上原本一块玻璃,上面的帘子低垂着,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低哑地道:“快收起来!” 田觅点点头:“念头一动,那捧在手上的油纸包立刻就消失了。” 顾慎行沉默地看着她,只觉得像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胸口中枪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顾慎行忽然道:“我有办法给他们定罪了!” 田觅眼睛一亮,跟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瞬间,刚才的惊吓烟消云散,喜悦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淹没了他。 “觅觅……”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嗯?”田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顾慎行是在叫她。 她脸上微微一红:“哥哥?”陡然想起来是她不让他叫囡囡的,突然不自在起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有点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乖……” 他的声音低沉低沉的,好听得就像窗外漫天的晚霞里一支大提琴曲…… 过了片刻,顾慎行突然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什么事?”田觅看着他道,“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我是说这个。”顾慎行指了指她重新戴上的蓝宝石花。 田觅摇摇头道:“钱广可能知道,但他应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现在钱广已经死了,她相信没有人知道了,突然想到蓝宝石花丢失的那个雨夜,手不由抖了一下。 “怎么了?” 田觅也不瞒他,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给他听。 顾慎行虽然坐着没有动,但是周身的气息明显变冷了。 第142章 扒光了挂墙上 田觅望着手臂上浮起的细小粒子,柔声道:“哥哥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她还没有告诉他王素珍和王老五害她的事,顾慎行已经气成这样。田觅顿时就不敢说了,她怕顾慎行盛怒之下会要了他们姐弟的命,她虽然不知道顾慎行在军中的地位,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让他为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哥哥?”田觅眼中满是担忧,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放心,等着看我收拾他们!”顾慎行抬手在她挺翘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田觅点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小月牙。倏然又觉得他们这样太亲昵了,耳尖微微发红,暗想着以后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毕竟她是大姑娘了,他们又不是亲兄妹。 她看的书多,不是没见过那些攀附权贵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就连张来娣、韩金凤那样的人都想着要攀上顾慎行,可是田觅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况且,顾慎行为什么对她好?还不是因为承诺了哥哥要照顾她。 她要是这么没脸没皮的攀上他,等哥哥以后回来了,要怎么做人? 田觅是个十分知情识趣、懂得看人脸色的姑娘,惯来对待什么人用什么态度她都把握得很好。 “我给你一样好东西!”田觅念头一动,手中出现了一台小小的无扇叶空调扇。这是一个绿色小花盆的造型,上面的扇面就像是一朵花。 “这是什么?” “你猜猜!”田觅嘴里说着让他猜,其实已经插上了电源,圆环中空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有冷气传出来。 “电风扇?” 田觅摇摇头:“这个是梁老师那个时代的东西,迷你空调,可以调节气温的。是不是很凉快?” “嗯。”顾慎行点头,手中把玩着那个迷你空调扇。这个东西就像先前的那把军刺一样,为他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沉吟了一下:“这个应该比我们现在的电风扇超前好几十年吧?” 田觅点头:“我忘了告诉你,梁老师是从2142年穿越来的人。” “啊?” 这个时代,国内的科技还并不发达,顾慎行也没有接触过后世那么多的穿越小说,对于穿越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到。饶是他沉稳,也很是吃了一惊。 看着他微微怔愣的表情,田觅道:“我也说不太清楚,有一门物理学科叫做量子力学。有科学家认为,时间是一种量子状态,而量子运动是会出现叠加的,那么时间也会叠加……简单来说,时间并不是一条直线,有可能会重叠。” “梁老师是个宇航员,在未来世界人们已经开始了太空探索,他在一次太空探索的时候遇上了宇宙震荡,把他震到了1942年。” 顾慎行微微思索了一番,问:“什么是宇宙震荡?” 田觅回想自己看过的资料:“宇宙震荡是说宇宙起源于大爆炸,然后渐渐收缩,又发生爆炸,这种震荡里面的震荡波影响了梁老师他们的太空船……” 顾慎行眉梢挑了挑:“大爆炸?那我们……” 田觅眉眼生花,莞尔一笑:“哥哥是想问我们怎么没被炸死?怎么会呢?你要知道我们地球只是宇宙中很小的一个星球,而太阳系也是宇宙中很小的一个星系。宇宙中有那么多恒星,这爆炸也是发生在恒星上的,因为恒星才能发光发热啊!” 说到这些知识,田觅目光透亮,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光里面,耀眼得像一颗小太阳。 顾慎行抬手摸摸她的头:“你懂的真多!” “梁老师知道的才多呢,我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还有些是他留下的资料里看到的……”她说着情绪又低落下来,“不知道梁老师在什么地方,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 “一定能的!” …… 就在兄妹俩说梁老师的故事的时候,叶展和周向东已经摸到了王老五家屋后。 王老五家屋子里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周向东趴到一人半高的围墙上看了一眼,嘿嘿笑:“巧了,那几个都在!” “嗯,省事儿!”叶展靠着墙点燃一支烟,又扔了一支给周向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天色渐渐暗下来,只有一明一灭的两点红火星。 终于,一支烟抽完了,叶展把烟蒂扔在脚下碾灭:“干活!” 周向东应了一声,豹子一样窜起来,从一人半高的围墙上一跃而过。而叶展绕到了前门口,敲响了王老五家的门。 听到了敲门声,王老五出去开门:“谁啊?宏哥,是侬来了吗?” 叶展眉头一跳,田觅说得没错,王老五果然跟宏哥有联系。 王老五一打开门,就有一束很亮的手电筒光照在他脸上,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抬手挡住了眼睛,骂道:“他妈谁啊?跟你五哥开玩笑不是?”面前人影一晃,他的脖子里一疼就倒了下去。 叶展进门的时候周向东已经收拾完了屋子里的几个了,最近王老五媳妇儿一直跟宏哥混在一起,家里就成了王老五跟一众狐朋狗友经常聚会的地方。 这会儿几个人全被周向东给扛了出来,扔到车上,拖着往晨丰服装厂去了。 叶展看着周向东忙活,也不上前,只道:“把他们衣服都扒了!吊在围墙上喂蚊子!” “嘿嘿,展哥,您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会儿他可不敢再说囡囡了,刚才已经惹顾少生气了,这会儿要是再说指不定会让叶展也不高兴。 周向东特种兵出身,做事手脚利落,很快就把几个人扒得裤衩子都不剩,用绳子缚着手腕,直接吊在晨丰服装厂两米来高的围墙上。 夏天的晚上,蚊子嗡嗡乱飞,这会儿几具白花花的身体就成了它们的饕餮盛宴。 周向东特别满意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走吧!展哥!” 等到他们回去了,顾慎行将叶展单独叫到了房间里,将田觅那里的那包毒|品交给了他。 叶展虽然惊讶,却很快明白了顾慎行的意思,正好此时王老五家里没有人,方便行事。 然而,当他再次潜进王老五的屋子时,却发现他完全想错了。 第144章 王老五被抓 次日一早,晨丰服装厂照常上班。 职工越到越多,但是大家都没有进去,而是围在厂门口指指点点。 “啊——流氓啊!”不知道哪个大姑娘叫了一声,惊醒了那些被绑在那里的人。 包括王老五,几个人都是裁剪车间的,这时候被吊着双手挂在围墙上,白花花的身子任人观瞻。还不时有大姑娘、小媳妇尖声惊叫着,骂他们是臭流氓。 终于,肖厂长和厂里的几个领导来了,让人把他们放了下来。 “怎么回事?”肖厂长黑着脸,“这里是厂门口,人来人往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他想到那个姓秦的老板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生气,心里就越发不舒服了,把气都撒在王老五等几个人身上。 “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啊!昨天我们还在老五家喝酒来着,不晓得怎么就被人绑在了这里……”几个人申辩着匆匆去找了衣服来穿了。 “不对!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是田觅做的!”王老五脸上出现了一丝狠厉。 “田觅?” “对,我想起来了,老五说得对,应该就是那个小娘鱼!你们还记不记得,昨天早上我们说要把她扒光了让她在厂子里走一圈,她说了什么?” “啊!她说让我们等着!”有人想起来了。 这件事不说不像,一说,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王老五狠狠地在墙上踢了一脚:“妈的,田觅!老子逮着机会要弄死那个小娘鱼!” “胡说什么呢!”冷不防身后传来肖厂长的声音,“田觅哥哥生病了,一直在医院照顾她哥哥呢!再说了,人家一个小囡会来扒你们几个大男人的衣服?怎么想的!” 王老五:“……” 众人:“……” “那会是谁干的呢?”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因为真正的大问题来了。 王老五他们才穿好了衣服遮羞,还没来得及回去收拾一下,就听见外面警车呜啦呜啦的叫声。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的事儿有人报警了?” “王老五他们也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人,真是……” “活该!平常就看见他们横!这下好了,被人收拾了吧?” ……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之中,好几个警察持枪进入了裁剪车间。 “不许动!蹲下!抱头!” 一个警察走上前去,踢了踢蹲在地上的王老五:“跟我们走一趟!” 王老五被拽起来,大声嚷嚷:“喂,警察同志,什么事啊?我到底犯了什么事?要抓我!啊?我他妈被人阴了也不是我的错啊!你们他妈不去抓坏人倒是来抓我了!” “老实点!”警察又在王老五腿上踹了一脚,“有人举报你私藏毒|品!走!” “私藏毒|品?”王老五脸都白了,嘴角不正常的抽搐着,不过想了一下他又定下神来,他那里早就没有存货了,要不然宏哥能放过他? 这么一想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吼的声音大了一边:“你们这是诬陷,栽赃啊!我根本就不晓得什么毒|品!更不要提什么毒|品,没有的事!” “还他妈嘴硬!快走!”警察又踢了他一脚,押着他上了警车。 此时,王老五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王老五的女人哭哭啼啼地瘫坐在门槛上,就连王老五那八十老娘也来了,坐在王老五门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嚎什么丧!”王老五从车上下来,冲着她们吼,“老子没做过的事,来再多的警察老子都不怕!警察咋地?还能栽赃不成!” 尽管他这么吼着,脸色还是很难看,小腿肚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一刻,在外面横着膀子过街的王老五做贼心虚了。 他不禁在脑子里仔细的想,那些存货到底有没有处理干净呢? 没有等他想多久,进去搜查的警察就托着一个油纸包出来了:“杨队,在他家衣柜里面搜出了这个!” “带去队里鉴定!收队!”男人挥了挥手,瞥了王老五一眼,“货不少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如果田觅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杨队正是去她家搜查过的那个大盖帽儿。 王老五这会儿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来了,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油纸包他眼熟啊! 这不就是当日他跟宏哥一起坑害田觅,从她家小阳台翻进去放进马桶水箱里的那个么?怎么竟然在这里!在他自己家的衣柜里?! 王老五整个人都恍惚了,他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陷害田觅?那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这东西其实一直在他自己这里? 这……怎么可能啊! 王老五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哦不!是真的要死了! 这么多毒品,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闻讯赶来的王素珍和她男人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眼睁睁地看着王老五被警察押上了车,失声痛哭起来。尐説φ呅蛧 王老五也看到了王素珍,大声喊着:“姐!是田觅!都是她干的!这个贱|人!坑害了老子!” 王老五的脑子并不笨,这时候他一想就明白了,从昨天晚上把他们扒光了挂在墙上,到今天的毒品陷害,一定都是田觅干的! 他十分后悔,当时警察去搜田觅家屋子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跟着去,说不定警察忽略了那个水箱,要是他在,一定能够搜出来!、 如今好了,让田觅逃过了一劫,反过来来坑害他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贱|人!他就该弄死她! “你说什么?”杨队顿住脚步,逼视着他,眼睛微微一眯,“这件事跟田觅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王老五口中的田觅正是他曾经去搜查过的那个,当时小丫头挺横的,而他们什么也没搜出来。看来这个王老五好像知道什么。 王老五脖子上青筋暴突,赤红着脸,吼得很大声:“就是她!昨天晚上派人把我们打晕了,扒了我们的衣服挂到厂子门口,又趁机把毒品放到我家里!” 他急切地道:“警察同志,侬想想啊,那时候我家里没人,她要来藏个东西是不是很容易?” 第145章 杨队的疑惑 杨队沉吟了片刻:“你怎么确定这个东西是田觅放在你这里的?” 王老五道:“这还不简单,我见过啊!这个东西就是田觅的!” “你见过?你在田觅那里见过?” 王老五为了给自己脱罪,也不管自己的话里是不是存在逻辑问题,使劲儿点头:“对对!警察同志,我在田觅那里见过!就是这个纸包!错不了!” 杨队唇角微微勾起一点讽刺的弧度:“好,那你说说,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见过?当时还有什么人?你和田觅都在做什么?这么隐秘的东西她是怎么让你看到的?” “我……”王老五张口结舌。 “说不出来吧?”杨队笑了笑,“去队里交待吧!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 晨丰服装厂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田觅并不知道,当然她心里痒痒的,知道今天早上肯定会很热闹,特别是顾慎行昨天晚上跟她要走了那包东西交给了叶展。 但是她不敢问,毕竟周向东去扒了王老五那些人的衣服挂在墙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陷害王老五的事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只能自己偷着乐。 所以,一整个早上,田觅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过去了。 顾慎行瞧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些不悦,却也不说破。 这几天,田觅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总算把这位爷给哄好了。 吃了饭,顾慎行看着她将西瓜切成小块拿牙签扎了给他吃,说道:“你去睡一会儿吧,别忙了。” 田觅道:“刚吃了饭,我消消食再睡。” 外面的周向东就进来了:“报告首长,有警察想找囡囡问话!” 他刚说了这话,门就被推开了。杨队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向他们出示了证件:“你好,田觅同志,有些情况要想你了解一下,希望你配合。” 田觅看着他:“警察同志,今天来找我,又是有人举报我私藏毒品吗?” “这倒没有。”杨队看着她,“我们今天接到举报,在王老五家里搜出了一大包毒品,他一口咬定是你栽赃陷害他,放在他家里的。” “所以呢?”田觅偏了偏头,态度很不友善。 “麻烦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您问。”田觅在顾慎行窗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杨队迟疑了一下:“我们出去说吧。” 躺在病床上的顾慎行倏然睁开眼眸,一双丹凤眼里透出的具是冷光,利刃一样落在杨队身上。 杨队也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人,不过那过于冷酷的嗜血目光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的头皮有些麻了,下意识地就解释了一句:“我是怕打扰了病人休息。” 田觅道:“你们要问什么赶紧问吧!” 杨队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田觅道:“我照顾我哥哥吃完饭,就在这儿给他读书了。” “一整个晚上都在读书吗?就你们两个人?” 田觅摇头:“大概读到八点多,还有叶展和周向东。然后我就回去了,叶展陪我回去的。我回去的时候我们那幢楼里还有很多人没有睡,我还跟他们打招呼了,他们都看到了,不信您可以去查。” 这说得很全面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叶展和周向东也进来了。 杨队又问:“叶展陪你回去之后,就没有离开了吗?” 叶展道:“杨警官这话问的,田觅是个女孩子,我怎么能跟她共处一室一个晚上不离开?我拿了一些衣服就回医院了,昨晚的值班护士都看到了。” 杨队点点头:“昨天你们到了医院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吗?后来没有离开过?” 叶展道:“杨警官是怀疑我们去栽赃那个王老五了?我想问一问,我们就算去栽赃,拿什么东西栽赃呢?” 刚才杨队审讯王老五的时候,王老五已经招了,那包毒品,就是她当日藏在田觅家马桶水箱里准备陷害她的。 可是当时搜查田觅屋子的时候,警员们连地板是不是空的都查看过了,田觅屋子就那么大,到处都被翻遍了,连一个长了从的小花盆都被挖出来瞧过了,确实是没有。而且,他们也没找到其他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对于王老五一口咬定的事情,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不过对于王老五说那东西是他用来陷害田觅的,他还是相信的,因为一个人不会无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只是当时为什么没有找到? 面对叶展的质问,一时间他竟然答不上来了。 叶展道:“杨警官,你们警察办案都是讲究证据的吧?要说是我们做的,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来,就算不是我们,我们也认了!” 这话说得嚣张至极,让杨队很不舒服,不过叶展这话又说得没错,没有证据,他们只能干瞪眼,还能拿人家怎么办? 田觅道:“警察同志,问完了吗?我哥哥要休息了!” 杨队握了握拳头:“对不起,打扰了。” 叶展道:“不送!” 周向东已经拉开了房门。 杨队几个人哼了一声出去了。 田觅背对着顾慎行,冲叶展眨眨眼睛,悄声道:“叶展哥哥,你们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啊?” 叶展道:“刚才我们不是都说了吗?送你回去,然后回医院来啊!” 田觅噗嗤一下笑了:“不会留下什么吧?” 周向东自豪地一拍胸脯:“怎么会?那还是猎鹰的兵吗?” 田觅这才记起来,那天她打电话,周向东接的,第一句话就是“猎鹰总部”。 原来他们的部队叫猎鹰啊,这么说哥哥原来也是待在猎鹰的?不知道跟顾慎行是什么关系。 她抬头脱口道:“顾少,我哥哥以前是做什么的?” 顾慎行睁开眼,冷眸扫向她:“不叫哥哥了?” 田觅吐吐舌头:“我就是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叫你顾少?你是少爷吗?”看着还真有些像。 叶展道:“跟你科普一下啊,顾少的意思,其实是顾慎行少将的简称。” “啊——”田觅瞪大了眼。 少将?! 顾慎行竟然是个少将?! 天!!! 她看过梁学征电脑里的军衔等级,也看过很多书、很多资料,知道军队中晋升有多么困难。 少将,绝对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出身就能够晋升的。就算是梁学征,那么厉害的人,到穿越来的时候也只是刚刚晋升了大校。 第146章 顾少的摸头杀 田觅的目光落在顾慎行的胸口上,睫毛不住颤抖。 叶展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自豪地道:“惊讶吧?你没有见到,我们顾少当年在越战战场上,那是敌军望风披靡的存在!” 田觅想到了不知所踪的哥哥,又见顾慎行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忽然堵得难受。 她觉得这一刻,所有从前背过的诗句,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每一次的生死搏杀。 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什么“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都太空泛了,都不足以描述那些鲜血、那些牺牲。 她想起曾看到过的一句话:生活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你之所以能感觉到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在你一家团聚的时候、在你安享着父母关心的时候、在你进入甜美的梦乡的时候、在你为了生活营营汲汲的时候……他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正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敌人…… 是他们用坚毅的肩膀、用血肉之躯保护着祖国、保护着人民,才有了今天越来越好的幸福生活。 “怎么了?”顾慎行用眼神阻止了叶展继续说下去,并示意他们出去。 田觅抬眼看着他:“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吧,其实那算不得苦。”顾慎行目光有些幽怨,“其实比起那些牺牲了的前辈,我们这也不算什么。况且现在是和平年代了,也没有什么战争了。” 田觅点点头:“我们的生活会越过越好的!”她的目光湛亮,“我一定要赚很多钱,让你和我哥哥,还有梁老师,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顾慎行眉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好,我等着你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田觅心情低落,一大颗眼泪在睫毛上颤了颤,终于落下来:“我还能见到我哥哥吗?”仦說Ф忟網 其实说起来,顾慎行对她已经算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了,这些年哥哥不在了,他还一如既往地给他们寄钱寄票,在认识她之后给予她的更不止是物质上的帮助…… 哥哥已经失踪三年了,虽然顾慎行说了他有可能还活着,可是田觅心里知道,希望是很渺茫的。 她实在不应该在顾慎行为了救她伤势复发,还没有痊愈的时候提这种要求,可是她心里实在落不下…… 她还记得哥哥入伍之前对她的呵护,那时候有点儿什么吃的,哥哥总是省下来给她。 “乖,一定能的,相信我!” 顾慎行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头顶上,轻轻揉了揉,灼热的目光看着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来奇怪,田觅刚才心中的难受、闷堵竟然被他抚了几下,全都抚平了。 此时的她,就好像顾慎行手中的一只小狗,被他摸着头顺毛。 田觅想想这情景,突然有些不自在,脸红了起来。 她一脸红,顾慎行愣了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面上绝对看不出来分毫,在田觅头上揉了一下:“回去睡吧,都瘦了!” 田觅脸上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哥哥这是安慰我呢,不是有个词儿叫心宽体胖吗?有哥哥在,我万事不愁,怎么会瘦呢?” “去吧。”顾慎行心里有点小失落,要是以前,小丫头一定扑到他怀里抱着他了吧? 田觅把西瓜给他端到床头柜上,又倒了水:“你也睡一觉。” “嗯,叶展就在隔壁,有事我会叫他的。” “好。”田觅点头,又问,“晚上想吃什么?” 顾慎行道:“大热天的,别折腾了,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田觅点点头:“那晚上吃粥,我做点凉拌小菜。” “好。” 周向东送她回去的,刚出了医院们,他就忍不住把今天早上的热闹事一点不漏的告诉她了。 “你不知道啊,墙上挂着一排鸟,那叫一个壮观啊!”周向东是个糙汉子,说话口没遮拦,说得兴起,完全忘了田觅是个小姑娘。 田觅脸腾地红了,想要谴责他又说不出口,而周向东根本没注意到她,一边开车一边说得眉飞色舞。 …… 日子过得平稳顺遂,又充满着各种小惊喜。 次日一早,王局听说了顾慎行在第一人民医院主院了,带着很多礼品过来看他了。 一起来的还有汤局和他的女儿汤爱琴,也提了很多礼品、水果,都是包装得分外精致的,一看就不是小县城这样的地方能够买到的。 果然,汤爱琴拿了一个包装得特别精美的小盒子给田觅:“田觅,这是我表哥从上海带回来的丝巾,据说是苏州一个老绣娘绣的,不对外销售,都是熟人托关系才能订得到。我帮侬挑了一条白底绿花的,侬戴了一定好看。” 她说着就要去拆上面的包装纸,田觅赶紧伸手拦住了她:“汤同志,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汤爱琴一改以往的高傲,热情地拉着她,非要拆了丝巾给她戴不可。而那边王局跟汤局也在跟顾慎行寒暄。 “田首长到了这里也不说一声,我们都不知道,还是昨天杨队跟我说的……” 顾慎行淡淡道:“先前受了一点小伤,本不想麻烦王局。” 王局呵呵笑:“田首长真是太客气了!”接着他又夸田觅,说田觅那次带着病去公安局提醒他防止有人会杀凯文灭口的事,虽然后来还是出事了,但那是因为田觅没赶上,他们已经把人送出去了,来不及阻止了。 说田觅做事警觉、稳妥,将来必成大器什么的。王局只顾自己乐呵呵夸着,却没有察觉顾慎行身上释放出来的寒气。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汤局见自己的女儿眼风不断往顾慎行身上扫,便笑着说道:“还没有恭喜令妹夺了全省状元!这可是我们县城的第一人啊!给我们县城增光添彩!可喜可贺啊!” 顾慎行道:“不敢当,她就是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这是多读了几本书吗?读书多的人多了去了,从前也没有见谁考全省状元啊! 汤局忙道:“田首长太谦虚了,田觅可是大才女啊,将来必有大作为!” 一番夸奖之后,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小女不成器,也考了个大学,过几天在舍下摆酒,只请一些亲戚朋友,还望田首长赏光……” 第147章 所谓道歉 顾慎行道:“我有伤在身,怕是去不了了。叶展!” 叶展从门外进来:“首长,您有什么吩咐?” “你回头给汤小姐准备一份礼物!”顾慎行淡声吩咐。 “是!” 叶展应了一声,屋子里便没有人说话了,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就尴尬起来。 王局咳嗽了一声道:“田老弟,咱们田觅不是考了全省状元吗?我准备给她办个状元宴,现在县委已经研究决定,将原本的县人民公园里面的宴会厅改成状元楼,咱们的宴会啊,就在那里办!刚好教育局的钱局也准备给田觅颁发奖学金,到时候正好当做这个宴会的主题,你看怎么样?” 为了拉近关系,王局现在首长也不叫了,直接叫老弟了。 顾慎行还没有说话,田觅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叔?况且高考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为家乡增光什么的,我实在没有做什么,不如等我以后真正有了回报家乡的成就再说。” “田觅啊,这是光荣长脸的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江南水乡的姑娘,有才有貌,就该大大方方地站出来!现在不是说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吗?让那些抱着老思想、重男轻女的都瞧瞧,咱们姑娘有多厉害!他们生个小子怎么了?生个小子也考不过咱姑娘!” 这番话演讲一般,说的慷慨激昂。田觅噗嗤一声笑起来。 顾慎行见她高兴,身上的寒气慢慢收敛,淡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办吧!” 王局和汤局都附和:“本来就该办!” “对,不但要办!还要大办特办!弘扬我们县城的教育事业,也让周围城市那些说他们有多少考Q大考B大的看看!扬眉吐气!” 王局又朝顾慎行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让小郑来接你们!” 顾慎行道:“不用了,我有车!” “那敢情好!”王局乐呵呵的,嘴都合不拢,那样子就像他自己家闺女考了状元一样。 顾慎行又道:“先说好了,办宴席可以,但是钱由我出!” “哥哥——”田觅想要说的话在顾慎行泛着冷气的严厉眼神下又咽回去了。 “那怎么好?说好了尽地主之谊,这钱由我们出!上次田觅帮忙的事情还没感谢她呢!” 几个人正争论着,周向东进来报告:“首长,有个姓张的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田觅曾见过的那个张大秘带着他的侄女张春燕出现在病房里。 原本医院对顾慎行特殊优待,不仅病房宽敞,而且旁边还另外给了一个房间做休息室,方便叶展等人陪同照顾。 此时宽敞的病房里已经挤满了人,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刚进来的张大秘和他的侄女张春燕身上。因为上次汤爱琴和张春燕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翻了,看见张春燕进来,汤爱琴首先冷笑了一声:“张叔叔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今天是带着燕子来履行赌约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姑娘也太膈应人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张大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带着张春燕来,怎么会是准备履行赌约的?很显然他们老张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名牌大学生,怎么可能放弃呢? 怎么想的都是! 张大秘是什么人,官场上厮混多年的老狐狸,从来只有他揪着别人的错儿,还没有谁能找到他的错处呢!怎么能被汤爱琴这根小嫩葱几句话就给怼住了? 他带着张春燕面不改色地径直走到了顾慎行的床边,对着田觅就弯腰鞠了一躬:“田小姐,都是家里的孽障不懂事,让您受委屈了。” 田觅吓了一跳,本能地让了一下,身体抵在了床头柜上,双手紧紧揪着衣襟下摆。 顾慎行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指节上,瞳孔微微缩了缩,目光冷厉地看向还在鞠躬的张大秘。 张大秘莫名感到头皮一麻,不过他没有抬头,而是继续说:“田小姐,春燕她不懂事,我们家里已经责罚过她了。还请田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再为难她了。” 田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张大秘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这孩子心里苦啊,这些天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是锦衣玉食的宠着长大的,家里人谁也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可是就为了这件事,我二哥那天已经拿皮带狠狠地抽了她一顿了,我也打过她了,田小姐就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了吧!” “我知道她不懂事,您要怎么罚她都可以,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你们俩还不是冤家呢,对不对?咱们怎么也不能拿前程去堵啊!” “春燕这孩子从小儿成绩就好,都是学校里的第一第二名,这要是就这样毁了,该有多可惜啊!田小姐,您看,她已经知道错了……” “等等!”由着张大秘说了这么多,田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张秘书,我哥哥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麻烦您不要打扰他休息了好吗?” “那,田小姐是答应了?”张大秘脸上露出喜色,伸手拽了一把身后的张春燕,“你个孽障,还不谢谢田小姐!” 张春燕赶紧一步上前来,对着田觅道:“田小姐,多谢侬了,侬人长得漂亮,心眼儿也好,不像有些人,人丑心肠也歹毒!”说着她剜了汤爱琴一眼。 汤爱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即就炸了:“人丑心肠毒总比人笨心肠也毒好,我可没有跟人打赌输掉自己的前程!” “你!”张春燕气得脸色通红。 眼看她们像两只斗鸡一样就要掐起来,田觅道:“张秘书,我从小没有锦衣玉食,没有被人宠过,是吃着苦长大的!我甚至连学校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难道这样,我就应该被人质疑吗?就应该被人觉得我没上过学就不配参加高考吗?” “田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您听我跟您解释……”张大秘急急地道。 田觅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抢着道:“张春燕成绩好,所以她觉得完全可以碾压我,赢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才跟我打的这个赌,我只想问问,如果今天输了的人是我呢?如今我跟张春燕换了位呢?” 第148章 小门小户,容不得人 田觅仰头看着高她将近一个头的张大秘,目光寒凉:“我只想问问,如果今天我输了,我想去求张秘书和张小姐原谅我,想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你们会不会给呢?” “当然会啊!”张大秘毫不犹豫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不是那样容不得人的小门小户,怎么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田觅眼眸微微一眯,眼眶都红了:“那我想问问张秘书,登报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张大秘:“……” 他张了张嘴,正想辩解,就听见顾慎行冷沉的声音:“什么登报?” 田觅没有说话,汤爱琴却笑着道:“田哥哥,你还不知道呢!就在张春燕拿到金陵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以为田觅肯定不如她了,就让张秘书把这件事登了报纸,我家里还有那天的报纸呢!” “而且,你更想不到的是,那天张春燕特意跑到晨丰服装厂去,跟她的堂嫂带着一群人去羞辱田觅,当场把那张报纸和她的录取通知书甩在田觅脸上。” 王局咳嗽了一声:“爱琴!” 汤爱琴道:“本来就是,田觅受了委屈就要往肚子里咽么?” 汤局那天被张大秘当中打了脸,今天又看他这样做派,等于是逼着人家兄妹让步,心里更不待见了,不禁冷哼了一声。 王局有些尴尬:“张秘书啊,这件事我们慢慢再谈,田首长受了伤,需要休息。” 张秘书皱了皱眉,正想要再争取一下,张春燕陡然就跳起来:“汤爱琴,你个贱|人!你还好意思说我?田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田觅打赌吗?都是汤爱琴怂恿的!” 既然撕破了脸,汤爱琴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再帮她瞒着! 张春燕毫不退让,故意看着汤爱琴,挑衅地叫顾慎行田哥哥。 “田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她让我跟田觅比吗?她是因为喜欢你,想要拿捏住田觅,好让你去求她,这样她就能用施恩者的身份来接近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很无耻?” “张春燕!你胡说!”汤爱琴向着张春燕扑过去,被张大秘一把挡住。 张春燕反问:“胡说?那侬看看,我这条丝巾是怎么来的!”她冷笑道,“这是你表哥从上海带回来的!你还让你表哥专程跑了一趟我家,亲自给我送过来的!哼,真是不要脸!为了自己连表哥都出卖了!” 汤爱琴的秘密被当着顾慎行的面戳破,又羞又恼,满脸通红,恨不得杀了张春燕:“是你自己不要脸,勾引我表哥!” 张春燕这时候占了先机,说道:“你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去公安局找你哥哥,看到了田哥哥,惊为天人,就此对他日思夜想,所以才想让我做恶人,自己充当好人,好施恩于田觅!我没说错吧?你要不要脸?我现在为了你搭上了自己的前途,你倒好,跑到这里来示好,勾引田哥哥!” “你胡说八道!田哥哥受伤了,我来看看他怎么了?我们是朋友,不像你,是仇人!” “你这个贱|人!恶人让我做,好处你全占了!” “张春燕,你才贱……” “……”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很快他们这边的吵闹引起了医生和护士的注意,几个医生和护士一起赶过来。 “干什么你们?这里是病房,要吵出去吵!”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慎行道:“周向东!” “到!”周向东同志站在那几个人后面大声道。 “让他们出去!” “是!”周向东转头对他们道,“各位,请出去吧!我们首长要休息了!” 王局叹了口气,他知道关于状元宴的事情今天没法谈了,走近床边,低声道:“田老弟,今天真不好意思,那改天我跟他们把细节商量好了再来……” 顾慎行点点头:“有劳王局了!” 张大秘还想再争取一下:“田首长,说起来张春燕也是国家的人才,您一个解放军战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的人才这样埋没了吗?” 顾慎行抬起眼眸:“张秘书,我是个粗人,没念过多少书。我只知道一个道理,人的品性比他的才华更重要!况且,我们是小门小户,没有什么容人的雅量!” 张秘书脸色一变:“这么说你们是不肯就此罢手了?”他没有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田福笙这么厉害,拿他刚才的自己说的话来堵他。 田觅道:“罢不罢手不是我们决定的,录取通知书在你们手里,你们要是想去上大学,那就去吧!” 张秘书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件事虽然不存在法律意义,但是却是在公安局和教育局同时备过档的,而且那天他还听信了张春燕的话登了报。 要是田觅是个小人物就好了,哪怕她考得再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偏偏她考了个全省状元回来。而他们老张家的姑娘原本成绩就好,也是备受关注的。 现在县里面由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他们家张春燕和全身状元打赌输了,并且还知道了赌约,要是他们再强行去上学,他还要不要在县城混了?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不过田觅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录取通知书在他们身上,张春燕要是强行去上大学,田觅的哥哥再厉害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吧? 再说了,到了金陵就是个陌生地方了,谁还能认出燕子是打赌输了的那个?别人只会羡慕她。 将来等她毕业了就留在金陵工作,再也不回县城来了,谁还能来笑他们?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现在社会的发展那么快,很快这件事就会被冲淡了,过个五年、十年、二十年……谁还记得这件事啊? 一瞬间张大秘想通了,他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丢这个脸。到时候他们悄悄把张春燕送去上大学就好了。 一众人终于出去了,病房里清净了。 顾慎行看着田觅:“你想原谅她吗?” 田觅想了想道:“他们要是不这么咄咄逼人,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是,哥哥,你觉得要是我跟张春燕换个位,今天是她考了全省状元,她会放过我吗?” 第149章 我宠你 “过来!” 田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叫自己,乖乖走过去,坐到她床边:“哥哥……” “乖,我宠你!”顾少温暖的手掌再次落在她头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暖意爬满了田觅的背脊。 “哥哥?”田觅愣了一愣,一时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顾慎行摸着她黑亮的头发,认真地道:“以前没有人宠你长大,以后我宠你。” 田觅:“……”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湿,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宠你!我赚钱给你娶媳妇儿!” 顾慎行:“……” 他心里忽然有些发堵,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是这种陌生的感觉又让他觉得烦闷,很不舒服。 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摸在她头上的手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还是给你自己攒嫁妆吧!” “嘶——”田觅伸手捂住额头,嘟着嘴红了脸抗议,“很疼啊!看在你是伤员的份儿上,就原谅你了!中午想吃什么?” “今天让叶展去国营饭店买些饭菜吧!”顾慎行兴致缺缺。 田觅揉着额头:“哥哥是嫌弃我做的饭菜了吧?吃腻了?我想想还有什么好吃的……” “别想了,不累啊?”小說中文網 “不累啊!给哥哥做饭菜我很高兴呢!”田觅眨巴着大眼睛。 “你跟说说说带病去提醒王局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有些严厉,跟刚才温柔地说要宠她时大相径庭。田觅心头突突一跳,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唇。 顾慎行眼眸一暗,盯着她:“说!” 田觅有些紧张,手指下意识地抓着衣襟下摆:“其、其实,我没有生病,只是晕了一下。” “嗯?” 百宝袋那么大的秘密她都告诉了顾慎行,这件事也没有打算瞒他,况且,顾慎行要是想知道,去找王局查一查就是了,她想瞒也瞒不住。 她想了想,没有隐瞒的将整件事告诉了他。和在警察那里做的笔录不同,她说了自己进了百宝袋之后的感受,然后道:“后来我做过实验,其实是因为那里面没有氧气。” “没有氧气?”顾慎行眉头微微一跳,勾了勾唇角,“你胆子真大。” “啊?”田觅有些听不懂了,忘了刚才的紧张,偏头看着他。 顾慎行被她这么看着,耳尖微微发红,咳嗽了一声道:“你都不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就敢贸然进去,还敢在里面点火,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里面是可燃气体呢?” 是啊,田觅当时没有想到,就进去点火了,万一里面要是充满了氢气,那她可能被炸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她惊出一身冷汗来,随意一想又摇头:“这是梁老师随身携带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危险?” 顾慎行道:“你想啊,梁老师是个宇航员,可燃气体是可以做动力的,为什么里面不能是?” 这一问,田觅脸都白了,她还真没有想到这茬。 “现在知道怕了?” 田觅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动,眼睛亮亮地道:“我把王老五放进去过,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死。况且,就算里面是氢气也没事啊,没有氧气,照样点不燃。哥哥别担心,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顾慎行:“……” 正好叶展从国营饭店打包了饭菜回来了,田觅去帮着摆饭。 顾慎行的问话便戛然而止了。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他闭了闭眼,小丫头到底跟他生疏了,尽管面上他问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他不问的就不会主动告诉他。 他暗暗叹了口气,若是以前不管她受了委屈受了惊吓,还是他伤势复发,她都一定会抱着他。 现在,统统没有了…… 小姑娘在疏远他。 虽然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顾慎行还是心里发堵,中午的饭菜并没有吃下几口,就推说难吃不吃了。 田觅一笑:“看,国营饭店的饭菜没有我做的好吃吧?哥哥都不爱吃!” 顾慎行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田觅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咬着筷子看着叶展问:“哥哥怎么了?” 叶展摇摇头:“吃饭吧,大约是天太热了。下午我出去看看,买些冰放在屋子里吧。” 田觅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她心中疑惑,哥哥应该不热啊,他有自己送他的空调扇。尽管没有在叶展几个人面前用,但叶展和周向东通常都不在他这病房里。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 “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她放下碗筷上前伸手往他额头上探。 顾慎行一把抓住她的手,柔嫩的触感握在手心里,他更烦乱了。 “去吃饭!”沉了脸松开她的手。 田觅有些担心又有些委屈,看了看叶展。叶展对她招招手:“快来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给顾少做吃的!” “好!”田觅莞尔一笑,柔声道,“哥哥先睡会儿,我吃了饭就给你做吃的,保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让你的伤快点儿好起来!” 白白胖胖?? 喂猪呢!!! 冷哼一声,顾慎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微微掀开的眼眸里都是冷光,小刀子一样嗖嗖的。 田觅吐吐舌头,跑开了。 刚才还扬言要宠她的人,不过片刻就变天了,好在田觅没有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觉得顾慎行现在对她的好都是因为对她哥哥田福笙的承诺,于她而言,受人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顾慎行对她好,把她当妹妹,她也全心全意的回报他,把他当亲哥哥一样。 吃了饭她听见周向东跟叶展道:“咱们顾少这是转性了?怎么会答应那个王局给囡囡办什么状元宴?” 顾慎行向来为人低调,除了必要的会议,从来不爱在人前露脸。 就算在战场上他都是习惯于偷袭和暗杀,正面露脸的机会都让给别人。 这次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这么宠田觅? 叶展冷哼了一声:“解放军内务条例再加二十遍!” “什么?展哥!不是吧?”周向东急得跳脚。 “首长的决定也是你随便议论的?”叶展脸上的表情很冷,心里却在打鼓,想的问题也跟周向东差不多,顾少不对劲,很不对劲。 田觅笑吟吟地出来:“向东哥哥,其实哥哥应该是为了我能光明正大的拿到教育局的那笔奖学金。你看,那个钱局答应了给奖学金的,但是迟迟不给,我们总不能去跟他要吧?现在正好王局提出来,那么多人看着,他不给也要给,而且还不能给少了,不然很丢脸!” “啊,囡囡,你真聪明啊!”周向东恍然大悟。 叶展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他觉得顾少考虑的事情肯定不止这点,他也看不上那一点奖学金。 就算觉得那是田觅该得的,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第150章 楚飞的冷眼 日子如流水一样往前推进,顾慎行伤势好了点,就又赶着田觅回去上班了。 这时候晨丰服装厂的小样已经全部打出来了,仓库里拉来了各种布料,准备上大货,不管是裁剪车间、生产车间还是后道程序车间都忙得热火朝天。 这些天领辅料的人越来越多,又有各种记录,各种表格要做,田觅也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周向东来接她,她都恨不得在车上睡着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叶展回了一趟金陵,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人。 “首长好!猎鹰特战队少校楚飞归队,向您报道!”男人生得人高马大,比叶展还高半个头,古铜色肌肤,浓眉大眼,一脸阳刚正气。 “事情办完了?”顾慎行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田觅削好切成片的苹果。 “办完了!” “去休息吧。” 楚飞迟疑了一下:“顾少,我听说你受了重伤……”他嘴里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一旁的田觅身上,跟叶展的温和、周向东的大大咧咧不同,他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戒备,落在人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田觅本能地感觉到楚飞对她的敌意,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确定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可是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充满了敌意? 在这之前,顾慎行身边的人,不管是叶展还是周向东,对她都非常友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田觅站起身露出甜甜的笑窝,主动打招呼:“楚飞哥哥好,我叫田觅,你快坐下说话吧。” 可是没有想到楚飞对她自认为还算甜美的笑容视而不见,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目光落在顾慎行身上:“顾少,队里还有一大堆事事,希望顾少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田觅碰了个软钉子,面上却完全看不出半分不悦,依旧笑吟吟地端茶倒水。 这些年她受到的冷遇多了,如果每个都计较,她没得把自己给气死。 姆妈有句话说得好:别人对我们好,我们也对他好;别人不待见我们,我们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说到底,楚飞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原本没有他的时候田觅活得好好的,现在他出现了,最多就是膈应她一下,也不会少块肉,那么在意做什么呢? 她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公主,怎么能要求人人都对她好? 顾慎行目光在田觅身上转了一圈看向楚飞:“不碍事。” 楚飞环视了一下简陋的病房,白墙下面刷着的绿色贴脚线油漆都剥落了。他声音里有着不悦:“既然不碍事,顾少还是回总部休养吧,毕竟总部的条件要比这里好多了。” 顾慎行脸色沉下来,田觅心头隐隐有些不高兴,这个楚飞什么意思?其实是在叫顾慎行不要照顾她吧? 这时候她一个人杵在这里已经很不合适了。 “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你们先聊!”田觅笑了笑,转身出去了。仦說Ф忟網 她一出去,顾慎行的脸色就沉得能滴下水来:“为什么?” “顾少!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楚飞的脸色也很不好,“这件事老首长知道了,很生气!” 顾慎行目光直视着他,眼中有隐隐的怒气:“我知道了。” 楚飞道:“你也别怪叶展,老首长想知道一件事,就算他什么都不说,老首长也有点是办法知道。况且……” 顾慎行横了他一眼:“出去!” “顾少……” “出去!” “是!”楚飞大步往外面走去,而站在门外的田觅心头一跳,快步往楼梯间跑去。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并不是她有意要听壁脚,只是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她听见楚飞那样说她,不知怎么就迈不动步了。 在他眼里,她田觅一定是个为了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女人吧? 其实,她还真的没有这么想。 今天是周末,厂里本来在赶货没法休息,不过肖厂长和汤荣却放了她的假,因为她快要去帝都上大学了,最近事情比较多,又要照顾哥哥。 而原本第一生产车间的女秘书也销了产假,来上班了。毕竟不上班就没有工资,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啊。 她一来,田觅跟她交接着,就轻松了很多。那个女秘书原本就做得很好,比田觅办事要快了很多,而且她为了多挣一点钱,周末完全不肯休息,生怕自己的工作被田觅做了。 所以,田觅就乐得轻松。她在医院楼下碰到了周向东,周向东向她笑了笑:“我去买了包烟。” “向东哥哥,你能陪我去买菜吗?” “好啊!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田觅反问,最近她做饭虽然以照顾顾慎行为主,但是都会照顾到叶展和周向东的口味。叶展很随意,但周向东就比较直率,想吃什么就直接说。 这会儿见田觅问他,便嘿嘿笑道:“要不然还做上次那个水煮鱼吧?多放辣,你不知道飞哥是湘潭人,无辣不欢。” “那要看有没有鱼卖了。”田觅神色淡淡的,她倒不是不愿意做饭,只怕做了人家那只飞鸽也不领情,还要说她小意逢迎。 田觅这个姑娘,别人对她什么态度,基本上她就会什么态度还给别人。她本来无意去讨好楚飞,但是想想顾慎行,她不想让他为难。如果楚飞一直不喜欢自己,顾慎行也会很烦吧? 他们的运气不错,又碰到了上次卖鱼的那个大婶。这次要了一条更大的胖头花鲢,中午做水煮鱼的时候,她特别盛出来一半做成了微辣,然后用半个鱼头做了剁椒鱼头,另外半个炖了鱼头豆腐汤。 他们买菜的时候肉摊子上已经没有肉了,只剩了一块七八两重的猪肝没人要,田觅把猪肝买下来,做了一个凉拌猪肝。 素菜是油焖茄子、香菇青菜…… 别看这几个菜不起眼,在这个年代,可是赶上普通人家半个月的伙食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连叶展都说:“哇,今天的菜式这么丰富啊!” 楚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辜献殷勤!” 田觅苦笑了一下,她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 第151章 还钱给他 田觅知道,有些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慢慢来吧,日久见人心。 况且,就算楚飞永远不喜欢她,也无所谓。她跟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楚飞说的话却给了她当头棒喝,原本她觉得只要顾慎行对她好,她也对顾慎行好,他们俩做兄妹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却不知道在外人眼中,这也是她不要脸的攀附权贵。 田觅笑了笑:“我昨天拿到了设计图的报酬,今天就当我请大家吃饭。” 对于辣得很够味的水煮鱼,楚飞没有挑剔,下筷子也很快,不过吃过了饭他仍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田觅,也不跟田觅说话。 吃了饭楚飞就一直在顾慎行的病房里待着,汇报工作。田觅便不能留下去了,她自觉地收拾了餐具,然后拿了六百块钱放在了顾慎行的枕头边。 “等等!”顾慎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一寒,“你这是做什么?” 田觅一脸自豪:“这是我卖设计图的钱,先前不是说好了要给你攒钱娶媳妇儿么?先给你这么多,等我以后赚了钱再给你。” “拿回去!”隔着薄薄的衬衫,他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田觅偏了偏头:“顾少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么?那好啊,以后我都不接受你的帮助了,这钱就当我还顾少这么多年照顾的情分吧!” 顾慎行心头莫名一酸:“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田觅笑了笑:“我不知道呢!要不然哥哥就把钱收下,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 顾慎行眼眸里风云涌动,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 田觅蹙了蹙眉,却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楚飞出声道:“顾少,既然田觅同志坚持要给,不如你先收下……” “出去!”顾慎行的声音冷得像冰凌一样。 “顾少!这是田觅同志的心意,你不收不好吧,你看,你帮助过她,她现在有能力了,就回报你,这不是挺好的吗?知恩图报,田福笙的妹妹品行很不错呢!”楚飞嘴上说着夸赞的话,眼眸里的笑容却很是讽刺。 “出去!”顾慎行再次喝了一声。 门口叶展也喊了一声:“飞子,你先出来!首长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了?” 楚飞目光冷冽地看了田觅一眼,大步往外面走去。 顾慎行怒目看着田觅,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 田觅挣扎了一下,他却收得更紧了。 “哥哥,你弄疼我了!” 顾慎行这才松开手:“钱拿回去!” 田觅在他床边坐下来,神情舒缓下来:“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要还你人情还是什么的,只是我这次赚了一千块钱呢!第一次赚这么多钱,我自己放在身上也不安全是不是?你就当帮我保管好了,剩下的我放在身上做生活费。” “回头让叶展去帮你办张存票!” “哥哥……”她声音软软的,“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啊,你这样……我心里落不下。” 顾慎行心头狠狠跳了两下,耳尖微微发红,过了半晌才道:“好。”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再还给我了!”她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顾慎行看她一眼,答非所问:“你别介意楚飞的话,他就是一根筋。” “才没有呢!我只介意哥哥的话!快说,你想吃什么?” 她笑吟吟的样子看得顾慎行心里很难受,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小姑娘像个小刺猬一样竖起来的尖刺,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他这个不是哥哥的哥哥,可是现在,楚飞一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虽然笑着,眼里却透着疏离。 待他,就像一个外人。 顾慎行心里有些堵:“别做了,我让叶展去买。” “哦。”田觅低低地答了一声,“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 她拎起饭盆菜盆保温桶往外面走去,瘦小的背影透着一股难言的孤寂。 顾慎行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休息室里,叶展在跟楚飞说着话:“田觅其实非常懂事,你不要这么针对她。” 楚飞冷哼了一声:“你们都被她柔弱的外面迷惑了,我看她就是一个特别有心计的女孩子,你看,我一来,她就特意做了水煮鱼来招待我,一定是向东子打听了我的喜好。” 叶展笑了:“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她为什么要讨好你啊?” 楚飞道:“还能为什么?为了在顾少面前卖好呗!” 叶展摇头:“你把她想得太坏了,其实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姑娘特别有才华!你也不想想,咱们顾少是什么人啊?但凡她有一点品行不好,顾少能容得下她?” 楚飞啧啧道:“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咱们顾少那样的人,你什么时候看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了?这次竟然二话不说带伤赶过来,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可见她有多厉害!长此以往,顾少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叶展想到这些时日以来顾慎行的表现,心头不由突突跳,脸色变了几变,不说话了。 楚飞就笑道:“你看,其实你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压低了声音,“这样一个能影响顾少的女人,就像古代的妲己、褒姒,你说老爷子能容得下她?顾师长和季军医能容得下她?” 叶展叹了口气:“你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他俩还没有那个意思呢!” 楚飞哼了一声:“等到有了就晚了!顾少的态度你难道看不出来?早晚的事!展啊,咱们是顾少的左膀右臂,首长做错了要及时纠正过来啊!” 叶展沉默了片刻道:“可她是田福笙的妹妹,你也知道顾少是田福笙舍命救回来的!” “那又怎样?田福笙是田福笙,他妹妹是他妹妹!难道他妹妹就有田福笙的品性?”楚飞哼了一声,“再说了,田福笙那是为国捐躯,顾少这些年对他们家的补偿也尽够了!” 叶展叹了口气,就见周向东探头进来:“囡囡呢?我刚没看到她,走了吗?” 楚飞脸一沉:“东子,你现在没事情做了吗?” 第152章 张网以待 日子照样过,楚飞不待见田觅,田觅就尽量避着他,也尽量少往医院去看顾慎行,除了每天送饭,基本不在那儿多留。 而她碰到叶展和周向东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她不知道,他们已经布好了一张大网,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叶展就出去了,径直到了宏哥家屋后,抬手敲了敲窗。 他知道,宏哥就住在这个屋子。 此时,宏哥正搂着王老五的媳妇睡得正香,陡然听见外面有人敲窗,吓了一跳,随即一个激灵醒过来。 他爬起来的动作惊醒了女人,女人咕哝了一下,伸手抱住他:“还早呢,再睡会儿!” 这阵子,不知道因为这是别人媳妇还是怎么回事,以前每隔一段儿便要换个女人的宏哥竟然长情起来,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换过女人,每天搂着女人白花花的身子睡得很香。 “别闹!”他拿开女人的手,喝问了一句,“谁啊?” 叶展道:“是我!” 宏哥拨开女人,一骨碌爬起来,走过去,拔插销开了窗:“叶兄弟,怎么这么早啊?” 叶展递了根烟给他:“龙哥说就这几天了……”话说了一半。 宏哥道:“这我晓得,这几天风声紧,事情不好办,我也着急呢!” 叶展道:“我听说有个部队的军官要给他妹妹办状元宴,到时候县里有头有脸的都要去吧,肯定要警力确保安全……” 宏哥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可以定在那天!我这就让人跟龙哥联系!”他说着意识到了什么,看了叶展一眼,又道,“要不还是叶老弟联系吧!” 叶展摇摇头:“还是你联系吧,也可以显出你的诚意!” “好!叶老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两人隔着窗子说话,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 叶展再次联系宏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三天的时间不长,但是却足够他们做好了所有准备。 张网以待,就等瓮中捉鳖了。 而明天就是王局等人在状元楼给田觅摆状元宴的日子。 顾慎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每天除了散步还会做一些训练。不过田觅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都在床上躺着。 这天突然要陪田觅去买衣服,让田觅很是吃了一惊,然后断然否决:“你的伤还没好呢,买什么衣服啊!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衣服穿!上次买的衣服还有好多新的呢!” “明天要去吃饭。” 田觅不以为意:“吃个饭而已,衣服不破就行了。”况且现在有多少人衣服上是没有补丁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次日,田觅穿着白底碎花的确良衬衫,下面一条百褶裙,一条长辫子从头顶编下,全身除了脖子里那朵蓝宝石花没有任何装饰。就是那朵花也被她藏在衣服里,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红线。 清清爽爽的样子,像一个民国时期的中学生。 顾慎行眼前一亮,就听见周向东夸赞:“囡囡今天真漂亮!” 田觅脸上一红,便听见顾慎行道:“走吧。”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哥哥目光如常,没有说她漂亮。田觅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其实她虽然说得不在意,也不想在全县达官显贵面前给他丢脸。 今天叶展和楚飞另有人物,只有周向东跟着他们。 状元楼在县人民公园里,据说这里原来是某个江南富绅的宅邸,风景优美如画。 状元楼正对着一个满池荷花的池塘,就是田觅高考完来逛的那个荷花池,是一幢雕梁画栋的古建筑。前阵子他们来看的时候还有些破败,如今已经全部粉刷修缮过了,刷上了新的朱红的油漆,打上了锃亮的门钉,挂上了某个知名人士题写的“状元楼”牌匾。 此时,状元楼前门庭若市。 顾慎行带着田觅到的时候,王局和县里的几个领导亲自迎出来,王局笑着给他们介绍。 这一次,县里除了给田觅颁发奖学金,还给她准备了桂花树枝编织的桂冠,寓意“蟾宫折桂”,还有一个第一名的奖杯。 仪式举办得很隆重,整个过程都不像是真的,田觅觉得有些恍惚,事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台领奖的,只记得顾慎行在耳边说:“别怕。” 这时候,她觉得,有他在,真好。 要不是因为有他,王局不可能提出给她举办这个状元宴,她也不可能受到这样尊贵地对待。 这次宴会,张大秘也来参加了,不过全程没有过来跟田觅说句恭喜,也没有跟顾慎行说一句话。 …… 相比于这边的热闹,叶展和楚飞那边也收网了,这些要抓的这个龙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难度在于他们不能真的去抓这个龙哥,而是要把他给放出去,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上线。 叶展是跟宏哥一起去的,而楚飞和缉毒大队的杨队带着人埋伏在周围。 然而,大半天过去了,龙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叶展沉着脸看宏哥在身边走来走去,这是一个旧式的小茶楼,楼下的大堂里有一个说书先生在说书,一群老头儿坐在下面,有下棋的,也有听书的,偶尔传来一阵阵叫好。 宏哥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道:“叶老弟,你说龙哥是不是不来了?” “不能吧?兴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叶展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宏哥也注意到了:“侬这个手表可是好东西啊!” 叶展点头:“南面买的,好好干,你也会有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宏哥道:“不对啊,这个点他们那边正吃饭啊,龙哥怎么还不来呢?难道真的出了意外?” 叶展眼皮突然突突跳了起来,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先回去吧,或许龙哥感觉风头不对,我们别在这儿了,免得……”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半掩的窗户外面火光冲天。 叶展猛地推开了窗户,只看见外面很多人都跑出去看了。而那个方向,正是人民公园的方向。 小說中文網 第153章 状元楼起火 不好!出事了! 楚飞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人民公园那边的大火,心头急跳,顾不得跟缉毒大队的杨队交待,就起身往那边急奔。 跑了一段,他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自行车,二话不说,骑起来就走。 “哎哎哎——我的自行车!”正在路边给人送信的邮递员跳起来,跟在后面就追。 奈何楚飞骑得太快了,他根本追不上。 “抓小偷啊!偷自行车啦!”邮递员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往前面追。 这条街上的人大多数都认识这个邮递员,听见喊,连忙帮着拦楚飞。 但是能够把直升机开出战斗机水准的楚飞,怎么是他们能够拦得住的?只听他大叫一声:“救火呢!”拎着车子一跃而起,直接绕过人群从人家屋檐下的台阶上跃过去了。 很快楚飞的车子远了,不过邮递员的车子不能不追回来,他一边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大声叫:“邮件!邮件不要给我弄丢了!” 这边也看到了那边的大火,有人推着自家的自行车出来:“快,我们也去救火!” “带上我!带上我!”邮递员跳到一人后座上,指挥,“快!快快!追上前面那辆车!” 可是带着一个人的小哥脖子伸的老长拼命蹬腿,却哪里追得上楚飞。 明明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楚飞愣是缩短到十分钟。等他到了的时候,邮递员那辆可怜的永久牌二八杠轮胎都磨薄了一圈。 楚飞扔下车子,飞快地跑进人民公园。 这时人群混乱,大家都忙着救火,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顾慎行和周向东,就连田觅也没有找到。 着火的地方不是状元楼主楼,是主楼旁边的后厨,据说一个厨师的油锅起火,然后被一名新来的帮工慌乱之下撞翻了,就引起了后厨着火。 因为后厨里面易燃的东西很多,火势还蛮大的,这会儿已经蔓延到了主楼。 今天冲着顾慎行和王局的面子,县里的很多领导都来参加宴会了。这会儿大家都围在状元楼外面,看着大火把木结构的状元楼烧得哔哔啵啵的,都在指指点点地感叹。 那个打翻了油锅的帮工和厨子都已经被扣押了起来,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但是唯独今天的主角不见了。 楚飞赶到这里没多大一会儿,叶展也赶到了:“怎么样?顾少呢?” “没看见他们!”楚飞一头汗,心头怦怦乱跳,参加宴会的人基本上全在这里了,但是顾慎行和田觅去了哪里呢? 叶展快步向王局走去:“王局,您看见我家首长跟田觅了吗?” 此时王局正在指挥着消防队用水龙灭火,但是压力泵的水压没有那么高,水柱喷不上去,能够灭到的只有一小部分。 “哎呀,田首长还没出来吗?”王局向四周看了一眼,“大概还在里面,你放心吧,里面没事!起火的只是厨房。” 叶展点点头:“多谢了王局!我进去找找!” “不能进去啊!现在主楼的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王局大叫着。 “不行!万一他们还在里面呢?”叶展说着就快步跑到荷塘边,将自己的衣服打湿了,跟楚宇一起往着火的状元楼里面冲。尐説φ呅蛧 里面的火势燃烧得很旺盛,他们刚到了里面,就感觉到热浪滔天,熏得人也像着了火一样。 两人顾不得里面的大火,径直往里面飞奔,陡然一根高大的柱子倒了下来,叶展一闪身拉开了楚飞。 猛然就见一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不断拍打着身上的火。 两人抢上前去,帮着把他身上的火踹灭,一把揪住那人问:“里面还有没有人?” 那人看着他们,突然哈哈大笑:“他们已经死了!被大火烧死在里面了!” “疯子!”楚飞一拳揍在他脸上。 “飞子!”叶展想要阻止已经晚了,那人被楚飞一拳给打到了状元楼门口,只差一步就要出楼了。 原本两个人只顾着到里面找顾慎行和田觅,也顾不上这些。而那个人大约是被大火吓傻了,在被楚飞打了一拳之后,一骨碌爬起来,就向外面连爬带滚地跑过去。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蹬蹬的脚步声就飞奔下来,周向东身手矫健地扛着田觅冲下来:“快走!快走!,抓住那个人!” 叶展很快反应过来,就像门口跑去,想不到那个人身手也很矫健,一下子窜到人群里,挟持了张大秘。 “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他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张大秘的太阳穴。 里面的火势越烧越大,楚飞看见他们两个人飞奔过来,帮着周向东将田觅接过来,而周向东飞身越过燃烧着的柱子,在地上就势一滚便将被火燎着了的衣服扑灭了。 “顾少呢?顾少到哪里去了?”楚飞急得不行,却人就没有看田觅,只是大声问周向东。 看见他着急的样子,田觅莫名觉得解气,原本她还想让他多着急一会儿,但是又怕顾慎行在百宝袋里会受不了,那可不是玩的! “囡囡……”周向东看向了田觅,“囡囡,顾少呢?” 田觅道:“我们快出去吧!哥哥去追另一个坏人了。” 楚飞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周向东拉着她也往外面跑去,田觅的小脸被大火熏得通红,她一出了状元楼,就快步往外面走,也不管外面这时候正在对峙。 “干什么去?”楚飞在她身后喝了一声。 “我要去找哥哥!”田觅心里急得不行,必须要尽快把顾慎行和那几个人从百宝袋里放出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就知道拖累人!在这儿呆着!”狠狠地丢下一句,楚飞对周向东道,“东子,跟我去找人!” 田觅送了口气,在他们走了之后迅速往假山那边跑去,那边有个山洞,应该没人看见。 这时候所有人都集中在状元楼这边,假山这边自然是没有人的,田觅四处看了一下,很快闪身进了山洞。 然而她没有注意的是,楚飞刚刚从这里离开,这是看见她鬼鬼祟祟的,下意识地又折了回来。 第15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哥哥,你没事吧?” 饶是顾慎行身体素质好,这时也感觉快要窒息了。 一从百宝袋里面出来,他就扶着石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而另外几个人,包括龙哥在内,全部都昏死了过去。 “觅觅……”顾慎行声音嘶哑,似乎已经到了人体承受的极限。 “对不起,哥哥……”田觅看他难受,心里顿时难过起来,“我不该……” 温暖的大掌捂上来,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不关你的事……还要谢谢你,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把他们抓他们,只是……以后别这样了。” “我知道了。”田觅点点头,看着顾慎行苍白的脸,后怕不已。 “我是说……”顾慎行话没说完,就听见脚步声传来,他警觉地住了口。 “顾少!你怎么在这里?”楚飞大步进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还有躺在地上的三个人,心里直犯嘀咕。尐説φ呅蛧 这个山洞刚刚他才来查看过的,里面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那么田觅是怎么在里面把顾慎行和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找出来的? 山洞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们到底是躲在哪里的?既然顾慎行脸色不好看,为什么刚才见到他的时候不叫,反而是田觅来了他就出来了? “先把他们弄出去!”顾慎行捂着胸口,闷得发疼的胸口终于渐渐缓过劲儿来了。 “哥哥……”田觅担心地扶着他,在楚飞疑惑的眼神下有些心虚地说道,“我先扶你出去!” 她心头咚咚跳,实在没有想到楚飞会来得这么快,当然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刚刚才被楚飞搜查过了。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要让顾慎行出来,要不然他只怕会因为缺氧而死。 当然被她一起收进百宝袋的三个人也会死,不过,他们一百条命都抵不上顾慎行一个。 这次叶展等人要抓的这个龙哥,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常年跑这条线,手底下也不止宏哥一个下线。 而且龙哥这个人特别狡猾,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落网。 他一边跟宏哥接触,说要把货给宏哥,但是在宏哥说他曾派一个姓叶的人来提醒他的时候,便立马警觉了,但是他没有向宏哥点破,而是玩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让宏哥带着叶展在那里张网,把警力都转移了,而他就跟人在这些县领导的眼皮子底下接上了头。 要说这龙哥胆子也真大,他深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今天,就在王局给田觅办状元宴的同时,他竟然带着人同样也在状元楼里交货。 不过他比较不幸的是,遇上了田觅。田觅是那种记忆力特别好的人,看过一眼的东西基本就能用笔画出来,不说全像,至少也有五六分。 她本来是去厕所的,洗了手出来却看见一个人从男厕里匆匆出来。从镜子里匆匆一瞥,她便确定,这个人今天她没有见过。 这栋状元楼是因为她考了全省状元,由上面拨款,县里特意修缮改名的,今天第一天开张,就是为了给她举办状元宴,绝对不可能还为别的客人设宴。这让县里面这些领导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但是这时,这个大热天还穿着劳动布外套的人出去之后并没有进宴会大厅,而是由一个隐秘的楼梯往二楼去了。 田觅不觉得这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鬼使神差地,她就跟了过去, 果然,那男人进了一个房间之后关上了门,田觅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正准备离开,陡然房间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额头。 “啊——”田觅本能地惊叫了一声。 “不许叫!进去!”男人低喝着,歪了歪头,示意她进门里去。 田觅看到他的背后,火光从窗子里映出来。她叫了一声:“着火了!” “少废话!进去!不然打死你!”男人眼神狠厉,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说真的,着火了!”田觅一边挪动脚步一边道,“你要是还在这里,可能会死的!” 随着田觅挪动脚步,男人向后面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就在这时田觅手中陡然多了一根电棍,电量开得很足,一下子击在了男人手腕上。 “啊——”他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手中的枪落在地上。 楼梯上脚步声传来,田觅来不及回头看,一脚把枪踢了出去。 枪滑到了赶来的顾慎行面前,被他捡了起来,然而这时屋子里又窜出来几个人,快速把那个男人和田觅拖了进去,顾慎行见状一个飞扑,也跟着挤进了门。 然而现在门里的局势是,除了刚才被田觅击倒的一个人,还有三个,其中两个手里拿着枪,正指着田觅的头。 那个没拿枪的像是个首脑人物,因为这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坐着。 看见他进来,田觅叫了一声:“哥哥!” 顾慎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目光直视着坐在那里的男人:“龙哥?” “老弟好眼力啊!看你的样子,是个兵吧?听说你是个军官?”龙哥的普通话明显带着南方口音。 顾慎行点点头:“好胆量!” “过奖了老弟!人在江湖啊,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你看,这不就不巧了?”龙哥老神在在的,甚至点燃了一支烟,示意顾慎行:“老弟,来一根?” 这态度,可谓是嚣张至极。 “放下武器,你还有机会。”顾慎行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喜怒。 龙哥摇摇头:“这就错了,老弟!这话应该我来说,放下武器,护送我们出去!你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要不然你跟你妹妹小小年纪可就……啧啧,太可惜了!” 顾慎行目光一寒:“你放了她,我护你们出去!” “你说的话管用吗?”龙哥陡然掏出一支手枪来,对准了顾慎行就是一枪。 田觅“啊”的一声惊叫,跟着站在她面前的顾慎行陡然消失了。 第155章 擦身而过的一枪 她没有想到,顾慎行在同一时间也开枪了,但是坐在沙发上的龙哥却没有消失,噗的一声,血花四溅——龙哥的手腕穿了个对孔。 “啊——”龙哥叫了一声,捂着手腕就站起来,然而他的右手再也举不起来枪了。 而其他几个人仿佛见了鬼一样,四处警惕地寻找着,“人呢?人呢?怎么不见了?” “没关系,绑了他妹妹也是一样的。”龙哥低声咆哮,“管他是人是鬼,先绑了他妹妹再说!” 那两个持枪的人答应了一声,就快步走到田觅身边,以枪口抵在田觅太阳穴,反剪了她的手臂。 田觅心头怦怦直跳,此刻她的害怕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同时把这三个人都送到百宝袋里去。 而且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让顾慎行出来,要不然她不但害死了自己还会害死他。 而这时,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快被大火吞噬了。 外面响起了周向东的声音:“顾少!顾少!你在不在里面?”小說中文網 就是现在! 田觅闭上眼睛,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去想,把他们装进百宝袋!装进百宝袋!! “啊——”一阵刺痛从太阳穴袭来,田觅身子晃了一晃,与此同时,那三个人从原地消失了。 “哐当”一声巨响,周向东一脚踹开了门。 “囡囡——”他一眼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田觅,“你没事吧?” “小心!”田觅的瞳孔猛然收缩,却再也没有精力去把周向东装到百宝袋里了,她的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 周向东身手敏捷地躲过了那一枪,然而那个人开了第一枪之后便不再开枪了,而是夺门而出,往楼梯那里飞奔而去。 周向东来不及思考,将田觅拉起来,发现她站都站不稳,咬了咬牙说了声:“得罪了!”一把扛起田觅就往楼下冲。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展和楚飞同时进了燃烧着的状元楼,刚好跟那个人撞了个正着。楚飞更是一拳将他打到了门口,这才造成了那人挟持王局的事情。 这时候王局虽然被那人勒住了脖子,但到底是警察出身,神色并不惊慌,并且还试图说服那个人。 “不许说话!”那人吼道,“你做我的人质,让你的司机开车送我走!” “好!好!”王局举着双手,由那人挟持着慢慢往人群外面退。 “等等!”顾慎行道,“我做你的人质!” “不!不!你别过来!”那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你会突然消失,你是个妖怪!” 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早几年被说成妖怪,非要拉出去批斗不可。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周围站着的县里的领导都觉得这个人傻了。 王局更是道:“这位同志,你别激动,我们有话好好说!我带你离开这里!有话好好说啊!” 跟着那人像疯了一样,将枪从王局头上拿开,指着人群扫了一圈,“别过来!不想他死就别过来!” 他又用枪指着田觅:“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说啊!你这个妖怪!” 楚飞疑惑地看了田觅一眼,他想起了刚才田觅进了山洞,顾慎行和那三个人就跟着出来了。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起初只以为田觅是为了攀附权贵,看上了顾慎行,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而现在有些怀疑田觅接近顾慎行另有目的了。 就在这时王局一把扯住了那人,猛然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枪响了,顾慎行一把将田觅拉进了怀里,子弹几乎是擦着田觅被风撩起来的头发丝飞过,击中了她身后的一颗垂杨柳。 叶展和楚飞二话不说,行动迅捷地上前将人给制服了。 “天哪!王局!好险啊!刚才那一枪差点儿打到我们的女状元!” 王局转头,看见田觅吓得面色煞白,瑟缩在顾慎行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顾慎行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 “哥哥……”田觅现在疲倦得不行,就好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一样,好想睡一觉。 她原本精神一直绷着,一直到顾慎行平安无事了,这才心神松懈下来,人也跟着疲倦了起来。 倒不是她靠在顾慎行怀里不肯起来,实在是腿有点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我们先回去吧!”这时缉毒大队的杨队已经带着人赶了过来,顾慎行让叶展留下来跟他交接,带着除非和周向东回去了。 他们今天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但是这会儿田觅撑不住了,到了车上靠在他怀里就睡着了。 顾慎行对周向东道:“直接回觅觅的住处吧!” “是!”周向东答应了一声,却听坐在前排的楚飞道:“顾少,还是去医院吧!你也需要休息啊!你伤还没好,还一个人擒了三个毒犯。” 这三个人确实是顾慎行擒获的,当时他先进了百宝袋,而他们后进来,还没有适应,他便先下手为强,直接一个手刀把他们敲晕了。 顾慎行沉吟了一下,没有坚持,说道:“好!” 周向东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顾少,那就去医院了啊!” “嗯!”他答了一声,手环住田觅的肩膀,靠在椅背上,也闭上了眼睛。 坐在前面的楚飞从后视镜里看见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中警铃大作,想了想还是咬牙道:“顾少!老爷子的意思是你赶快回去!” 顾慎行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 车子驶过窄小的街道,穿过阔叶梧桐树遮蔽的树荫,缓缓停在医院的停车场。 这时田觅已经睡熟了,顾慎行张开眼睛看了看她,又闭上了眼睛。 “顾少!到了!”楚飞叫了一声,然后下车打开了车门,“要不,我帮你把田觅抱上去?” 顾慎行眼睛微微一眯,寒意顿起。 “顾少!”楚飞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有些大了,将田觅惊醒了。 她张开惺忪的眼眸,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这时的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半睁的眼眸仿佛带着水光,努力扯了扯唇角向顾慎行露出一个笑容来,带着掩不住的苦涩和疲倦,让人心里莫名一酸。 而后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第156章 告别 楚飞心中一阵急跳,田觅刚才那样,清纯水灵的小姑娘,又带着点妩媚。明明心里很难受,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强颜欢笑。连他看了心里都忍不住扯了扯,好想温言软语地安慰她一番,这样儿的姑娘,顾少整天跟她朝夕相处,能忍得住吗? 他狠狠握了握拳,心头想着既然顾少这边行不通,只能从田觅身上下手了。 但凡田觅要点儿脸面,都不会再厚颜无耻地赖着顾少了。 心头有了决定他也不再纠结了,跟着顾慎行上了楼。 田觅身体底子好,休息了一下已经微微缓过来一点了,不过脸色还是苍白得难看。 “你睡一会儿吧,我到隔壁坐坐。” “哥哥,对不起,我……”田觅心里十分愧疚,她知道若不是她自作主张,顾慎行也一定可以躲开那颗子弹的。 连周向东都能够躲开射向他的子弹,顾慎行又怎么会躲不开呢? 那是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急剧收缩,完全不听她的控制。那种恐惧比当初姓张的挥着铁锹准备砸死梁老师还要可怕,她不敢赌,也不能赌。尐説φ呅蛧 顾慎行虽然不是她的亲哥哥,但是在田觅心里,顾慎行却是她现在最亲近的人,她不能让他有危险,一丝一毫的危险都不能有。 所以,那时候她当机立断,让顾慎行进了她的百宝袋。但是却因为这样,她差点儿害死了顾慎行。 是以,那时候有多急切,这时就有多后悔,有多后怕。 其实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正是因为她把顾慎行收进了百宝袋里,导致了龙哥愣神了,才没有能够躲开子弹,手腕中了一枪。 “别多想了,快睡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换新的被褥枕头!” “不用了哥哥,这不是早上才换过吗?” 顾慎行嗯了一声,突然走近她,低低地在她耳边道:“不过,里面很多好东西啊!” 田觅猝然抬头,晶亮的眼眸看着他,仿佛会发光。 两个人站得极近,呼吸可闻。她那一双宝石般闪亮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他眼眸深处,顾慎行心头陡然咚咚狂跳了起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是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让他很不适应,又有些贪恋。 他垂眸看了她片刻,过了一个暑夏,小姑娘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脸上的肤色比他初见时要白嫩一点。 他勾了勾唇角,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退开一步道:“我就在隔壁。” “嗯。”田觅低低地答了一声,然后道,“哥哥,这是……梁老师的东西,等找到他我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再送给你,好不好?” 顾慎行眼眸一亮,欣喜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汹涌而来:“好。” 那些都是好东西,他生平见也没有见过的好东西。没有一个男人不对那些新式武器着迷的,本来那是田觅的东西,他并没有想要,可是现在他主动说要给他看,心头汹涌的情绪便胀满了心间。 而后,他看着田觅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这件事,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跟你关系再亲密的人也不能,明白吗?” 身怀异宝,可是小姑娘明显不具有保护这个宝贝的能力。古往今来,怀璧其罪的故事太多了。 田觅认真地点点头:“除了你,我没有再告诉别人了。” 顾慎行刚刚平复下去的新潮瞬间又涌出暖流,他嗓音有些发哑,低低地道:“好。” ……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快要开学的日子,田觅在服装厂的事情也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 其实那原本就是那个女秘书的工作,人家做回老本行,又用心努力,自然做得十分好。田觅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跟进缝纫机改装这件事。 她走了之后,就交给唐海和孙师傅负责。 因为原本厂子里跑供销的采购经理,也就是肖厂长的大儿子,因为吃回扣的事情,被县工会隔离审查了。唐海便由工段长升职成了采购经理,这段时间,他忙得热火朝天。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田觅准备前往帝都开学了。 这一天,唐海赶在田觅下班之前将她堵在了办公室,这阵子田觅很少出现在厂子里,唐海也忙,基本见不到她。 “田觅,侬就要去上学了吧?” 田觅点点头:“明天就走了,我对帝都不熟悉,要早点过去安排一下。” 唐海似乎有些紧张,舔了一下唇角:“那……侬还会回来吗?” 田觅笑起来:“当然!我在这里还有份子呢,放了假就回来的!” “哦,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唐海又高兴起来,红着脸笑容腼腆。 这些日子,唐海对她什么心思,田觅心里清楚得很,所以能避开他的地方就尽量避开他。 如果唐海需要她帮忙,她二话不说就去了,但是感情的事,不是勉强就可以的。 唐海拿了一个牛皮纸包装的盒子出来,放到田觅面前的办工桌上:“考上大学还没送你礼物,一点小小的心意。” 田觅脸上的神情凝了凝,随即道:“你不是说拿我当妹妹一样么?兄妹之间还要什么礼物,快拿去退掉,别破费了!” 唐海这个人平常嘴巴挺利索的,可是到了田觅面前,突然就哑火了。就像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想得百转千回,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海哥哥,你快拿回去,等你赚了大钱再给我买!那时候我肯定不会拒绝的!”田觅知道,唐海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亲不在了,母亲常年吃药,上面还有个老祖母要养。 唐海脸上更红了:“田觅,侬就收下吧,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真的!” 田觅看他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心里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就收下了,等我回来请侬吃饭啊!” 毕竟上次办状元宴,厂子里去的都是几个领导,像唐海这样的是没有资格去的。 唐海见她这样说,心头松了口气,嘿嘿笑道:“好,我等侬请我吃饭啊!可不能赖账!” “那是自然!”田觅笑着冲他摆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其实就是一次次遇见,又一次次分别。 第157章 财不外露 因为晨丰服装厂还有股份,田觅的房子没有退,当初叶展可是付了半年的房租的。 不过房东老头儿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竟然一大早上门来了。 “小囡,这个房子侬不住了吧?”房东老头儿开门见山,“既然不住了,就把钥匙还给我吧!我家儿子年底要结婚呢,也好早早做准备。” “陈大叔,话不是这么说的!”叶展站出来,“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租半年的,我房钱都付了,你现在却变卦了,可不兴这样的啊!” 陈老头儿道:“哎,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能这样呢?当时我们可是说好的,你们就住两个月!再说了,你们既然下面都不住了,为什么不能把钥匙还给我?” 叶展摇摇头,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展开了拿在手里晃了晃:“这是我们当时签订的合同,现在租房时间没到,你强行让我们交还钥匙,就是单方面毁约!这样,你除了退还我们剩下的租金,还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直到我们找到下一处住房位置。并且,当时说的家具送你的,现在因为是你单方面毁约,我们不能履行这样项了。” “这……怎么可以这样?”陈老头儿惊呆了,他虽然是个中学教师,但却是教数学的,对于法律什么的,还真没有什么概念。 他急道:“当时可是说好的啊!你看,这个合同上还写着!”他带着老花镜,在那张合同上仔细找着,“喏喏,侬看!侬看!在这儿呢!乙方在退房的时候将其家具全部无偿赠送给甲方!侬看!白纸黑字写得好好的!” 叶展笑了:“不错,合同上是这么写的!关键问题,现在不是我们要退房,是你逼着我们退房!我们房子还没有到期啊,是你毁约!如果合同到期了,我们肯定会照着上面做的!” 老头儿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汗都出来了。要是没有这些家具了,还要退房租赔钱,那他还把房子收回来做什么?!、 “那,那好!我不让你们走了!你们住着吧!就住到合同到期!”陈老头儿原也是个要脸面的人,这时因为他上门来闹,又吸引了左邻右舍前来围观,说话的时候脸色涨得通红。 “那可不行!”叶展没有开口,楚飞倒是开口了,“你都开了这个口了,我们怎么能不尊敬老人呢!就按你的意思办!” 田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楚飞又道:“你放心,我们下午就可以搬走,把钥匙交还给你,这样,你想把房租退一退。” 陈老头儿急得脸更红了:“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走了吗?怎么还要退定金啊!” 楚飞哼了一声:“我们是你想赶就赶,想留就留的么?赶紧的,钱拿来!” 什、什么?! 陈老头摸了摸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他们这是强行要搬走啊! “不行!决对不行!”老陈不假思索地说,说完又想到了叶展的话,接着道,“你们这是单方面撕毁合约,要承担、承担全部责任!” 他咽了一口唾沫:“你们现在搬、搬走可以,但是东西要留下来,我也不会退钱给你们!” 呵呵!这老头儿不愧是个老师,倒是会活学活用。 “老陈,侬这是干什么呢?”隔了一个楼梯间的李婶走进来,“这是要赶小囡走啊?” “谁要赶她走?没有的事!是他们强行要搬走,这不,原本答应的家具全送给我的,竟然想赖账不给!还要讹我的钱!”老陈这些话张口就来,丝毫没有感觉到羞耻。 李婶:“……” 她疑惑地看向田觅。田觅道:“我为什么要讹你的钱?你知道我这次拿了多少钱奖学金吗?三百块!”仦說Ф忟網 这一次县教育局给的奖学金绝对是个大数目了,据说这是省里和市里给的奖励,因为田觅不但拿了全省的状元,还是全国的第二名。整个华夏,一百八十七万人参加高考,仅有帝都一个考了好几年的考生成绩比她好。 这样的成绩,可谓是独占鳌头了。 陈老头儿梗着脖子:“三百块怎么了?那也不妨碍你……什么?!三百块?!!” 这个年代,三块钱都能买到一大块上好的肥猪肉了,更不要说三百块了! “嘶——”周围响起了一圈儿吸气声。 “觅觅!”顾慎行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转身向外面走去。 田觅应了一声也跟着往外面走去,围在门口的人顿时分开一条路,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灼热,仿佛她是一棵移动的摇钱树。 “哥哥,你要跟我说什么?”上了车,田觅问。 顾慎行抬手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财不外露,不知道吗?” “不是有你在吗?”田觅嘟着嘴,抬手揉额头,“又打我,迟早让你打笨!你知道吗?把我这颗聪明的脑袋打笨了,那可是国家的损失!你说,你这、这简直就是在损害公物!” 她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顾慎行终于绷不住了,唇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你这叫狗仗人势!” “呸!”啐了一口,田觅又想起了现在最头疼的事情:“哥哥,我去上大学了,毛毛怎么办?” 毛毛就是田觅的那只小狗,因为身上的毛长,像个小狮子狗,就取了个名字叫毛毛。 “我找谁帮我照顾比较好呢?要不,我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吧,不要大,只要够给毛毛住,然后我每天去看看它,给它送饭好了。”让她把小狗送人,她是绝对不舍得的,这可是太婆留给她的。 听她絮絮叨叨为难地念叨,顾慎行目光柔和下来:“交给我吧!” “啊?”田觅一愣,随即高兴起来,“哥哥要帮我养毛毛?” “好吗?” “好!”田觅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又皱眉道,“不过,你不会偷偷把它杀了,做狗肉火锅吧?” 顾慎行:“……” “你希望我把它做成狗肉火锅?”他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却掩不住揶揄的笑意。 田觅笑起来:“我猜你不会!” “嗯?” 田觅笑着脱口道:“你吃了毛毛,不怕我吃了你?” 顾慎行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凑近了几分,声音低沉惑人:“你要怎么吃我?” 第158章 总有刁民觊觎她的东西 田觅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垂下眼帘不敢看他,睫毛微微颤抖。 一时间,车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顾慎行说了这句话原本有几分后悔,小姑娘原本跟他就有些生疏了,要不然因为状元宴那天的事情,她大约跟他再也亲近不起来了。 可是看见田觅羞红的脸颊,他的心又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着,轻轻的,暖暖的,让人迷醉…… 砰砰砰—— 车窗就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了,顾慎行摇下玻璃,见外面露出楚飞的脸。 “顾少,都处理好了,随时可以走了。” “嗯!”顾慎行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楚飞就上了旁边的一辆车,跟着周向东开着车先出发了,而叶展坐到了他们这辆车的驾驶位上。 田觅扶着前面的座椅,探头问:“叶展哥哥,你们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叶展点点头:“我们就是吓唬吓唬他,其实没打算要搬,你过年还要回来的吧?” “是啊!多谢叶展哥哥!”不过房屋空置半年,只为了等她回来住几天,想想还真是有些奢侈。 他们的车子开出不远就被叶展刹停了,田觅探头去看,就见韩金凤跟张来娣一起拦在车子前面。 叶展将车子停下来,张来娣整个人都趴在了车头上,而韩金凤过来将车窗敲得砰砰作响。 叶展将车窗降下来,喝问:“干什么?” 韩金凤扒在车窗上探头往里面看:“福笙哥,福笙哥!囡囡就要去帝都上大学了,你们那个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我们住吧?你看,我姆妈来了,我们两个人住着挤!” 顾慎行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田觅道:“你们是要转租我们的房子?不好意思,我们房子里还有我的东西呢,不转租,你们自己再去找找吧!” “我们不转租啊!” 田觅拦着她下面要说出口的话:“既然不转租,你拦着我们做什么?让开,我们要走了!赶火车呢!” 韩金凤急切道:“囡囡,侬的房子老闲着也不好,不如就让我们替你看房子,这样我们既有地方住了,你的房子也不用空那么长时间,侬讲是不?” 刚才人家陈老头儿想要房子,至少房子是人家的;韩金凤跟张来娣想要房子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现在这母女两个根本不讲道理,张来娣趴在车头上歇斯底里地喊:“田福笙,我们好歹邻居一场,你家姆妈和妹妹还住了我们十多年的房子,我们不过是想帮你们看看闲置的房子,你们就这么忘恩负义吗?” 说得好像田觅和姆妈住他韩家的房子没有给钱一样!两间小猪圈租给她们要十几块钱一个月,平常还来各种打秋风。 而韩金凤更是死死扒着车窗,恨不得爬进来。 田觅看着她们,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为什么她都要走了,还是摆脱不了她们? 顾慎行拍了拍她的胳膊,吩咐叶展:“开车!” “哥哥?”田觅吓了一跳,这样直接开车是会出人命的。 叶展将汽车重新发动起来,韩金凤吊着车窗要往里面爬:“福笙哥,福笙哥,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啊!好歹我们家照顾了田觅那么多年!” 趴在车头上的张来娣吓得尖叫出声:“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们是要杀人吗?” 田觅紧张地看着握着方向盘的叶展,几见周向东和楚飞大步走来,一人一个拎着张来娣母女就丢到了路边。 “天啊!天杀的啊!解放军打人啦!当兵的仗势欺人啦!”张来娣在路旁抱着楚飞的腿,死劲儿撒泼打滚。 砰—— 一声枪响响彻云霄,楚飞将枪口对准了张来娣的头:“再不松手,下一枪就打爆你的头!” 张来娣没有想到这个当兵的真的会开枪,吓得一哆嗦,裤裆就湿了。黄黄尿液将身下一大片水泥路都浇湿了。 楚飞嫌弃的收回了脚,抬步就走。 韩金凤也不敢再去缠着周向东了,快速爬了几步,过去抱着张来娣,母女俩又羞又怕,失声痛哭。 很快,他们周围便围满了人,指指点点,都在议论她们想占便宜白住田觅房子的事,自然也有人说田觅无情无义,对着人家羸弱母女手下毫不留情。 于是又把田觅和韩金凤这阵子的恩怨都翻出来讲一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汤荣耳朵里。 这阵子汤荣也算是了解了田觅的为人,同时也知道了韩家母女的品行,要不是十里八乡的老人都说韩金凤是个能生儿子的,他早就不要她了。 这天晚上,请了韩氏母女去国营饭店吃饭,劝着她们喝了很多酒。 回去之后,张来娣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韩金凤也醉了,抱着汤荣喊福笙哥。 汤荣顿时觉得自己头上一片绿光,这等奇耻大辱使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韩金凤连拉带抱弄上了床,直接就睡了。 等到韩金凤一觉醒来寻死觅活、张来娣撒泼打滚已经没有用了。 汤荣只说了一句话:“韩金凤是我的未婚妻子,你们要是想把这件事嚷嚷出去,让我退婚,就去告我!” “侬个杀千刀的啊!”张来娣大哭着瘫坐在地上,她当然不敢这么做,这么做了往后韩金凤还要不要做人了? 都跟人睡过了,又被人踹了,往后她还怎么嫁人? 汤荣打了一棒子,又给颗甜枣。 “好了好了,侬放心,我一定会给金凤一个盛大的婚礼的!往后只要不亏待了我三个女儿,我汤家的东西都是她的!” 这话说得张来娣又安下心来,汤荣又给她在晨丰服装厂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活儿。张来娣就更加威风了,回乡下都挺直了腰背,趾高气昂的,说起来都是她在全县最大的服装厂里工作,铁饭碗! 因为他们住的地方狭窄,张来娣和女儿韩金凤都搬进了汤荣家里。 韩金凤算是正式跟汤荣同居了,不过汤荣口中的盛大婚礼,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等张来娣终于受不了发飙了,汤荣才说,不如等怀上了再结婚,正好双喜临门。 而后,韩金凤真的怀上了,害口得厉害。汤荣又说,金凤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不适合结婚那么操劳,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结婚。 韩金凤心头暗暗叫苦,这汤荣精明得很,明明是想看她是不是生的儿子再决定是不是跟她结婚。可是她现在已经不能离开汤荣了,因为周围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是汤荣的老婆。 她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第159章 楚飞的警告 田觅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半年后的寒假了。而这个时候,她正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一开始还新奇地去看路上的景色,可是在千篇一律的低矮村庄、道旁田地之后便索然无味了。、 这个时候的华夏农村,状况都差不多。屋舎低矮破旧、土地贫瘠,大热天的还有很多人在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 一路上,田觅几乎没有看到有车辆跟他们交汇,偶尔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大多数推着排子车、独轮车,也有驴车、牛车…… 他们抵达金陵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瑰丽的晚霞将半边天都映红了,而另外半边天湛蓝透亮,就像她胸前戴着的蓝宝石。 “真好看!”田觅半仰着头,忍不住赞叹。 “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然而这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出去成,晚饭还没有吃好,顾慎行便被人叫走了,田觅只能回了房间。 勤务兵给她送来了牛奶,田觅道了谢再次关上门。 过了片刻,门又被敲响了,田觅以为又是勤务兵回来了,一把拉开门:“还有事……” 田觅的话卡在了喉咙口,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英俊的眉眼带着冷冽和硬汉的铁血。 “你……有什么事儿么?” 因为楚飞不待见她,田觅便也不管他叫哥哥。 “我可以进来吗?”楚飞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 田觅愣了一下,她不知道楚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又为了什么事来找她,不过她还是侧开了身子,让楚飞进了屋。 楚飞是顾慎行的人,品行应该不坏,就是单纯的讨厌她而已。 眼缘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只看一眼,就会生出喜欢,所谓的一见钟情;而有些人,第一印象便是厌恶。 大概是前世的仇怨吧。田觅扯了扯嘴角,笑起来。 “你好像很开心?”楚飞在单人沙发上坐了。 田觅原本因为顾慎行的关系,怕跟他产生矛盾,经常躲着他。而楚飞对着她的时候也经常黑着脸,没个笑容,严肃得让人有些害怕。 不过现在听见他问,田觅没有收敛笑意,反而问道:“开心也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楚飞并没有因为她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而刮目相看,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猜你是因为攀上了顾少,心情才这么好吧?” 田觅对他没抱多大期望,听见他这样说也不生气,继续笑眯眯的道:“是啊!像顾少这样的人,长得英俊、地位又高,心又好……还很关心我,我能不高兴吗?” “呵!果然!”楚飞讽刺地笑了一下,“真不知道顾少听到这些话会怎么想!” 田觅道:“我猜他一定很高兴,有人这么夸他!” 楚飞:“……” 他觉得没有必要给一个没脸没皮的人好脸色看了,于是敛了笑容,冷下脸来:“田觅同志,田福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战士,为组织和人民做出了巨大贡献,更是在越战战场上救了顾少的命!”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他的失踪并不是任何人造成的!甚至他救顾少都是他作为一个军人,作为顾少的勤务兵该尽的义务!而这么多年顾少也对你们母女作出了补偿!你不能一直站在田福笙的功劳簿上,一面享受着他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成就,一面去恬不知耻地攀附顾少!” 恬不知耻? 田觅从小到大受惯了各种冷遇、白眼甚至侮辱谩骂,但是却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义正辞严地说恬不知耻! 她田觅还是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况且,并不是她主动去找的顾慎行,是顾慎行来找的她,也是顾慎行没有告诉她实情,让她误以为他就是哥哥! 然而现在,整个事情都成了她设计的,她攀附权贵!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不要脸地勾搭了顾慎行! 田觅心头的火噌噌地往上冒,很想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男人给一巴掌扇出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你不是说我勾搭顾少吗?我就偏要勾搭给你看! 然而她原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更不愿意给自己的哥哥丢脸! 田觅想,如果此刻是哥哥站在她面前,一定也不希望她跟顾慎行扯上什么关系。 沉默了大约有两分钟之久,她点点头:“你说得对,以前是我误会了,现在知道了真相,原本就要自觉地躲远点!” 楚飞原本以为田觅会跟他大吵大闹一场,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认同了他的说法,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闷闷地说了句:“你知道就好!” 田觅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楚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放在小圆几上:“这是今晚八点半的火车票,现在走刚好能够赶上!” 呵!准备得这样周到,真是难为他了! 田觅拿起桌上的火车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在脚边绕来绕去的小狗毛毛抱起来,摸了摸它的头:“帮我善待毛毛。” “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楚飞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来。 “等一下,我给顾少留个纸条!” 楚飞眉头一跳:“你要做什么?” “让他不要来找我,这不是你希望的吗?”田觅抬眼看他,一边从容地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 “顾少,我走了,其实嘴上说着不在意,我心里还是怨你的,希望在有我哥哥的消息之前你都不要来打扰我!保重!田觅上。” 写完了直接放在小圆几上,然后又抱起毛毛来亲了亲,对楚飞道:“现在可以走了。” 楚飞指了指地上的皮箱:“东西可以带走!” 田觅摇摇头:“不用了,这都是他买的东西,况且这个时候带着箱子出去不好。” 楚飞:“……” “走吧!”他率先走出了屋子,田觅也跟着出去了。 半道上遇到了周向东,跟她打招呼:“囡囡,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儿呢?” 田觅笑道:“哥哥让楚飞哥哥带我出去逛逛!” “哦,那你好好玩啊!”周向东有些纳闷,飞哥什么时候跟囡囡这么好了? …… …… 第160章 不辞而别 看着少女孤单瘦小的身影上了火车楚飞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他想起了叶展的话:“……父亲早年死了,母亲也死了,哥哥又不知所踪,她就剩下一个人了。要不是顾少恰好在那个时候赶过去,小姑娘能让那些人给逼死。” 他原本以为,田觅是因为贪图顾慎行的钱,但是那次她拿到了设计稿的酬劳,一下子给了顾慎行六百块。 而后,他又以为是经常有人针对田觅,她缺乏安全感,而顾慎行是个军人,阳刚、俊逸,充满正义感,最要紧的是他有能力护她周全。 然而,现在她就这样空着两只手走了,什么也没带,就这样上了火车。楚飞的心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拽了一把。 但是他不能放弃,必须要让她走。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若是每个人都要让顾少怜惜一下,顾少自己还要不要过了? 田觅很快在车厢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得不说,展飞人还不错,给她订的是软卧的票,她不用在硬座上坐两夜一天了。 现在走,等到了帝都的时候刚好是早上,可以安心地去学校报到,不用再去找住的地方了。 田觅走到窗口,冲站在月台上的楚飞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楚飞依然面无表情,然而当他看清田觅的口型时,突然愣住了。这瞬间,他竟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因为,她说的是“后会无期”。 …… 顾慎行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没有去找田觅,到了第二天早上,周向东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听到田觅的回答,只能来报顾慎行。 “觅觅!”敲了敲门,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他的头皮忽然有些发麻。 他知道这丫头有个百宝袋,上次用百宝袋让他躲过了龙哥的一枪,却险些要了他的命。万一要是她再做什么试验,把自己关到百宝袋里出不来怎么办? 顾慎行等不及人拿钥匙来,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入目的是整齐的房间,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没有动过。 “觅觅!觅觅……你在哪儿?” 小狗毛毛欢快地跑过来,围在顾慎行脚边绕来绕去。 顾慎行一把将毛毛抱起来,看着它湿漉漉圆滚滚的眼睛问:“毛毛,姐姐呢?姐姐到哪里去了?” 毛毛还太小了,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Www.XSZWω8.ΝΕt 田觅也有这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为什么她养的狗都跟她这么像? 缓缓放下毛毛,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小圆几上,上面放着一只喝完了牛奶的空杯子,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 他疾步走过去,拿起了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就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狠狠砸在了地上。 跟在他身后的周向东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顿时吓懵了。 顾慎行低沉的声音想蕴含着雷霆:“去叫楚飞来!” 周向东心头一跳:“顾、顾少……有有有、有件事不知道、不知道当不当讲……” 顾慎行冷冽的目光扫过来,周向东吓得一激灵,不等顾慎行问,脱口就道:“昨天晚上,我看到飞哥跟囡囡出去了,我还问了他们去哪儿,囡囡说,说……说你安排了飞哥带她出去逛逛!” “就知道是他!”顾慎行砰的一声一拳砸在小圆几上,一公分厚的玻璃桌面在他的一拳之下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顾慎行拳头上都是血。 “哎呀,顾少!”周向东叫了一声,快速往外面跑去,吩咐站在外面的哨兵,“快!去叫徐哥过来!” 徐俊是猎鹰特战队的医疗队长,他来得很快,一句话也没有问,直接给顾慎行处理伤口,夹出伤口里的碎玻璃、消毒、上药、包扎…… 徐军医包扎伤口的时候,楚飞就已经到了。 “顾少,您找我?”楚飞军姿笔挺的站在他面前。 “说吧!”顾慎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看到徐军医在给他处理伤口,来就知道,他一定是处于盛怒的边缘。 而且,现在是在田觅住的客房里,让他说什么楚飞很清楚。他并没有隐瞒,很快就将事情说了。 “我让她离开,她答应了。” 顾慎行的目光落在那只没有带走的皮箱上:“你连行礼都没有让她带走?” “她说带着行礼容易让人生疑。” “呵!”顾慎行气笑了,声音很低,“如果是你的妹妹,你也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的上火车?” 楚飞沉默了,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妹妹。 “可她并不是顾少您的妹妹!” “可她是田福笙的妹妹!田福笙救过我的命!”顾慎行又重重的拍在了沙发扶手上,刚包好的伤口再次迸裂开来,鲜血染红了纱布。 徐俊没有任何怨言地给他解开,重新包扎。 “就因为她没有亲人替她撑腰,你就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楚飞,我还没死呢!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这话说得重了,不过楚飞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件事他认为是对的,而且已经做了,那么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顾少,你跟她不合适!她扒着你不放就是想攀附权贵!她昨天自己说的!” “你!”顾慎行气得脖子里的青筋突突直跳。 叶展就在这时候进来了,他也听见了楚飞的话:“飞子,你这话说得就诛心了啊!田觅知道了她跟顾少不是亲兄妹,曾经一度想要跟他撇清关系,她太敏感了……” 话没说完便被楚飞截断:“你们都被她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她那是欲擒故纵!” 他对田觅生不出好感来,所以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别有用心,心机深沉。 “出去!”顾慎行嗓音发哑,像堵了一团棉花。顿了顿,他又叫叶展,“收拾一下,我们的行程不变!” 行程不变,就是按照原计划坐今天的火车去帝都。 楚飞闻言心头一跳,脚步生生顿住,转头道:“顾少!田觅不希望你去,你为什么非要去?” 顾慎行冷哼:“是你不希望我去吧?” 第161章 萍水相逢 叶展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一张写着电文的纸递给顾慎行,低声道:“顾少,沈阳军区急电,昨天晚上,顾师长在前往机场的途中遇袭……” 顾慎行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纸上,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 “顾少……”叶展的声音里带着征询,又有一丝恳求。 楚飞上前一步,想要说话,被叶展的眼神制止了。 “顾少,你要是实在惦记囡囡,等从沈阳回来,咱们转道去帝都。” 隔了一会儿,顾慎行点了点头,沉声吩咐:“准备直升机,飞沈阳!” 屋子里的几个人霎时都松了口气,互相递了个眼色,神色轻松地出去忙碌了,只有顾慎行还坐在那里。 停了停他叫:“楚飞,你负责驾驶!” “是!”楚飞立正敬礼,心里真正地松了口气,他真有些怕顾少会因为田觅的事就放逐他,好在顾慎行向来公私分明,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以前顾慎行没有私事,他所有的事都是公事。 顾慎行又道:“徐俊,你准备一下,也去!” “是!首长!” ……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一缕阳光落在那一地玻璃渣上。看着灰尘静静地在光束里舞蹈,顾慎行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发疼。 …… 田觅没想到在火车上吃个饭还能遇到熟人,她本来不想去餐车吃饭的,但是她没有带行李就已经够显眼的了,再拿出来什么东西吃,大概车厢里面的人都会觉得她是妖怪了吧? 这一夜田觅没有睡好,一边想着顾慎行发现她走了会怎么样,一边也对周围陌生的环境十分警醒,她一个女孩子出门,看起来十分软弱可欺,就连她对面上铺的一个带孩子妇女也想来占她的便宜。 “哎,大妹子,你一个人,我带着孩子呢,住上铺不方便,我们换换吧!”那妇女一脸笑。 田觅虽然没有出过门,但是她读的书多。后世的小说里各种勾心斗角、各种套路反套路她基本上都看过。 而且为了去帝都,她在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特意咨询过火车票,其中站票最便宜,但是有点儿条件的都不会选择站几十个小时,大多数人会选择硬座。 能够买得起软卧的,一般条件都很好了,既然软卧都买了,又有孩子,为什么不能多花一点钱买下铺呢? 田觅摇摇头,假装听不懂她的话。 那妇女锲而不舍,换成蹩脚的普通话又说了一遍。田觅这次没法装了,直接说:“大姐,不是我不跟你换啊,那上面太高了,我不敢爬!” 妇女:“……” 这要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可是她不是想得到那个位置吗? 这时候就看了一眼对面下铺的小哥:“要不然,你让那个小伙子跟你换换,让他住上面,你住下面?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人家小伙子肯定肯的!” 田觅对面的铺位上斜靠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梳着小分头,皮肤很白,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打扮。这时听见那妇女的话,冲田觅咧嘴一笑:“小妹妹,我睡你上面?” 田觅:“……” 她脸腾地一下红了,不过这话乍一听上去没什么毛病,就是膈应得慌。她一个女孩子,说破了反而吃亏。 “既然你们俩都愿意换,那你们俩换一下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扯上我呢?” 妇女:“……” 青年:“……” 这时田觅上铺的一个女人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下面的这一幕,冲那个青年道:“小伙子,你就发扬一下咱华夏的革命传统,照顾一下带孩子的妇女呗!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怕爬高下低的,是不是?” “得,我跟你换!”青年有些脸红了,麻利地跟那个带孩子的妇女换位床位。 田觅仰起头,冲上面笑了笑:“姐姐,谢谢你啊!” “嗨,我的年纪都可以做你阿姨了!”那女人短发,一张脸白皙明朗,脸上的笑容仿佛染了阳光,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 田觅笑了笑:“一点儿都不像,我猜你最多二十几岁。”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年轻漂亮的,即使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也一样。 那女人笑了笑:“你一个人出远门啊?” 田觅点头:“我去帝都上学。” “考上了帝都的大学,不错啊!”女人夸赞了几句,两人也没有深聊,就随便说了些吃食啊、天气啊、帝都的风土人情什么的。 很快,到了早上,田觅跟那个女人约了一起去餐车吃饭。她得知那女人姓杨,她就叫她杨姐姐。 而她管田觅叫小甜甜。 在路上能遇到这么热情、知性的美女,田觅心里也很开心,楚飞带走她的阴霾慢慢消散了不少。 早上的餐车人不是很多,因为这年头大家出门一般都带着干粮,舍不得在火车上买东西吃,毕竟,火车上的东西很贵啊。 而且,每到一个站,下面就有人提着篮子叫卖烙饼、茶叶蛋,甚至还有烤鸡、馒头……东西比火车上卖的便宜,也都是热乎的。 不过田觅没有想到的是,她跟杨姐姐两人到了餐车里,就立刻有人迎上来跟她打招呼。 本来两个人都漂亮,一个知性大方,剪着爽利的短发;一个娇俏可爱,一头长发从头顶编了一条长辫子垂在左胸前,打扮不似现下梳着两条辫子姑娘的土气,反而让人觉得有种空灵的美。 她们一路从软卧走过来,收获了不少赞美的、嫉妒的、爱慕的……目光,但是却还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搭讪。尛說Φ紋網 这时见两个高个子男生上前来打招呼,杨姐姐就似笑非笑地看着田觅。 田觅也认出了他们:“江文枫、江明宇,是你们呀?你们这是也要去帝都上学?” 江文枫脸上一红道:“田觅,那次的事情还没有跟你们说谢谢!要不是你和你哥哥,我们都没机会参加高考了。” 田觅摇摇头:“那是小事!” 江明宇道:“田觅同学,你考了全省状元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还没有恭喜你呢!” 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杨姐姐就露出赞赏的笑容来。 全省第一啊,啧啧,好苗子! 第162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田觅向杨姐姐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同乡,这位是江文枫,这位是江明宇。” 之后,很自然地,几个人便同桌吃饭了。 席间,田觅了解到他们俩也考上了帝都的大学,不过不是Q大、B大之类的名校,只是一个普通大学,不过那也很了不起了。 不过那位杨姐姐显然对这两个男生不感兴趣,她感兴趣地还是田觅。 “小甜甜,你真的考了全省第一啊?” 田觅点点头:“我记忆力好,卷子又简单,占了点便宜。” 两人说着话,再回到软卧车厢里,就看见那个带着孩子的妇女正在田觅的铺位上跟孩子换尿布。 孩子哭个不停,那妇女皱着眉头咒骂,不知道是在骂自家男人还是在骂孩子,总之骂得分外粗俗难听。 然后就随手将包着孩子排泄物的尿布放在了田觅的床上,而孩子屁股上还没有擦干净的粪便也尽数糊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田觅站在车厢门口,气得脸色通红。 那边调到上铺的青年看见她们进来,脸上挂着一副未卜先知的笑意:“小妹子,早就说让你调到我那张床啊!” 他这说话的调调太幸灾乐祸,杨姐姐不乐意,柳眉一竖,哼了一声道:“小伙子,革命精神不是这么发挥的,你不是应该上前阻止么?” 青年摊摊手:“又不是我的床铺,要是这妹子早跟我换了,我也能维护她一下啊!” “哎——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你这样随便乱用别人的床位,让人家小姑娘这么长的路怎么办?”杨姐姐怒不可遏,上前理论,“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床铺呢?” 那妇女眼角都没瞄他一下:“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没看见我的铺位上放着东西吗?” 确实,那妇女的铺位上放着老大一个包裹,散乱在那里,里面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衣服,吃食,孩子的尿布、草纸……乱七八糟的,毫不避讳地敞开着。 田觅走上前去,拉着杨姐姐:“杨姐姐,咱们去找列车员来解决。不行还有乘警呢!” 那妇女的眼神慌乱了一下,不过还是强横地道:“不就是脏了点吗?有什么不能睡的?又不是城里人,还穷讲究!” 田觅一笑:“那大姐,我们换换?” “嘿,你这小姑娘!说什么呢?孩子的屎又不脏!” 田觅脸上虽然挂着笑意,目光却森寒:“孩子的屎不脏你怎么不吃啊?” “你!” “小甜甜,我们去找乘警!”杨姐姐拉了她一把,“跟这种没素质的人吵什么!” 两个人出去了,妇女兀自在下面骂骂咧咧,上铺那个青年哼了一声:“你就消停点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先前换床铺的恩情,这妇女闻言竟然真的消停了,收拾好了孩子,却并没有抱走,转身去收拾她自己铺位上那一堆东西。 孩子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这时候依旧在哇哇哭着,声音大得隔了好几节车厢还能听见。 乘警来得很快,是个女乘警,看见孩子在田觅的铺位上哭,她上前指着孩子道:“谁的孩子,抱走!不然扔出去!” 妇女吓得脸都白了,这时候却不敢跟乘警横了,只拿眼睛使劲儿剜田觅,一边去抱孩子。 谁知孩子哭着哭着,顿时又撒了一泡尿。 雪白的床单上本来就弄了一块一块地黄斑,这时又满是尿,彻底没法睡了。 女乘警皱了皱眉头:“这样,隔壁还有两个铺位,我给你俩换过去。” 田觅冲她笑了笑:“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一个人出门在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没事!”女乘警对他们态度还比较好,转头又对那妇女凶巴巴地道,“你还想不想坐车了?不想坐车就下去!得,下一站让你下去!免得你再祸害别人!” “这……同志,别啊!”妇女神色有些慌了,“我错了,我给那位姑娘道歉!我就是、就是……” “你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对我们列车的影响很不好!有你这样的害群之马在,别人以后还敢不敢坐车了?”女乘警脸色很冷。 妇女厚着脸皮笑:“同志,您误会了,我跟那个姑娘有点矛盾,对其他人不会这样的。” 真能扯啊!田觅眉头一跳:“警察同志,我根本几不认识她!昨天晚上我上车之后她就像跟我调换铺位,我因为怕高没有答应她调换,她就怀恨在心!” 女乘警道:“你住在隔壁车厢去吧,这里我们会处理的!” “谢谢!谢谢!”田觅道了谢,跟杨姐姐一起搬到了隔壁的车厢,并不知道后面乘警对那个妇女是怎么处置的,只知道在下一站乘客下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 杨姐姐总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之后一路上再没有什么波折了,两人相谈甚欢。 车子到达帝都东站的时候,比原计划要晚了两个多小时。 从火车站的出站口出来,田觅明显感觉这里的气温要比江南低了不少,外面的人都已经穿上长袖了。 杨姐姐问她要不要陪她坐公共汽车,田觅摇摇头,就看见了Q迎接新生的牌子。 她笑着跟杨姐姐道别了,往Q大迎接新生那个点走去。 一张简陋的小课桌,几把椅子,然后旁边竖着个牌子。田觅一眼看过去,有好些个大学都在这边有迎接新生的点,大家的行头也都差不多。 她冲坐在那里的一个长头发女生道:“你好,我是Q大一年级的新生,我是来报道的!” 那女生抬头冲她一笑,递给她一张表格:“哦,把这张表格填了。” 田觅拿起桌上的笔,弯腰填表格,便有一个男生凑过来看:“小师妹,字不错啊!那个系的啊?” 田觅道:“我是中文系的。”然后她飞快地填完了表格,抬起头来,将表格递给那个女生:“是这样填吗?” “对!”她又看了看站在田觅旁边的那个男生,“蔡建平,就你送这位师妹回学校吧!” 那男生大喜过望,冲那女生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双方都能看懂但是田觅看不懂的手势。 田觅心头却有些疑惑,生怕这几个人不是Q大,她心头突然突突跳,如果这几个人不是Q大的,而是骗子要怎么办? 第163章 初来乍到 不过田觅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接待的人还真的是Q大的。 他们上车的时候,Q大用来接新生的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而刚才在火车上跟他们一个车厢、让铺位给那个带孩子妇女的猥琐男赫然在列。 猥琐男,杨姐姐是这么称呼他的。田觅觉得很有道理。 她吃了一惊,难道说这个猥琐男竟然也是Q大的新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嗨,小妹子,原来你也是Q大的啊!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田觅本来想装着不认识他,想不到他倒是拦着田觅率先打招呼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田觅没打算对他恶言相向,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对他。说起来,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最多就是他不仗义,对着她占了口头上的便宜。 田觅没准备应他的话,点了一下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了,直接往后面的空位置去了。 反而走在她前面的蔡建平回过头来,对那个猥琐男道:“杨助教,你跟田师妹认识啊?”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示跟田觅的亲近,刚才一直管她叫小师妹的蔡建平这会儿带着她的姓一起叫了。 猥琐男笑了:“我们在火车上是在一个车厢的,我在她的对铺。” 听他这么说,一车的新生都转头好奇地看着田觅。有探究的、有羡慕的……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得田觅如芒刺在背。 猥琐男对田觅笑了笑:“田觅同学,我叫杨伟,伟大的伟,是物理系的助教,不知道你考的是那个系啊?” 杨伟…… 这名字…… 田觅的神情愉悦了,虽然她不想想歪,但是奈何她看了太多书了,而且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书,后世的那些人太会玩了,闲着没事就编各种段子。 况且,阳|痿这个词并不是在后世才出现的。 田觅只能说,这猥琐男的爸妈真会取名字啊!名字都取得这么猥琐。 她替他尴尬了一会儿,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蔡建平已经替她说了:“田师妹是中文系的。”小說中文網 “哎呀,难怪长得这么漂亮……”猥琐男一边夸着田觅,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蔡建平搭话。一直到进了学校,田觅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下了车,蔡建平才想起来要帮田觅拿行李,看见田觅空着两只手,神色一边:“小师妹,你是不是把行李丢了啊?这可糟糕了!”见田觅没有什么反应,他又着急地自说自话,“小师妹,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去报警吧!咱帝都的警察还是……” “谢谢师兄了,我没有带行李!”田觅笑了笑。 “那还是报警吧!真的……”蔡建平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田觅,“你、你说什么?你没有带行李?!” 蔡建平完全不敢相信,一个人千里迢迢从外地到帝都来上大学会不带行李,这得家里有多穷啊!穷得一件行李都没有! “你……那你怎么办?”蔡建平这时候心思没有刚才那么活络了,田觅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一不是帝都人,二穷得叮当响,连件行李都没有。 “没事,师兄不用担心!生活用品学校不是都发吗?其余的我去买一些就是了。” “你……” 田觅已经冲他摆摆手:“谢谢师兄,师兄再见!” 走了几步,蔡建平又跟上来:“小师妹,你知道怎么走吗?还有你对这片儿不熟悉,要出门买东西还是我带着你去吧。” 田觅点点头,没有拒绝:“好!谢谢师兄!”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向导。 这个蔡建平虽然有些不怀好意,但是他确实是Q大的人,而且为人热心,最关键的是,田觅初来乍到,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那好,我先带你去你们学院报名吧!” “谢谢师兄!”田觅仰头看着阳光下Q大高高的门楼,上面提着Q大的名字的全称,门楼左右两边各蹲着一个石狮子,高大威武。 Q大很大,田觅想到要在这个神圣的殿堂学满四年,心中就无比激动。 蔡建平确实是个好人,告诉她这是西门,如果从正门进,就会看见“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然后陪着她报完名,还热心地把她送到了宿舍,到宿管员处领完了东西。 田觅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请蔡建平吃个饭,但是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食堂还没开始卖呢。蔡建平这个人也比较好相处,熟悉起来,田觅知道他是电机系的,今年大二,他还是学生会的成员。 蔡建平不但介绍了他自己,还给田觅介绍了坐在那里负责登记的美女学生,说她很厉害,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叫高铃兰,现在是物理系大三的学生,是著名物理学家杨锦舒教授指定要带的学生。 虽然田觅并没有听过这个物理学家的名字,但是加上著名两个人总让人觉得牛气哄哄的。 他说的东西田觅大多数听不懂,但是田觅是个很好的听众,不时的配合一下,提出一些疑惑,或者惊叹,足够引着蔡建平讲下去。 七七八八下来,田觅已经了解了Q大的大概位置,也知道了B大就跟Q大比邻而居,相隔不远。 田觅领了东西就去了宿舍,她的宿舍在二楼,213。 Q大的本科生宿舍有十个人的也有六个人的,田觅分到的是六个人的小宿舍。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姑娘到了。 田觅的床在下铺,她没有带行李,只把学校发的席子被褥什么的铺上,然后就拿着笤帚,主动把地上一地的瓜皮果壳打扫了。 倒不是为了在同学们当中留个好印象,只是地上实在太脏了,水磨石的地面本来就滑,又丢了果皮,摔一下可不是玩的。 她打扫完了走过来,就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这时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屋子里这时候有两个姑娘,一个是田觅斜对铺的,一个是她上铺的。 这时候上铺那个短发姑娘探头下来:“哎,你怎么给扫了?” 刚才她背对着田觅,田觅没看清楚,这时候两人隔了不到一米,她就觉得这姑娘眉目如画,眼角还带着一点勾人的妩媚。 “不扫了没法下脚啊,摔了怎么办?” 那姑娘啧了一声:“我跟如月都合计好了,谁扔的谁扫,凭什么帮她扫!”她说着,眼风扫了田觅隔壁床靠门的铺位。 第164章 睡在我上铺的姑娘 她们宿舍小,放了三张铁架子上下床。 田觅这边两张床,对面一张,床头放着衣柜,按顺序排列好了。 在中间的过道上放着几张书桌,方便她们学习。尛說Φ紋網 这时,田觅上铺的姑娘说话了,住在田觅对面的那个梳了两条辫子的娇小姑娘就点点头。 那姑娘似乎有些腼腆,红着脸道:“你旁边那张床的严秋雨,太不讲卫生了……” 田觅上铺的姑娘就哼了一声:“据说还是帝都本地人呢!她这是看不起我们外地人,想把我们当奴婢使呢!” “也没有吧,就是……就是……她不爱卫生……”对面那姑娘似乎觉得跟田觅第一次见面,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哎,那啥,你以后可别做冤大头啊!要是你打扫惯了,她可真把你当丫鬟了,你信不信?” 看着初次见面就这么掏心掏肺的耿直姑娘,田觅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又想,怎么但凡名字叫雨的都这么遭人厌?吴雨是这样,这个严秋雨又是这样。 还没见面,第一印象先坏了。 上铺的姑娘见她答应了,立刻笑起来,从床上利索地跳下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很哥们儿义气地问:“妹子,往后她要是敢欺负你,跟我说!我来收拾她!” “谢谢!”田觅甜甜一笑。 那姑娘性格爽利,直接道:“我叫张萌萌,老家是滇南的,后来搬到了徽州,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 田觅笑道:“我叫田觅,是江南的。” “哎呀,难怪这么水灵,连名字都这么甜,是‘甜蜜蜜’那个么?”她哼了时下流行的一首歌。 田觅莞尔:“是田地的田,寻觅的觅。” “哎呀,你这个名字好别致啊,现在都没有多少叫这么奇特的名字的……哎呀,太有意思了!” 田觅:“……” 她咳嗽了一声,不想听张萌萌继续扯下去了,转头问对面的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沈如月,是津门人。” 三个姑娘算是熟悉下来了,张萌萌让她们都报了年龄,然后道:“我长你们几岁,我就当老大吧!” 田觅没有想到,张萌萌已经二十四岁了,不过这年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搁了,高考恢复了之后大家都会拼命学习,准备高考。 她有些好奇,难道这姑娘前几年都没有参加高考吗?还是因为考的学校不中意,所以重新再考? 不过这会儿她们刚刚认识,田觅深知交浅言深的道理,不会一上来就去揭人家的短,万一她是因为前几年没考上,或者家里条件不好呢? 因为她看这姑娘穿得也不怎么样,裤子膝盖上甚至还有个补丁,比田觅身上的衣服要差了许多。 这几天,她离开了顾慎行,本来已经逼着自己不再想他了,可是这时候比较了一下衣服,她莫名又想起来他给她买衣服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给她买衣服的,是因为答应了田福笙吗?还是真的把她当妹妹了。 而后她倏然又记起来楚飞的话,她不能一面享受着哥哥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一面恬不知耻地勾搭顾慎行。 虽然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本能地抱着谁对她好她也对谁好的态度,但是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她为了权势的不要脸行为。 “咦,田觅,你没带行李啊?” 田觅垂下眼眸没有出声。 “怎么了?”张萌萌是个热心的姑娘,这时候眉头一跳,问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等田觅说话,她自动脑补:“是不是你家里人不同意你上大学,你就自己偷跑出来的?” 田觅:“……” 她确实是偷跑出来的,不过么,不是家人不同意她上大学。只是这会儿她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顾慎行了,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张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哎呀,你还真是偷跑出来的啊?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往后都会是好日子!”张萌萌一把抱住她。 她个子高,田觅只到她耳朵。她低着头对田觅软语安慰:“好了,田觅,不难过了,你以后读了大学出来,谁还敢拦着你?他们要是拦着你,大不了你就不回去了!” 田觅被这个高大美丽又热情的姑娘抱住了,莫名心头一暖,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她这人就是受不得别人对她好,前面如果困难重重,她能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披荆斩棘,强悍得像一个女战士;但是如果别人对她好,她原本伪装起来的坚强就会瞬间瓦解了。 …… 因为有了这件事,张萌萌的保护欲爆棚,在严秋雨回来的时候,就自己地把田觅护在身后,似乎生怕她被欺负了。 “严秋雨,以后你自己希望你不要把宿舍弄脏,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 严秋雨是帝都本地的姑娘,原本就看不起她们这些外地的,这时听了张萌萌的话,冷笑了一下:“你们可以不要扫啊,又没有人叫你们扫!啧啧,自己要扫,还要抱怨吃了亏,贱皮子,怪谁!” 这姑娘嘴太臭了,饶是田觅原本想跟她好好相处这会儿也上火了,她拍了拍张萌萌,从她身后站出来:“严秋雨,认识你真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这次是我不知情,帮你扫了,再有下次,你会后悔你的做法的!” “哟,你是你哪里冒出来的小米葱啊?在这儿装什么大半儿蒜啊!哼,就算你装大半儿蒜,也要有人拿你蘸酱啊!”严秋雨双手抱在身前,姿态悠闲地靠在床柱上。 张萌萌呸了一声,对田觅道:“我叫你不要扫吧,你看看!” 就连田觅对面的沈如月也红着脸小声骂了句:“狗咬吕洞宾!” 田觅道:“第一次,我就当你是放屁,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怎么样?你们这些外地佬能把我怎么样?哼,我从小到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么?!” 田觅摇摇头:“你要是再这么缺乏教养,我不介意代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 “你敢!我知道我爸是谁吗?还替他管教我?好大的狗胆!” 第165章 熊孩子的混账理论 田觅见识过穷凶极恶的人,见识过蛮横不讲理的人,相比于那些一言不合就挥刀相向的人,严秋雨这姑娘实在算不得什么奸恶之辈,最多就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孩子。 不过熊孩子有熊孩子的可恶之处,总是做一些混账事,让人觉得膈应。 田觅哼了一声:“我管你爸是谁!” 她不想搭理她,不过严秋雨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嗤了一声:“我跟你说不着!你们这些乡下人,说了你们也不会知道的!” 田觅皱了皱眉头:“你爸既然那么厉害,怎么不给你一个单间呢?那样你想怎么就怎样,也没人说你不是?” 站在她旁边的张萌萌听了眼睛一亮,跟着道:“对啊!严秋雨,你可以让你爸爸给你换个单人宿舍,这样你要干什么就碍不着我们了!” “你以为我要跟你们这些乡下人住在一起啊!”严秋雨哼了一声,不过就在田觅以为她会真的找她爸换宿舍的时候,她却来了一句,“不过,我为什么要搬走了让你们开心啊?不搬!我就不搬!” 得!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田觅不想搭理她,沈如月性子腼腆,张萌萌却道:“行!那麻烦你以后别提你爹怎么牛掰,我们只会认为你在吹牛!” “你!”严秋雨狠狠地跺了跺脚,“无知!” …… 田觅的大学生活就以这样不平静的开头拉开了序幕,下午,宿管员下来叫她,说有个男生找她。 田觅下去看,原来是蔡建平应约来陪她买东西了,她想到刚才听到宿管阿姨的话,严秋雨那副鄙视的嘴脸,觉得自己一个人跟蔡建平一个出去总是不太好。 至于百宝袋里的那些东西,暂时先不拿出来,等到往后对这片儿熟悉了,再说是自己一个人买的就是了。 于是她对蔡建平道:“我同宿舍的两个女孩子也说要一起买东西,让我今天出去的时候跟她们一起,师兄你看方便吗?若是方便的话,我上去叫她们。” 不知道蔡建平是天生热心喜欢帮小师妹还是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笑得一脸真诚:“快去叫吧,人多了也热闹一点,我在这里等你们。” 帝都到底是大城市,不像田觅住的县城这样的小地方,这时候学校门口已经有很多买东西的店铺和摊位了,有些东西要票,有些东西则直接付钱就好了。 顾慎行留给她的票不多了,田觅不大舍得用,尽捡着只需要付钱的东西买,哪怕要比用票的贵一倍。 这让蔡建平看了很是眼热:“小师妹,你好像很有钱啊?”装着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田觅平常最擅长察言观色,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我拿了一笔奖学金。” “奖学金?”蔡金平好奇了,“学校里的奖学金都是通过学生会发放的啊,我没听说有你的名字啊!况且,你们新生有奖学金么?” 田觅道:“不,是我们省、市和县里发的。” “哦,是因为你考了Q大吧?”蔡建平了然了,“以前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我们那儿也发了。” 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问田觅:“发了多少?有二十吗?” 二十块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尤其是对于穷学生来说。 田觅摇摇头,蔡建平就瞪她:“那你还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 田觅知道这个人倒是真的好心提醒,不是嘲笑或者讽刺,田觅的话便说不出来了,点了点头:“可是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的啊,我也心疼,没办法啊!” “怎么没办法!你傻啊!这些都是可以还价的!”蔡建平拉着她,凑过来低声道。 “啊?还可以还价?” “当然啊!真傻!白白被人宰了!”蔡建平摇头叹息,一面道,“你看哥的!” 他说着就往一个卖搪瓷洗脸盆的摊位走去,田觅跟过去,而后面的张萌萌和沈如月凑过来:“哎,你俩刚才说啥呢?神神秘秘的!田田,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张萌萌大大咧咧的,说话口无遮拦。 田觅脸上一红:“你想多了,蔡师兄在指点我买东西要还价,走,我们跟过去看看他怎么还价的!” 其实田觅读了那么多书,当然知道什么叫“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是一来她以前买东西那都是国营的店铺,一口价敲定的,没有还价这个说话;二来,跟他们在一起,她要是表现得太超前,是会引起怀疑的。 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买完了东西,田觅就约了张萌萌和沈如月一起吃饭,顺便请蔡建平吃个饭。 这个时候的Q大西门,又毗邻B大,已经有人开了餐馆,生意还很不错,最关键的是,这里价格不贵,还不用粮票、肉票。 当然,这些事情田觅和张萌萌、沈如月都不知道,是蔡建平告诉他们的。 自从看到了张萌萌,蔡建平就对把对田觅的那点儿心思给转移了,一开始还却不过面子陪着田觅买这买那,等到了几个人吃饭的时候,他竟然就直接跟张萌萌坐到了一边儿。于是田觅只能招呼着沈如月坐到了另一边。 饭店里窗明几净,长方形的餐桌,一水儿的靠背椅子,椅背上还有雕花,看着非常高端。餐桌上压着玻璃,玻璃下面是绿色格子桌布,既清爽又简洁。 田觅觉得,就算是她以前吃过的国营饭店,也没有这里的环境好。当然,县里刻意打造的状元楼除外。不过状元楼只用了一次,就起火烧掉了,实在是可惜。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在不久之后,状元楼又申报重建了,不仅上面拨款,王局等人还从龙哥、宏哥这些人身上榨出了一大笔钱。重建后的状元楼比以前的还要高大、宽敞、壮观。 不仅如此,荷塘上面还修建了九曲廊桥,雕梁画栋。 此后,状元楼专门提供给高考考取了大学的人办状元宴,自然,后来有很多人家生了孩子,为了讨个好彩头,满月酒、百日宴,各种生日宴会,也会在状元楼办…… 再到后来,甚至喜宴也会在状元楼办,因为新婚之喜也叫小登科。 自田觅之后,状元楼名声大振。 而后来,状元楼私营化之后,田觅也在其中拥有了自己的股份…… 这自然是后话了,按下不表。 第166章 转身即是永远 一顿晚饭吃得非常愉快,吃了晚饭严秋雨竟然不在,三个姑娘快快乐乐地打了水来洗漱。 她们这栋楼里厕所在最西头,而213是间靠楼梯的宿舍,在一整排的中间位置。厕所和盥洗室连在一起,三个人用打来的水简单的洗了个澡,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然后才一起回去。 她们回去之后严秋雨还是没有回来,沈如月问:“要不要给她留门呢?” 张萌萌是个心大的姑娘,想也不想道:“留着吧,万一有别的人来呢?”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宿舍才来了四个人,还有两个人没到呢。 田觅摇摇头:“晚上开着门睡觉不安全,还是关上吧,我睡觉轻,有点声音就醒了,要是有人敲门,我起来开门好了。” “那好吧!” …… 不想这一夜竟然就在几个女孩的安睡中度过了,另外两个铺位的同学没有来,就连严秋雨也没有来。 一大早醒来,沈如月就说:“严秋雨昨天没回来吗?” 田觅一边手指翻飞地编辫子,一边道:“我昨晚一直警醒着,没有听到敲门声啊。” 张萌萌撇撇嘴:“她家是帝都的,又不远,或许回去了呢!” …… 离学校正式开学还有两天,三个姑娘便结伴在校园里和周围的街道闲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对于三个没进过大学殿堂的姑娘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这个年代还没有开始九年制义务教育,读书不易。像Q大这样的顶级高等学府,考进来更是难如登天,能考进来的,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便是田觅这样博闻强识的人,也是自幼得了超越时代的梁老师的教诲,又暗自准备了多年。 所以,Q大的校园里到处可见捧着书学习的人,树荫下、雕像旁、小湖畔、草地上……几乎所有的休息椅上,都能看到莘莘学子的身影,就算是路上碰到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学生,都是在讨论着学术问题。 这让田觅觉得有些羞愧,自己三个人在这儿闲逛纯粹是浪费时间。 要说学校里这么多地方,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图书馆,尽管她看了那么多书,但是多半是后世的小说、还有就是梁老师搜集的那些高尖端的她暂时还看不懂的学术论著,其他的,她就不怎么感兴趣。 Q大是综合性大学,图书馆藏书很丰富,不过据说B大的图书馆更大,藏书更多。 她心里就琢磨着等开学了办了借书证,来这里看书,以后再想办法去B大弄个借书证。 跟小姐妹在一起愉快的时间过得很快,不过随着日子渐渐流失,两天过去了,田觅心中却渐渐烦躁起来,特别是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就越发觉得孤独。 按照他们原定的行程,顾慎行在她到的当天晚上就应该到帝都了,可是他并没有来。大概是被她气得狠了吧? 想起他生气黑脸的样子,田觅的唇角不禁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么多天,说不想他,甚至淡定地留下字条、跟楚飞说后会无期……都是骗人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相处久了都会舍不得,何况是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曾经,她一度以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了。 可是现在,真相大白了,真的要她放下,忘掉他,怎么可能? 田觅闭着眼睛,眼睛发涩。如果必须要离开,就记住他吧。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画下来,免得时间长了,忘记了他的样子。 心里默默想着,等明天就去买些纸笔。但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上铺的张萌萌说:“田田,你是不是想家了?” 田觅嗯了一声,心里却酸胀得厉害。 想家……她还有家么? 张萌萌叹了口气,喃喃说:“我也想家,就算家再不好,那也是我们的家啊!可是田田,等我们学成了就好了,先不要想了,快睡吧!” 田觅也叹了口气,就算家再不好,人家至少有家啊,可是她呢?她连可以回的家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哥哥不知道在哪里,多半已经不在了。 而顾慎行…… 每次一想到他的样子,他的名字,她心里就苦得发涩…… 次日是开学的日子,那两个没有来的室友终于来了,不过她们是跟严秋雨一起来的。很显然,她们三个是一伙儿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田觅正在买来的白纸上画着顾慎行的肖像,大致的轮廓都已经勾勒好了,听见有人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画。 这时宿舍里就剩了她一个人,张萌萌和沈如月去食堂吃饭了,田觅想一个人静静地作画,就借口水土不服,让她们帮忙带一份不辣的面条。 人来了,小小的宿舍里顿时喧闹起来,田觅坐在那里反倒觉得烦乱,肖像是画不下去了,她也不想让他们看到顾慎行的样子。尛說Φ紋網 哥哥的样子,藏在她自己心里就好了,才不要给别人看! 见她们进来了,田觅动作飞快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又拿出一张白纸来,勾勒今天看到的荷花池图。 简单的几笔,一朵粉白相间的荷花浑然天成,配上墨绿的荷叶,顿时摇曳生姿起来。 田觅不抬头,又继续画了一片紧卷的荷叶,荷叶的小尖尖上用绯红色勾勒出一只蜻蜓。 “呀!”一声惊叹传来,田觅吓了一跳,笔尖一抖,一滴红色颜料便落在了旁边留白的地方。 那个惊叫的声音浑然不觉,继续道:“你画的这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吗?画得真好!你以前学过画啊?” 田觅摇摇头,浅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继续调了一些朱膘、一些赭石,慢慢在那点落了墨的地方画出一片枫叶,而后跟着有一片…… “哼,假装清高!”严秋雨哼了声,说道:“云云,不要理她!” 那个叫云云的女孩看了片刻,见田觅画得认真,始终没有说话,大概觉得遭了冷遇,脸上一红,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田觅画完了这幅画,拿起一支小笔,随手提了两句:转身即是永远,心事藏进荷叶,紧卷,不让人猜…… …… …… 第167章 才子佳人云集 新来的两个姑娘一个叫李云,一个叫孔海燕。刚才跟田觅说话的那个就是李云。 田觅直到画好了画,才冲她一笑:“不好意思,我画画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ωww.xSZWω㈧.NēΤ “呵呵,没关系,你画得很好看!”明明是她惊扰了田觅,说得倒像是田觅有错在跟她道歉一样。帝都的人果然都这么高高在上么? 田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既然做不了朋友,她也不会去勉强。 田觅惯会看人脸色,性子又理智谨慎,所以在鱼池村除了以前跟徐长贵关系走得近,便是跟秦海天好一点,其他都只是平常碰见了打个招呼的关系。 而她之所以能够对顾慎行亲近,还是因为一开始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一开始就没有设防。要不然,田觅估计不会跟他那么亲近。 现在,徐长贵走了快两年了都没有回家;秦海天去了省城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他,如今她到了帝都,就更不可能见到了;而顾慎行……只怕,他们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吧? 田觅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切,就像她在画里写的一样,都藏进心里吧。偶尔拿出来回味,连呼吸都是甜的。 她又笑了一笑,就看见张萌萌手里端着一只饭盒,快步走进来。 “田田,饿坏了吧?” “咦,田田你画的画儿真好看……”沈如月走到写字台边,端详着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画。她对着田觅眨了眨眼,“你有心事啊?” 田觅笑起来,接过张萌萌手里的饭盒:“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我的心事呀就是早点儿毕业赚钱!” 张萌萌就道:“我听说我们是学分制的,只要修满了学分就能毕业了,你努力一点儿,说不定能早点毕业呢!” “听说?”田觅冲她促狭地笑了笑,“你听谁说的?” 沈如月似乎没有看到张萌萌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色,说道:“我也听说了,刚才我们打饭的时候碰到蔡师兄了。” 蔡师兄自然就是电机系那个蔡建平了,偌大的校园,打个饭都能碰到,可见这个蔡建平还真是有心了。 田觅冲张萌萌眨了眨眼,张萌萌瞪了她一眼,转头出去上厕所了。田觅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告诉她,不要随便相信蔡建平,总不能说这厮不是个好东西,还曾对我动过心思呢。 有些事,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是完全不能体会的。 …… 当天下午,副班长便来拿着名单来核对,通知她们晚上开班会,跟辅导员见面。 副班长是他们隔壁的一个女生,叫张雪珍,剪着学生头,一看就是个干练的人。 田觅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副班长的,等到开了班会之后,她才知道他们的班长是个男生,个子不高,皮肤微黑,最要紧的标志是,他竟然蓄着鲁迅一样的一字须,使他本来就看着显老的一张脸,一眼看上去,就像有三十几岁。 那个男生自我介绍,他叫赵卫国,并且说他曾经写过很多诗,还出过一本诗集,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大家先欢迎了辅导员,辅导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及肩的半长发,戴着黑边框眼镜,遮得她的一张脸只剩了巴掌大。 然后辅导员让大家作自我介绍,在班长之后,副班长也作了自我介绍,除了姓名籍贯,副班长也说了自己的成就——曾在市里某个知名杂志上发表过文章。 跟着大家都作了自我介绍,这让田觅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个才子佳人云集的班级,就连张萌萌都是他们那里的第一名,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而严秋雨竟然是帝都时报的实习记者,李云和孔海燕也都各有千秋,沈如月出生在津门医学世家,从小背着药名长大的。不过田觅有些奇怪,她怎么没有学医。 后来,她终于知道,沈如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她晕血,自己的小日子到厕所换纸都能晕。所以他们家人才不让她学医。 轮到田觅的时候,她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便没有下文了。 班里的同学看了她几秒,顿时目露狐疑,而坐在她后面的严秋雨更是沉不住气,小声道:“不知道是哪个穷山沟沟里的!”又说,“大概自己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坐在她旁边的李云就道:“她的画儿不是画得挺好的?” 严秋雨就道:“哼,那也算?又不是古代的青楼女子,讲究什么色艺双绝!” 这话说得难听至极,张萌萌顿时就怒了,转头瞪着严秋雨,正要开骂,就听见辅导员道:“我补充一点,田觅是苏省的高考状元,同时也是全国高考的第二名!她的高考成绩是xxx分,比我们学校整个文理科录取的第二名整整高出35分!” “哇!” “哇——” “人不可貌相啊!” 四周一片惊叹之声,田觅什么也不说,缓缓坐下去。不想身后的严秋雨道:“这也算本事?” 张萌萌哼了一声:“这要是不算本事什么才算本事?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啊!” 辅导员摆摆手:“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咱们学校明天开学典礼,请大家都要参加!另外,根据教育部指示,今年将在我们学校进行试点军训,你们就是被试的那一批!” “啊——”四周又响起了一片惊叹的声音,不过刚才对着田觅是惊讶和羡慕,现在却是觉得不可思议和逃不过军训的哀叹。 中文系都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对于军训这样的事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奈何,这是上面决定了的事,抗议也没有用。 班长又号召大家:“我们虽然是书生,但是也不能做百无一用的书生,我们要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我们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将来不管走上哪个岗位,都能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果然不会是中文系的才子,诗句信手拈来。 不知道是不是源于对顾慎行的感情,田觅对军训倒是不排斥,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第168章 军训开始了 新来的两个姑娘一个叫李云,一个叫孔海燕。刚才跟田觅说话的那个就是李云。 田觅直到画好了画,才冲她一笑:“不好意思,我画画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呵呵,没关系,你画得很好看!”明明是她惊扰了田觅,说得倒像是田觅有错在跟她道歉一样。帝都的人果然都这么高高在上么? 田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既然做不了朋友,她也不会去勉强。 田觅惯会看人脸色,性子又理智谨慎,所以在鱼池村除了以前跟徐长贵关系走得近,便是跟秦海天好一点,其他都只是平常碰见了打个招呼的关系。 而她之所以能够对顾慎行亲近,还是因为一开始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哥哥,一开始就没有设防。要不然,田觅估计不会跟他那么亲近。 现在,徐长贵走了快两年了都没有回家;秦海天去了省城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他,如今她到了帝都,就更不可能见到了;而顾慎行……只怕,他们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吧? 田觅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切,就像她在画里写的一样,都藏进心里吧。偶尔拿出来回味,连呼吸都是甜的。 她又笑了一笑,就看见张萌萌手里端着一只饭盒,快步走进来。 “田田,饿坏了吧?” “咦,田田你画的画儿真好看……”沈如月走到写字台边,端详着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画。她对着田觅眨了眨眼,“你有心事啊?” 田觅笑起来,接过张萌萌手里的饭盒:“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我的心事呀就是早点儿毕业赚钱!” 张萌萌就道:“我听说我们是学分制的,只要修满了学分就能毕业了,你努力一点儿,说不定能早点毕业呢!” “听说?”田觅冲她促狭地笑了笑,“你听谁说的?” 沈如月似乎没有看到张萌萌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色,说道:“我也听说了,刚才我们打饭的时候碰到蔡师兄了。” 蔡师兄自然就是电机系那个蔡建平了,偌大的校园,打个饭都能碰到,可见这个蔡建平还真是有心了。 田觅冲张萌萌眨了眨眼,张萌萌瞪了她一眼,转头出去上厕所了。田觅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告诉她,不要随便相信蔡建平,总不能说这厮不是个好东西,还曾对我动过心思呢。 有些事,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是完全不能体会的。 …… 当天下午,副班长便来拿着名单来核对,通知她们晚上开班会,跟辅导员见面。 副班长是他们隔壁的一个女生,叫张雪珍,剪着学生头,一看就是个干练的人。 田觅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副班长的,等到开了班会之后,她才知道他们的班长是个男生,个子不高,皮肤微黑,最要紧的标志是,他竟然蓄着鲁迅一样的一字须,使他本来就看着显老的一张脸,一眼看上去,就像有三十几岁。 那个男生自我介绍,他叫赵卫国,并且说他曾经写过很多诗,还出过一本诗集,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大家先欢迎了辅导员,辅导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及肩的半长发,戴着黑边框眼镜,遮得她的一张脸只剩了巴掌大。 然后辅导员让大家作自我介绍,在班长之后,副班长也作了自我介绍,除了姓名籍贯,副班长也说了自己的成就——曾在市里某个知名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小說中文網 跟着大家都作了自我介绍,这让田觅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个才子佳人云集的班级,就连张萌萌都是他们那里的第一名,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而严秋雨竟然是帝都时报的实习记者,李云和孔海燕也都各有千秋,沈如月出生在津门医学世家,从小背着药名长大的。不过田觅有些奇怪,她怎么没有学医。 后来,她终于知道,沈如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她晕血,自己的小日子到厕所换纸都能晕。所以他们家人才不让她学医。 轮到田觅的时候,她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便没有下文了。 班里的同学看了她几秒,顿时目露狐疑,而坐在她后面的严秋雨更是沉不住气,小声道:“不知道是哪个穷山沟沟里的!”又说,“大概自己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坐在她旁边的李云就道:“她的画儿不是画得挺好的?” 严秋雨就道:“哼,那也算?又不是古代的青楼女子,讲究什么色艺双绝!” 这话说得难听至极,张萌萌顿时就怒了,转头瞪着严秋雨,正要开骂,就听见辅导员道:“我补充一点,田觅是苏省的高考状元,同时也是全国高考的第二名!她的高考成绩是xxx分,比我们学校整个文理科录取的第二名整整高出35分!” “哇!” “哇——” “人不可貌相啊!” 四周一片惊叹之声,田觅什么也不说,缓缓坐下去。不想身后的严秋雨道:“这也算本事?” 张萌萌哼了一声:“这要是不算本事什么才算本事?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啊!” 辅导员摆摆手:“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咱们学校明天开学典礼,请大家都要参加!另外,根据教育部指示,今年将在我们学校进行试点军训,你们就是被试的那一批!” “啊——”四周又响起了一片惊叹的声音,不过刚才对着田觅是惊讶和羡慕,现在却是觉得不可思议和逃不过军训的哀叹。 中文系都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对于军训这样的事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奈何,这是上面决定了的事,抗议也没有用。 班长又号召大家:“我们虽然是书生,但是也不能做百无一用的书生,我们要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我们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将来不管走上哪个岗位,都能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果然不会是中文系的才子,诗句信手拈来。 不知道是不是源于对顾慎行的感情,田觅对军训倒是不排斥,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第169章 怎么是他(裂金寒水万赏+) 原本刚开始起跑的时候,整个大操场成百上千的人排列成一个个绿色的方正,何其声势浩大,然而渐渐的便有人掉队跑不动了,队伍也就散了。 213宿舍六个人,真正坚持跑完的只有张萌萌和田觅两个人。 张萌萌脸色通红,坐在终点线附近的草地上,拿帽子扇着风:“田田,想不到你也能坚持下来啊,你看你小胳膊小腿的。” 田觅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她这会儿的状态比张萌萌差多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真正无用,连跑几圈都能喘成这样。楚飞说得对,他不应该一直躲在顾慎行身后,等着他来保护她,他能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 晨跑完了,队伍也没有解散,而是排着队去食堂吃早饭。张萌萌顿时大叫:“哎呀,我的饭票都没有带。” 田觅拉了她一把:“我带了,我先借给你!” “田田,就在知道你最好了。” 田觅冲她笑了笑。当然抱怨饭票没有带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很多人,田觅也不可能去帮助这么多人。 等他们吃了早饭再回到操场上,就开始立正稍息向右看……无休止地训练了约莫有大半个小时,又开始练习站军姿。 太阳渐渐升高了,九月的帝都,秋高气爽,不过大太阳在头顶上也晒得慌。 田觅趁着站军姿的功夫,用脑电波研究百宝袋,这个百宝袋虽然名为袋,但却是一个相当大的大仓库。她探索的部分只是九牛一毛。 这时候她再次用自己的意识探索着,研究着控制台上的按钮。 如果说百宝袋里面没有氧气,那么这个嵌在仓库里面的控制台要怎么操作。田觅试着冥想,用意识去控制台上的按钮,但是这些按钮毫无反应。 因为一直没有适合的空间,她没有试过把这个控制台弄出来,这时候更不敢动这个念头。 但是她知道一个道理,百宝袋里的东西一旦出了百宝袋,便会跟百宝袋里面断了联系,变成独立的个体。也就是说这个控制台如果是用来控制百宝袋的,那么便不能拿出来,一旦拿出来,便会操纵不到百宝袋了。 那么,难道梁老师以前携带过氧气进去,才能用控制台控制百宝袋?而后来他到了两百年前,氧气用完了,得不到补充,所以就再也不能进百宝袋了……wWW.xszWω㈧.йêt 这么一想便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毕竟梁老师那个时代太先进了,能够携带氧气进入百宝袋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如果有一天,她也能携带氧气进入百宝袋,是不是说百宝袋就可以成为她在危难时刻——比如像以前受到姓张的威胁、受到龙哥威胁的时候——的避难所了? 想到这里,田觅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整个小脸上闪现着兴奋光芒,令她白皙的皮肤都红润起来。 正巧这时候检查他们站姿的小教官走到她面前,田觅就这样眼睛发亮,直勾勾地看着他。 小教官才十九岁,没有经过什么事,被她这么一看,心头陡然一跳,脸就红了起来。不过幸好他肤色微黑,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他目光偏了一下,落在田觅旁边的沈如月身上,咳了一声:“你在低头认错呢?抬头挺胸!” 不想一直脾气温顺的沈如月竟然红着脸小声顶了他一句:“报告教官,含胸拔背、气沉丹田,乃……” 话没说完,就近的一圈人都憋不住了,一个个大笑出声。整个队伍顿时混乱起来。 小教官脸顿时更红了,他第一次带大学生军训,竟然一个个的都娇滴滴的不听管教,这让他大为光火,偏不巧的是,听到这边的笑声,一个高大的声音大步往这边走来。 小教官迅速站在前面,沉声喝道:“立正!谁再笑多加半个小时!”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军队意识的大学生更觉得好笑,于是一个个憋笑憋得脸色通红,到处都是忍不住噗嗤噗嗤的声音。 然而这些人中却不包括田觅,此时她正看着那个由远走近的身影出神,心中想骂娘。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怎么回事?”那人身形高大,一脸冷肃,站在队伍前面,冷冽的目光一扫,顿时带着一股寒气。 原本还在笑个不停的人像被冻住了一般,顿时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了。 “首长好!”小教官敬了个礼,“报告首长,同学们第一次军训,都很兴奋!” 楚飞点点头,目光再次在人群中扫了扫,而后在田觅脸上停了片刻。 田觅早已经从刚才那个关于氧气想法的兴奋里面回过神来了,这时候抬头挺胸,目光平视着前方,盯着前面一个人的后脑勺,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楚飞。 楚飞的目光约莫在她脸上停留了五六秒,又回到那小教官身上:“继续!” 他大步离开了,站在田觅旁边的沈如月却松了一口气,小声喃喃:“妈呀,刚才那个教官的眼神吓死人了。” 田觅想说,他不讲理的时候才吓人。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更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跟楚飞认识。 他来是为了工作,他是教官,她是学生,等到军训一结束,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田觅深吸了一口气,将军姿站得更加笔直了。 然而她的这个想法到了中午就被打破了。 食堂里,田觅照样跟张萌萌和沈如月坐在一起吃饭,不过今天累了半天了她没有食欲,只是随便打了一两米饭,一份青菜,就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哇,今天那个教官可真吓人,田田你说是不是,当时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吓得我一身冷汗。”一向腼腆的沈如月拍着胸口,好一阵后怕。 田觅扯了扯嘴角,很想跟她说,他不是在看你,是在看我。 可是这话却根本无法说,只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继续拨餐盘里的米粒。 突然一声轻响,一碗烧得泛起蜜色的红烧肉放在了她面前。 而那个高大身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做一样,若无其事地往前面去了。 第170章 你这根高枝我攀不起 旁人或许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是跟田觅坐在一起的张萌萌和沈如月却都吃惊地瞪大了眼,见鬼一样看着她。 田觅看着面前的那碗红烧肉,又看了看越走越远的身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教官,你的东西掉了!” 原本只有张萌萌和沈如月吃惊地看着她,这时被她一嚷,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楚飞后背僵了一下,却没有转头,继续端着饭盒大步往前走。 “教官!”田觅又叫了一声,端起红烧肉就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教官,你的东西掉了!” 张萌萌和沈如月面面相觑,这是闹的哪一出? 楚飞终于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田觅一眼,不耐烦地皱眉:“快吃,听话!” 这话说的! 周围都是抽气的声音,有人更是窃窃私语:“这可是我们这次军训的总教官啊,怎么……” “我听说今天他们班闹出了笑话,总教官去了他们班,不会……” 田觅眼睛微微一眯,不由分说把那碗红烧肉塞到他手上:“教官同志,我不食嗟来之食!” “你!胡说八道!快拿回去吃!怎么能光吃青菜呢?”田觅的强硬态度让楚飞当着这么多人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他虽然没有跟女人相处过,却出过无数任务,跟任何人都能打得来交道,能力比叶展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候看田觅眼睛微眯,怒气冲冲,索性不走了,拽了她一把,就端着饭菜往她对面一放,对张萌萌道:“同学,麻烦让让!” 张萌萌吓得一哆嗦,很没骨气地往旁边连挪了两个位置。 楚飞就在田觅对面坐了下来,这下食堂里简直就要沸腾了,不停有人窃窃私语,不过在他冷寒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都自动地闭了嘴。 田觅端起自己的餐盘:“教官您慢用,我吃好了!” 她抬步就要走,手腕上一紧,差点被拉了一个趔趄。 楚飞抬眼看她:“还生气呢?快吃饭,你不吃饭下午怎么训练?” “这是我的事!你放手!” “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楚飞压低了声音,“你再这么闹,让我怎么跟顾少交待?”小說中文網 原来是没法跟顾慎行交待了!呵! 她几乎可以想见,楚飞把她逼走了顾慎行发了多大的火,要不然这尊神也不可能纡尊降贵地跑过来跟她示好。 不过么,人是铁饭是钢,下午还要训练,她没必要为了看不见的骨气虐待自己。 “你说得对,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坐下来,继续吃餐盘里的白米饭和青菜,却碰也不碰面前那碗红烧肉。 想不到原本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楚飞少校竟然给她挑了一块不肥不瘦的肉:“多吃点!” 在田觅抬头瞪他的时候,他竟然破天荒地冲她笑了一下。 原本对田觅一脸的嫌弃仿佛就是她的幻觉一样,而现在,他明显是个五好知心大哥哥。 田觅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端起那碗红烧肉,往沈如月和张萌萌那边挪了挪:“既然教官这么大方,请我们吃肉,你们都别客气,一起吃啊!” 她说着叫张萌萌和沈如月一起吃,目光却挑衅地看着楚飞:“教官不会舍不得吧?” 她带着薄怒的小脸看上去格外明艳动人,楚飞不自觉地喉头一紧,喉结滑动了一下:“当然!随便吃!” 沈如月还记得他冷冽的目光,张萌萌却是个心大的姑娘,伸筷子就夹了一块:“那就谢谢教官了!” “吃啊,如月!”田觅催了一下,沈如月也夹了一块,腼腆地道:“谢谢教官!”一抬头接触到楚飞冷肃的目光,吓得她筷子一抖,上面的肉差点掉了。 妈呀!太吓人了! 不过这教官跟田觅是什么关系,对她这么讨好?难道真的是喜欢上她了?可是田觅明显不待见他。 田觅又招呼了一声:“来啊,大家都来吃,教官请我们吃呢!” 于是一大群人涌上来,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将那一碗分量不多的红烧肉瓜分完了,一块也没有给楚飞留。 楚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田觅勾唇笑着:“教官大人,您满意了吧?” “快吃饭!”楚飞说了这话自己低头吃饭,又将饭盒里的豆角炒肉分了一些给她。 田觅心里发堵,真想把自己的餐盘砸到他头上,凭什么他想撵她就撵她,想对她好就对她好! 他是个什么东西! 不,他真不是个东西! “我吃好了!”这一次,她连餐盘都没有送,推开了就走。 “田觅!”楚飞在后面叫了一声,田觅头也不回,很快就出了食堂,快步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她心里气得很,也不管这事儿最终会被说成什么样,只当它已经过去了,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天晚上,新生以班为单位学习军事文化,等小教官讲完了课宣布解散的时候。 田觅走出教室,竟然看到楚飞拎着一大袋罕见的水果,站在门外走廊下等她。 “田觅!拿去吃!”送个东西也是命令式的语气。 田觅咬着后槽牙瞪他:“你这又是干什么,中午闹的笑话还不够吗?” “田觅,别闹了!以前是我不好,我认错……” 啧啧!以前疾言厉色骂她恬不知耻勾搭顾少的人,竟然在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田觅转过身,神情严肃地正视着她:“楚飞同志,东西请你拿回去!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你这根高枝我攀不起!” 楚飞语气软了下来,转移话题道:“你不想知道毛毛怎么样了吗?你不想知道顾少为什么没来吗?把东西拿着我就告诉你!” 田觅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想知道。” 她说完,抱着笔记本就大步往前走。 “等等!”手臂一紧,他大力拉了她一把。 这次田觅真的站立不稳了,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娇小柔软的身体陷入怀抱里,仿佛嵌在他高大的身体里一般,柔软得不可思议。 楚飞的心陡然急跳了起来…… 第171章 对你不感兴趣 小妖精! 心里暗骂了一句,楚飞竟然有点舍不得松开手。 理智上提醒他要赶紧推开田觅,身体的贪恋却让他反应迟了一拍。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让田觅急眼了,狠狠推了他一把,骂道:“神经病!” 她退到了一米之外的安全距离,因为怕他再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她也不敢掉头就走,只拿眼睛警惕地瞪着他。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这种事,楚飞一点儿经验也没有,他一直觉得其实自己的心比顾少还要冷一点,是个钢铁一般的战士,这辈子都不会对哪个女人动心。可是这一刻,心脏跳得又快又急,完全不受他控制。 鬼使神差地,他说了一句:“你想不想知道福笙的事?” 走廊的灯光照到她身上,小小的一束,他却看到少女的眼睛如天上星子般陡然一亮,那一点亮光直直地击在了他心上。让他觉得,以前他干过的那些事儿,是多么的混蛋。 “我们去操场说!”楚飞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抬步率先走了。 关于田福笙的事,顾慎行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他只说他没有死。至于他是怎么失踪的,顾慎行含糊其辞。田觅知道他不想说的,她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如今楚飞愿意说,田觅也是真想知道,况且这里人来人往的,她怕他继续纠缠,倒不如好言好语客客气气地将这尊大佛送走。 隔着三五步,田觅跟在他身后。 楚飞身高腿长,又常年军旅生涯,步子迈得很大。走了几步已经跟田觅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她。 如此三番,总算到了操场。 这个时候的操场不像白天训练那样,挨挨挤挤的都是人。此时月光下的操场,大而空旷。除了几对偷摸着搞对象的小情侣,几乎没有其他人。 田觅不知道楚飞是因为对这样的训练场有着特殊情结还是怎么着,非要选在这里,不过既然到了地儿,她也不准备再由着他磨叽了,开门见山道:“你要告诉我什么,说吧!” 月光下,楚飞似乎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在想,你到底是欲擒故纵呢……” 田觅气结,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 “又来了!”楚飞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伸手拉住她,这次他没敢用劲。不想田觅一把甩开他,神色发冷:“我对你不感兴趣,不想擒你!” 楚飞的轴脾气也上来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你对谁感兴趣?想擒谁?顾少?” 田觅真的火了,用一种不可理喻的语气吼道:“我已经如你所愿,离他远远的了,你还要怎样?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咬牙切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愤怒、憋屈得眼眶都红了,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却倔强地始终没有掉下来。 没有疼爱她的人,哭给谁看! 田觅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给憋了回去,声音嘶哑冰寒:“楚飞!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混蛋!” 楚飞:“……” 她一强势,他倒是心里发软,一把抓住她,似乎生怕她就这么走了。 “田觅,你不是要听田福笙的事吗?消消气,坐下来,我告诉你!” 田觅双手捏住衣摆,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用尽了力气,才没有动念头那个电棍出来,将这厮暴打一顿。 好吧,事实上,她也打不过他。 这么一想,就泄气地坐下来,抱住膝盖,以一种防御的姿态看着他:“说吧!我听着呢!” 这次楚飞倒是没有废话,也跟着坐下来,从水果篮子里翻出来一根香蕉,剥开递给她。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在越战战场上,嗯,确切来说,不是前线。当时我们刚刚接到任务,就在边境附近的一个小镇上。那天晚上雨很大,我跟顾少、叶展在屋子里商量行动的细节,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哐当一声响,没等我们拿枪冲出去,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就滚了进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恶劣地想看看田觅害怕的样子,因为这个女孩子给他的印象,是不管做什么都在权衡利弊,在她跟顾少相处的时候,他觉得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勾着顾少。 楚飞声音压低了几分,在清寒的夜里,莫名带着一点阴森:“那天外面正下大雨,本来就算有血也被冲干净了,可是那个人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在突突往外冒血,很快,地上就积了一滩……” 田觅轻轻啊了一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楚飞带着几分得意,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竟然让他挪不开眼睛。 月光下,少女瞪圆了一双琉璃似的眼睛,嘴里含了一根香蕉…… 他目光陡然一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脑子里就嗡嗡的,全身的血液都逆流起来,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 一把抓住楚飞的衣袖,她的睫毛簌簌抖动,一把丢开香蕉,急切道:“那个人是我哥哥,对不对?” 楚飞的目光深了又深,到底艰难地挪开了,淡淡地嗯了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过这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磁性沙哑,而田觅沉浸在他带给她的情绪里,也没有觉察到。 “他就是田福笙……” 接下来当然是一场恶战,因为那时候田福笙正在被人追杀。不过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对田觅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心霎时就乱了…… 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就把田福笙身上所发生的事给她说了一遍。尛說Φ紋網 那时候,我军一组情报人员冒死得到了一份关于美军行动计划的情报,但是由于叛徒的出卖,遭到了敌人的围剿。当时田福笙受命保护一个重要人物,那个重要人物被人诬陷成叛徒,临终前把那份情报托付给了他。 田福笙一路被人当叛徒追杀,历经枪林弹雨,好不容易逃到那个小镇上,已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第172章 彻夜未眠的人 田福笙是幸运的,遇见了当时为了那份情报来到边陲小镇的顾慎行…… 顾慎行也是幸运的,因为那一次相遇,得到了田福笙的舍命相报。 “那我哥哥是怎么失踪的?” 楚飞摇了摇头,没有看她:“那个任务是福笙跟顾少两个人执行的,那一次顾少受了很重的伤,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一个悬崖下的礁石上早就昏迷不醒了。” 见她不懂,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悬崖下是一片海,当时顾少趴在一块礁石上,手里紧紧握着一块布料,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福笙身上的衣服……” 刚才激荡的情绪消散了,楚飞的声音里满是对战友的敬重和怀念,声音低沉而沙哑。 好一会儿,他没有出声,田觅也没有出声。四下里静得很,除了草丛里夏虫啾啾的鸣叫。小說中文網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楚飞站起来,向仍坐在地上的田觅伸出手。 田觅没有握他的手借力,自己爬了起来,弯腰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揉了一下坐得有些酸痛的腿:“谢谢!” …… 这天晚上,楚飞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麻。 回忆起田觅的样子,浅笑轻颦,那娇憨的姿态,那脸上动人的笑窝,一举手一投足无一处不勾人……这样的小妖精怎么能留在顾少身边! 他起身点了支烟,在黑暗里一口一口吐着烟圈,看着烟头上明明灭灭的红星,好不容易平复下了躁动的心。 然而刚一躺下,闭上眼睛,田觅瞪圆了眼睛含着香蕉的画面又出现了,挥之不去。加上那满怀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折磨得他辗转反侧,不管怎么努力,总也睡不着。 而田觅同样也一夜没睡着,一闭上眼睛,不是哥哥满身是血的样子,就是顾慎行伏在悬崖底下的礁石上昏迷不醒的样子。这两个画面反复交替着折磨着她。 她想起来顾慎行耳后有一道疤,当时他说头部受过伤…… 而这一次,他的胸口也受了很重的伤,又为了救她而伤势复发昏迷不醒…… 想一想,她的心就内疚得一抽一抽地疼。顾慎行看到她写的那句话,心里该怎样难过啊,他的伤才刚刚好。 他对她那么好,她竟然留那样的字条来伤害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这么想着,就无端对楚飞又讨厌了几分。自以为是的男人,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真是讨厌!不可理喻! 既然他们已经断了关系,就不要再联系了嘛!干嘛又要跑到她面前来示好? 她就不信了,他堂堂一个少校军官,顾少身边的亲信,会到一个试点军训的大学里来当总教官?这不是典型的牛鼎烹鸡大材小用吗?下面都没有人了吗? …… 同样,除了田觅,她们寝室还有人大半夜了还没有睡着。 黑暗中,李云和孔海燕都睁着眼睛,反倒是严秋雨在田觅回来的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上了床就睡着了。 今天田觅回来得晚,手里还拎着一小篮子水果。而当时她们都看见了,这个小水果篮子是楚飞拎在手里的, 这里虽然是帝都,但是在这样物资紧缺的年代,水果同样是稀罕物件。 楚飞中午送了红烧肉还不够,晚上竟然还送了一篮子水果。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他们俩在教室门口拉拉扯扯的,而田觅竟然跟他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才回来,他们不是搞对象是什么? 大学里不是不允许学生谈对象,但是前几天开班会辅导员才说过,禁止女学生跟教官搞对象,一经发现,除了教官会受到严肃批评、勒令转业之外,女学生将会被开除。 此时的李云和孔海燕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问题,脸上都闪现着兴奋的光芒。 不知道在黑暗里躺了多久,孔海燕先沉不住气了,叫了一声:“云云,你睡着了吗?” 李云动了一下,假装刚刚醒来的样子:“嗯?怎么了?” 孔海燕道:“我憋不住了,又害怕,你陪我去一下厕所好不好?” “嗯,好啊!”李云打了个呵欠,但是清脆的声音却完全掩饰不住她心里的兴奋。 两个人在厕所里合计了好长时间,回来之后依然兴奋得睡不着,她们商量了明天一早就跟严秋雨提一提这件事,毕竟严秋雨这个人藏不住事,而且她也十分讨厌那几个乡下人,一心想要整她们。 严秋雨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去举报的。 次日一早,还没到起床的口哨响,兴奋得一夜未睡的李云和孔海燕已经迅速爬起来了,顺便把严秋雨也叫了起来,一起到厕所去密谋商量了。 张萌萌和沈如月虽然没有密谋着要对付田觅,但是同样对这件事很好奇。 整理内务的时候,张萌萌就耐不住性子地问:“田田,你跟楚教官是什么关系?怎么他对你这么好啊?” 田觅一半真一半假地道:“他是我哥哥的战友,我哥哥托他照顾我!” “哦!难怪他对你这么好!”张萌萌皱了皱眉,“楚教官长得可真精神,不过他既然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理他啊?” 田觅摇摇头:“我受了他的恩情,将来都要我哥哥还的,我不想我哥哥欠人家的!” “哦!”张萌萌点点头,“也是,不过他只给你买了些吃的,以后等你赚了钱还给他就是了。” 沈如月却道:“可是田田,你不想接受他的照顾,也不要那么凶他吧?这样多不好,万一,他记仇,给你小鞋穿怎么办?” 田觅不吱声,心道穿小鞋就穿小鞋吧,她又不是没穿过楚飞给的小鞋。 张萌萌突然冲着那三张空床撇撇嘴:“她们昨天晚上说得可难听了,田田,你要注意一点,不要给她们抓到把柄……” “怎么了?她们说了什么?”田觅见张萌萌脸色不太好,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说……说、说你跟楚教官搞对象!” 田觅脸色腾的一红,张萌萌奇怪地看着她:“你们不会……真的吧?” 沈如月有些担心:“田田,跟教官搞对象是要被开除的!” 第173章 跟教官搞对象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到底都是年轻人,昨天一天训练之后酸痛的肌肉在一夜休息之后又生龙活虎了。 迎着朝阳,大操场上一队一队的绿色方阵,喊着响亮的口号,开始了一天的晨跑。 这一天,田觅都没有看到楚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天的训练过得十分充实,训练虽然苦虽然累,但是一起唱着军歌,一起喊着口号,便觉得满身的热血都要沸腾起来。尛說Φ紋網 作为男人,哪一个没有军营梦?即便是文弱书生,也喊着要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也喊着要挥斥方遒。 再加上,本来就是试点军训,校方怕一下子把学生们训练怕了,留下阴影,要求教官们尽量要求低一点。教官们也没有真的把他们当成新兵蛋子操练。 所以,男生们很快就爱上了这种军训生活,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都一路高唱着军歌。 田觅打了饭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就听见广播里传来声音:“请中文系82(3)的田觅同学到系政教处来一趟!请中文系82(3)班的田觅同学到系政教处来一趟!” 田觅吃惊地抬起头来,问张萌萌:“是叫我吗?” 张萌萌点点头:“咱们班除了你没有人叫田觅了啊……可是,为什么要叫你去政教处呢?” 田觅也觉得奇怪,怎么才开学几天,就要请她到政教处去了。 坐在一旁的沈如月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压低了声音道:“田田,会不会是你跟楚教官的事被人举报了?” 张萌萌脸色也沉了下来:“很有可能啊!”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严秋雨三个人正看着她们,特别是严秋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看什么看!”张萌萌哼了一声。 严秋雨呸了声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啊?哼!” 李云站起身走到田觅身边:“田田,你去政教处没事吧?要不然……要不然我陪你去?”因为张萌萌和沈如月这么叫她,李云和孔海燕也跟着叫。 田觅笑着摇摇头:“你快去吃饭吧,没事的,我去去就来了!” 她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跟张萌萌、沈如月打了个招呼:“我去了啊!” 张萌萌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们帮你打水!” “谢了!” …… 系政教处跟食堂隔了老长一段路,她刚跑出了食堂,准备抄小路过去,就听到汽车喇叭声在身后响起来。 “上车!”楚飞降下车窗冲她偏了偏头。 “你怎么在这儿?”田觅问了这句也没想他回答,又说道,“我要去系政教处。” “上车!” 田觅后退了一步,表情十分疏离:“楚飞同志,你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了!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我吗?” “嗯?”楚飞皱了皱英气的眉,“他们怎么说?” 田觅眼眸微微一眯:“他们说我勾|引教官,跟教官搞对象!不然你政教处为什么这时候叫我去?请我喝茶吗?” 楚飞眼眸暗了暗,声音低了几分:“那你勾|引我了吗?” “你说呢?” 楚飞:“……”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生气嘟起来的淡粉色嘴巴上,田觅的唇形很漂亮,粉粉嫩嫩的,不笑的时候像两片儿花瓣,笑起来像个小菱角,弯弯的,唇畔还有迷人的笑窝。 楚飞心头莫名就窜起来一股火,低沉了声音道:“你先上来,我陪你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田觅想想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说起来都是女人吃亏,现在楚飞主动要去帮她解释,那便更好了。 她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坐到他旁边的副驾上:“走吧!” 看到她突然这么乖顺,楚飞很是愣了一愣。 汽车一路乘风,很快便到了系里政教处的楼下。 田觅见楚飞轻车熟路的,那样子对这里似乎比她还要熟悉,于是多嘴问了句:“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她主动跟自己说话,楚飞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嗯,以前在这里执行过任务。” 两人很快上了楼,大概是知道田觅很快就回来,系里的政教处主任、系主任和田觅的辅导员秦海华都在。 看到楚飞跟着田觅进来,他们似乎都很吃惊,同时心里也越发确定了严秋雨举报的那件事是真的,要不然,楚飞作为本次军训的总教官,据说是上面拍下来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跟着田觅跑来找这里呢?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有些难办了。 先是互相打了招呼,然后政教处主任道:“田觅,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吗?” 田觅还没有说话,楚飞便先开口道:“我也正奇怪呢,几位主任这么兴师动众地找我妹妹来,是我妹妹犯了什么错吗?” 妹妹? 田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楚飞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稍微一查便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了,他这样做有意思吗? 政教主任跟系主任交换了个眼神,也在疑惑,这两人……是兄妹?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政教主任向坐在那里的秦海华使了个眼色,秦海华出去了。 政教主任便道:“原来这是令妹,看来同学们多有误会了。” “哦?误会了什么?”楚飞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 政教主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系主任接过话道:“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早上接到学生的举报,说田觅同学跟教官搞对象,昨天晚上出了一个多小时候才回宿舍。有这事儿吗?” 他问的是田觅。 田觅点点头:“有这事儿!他们不了解情况,我不怪他们,不过希望两位主任能替我解释解释。” 话音刚落,秦海华便进来了,对着政教主任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田觅道:“田觅同学,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楚教官也是个大有前途的人,我们学校跟部队合作的时候便定下了规矩,教官不许跟女学生搞对象。你们现在收收心,还来得及。” 她看了政教主任和系主任一眼:“刚才两位主任已经商量过了,我们一致认为,只要你们现在断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田觅,你的高考成绩那么好,你不想作为学校的负面例子被开除吧?” 第174章 我是她的监护人 秦海华这话说得半点面子也没有给他们留。她的话音落下,政教主任也道:“楚教官,您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少校军官,田觅年纪还小,而且,我们有明文规定……” 楚飞脸上的神色冷到了极点,抬手打断了他:“这么说,你们是不相信我们的关系了?” “这……”政教主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楚教官,您姓楚,田觅姓田……” 楚飞凉薄的唇勾起一抹冷笑:“赵主任,您是大学的政教主任,不是幼儿园的。我跟田觅不同姓就不能是兄妹吗?” 政教主任:“……”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到底是在大学里混久了的,面子上虽然有些过不去,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当下笑了笑:“你们不是这种关系就更好了,不过现在新生里面谣言很多,不容乐观啊,我们如果硬是弹压,只会起到反效果……” “您知道的,学生们中间的谣言,我们做领导的也很难办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楚飞今天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你和田觅没有关系,我们就只好按照你们有关系来处理了。 楚飞微微眯了迷眼,摸了摸口袋道:“既然谣言是从学生们中间起来的,那就还从学生们之间去灭了吧,到底是谁举报的,赵主任总知道吧?” 赵主任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啊,我们是收到了匿名信。” 系主任就拿了一封信出来:“楚教官你看,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是这件事有人举报,也不会是凭空捏造,我们就只好叫了田觅过来问问。” 楚飞道:“原来你们查都没有查就给人定罪了,我听说大学是神圣的殿堂,就是这么神圣的?” 赵主任:“……” 系主任道:“楚教官您误会了,我们叫田觅来只是询问而已,并没有……” “哼!”楚飞不耐烦了,大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震得桌上的书本都跳了跳,“给你们一天时间,把这件事解决好。” 他说着就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不管你们信不信,田觅还不满十八周岁,我是她的法定的监护人!我关照一下我的被监护人怎么了?” 他不等屋子里几个人做出反应,一把拉起田觅:“我们走!” 田觅眼睛在桌上那张纸上扫了一眼,几看到一张关于监护人的法律文件,上面写了她的监护人是楚飞。 田觅一头雾水,被楚飞拉着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等等,楚教官!”赵主任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叫住楚飞,“既然您有文件证明,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那个诬告的同学的。”她向秦海华使了个眼色,“秦老师,你去叫你们班那个同学过来。” “不用了!”楚飞冷声道,“希望你们能开个班会,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清楚了,我不希望再有人误会田觅!” 说到这里他语气软了下来:“田觅的哥哥是我的战友,他为国捐躯了,而田觅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是个孤儿。她哥哥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照顾,所以,赵主任觉得我这个监护人合情合法吗?” 赵主任连连点头:“真是不好意思,想不到……”他将目光转向田觅,“田觅啊,你以那么好的成绩考进来,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军训,好好学习,不要有心理负担!” “谢谢赵主任,谢谢李主任,谢谢秦老师……” 田觅跟着楚飞走出去,发现他还抓着自己的手腕,她问道:“你怎么会成了我的监护人?”一面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腕。 楚飞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抹疼惜:“你不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了吗?” 田觅心中一动,脱口问:“你今天不在是专门去办这件事的?” 楚飞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什么都没说,她怎么就猜到了? 田觅笑了一下:“谢谢你了!不过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儿吧!我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读完大学。” 不光是读完大学,她是想快点儿读完大学,当然不希望这种会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楚飞笑了一下:“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嗯?” 看到田觅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楚飞的心就像被温暖的湖水包裹着,不停荡漾,一圈一圈的涟漪涌得他自己都神思恍惚起来。 直到田觅等得不耐烦了,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说不说啊?” 田觅以前之所以害怕楚飞,主要还是怕顾慎行难做,现在她都离开顾慎行了,无欲则刚,对于楚飞也没那么忌惮了。 楚飞又笑了一下:“你们这次军训是算学分的!” “啊?多少?” 楚飞比了个手势:“被评上优秀,可以拿五分,所以好好努力吧!” “才五分啊!”田觅一下子泄气了,“那要修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到100分!” “不是七十分就够了吗?”因为顾少派他来照顾田觅,这些事情都是一早就做好了功课的。 “走吧!”田觅不打算与他多说,不过已经暗暗决定从今晚开始就要好好努力了。 当天晚上,辅导员秦海华通知他们开班会,刚刚才开过班会的,没过两天又开班会了,同学们不禁觉得十分奇怪。 辅导员一上来就道:“我们班有些同学不知道团结同学,胡乱编造同宿舍同学跟教官之间的谣言,造谣生事,妄图陷害同学,情节实在恶劣,希望她能够好好检讨!” 众人都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辅导员说的是谁。不过田觅却是知道的,坐在她旁边的张萌萌用胳膊肘儿捅了捅她:“哎,是她吗?” 她没说名字,但是两人对了个眼色,都心知肚明。 张萌萌就骂了一句:“臭不要脸!” “你骂谁呢!”坐在她们前排的严秋雨蹭一下站起来,突然嘶声道,“我不道歉!我不检讨!我又没有错!田觅本来就勾|引教官了!要不然教官怎么可能又送红烧肉又送水果?” 田觅嗤了一声:“你的言下之意,是没有送给你吧?” 第175章 恶人自有天罚 “竟然是她举报的!啧啧,不可思议,一个宿舍的,又何必呢?” “话说,田觅真的勾|引教官了……” “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是亲戚呢!要不怎么叫严秋雨检讨?” “也对!严秋雨也是,真沉不住气,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去诬告……” “等着,有好戏看了!” “……” 教室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严秋雨被田觅诘问了一句,本来就臊得脸色通红,如今又听着一句两句时不时传进耳朵里的话,心里越发地烦乱了。 “我不检讨!我没有错!本来他们的关系就不正常!难道还不许别人说了?”严秋雨恨恨地坐了下去。 “嘶——”教室里传来一片吸气声,陡然安静了下来。 田觅抬头,就见楚飞迈着大步子走进来,面容肃穆,声音冷沉:“既然这位同学不想做检讨,也没有关系。我来这里是为了向大家说明情况,免得大家误会了田觅。” “我叫楚飞,是田觅哥哥的战友,现在是她的监护人。”他声音冷清,手中拿着一张证明文件,“这是法院出具的监护人指定书。” 他不疾不徐地继续说:“田觅的父亲在十年前去世了,从军的哥哥在三年前为国捐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而两个月前她的母亲也因病去世了,我们首长接任了她的监护任务,但是首长公务繁忙,所以指定我作为她的监护人,来照顾她的学习生活。”他清冷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忘了跟大家说,田觅要到今年十二月才满十八周岁。” “我这样解释,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楚飞的声音越发冷了,“先前是田觅不愿意别人可怜她,不想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跟我之间有点误会……”他的目光落在田觅脸上,带着田觅从来不曾见过的温暖和宠溺,“我们田觅性子腼腆,大家不要欺负她。”尐説φ呅蛧 田觅:“……” “啊?田觅年纪这么小啊?” “天!竟然还是未成年……” “啧啧,这下她们寝室要不安宁了。” “你看严秋雨那个跋扈的样儿,心肠真坏……” “天哪,她竟然想让田觅被开除,太坏了……” …… 这件事因为楚飞说了不追究,而严秋雨根本不愿意作检讨,辅导员更是求之不得,此事就在这么不了了之了。 张萌萌和沈如月气不过,对田觅道:“这件事真就这么算了?要是你跟楚教官之间说不清楚,那你就要被开除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田觅心里也不想就这么算了,不过楚飞已经公开表明了不追究,她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是目前她要顾着军训和学习,还腾不出手来收拾严秋雨,来日方长吧! 她叹了口气:“人家是帝都人,有权有势,我们有什么?好在也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田田,你这样人家会把你当软柿子捏的!”张萌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不过正如田觅说的,这件事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严秋雨又不肯道歉,难不成逼死她? 几个人唉声叹气了一番,兴致都不高,早早地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田觅照例拿着刚发下来的大学课本看,她看得认真,还去校园里的书店买了一本古汉语字典,遇到不理解的就查,做上笔记。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有人大喊着“严秋雨出事儿了”,田觅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识地就扔下书,往外面跑。 “田田!等等我们!”张萌萌和沈如月也跟着往外面跑,与田觅的担忧不同,她们俩对视了一眼,嘴上没有说,心里却畅快极了。 田觅已经快步跑出了楼道,就见外面围了一群人,在吵嚷个不停。 “快,送医院!送医院!” “等等!还是叫救护车吧,她伤得太重了……” 她站在台阶上,才看清了下面人群里哀哀痛哭的严秋雨,在她的脚边,倒了两只藤编的热水壶,水流了一地,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玻璃渣子更是满地都是。 田觅骤然舒了一口气,刚才她一直害怕是楚飞对这姑娘下黑手了,现在看到她是自己摔的,莫名就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楚飞一个正气凛然的军人怎么会干这种阴私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她对楚飞的误解——在他们的世界里,只要能对付敌人,不论手段。 这天晚上,女生寝室9号楼213的严秋雨打水的时候在台阶上摔了一跤,被开水烫伤住院了。 对于这件事,田觅、张萌萌和沈如月几个人无疑是喜闻乐见的。 作恶多端,即使人不计较,也必有天罚!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关系比以前更亲密了,就好像宿舍里根本就没有严秋雨这个人一样的。 要说严秋雨这姑娘也真是可怜,平常被李云和孔海燕拉出来当炮灰,现在进了医院,这俩姑娘就装模作样地去看了她一次,就没有去看过了。不但如此,在寝室里还跟田觅几个关系处得很好。 一开始,她们生怕田觅死咬着不放,最后严秋雨顶不过压力,又没有什么脑子,把她们给供出来。 现在事情既然过去了,严秋雨又不在,她们乐得做好人。再说了,楚飞生得英俊阳刚,又是这次军训的总负责人,身居高位,现在又证实了他跟田觅不是那种关系,这两个姑娘便动了别的心思了。 …… 风清云朗、秋高气爽。 军训的日子如流水一样哗哗流过去,这期间楚飞也三不五时地来看田觅,给她送些吃的、用的,再也没有什么闲话流出来了。 军训已经过了一大半时间,好多女生的皮肤都变黑了,唯有田觅,好像天生就比别人耐晒。一天下来,皮肤微红,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又白嫩白嫩的了。 惹得很多人都问她:“田田,你用的什么雪花膏啊?” 田觅的雪花膏还是顾慎行给买的,这段时间她虽然常常跟楚飞见面,却一句也没有问过顾慎行。她不问,楚飞也不提。 田觅知道,就算她问了,楚飞也不会跟她说的,何必去讨那个没趣。 这天田觅刚洗过了澡,就听见宿管阿姨在楼下喊她下去。 她知道多半是楚飞又送什么东西来了,她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就换了条茶色的碎花裙子下去了。 第176章 痒到他心里去了 “上车!我带你去吃饭!”楚飞看起来心情不错。 田觅往后面退了一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我已经吃过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快上车!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在这儿不能说吗?”鉴于最近楚飞总是对她忽冷忽热的,又有前科,她很不想跟他相处。 “有关顾少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田觅心头闷痛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尖锐了。冷声道:“我不想知道!” 楚飞的眉头皱了皱:“顾少要跟你通话!他很关心你,你一点儿都不想关心一下他吗?” 田觅的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裙摆,神色冰冷地隔着打开的车窗看着他:“楚飞,你这是抽哪门子风?让我走的是你,如今让我去关心顾少的也是你!” 她满脸冰寒,眼眸中却像有两簇小火苗在燃烧,将他整颗心都点燃了。 请将不如激将。楚飞脑子里转了一下,勾唇冷笑:“原来你以前真的是对顾少怀疑不轨之心啊!” “懒得跟你讲!”田觅转身就走。 “要不然你怎么不敢去?”楚飞的声音里的威压十足,要是换了一个人能下趴在地上。 “呵呵,楚飞哥哥,激将法对我不管用的,你要诚心的,得给我奖励!” 她这声“楚飞哥哥”讽刺意味十足,却让楚飞心里荡了又荡。 勾人的小妖精! “快上来!”楚飞的眸色渐深,“你想要什么,我带你去买!” 他推开车门跳下来,给她拉开了副驾的门。 田觅甩了甩自己尚在滴水的长发,上了车。 楚飞一下子倾身过来,田觅吓了一跳,脸色白了白:“你、你干什么?” “系上安全带!”楚飞探手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少女沐浴后的馨香沁入鼻端,撩拨得他心头怦怦直跳。一个小小的安全带竟然扣了几次都扣不上。 田觅噗嗤一下笑了:“你到底会不会扣啊?” 楚飞被她笑得脸上一红,抬眼狠狠瞪她,却见她玫瑰花瓣一样美好娇嫩的嘴唇近在咫尺,心头猛然漏跳了一拍,呼吸都凝滞了。 田觅见他死死盯着自己,也吓了一跳,出声道:“喂,我不过笑了一下,你就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也太小心眼了吧?” 楚飞喉结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田觅……” “嗯?”田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想着自己还是找个借口下去吧,不知怎么脑子不听使唤,脱口道:“你、你不会是不想给我奖励,要、要杀我灭、灭口吧?” 一紧张,说话都磕巴了。 “那你怕吗?”楚飞的声音温柔得自己都难以置信。 “嗯嗯。”田觅连连点头,“万一你找个地方把我杀了抛尸,然后在我哥哥面前说我意外身亡……”脑子一糊,田觅下意识地还是叫顾慎行哥哥。 楚飞的脸色顿时黑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无耻的人?” “啊!”田觅回过神来,脑子转得飞快,将自己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都搜罗出来:“像楚飞哥哥你这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器宇轩昂、虚怀若谷的谦谦君子,怎么会是无耻的人呢?” 楚飞见她眉角飞扬着小小的狡黠,言辞又竭力讨好自己,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仍旧黑着脸,冷哼了一声。 车子一路驶过繁华的街区,慢慢往郊区驶去。 这次田觅心头真的警惕起来:“你不会真的要杀我灭口吧?” “灭口?”楚飞紧盯着前方的路面,没有看她。他怕自己看了之后就控制不住,再也挪不开眼睛,“你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呃……”田觅噎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答了。 楚飞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将车子开得飞快。车窗半开着,风拂进来,吹乱了田觅海藻一般的及腰长发。 虽然她很注意地抓着发丝不让它乱飘,但是仍然有一小缕调皮的发丝拂在了楚飞脖子里。 发丝绕在他脖子里,带着丝丝缕缕的痒,仿佛一直痒到他心尖里去了。 楚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身体绷得笔直,然而心底却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到头,就这么一路开下去,开下去…… 当他们的车停在军队驻地外,楚飞下车抽了一支烟,才重新上车,将车子开了进去。 田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到了地方却要抽支烟才进去,难道是因为紧张吗?怕自己在顾慎行面前说他坏话? 这里是猎鹰特战队在帝都的驻地,由于他们一直从事着国内外的情报工作,总部驻地比较隐秘,而这里只是挂了个牌,但是也是明哨暗哨林立,相比于普通军队,安保措施级别要高得多。 楚飞开着车子一路驶进去,一路上碰见肩上挂着各种军衔的军官,都向他敬礼。 车子停在了一幢小楼前,开门下车的那一刹那,田觅忽然紧张得心口怦怦跳。她站在车门前迟疑着迈不开步子。 “怎么了?”楚飞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真怕我杀了你?” 田觅吞了一口口水:“那个,那个……厕所在哪儿?” 楚飞唇角弯了弯:“真吓坏了?放心吧!我要是想杀你,也用不着把你带到这里来!” “那倒是!”话虽这么说,她紧张得手心里都冒汗了,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那次给顾慎行打电话的不愉快经历,还有等会儿要是电话接通了她要怎么说。 楚飞见她还在迟疑,忍不住笑:“真要去厕所?我带你去!” “哦。” …… 田觅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就看见楚飞等在走廊里。 “紧张啊?”他目光落在少女嫩白的脸色滑落的水珠子,晶莹的水珠子滑过小巧的下巴,顺着纤长的脖子,越过性感的锁骨,倏然一下,滑到衣服里面去了。 楚飞的眸色深了深,背脊挺得更直了。 “废话!”田觅瞪他一眼,“你还敢来笑我!到底是谁害得我这样?” “不想打电话了?”楚飞面无表情,肌肉都绷得僵硬了。 田觅猛然转过身来:“怎么?你心里有鬼,不敢给他打电话?” 第177章 电话里的情思 田觅的骤然转身,使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了。 此时楚飞鼻端全是少女的馨香,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看着她,只恨不得伸过手去,将她揉在怀里,狠狠地欺负一番。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楚飞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优秀军人,虽然在面对田觅的时候一再失态,但他的自控能力特别强。这时听见电话铃声,心里叹了一声,还是快步绕过田觅去接起了电话。 “首长!……是!……是!她在呢!”接着他转过身来,把话筒递给田觅,“顾少电话。” 田觅从他刚才的语气已经判断出这个电话是顾慎行打过来的了,这会儿她心头怦怦直跳个不停,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冷汗,站在那里,许久迈不动步子。 “快点啊!”楚飞又催了她一下。 田觅这才咬咬牙,走上前去。 电话拿在手里,似有千斤重,她这些天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顾慎行,可是真正接起他的电话,却喉头哽咽,心里的千言万语一句也吐不出来。 “觅觅……”顾慎行在那边叫了她一声。 田觅喉头哽了哽,闷闷地嗯了一声。 “觅觅,这些天还好吗?在学校生活习不习惯?” 田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怕楚飞笑她,偷偷觑了一眼,见楚飞走到了门口,点了一支烟,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低低答道:“我很好,你不用记挂我。” 顾慎行嗯了一声:“是不是楚飞欺负你了?” “没有。”她的声音明显带着鼻音。 “那你怎么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田觅忍了好久的泪就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我、我没哭,我就是、就是听见哥哥的声音太、太激动了。” “嗯。”顾慎行在那边嘱咐她,“你好好的,要是楚飞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好!”她的眼泪越发控制不住,声音又娇又软,听得顾慎行心都颤了,恨不得立刻飞过来安慰她。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他又低声安慰她:“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就过去看你。” “好。”田觅吸了吸鼻子,想到电话是按分钟收费的,连忙问,“哥哥,毛毛还好吗?” “它很好!”顾慎行的声音似乎清冷了几分,“你不用担心,等你放假了我带你看它。” “谢谢哥哥!”田觅又问,“叶展哥哥和向东哥哥都好吗?” “他们也很好。”顾慎行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不耐烦,不过田觅沉浸在跟他通话的兴奋里,根本没有察觉。 两人又说了几句,都是田觅在说学校里的军训生活,她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并没有把跟楚飞闹出谣言的事情告诉顾慎行。 一直到电话结束,田觅给每个人问了好,就是没有想起来问顾慎行好不好。 挂了电话,她眼睛红红的,见楚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突然跳起来:“哎呀,我还没有问哥哥好不好。快快快,楚飞,你快帮我拨回去,这会儿哥哥肯定还没走呢!” “你叫我什么?”楚飞慢条斯理地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挑眉看着她。 “楚飞哥哥,哥哥……好哥哥……你就帮我拨回去嘛!一会儿我请你吃宵夜……”她抓着楚飞的袖子摇了摇。 那声“好哥哥”叫得楚飞心尖都麻了,就算她凶巴巴地命令他,他也会帮她的,何况她这样撒着娇软语相求。 大约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田觅很少有撒娇卖乖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在楚飞面前撒过娇,这次要不是为了给顾慎行打电话,她也不会这样。 终于,电话拨通了,这边田觅焦躁不安地等待着……那边顾慎行黑着脸,刚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电话铃响了。 他没有回头,示意叶展:“接一下。” 叶展刚接起来,就听见里面传来田觅清甜的声音:“哥哥,刚才都忘了问你了,你这阵子好不好?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好好休息,是瘦了还是胖了?还有,有没有……”尐説φ呅蛧 电话那边很安静,她其实想问,顾慎行这些天有没有想她,可是想到楚飞说她恬不知耻地攀高枝,又见楚飞就坐在旁边,突然就顿住了。 电话那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下,叶展愉快的声音响起来:“囡囡,你问了这么多,就不记得问问叶展哥哥好不好吗?” “叶展哥哥!”田觅脸上一红,又带着点失望,“我哥哥呢?” “顾少出去了!不过——”叶展拖长的声音里带着戏谑。 “不过什么?”田觅有些急了,怎么才挂了电话他就出去了呢? 叶展道:“不过,你要是问问我好不好,我就去帮你把他找回来!” 田觅有些懊恼,怪自己的脑子不好使,刚才怎么都没有想到问问他好不好呢? “叶展哥哥,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哥哥说你很好!好了,你现在去帮我把他找回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顾慎行的声音传来:“拿来!” 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他的声音:“怎么又打电话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田觅忽然有些害羞了,红着脸,声音也小小的,带着一点糯糯的缱绻在里面:“我刚才忘了问了,哥哥,你最近好不好呀?有没有好好吃饭?你的伤口还疼吗?” 轰—— 顾慎行的面前仿佛有大篷的烟花炸开了,令他原本单调的世界变得五彩斑斓。刚才那堵在心里的小小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愉悦:“我挺好的,过阵子就来看你,你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楚飞,我给你带。” “不用了哥哥,大帝都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真的!”她说着心情愉悦地又补了一句,“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楚飞在一旁看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脸颊绯红,满脸都是甜蜜,心中不禁微微泛酸。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娇俏的小儿女情态,让人完全控制不住地心动,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爱。 可是,她有这样的神情,却不是因为他…… 第178章 一碗豆花鱼 打完了电话,田觅整个人都明亮起来,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容,跟楚飞说话时也不禁和颜悦色了起来。 出了小楼,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田觅心情好,没话找话:“你以后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一直待在这里?她问这句话是希望他一直待在这里吗? 楚飞心头不由跳了跳,说道:“出任务的时候不会。” 田觅看他没有上车,不禁有些奇怪:“你不送我回去吗?” 楚飞挑眉:“刚才谁说要请我吃宵夜的?这么快就忘了?” “对啊,我说要请你吃宵夜啊,可是这里也没有饭店啊!”田觅心里更奇怪了。 楚飞撇撇嘴:“外面买的多没有诚意啊!我要吃你做的!” 田觅也学着他撇撇嘴:“我可不敢做!万一别人又说我无故献殷勤怎么办?” “还记着呢!”楚飞伸手指虚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这小脑袋记那么多东西,怎么记得住呢?” 田觅摊摊手:“没办法啊,谁叫我记性好呢!”那嘚瑟的小样子,让楚飞稀罕得恨不得把她抱起来,抡着转两圈。 “那你给我做宵夜吗?”楚飞的声音软得自己听了都腻歪。 田觅噗嗤一下就笑了:“做!怎么不做!君子一诺重千金!”她又转过头打趣他:“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了一口吃的,这么委曲求全,容易吗?这是我要告诉向东哥哥!” “嗯?”楚飞眼角的笑就敛了,“还蹬鼻子上脸了!” 田觅眉眼弯弯,冲他吐了吐舌头,问道:“你想吃什么?不要跟我说随便啊!我不是随便的人!” “我要吃水煮鱼!”楚飞当然不懂她的幽默。 “大晚上的吃什么水煮鱼啊!” “那就水煮肉片!” 田觅:“……” 两人一路讨价还价到了厨房,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因为今天楚飞在,厨房这个时候还没有熄火,炉子都是现成的。这边的人跟楚飞接触不多,不过他两天前接管了这边的事务,他们都认识他,现在看他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路说笑着过来,都摸不清状况,互相交换着眼神,不过却不敢表现得太过。 经过两人的讨价还价,楚飞答应如果厨房没有鱼就不做,要是有鱼,就要给他做水煮鱼。 田觅到厨房的时候就看见两个厨房的勤务员在拿着小石磨磨豆腐,她心里一动,问:“你们能帮我弄点豆腐花出来吗?” “当然可以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跟他们说话,两个年轻的勤务员脸立刻就红了,一个笑着跟楚飞打招呼:“这是嫂子吧?” 楚飞差点被自己吸的烟给呛着,咳嗽了一声才道:“别胡说,这是妹妹!” “原来是妹妹啊!”两人顿时兴奋起来,齐齐跑过来献殷勤。 小妖精!到哪里都能勾得男人发疯! 楚飞的神情有些着恼,沉着脸训斥:“你们都没事情干了吗?” 田觅脸色微红,笑道:“麻烦两位大哥帮我收拾出来一条鱼,一会儿我做豆花鱼,大家都有份!”尛說Φ紋網 “好嘞!谢谢妹妹!”两人动作麻溜地一个去杀鱼一个准备豆花,不过吃就免了吧,他们可不敢跟首长抢食。 在他们杀鱼、做豆花的空档,田觅随便找了一根筷子,当作发钗把头发绾了起来,就开始准备蒜泥、辣椒等配料。 很快,鱼杀好了,田觅拿了刀片鱼片,她暑假里做过好几遍,手法娴熟,引得厨房里的两个勤务兵都投来诧异的眼神。他们原本都以为这个楚飞带个小姑娘是要让他们做吃的,毕竟这小姑娘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像是会做家务的样子。 田觅起了油锅,下蒜泥、辣椒,香味一阵一阵扑鼻传来。 不过她没有想到这辣椒会这么呛,她被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飞原来倚在门边看她系着围裙忙碌的样子,这时也慌了,连忙打了冷水,拧了一块湿毛巾来。 “不然就不做了吧?让他们弄吧!” “没事……咳咳……很快就好了!咳咳咳……水,给我喝口水……” “哦哦!楚飞放下毛巾,又去给她倒了杯水来。” 田觅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总算缓过劲儿来了,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这辣椒真是太辣了。” 这表情让楚飞心疼得直抽抽,一边又拿毛巾给她擦一边道:“对不起,下次不做了。” “不!”田觅摇摇头,“下次还做!” 楚飞眼里满是动容,目光有些痴恋的看着她。 田觅却盯着面前的锅,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继续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 “你教我开车!”田觅想到叶展曾经说要教她开车,当时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现在有个免费的教练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楚飞几乎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好!你不上课的时候我就教你开车。”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啊!可不许耍赖!” “我什么时候耍过赖了!” …… 很快鱼片入锅,麻辣鲜香、爽滑细嫩的鱼就做好了,田觅连锅端起来,挨个儿浇在已经放上了豆花的碗里,撒上葱花,端到桌子上,招呼几个人一起吃。 两个勤务兵对视了一眼,匆匆端了碗,找借口溜了出去。 田觅往楚飞那只碗里放了一把调羹,戏谑道:“他们是不是怕你啊?” “他们有事。”楚飞端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 “才怪!”田觅又冲他吐舌头,粉嫩的小舌头看得楚飞呼吸都紧了几分。 心中暗骂了一句“小妖精”,目光停留在田觅嫩白透红的脸上,他盛了一勺鱼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田觅一把拉住他,“刚出锅的鱼很烫。” 楚飞的嘴巴没有被烫到,心却像是被烫了一下,狠狠一哆嗦。 不得不说,田觅要是想要讨好谁,就没有拿不下的人,只是很多时候她都太冷静也太理智,以至于朋友不多。 相处久了,楚飞也慢慢对田觅有了了解,她其实并不是个攀附权贵的人,甚至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起顾慎行,这姑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问她。 只是她人生得太好,顾少身边实在不能有这样的人。 一旦顾少对她生了情,她迟早会成为顾少的软肋…… 第179章 途遇狙击手 车子从猎鹰特战队开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 这个年代,即使是帝都,郊外的路上也几乎没有车辆行驶。 只有他们一辆车,开着大灯,一路往前开。但是在这样无边的黑暗里,即使汽车开着大灯也照不到多大一片地方,窗户外面,仍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怕不怕?”楚飞突然问了一句。 “嗯?”田觅靠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微微眯眼的样子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见她没明白,楚飞继续说:“你说这荒郊野岭的,我要是把你……” 话没说完,田觅就笑起来:“你不想吃豆花鱼了?” 楚飞咂咂嘴,似乎在回味着豆花鱼留在嘴里的鲜美滋味:“要是一周能吃两次豆花鱼,我就考虑一下!” “想得美!不过我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两人斗着嘴,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突然田觅拍了拍楚飞的手臂:“楚飞哥哥,前面好像有人。” 大灯的光束虽然照不到多远,但是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人。 楚飞自认他的视力并不比田觅差,听见她这样说,只当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信口说道:“这三更半夜的,你怕不是看见鬼了吧?” “不,我跟你说真的!还在前面,刚才转弯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灯了。” 楚飞道:“没事,我们能在夜里走,别人也能啊!” 田觅点头:“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楚飞一边说话一边控制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绕过了一片山头,刚才由于视角关系看不见的灯光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不过,令人郁闷的是,这灯光是一辆货车发出来的。此时这辆货车正横翻在路上,将一整条路给堵得死死的。 “妈的!怎么翻车了?” 楚飞骂了一句,踩下了刹车。 他看了田觅一眼:“你在车里待着不要动,我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这种情况下,司机说不定晕了过去,但是极大的可能,已经死了。 不过没等楚飞开门下去,前面倒在地上那辆车的灯光里跑出来一个人,冲着他们的车直挥手:“救命!快来救命!” “没死!”笑容在田觅脸上绽放开来,“快!救人!” “等等!”楚飞一把拉住田觅,“不对劲!” 刚刚一下子看到这么震撼的车祸现场,陡然看到还有人活着,田觅心里实在是很激动。 一个人在不冷静的情况下,往往会忽略很多东西。 但是楚飞是猎鹰特战队的精英,常年从事情报工作,跟敌人斗争在第一线,所以他第一眼就觉察出来不对劲了。 田觅经楚飞一提醒,脑子里一激灵,脱口道:“那个人浑身都是血,但是他活蹦乱跳的样子,根本不像有伤。” “说得对!”楚飞看了她一眼,“我们遇到路霸了!” “那现在怎么办?”田觅的神色不禁有些紧张。 “怎么办?当然是为民除害了!今天遇上我算他们倒霉!”他双手捏得咔咔直响,又嘱咐田觅:“好好坐着看戏!” “嗯,注意安全!” “好!”楚飞心头一暖,冲田觅笑了笑,就跳下了车,往前面走去。 “救命啊!好人!同志!快来救救我二叔,他被卡在里面了!”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不停地向楚飞磕头。 大概是一开始就识破了他,楚飞走得很慢,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焦急,甚至还点了一支烟。 田觅看着他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陡然激动起来,站起来向楚飞叫嚣着什么。他被楚飞高大的身躯挡着,田觅也不知道他在叫着什么。 她将车窗降下来,想要听清那人说了什么,看楚飞怎么收拾她。一侧身就见楚飞的右侧有个极小的红点闪了闪。 极小极小,又在灯光里,被楚飞的身子挡住了,再也看不见了,田觅几乎以为是幻觉。 然而梁老师电脑里那么多后世的影视作品不是白看的,她的头皮顿时麻了,脑子里第一反应——有狙击手。 来不及多想,田觅向楚飞大叫了一声:“有狙击手!”自己跟着就下了车。 如果对方真的有狙击手,那么她的位置已经暴露了,肯定不能留在这里当靶子。 临下车的一瞬间,她看到楚飞陡然一个前空翻,跃到了那个人的身后,就地一滚,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人胸前爆出一团血花,瞪大了眼睛直直地倒了下去。 田觅脑子里嗡嗡直响,真的有狙击手啊!真的有狙击手! 这时楚飞已经拔枪反击了,其实田觅也有枪,但是她不会用,拿在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反而增加负担,不过里面有个小弩她会用,小时候见梁学征拿着打过兔子,这个是梁老师带着她亲手做出来的,还教过她用法。 这时不是近战,电棍派不上用场,田觅心头一动,就将那把小弩拿在手里,上好了箭。 她贴着车猫腰躲着,这时噗噗声在她脚边响起,他们汽车的轮胎都被打爆了。 田觅心头突突跳得厉害,不过就这几枪已经足够她判断出对方的方向,并计算出对方跟她之间的距离了。 田觅陡然往前面冲出去一段,举起手中的小弩就是一箭。 一箭射出去,没有管是不是射中了,她赶紧往旁边跑。果然子弹追着她打得地上火花四溅。 猛然腰上一紧,她被人扑倒在地上。楚飞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沉声斥责:“你不要命了!” 他抱着她紧紧躲在车背面,又给自己的77式7.62毫米手枪换了一个弹夹:“我们子弹不多了,一会儿抓住机会跑,听到没有!” 田觅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心头咚咚直跳,她在想要不要给他一把先进的武器。 顾慎行先前说过除了他,谁也不能知道她的百宝袋,可是现在他们正是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如果他有把先进的武器在手上,他们的胜算能够大点吧? 这时突然传来突突突的密集枪声,他们这边车子被打得砰砰直响,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楚飞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一手举着枪,突然用力狠狠地抱了抱她,低声道:“你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你赶紧往山里跑!” 第181章 不要告诉哥哥 血一直止不住,楚飞急得满身都是汗,手抖个不停,却还是在安慰田觅:“不怕啊,不怕……乖!我一定治好你的……不怕……” 田觅疼得气都喘不上来,但是听到楚飞的声音不断地发抖,还是咬了咬牙道:“你快给我绑上……这样……好疼……” “好!好!咱们不怕啊,很快就会有人来了……我带你去医院……不怕,不怕……”他不停说着让田觅不要怕,却不知道是在安慰田觅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好不容易扎上了田觅差点疼晕,她闭上眼睛,想睡过去算了。 楚飞见她靠在怀里一动不动,又吓坏了,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囡囡……”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不过现在田觅疼得直抽抽,也无法去计较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称呼,轻轻嗯了一声,睁开眼…… 今晚的月色不好,天空满是浮云,偶尔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也是一片朦胧。凉风一阵一阵吹来,田觅冷得直发抖。 “冷吗?”楚飞的手臂紧了紧,让她在自己胸口靠得舒服点儿。 田觅疼得不想说话,不过还是道:“我这里有被子,你抱、抱我去车上。” 她受了重伤,楚飞一直没有敢挪动她,这时候听她让他抱去车里,心中的旖旎全没了,只剩下了心疼。 他想了想:“囡囡,车里都是碎玻璃,没法坐了应该,他们还没来,不如我抱你去回驻地,你能坚持吗?” 田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她还不想死在这里。 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的伤口,但是按照她现在还能说话的情况,应该不至于会死,但是如果时间长了得不到救治,很可能会失血过多死了。 轻轻点头,田觅答:“好!” “你的被子呢?” 田觅现在受了伤,精力不济,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拿出了一条被子。被子不大,就是夏天盖的薄被子。 楚飞这时已经笃定田觅身上一定怀有异宝了,这种事情太神奇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拿被子小心翼翼地将田觅裹住,已经从刚才的紧张、害怕中慢慢镇定下来,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那里还有什么?有车吗?” 田觅愣了一下,如果是顾慎行问这句话,她肯定会回答,百宝袋她还没有探索完,还有几个疑似仓库的地方打不开,所以她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车。 不过现在楚飞这么问,她闭上眼睛努力的搜索了一番,无果。便轻声道:“没有。” “乖!我抱你去!”他说了这话就真的抱起她,大步往驻地的方向走去。 田觅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除了冷还感觉到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间刚要睡过去,就听见楚飞道:“囡囡,你别睡,别睡,我们说说话……” 楚飞的声音有点哽咽,又带着坚定。他很清楚,以前战场上有战友受了重伤,都是凭着一口气撑着,要是睡过去了,很多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他不时地叫田觅,跟她说话,不让她睡。 田觅不知道楚飞要跟她说什么,但是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她很想睡觉,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楚飞说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件趣事,却半天没听到田觅的声音,又唤了一声:“囡囡……” 忽然听见田觅道:“楚飞哥哥,这件事……不要告诉……哥哥……” 楚飞知道她说的哥哥是顾慎行,心里莫名一阵难过,正要说话,又听田觅道:“我怕他……会担心……”她疼得直抽气,大约是这次子弹卡在骨头里的缘故,竟然感觉比上次小腿断了还要疼。小說中文網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被楚飞抱在怀里,安慰着,人就变得特别娇气;而上次,她跟姆妈还有梁老师的生命受到威胁,神经一直紧绷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疼不疼,后来虽然姓张的走了,可是她又记挂着梁老师又担心着姆妈又受着钱广的威胁……又是惊又是怕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时候,姆妈病得吐血,里里外外只有她一个人,她不能软弱,更不能倒下,而这个时候,有楚飞哄着,顾慎行疼着,自然便觉得格外疼些。 楚飞喉咙里哽了哽,好一会儿,才道:“好!我不告诉他!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好不好?” “好……” 一道灯光射过来,汽车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囡囡,他们来了!不怕了……不怕了啊!”楚飞声音里都是兴奋,多少年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在今天晚上,他的意志力竟然统统瓦解了。 “首长!”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来,开车的是个中尉,跳下来赶紧给他们拉开了车门。 楚飞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小心地让田觅枕在自己腿上,沉声吩咐:“快,去医院!” 看到那个中尉一脚油门踩下去,忍不住骂道:“靠!掉头!前面堵了!” “是!” 掉头就要绕路,不过前面一时半会儿是清理不干净的,不绕路也不行。 车子开得飞快,但是楚飞还是觉得慢了,不停催促,恨不得将汽车开出直升机的速度来。 饶是这样,到了帝都军区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一路上,尽管楚飞刻意跟田觅说着话,田觅还是困得睡了过去。 …… 这天晚上,正好秦海天有一台手术,做完了出来已经快十点钟了,从下午四点钟进手术室到出来,这台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之久。不过手术很成功,做完了手术的秦海天虽然很疲惫,但是脑子却处于兴奋之中。 这天晚上,他就没有回去,在值班室休息了。 刚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听见有人叫:“秦医生,快,有个女孩受了重伤,是抢伤,要取子弹。” “付医生呢?” “他刚刚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好,你先去做准备!我马上来!”秦海天一边吩咐助手,一边就套上搁在床头衣架上的白大褂,快步往外走。 受了抢伤可不是玩的,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救人如救火,然而当他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时,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第182章 她的心再也不会为他动了 当田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黄昏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更不知道楚飞跑到秦海天那里问了多少次“她怎么还没醒”。还不知道,当天晚上,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态势,警察、军队彻夜无眠地搜索抓人…… 此时病房里静悄悄的,她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楚飞那双赤红的眼睛。田觅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从她出事到现在,他大概都没有合过眼。 “醒了?”楚飞现在的形象憔悴至极,下巴上都是青青的胡渣,不过看起来精神亢奋,看见她醒过来,眼中的欣喜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汹涌而来,赤红的眼眶里甚至带了一点泪意。 田觅本来对楚飞的印象很不好,但是经过了这件事,两人有了过命的交情,自然就跟往常不一样了。看着楚飞眼里的心疼,她心头发软,开口道:“楚飞哥哥……别哭……”尛說Φ紋網 她声音沙哑,听在楚飞耳朵里却跟天籁一样。 “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去叫医生……” “水……”田觅的嗓子干得冒烟,说句话都困难。 “好,我先给你倒点水喝。”他拿起一只搪瓷茶缸子,往里面倒早就凉好了的白开水,一面拿了小汤匙喂她,“慢点喝,不着急……” 给她喂了几口水,他又急急地往外面跑:“医生,医生,她醒了!她醒了!” 田觅见楚飞这么失态,脑中想到的却是他在军训操场上巡视时威风凛凛的样子,恐怕谁也不会想到,楚总教官竟然会有这样一面吧?想着她便弯了弯唇角,又觉得后背上一阵抽疼,疼得她整颗心脏都缩了缩。 医生很快就来了,一个高大的男医生,带着口罩,英俊的眉眼里却露出温暖的笑意,写满了对她的关心。 田觅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听见他对自己说:“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海天哥,怎么是你?” 秦海天摘下口罩,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脑门上细密的汗珠,有心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田觅弯了弯眉眼:“我不认得谁,也不会不认得你啊!海棠呢?她也跟你一起来帝都了吗?”几句话说得很慢。 田觅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秦海天,那时候在鱼池村,姆妈和梁老师都说过,秦海天不是池中之物,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两个多月没见,他竟然会在帝都医院里任职了。 当然,这个时候田觅还不知道这里是军区总医院,全帝都目前最好的医院,专门给高干看病的地方。 她更不知道,军区总医院有个研究所,是秦海天全权负责的。 楚飞见田觅竟然跟这个年轻男医生认识,心中不禁有些不是滋味。看他们在这里叙旧,不由咳嗽了一声。 秦海天看了楚飞一眼,唇角勾出一抹邪气的笑,一闪而逝,再转头面对田觅时,又换做了温柔无害的笑容:“来,先让海天哥看看伤口。” 这时屋子里除了秦海天和楚飞,还有一个托着药盘的小护士。她放下了药盘,来掀开田觅的被子。 秦海天上前一步按住了:“等等!”他目光看向楚飞,“这位先生,麻烦你先出去!” 楚飞倏然从田觅身上抬起眼眸,森寒的目光看向他。秦海天半眯了一双狭长的眼眸,看向楚飞的目光邪肆张扬,又带着挑衅。 楚飞毫不相让:“好像秦医生也是男性吧?” 秦海天哼了一声:“我是医生,医生没有性别之分,囡囡的手术都是我做的,做手术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跟楚飞较劲儿,一向对田觅循规蹈矩大哥哥一样的秦海天,竟然亲昵地叫了她的小名。 如果是以前,秦海天跟她这么亲密,她脸上的红霞能飞到天际去,然而现在,再一次见到他,她很清楚,她的心已是古井无波,再也不会为他动了。 那隔着千山万水的江南小村庄,那开满野蔷薇花的乱葬岗子,那埋葬了姆妈的坟墓,同样也埋葬了她心头最初的悸动,埋葬了她还未来得及绽放的恋情…… 微微蹙了蹙眉,她看向楚飞:“楚飞哥哥……” 她脸上的难堪,楚飞懂了,向她点点头,轻声道:“囡囡你乖乖的,我就在外面。”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田觅又看了看秦海天:“海天哥,你也出去吧,这位护士小姐姐帮我看就好了。” 当时治伤是为了救命,现在既然没有了性命之忧,她又对他没了情,怎么还能随便让他看自己的身体? 现在虽说已经是新时代了,可田觅却是个保守的姑娘。 秦海天心里微微滞了滞,很快眉眼就带着温和的笑:“好!你可以吃点东西了,想吃什么,海天哥给你做。” “谢谢!”田觅脸色苍白,说了几句话就疲倦了,“疼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吃。” “傻姑娘,吃了才能好得快!”秦海天又笑了一下,“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给你炖点儿骨头汤。” “嗯……” 秦海天又交待小护士换药的注意事项,然后在那个小护士爱慕的目光里走了出去。 楚飞就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看见秦海天也走了出来,心头的阴霾顿时就消散了,眉眼都带着戏谑的笑,甚至还摸出一支烟来。 “同志,医院里不能抽烟!”秦海天冷眉冷眼地走过来,制止了他。 楚飞拿着烟在手指间翻飞把玩着,心情好,他英俊严肃的脸上便带了挑衅的笑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抽烟了,秦医生,说话要讲证据啊!” 秦海天勾起一边唇角邪气一笑,也坐了下来:“囡囡是跟着你出事的,你倒是一点都没有负罪感啊!” 楚飞心头一痛,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不咸不淡地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好像用不着秦医生操心吧!” “哦?”秦海天似乎饶有兴趣,盯着他微微眯了眯眼,“你跟她?你跟她有什么关系?亲戚?表哥?” 楚飞哼了一声:“我是她的监护人!” “啧啧,原来是大叔啊!失敬失敬!” 楚飞:“……” 第183章 我的命是你的了 换过了药,田觅又睡了,楚飞照例守在她床前。 不过因为田觅已经醒了,他一颗提着的心落下去不少,趁着田觅睡着了,飞快地去弄了些吃的来,再回来的时候,田觅刚好醒了。 田觅看着他赤红着一双眼睛,下巴上满是青青的胡渣,心头有些不忍:“我没事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来,先吃饭。”楚飞拿着一个保温桶往外面倒粥,“我让他们熬了送过来的。” 这阵子楚飞对田觅算是很不错了,尤其田觅受了伤之后,他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呵护得滴水不漏,像自家的小鸡仔似的。 “我不想吃,我睡一下就好了,睡着就不疼了……”刚才喂水的时候田觅已经很别扭了,这会儿再让楚飞给她喂饭,她尴尬得想撞墙。 “乖,不吃饭怎么能好得快呢?你不想早点回去上课?”楚飞端着碗,一边吹凉一边哄她。 仿佛为了配合他,田觅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下,她脸色不自觉就红了。 楚飞眉眼染着笑:“不是你说的吗?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快吃!你不是还要学开车吗?” 田觅一想,若是她会开车,说不定就不要傻傻地跑下去了,可以开车接应了楚飞逃走。想到这里,也不再矫情了,由着楚飞喂粥,刚吃了两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楚飞哥哥,你帮我跟学校请假了吗?还有我的军训还没有完,怎么办?” 说到这里,不禁有些丧气,她本来还想拿优秀来着。虽然军训只占了五个学分,但是大学里的学分十分难修,一学期一门课往往只有一两个学分,所以能拿的分一分也不能丢。 楚飞点头:“你放心吧,这些我都处理好了。” “那我的学分怎么办?军训拿不到优秀是不是就不能拿到五分了?” 楚飞嗯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的……”对上她着急的小模样,他心里软了又软,“不过你舍己救人,帮着追击歹徒,足可以记上一功了,等你好了之后,学校会给你开个表彰大会……” 田觅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重伤后中气不足,说话没有力气,不过还是能够听得出愉悦:“表彰什么的就免了,我只要拿到学分就好了。” 楚飞这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捧到她面前来,听她这样说,就露出宠溺的笑容,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继续道:“那咱们这个学分总要拿得名正言顺吧?所以表彰大会还是很必要的……” 田觅吃了一些粥,精神好了一点,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门被推开,一个高大颀长的男子率先进来。 田觅刚含了一口粥在嘴里,陡然看见面前的人就吓得呛了一下,顿时咳嗽起来。 楚飞本来已经准备站起来,可是这时候田觅突然咳嗽起来,他连忙放下碗,伸手拍着田觅顺气。 顾慎行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扯开楚飞,拿了水喂给田觅喝了一小口。 有了这一小口水的滋润,原本因为呛着痒得不行的嗓子顿时就好多了,而后顾慎行给她顺了顺气,又喂了两口水。田觅的咳嗽终于平静下来了,不过却因为这一呛咳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快去叫医生来!”顾慎行话音未落,楚飞已经冲了出去。 “觅觅,你怎么样了?”顾慎行一边就着自己的军装袖子给田觅擦汗,一边低声问。 田觅疼得直吸气,好一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不过这时秦海天带着护士进来了。这次不由分说,给田觅看了伤口,幸好包扎得比较严实,伤口恢复得也很好,并没有裂开。 虚惊一场之后,顾慎行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衬衫都微微有些湿了,他黑着脸瞪了田觅一眼:“这么不想看到我?” 田觅却没有看他,目光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楚飞:“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哥哥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楚飞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瞒着顾慎行?况且顾少是搞情报出身的,就算他不说,他也有很多办法知道。 顾慎行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大的事,你就准备瞒着我了?” 田觅道:“我不是怕你担心么?你自己的伤才刚好……” 顾慎行一直冻结着的清隽面容上,刹那就破冰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慢慢从眼底溢开。尽管笑得极浅,可落在田觅眼里,却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灿烂一些。小說中文網 她弯了弯眉眼,声音轻轻的:“哥哥笑了,就不许再生气了。” 顾慎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休息。”他站起身,看了楚飞一眼,自己就迈步往外面走去。 楚飞看了田觅一眼,也跟着往外面走去。 田觅心头一跳,楚飞是顾慎行派来给她做监护人的,现在这个监护人非但没把她保护好,反而让她以命相救……她几乎可以想见,顾慎行会怎么处罚楚飞。 “哥哥……”田觅叫了一声。 顾慎行顿住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冷冽的眉眼再次柔和下来:“怎么了?” “哥哥……”田觅伸手拽住顾慎行的军装衣摆,“这件事不怪楚飞哥哥,真的!况且,他是我舍命救回来的,你要是罚了他,我不是白挨这一枪了吗?” 这件事确实让顾慎行十分恼火,不过在听到田觅说楚飞是她舍命救回来的那句,他的心突然狠狠地抽了抽,看向楚飞的眼神越发凌厉了。 “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她对他软语相求,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顾少,是我对囡囡保护不利,你怎么罚我都可以。”这句话楚飞说得诚恳,又看着田觅道,“囡囡,楚飞哥哥的命是你的了……” “傻不傻啊?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听着田觅对楚飞说话的温柔语气,顾慎行心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不行。 楚飞是他亲自派过来的,可是看田觅维护的语气,楚飞在她心里的位置竟然已经越过他了吗?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她跟楚飞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4章 冲着觅觅来的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可是偏偏面对着田觅纯净得仿佛清澈湖水般的眼眸,完全发泄不出来。 过了片刻,他重新坐下来,沉声道:“你们先出去!” 楚飞愣愣地站在原地,这时他垂着眼眸,不敢看田觅,生怕自己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被顾少和叶展看出端倪。 叶展拉了他一把:“走!先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顾慎行脸色沉了沉:“什么时候的事?” 田觅愣了一下,以为他问她是什么时候出事的,轻声道:“就是昨天。我刚洗了澡,楚飞哥哥说你要跟我通话,我连头发都没有梳就跟着他去了。然后因为忘记跟你问好了,我就许了一顿宵夜,央求他重新拨电话给你,这些你都知道的。完了之后就在驻地给他做了一顿宵夜,然后出来就晚了,车子开到半路……” 她伤后无力,声音很轻:“……哥哥,你真的不要怪他,那种情况下,我没得选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顾慎行嗯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有百宝袋吗?”他想说榴弹枪她都拿出来了,百宝袋楚飞肯定也知道了吧? 田觅急得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我当时都吓傻了,而且,你不知道,百宝袋用起来很耗精力……” 顾慎行拿着一块湿毛巾给她擦脸上的汗,刚刚心里的不舒服却因为她的话烟消云散了。很显然田觅根本没有听懂刚才他话里的意思,她对楚飞也没有生出男女之情。 他的心头骤然松了一口气,眼中又有了温柔的笑意,心疼道:“乖,我会处理好的!” 田觅见状也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你不要为难他,真的不是他没有尽力保护我,实在是敌人太多,而且他们有重武器,力量悬殊太大。” 顾慎行嗯了一声道:“最近楚飞有没有欺负过你?” 田觅摇摇头:“那倒没有!”她吐了吐舌头,“是那天我走了之后哥哥把他修理得狠了吧?有哥哥在他不敢欺负我。” “乖,闭上眼睛睡一觉。”顾慎行摸摸她的头。 田觅突然脸上一红,一把拉住他的手,可是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伤口,疼得嘶嘶吸气。 “别乱动!”顾慎行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 田觅红着脸道:“哥哥,你别摸我头发,昨天刚在地上打过滚,还出了那么多汗……多脏……”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注意这些细节,就证明他很在乎这个人。 顾慎行唇角愉悦地勾了勾,凑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没事,我不嫌弃。” 刻意压低的声音性|感又磁性,像耳语一般,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灼得田觅皮肤直发烫。 她羞得睫毛都颤抖起来,垂了眼帘,不敢看他,心头却怦怦狂跳了起来。 “好好休息。” 直到顾慎行带上门走了出去,田觅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发誓,跟顾慎行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邪念,她心里真的当他是哥哥。 可是,亲生兄妹是一回事,当做哥哥又是另一回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靠近的时候,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狂跳。 …… “顾少!”看着顾慎行走近的身形,楚飞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站了起来。 “走!”顾慎行脚步没有停,直接越过他往外面走去。 叶展没有跟上来,而是去了主治医生秦海天的办公室,接替了楚飞的工作。 顾慎行径直带着楚飞上了车,吩咐周向东:“东子,去驻地!” 帝都这边的驻地,顾慎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巡视。这时候他说要去驻地,楚飞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直接道:“顾少,那边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那些人就是径直冲我们来的。不,或许只是冲我来的!” 顾慎行深沉黝黑的眸子直视着他:“你错了,他们不是冲你,是冲觅觅来的!” “啊?”楚飞不知道田觅之前的事情,他顿时有点搞不懂了,田觅只是一个虚岁才十八的小姑娘,还是个农村小姑娘,她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这么惦记的?需要这样大动干戈,又是狙击手又是重型武器? 顾慎行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只想杀你,并没有想杀她?” 楚飞心头一跳:“顾少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要不然就田觅那三脚猫的两下子,怎么可能不被子弹打中?特别是那些人追着她打的时候,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专门落在她脚后面。 他很是不解:“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为什么?田觅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地方?”说到这里他陡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楚飞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想到了!他想到了!! 田觅身上有那么多宝贝,能凭空出现,那些东西他看了都心痒不已,何况是别人?只要有人看见过她的那些东西,从此田觅就将再无宁日。 顾慎行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 在前面开车的周向东诧异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见了鬼一样瞪着眼睛的楚飞,收回视线,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并不算开阔的马路。首长不说的事,他即使再好奇,也不能问。这是纪律! 经过他们昨天出事的地点,那辆卡车的残骸还留在当地,而卡车里面原本的司机被人一枪爆头,这才导致了卡车侧翻在了路上。 自然,尸体已经被警察局拉走了。这会儿,车灯光所及之处,都是暗红的血迹和子弹打坏的路面。光束里,蚊子、苍蝇嗡嗡乱飞。 顾慎行没有下车,直接让去了驻地。诚如楚飞所说的,即使下来,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这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行动。 车子到了驻地,他又问了搜捕的情况,结果还是那样,那伙人在逃逸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尽管楚飞在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命令,封锁各个交通要道、车站、码头、机场,但是要在帝都这么大的地方,找出那些人来,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第185章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这件事的经过,田觅已经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他。楚飞也给他讲了个大概。 从他们两个人的角度,顾慎行已经可以在脑中模拟出当时的情境来了。然而饶是这样,他也从中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那些是什么人?跟以前挟持田觅那个姓张的是不是一伙人? 又或者说,这些人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是田觅父亲的矿脉图,还是梁学征给她的那个百宝袋? 他把楚飞叫到了办公室,留了人高马大的周向东守在门口。 丢了一支烟给楚飞,他直接问道:“你都知道囡囡的一些什么事情?” 楚飞一激灵,抬眸看着他,心中有些不确定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顾慎行将手里的烟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她拿了榴弹枪出来,还有什么?” 楚飞愣了一瞬道:“还有一个医药箱。”停了停他道,“顾少,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厉害的榴弹枪,威力太大了,要是我们……” 顾慎行冷冽的眼神扫过去,低沉的声音似鸣金击缶:“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楚飞兴奋的目光也跟着沉了下来:“没有人了,顾少,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还有就是您……” 楚飞很清楚这件事的关系有多重大,因此在电话里只说了他们遭遇了突然袭击,田觅为了救他身负重伤。 这件事他本来也准备给顾慎行汇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汇报,田觅便抢先一步跟顾慎行说了。 他心头陡然一酸,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顾少面前,田觅根本没有秘密。 这一瞬间,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那次状元楼着火,突然出现在假山里的顾少和那三个匪徒。当时他就觉得一定跟田觅有关,因为当时的情形太诡异了。但是有什么关系,他又说不上来。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因为田觅身上怀有异宝,而这个异宝顾少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了。 楚飞木着一张脸,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目光却沉了又沉。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低声道:“顾少,你放心,这件事我谁也不会说的!” 顾慎行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觅觅的东西,不要动她的!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我知道!”楚飞点点头,“我欠她一条命,我不会出卖她的!” 顾慎行没有说话,低头点了烟。 两人沉默了一瞬,楚飞道:“顾少,我……我……” 他连说了两个我,却没有下文了。顾慎行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楚飞,你有心事?” “我……没有……” 楚飞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可以说顾慎行对他的肯定比叶展还要更多一些。因为两个人都是他的生活秘书,但是楚飞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次数明显要比叶展多,而叶展更能够胜任文书的处理。 两个人,也算是各擅胜场了。 隔着袅袅的烟雾,顾慎行看着他,目光渐冷:“有什么事不能在老子面前说?” 听他自称老子了,楚飞紧绷着的心也放松了一点,舔了一下嘴唇道:“顾少,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囡囡留在身边了……” “操!”顾少怒了,“老子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 “不,顾少,你误会了!”楚飞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柔软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迷离。看得顾慎行脸色又黑了几分。 “我不是说她的东西,我是说她这个人,确实……确实……具有这样的魅力!” “哦?说说看!”顾慎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着,眸色一片幽暗,情绪不明。 楚飞陡然感觉到一股“黑云压城”的威势,他的后背瞬间就绷直了,低声道:“在我用榴弹枪瞄准那些人反击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没有多做停留,他接着说,“她说‘十一点钟方向,距离大约一百二十米’,依照我惯常的经验,都没有能算到这么精确,她是怎么做到的?” 顾慎行脸上便浮现出一抹与有荣焉的笑意,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她有一颗聪明的大脑,要不然她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完全自学怎么能考上全省第一名?” 停了停他又道:“我亲眼见过她背英文字典,速度很快。” 楚飞赞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顾少,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需要的,不如……” 话没说完又被顾慎行瞪了一眼:“不要打她的主意,我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默了默,他声音低沉,“也算是我对福笙的交待吧。” “顾少,我……”楚飞又顿了下,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顾慎行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站起身:“有屁快放!” 楚飞咬了咬牙,终于道:“顾少,囡囡身上的秘密不宜让别人知道,我申请留在帝都,继续保护她!” “嗯,你留下!”沉默了片刻,顾慎行终于点头。 楚飞原本以为按照这一次他出的岔子,顾慎行大概不会同意他留下来,没想到……他的眼睛陡然一亮,激动道:“顾少!” “怎么?改变主意了?” “没有!” 顾慎行眯了眯眼眸,一语双关地道:“少动歪心思,要是让我发现了,就发配到缅甸开矿去!” 缅甸除了有红宝石矿,还有世界上唯一一个翡翠矿……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里靠近世人谈之变色的金三角。 “楚飞不敢!”楚飞心头陡然一阵急跳,顾少这么说是发现了什么吗?他到底知不知道? 两人的密谈到此结束,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起过田觅身上揣着的宝贝,直到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 田觅在医院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感觉精神好多了,她看见叶展坐在床边削苹果。 “囡囡醒了?要不要吃点?”不知道是不是闲得无聊,叶展将苹果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摆成一朵花。 不过田觅这时候并不想吃,她有点儿尿急。 脸上红了红,对叶展道:“叶展哥哥,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把,我要去、去厕所……” 第186章 近了,远了 叶展勾了勾唇,放下手中的苹果:“叶展哥哥抱你去吧。” 让叶展抱着上厕所?这件事情她原本想都不敢想。 田觅囧了囧:“不、不用了,你扶我一把就好,我后背使不上力。” 休息了一阵子,躺在这里已经没有那么钻心蚀骨的痛了,不过动一动还是疼得一身汗。 叶展将她扶着坐起来,看她已经是一脑门子汗了,心中有些不忍,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口中大大咧咧地道:“跟叶展哥哥客气啥?怎么?你只认顾少一个人做哥哥,我就不是哥哥?” 田觅原本囧得手都没地方放,听见他这样说,心中顿时坦然了不少:“谢谢叶展哥哥!” 不过上完了厕所她没有叫叶展,自己挨着往外面走。叶展听见了动静,还是过去抱她:“你呀,怎么不叫叶展哥哥呢?” “我感觉比昨天好多了,想锻炼一下。” “逞强!”叶展嗔她,“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听说子弹都卡在骨头里了,你不想好了?现在就来逞强!” “是,我错了!叶展哥哥。”田觅乖顺地靠在他身上,叶展忽然觉得心头一暖:“妹妹,跟哥说说呗,大学里都有什么趣事儿?叶展哥哥也很想读大学呢,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田觅惯来嘴甜,听见他说得委屈巴巴的,忍不住拍马屁:“叶展哥哥这么优秀,就算很多念了大学的人,拍马也追不上你的!不过说到趣事儿,还真有这么一件……” “嗯?说说看!” 田觅就将同宿舍的严秋雨诬告她跟楚飞搞对象的事情给叶展说了一遍,这件事她没好意思告诉顾慎行,现在对着叶展当做一件趣事儿讲出来,其实心里也知道,他一定会跟顾慎行讲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顾慎行会误会。 “……你不知道,后来她自己打个水都能摔倒,还把自己给烫伤了……”田觅神情愉悦,眉眼染笑,那明媚开朗的样子,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叶展笑着逗她:“你真觉得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田觅心头一跳,敛了笑道:“我也觉得奇怪,你说她就算在家什么事都不做,好歹也是个大人了吧?怎么打个水都能把自己摔着?可是如果不是自己摔的,又是谁推了她呢?当时她身边可不止她一个人,而且是在女生宿舍楼下,来来往往很多人。” 叶展看着她皱着小眉头的模样,忍不住心中的疼宠又多了几分,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吃点苹果,你看叶展哥哥做的花儿好不好看?” 他才不会告诉她,楚飞要是想暗中收拾一个人,有上百种不被人发觉的办法。 田觅笑起来:“就因为花儿做得太好看了,我才舍不得吃。” 最后还是叶展先吃了,田觅才跟着吃的。两人说着话,气氛十分轻松。田觅觉得,跟叶展在一起,明显要比跟楚飞在一起自在多了,一高兴,她的话也跟着多了。而叶展也是个特别健谈的人,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八点多了。 “囡囡,你还伤着,该睡觉了,我看今天晚上顾少不会回来了,你不用等他了。” 田觅脸上红了红,迟疑了一下道:“那个,叶展哥哥,你能不能问问医生,我可以洗澡吗?” 叶展抬手作势要敲她的头:“你伤得那么重,不想好了?” 田觅悻悻地嘟了嘟嘴,就看见秦海天推门进来了。 “海天哥,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啊?” 秦海天走到床前:“就走了,来看看你,想吃点什么?明天我给你带!” “谢谢,我想吃鱼汤小馄饨,虾仁馅儿的!” 这个时候,就算是在大帝都,物资都非常紧张,虾应该很难买到。 不想秦海天一口答应下来:“好!还要什么?” “不用了……”田觅摇摇头,“叶展哥哥,你帮我送送海天哥。” 一句话,亲疏立分。叶展抿着的嘴唇微微翘了翘:“秦医生,囡囡这次劳烦你了,请!” 秦海天苦笑了一下:“不麻烦,以前我在柳树湾的时候,麻烦了囡囡母女很多。” …… 这天晚上,秦海天感到前所未有的烦乱。 他明明曾经离她那样近,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承受了丧母之痛。ωww.xSZWω㈧.NēΤ 而现在,她明明就在他眼前,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她离他那么远? 辗转难眠,秦海天接连抽了好几支烟,越抽越烦躁。最后起身抓起衣服,开门出去了。 他没有再回医院,而是直奔研究所去了。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盯着那些培养皿里的细胞,总能让人沉静下来。 今天,秦海天的公事包里放着一管田觅的血样。上次在做血液检查的时候,他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今天他要再做一次试验,以印证心里的猜测。 此时,研究所的灯还亮着,大约是听到他汽车的声音了,秦海棠快步出来开了门。跟在她身后的是身形纤弱的方可可。 秦海天看见她皱了皱眉,方可可抢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车子门口。 “海天,你来了?”声音娇娇软软的,像浸了水。 秦海天嗯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秦海棠:“海棠,你带方小姐去休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海天,海天……”方可可追在他身后喊了几声,然而秦海天仿佛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快步往里面走。 秦海棠抱臂看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怎么?看见我哥就骨头都酥了?告诉你啊,趁早收收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方可可眼眶迅速红了,泫然欲泣:“海棠,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秦海棠啧啧了两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我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免得你的心放出去了收不回来,最后伤心的还是你自己!” 在柳树湾的时候,秦海棠用方可可来刺激田觅,而这时候,又用田觅来刺激方可可。 方可可眼巴巴地看着秦海天进去的那扇门,心里抓心挠肺般的难受,她却不能进去…… 第187章 秦海天的发现 这是一个目前国内安保级别最高的实验室,此时实验室里只有秦海天一个人,以及一堆冰冷的试验器具。 秦海天俯身在高倍显微镜前,观察者培养皿里的细胞,一边观察一边记录。 这时候,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进到实验室里面来…… 秦海棠和方可可虽然住在这里,但那是因为方可可需要治疗,以及,他们实验需要方可可血液的数据。而秦海棠参加了今年的护士考核,虽然还没有拿到执照,却自愿留在这里陪着方可可。或者说,看着方可可,不许她过多地接触自家哥哥。 秦海天目前是秦氏众多子孙中实力十分强大的一个,很有希望继承家业,所以家里对他很是重视。秦海棠自然不希望秦海天毁在方可可这么一个女人手上。 秦海天观察了片刻,便拿出了从田觅那里取得的一管血液,滴入培养皿,往里面加了一滴化学试剂,然后将它放到显微镜底下。 陡然,他似受到了什么惊吓,退了一大步,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哐当一声响。 他似根本没有听到这突兀的声响,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苍白着一张俊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抬手按着心口,秦海天慢慢平复下激烈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这才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到那台显微镜前。 这一次显微镜下面的反应比刚才更加激烈,他握了握拳,不错眼地观察着,不时将数据记录下来……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秦海天终于停止了观察,日光灯下,他盯着面前桌案上的两组数据,冷汗涔涔。 这两组数据,一组是来自普通人的,一组是来自田觅的。田觅的这组数据要比普通人那组平均大了快两倍。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田觅的细胞活跃程度比普通人频繁了快两倍,也就是说她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比普通要强了两倍。 秦海天戴上眼镜,又进行了详细对比,然后打开了旁边的一个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纸,翻到其中一页。 这是方可可的身体数据,他翻到的这一页,也是血液细胞检测的数据,跟田觅的进行对比。 他发现,田觅的数据比方可可的还要完美。 方可可的身体数据研究,一直是他们研究所的一个保密程度极高的前沿课题——基因研究。 据说方可可小时候曾经服用过一种改善人体基因的药物,这种药物使她的身体治愈能力变得强大,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她本身似乎不能承受这种改变,人变得十分虚弱。 打个比方,她身上某处如果破了,会好得十分快,但是因此感染的细菌就会留在身体里,虽然不致命,但是脸上总是异与常人的苍白,身体也十分孱弱。 这就好像中医所说的,有点虚不受补。 但是就在刚才,秦海天发现田觅血液细胞的活跃程度比方可可的还要厉害,然而从他认识田觅到现在,她一直活蹦乱跳的,从来没有出现过方可可这种虚弱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田觅也吃了改善基因的药物?并且比方可可吃的还要先进? 这怎么可能! 秦海天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田觅只不过是个农村的小姑娘,最多就是比普通小姑娘聪明一点、漂亮一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那么她的基因是怎么发生改变的呢? 如果说她是天生的,那她的父亲或者母亲是不是具备这种基因? 可惜,据他所了解到的情况,田觅现在已经成了孤儿了,原本以为的田福笙,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哥哥,而真正的田福笙,在三年前就已经牺牲了。 秦海天坐在椅子上,目光在几张纸上游移。 而后,他的目光渐渐从惊骇、激动、恐慌中慢慢冷静下来,然后,深深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澄澈清明。 他收拾了一下方可可的数据,锁进保险柜,而后,拿出打火机,将田觅的那张数据点燃了,直到看着它化成了灰烬,才将那些灰冲到了洗手池里。 之后,他又将装有田觅血液的培养皿和小试管仔细清洗干净,直到一点残留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地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疲倦的眼睛。 …… 次日一早,田觅醒来的时候先闻到一股馥郁的桂花香味,她睁开眼就看到床头一只漂亮的玻璃瓶子里插着一大把桂花,翠绿的枝叶,米粒大小的金黄色花朵,浓香扑鼻。 想到桂花的别名木樨,莫名就想到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轻轻念了一遍,突然听见头顶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心悦谁啊?” 田觅吓了一跳,脸都白了,看到顾慎行似笑非笑的英俊脸庞,又陡然红了,嗔道:“哥哥你想吓死人哪!” 顾慎行狭长的眼尾挑了挑,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怎么?心事被我发现了,恼羞成怒了?” “哪有什么心事?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田觅嘟着嘴争辩。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 “我正要说呢!你都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就误会我!哼!” “好吧,你说!”顾慎行将手里的书放在她床头,竟然是一本张爱玲的《半生缘》。尐説φ呅蛧 田觅瞄了一眼:“哥哥也看这种书?” “不要转移话题,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就要告诉我,你到底心悦谁!”似乎抓到了田觅的小辫子,顾慎行带着点孩子气地逗她,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田觅失笑:“刚刚我正要说,古人真是的,喜欢就说嘛,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哥哥你说对不对?” 顾慎行点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门正好开了,秦海天手里拎着一只保温桶,恰巧听到田觅那句“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喜欢她”,不由怔了怔,是啊,他的喜欢从来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田觅或许根本就不知道。 又听田觅道:“你放心吧哥哥,我要是有了心悦的人,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同样的一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秦海天心头不由一动,顾慎行却心里一沉…… 第189章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田觅觉得自己再也没脸见人了,直到叶展和顾慎行都出去了,她才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拍拍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忍着手臂的酸软穿好了衣服,她只能就着豆浆吃叶展买来的油条,鱼汤馄饨是彻底没了。 …… 屋外,顾慎行狠狠地瞪了叶展一眼,径直去了秦海天的办公室。 叶展摸了摸鼻子,想到早上撞见的情形又忍不住发笑,刚好楚飞过来,看见他自己傻笑个不停忍不住问:“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哎,我跟你说啊……”叶展就把早上看见的跟楚飞说了一遍,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 楚飞黑了脸闷声道:“有什么好笑的!整天没个正形!” “哎,说谁呢你?”叶展急眼了,楚飞却不理他,径直往田觅房间里去了。 “囡囡,今天好点了吗?” 田觅正在一边翻着顾慎行带来的那本《半生缘》一边鼓着腮帮子咬着油条,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他。 这时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整个人似乎透着一层粉粉的光。楚飞的目光怔了怔,然后从怀里抱出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哎呀!毛毛!”田觅顿时眉开眼笑,放下手中的油条,就着床头柜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就伸过手去,“快给我!快给我!”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没脸见人的样子。 “别乱动!”楚飞见她要爬起来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快步抢上前去,将毛毛塞到她手上。 “哎呀,毛毛,几天不见,你又长大了!”田觅笑得眉眼弯弯,伸手点了点毛毛的小鼻子,又握着它的小前爪,柔声道,“快说!有没有想姐姐?” 小狗自然不会说话,倒是楚飞眸底含笑,看着她道:“毛毛可聪明了,我昨天刚到军犬训练基地的时候,它就认出我了。” “是不是呀毛毛?哥哥说你很聪明对不对?”田觅一边盯着毛毛湿漉漉的眼睛,一边就着楚飞的话跟它说话。 她自称是毛毛的姐姐,现在又称楚飞是毛毛的哥哥,听得楚飞很是哭笑不得。 说完了这句话,田觅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放下毛毛,她盯着楚飞道:“楚飞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啊?”楚飞被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看,心里莫名就一颤,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她不是还就着他的话跟毛毛说呢吗?怎么一会儿自己不记得了? 田觅不等他说出来,便道:“你刚才说在军犬训练基地?你们把毛毛送去当军犬训练了?” “嗯。”楚飞点点头,“你不想望狗成龙吗?” 噗—— 田觅差点笑出来,狗就是狗,快快乐乐地做一条狗不好吗?成什么龙啊!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绷起一张小脸,带着严肃道:“毛毛还这么小,你们答应了好好照顾它的,怎么能送去训练呢?多可怜啊!” 这时顾慎行进来了,正好听见她这句话,便道:“觅觅,你想啊,毛毛不是一般的小狗啊,它可是小旺的孩子。小旺能够帮我们抓到钱广,是不是很厉害?你想不想毛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可是……可是……” 好像有几分道理啊,田觅忽然找不到词儿来反驳了。 顾慎行又道:“而且,觅觅,毛毛是太婆送给你啊,它以后变得厉害了,太婆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你说对不对?” 田觅皱着小眉头,一脸纠结,一边看着毛毛,口中喃喃叫着它的名字:“毛毛,毛毛……” 毛毛见到她也很高兴,伸着小舌头不住舔着她的手,一人一狗难舍难分的样子。 顾慎行突然抛出了一个小球,叫了一声:“军犬毛毛!” 毛毛条件反射一样从田觅手上跳起来,小短腿一蹬就跳下了床,追着那只球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就在球即将落地的那瞬间,毛毛猛地往前面一跃,一口将球准确地叼住。跟着前爪撑地,一个急刹车,又飞快地掉头,往田觅这边飞奔过来。 不过由于它还太小,在往床上跳的时候,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能够成功跳上去。 田觅顿时心疼得不行,楚飞弯腰将小狗捞起来,放到她手里,低声道:“毛毛一定会成为一条优秀的军犬的!” 田觅点点头,又看顾慎行:“哥哥,你让他们不要虐待毛毛!” “不会的!”顾慎行跟她保证,“我已经交代他们了。”ωww.xSZWω㈧.NēΤ 几个人开心地说着话,就把早上的那一节翻篇儿了。 顾慎行陪着田觅说了几句话,就交待了楚飞一些事情,自己便去了部队。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而楚飞和叶展包括周向东,都很忙,他们只能抽空来陪陪她。 就是看田觅一个人在医院太寂寞了,顾慎行才让楚飞去把毛毛接过来陪陪她。 …… 顾慎行坐在车上,揉了揉眉心,想到刚才在秦海天办公室的情形,总觉得秦海天原本是有话要跟他说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事实上,他去了秦海天的办公室,他们几乎什么也没有说,秦海天就以有事为由端茶送客了。 当时顾慎行坐着没动,声音有些发沉:“秦医生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秦海天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满脸浓郁的书卷气息下,又邪气地勾起了一边的唇角,笑得极为挑衅:“我只是想叫你里囡囡远一些!” 顾慎行哼了一声:“彼此彼此,这话也是我想对秦医生讲的!” 秦海天道:“我倒不知道顾少什么时候成了她哥哥,不过我跟囡囡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有过命的交情。” 顾慎行眸底倏然一冷,面上却浮起一抹笑意:“有句话不知道秦医生听过没有?叫‘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秦海天脸上的笑意不减:“看来顾少懂得的东西不少,不过我跟囡囡之间,新不新,旧不旧,不是外人能说了算的!”他邪气地舔了一下嘴唇,“顾少,别以为囡囡管你叫一声哥哥,你就可以干涉她的事!” 顾慎行哼了一声,站起身:“秦少大可试试!” 第190章 只想要她好好的 跟毛毛玩了一会儿,田觅就有点累了,楚飞把毛毛抱走了,让她躺下休息。 “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楚飞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周到,“虽然我做的没你那么好吃……” “谢谢楚飞哥哥!”田觅愉快地截断了他的话,“刚见到你的时候做梦也不敢想你会给我做饭……”她顿了一下,“可见人心都是肉长的。” 楚飞伸手摸摸她的头:“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做顿饭算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 “飞子!”叶展从外面进来,生生打断了楚飞的话。 “囡囡,刚刚我问过秦医生了,他说你伤口恢复得很好,今天可以洗澡了。”他生生转移了话题,似乎生怕楚飞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来。 “真的?那太好了!”田觅这几天为自己不能洗澡苦恼死了,她往常就爱干净,这次为了躲避子弹,跟着楚飞在地上打滚,又是土又是血的,头发蓬乱着都没有梳洗过。 这就罢了,偏偏这几天顾慎行和楚飞,甚至叶展都爱摸她的头,一摸一手黏糊糊油腻腻的,多糟心。 听了这样的好消息,田觅一刻也躺不住了,支撑着身体就要爬起来去洗澡。 叶展道:“你一个人怕是不行的,我去叫个护士来帮你。” “不用了不用了,叶展哥哥!”田觅向来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洗个澡还有人在旁边看着多别扭! “我抱你过去!”楚飞已经抢先一步放下小狗,弯腰将田觅抱起来。 田觅囧了囧:“那个……我可以自己走的……” 楚飞嗯了一声,脸上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慷慨就义一样,田觅却听得脸都红了,她何德何能啊?能让一个少校军官给她做牛做马! “楚飞哥哥,你这是折我的寿啊!” 叶展诧异地看了楚飞一眼,眉头跳了跳,嬉笑道:“飞子既然这样说了,你就不要客气,尽管把他当牛马使唤!你要是不使唤他,他心里还不乐意!” 田觅噗嗤一下笑出来,心头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 等到田觅进去洗澡了,叶展将楚飞拉了出去,丢了根烟给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才道:“飞子,顾少对囡囡怎么样,你应该能看出来!” 楚飞低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叼着烟,不说话。 “飞子,你知道顾少眼里容不得沙子,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不要为了这事伤了感情!” 砰的一声,楚飞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冲叶展吼道:“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飞子,看在兄弟一场,我好心劝你!把心收一收吧!”叶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你也是,起初你那么讨厌囡囡,怎么现在……” 楚飞撑着墙,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我他妈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住啊!每天一闭上眼,都是她!每次从睡梦中惊醒,都是她满身血倒在我怀里……” 叶展又拍了拍他:“飞子,你这不是爱情,你这是内疚!” “不,你不懂!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她就像个妖精一样,让我的心完全不受控制……” “你!”叶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记得那时候楚飞看也没看田觅一眼,田觅小意讨好被他说成非奸即盗,对着田觅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都要挑出骨头来,那样子,哪有一点喜欢了? “你呀!”叶展叹了一声,感情这种事完全不受人控制,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抽完了一支烟,叶展道:“晚上一起喝一杯吧!” “好!”楚飞闷闷地答了一声,“我现在只想她好好的,只要她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求!” …… 田觅洗了个澡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也不穿医院的病号服了,换上了自己的衣裙,拿着毛巾坐在床头擦头发。 她的头发极长,平时编个辫子也不觉得累赘,可是现在受了伤,抬手都费力,更不要说编辫子了,天生自然卷的头发像海藻一样的披在身上,便觉得有些乱。 看见楚飞进来,田觅皱着小眉头苦恼道:“楚飞哥哥,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嗯?你说!”楚飞看她拿左手吃力地擦着头发,很自然地接过毛巾帮她擦着。 田觅抓了抓自己的长头发:“你能帮我把头发剪了吗?” “好好的为什么要剪了头发?”楚飞有些诧异。 田觅的头发养得极好,乌黑油亮,摸在手上,像冰丝一样顺滑,还带着自然卷,都不用烫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卷发了。 “唉,是有点可惜。”田觅嘟了嘟嘴,要知道在他们家最穷的时候,姆妈都没有许她剪了辫子去卖,“不过现在我没法编辫子了,整天蓬着个头,像疯子似的!” 楚飞失笑:“哪有你这么好看的疯子!” “我好看吗?”田觅扬起脸问。 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听见别人夸她好看,田觅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的笑窝都深了几分。 “好看!”楚飞突然俯在她耳边,悄悄道,“像小仙女儿一样漂亮!” 男子温热的气息拂在耳朵上,田觅耳尖微微发红,心里突了一下,嘴上却浑不在意地跟他开玩笑:“楚飞哥哥撒谎都不打草稿!” 楚飞心头大动,正要说话,就听见叶展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说什么这么开心?” 田觅看见叶展,陡然想起了早上被他撞见的情形,脸颊绯红,嗔道:“叶展哥哥,你又来看我笑话!” 依照叶展的性子,一定要跟田觅玩笑几句,可是现在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敛了笑容道:“囡囡,你们系里的领导和学生代表来看你了!” “哎呀,楚飞哥哥,快快!梳子梳子!” 楚飞答应了一声,连忙拿着梳子给她把头发梳顺…… 田觅靠在床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一双眼睛明眸善睐。急得她汗都出来了:“楚飞哥哥,快掐我一把!” “啊?”楚飞有些不明所以。 田觅见他不明白,也不再要求他了,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瞬间脸就白了,额头上都是冷汗,看上去十分虚弱…… 小說中文網 第191章 来自系里的慰问 楚飞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囡囡,你怎么了?” 系里的领导和同学已经进来了:“田觅同学,好点了没有?” 田觅靠在床头,头发散乱,苍白的小脸看上去分外孱弱,声音也变得很轻:“谢谢主任,我、我好多了……” 叶展看着她陡然变得弱不禁风的样子,心头有些好笑,正要说话,就听见楚飞道:“多谢李主任和秦老师来看她,今天已经好多了……” 田觅孱弱的样子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秦海华便道:“田觅啊,你好好休息,这次你英勇救人,系里已经决定给你开表彰大会了。” 田觅虚弱地笑了一下:“谢谢老师,我救人不是为了荣誉……” 李主任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真是想不到,这都多少年了,还有那么多反动分子!” 楚飞道:“我们会尽快将这些不法分子抓获的,以保障帝都人民的安全!” 几个人客套着聊着天,叶展给他们倒了茶水,很快秦海天也过来了,看见这么多人愣了一下,径直走到田觅的床前:“感觉好点了没?” 田觅点点头:“谢谢秦医生。”因为有外人在,她没有直接叫海天哥。 倒是秦海华叫了一声:“海天,原来田觅是你的病人。” 秦海天点点头:“她伤得很重,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这是正常人受这么重的伤需要休养的时间,不过田觅现在却已经快好了,虽然骨头长得慢,但是也比普通人快了很多。 秦海华点头道:“嗯,我们知道的,让田觅好好休养!”看了看秦海天,她又道,“海天,这个周末回家吃饭,老爷子一早就交待了。” 秦海天皱了皱眉:“大姐,我很忙!” 田觅看着他们,秦海天、秦海华……难怪她第一次见到秦海华的时候,就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原来…… “田田,你受苦了!”作为学生代表来的是田觅的室友张萌萌和沈如月,这一点,系里倒是很人性化,没有派系里学生会的同学之类的。 田觅却不知道,这是楚飞怕她无聊,特意跟系里交待的。 “不碍事,我很快就好了,你们现在军训怎么样了?” 说实在的,田觅其实很喜欢军训,这让她觉得跟顾少和自己的哥哥又近了一点,可是她的军训生涯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心头不禁有些遗憾。 “就那样!”张萌萌话多,就在那儿跟田觅讲关于军训的趣事,都是一些小事,比方说谁谁谁唱了什么歌啊,谁谁谁说了什么笑话啊,以及一天的训练下来累得都不想动啊,等等等等。 沈如月在旁边小声的补充,几个女孩子聊得非常愉快,又不时地逗着小狗毛毛,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 “我们马上就要会操表演了,好遗憾,你不能来看了!”张萌萌拉着她的手。 “你们好好表现!” “好!”两个姑娘很愉快地答应着,声音坚定,又说,“等军训完了我们来看你!” “嗯,好的!上课的时候记得做好笔记,等我回去看!”田觅叮嘱她们。 “好的,要不要帮你记一份?”张萌萌是个热心的姑娘。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抄就行了!” “那好,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 等她们走了,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了,田觅真的疲倦了,饭也不想吃,直接就睡了。 秦海天又来看了她一次,见她睡得熟便没有吵醒她,心想,这姑娘可真聪明,还知道在外人面前伪装一下,那么她是不是知道自己不同于常人? 他心头突突地跳着,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跟田觅说说,或者问问她是不是曾经吃过什么药。 秦海天坐在她床头,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田觅的皮肤非常细腻,脸颊上连个细小的毛孔都看不见,一层细细小小的绒毛令她的肌肤都在发光一样。 指端滑腻的触感令他心头微微一荡,忍不住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田觅突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秦海天呼吸不由一紧,深深望进了她眼睛里。 “呀——”两人离得极近,田觅吓得惊呼出声,“海、海天哥,你、你要做什么?” 秦海天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体,咳嗽了一声道:“囡囡,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田觅心头有些慌乱,她觉得秦海天刚才的举动十分诡异,瞧那架势,好像是趁着她睡着要亲她的样子。 一直以来秦海天对田觅都是一本正经的,像个大哥哥一样,她从前只是一厢情愿地喜欢秦海天,并没有觉得秦海天对她也有同样的感情,这次故人重逢,虽然似乎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了,但是田觅将它归结为两个同在异乡的人之间同乡情结。 可是,现在,秦海天这样,难道……? 田觅眨了眨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秦海天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又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口会好得比别人快。” 田觅见他问这个,顿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啊!小时候,我生病,快要死了,梁老师给我吃过一种他家祖传的药,后来我好了,忘了以前的事,但是却也因祸得福,我的身体要比别人好一些,要是弄伤了、生病了,也都会好得快一些。” “原来是这样……” 她果真是吃过药的,这个药是梁老师的! 梁学征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后来鱼池村的人都说,有一天晚上牛棚发生了爆炸,老梁头被烧死了,但是胖三却说梁学征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人抓走了。 这件事现在大约只有田觅一个人知道了,原本钱广也是知道的,可是钱广死在了看守所。 秦海天又想到钱广为什么会死在看守所,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杀害了太婆吗?他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顾慎行的推波助澜。 当时胖三就说钱广跟那些外面的人一起抓了田觅母女,想要得到她父亲的矿脉图……一定是钱广那个孙子威胁到了田觅,被顾慎行给收拾了。 秦海天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竭力想压下这种猜想,又忍不住问:“那你知不知道梁老师到哪里去了?” 第192章 两虎相争 田觅摇摇头,看着秦海天的眼神又带了几分警惕:“我不知道。” 秦海天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你不相信海天哥了?” “我……”田觅迟疑着,她知道秦海天这么问,一定是不相信那个梁老师被烧死在牛棚里的说法的。要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秦海天,可是现在,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囡囡,你告诉我,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姆妈是怎么死的?”秦海天目光里有不被信任的难过,又带着急切,他双手握住了田觅的肩膀,整个人悬空俯在她身前,带着一点威压。尛說Φ紋網 “海天哥……”田觅被他这样半抱在怀里,十分不自在,因为秦海天给她的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形象,从来没有这么强势过。 “海天哥,你、你先放手……”田觅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一点。 “秦医生,你在做什么?”陡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像闷雷一样滚在头顶。 田觅一抬头,就见顾慎行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了秦海天的后衣领,将他从田觅床前拉开,挥手就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秦海天心思还集中在田觅身上,毫无防备,被他打得一个趔趄,眼镜都掉在了地上。 “哥哥……”田觅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掀开被子下去,想要拉住顾慎行。 可是没有等她过去,秦海天就反应过来了抬手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也挥拳冲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就在这小小的病房里动起手来,你一记扫堂腿,我一记窝心脚,拳拳到肉,毫不相让…… 田觅看得心惊胆战,她只知道顾慎行很厉害,却从来不知道秦海天原来也会功夫,而且还能跟顾慎行打成平手。 两人打得劈啪作响、虎虎生风,却又都不约而同地小心避开屋子里的东西,更是不往田觅那个方向去。 “哥哥、海天哥,你们住手!快住手……” 田觅急得满头汗,然而两个脾气上来了的男人又怎么听得进劝? 她眼睛瞄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的叶展,叫了声:“叶展哥哥,你快拦着他们啊!” 叶展冲着她摆摆手:“没事,等他们打累了自然就停了。”他心里有数,这几天秦海天和楚飞都表现出来对田觅异于寻常的关心,顾少早就看不顺眼了,可是楚飞是兄弟,他不能动手,对着秦海天就没那么客气了。 况且,这个秦海天看上去也很不弱,顾少难得遇上对手,不打尽兴了怎么行? 田觅:“……” 这叫什么事啊! 叶展这么说,她也不敢真的让他们两个继续打下去,打坏了谁都不好,现在看来两人势均力敌,但是顾慎行前阵子才受了伤,万一不慎旧伤复发怎么办? 田觅心头一动,就“哎唷”了一声,往旁边栽倒下去。 “觅觅……” “囡囡……”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收手,又同时往田觅这边飞奔过来。 到底是顾慎行快了一步,在秦海天堪堪到达田觅面前的时候,他已经长臂一伸将田觅抱在怀里了。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了?”小心地将田觅放到床上,顾慎行蹙着眉问。 田觅趁机抱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哥哥……” 顾慎行也看着她,田觅又叫了他一声:“哥哥……” 顾慎行不说话。 她又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顾慎行终于绷不住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不打架了好不好?”她嘟着小嘴,因为受伤的缘故,嘴唇并没有多少血色,只有一点淡粉,就像玫瑰凝露,带着莹润的光泽。 “好!”顾慎行心里软了软。 而站在一旁的秦海天脸色很不好看,看着她跟顾慎行撒娇,他的眸底都是受伤。 田觅劝好了顾慎行,又去劝秦海天:“海天哥,我还想吃小馄饨,你再给我做点好不好?”没有说别的,田觅只说想要吃的,心里还是有点怕伤了秦海天的自尊。 “好。”秦海天点点头,却并没有走。 田觅又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更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会不会害了梁老师。” 她这么说,既向秦海天解释了并不是她不信任他,又向顾慎行解释了,她刚才是在被秦海天逼问,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秦海天点头道:“我知道了,要是需要我帮助,你尽管开口。” 田觅脸上露出笑窝:“好,我不会跟海天哥客气的!” “那就好!”秦海天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听见顾慎行道。“秦医生还是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吧,免得在爱慕你的小护士面前失了面子。” 秦海天舔了一下唇角:“彼此彼此!”他大步走了出去,顾慎行却在田觅的床边上坐下,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怕我把他打伤了?”顾慎行脸色沉了下来,“你放心吧,他皮厚着呢,打不坏的!” 田觅噗嗤笑出来:“我不是怕他被打伤了,是你伤刚好,万一复发了怎么办?” 顾慎行心头一暖,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不悦:“对我这么没信心?” 田觅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身后的叶展道:“叶展哥哥,你看看,好话坏话全都让他一个人说了,叫别人说什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不是欺负人么!” “你呀!淘气!”顾慎行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动作亲昵得让田觅又好一阵脸红心跳。 以前不觉得,可是现在她很怕顾慎行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就像今天早晨一样,多尴尬。 有时候她甚至有些怀疑顾慎行是不是有点喜欢她,可是这样的心思又让她觉得自己十分龌龊,人家只当她是妹妹,她却觉得人家有歪心思。 这情况不说破还好,一旦说破了,以后还怎么跟顾慎行相处,顾少只怕一辈子都会瞧不起她了。 那时候,她就真成了楚飞当初所说的那个攀高枝的了。 田觅心中暗暗决定,等身体好了就立刻回学校,尽量避免跟顾慎行、秦海天他们接触。 然而,愿望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193章 小蜜糖的开边虾 当天下午,顾慎行就执意给田觅办了出院手续,带着她住到猎鹰特战队位于帝都郊外的驻地去了。 他们住的还是楚飞带她来过的那幢小楼,顾慎行的房间就在她对面。 自从到了驻地,楚飞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别说,楚飞的手艺比叶展和顾少都好多了。 田觅没有想到楚飞这么会做菜,每天吃饭,一边夸赞着他的菜一边提着自己的建议,而楚飞也很乐于接受和尝试。跟原来的挑刺不一样,现在田觅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来不反驳,还会自己去尝试一样,两个人共同探讨,很有一种居家的感觉。 以至于很久之后,楚飞回忆起来,都觉得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十分短暂,一个星期之后,田觅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她闲不住,想要回去上课。可是出院的时候秦海天交待她要休息满了一个月才能回去上课。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告诉她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体比别人好,要不然会酿成大祸。 田觅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被他过于严肃的表情吓到了,点头保证,这件事除了顾慎行等几个亲密的人,绝对不让别人知道。 当然,她不知道秦海天是不是跟顾慎行说了什么,以至于顾少执意将她留在驻地,甚至不许她出那幢小楼。 所以每天她只能抱着毛毛,站在窗口看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兵。 叶展有任务出去了,顾慎行和楚飞虽然每天都会在驻地,但是他们也很忙,每天顾慎行都有一堆文件需要处理,还有各种会议需要开。 所以通常情况下,田觅都呆在房间里,再接再厉研究她的百宝袋,而不去打扰他们。 这天下午终于闲不住了,看见厨房里送来了新鲜的鱼虾,她下了楼。 到了厨房,那两个上次见过的勤务兵还在,笑着跟她打招呼:“妹妹来了?今天好点了没有?” 上次田觅被顾慎行抱回来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而这阵子,楚飞更是变着花样在厨房里给她做吃的,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田觅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叫我田觅就好了。” 有个活泼的勤务兵就开玩笑:“甜蜜啊?不如我们叫你小蜜糖吧!” “随便啊!”田觅挽了挽袖子,“两位大哥,麻烦给我捞一些大虾出来。” “小蜜糖,今天做什么菜啊?” “我看看有什么食材——”田觅一边看,一边口中念道,“蒜蓉粉丝开边虾、糖醋小排、竹报平安、油焖茄子、皮蛋豆腐、宫保鸡丁、西湖牛肉羹,再加一个毛血旺。” 这些菜是她根据厨房里的食材和顾慎行、楚飞等几个人的口味搭配出来的,有口味甜香的江南菜,也有偏辣的巴蜀菜。 这个小厨房是专门供应顾慎行等几个人吃饭的,并不跟大食堂连在一起。 听见她这样说,两个勤务兵没有多问,都帮着打下手。三个人一边做事,一边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晚餐时分,菜摆上了桌子,顾慎行的会议还没有结束,田觅就听到外面一阵汽车的声音,叶展从车上跳下来,跟着他下来的竟然还有一个个子高挑烫着长卷发的大美人。 叶展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大美人咯咯笑。 叶展一进门就看见田觅站在餐桌旁,他问:“顾少呢?” “叶展哥哥,你回来了?”叶展出去好长时间了,这次回来似乎晒黑了一点,整个人更显得阳光了,“哥哥还没散会。” “那我们等一等!”叶展说着话就将那个大美人让了进来,“高小姐,进来坐!” “谢谢!”高小姐环顾了一下四周,“以前我一直觉得这里是一片荒地,想不到这里建设得这么好!” 叶展嗯了一声,转头对田觅道:“囡囡,不是让你躺着吗?怎么又不听话了?” 叶展关心她,田觅觉得很温暖,笑了笑道:“我躺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徐哥说了,老是躺着不利于血液循环,偶尔也要起来活动活动。” “你呀,道理一套一套的,还跟叶展哥哥犟上了是吧?” “哪儿敢啊!叶展哥哥路上辛苦了,快坐!”她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这时,还站着的大美人往桌上瞅了一眼:“哟,你们部队的伙食不错啊!” 叶展笑了笑:“高小姐见笑了,这是他们知道高小姐来特意做的!”他说着冲田觅眨了眨眼。 田觅一笑,也不戳破。 高小姐径直拉了个椅子坐下来,对叶展道:“叶展,这位小妹妹是谁啊?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叶展道:“这是田觅。”又对田觅道,“这位是高铃兰小姐,高副参谋长的千金,也是你们Q大的,是物理系的高材生,据说是某个知名物理学家指名要的弟子。” 这样的介绍,亲疏立分,不过高铃兰似乎没有听出来这中间的含义,听见叶展夸她,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染上了红晕,带着一抹志得意满又羞涩的笑意。 她看了叶展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就落在了餐桌上的那盘蒜蓉粉丝开边虾上,带着挑剔道:“叶展,你们部队的厨子可真会瞎折腾,这做的什么呀?我在国宴上都没有见过虾有这么做的!”小說中文網 正好两个勤务兵端了米饭和碗筷过来了。 顾慎行、叶展、楚飞,包括周向东、田觅,这几个都是南方人,或者长期生活在南方,都习惯了吃米饭,而不是馒头。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就道:“展哥,这是小蜜糖做的蒜蓉粉丝开边虾,配上小葱花和红椒,瞧瞧这色泽搭配,这浓郁的香味,啧啧,不用尝都知道一定很好吃!” 高铃兰噗嗤了一声:“你们部队的代号可真奇怪,还小蜜糖呢!有没有小盐巴呀?” 叶展看了田觅一眼,他知道他们口中的小蜜糖肯定指的是田觅,也只有田觅能想到做这么新奇的菜式。 他的目光立刻就冷了下来,出声道:“高小姐……” 田觅却拉了他一把,笑着道:“哥哥来了,我们吃饭吧!” 第194章 饭桌风波 田觅似笑非笑地看着高铃兰,怎么看这姑娘的智商都不像是被高人看中的样子,除非那个什么专家都是吹嘘出来的,其实并不高。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一个人表演。她辛苦做这些菜又不是为了取悦她! 田觅正要站起来招呼顾慎行和楚飞等人入座,就见高铃兰率先站了起来:“二哥,快来坐!今天的菜很丰盛呢!”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顾慎行不说话,其他人也都没有出声。他径直走到田觅身边,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神色严厉地转向田觅:“刚好了点又开始折腾了?身体不是你自个儿的是吧?” 田觅眼里盈盈的笑意便退了下去,她花了心思,花了精力做了这一顿饭菜,本来是觉得他们这段时间辛苦了,想要犒劳他们一下。可是顾慎行一上来一句夸赞都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虽然她听出了他是在担心她的身体,但还是心里不舒服。再加上刚才高铃兰那种嫌弃的表情,她心里就莫名充满了委屈。 没有人说话,连空气都凝滞了。 叶展神色有些尴尬,毕竟高铃兰是他带来的,而现在顾少当着高铃兰的面训斥了囡囡,真让人觉得难堪,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楚飞目光落在田觅身上,带着莫名的心疼,正想要过去替她解围,就听见身后周向东豪放的声音响起来:“哎呀,这么多好吃的,都是我爱吃的!光是看着就饿了!” 顾慎行依旧沉着脸:“吃饭!”他提了提裤腿坐下来。 有了他的话,周向东第一个坐下来,又招呼叶展和楚飞:“展哥、飞哥,坐啊,都坐!”一面又对田觅道,“囡囡,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啊?” 田觅点点头:“你尝尝,好不好吃。” “那还用说!肯定好吃啊!”他首先夹起一只开边虾,尝了一口,直呼,“不错不错!鲜香入味!囡囡,你这虾做起来很费工夫吧?” 当然,要将大虾去食囊去泥肠中间剖开,清洗干净再腌制,中间要起油锅熬制蒜泥、泡软粉丝,然后上蒸笼蒸,最后再撒上葱花、红椒点缀。 田觅笑了笑:“你喜欢就好,这是海鲜的做法。”小小的解释了一下,她当然不会说这种吃法在后世很流行。 用公筷夹了一只给坐在她旁边的楚飞:“楚飞哥哥,你尝尝!这阵子你照顾我辛苦了。” 楚飞说了声谢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拿筷子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田觅夹了一只虾给了楚飞,就不再出声了,自己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慢慢喝着。 坐在她另一侧的顾慎行脸色沉了沉,只听见周向东盯着桌上的“竹报平安”啧啧有声:“囡囡你这竹子做得可真好看,我都不忍心下筷子了。” 田觅有绘画功底,做起菜来自然也是色香味俱全,色彩搭配可以入画,用黄瓜雕刻的竹子栩栩如生,竹节里面装的肉又鲜嫩多汁。 见周向东这么努力的调节气氛,田觅笑了笑,不忍拂他面子,正要开口,就听见顾慎行声音沉沉地道:“东子,食不语!” 田觅撇嘴,还食不语!他们什么时候吃饭不讲话了?还不是每天开开心心地说笑!怎么今天这位高小姐来了就要食不语了! 顾慎行说了这句话,桌上的人就都不好意思说话了,连周向东都闭上了嘴巴,默默地吃饭。 这时高铃兰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桌子菜都是田觅做的,她暗暗握了握拳,刚才她太急着显示自己的高门显贵了,而他们这些人明显都跟田觅亲近,从他们叫她的小名就可以看出来了。 前几天她听说了中文系的新生田觅因为勇斗歹徒英勇救人受了重伤,可是今天看她的样子,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儿之外,与常人无异,难道消息是假的? 别的不说,就这一桌子菜就不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她想了一下就道:“今天的菜味道真不错,先前是我错了,以为是勤务兵敷衍大首长呢,不知道是田师妹带伤做的……” 客人开口了,田觅也不好意思不说话,冲她笑了一下:“高师姐客气了,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可不敢真的动手,不然会被哥哥收拾的!对了,高师姐可能忘了,我刚到火车站的时候是高师姐接待的,还没谢谢你呢!我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敬高师姐一杯。” 她说着笑吟吟地冲高铃兰举起了手边放着的一只玻璃杯,那杯子里是半杯菊花水。菊花就是驻地后面的山坡上生长的小野菊,田觅让人摘了晒干的。 菊花性微寒,有疏风散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等功效,田觅平常会拿它给顾慎行、楚飞等人泡水喝。仦說Ф忟網 不过这时她刚刚端起杯子,还没喝到嘴,就被顾慎行夺过去了。 他重重地将杯子顿在桌子上,声音有些严厉:“勤务兵,给田觅换杯枸杞水来!” 田觅手上一空,还保持着可笑的举杯的动作,而那边高铃兰的杯子也举在半空……桌上的气氛都凝滞了。 “不用了!”她站起身,冲高铃兰抱歉地一笑,“高师姐,真不好意,我伤口有些疼,先不陪你了,你慢慢吃啊,等我回学校再请你吃饭!” “好,那你快去休息吧,身体要紧!”高铃兰其实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在学生会里左右逢源。 楚飞蹭的一下站起身,看着田觅离去,就要追出去,被顾慎行一个眼神生生压制住。 叶展打了个哈哈:“顾少,伯母特意托了高小姐给你带东西来。” “是啊,二哥!”高铃兰跟着笑,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一样,“阿姨特地交待了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呢,要不然就要算我失职!我可背不起这锅!” 她一边笑着,还顽皮地冲顾慎行眨眨眼睛。 然而,顾慎行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脸上,只是漫不经心地夹起一只虾,连肉带壳咬了一口:“今天的虾不错,高小姐多吃一些。” 田觅听到他这一声,上楼的身影不由僵了僵。 高铃兰声音又温柔了几分:“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吃虾,只是不喜欢大蒜这个味儿。” 顾慎行就叫了一声:“勤务兵,给高小姐把蒜泥挑掉!” 第195章 你在别扭什么 一顿不算愉快的晚餐终于结束了。 吃了饭,高铃兰将顾母带给顾慎行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拿出来给他看。 “二哥,这是阿姨亲手给你织的毛衣……这是大姐姐带给你的……这是桐桐给你带的……这是……” 一大包东西,她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每一件都细细地解说,听得坐在旁边的叶展都不耐烦了。楚飞和周向东早就找个借口走了。 叶展站起身来:“顾少,我有事向你汇报!” 顾慎行这才道:“高小姐,要是没什么事,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高铃兰笑了笑:“二哥,我看你这儿也挺大的,你看都这么晚了,田觅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也不太方便,不如让我在这里陪陪她吧!” 顾慎行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0叫了周向东来:“东子,你送高小姐回去!”吩咐完,他自己就转身往楼上走去。 “二哥!”高铃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俊挺的背影。 “高小姐,这边请!”周向东很有礼貌地伸出手。 叶展看了高铃兰一眼,摸摸鼻子,跟着上了楼。 不过上楼之后,顾慎行却没有跟着叶展去书房,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田觅的房前敲门:“觅觅,开门!开门!” 敲了几下,没听见里面有声音,顾慎行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来不及多想,砰的一声,一脚踹在门上。田觅的房门应声被打开了,然而房间里还是没有她的影子。 顾慎行转身,问跟过来的叶展:“刚才觅觅没有出去吧?” 叶展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说:“会不会在楚飞那里?” 这段时间,田觅跟楚飞相处得很好。 “楚飞!”顾慎行就站在门口吼了一嗓子。小說中文網 “哥哥,你找我?”田觅拉开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探出头来,“等我一下,马上好!” 她又关上了门,顾慎行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骤然就落了下去,冲叶展和闻声出来的楚飞挥了挥手,“没事了,先出去吧!” “顾少!”叶展没有走,就趁着这个空档把要跟他汇报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慎行点点头:“你回去做个书面文件归档!” “好!”叶展点点头,“哦,对了,季少这段时间也在帝都!伯母让你、让你得空去看看他!” 顾慎行哼了一声:“他是小孩子吗?” 顾母对这个娘家侄子十分疼爱,明明顾慎行比他小,却要去照顾他。 叶展摸摸鼻子:“那我先出去了。”他带上了那扇被顾慎行踹得摇摇欲坠的门。 顾慎行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拍了拍门:“觅觅,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说着,他又不耐烦地拍了拍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田觅穿着一件这些天她自己用百宝袋里棉布做的长袖睡裙,仰头看着顾慎行:“有什么事吗?” “生气了?”顾慎行看着她,一张俊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没有!” “那为什么不吃饭?” 说起吃饭,田觅就一肚子火,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似乎有什么情绪即将爆发出来,又被她深深吸了口气,给憋回去了。 “有什么话就说!” 田觅低下头:“没有!你让一下,我要出去。” 顾慎行堵在门口,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她起伏的胸膛上,喉咙发紧:“觅觅,你在别扭什么?” “我没有!你让开!”田觅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她为什么这样他难道不知道吗?当着高铃兰的面踩她,这会儿又来算什么! 狠狠推了他一把,田觅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觅觅——”顾慎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下去吃饭!”田觅的伤还没有痊愈,他不敢太用力。 不过尽管这样,田觅用力挣了一下,还是没能挣脱。 “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你用心做了那么多菜,不吃多可惜啊!刚才我也没吃饱呢!”顾慎行垂眸看着她,语气软了下来,“好了,就当是陪我,嗯?” 上扬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慵懒和缱绻,撩拨着人的心弦。若是往日,田觅的脸早就红了,可是现在她在气头上,狠狠甩了一下手,冷声道:“你饿了就自己吃吧,我不饿!” 这一下倒是挣脱了,不过她原本就不敢太用力的手臂却是遭了大罪,牵动了伤口,虽说已经好得只剩下淡淡的粉色伤疤了,但是到底被子弹打到了骨头,骨头还没那么容易好。这一下又酸又疼,整条手臂都麻了。 “唔——”她后退了一步,捂着手臂皱眉。 顾慎行眉宇间带着冰霜一样的冷冽气息,一言不发,打横将她抱起来。 田觅惊呼了一声,伸手打他:“你放我下来,我是伤了背,又不是伤了腿!你至于么?” “知道伤了还逞能!下次还敢不敢了?”顾慎行沉着脸,将她放到床上。 见田觅不语,他又沉声吼她:“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迫着她跟自己对视,“不知道自己伤没好?还折腾那么多菜!勤务兵都死光了吗?要你带伤去做菜!” 好心给他做顿吃的,不被理解也就算了,还被他这样训斥,最重要的是当着高铃兰的面那样训斥!田觅心里委屈得不行。 可是她是个倔强的姑娘,惯来要强,心里堵着气,承受着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她就是不想服软。尽管她知道,顾慎行这些怒火都是因为她不爱惜自己而起的,如果他换一种方式来说,她或许就乖乖地听话了。可是,这会儿么…… 田觅从来就没有跟顾慎行发过脾气,包括得知他不是亲哥哥的时候,也都是顾着他的。可是现在,想到他刚才对高铃兰说的话,想到他和高铃兰在下面磨叽了这么长时间,她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来。 顾慎行还挑着她的下巴:“嗯?说话!” 啪的一下,田觅拍开他的手:“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在猎鹰特战队,谁敢这样对待顾慎行?别说是猎鹰战队了,就算是整个军部,也没有人敢这样打开他的手的。 顾慎行的眼眸一下子冷了下来,缓缓直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田觅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刚才一直隐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第196章 顾母的电话 田觅已经好几天没有下楼了,自那天两个人闹了那一场之后,她就没有走出过那个房间,而顾慎行也没有再来看过她,最可恶的是,他还让人把她的毛毛送走了。 田觅一开始堵着气,过了几天气消了就准备回学校去,结果下了楼才知道,顾慎行在跟她冷战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并且把楚飞、叶展、周向东都带走了。 田觅这时才发现,他不找她,她根本就找不到他。 他们不在,整个小楼就剩了田觅一个人。原先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便觉得空荡荡的怎么都不自在。除了两个勤务兵,田觅谁也不认识。于是只好下楼跟他们说道。 “既然顾少不在,我就回学校了,已经开始上课了,我的课程落下很多了。” 勤务兵也很为难:“小蜜糖,首长交代了,没有他的命令,你就不能离开!” 田觅:“……” 她咬了咬牙:“要是我非要走呢?” “首长说了,要是私自让你走了,唯我们是问!小蜜糖……” 得!她跟顾慎行置气,何苦为难人家勤务兵呢?人家整天伺候她吃喝,谁都不容易啊! 田觅悻悻地上了楼,无聊之下,又开始研究百宝袋里的东西。当然在田觅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其他几个仓库的时候,她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个电脑。 她有些想不明白,那个小小的,只比书本大一点儿的东西,是如何能够储存那么多东西的。 不过田觅自知对于这么高深的东西,她还没有能力研究。现在她感兴趣的是鲁班锁,也就是俗称的孔明锁。 对于孔明锁的喜欢,源自于梁老师电脑里的一个短视频,时间不长,约莫五分钟的样子,但是孔明锁的结构却勾起了田觅无限的兴趣。 这时候,华夏整个大地才刚刚走过了艰涩的年代,改革的大潮才刚刚起步,物资紧缺是一个普遍现象。在这种情况下,田觅自然不指望能够买到孔明锁这种东西。 这些东西以前都是闺阁小姐们无聊时解闷子玩的,而现在刚刚经历了破四旧,只怕旧货市场也找不到了。 想玩这些东西,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于是田觅又开始闷头画图纸,她反复看了几遍视频,根据短视频里面的样子设计好尺寸,先尝试着做一个视频里面已经有的心锁,等以后玩熟练了就可以自己设计机关了。 田觅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蹬蹬蹬跑下楼,找两个勤务兵要了木料、刨子和锯子等等工具。 这些时日田觅都很乖,自从顾少走了之后,也不做饭了,通常情况下都在屋子里待着,这时突然要这些东西,他们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不过她想做个孔明锁玩,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直接跟他们说了。 猎鹰特战队的前身是侦察大队,专门搞情报出身的,对于撬门别锁、开各种机关都有专门的人才。听说田觅想做孔明锁玩,两个勤务兵顿时便去求助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顾慎行耳朵里,彼时他正开完一个冗长的会议,从会议室出来,听了电话里对于田觅的日常汇报,会心一笑:“她倒是会找乐子。”不过,他还是吩咐下去,田觅想做什么就尽量配合她。 田觅就乖乖地在屋子里等着勤务兵口中的墨家传人,憧憬着等会儿一起做孔明锁的情景。 过了一会儿,墨家传人没等到,却等来了顾慎行母亲的电话。 听到勤务兵叫她,田觅犹豫了一下:“既然是顾伯母的电话,找顾少的,我接了不好吧?” 勤务兵道:“顾伯母说了,就是找你的!” “找我的?”按道理说儿子照顾了一个战友的妹妹,做母亲的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田觅实在想不出,顾慎行的母亲找她会有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从房间走到楼下客厅的时候,她脑中莫名就出现了刚见楚飞时候他嫌弃的眼神,以及他说过的那些话。 恬不知耻!攀附高枝! 田觅的手脚莫名有些发凉,接起电话,她先礼貌地打招呼:“顾伯母,您好!” “你好!”顾伯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温和,跟田觅设想中的凌厉气势不一样。 “你就是田觅吧?”顾伯母说话的语气有些像长辈对着小孩子,让她莫名心头一暖。这一刻,她甚至能描绘出她慈祥的样子。 “是的,我就是田觅。顾伯母,您找我有事吗?”田觅语气放松下来。 顾伯母道:“我早听说慎行认了一个妹妹,本来准备抽空去见见你,可前阵子出了点儿事,就耽搁了,你不要见怪啊!” “不会的,不会的!是我打扰了哥哥!”田觅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想着,顾伯母真是一个温和的人,难怪能够教出顾慎行这么优秀的儿子来。 顾伯母又道:“前几天我听铃兰说,你很会做菜?还带伤做菜招待她了,她打电话给我夸了你好久呢!” 田觅心头微微觉得有些异样,不过顾伯母给她的印象特别好,便也没有多想,接口道:“那是高师姐过奖了,我只是动动嘴罢了,其实还是勤务兵做的。” 顾伯母嗯了一声,嘱咐她要好好休养,又换了个话题:“慎行这些天在做什么?” 田觅道:“哥哥有事出去了,已经好几天了。”她想了想又道,“顾伯母,您要是能联系上他,麻烦帮我说说,我想早点回学校上课。” “这样啊!他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顾伯母的声音有些疑惑。 事实上,他们那天吵了架,顾慎行被她赶出了房间。但是这些话怎么好在顾伯母面前说,田觅就道:“没有。”小說中文網 顾伯母道:“好,我要是联系上了他一定帮你说说。其实铃兰也很惦记他呢,小丫头找不到他都急得哭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语气似是抱怨,实则透着宠溺。 田觅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听顾伯母又道:“哦,你在学校里,有什么困难,联系不上慎行,可以找铃兰,她是我们家的准儿媳妇,找嫂子不跟找哥哥一样吗?你说是吧?” 嫂子?嫂子! 田觅耳朵里突然嗡嗡响,到了现在,她要是还不明白顾伯母为什么打这个电话,她就是傻子了。 “顾伯母,谢谢您这么关心我!我有困难一定去找高师姐,不会客气的!” “那就好,那就好……” 顾伯母又嘱咐她:“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啊,铃兰她面皮薄,慎行又整天忙,这件事总要等到铃兰毕业才能定下来。” 田觅喉头堵得难受,眼圈微微发红,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先恭喜顾伯母了!” “同喜同喜!” 她曾说要赚钱给他娶媳妇,现在终于可以达成愿望了。 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 …… …… 第198章 莫名冒出来的妈妈 次日,田觅起来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两个勤务兵等在下面。 “小蜜糖,顾少说了,今天可以送你回学校了!是不是很惊喜?” 田觅心头涌过一阵酸涩,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有解脱,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她怔怔地道:“顾少呢?” “哦,顾少天不亮就走了!”勤务兵显然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 “天不亮就走了?”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是急着要去找他的小乖了?ωww.xSZWω㈧.NēΤ “那劳烦你们送我去Q大了,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田觅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心锁上面,不同于她制作的几个小玩具,这个心锁比较大,因为在这个大的架构里面,还有个用于藏东西的暗格,暗格又是个极为复杂的锁。也就是说田觅将两个不同的孔明锁套在了一起制作成了这个大的心锁。 当然这个心锁的解法就连那个墨家传人也不知道,因为他只负责帮田觅将这些木块子按尺寸制作了出来,至于拼装,都是田觅一个人完成的。 田觅想了想,从百宝袋里拿出那张她画的顾慎行的肖像来,叠成小块放了进去,然后将心锁一块一块拼上。 她原本想放在自己房间的,但是想到她走了之后顾慎行大约不会进她的房间,便带了出来,从头上取下一根发卡,将顾慎行房门的锁捅开了,拿着那个心锁放到他的床头柜上。 看着那张宽阔的大床,不禁又想起昨晚被他压在床上的情形,脸颊顿时烧得通红,可是想到他一声声地叫着“小乖”,心里又格外的酸涩难受。 …… 汽车终于驶离了猎鹰特战队驻地,来到她阔别了快一个月之久的校园。看着高大的女生寝室9号楼,田觅忽然生出一种恍惚来。 好在是上课的时间,宿舍里并没有多少人。跟宿管阿姨打了招呼,两个勤务兵送了她上去,放下了行礼,就走了。 这个时节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田觅就将床上的席子收起来,换上了褥子和床单。 田觅回来了对于213宿舍当然是好事,最开心的是张萌萌和沈如月,嚷嚷着要给田觅办一个接风宴。当然李云和孔海燕也表示了欢迎,只不过不如她们那么积极罢了。 不过这一天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被开水烫伤的严秋雨也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受了伤,同病相怜,严秋雨对田觅的态度倒是好了起来,还拉着她说悄悄话:“田觅,你受了伤她们有没有去看过你啊?” 田觅想不到她会主动找上来说话,怔了怔道:“在医院的时候去看过一次,怎么了?” 严秋雨就哼了一声:“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田觅道:“怪不得她们,军训没法出去,现在课程又忙。” 其实她并不知道后来张萌萌和沈如月有没有去看过她,因为在她们去看了她的当天下午,她就被顾慎行带到了猎鹰驻地。 宿舍里的人总算齐活了,大家一致同意去外面吃一顿好的,给田觅和严秋雨接风。 地点是三个帝都姑娘选的,比上次跟蔡建平吃饭的那个地方要高端多了,不过好在菜并不是很贵。在她们这几个学生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吃饭的中间,大家谈起来,田觅才知道,张萌萌和沈如月都找到了勤工俭学的机会,张萌萌是在学校图书馆,而沈如月找了一份誊抄的工作。李云和孔海燕虽然家境富裕,但是也想体验人生,去找一份工作来做。 这时候就开始上菜了,田觅想着要是能在大学附近盘下一个店面来,开一家小馆子也不错。 一来,这个时候开饭店的着实不多,生意肯定不会差,竞争没有后世那么激烈;二来,她提供的菜谱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见过,从顾慎行等几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那些后世的菜在现在还很稀少;第三,有了稳定的收入,她就不用整天为钱担心了,因为现在服装厂那边的红利还拿不到,她现在手头上就只有卖设计图剩下的400块钱和县里给的300块奖学金。 不过满打满算,就算一分钱不花也就只有700块钱,这在普通人看来或许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是相对于盘下一个店面,还要装修和食材成本、人工工资,那简直是九牛一毛。 怎么办?总不能去跟顾慎行要钱吧? 可是在帝都这偌大的城市,她就只认得顾慎行和秦海天两个人。 一顿饭田觅吃得心不在焉,然后她突然想到了技术入股晨丰服装厂的事情。那么,可不可以也找个饭店给他们提供菜谱呢?但是那样毕竟收入太少了。 实际上,田觅还是不甘心将菜谱卖出去,想要做成这个附近的独一份。 不过,她兴致不高却并不影响其他的几个姑娘,她们只当她是重伤初愈身体吃不消。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田觅起身去厕所。张萌萌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没事,没那么娇弱!”田觅笑着摆摆手,其实她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看一看这个饭店的布局。 这个饭店看上去十分高端,典雅大方,里面的壁画啊、吊灯啊、电风扇啊都十分有格调。楼上还是一个一个包间,分别起了很多好听的名字,看上去非常的诗情画意。 田觅沿着长廊走着,还真就走到了厕所门口,厕所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简洁大方。 她并不是真的要上厕所,就在洗手池前洗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清清,怎么上了这么长时间?” 声音有几分耳熟,田觅抬头从镜子里望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梳着时下流行的发式,正从镜子里面盯着她。 田觅心头猝然一惊,一颗心怦怦直跳起来——这个妇女的样貌,活脱脱就是她的姆妈韩冬英年轻二十岁的样子。 难道说,这是自己的什么亲戚?可是她从来没有听姆妈说过还有个妹妹什么的啊! 那妇女见她抬起头来,也是一惊,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看着她,嘴唇抖得厉害,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隔着镜子对望着。 好半晌,那妇女激动得红了眼眶,颤抖着声音道:“闺女啊,我是妈妈!” 第199章 她是失散的双胞胎? 这世上认错人的大有人在,但是还没有哪个妈妈不认得自家孩子,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说是自己闺女的! 田觅心头惊骇莫名,若不是看这个妇女跟韩冬英有些像,她立马掉头就走了。 见田觅站着不动,那妇女上前一步,眼泪就掉了下来:“闺女啊,你受苦了!” 田觅猝然转过身来,侧身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她皱了皱眉:“大婶,你认错人了!” 心中苦笑,哥哥能认错喜欢的人,这位大婶更可笑,竟然能认错女儿! 说了这句话,她没有多做停留,抬步就出了洗手间。 那位大婶似乎生怕她走了,哎了一声,转身就抓住了她的衣袖:“闺女!你别走!” 田觅心头跳了跳,这位大婶跟姆妈长得那么像,又非拉着自己说是她闺女,难道真的有什么渊源? 田觅心里疑惑,她也想弄清楚这妇女是不是跟自己有亲戚关系,毕竟,若是在帝都能有个亲戚,也是很不错的,说不定还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梁老师。 因为那个姓张的既然那么肯定矿脉图就在阿爸身上,那说明他之前可能认识阿爸。如果是熟人,找起来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她想了想,不着痕迹地从那妇女手中抽出衣袖,浅浅一笑道:“大婶,您怎么会觉得我是您闺女呢?是我跟您闺女长得很像吗?”她记得很清楚,刚才这妇女叫她“清清”。 “不,你是我闺女!你就是我闺女!乖女儿啊!妈咪终于找到你了!”妇女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掉。 田觅嘴角抽了抽,竟然自称妈咪?这可不是华夏人习惯的称呼! 这个妇女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出来:“妈咪!你怎么了妈咪?” 艾玛!田觅吓了一跳! 还真有人这么叫! 是她孤陋寡闻少见多怪了!果然,大帝都的人民都很时尚啊!她这个乡下土鳖这会儿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清清,你看!你看!”妇女激动地拉着刚从厕所出来的一个长卷发女孩的手,指着田觅道。 长卷发抬头看向田觅:“呀!” 田觅也吓了一跳,乍然一看,她就感觉自己在照镜子一样——站在对面那个女孩,竟然长了一张跟她十分相似的脸,细致到眉梢的一颗小痣,都一模一样。 “妈咪,她她她她……”叫清清的长卷发女孩指着田觅,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妇女这时候终于没那么激动了,拉着清清的手道:“清清,她是你妹妹!” “是妹妹?”清清也激动起来,眼圈直发红,“妈咪!真的是妹妹!妹妹终于找到了!” 田觅听得一头雾水,看起来自己像是这家失散多年的女儿啊! 这事儿不科学啊!要说她是这家人的女儿,那么她的姆妈、阿爸又是谁?他们一家子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姆妈至死都没有提过? 田觅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大婶,你们先别激动,人有相似!我并不是帝都人,我有自己的父母,你们真的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人呢?”妇女激动起来,“你看看,你跟你姐姐多么像?你们是双胞胎!怎么可能认错呢?!” “是啊,妹妹!你看看镜子!我们真的是一个模子!”清清走上前来,激动地拉起她的手。 田觅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她穿着烟灰色劳动布外套,黑裤子,梳着一条长辫子垂在左胸前;而清清穿着一条淡紫色长袖连衣裙,长卷发垂过腰际。 除了打扮不一样,他们俩不管模样和身高都几乎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清清的皮肤比她白了许多,比她这个重伤初愈的人更像一个病人,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看得人我见犹怜。 “你看看,是不是很像?”清清握着她的手,“你想想如果我们换了一样的衣服,被人是不是会认不出来?” 田觅皱了皱眉,还真有这种可能! “我们真是双胞胎?” “这还有假?”清清握着她的手指紧了紧,“不要怀疑了,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真的!”她强调了一下。 田觅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这事儿真是太奇怪了,出来吃个饭,竟然有人拉着自己说是失散多年的妹妹。 不过田觅看那个妇女,越看越觉得像韩冬英,她忍不住开口道:“大婶,有句话我想问问你。” “你问你问!”大婶儿心中的激动难以平复。 田觅迟疑了一下,道:“请问你有没有一个亲戚叫韩冬英?” “啊!乖女!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女儿!真的是我的女儿!”妇女答非所问,疯了一样扑上来,将田觅一把抱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田觅心中虽然没有这种亲人见面的感觉,但是被她温暖的身躯抱住,又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激动,不禁心里动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先别哭了!”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清清,清清道:“妈咪说得没错!妹妹,你真的是我的妹妹!你说的那个韩冬英,是我们的大姨!” “啊——”田觅倒抽了一口凉气,耳朵里嗡嗡响。 这一刻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想到和姆妈相依为命的日子,想到姆妈临死前的样子,她心头一阵阵酸痛。 这么多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门这样的亲戚!姆妈一句也没有提过,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拐带了别人的女儿?怕被找到? 大婶儿抱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乖女啊,韩冬英是我姐姐啊!我是韩春英!你是我们在十年前失散的女儿啊!” 不知道是因为她哭得太大声了,还是田觅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张萌萌几个人找了过来,而别的包间这时候也有人探出头来好奇地观望。 “田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啊这是?”张萌萌一马当先地跑过来。 田觅觉得这事儿没法跟她们说清楚,她摊了摊手:“我好像被人碰瓷了……” 第200章 真的是故人 “碰瓷”这个词在现在这个社会用得还很少,因为这个时候古玩行业还没有兴盛起来。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国家的动乱才过去不到几年,人们都还活得胆战心惊,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哪有余钱去买那玩意儿。 再说了,这年头,差不多地面上能看见的古董都被砸坏了,剩下的,大约就是埋在地下的了,多少年后经济渐渐发达,那群土夫子们才去把它们给倒腾了出来。 所以田觅下意识地说了碰瓷这个词,张萌萌等人都是一头雾水。田觅便解释:“这两位同志不知道怎么了,非要说我是她们的女儿和妹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张萌萌笑了起来:“得!你这上厕所还上出了个千里认亲来,我看看啊!咦,还别说,你跟这位女同志还真的蛮像的!” 清清听到这话,便道:“是吧?我们俩很像吧?你说要不是我失散的双胞胎妹妹能有这么像吗?” 田觅嘴角抽了抽:“同志,这天下长得相似的人多了,都是失散的兄弟姐妹?” 田觅说了这话,韩春英急了,抱着她道:“闺女啊!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你的妈妈是韩冬英吧?她真的是我的亲姐姐!十年前,我们的孩子互相弄错了!” 田觅心头一阵急剧的跳动,虽然她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但是实际上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了。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想起来,十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病得快要死了,后来是吃了梁老师祖传的药才好的,而自那以后,她失去了八岁之前的记忆。 “孩子互相弄错了?”田觅皱了皱眉,“这么说我姆妈有个孩子在你家了?也是个女孩子?” 这一刻,田觅很容易就想到了姆妈在临死前一直叫她福桔,会不会那个孩子就是福桔? 后来,她还跟顾慎行讨论过这件事,那时候顾慎行骗她说伤到了头,忘记了一些事情,哪知他根本就不是哥哥,当然不知道他们家的事! 田觅心头跳得厉害,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对!”韩春英连忙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好不好?你要是不信,可以把你妈妈叫过来我们当面说清楚!而且这么多年了,你们生活在哪里?不如把姐姐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听她提起姆妈,田觅心头一阵绞痛,眼圈发红,喉头哽得厉害,迎着她期待的目光,好半晌才道:“不用了,我姆妈已经不在了。” “啊?你说什么?”韩春英大惊失色,脸都白了。 田觅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不禁舒服了几分,声音有些低:“我姆妈是今年端阳节去的。” “啊——”韩春英发出一声悲恸的叹息,“我苦命的姐姐啊!”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又道,“苦了你了,乖女!” “妈咪,你太激动了,不要在这里哭,我们先回去!”清清扶着韩春英劝了一声。 “啊,是是!瞧我!”韩春英红着眼睛抹泪,一边道:“乖女,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就我们三个人,妈咪跟你说说当年的事。” 似乎怕田觅不信,她又道:“你的父亲叫田成是不是?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现在是姓田吧?你还有个哥哥叫田福笙!” 如果说刚才田觅还有怀疑,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相信了,先不说她到底是不是韩春英的女儿,只是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她就不能拒绝她们。 况且,她也很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么多年了,姆妈都没有跟她提过还有个妹妹,更没有说过她是妹妹的女儿。 “好!”田觅答应下来,向张萌萌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回头自己回去!” “田田,要我陪着你吗?”张萌萌这姑娘很热心,自诩是田觅的大姐,就要照顾好她。 “没事的,萌萌,你们回去吧!”田觅摇摇头,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否涉及到某些秘辛,也不敢贸然叫个人跟自己去。再说了,万一这两个人不怀好意,她还有百宝袋不是? “那好,你自己当心啊!” 田觅点点头,跟着那对母女进了一个小包间,不禁感叹人家母女的豪奢,出门逛街随便吃个饭也是到馆子里订包厢。想想她们母女常常一块烧饼都得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姆妈还总是舍不得吃。尛說Φ紋網 真是人比人得死! 韩春英招呼着田觅坐下来,又问田觅喜欢吃什么,重新点了菜。 田觅坐下来,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说实在的,她对于这件事除了震惊,并没有那对母女那么激动。 或许分别的时候她太小了,又或许她忘记了幼年的事情,只是当她们是两个亲戚罢了。 所谓亲戚,多走动才能够亲近,他们这么多年不曾来往了,即便是有些血缘关系,也疏淡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韩春英终于问:“乖女,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觅。”田觅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是蜜糖的蜜?”韩春英又问。 田觅摇头:“是寻觅的觅。” “啊!我知道了!”韩春英没有开口,清清便惊叫了一声。叫完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淑女,拿手掩了掩嘴唇,“我是说,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是寻觅的觅吗?因为他们也在找他们的女儿!” 田觅心头骤然一慌,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她的这种说法,可是他妈又觉得这说法很有道理。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踩在一团棉花上,没着没落,心里慌乱得厉害。 不过田觅是个特别能沉得住气的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在三个大男人的合围之下反杀了杨狗顺,又在后面一次次遇险中化险为夷。 此时不管她们说得怎么难堪,她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不过她记得阿爸为她的病急得头发都白了;他们挨批斗的时候哥哥总是护着她;她跟姆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什么好东西姆妈都省给她吃。 这些情分,不能在陌生人的几句话之间就全部抹杀掉! 第201章 十年前的旧事 饭店的服务态度特别好,不像国营饭店,三催四催还不上菜,这家饭店上菜十分迅速,而且口味很好。 “乖女,你受苦了,多吃点!”菜一上来,韩春英就忙着拿公筷给她夹菜。没一会儿,田觅面前的小碗里就堆了一大堆美味的菜肴了。 若是她还在过着以前的苦日子,这会儿不说感动流涕,也会十分动容的。然而自从认识了顾慎行之后,或者说自从离开了鱼池村之后,她的生活就渐渐好了,有哥哥宠着的日子,她也不想委屈了自个儿。 而这段时间,住在猎鹰驻地,她受了伤,顾慎行虽跟她置了气,却并不曾亏待她,每天两个勤务兵专门给她做饭,哪一顿没有好菜好饭供着? 而且猎鹰驻地的菜肉米面都是特供的,比这外面饭店的可要好多了。 所以,这个时候,田觅并没有觉得被人雪中送炭的温暖,反而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找过他们,他们这么有钱,若是早点儿找过去,说不定姆妈就不会死了。 这几年又不是早几年了,交通也便利了许多,他们若是有心寻找…… 她想得嗓子眼里直发堵,看着堆在碗里的一堆美味,听着耳边韩春英和清清的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 过了好半晌,她才拿起筷子,道了声:“谢谢!”她的眼眶红了,不过却不是被她们感动的。 “乖女!乖觅觅!”韩春英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 突然这一声传入耳中,田觅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脱口道:“我的小名叫囡囡。” 她不希望她们跟顾慎行一样叫她觅觅,这大概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不是要跟我说十年前的事情吗?”田觅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十年前?”韩春英愣了一下,“哦,十年前……” 这时,清清道:“妈咪,还是我来说吧!” 她的声音跟田觅有些像,听起来比田觅的声音还要软甜一点,带着一点糯意,讲起话来娓娓动听。 “我们白家当时是爷爷当家,我们的爷爷叫白云泽,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实业家,曾经捐钱捐物不遗余力地支援过抗日……”小說中文網 直到这时,田觅才知道他们家姓白,而她自己很有可能是这个白家的孩子。 她不动声色地坐着,听清清用动听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可是到了动乱的时候,他们却要打倒资本主义……那时候情况十分危急,我们一家……” 她说到这里话就被韩春英截断了:“你大伯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叫白明深,我们家就你跟清清两个人……” “等等!”田觅忍不住打断她,“你们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既然是你们家的孩子,我叫什么?” 韩春英愕然了一会儿才道:“你叫白明澈,你姐姐叫白明清,你们这一辈是水字辈,你们俩是双胞胎,取义清澈。” 田觅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接着说。” 白明清咳嗽了一声,提醒韩春英继续说下去:“妈咪!” 韩春英道:“后来,我们约了我的姐姐、姐夫,也就是田成夫妇一起逃走,但是在逃亡的途中被人发现了,我们兵分两路,约好了在码头见面,但是我们到了码头之后等了好久没有等到田成一家,这时已经有人追来了,我们只能开船了。” 这个故事不长,田觅却本能地觉得真相不会像她们说的这么简单,这中间,她们语焉不详的部分太多。 她想了想问:“那么我是怎么换错的?” “就是在被人发现之后,慌乱中抱错了,那时你们还小!” 田觅再次点点头,喝了一口面前的水,站起身道:“今天不早了,我还要准备一下明天的课,我现在在帝都上学,这件事也不急,等我问问我哥哥再说!” 田觅这样说本来是在诈她们,因为现在她就算想去问田福笙,也问不着。然而,在她的注视下,韩春英眼中的神色却闪了几闪,很明显刚才没有对她说实话。或者说了实话,但是还隐瞒了一些。 田觅也不追问相逼,反正现在不是她想要认这门亲,而是她们着急认她。 她虽然也渴望亲情,但是现在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有了顾慎行那件事,她现在对这种温暖有些抗拒,害怕自己寄了太多希望,最后会伤心失望。 “你……”韩春英没有想到,她说了这么多,田觅还是不为所动。那双眼睛看着她们,就像看着陌生人,冰冷疏离,虽然带着笑,那笑容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我的乖囡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样?”韩春英又哭起来。 白明清冲田觅使眼色:“你劝一劝妈咪啊!你看她这么伤心……” 田觅满脸尴尬:“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前些天才受了重伤,现在还没好……” “啊?你受了伤?伤了哪里了?”韩春英也不哭了,扑过去按住田觅的肩膀,上下打量,“伤着哪儿了,快,让妈咪看看!” “不用了,已经好了!”田觅捂着受伤的肩膀,挣脱开了,“我先回去了,那个……咱们改天再说。” 见她要走,白明清急急地道:“你在哪里上学?我们怎么找你?” 田觅想了想:“我在Q大,中文系,82(3)班。” “啊!你也在Q大?”白明清脸上的惊喜不像是装出来的,“妈咪,你看,妹妹果然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跟我一样聪明呢!” 呃…… 这话不知道是在夸田觅还是在夸她自己。 田觅没有说话,等着她们说,果然就见韩春英连连点头:“乖女,你姐姐也在Q大,是外文系的。你们呀,还真是有缘!” 田觅:“……” 白明清雀跃着:“太好了,你住几号楼?我得空就去找你玩啊!” 田觅道:“九号楼。” “哎呀,你也住九号楼啊?住哪个宿舍?我住306。” 田觅没法了,只得道:“我住213。” “那我明天去找你!” “好!” 田觅冲她们摆摆手,走出了那个包间,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 第202章 什么叫妻 今天的事情有点多,田觅的脑袋里乱纷纷的,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晚上早早地就上了床。 躺在床上,脑袋里都是姆妈临死前神智错乱的时候叫她福桔的样子,原来是她跟福桔弄错了吗?他们给她取名字叫“觅”,是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丝毫都没有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就包括哥哥田福笙,在失踪之前都拜托顾慎行好好照顾她。 而且这么多年了,姆妈都没有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妹妹,更没有说过关于十年前的任何事情。田觅能记起的,就是姆妈告诉她,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她生过一场大病,而阿爸也在那一年死了。同年冬天哥哥参军入伍了。 而根据韩春英所说的,这些事情显然都发生在逃亡之后,那么,那一年在他们逃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韩春英的说法,是他们当时兵分两路,他们这一路逃出去了,而田成他们却没有逃出去。 田觅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那时候田成一家子给他们引开了追兵?还是……她不敢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太险恶了。 一整夜辗转反侧,惹得上铺的张萌萌担心不已:“田田,你是不是伤口疼?” 田觅道:“我没事,你快睡吧!” “真的不要紧吗?” “真没事,就是心里烦!”田觅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其实很想出去走走,可是这个点宿舍大门已经锁了。 她这会儿心里苦闷得不行,心里不禁又开始想顾慎行,好想把这件事告诉他,问问他要怎么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对他就形成了一种依赖。 可是想到顾伯母的那个电话,还有昨天晚上他抱着她的情形,她心里就一阵一阵抽痛。他是快要娶媳妇的人了,她不能再这样烦他。 田觅伏在枕头上,呆呆地看着月光像银霜一样铺在地上,映着窗棂,一格一格。静静的,像一幅精心描摹出来的美丽工笔…… 次日,她很早就起来了,去外面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去食堂给宿舍的姑娘们买了早饭,这才将目光落在宿舍楼下的那个公用电话上。 去宿管员那里买了电话卡,田觅很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这号码还是当初顾慎行给她的,她只打过一次,就是那一次得知了田福笙的死讯。 电话铃响了几声,便有人接起来:“你好,猎鹰总部。” 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田觅愣了一下:“我找顾慎行,请问他在吗?” 那边迟疑了一下,问:“你……找顾少有什么事吗?” 电话接通了,田觅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我是他妹妹,请问他在吗?” “顾少不在,等他回来,我会转告的!” 田觅道:“谢谢你!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无可奉告!”那边啪的一声已经挂断了电话。 田觅心头的失落更甚了,她放下电话,回了寝室,宿舍里的女孩们才起来,其中严秋雨和李云早上没课,都还在睡。 其实田觅早上两节也没课,不过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就跟着张萌萌一起去上选修课了。 大学的讲堂跟田觅高考时见过的小教室不一样,一个大的阶梯教室,好几个班几百人一起上课。 作为大一的新生,大家都很规矩。这是一个学习劲头十足的年代,又是在Q大,学习的热情都空前高涨。她们进去的时候教室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了。 田觅看着前排的位置还空着,就说:“我们就坐在这儿吧,离讲台近,也能够听得清楚。” 张萌萌道:“你不知道,师兄师姐们说了,上大课的时候都不选在前排,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什么小动作就不能做了。” 田觅笑了笑,拉了沈如月坐下来:“上课不好好学习,你想做什么小动作?” 张萌萌就从帆布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这是我才从图书馆借来的!”尐説φ呅蛧 田觅一看,是一本《长生殿》,她眼睛顿时一亮,一把将书夺过来:“这节课归我了!” 她看过不少后世的小说,但是却没有看过这些古人写的小说话本,因为梁老师的电脑里根本没有,他电脑里只有一些四书五经、史记什么的,再有就是科学方面的书籍和小说。 不过《聊斋志异》倒是有,纸质的,还是竖着排版的,田觅看了一些,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哎,那是我看的!”张萌萌劈手来夺,田觅就是不给:“现在被征用了!”她一手紧紧护着书,一手拍了拍张萌萌的后背:“张萌萌同志,这是组织和人民对你的信任!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对待同志,要像春风般温暖!” “哈哈哈哈……”张萌萌开怀大笑,惹得沈如月红着脸拉她:“小声点!会被人嘲笑的!” 张萌萌看着四周盯着她看的好奇目光,缩了缩脖子,坐下不说话了。 就这样,《长生殿》到了田觅手里,她一边刷刷做着笔记,一边翻看着简体版的《长生殿》,一边感叹着唐玄宗真是个没有人伦的渣男。不止觊觎自己的儿媳妇,弄到身边来宠着,还宠幸其妹妹虢国夫人,其行径恶劣得令人发指。 最后害了梅妃,也害了杨玉环。 世界上果然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所谓世人美化了的美好爱情,其实内里丑陋不堪。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其实都是一个渣男贪图美色、令人不齿的行径。 ……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下课的时候,田觅一本《长生殿》也翻完了。 张萌萌一边收拾文具,一边笑她:“你这样囫囵吞枣,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田觅不屑道:“有什么好看啊!”她将自己对唐玄宗的看法说了一边,大约是说得有些大声了,引得坐在后排一个带眼睛男生的不满:“在古代,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全成了龌龊?” 田觅转过头去,冲那眼镜男一笑:“这位同学,你知道什么叫妻吗?” 大约是她的笑容太过甜美,那男生愣了一愣,脸上微微一红。 第203章 借饭票的男生 田觅不等他回答,接着道:“所谓妻,在现代是要打结婚报告,经审核之后,认定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是要领结婚证的!在古代,是明媒正娶的,要过三书六礼,用大红花轿从正门抬进去,一起拜了天地的,那才叫妻!” 她又说:“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妻都只有一个!你的所谓三妻四妾从何而来?” 眼镜男不想自己随口反驳的一句话,这姑娘竟然给了这么一大篇说辞,但是想要反驳她,却还找不到话。 怔了怔只听田觅又道:“什么叫妾?除了妻之外的都叫妾!不管是贵妾、媵妾还是贱妾!其实她们都是一样的!所谓妾,立女也!是要站在那里伺候妻的!在家里是没有地位的!而在现代,就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是为人所不齿的!” 她看着那个男生:“这位同学,我们生在新华夏,长在红旗下,你这样的思想可要改改啊!所谓三妻四妾那一套说辞,不过是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好!”一声大声地喝彩,站在讲台上还没有离开的老师首先鼓起掌来。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 田觅今天心情不好,现在无端端地冲陌生人发了一通火,还被人表扬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众人的叫好声里,她一张明媚的小脸顿时红了,想了想,她首先向那个瞠目结舌的男生道歉:“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 “你……我……”男生直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田觅已经向他点了一下头,抱起书本往外面走去了。 “哎,田田,等等我们!”张萌萌和沈如月追上来,“你刚才可真牛啊!” 沈如月一脸崇拜地小星星:“田田,你太厉害了,你怎么能想到这样的问题?” 虽然大学里面不禁止谈恋爱,尤其是中文系的学生,更是向往诗一般的爱情,但是像这样大胆地辩论妻妾关系、小三、渣男什么的,田觅恐怕还是第一个。 明明在世人眼里那么美好的爱情,她愣是给剥得鲜血淋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出了一通无名气,这会儿她心里舒服多了。抱着书本赶往下一个教室上课,张萌萌却没有课了,她跟沈如月一起去。 田觅想早点修满学分,所以选了很多课。 然而,这时她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等到下次上课的时候,田觅因为有事没有去,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竟然特意跑去问张萌萌,田觅怎么没有来。 张萌萌告诉田觅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默默地陪着她上了一节课了。 自然,田觅没有注意到那个男生,她只以为他也选了这门课。可是课上到一半,那男生竟然写了个小纸条递过来:田觅同学,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田觅从来没有这种课堂传纸条的经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在上课的老师,回复了一句:你没带饭票? 男生收到纸条,脸顿时就红了,然后低头唰唰唰在纸条上写字。 田觅接过来一看:是啊,田觅同学,你不介意帮助一下同学吧?你这么有才学,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学习吧? 这次田觅没有回复,直接拿了一斤米的饭票,和两块钱菜票、肉票递给他。 就在这时,讲台上老师小而聚光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过来,手里的粉笔嗖的一下,就像流星镖一样往田觅头上飞过来。 田觅的头微微一侧,粉笔飞过,啪的一下砸在坐在后面的一个小胖子头上。小胖子正在呼呼大睡,顿时就惊醒了,抬袖子擦了擦口水,蹭的一下站起来,目光迷糊地瞪着老师。 老师道:“这位同学,请问我刚才讲了什么?” 小胖子也是个妙人,左右看了一下,见没有人帮助他,便道:“老师,您刚才讲的问题太深奥了,容我思考一下,下节课给您解答。”说着就坐了下去。尛說Φ紋網 “哈哈哈哈——”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拍桌子的、捶板凳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课简直没法上了。这让田觅很不好意思,她知道刚才老师的粉笔是砸向她的,跟那个睡觉的小胖子没有关系。 事后,她主动去找老师道歉:“对不起,刚才那位同学是向我借饭票的!” 老师也没有为难她:“帮助同学是好事,但是要注意在下课后好吗?” “我知道了老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吧!” 在那之后那个男生再也没有找过田觅,只是总跟她不期而遇,有时在图书馆,有时在食堂,有时在课堂,有时在操场……他再也没主动上来搭过话。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田觅这天回去之后洗了澡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白明清就来找她了。 “田觅是住在这儿吗?” 田觅从阳台上探出头来,招呼她:“你来了?请进来坐。” 对于她们俩的事,她们宿舍的女孩子基本都知道了。这时候,田觅穿着一条棉布睡裙,而白明清也穿着裙子,两个人看上去就更像了。 其他几个人都啧啧称奇,不停追问:“你们真是亲姐妹啊?” “那还有假!”白明清挽着田觅的胳膊,“你们看,光是看看就能看出来了,我们俩很像吧?” “岂止是很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啊!” 李云在这个脸上看看,又在那个脸上看看。 张萌萌忽然道:“有一点不一样,你们发现没有?” “什么?” “田田笑起来有酒窝,白同学没有。” 白明清又道:“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嘛,这很正常啊!” 田觅却心中一动,扶着白明清坐下来的时候,顺势抚了抚她的头发:“你的头发真好看!”不动声色地将几根掉下来的头发拽在手心里。 她决定明天去找一趟秦海天,不知道现在世界上有没有亲子鉴定这种技术。 田觅很快就将那几根头发收进了百宝袋,拿茶缸子给白明清倒了水。茶缸子是学校统一发的,洗得雪白。 不过白明清坐了一会儿,一口水都没有喝,不知道是嫌弃田觅的东西,还是真的不渴。 第204章 想做个DNA鉴定 秦海天没有想到田觅会主动到军总医院来找他,这是自他和顾慎行打了一架之后,两人的首次见面。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秦海天给她倒了水,温和地笑着来给她做检查。 田觅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笑嘻嘻地道:“海天哥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好了。” “嘘——”秦海天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起身将门关上,神色严厉起来:“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你怎么不听话?” 田觅被他说得有些紧张:“这件事很严重吗?” “当然!”秦海天板着脸严肃的样子带给人的压力一点也不输于顾慎行。 见田觅被吓住了,他抬手摸摸她的头:“这么跟你说吧,假如现在有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只金饭碗在大街上乞讨,你会怎么做?” 田觅目光一闪,懂了,秦海天要说的不是给这个小孩子怜悯。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抢了他的饭碗!” 秦海天点头道:“如果这时候小孩子养了一条恶狗来咬你呢?” 田觅想也不想地道:“打死它!” “对了!”秦海天目光中有赞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不定有人不但会抢了孩子的饭碗,还会直接杀了这个孩子一劳永逸。” 田觅目光透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难道身体好也是一种罪吗?” 秦海天摇头:“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你想,大家都会生病,就你不生病,大家受了伤都需要养个一年半载,就你几天就好了。这样的身体谁不想要?这是普通百姓的想法,如果有能力的恶势力组织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把你抓去,当小白鼠研究?” 田觅被他说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嗫嚅道:“真、真的有、有这么严重?” 秦海天点点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只会比这个更严重!” 他起身站起来,没让田觅看到他眼中难以掩饰的痛苦。 田觅认真的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拉了拉他的衣袖:“海天哥,你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以后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乖——”秦海天再次伸手想要摸田觅的头。 田觅恶寒了一下,偏头避开,暗想海天哥怎么也学会了哥哥的那一套?面上笑嘻嘻地道:“海天哥,你不要再摸我的头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哦,忘了!”秦海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温暖,“囡囡是大姑娘了!” 田觅点点头:“是啊,我很快就满十八岁了!” 秦海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喏,庆祝你快满十八岁了!” 田觅笑起来:“海天哥真小气,我十八岁你就送这个?”一面还是拿起来剥开放到嘴里,粉嫩的小舌头裹了裹,“真甜!” 秦海天喉头微微发紧,他松开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含笑道:“当然不止这个,还有别的,到你生日再送给你!” “那我先谢谢海天哥了!”甜甜一笑,田觅随口道,“你随身还带着糖啊?是不是用来哄小孩子的?” “我自己吃的!”秦海天唇角带着笑,见田觅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不信啊?心情不好的时候,累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点!” 田觅笑起来:“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因为被认亲的事情,这两天心里一直发堵,想要找顾慎行说说,可是根本联系不上他。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秦海天半倚在办公桌上,垂首看着她。 田觅反而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半仰着头,从口袋里取出几根头发丝:“海天哥,你有没有办法做一个DNA鉴定?” 田觅从梁老师的电脑里知道,亲子鉴定这种东西在后世很普遍,但是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只能试探着问问。 “你说什么?”秦海天差点惊得跳起来,他从事基因研究这件事在现在可谓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就是国家高层都没有几个人知道,田觅是怎么知道的?小說中文網 田觅心头有些打鼓,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对这件事做出了解释。 田觅将白氏母女认她的事情跟秦海天说了,秦海天也对这件事情震惊不已:“这件事,韩婶以前都没有跟你提过?” 田觅摇摇头:“要是提过,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做亲子鉴定吗?”她将那几根头发递给秦海天,“这是白明清的头发,凭着这个能做吗?” 如果是在后世,根本都不要问,可是现在,技术实在太差了。 秦海天拉开抽屉,找了一个放药片的小纸袋子将那几根头发装了起来,在上面写上名字:“现在国外才提出这方面的构想,国内根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就是时间可能需要长一点,说不定需要寄到美国去。” 田觅点点头:“不着急,我可以等!”她从自己头上也拔下几根长头发,交给秦海天装到另一个袋子里。 “海天哥,拜托你了,一定要弄清楚!” 秦海天点点头,抬手又想去摸她的头,可是抬到一半,想到她刚才的举动,又笑了笑收回手,往上托了托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你放心吧!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说了这话,他又有些奇怪:“你不是说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吗?怎么还有这样的怀疑?” 田觅道:“对,除了我笑起来有酒窝她没有,其他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可是海天哥,我这心里有点接受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相信顾少是我亲哥哥,却对多了这么个亲姐姐和亲妈觉得膈应。”她情绪低落下来,“海天哥,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这跟自私又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明你重感情!”秦海天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你想啊,如果不是你太看重跟韩婶的感情,怎么会拒绝一个自称是你亲生母亲,还对你好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这几天来,田觅一直被这样的情绪折磨着,晚上睡不好,白天打不起精神来,常常觉得自己太过冷漠无情了。 “真的!相信我,即便是血缘至亲也需要相处才能有感情啊!” 这次,秦海天终于将手落在了她的头顶。 第205章 你们也要上台? 回去之后,就看见很多人围在宿舍楼下的橱窗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田觅恰好看见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张萌萌和沈如月,笑着上前问:“看什么呢?” 张萌萌没有回答,上下打量着她:“你去医院复查医生怎么说的?” 田觅道:“医生说了没什么事儿,以后注意休养就好了。”今天田觅去医院找秦海天,是打着复查的借口跟系里请了假的。 张萌萌高兴了:“那就好了!诶,田田,他们都在准备中秋节晚上的新生才艺大赛,你要不要参加?” “你们参加吗?”田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张萌萌就叹了口气:“我跟如月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节目,况且我们宿舍她们几个肯定是要参加的,一个宿舍能上两个节目吗?” 沈如月道:“不是说这次中秋晚会是以宿舍为单位的?一个宿舍至少要拿出一个节目吗?两个节目也可以吧?” 看得出来,这姑娘是想参加的。 田觅就笑着看了她一眼:“如月有什么好节目?不妨说来听听!” 沈如月皱了皱眉头,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红着脸声音小小的:“好像除了唱歌,我就不会别的了。” 田觅道:“那咱们问问她们几个都准备上什么节目,要是可以,大家可以同台啊!” “同台?合唱吗?”张萌萌就撇了撇嘴。 “走吧!”田觅拉了她一把。 …… 回到宿舍就看见白明清等在那里,田觅迎上去,冲她笑了笑:“有事吗?” 她心里一直无法接受他们,因此也没有叫她姐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白明清似乎也不计较她的没礼貌,也跟着笑了笑:“周六就中秋节了,爹哋和妈咪准备了家宴,希望你能回去一起吃个饭,那天大堂哥也会回来,他们都想见见你!” 田觅道:“那天不是有新生文艺晚会吗?你不参加?” 白明清笑道:“自然是参加的!那天我表演钢琴独奏,你要参加节目吗?要是没有,不如我们姐妹一起表演吧!” 田觅摇摇头:“我可不会弹钢琴,还是不要破坏了你的演奏了。”到时候人家看她就像是看一个笑话一样吧? 白明清颇有些遗憾:“这样啊,那你记得要来看啊!” “一定会去的!我去给你捧场!”田觅笑得很真诚。 白明清点点头,拉着她的手道:“那我跟爹哋妈咪说,让他们把家宴挪到周日!” 田觅无法推却,只得答应下来:“好!” 等到白明清走了,张萌萌拉着她道:“田田,你那个姐姐什么意思啊?好像对你不是那么回事啊!你要小心一点!” 得!这个心大的姑娘都看出来了。 田觅心头骤然一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会的!” 几个人回到宿舍,其他三个人也在商量着中秋节表演的事情。 田觅就问她们:“你们商量出了表演什么节目吗?” 孔海燕道:“我准备唱歌,然后云云伴舞……可是清唱伴舞也不怎么好……” 严秋雨就哼了一声,掉过头来:“你们怎么不问问我?我会弹钢琴啊!” 田觅扬唇一笑,乐了。 想不到严秋雨这姑娘也会弹钢琴。 李云有些为难:“你上次手受了伤,我们没好意思麻烦你。” 严秋雨啧了一下:“说的什么话!” 田觅就笑道:“正好萌萌和如月也准备唱歌,我们合计一下!” “合计?怎么合计?” 田觅道:“当然是合计一下怎么同台啊!难道你们觉得一个宿舍可以上两个雷同的节目吗?” 这…… 李云、孔海燕、严秋雨三个姑娘顿时傻眼了,她们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三个土包子也要上台表演。 严秋雨第一个不情愿:“你们也要上台?你们能演出什么来?”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却符合大小姐的性格。 张萌萌第一个就跟她杠上了:“哟,你们又能演出什么来?” 田觅拦着她:“都别吵了,我们这一次的对手不是宿舍里几个人,是别的宿舍的人,你们难道不想在新生才艺大赛上拿奖吗?” 拿奖? 原本她们还真没有想过,只是觉得既然每个宿舍都要拿出一个节目来,土包子们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只能她们几个勉为其难,拿出一个节目来应付交差了。 听田觅这样说,几个姑娘眼睛一亮,都惊讶地看着她。李云拉着她道:“田田,你有什么好主意?” 田觅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想演历史四美!” “啊?”严秋雨第一个惊叫出声,“可是我们有六个人啊!” “你先听我说完!”田觅瞪了她一眼,从容道:“首先,这次新生才艺大赛大家肯定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拔得头筹,所出的节目就一定要新颖,令人眼前一亮;其次,我们这是一个集体节目,不能谁上谁不上,我们宿舍是一个大家庭,大家都要爱护这个家庭!这次想要得第一,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保密,谁要是泄露出去了我们的节目内容,到时候起不到惊艳的效果,得不到第一,我想大家都不会容她,你们说对不对?” 她说了这一长串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反驳,大家都连连点头。李云更是道:“田田说得对,要么就不上,上了就要拿第一!” 张萌萌也豪气干云地道:“好,从这会儿开始,大家都听田田的,我们劲往一处使,争取拿第一!” 田觅一张小脸上像笼了光,目光亮得惊人:“不是争取第一,是一定要拿第一!” 接着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直接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道:“我跟秋雨伴奏,我吹笛子,到时候配合你!”ωww.xSZWω㈧.NēΤ 严秋雨嗯了一声,到底不甘示弱:“谁配合谁还说不定!” 田觅不跟她计较:“你配合我也成,到时候我们借了音乐教室去试试!” 接着她直接指派人了:“萌萌身材高挑,妩媚,就演醉酒的贵妃;如月娇小可爱,就演浣纱的西施;云云清秀娇媚,就演拜月的貂蝉;海燕气质清冷,就演出塞的昭君!” 一番话,将宿舍里的姐妹都夸了一番,又针对了各人的气质,大家都没有意见了。 这是就听见孔海燕道:“咱们这么唱是没问题,可是服装道具怎么办?” 第206章 213的六朵金花 道具好办,服装却是一个大问题.这个年代不像梁老师那个年代,有各种古风元素,有各种网店,想要什么,直接坐在家里订购,就有人会送货上门了。 这个物资紧缺的年代,想要做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她的百宝袋里倒是有很多漂亮又名贵的布料,但是且不说这个年代还没有那种生产技术,能够生产出那种又轻又薄又软又舒适的料子,单单是为了这次演出也不值当。 她皱了皱眉头,就听见严秋雨道:“我倒是认识文工团的一个姐姐,只是他们的演出服装也不知道好不好借。” 李云道:“就算能借,有历史四美的衣服吗?” 田觅想了想:“不如,我们自己做吧?” “啊?你会做啊?”几个人都很惊讶地看着她。 田觅道:“我可以画出设计图委托厂家做啊!”如果是在县城,她就能直接到设计部打个样就行了,可是现在嘛,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才能做出来,还有布料也不太好解决。 “你们有没有认识的服装厂?或者有没有认识的服装厂里的人?只要一台缝纫机,然后剩下手工的地方我们自己动手。” 田觅想到梁老师电脑里那些有关服装设计方面的书,里面的汉服元素,就那些已经足够对付了。 李云道:“我有个表舅是服装厂的经理。” “那真是太好了!”田觅笑起来,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田觅想了想道:“秋雨弹钢琴,只要穿一件礼服裙就好了,这个相信秋雨自己就有。” 严秋雨点点头“嗯,这个我有,不过我要准备一件新的!” “好。”这是严秋雨自己的事情,田觅没有发表意见。她想了想又道:“我吹笛子,这是华夏乐器,就在裙子外面搭一个薄纱巾就好了。”不过这个时候的纱巾都不大,这倒是有点头痛。 她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拿出纸来画设计稿,根据每个人的尺寸详细设定了每个部件的尺寸,然后道:“现在我们就差买布和制作了。” “走吧!现在开始行动!”田觅收了笔站起来,又强调了一遍,“这件事千万不能透露出去,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好!” “田田你可真了不起!” 她们亲眼见证了田觅如何做设计稿,每个细节都考虑清楚了。 田觅笑了笑,心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电脑里那么多强大的知识做后盾,要不然你们会跟我一样厉害。 几个姑娘兴致勃勃地去做准备工作了,到了下午,就买好了布料,联系到了服装厂。有了设计稿,他们的衣服坐起来就非常容易了。 最让田觅惊喜的是,这个服装厂还免费为她们提供了这个年代紧缺的蕾丝边角碎料,然后协商着想买下田觅手中的设计图。 因为他们也给文工团和其他一些文化曲艺部门、照相馆提供服装,田觅这个后现代设计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让人耳目一新的。光是看设计图都能够想象得出,那衣服做出来之后,穿在身上是多么的美。 看着衣服,严秋雨都心动了,撺掇着田觅又多设计出来两套,她自己和田觅一人一套。 用她的话说:“这个是我们自己做的,我们要穿着这个去照相馆拍照纪念。” “好!”田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不过因为严秋雨要弹钢琴,她没有给她设计广袖的,设计了窄袖襦裙。她自己设计的是齐胸襦裙,每一套裙子上都搭配了长长的丝带。 因为她们的裙子要得急,田觅的六张设计图就半卖半送,抵了工钱。 213宿舍人人都很兴奋,她们承了田觅这么大一个人情,不说演出的效果,就光是这套裙子就够她们心动的了。身为女孩子,谁不爱美?自此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们宿舍都没有有过大的矛盾,就算有些小摩擦,都会看着田觅的面子自动化解了。 三天之后,当姑娘们第三次彩排演完了,田觅和严秋雨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两个人都有意配合对方,已经基本不会出错了。 李云唱歌差了一点,田觅就安排她一个人在貂蝉拜月那段独舞。李云本来从小就练习舞蹈,自然知道如何去跳这一段。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领导的才干,不知不觉就让别人听了自己的安排。田觅这样,也算是将每个人的特长发挥到极处了。这中间除了她自己和严秋雨,基本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两个人配合的。 当她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就看见一辆车停在路旁。李云那个作为服装厂经理的表舅亲自给她们送衣服来了。 他给她们的衣服都是打包好了的,没有一丝一毫露出来。送了衣服,他还主动请了六个姑娘吃饭,戏称她们是213寝室的六朵金花。 这几个姑娘长得都不差,不过这位表舅的目光始终落在张萌萌和田觅身上,张萌萌长得漂亮,而田觅虽然身材小巧,也漂亮,又有才干。两个人都让人惊艳。 自然这个时候,他还不敢露出来分毫,吃了晚饭规规矩矩地送几个女孩子回了宿舍。 第二天便是周六了,也是中秋节。 这一天紧张而忙碌,到了下午基本上都没有课了,大家拿着服装和道具就往学校的大礼堂去了。 李云笑看着她们:“213的六朵金花加油吧!一定要把第一拿回来!” “好!”六个人温热的手掌叠在一起,喊得热血沸腾。 这是田觅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心里也很激动,这一刻她心里的集体荣誉感也爆棚,很希望她们今晚能够一鸣惊人,把第一给拿回来。 “囡囡,你们晚上要表演什么啊?”进了后台,白明清又来找她。 这时白明清已经装扮好了,她脸上擦着淡淡的胭脂,梳着漂亮的发髻,上面带着一个小小的粉红色钻冠,搭配着一身粉红色的小礼服,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粉粉嫩嫩的,极为吸引人眼球。 田觅笑了一下:“你今天真漂亮!” 第207章 艳惊四座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白明清就走了,田觅等人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化妆准备,自然她们一个个都青春年少,不必怎么装扮就已经很美了。 换上了漂亮的古风衣裙,梳上漂亮的发髻,一个个美得跟仙女似的。 不得不说,田觅和沈如月、李云都有一双巧手,可以梳出各种漂亮的发髻,再戴上绢花、鲜花,就更漂亮了。 今天田觅没有盘头发,她将头发从头顶分开成两束,各自从头顶编了一个发辫,只编了头上的部分,其余就自然披垂。她头发很长,又是天生自然卷曲,戴上一个白色玫瑰和百合编成的花环,美得就像个精灵。 在这之前,田觅还设计制作了一个滑轮吊着的秋千,等会儿她就会坐在这个秋千上吹笛子。 她们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就听见前面一阵一阵的叫好声,以及主持人宣读评委打分的声音。沈如月握紧了手指:“田田,我突然好紧张啊!” 孔海燕道:“你快别说紧张,一说我也紧张了。” 田觅也有些紧张,不过,更多的是兴奋,她脸上的笑容从容自信,叮嘱道:“等会儿不管谁出了错,我是说万一啊,如果出了错,千万不能停,一定要继续下去!你们要知道,评委和观众都没有看过这个节目,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错了!” 众人都点点头,田觅又道:“好了,现在跟着我,深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田觅自信的笑容下,姑娘们竟然全部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终于,主持人在前台报:“下面有请中文系82(3)班213寝室的六朵金花给我们带来《四美图》,大家掌声欢迎!” 雷动的掌声里钢琴声渐渐响起,就像海浪一样,由低沉渐渐到高亢,然后又逐渐低了下去,再慢慢高了上来,就像一个又一个浪头扑面而来…… 连续两小节钢琴前奏之后,一声悠扬清越的笛声响起,背景布幕上是一轮圆月,田觅就坐在秋千上,朦朦胧胧,像悬挂在月亮上一样吹着笛子,衣袂飘拂,恍然若仙。 “哇——”台下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舞台效果太惊艳了,此时台上只有两束光,分别打在弹钢琴的严秋雨身上,和坐在秋千上吹笛子的田觅身上。 田觅光着脚,悠然自得地坐在秋千上,随着秋千缓缓降落。 接着台上出现了人工制造出来的烟雾,缥缥缈缈,第三束光照在了一个长发旖旎垂地,呈半下腰状态的美人身上。 这个美人便是饰演貂蝉的李云,李云柔软的腰肢一动,长发跟着荡出一个波浪,让台下的观众都跟着尖叫起来。 而后李云旋转、扭动、跳跃,跳了一段快舞,曲调也跟着节奏快了起来,然后渐渐慢下来。一舞方罢,就在观众意犹未尽的时候,醉酒的贵妃出场了。 张萌萌的嗓音带着一点暗哑,又空灵又妩媚,配上她娇媚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她没有醉,倒是让下面的观众都醉了。 接着沈如月和孔海燕依次出场,沈如月个子虽小,平常说话也腼腼腆腆容易脸红,但是她的歌声非常清亮,有种直击人灵魂的穿透力。 而孔海燕容貌娇美,拿着道具琵琶虽然没有弹,但是做的几个动作却做得行云流水,很是漂亮。这是李云教她的舞蹈动作。 一曲方罢,六个人都要到台前来谢幕,然而田觅的秋千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恁是降不下来。 此刻她离地面至少有一米多高,虽然不算很高,跳下来也没问题。但是万一出了岔子,姿态不美就会给她们完美的表演减分。 一个袅娜悠长的尾音渐渐低沉下来,严秋雨已经从钢琴前面起身了,而其他三个人也跟着走上台来。田觅甚至看到了张萌萌冲她暗中招了招手。 这时候,她已经是不得不下来了,她小心地挪动了一下屁股,就准备跳下来,然而这时大概是有人在操作着秋千,秋千陡然摇摆了起来。 “啊——快看快看!” “怎么了这是,秋千坏了?” “天哪!她要下不来了!” ……wWW.xszWω㈧.йêt 此时田觅的秋千不降返升,又晃得厉害,她想要跳下去也不能够了。 田觅很快沉下心来,这时她已经顾不得美不美了,拉了拉结在身上的长丝带,就准备拴在秋千上攀下去。 然而,秋千一侧的铁链骤然一松,脱落了下来。 “啊——”观众席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而台上的几个人也顾不得谢幕不谢幕了,全都惊叫着跑到她这里。 就在大家以为田觅会掉下来摔得很惨的时候,她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另一条铁链,将自己的身体稳住了。 大家顿时屏住了呼吸,然后就见田觅顽皮地将笛子凑到唇边,吹出来一串清脆婉转的鸟叫。 “我没事,大家别怕!” 观众和宿舍里的几个姐妹,以及主持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快下来!” “田田,跳下来,我们接着你!”张萌萌一马当先,老母鸡护崽一样守在她下面。 田觅却道:“你先闪开,不然我砸到你怎么办?” “没事,跳吧!” 其实田觅这个时候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因为她抓着铁链的手刚好就是受伤的那条手臂,虽说恢复得很好,但是到底时日尚短,拉的时间久了便酸软无力。现在她的额头上已经有细汗渗出来了。 这时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评委席上大步上了舞台,站在田觅下方,沉声喝道:“下来!我接着你!” 田觅看着黑着脸突然出现的秦海天,莞尔一笑,放心地松开手,乳燕投林一样落进他怀里。 “海天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呀,什么时候能不顽皮?”秦海天并没有放她下来,就这样打横抱着,一直将她抱到了台前。虽然并没有几步路,也足够惊艳四座的了,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口哨声、尖叫声。 秦海天把田觅放下来,低声道:“我在下面等你!” 然而他这话刚落音,陡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他一个前扑,就抱着田觅往旁边一滚。 第208章 不怕,我在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像要将大礼堂的屋顶给掀了。 不同于刚才的兴奋、激动,这会儿尖叫声里只有一种情绪——恐慌。 没有一个人听到枪声会不感到害怕的。由于不知道枪声是在哪个方向响起来的,此时大礼堂里已经一片混乱。 在尖叫声里,悬挂在舞台中央的大吊灯砰然落地,尖锐的玻璃碎片擦过田觅没有穿鞋子的脚,顿时一阵锐痛。 尖叫声再一次炸了。然而恐惧并不能改变现状,头顶的数盏灯闪了闪,竟然全部熄了,整个大礼堂陷入了一片黑暗。 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主持人手上的麦克风,扯着嗓子喊:“大家都不要动,原地坐好了,不要乱!”然而没有电,麦克风也不响了。 况且这个时候,面对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哪里还有人听他的,大家都凭着自己对几个安全门的印象,以最快地速度冲过去。 这其中尖叫声、哭泣声、踩踏、谩骂,等等不一而足。 黑暗之中,田觅被秦海天紧紧地裹在怀里。秦海天已经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她离开了原地。 “海天哥!”田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紧揪住他的衬衫。 秦海天快步到了演员们做准备的后台,随便进了一个房间。他摸索着将田觅放到一张课桌上,低声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情况。” “海天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田觅一把拉住他。 “我还不知道,要出去看看!”他说着顿了一下,“你一个人怕不怕?” 人对未知的恐惧是本能,田觅当然怕。对危险的趋利避害也是本能,所以这时候她拉着秦海天的衣袖:“外面那么乱,你还是别去了吧?” 秦海天突然俯身抱住她,将她紧紧按在自己坚硬温暖的胸膛上:“不怕,我在!” 田觅:“……” 她的心骤然急跳了起来,要说先前在医院那一次她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便毫不犹豫地确定了秦海天对她的心思。 一时间她有些困惑,他的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囡囡,不怕,海天哥在!”见她没有动静,秦海天又说了一声。 田觅闷闷地嗯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幸好四周一片黑暗。 秦海天松开她,过去拉开门往外面看。这时走廊里已经有了杂沓的脚步声,似乎很多人往这边来了。 秦海天把门关上,没让人进来,跟着他去窗户那边拉开窗帘往外面看:“囡囡,外面好像有军队把大礼堂包围了。” “啊?”田觅一时间有些懵了,他们一个新生才艺大赛怎么就出动了军队把大礼堂围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海天道:“刚才有人开枪,肯定是大礼堂里混进了特务,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田觅下意识地点点头。 就在他们说了两句话的功夫,门就被拍得怦怦响:“开门!开门!搜查!”wWW.xszWω㈧.йêt 田觅准备跳下去开门,秦海天已经抢先一步到了门口,一把拉开门。 田觅就看见一束强烈的手电筒光照进来,她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就听见砰的一声响,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手电筒掉在地上玻璃都摔碎了,却还亮着。 秦海天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又俯身捡起男人手里的枪,指着他的头。又对田觅道:“囡囡,你开灯!” 电路已经好了吗? 田觅疑惑了一下,不过还是哦了一声,从课桌上跳下来。 “嘶——”尖锐的疼痛从脚上传来,她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囡囡?”不知是紧张还是心疼,秦海天的声音发紧。 “没事,刚才吊灯砸下来的时候有玻璃划到脚了。”她跳着脚去开灯。 秦海天嗯了一声:“一会儿我看看!” 田觅开亮了灯,就听到外面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来,这是军靴踏过地面的声音。 他们屋子亮了灯,很快就吸引了人过来。军靴的声音越来越近,田觅看到当头的一人竟然是顾慎行,此时他穿着武装作战服,戴着战术头盔,一张刀削斧刻般的脸上都是冷厉之色。 田觅怔怔地看着他,就见他挥挥手,上来两个士兵将地上那个被秦海天敲晕了的男人拎起来。顾慎行这才向秦海天伸出手来:“谢谢!” 秦海天将手里的枪倒转了一下交给他:“不客气,应该的。” 顾慎行目光利刃一样落在秦海天脸上:“秦少怎么在这里?” 秦海天勾起唇角,浅笑了一下:“我是他们学校医学院的客座教授,受邀做了今晚新生才艺大赛的颁奖嘉宾,这个回答顾少满意吗?” 顾慎行不置可否:“真是可惜了,今天晚上秦少的奖没法颁了。” 秦海天转头看向田觅,一瞬间脸上的桀骜全不见了,带着能融化冰雪的和煦暖阳一般的笑容:“囡囡精心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可惜了。” 此时,田觅还穿着汉服襦裙,头上戴着花环,海藻般的长发微微有些散乱。不过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就像落满了阳光,亮得惊人。 顾慎行的目光就落在她光着的小脚上,洁白的脚趾上染着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顾慎行微微蹙了蹙眉,走过去一把抱起她:“怎么弄的?” 田觅勾着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此时的顾慎行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都是青青的胡渣,看上去像是好久没有睡过了,莫名让人心疼。 她伸手摸摸他的下巴,答非所问:“哥哥,你又瘦了。” 顾慎行避了避,没避开,心头就有些发软。抱着她抬步就往外走,一面对秦海天道:“秦少,今天多谢你护着觅觅,改天请你喝酒!” 依照顾慎行的性格,能说出这句话来,已经是很给秦海天面子了。 然而秦海天听见他这句话,却勾了勾唇角,讽刺地一笑:“囡囡也是我妹妹!我照顾她是应该的!顾少不必放在心上!” 田觅怕他们就这么吵起来,轻声道:“哥哥,我脚疼!” 秦海天就道:“还是我来吧,我是医生!” 顾慎行看了他一眼:“不劳秦少费心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处理的!” 他抱着田觅,大步就出了门。 第210章 猜测真相 顾慎行收拾了医药箱出去,还没走到书房,见看见叶展憋着笑出来:“顾少,你做了什么混蛋事,惹得囡囡大发雷霆啊?” 原本还带着戏弄了小姑娘的愉悦,可是被叶展一问,顾少莫名有些不自在了,啐了一口,黑着脸吼道:“滚蛋!欠收拾了?” 周向东笑嘻嘻地探出头来:“顾少,我帮你收拾他!你还要留着力气欺负囡囡不是?” 顾慎行的脸更黑了:“滚!” “哈哈哈哈……”两人难得这么洗涮顾少,互相挤眉弄眼,笑得欢畅。 晚上的月色很好,军营这边也有晚会,不过顾慎行这几个人都是刚刚执行任务回来,很疲惫了,就都没有去参加。 厨房里准备了各种月饼,叶展几个人洗漱了一下都下楼吃月饼了。 顾慎行回房间匆匆洗了个澡,随便换了一身衣服,就进了对面田觅的房间。 田觅还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呆呆地出神。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来,就看见顾慎行进来,她脸上无端地又红了,哼了一声不理他。 “下去吃月饼吧!他们做了枣泥馅儿的、五仁馅儿的、火腿馅儿的……你喜欢吃什么?”顾慎行走到床边,就势坐在了床沿上,“脚还疼吗?” 田觅听他关心自己,心头的那点别扭渐渐消去,低声道:“不碍事,明天就好了。” “以后别再弄伤自己了。”顾慎行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她白嫩的小脚上,视线有些灼烫。 田觅的脚不自在地缩了缩,想起来那天给他打的电话:“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了,有人跟你讲过吗?” 顾慎行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今天也是刚刚才回来,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事,闻言问道:“你给我打电话了?” 田觅脸上有些赧然:“打到金陵那个号码了。” 顾慎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他的神情再正经不过,仿佛刚才在她脚上亲了一口真的只是在教育她。 田觅也不好意思再别扭了,低声道:“是有一件事。”她将自己可能是白家女儿的事情给顾慎行说了,又说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可是这么多年,我姆妈从来没有说过。哥哥你觉得这正常吗?”小說中文網 顾慎行眉头轻蹙:“是不正常,不管怎么说对于自己的亲妹妹不可能只字不提,而且我记得当时问过你,你姆妈和阿爸要不要回故乡安葬,你那时说不知道。” 田觅点头:“确实是,一直到姆妈过世,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她从来没有提过,更没有提过她自己和我阿爸还有什么亲人。”那就是说,韩冬英根本不希望田觅去找那些亲人。 田觅抬起头看着顾慎行,一双眸子晶亮:“哥哥,你说什么样的情况下,明明有亲人却不想提?” 顾慎行斟酌了一下语句:“除非是闹了大的矛盾。” 田觅唇角浮上一抹冷笑:“哥哥说话太客气了,即便是大的矛盾,也不足以抹杀血脉至亲。我看一定是仇恨!” 她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只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才能让人即便是有血脉至亲都不想再提起!我听她们说,当时他们逃亡被人发现了,就兵分两路,最后他们逃出去了,而我阿爸和姆妈没有能够逃得出去。” “会不会那时候本来他们也可以逃出去的,但是被韩春英一家用作了替死鬼,而韩春英一家顺利上了船之后并没有等他们,就直接走了,这才导致了我阿爸回去之后被人批斗得狠了,后来就死了,所以我姆妈才对他们那么恨!” 想了想田觅又道:“哦,不仅仅是这样,还有我,那时候生了重病,会不会是被他们遗弃了?姆妈和阿爸看我可怜,正好自己的孩子被他们抱走了,就收留了我?” 顾慎行一直从事情报工作,对于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屡见不鲜。就算是夫妻还会“大难来临各自飞”,何况只是姐妹。 他承认,田觅分析得很有道理,她在做这些分析的时候没有半分难过,就像是在推理别人的事情一样,不过她眼里受伤的神情却没能逃过顾慎行的眼睛。 心疼得想抱抱她,可是小姑娘刚才明显被他吓着了。顾慎行咬咬牙,生生克制住心里的念想,转开话题:“会不会是你想错了,或许是你姆妈想要保护她妹妹一家呢?国家这些年毕竟不安定。” 田觅对上他温柔的目光,苦笑了一下:“你就安慰我吧!这些年已经安定下来了,我姆妈又不是不知道。” “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谁又不胆战心惊呢?”顾慎行终于忍不住搂了搂她的肩膀,“别难过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推开了,叶展含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顾少,你又在欺负囡囡啊?” 看着叶展一脸促狭的笑,又想起刚才顾慎行教育她什么是欺负时所做的事,田觅的脸再次轰的一下红了,瞪了叶展一眼:“叶展哥哥,你学坏了啊!” 叶展端着月饼进来,一脸无辜:“我这怎么能叫坏呢?我是护着你,不要被顾少欺负了。”说着这话,他又绷不住笑了。 田觅的脸色更红了,顾慎行沉着脸看他:“事情都办好了?” 叶展放下托盘:“飞子还在审!” “嗯,我一会儿去看。”顾慎行点点头,又叮嘱田觅,“吃了月饼早点睡,你的脚不能碰水。” 田觅看了看身上还穿着的襦裙,仰头道:“我要洗澡怎么办?” 顾慎行蹙了蹙眉:“忍忍吧!” 叶展眨了一下眼:“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洗澡又不沾水。” 田觅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可以找个人帮你洗啊!” 叶展说得理所当然,可是田觅的脸却再次红了,顾慎行的耳尖上也爬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他冷着脸呵斥:“瞎说什么!” 叶展摸摸鼻子:“我是说可以找个女兵来帮囡囡洗一下,顾少你想到哪里去了?” 顾慎行:“……” 田觅:“……” 第211章 一切有我 次日,因为说了要去白家吃饭的。田觅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还是跟顾慎行说了。 “哥哥,你说我要不要认这门亲?” 这时正是饭点,早餐桌子上,除了顾慎行,叶展和楚飞、周向东都在,楚飞看上去比上次憔悴多了。 “认!为什么不认!”顾慎行想也没想,抬头就道。 叶展也抬起头来看着她:“囡囡,你是不是觉得认了这门亲很对不起你阿爸和姆妈?” 田觅倒是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别扭,她低下头,想了想还是道:“我只是怕他们真的有什么深得解不开的仇恨,我现在还巴巴地跑过去认亲,像个傻子一样……” “这你就错了!”叶展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现在要是不认他们,不跟他们近距离接触,你怎么能够了解他们?换句话说,万一,你的父母真的跟他们有什么仇恨,你怎么去报仇呢?”Www.XSZWω8.ΝΕt 田觅深吸了一口气:“叶展哥哥,你说得对!我一定要查出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是怎么被弄错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楚飞忽然道:“囡囡,你不要有那么重的思想包袱,你只要想他们现在是想要补偿你,给你好处,你拿着就是了,既然他们说了你是他们的女儿,那么这些好处就是你应得的,你不要不好意思拿!” 田觅又点头:“嗯嗯,楚飞哥哥,我不会手软的!” 她一副慷慨要奔赴战场的样子,看得周向东直发笑。 田觅瞪了他一眼:“向东哥哥,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囡囡你要是需要帮忙随时说一声啊!向东哥哥别的没有,几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周向东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叶展伸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既然这么多力气没地方用,一会儿你去一趟石门,有个任务交给你!” “啊?不是吧!我昨天晚上才刚回来啊!”周向东苦着脸。 叶展板着脸:“要不然去山东!嗯,我看你还是去山东吧,刚好还可以回家看看!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顺便去看看你家那个小媳妇儿!” 周向东脸色蹭的一下红了:“展哥,饶了我吧!就是小时候瞎说的!” 叶展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什么瞎说!你都跟人家订了亲了,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声,现在想不认账了!别说你是人民子弟兵啊!” 周向东:“我……” 田觅看叶展一本正经地训人的样子,就想到顾慎行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他们还真是像。她唇角含着一点羞涩的笑意,用眼角偷偷看了顾慎行一眼。刚好他抬头看过来,被他逮个正着。 田觅心头莫名一慌,刚好喝了一口豆浆,就呛着了,咳得脸都红了。 顾慎行连忙给她拍着后背,楚飞就拿了一条湿毛巾来,顾慎行一把接过,给她擦了擦嘴角:“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 吃了饭,顾慎行交代了楚飞一些事情,自己带着田觅开车往Q大去了。 “哥哥,你会陪我去吗?” 顾慎行偏头看了她一眼:“我还有事,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哦。” 看着她略微失望的侧脸,顾慎行心头又软了下来:“别怕,有些事情你必须自己去面对!你一直是个勇敢的姑娘,对不对?” 田觅点点头:“我知道了,哥哥你猜,他们为什么要认我?” 顾慎行目光直视着前方,给她分析:“第一,你真的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见到你太激动,所以很想认你;第二,他们对你有所求,所以才要迫不及待地认你!” “有所求?”田觅有些奇怪,“我一无所有啊!能有什么是他们所求的?” 顾慎行再次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低沉:“傻姑娘,谁说你一无所有了?你还有我!还有百——宝——袋!” “啊!”田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爬了上来,她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顾慎行的手臂:“你是说,他们之所以忙着认我,是为了接近你?”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慎行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冰凉的小手握紧手心里,捏了捏,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也越发柔软起来,声音跟着温柔了几分,“毕竟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你哥哥。” 田觅对他的小动作恍若不觉,继续道:“也有可能,他们是冲着梁老师的百宝袋来的!” 她一只手握住百宝袋:“那我把它放在你那里吧!” “不!”顾慎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断然拒绝了,“万一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你还可以用它保命!况且,这个东西只有你一个人能用,你给了我也没有用啊!” 田觅偏过头去,靠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哥哥,你真好!” 顾慎行浑身一僵,心头怦怦跳得厉害,不过他却沉着脸:“快坐好,开车呢!”握着田觅的手指却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田觅知道,或许他们还有可能冲着她的身体来的,就像秦海天说的那样,她不生病,她的伤好得比别人快…… 她一颗心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越来越沉,沉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慎行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都传送给她:“别担心,一切有我!” 田觅点点头,突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脱口问道:“哥哥,你有没有窃听器?” “嗯?”顾慎行把玩着她的手指,有些好奇,“你要那个做什么?” 他温热的手掌捏着她的手指酥酥的麻痒,起初只顾着想事情,还不觉得,这会儿回过神来,田觅脸顿时红了,连忙将手抽回来,嗔道:“哥哥,专心开车!” 小姑娘害羞的样子落进眸底,大大取悦了顾慎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将空下来的手搭上了方向盘。 他心头动了动,以为她在害怕,又问:“你要窃听器,是为了让我随时知道你的情况?” 田觅摇摇头:“我是想在他们家装窃听器,方便监控他们家,万一他们要是对我起了什么坏心思呢?” 她是被顾慎行刚才的说法给吓到了。 第212章 真正的田福桔 顾慎行摇摇头:“我们是有窃听器,但是不能随便监听别人。” “哦!”田觅嘟了嘟嘴,“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可不要乱来啊,随便监听别人是犯法的!”顾慎行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这姑娘年纪虽小,心里主意却特别正,她决定了的事情,不管怎么难,都会去做到。 “哥哥你放心吧,我就算现在想监听他们,也没有工具!”田觅再次苦笑了一下。 “可不要瞒着我干傻事啊!”顾慎行再次抓住她的手捏了捏。 田觅抽了一下没能抽回来,她脸顿时就红了,低声道:“哥哥,你别这样。” 顾慎行心里叹了一声,收回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田觅没想到他会道歉,心头窒了一下,低声道:“哥哥,你有了嫂子,以后要好好待她。”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小,顾慎行没听见还是什么,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就将车子停到了路边,冷冽的目光直视着她:“你说什么?” 他的丹凤眼眯出一个危险弧度:“你是在教训我?” 田觅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火是怎么回事,被他吓了一跳,目光闪了闪:“哥哥,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所以,你有了嫂子,我很高兴。” 她垂着眼眸,遮掩了自己的情绪。 “哦?还有呢?”顾慎行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不是目光太过吓人,光听声音绝对不会知道他此刻很不高兴。 不过,田觅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她的情绪又低落下去:“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没有别的意思。” 顾慎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别总是受伤让人担心。” “嗯。”田觅点点头,压下心头酸涩的情绪,问道,“哥哥会一直当我是妹妹吗?” 去他妈的妹妹! 顾慎行眉头轻蹙,很想这样狠狠吼她,可是看到小姑娘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心头不禁又酸又软,又嗯了一声,再次发动了汽车,一路往Q大开去。 一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下车的时候,顾慎行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田觅点点头,拉开车门下了车,一瘸一拐地往宿舍走去。 为了不给同学们留下特殊的印象,她让顾慎行将车子停得远了点,所以还有一段路才能走到她们宿舍楼下。 今天是周日,又是中秋假日,很多路近的学生都回家了,宿舍楼区并没有以往的周日那般热闹。田觅到了宿舍里,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 今天帝都的三个姑娘肯定都回家过节了,而张萌萌在图书馆有工作,沈如月肯定一个人不高兴待在宿舍里。 她在宿舍里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听到敲门声。 白明清来了。 “准备好了吗?”白明清问她。 “可以了。”田觅背上自己的帆布书包,站起身来跟着白明清往外面走。 “你的脚怎么了?”白明清神色奇怪地盯住她的脚。 田觅笑笑,不以为意道:“昨天晚上表演的时候没有吃穿鞋子,被碎掉的吊灯玻璃扎到了。”wWW.xszWω㈧.йêt “哎呀,那一点很疼吧?你有没有去医院包扎啊?”白明清皱了皱眉,一副她很在行的样子。 田觅摇摇头:“不过是擦破点皮,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白明清走在她旁边,“车子已经停在楼下了,你放心吧,我们家的司机开车可稳了。” 田觅不知道她这句话从何而来,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他们要害她,也不至于在车上动手吧?白明清还坐在里面呢! 下了楼就看见了白明清家的车,田觅对车子没有眼睛,只感觉这辆车子非常漂亮。不同于顾慎行战地越野车的威武霸气,小轿车的周正。这辆车线条十分流畅,黑亮的烤漆能照见人的影子。 白明清看见她赞赏的眼神,心里十分得意,眼中鄙夷的神色一闪而过,拉着田觅上了车,亲昵地说:“这车子很漂亮吧?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呢!我爸说了,光是运费就够再买一辆这个车的了!” 说到这里白明清摊摊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开惯的车,不带回来爸爸心里实在是不高兴。只能出高价运回来了!” 她的语气十分无奈,似乎在说一件毫无办法的事情,但是田觅却很容易就感觉到了不舒服。 或许,白明清要的,就是膈应田觅。 想了想,她笑道:“姐姐,你说错了,是咱爸爸,不是吗?” 白明清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改口,很是愣了愣,才笑道:“你说得对,瞧我,说顺嘴了。” 又叫前面的司机:“荣叔,走师大门口,接一下明澈!” 明澈?白明澈? 上次白明清和韩春英不是都说这是她的名字吗? 见她眼神疑惑白明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对她道:“你猜到了吧?她就是真正的田福桔,现在她用了你的身份,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呢!” 田觅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不舒服,因为她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也没有跟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并且还因为之前的猜测,对他们生了戒心。她只是震惊多一点。 白明清就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当时国内不安定,国外也不那么安定,我们到了国外,也曾经过过一段困苦的日子。” 作为一个大实业家,生活再困苦又能困苦到哪里去? 田觅想到两分钱一块的烧饼她跟姆妈都舍不得吃,心里无端端一阵酸痛。 深吸一口气,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她什么也没说,只听白明清继续道:“那时候国外的日子也不好过,正好你跟她换错了,我们就只能将错就错,让她用了你的身份,说是我妹妹。” 车子很快就到了师范大学,隔得老远,田觅就看见一个戴着宽檐大帽子,穿着一条羊毛裙的女孩子冲她们招手。 车子停下,女孩欢快地跑过来,一把拉开车门,坐到前排的副驾驶上,转头对白明清说:“姐姐这些天身体还好吗?我听说昨天你弹钢琴了,弹钢琴可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你以后要少做。” 她叽叽呱呱说着,全是对白明清的关心,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车上还有一个田觅。 第213章 父女见面 这姑娘自上了车,目光就落在白明清身上,一眼也没有朝田觅看。 不过一个照面,田觅已经将她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了,也深知她心里对自己的反感。 田福桔这个姑娘本来一直顶着白明澈的身份生活着,现在正主儿回来了,不说别的,单凭样貌跟白明清长得一模一样,就足可以挤掉她的地位。你说,她心里能好过吗? 想来,这就是她给田觅的下马威吧。 自然,这些都是小事儿。随着汽车缓缓开动,田觅心里没有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和兴奋,反而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白明澈可以对田觅视而不见,作为邀请田觅来的白明清却不能这么做,她温柔地笑了笑,打断了白明澈的话:“明澈,你看,这是田觅,我们俩很像吧?” 白明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目光终于转向田觅:“你好,我只顾着姐姐了,还没跟你打招呼,不好意思啊!” 田觅冲她笑了笑:“你好。” …… 汽车缓缓地驶进了一扇大铁门,里面花木葳蕤,红枫摇曳、丹菊飘香…… 这是一处十分大的宅子,汽车进去之后足足开了两三分钟才到了一幢地中海式建筑风格的白色楼前。 车子停下,田觅下车站在这后世酒店一样的庞大的建筑面前,心头不禁十分感慨。 白明清站在她身后给她介绍:“漂亮吧?这是白氏的祖宅!原来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从我们确定回国的时候政府就开始修缮了,如今又还给了我们。” 田觅点点头:“确实很漂亮!”在这华夏大地还都是一片荒芜的年月里,简直是震撼好不好?! 而且这还是白氏的祖宅,由此可见,白家当年有多么富有。 白明清就高兴起来,拉着田觅道:“我在后花园还养了一些多肉植物,可爱得很,现在国内都没有呢,是我从国外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等会儿你一定要去看啊!” 田觅也笑了笑:“好!” 白明清又道:“很好养呢!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盆!” 田觅刚想拒绝,就见别墅里面迎出来好几个穿戴十分考究的人,韩春英就在里面。 今天她穿了一身浅紫色套裙,虽然上了一点年岁,但是身材姣好,衬得整个人既高贵又大方。 “乖囡,你可来了!”韩春英迎上来,一把就抱住了田觅,引得白明清在旁边笑:“还好,妈咪没有抱错!” 韩春英亲热地跟田觅抱了抱,笑着嗔她:“你这丫头,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女儿都分不清楚!” 她亲亲热热的,田觅也不好拒绝,就被她拉到了那一众人面前:“来,我带你见见家里的人。” 她指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这是你爹哋!” 田觅知道,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白枫,可是这会儿这句“爹哋”似有千斤重,怎么也叫不出口。 她仰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男人,男人温和地冲她笑了笑,褪下手腕上一串和田玉十八子手串递给她:“闺女,你受苦了,是爸爸对不起你!”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这句话,可是声音却哽咽了。 刹那间,田觅心头似有触动,莫名的泪意汹涌而来,一个称呼在舌尖上滚了滚还是没能叫出口。 白枫已经一步上前,将她一把抱进怀里:“闺女、闺女,是爸爸对不起你!苦了你了……” 田觅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叫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真诚。一瞬间,心中情绪像洪水一样澎湃汹涌,激荡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爸……” “闺女、闺女……” 一时间,韩春英母女都跟着直掉眼泪。韩春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说血脉亲情大于天,我原本以为这孩子再也不肯叫我们了,果然还是要带到家里来的!” 白枫似乎比田觅要难过多了,哭得不能自已,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上来劝:“二叔,咱们先进屋吧,再哭下去菜都要凉了。” 田觅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拍了拍白枫的后背:“爸,咱们先进去吧。” “好、好……”白枫擦着眼泪,又用力地抱了抱田觅,这才跟她一起往里面走。 田觅既然已经开口叫白枫爸爸了,前面又是在家里商量好的,这门亲非认不可,也不再矫情了,转头冲韩春英道:“妈咪,你也来。” “哎!好、好!”韩春英顿时激动起来,脸上笑得阳光明媚。 田觅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她却存了一个疑惑,韩春英笑起来脸上并没有酒窝,而刚才白枫对她笑的时候也没有酒窝。都说子女是遗传自父母,那么她脸上的酒窝从何而来?尐説φ呅蛧 进了屋,是一个宽敞的大客厅,里面放着一套漂亮的沙发,茶几上有各色水果,进口糖果、巧克力。 白枫拉着田觅走到沙发前,这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老头子。老头子已经很老了,头上没有一根黑发,满脸的皮肤都皱得不成样子。这时抬起浮肿的眼眸看她,目光说不出的严厉。 白枫拉着田觅坐下,向老头子道:“爸,这就是田觅。”又向田觅道,“闺女,快叫爷爷!” 老头子就冲田觅笑起来,眼中的严厉瞬间消散,仿佛那是田觅的幻觉一样:“乖孩子,看看喜欢吃什么,自己拿!” 一副对着小孩子的口气,但是田觅知道,这个老头子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在几十年前就成为大实业家。 她露出一个乖巧甜美的笑容:“爷爷好,您老这精神头儿真好!” 是个人都喜欢听人夸赞,白云泽就呵呵笑起来。神情愉悦:“小丫头嘴儿真甜!来,坐到爷爷身边来,爷爷有好东西给你!” “谢谢爷爷!”田觅也不推辞,就真的乖巧地坐到老头子身边去了。 老头子盯着她呵呵笑:“小脸蛋儿生得真好,红润健康,比清清长得好!” 田觅心里突了一下,还是笑嘻嘻地道:“爷爷过奖了,穷人家的孩子,摔摔打打,身体皮实罢了!” 第214章 礼物收到手软 老头子点头笑,冲白枫道:“果然,孩子还是不能养得太娇!” 白明清不依了,坐在了老爷子另一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爷爷是在笑话我呢!”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我跟你妹妹说话呢!”看似嗔怪,实则充满了宠溺。 白明清就咯咯笑,站起来笑道:“妹妹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礼物啊!” “谢谢姐姐!”田觅笑得格外开心,有礼物不要才是傻子! 这时白云泽就向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伸出手,那男子拿出一只紫檀木匣子递给他。 老头子接过来,放到茶几上打开,顿时满室生光。田觅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 老子头道:“这套红宝石首饰是你奶奶当年的嫁妆,当年带到国外去的东西不多,这个一直留着,现在它是你的了。” “谢谢爷爷!不过爷爷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心里有点惶恐啊!” 老头子瞪了她一眼:“怕什么!老一辈人的东西,就是留个念想,他们都有,你放心!” “那就好了!”田觅莞尔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窝,“谢谢爷爷!”又跟着补充,“我就怕爷爷独独厚待我,我无功受禄心里不安啊!这东西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这小丫头,倒是懂事!你放心吧,你离家这么多年,对你作些补偿也是应该的!他们谁也不敢有意见,是不是?”他目光严厉地扫了一眼几个孙子孙女。 站在他旁边的青年就是大堂哥白明深,这时也拿出一个小匣子来递给田觅:“那是自然!来,这是大哥给你的!爷爷这套不适合平时戴,大哥给你的不算贵重,平常可以戴着玩。” “谢谢大哥!”莫名地,田觅对这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大哥生出一股亲切来。 伸手接过小锦缎盒子,就打开了。 “哇——真漂亮!”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淡金色、白透粉、星空灰、玫瑰蓝……各种光彩色泽不一的小珍珠串成的项链,在中间雕刻了一个漂亮的吊坠。吊坠上面是一家三口,戴着眼镜的父亲,手抱着婴儿的母亲,母亲的脖子上也挂着同样的一串项链。真是巧夺天工。 白明深解释道:“这是我一位女性长辈的东西,这个是卡梅奥雕刻,西欧风格的,你喜欢吗?” 看着这么温馨的吊坠,田觅心头莫名一暖:“谢谢大哥,我很喜欢!不过我觉得这上面的父亲跟爸爸有点像啊!” 她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白枫身上,白枫此时看着这条项链的目光比她还要惊诧,面色异常苍白。听见田觅的话,他咳嗽了一声:“西欧的雕刻技术真的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唉,我们国家拿人家差距很大啊!” 且不说这些了,现在很多生活用品的技术都很难达标。 田觅听他这样说,只觉得父亲这样忧国忧民,很让人佩服。 这么说着就岔开了话题,白枫又道:“国家的重任都在你们这一代的肩膀上啊!” 田觅点点头,笑道:“我会好好努力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又说了几句话,白枫就找了个托辞去了书房,而田觅又收了白明清和白明澈的礼物。白明清送了一套非常漂亮的派克金笔;而白明澈的礼物就有点次了,她送了一个水晶音乐盒,虽然也很漂亮,但是相比于这些贵重的礼物,很明显不值钱。 人都到齐了,但是还没有开席,田觅就猜测他们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汽车声在门口停下。白枫很快就从书房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向着门口迎去。 田觅不知道来的是谁,坐着没动,就见坐在一旁的白明澈眼睛一亮,对白明清道:“姐姐,是何家哥哥来了,你不出去吗?” 白明清神色冷傲地白了她一眼:“是你想出去吧?” “没有的事!”白明澈脸上尴尬了一下,“既然姐姐不想出去,那我就在这里陪着姐姐!” “出去,为什么不出去?!免得有人想捷足先登!”白明清站起来,“田觅,走,跟我一起去见见你未来姐夫!” “好!恭喜姐姐了!”田觅笑着站起来,目光饶有兴味地在白明澈脸上转了转,这俩姐妹儿还真有意思!看来这个家庭并不太待见这个外来人口呢!至少白明清是不待见的! 而从白明澈刚才的表现看来,她似乎对白明清的对象有些兴趣。 不过嘛,白明清很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能是对这家人都没抱什么好感,田觅这会儿特想看看这对儿姐妹要怎么斗下去。 跟着白明清到了门口,就见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从车里扶下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这男人身材也很高大,不过下车之后年轻男子却递给他一根镶金嵌银的拐杖。 田觅看他的站姿,就知道,他一定身有残疾。 这时,白明清拉着她迎了上去打招呼:“何伯伯,您来了?” “哎唷!瞧瞧这姐妹花儿!”中年男人面容带笑,目光落在田觅脸上,又回到白明清脸上,左右端详了一番,啧啧赞叹,“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白枫:“枫兄,这就是你家的小二吧?” 白枫走上前来,一脸与有荣焉地呵呵笑:“让素林兄见笑了,这是小女。”又向田觅道,“田觅,这是你何伯伯。” 田觅猜想这位何伯伯大概是白明清的未来公爹,反正她今儿是来认亲的,亲都认了,不过是出于礼貌叫一个陌生人,她还是不会拂了白枫的面子的。 乖巧地叫了一声何伯伯,田觅就安静地站着,等着拿礼物。既然这位穿着考究坐着汽车来的何素林先生知道今天白家认回女儿,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吧? 按照哥哥他们的话,不管他们给什么,都先拿着。 有好处不拿,那是傻子! 果然,何素林也拿出了一个盒子来,递给她:“第一次见面,伯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里面有两万块钱,你看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艾玛!田觅真是兴奋得要跳起来了,这个伯伯真是太实在了。 她很想说“伯伯,我给你做女儿吧”怎么办? 第215章 雪中送炭的何伯伯 刚才她收了一堆礼物,大到老爷子送的一整套红宝石首饰,小到白明清送的派克笔,不管这些东西有多名贵,但是它也就是一件礼物。 换句话说,这些东西,在田觅手里,都没法儿变现! 要是她转头拿着白家人给的礼物去抵押换钱,她都成了什么人了?白家人还会对她好吗? 而现在这位何伯伯不但见面礼给了她现金,还这么大方的给了她两万。 “谢谢何伯伯!”田觅笑着就想伸手去接,却被白枫拦住了。、 “素林兄,田觅只是个小孩子,你给她这么多钱……这份礼太重啦!她担不起!” 何素林却摆摆手,看着白枫,神色有些严厉:“我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再说了,这孩子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苦,她原来家庭条件也不好,现在考上了大学虽然说不要学费,但是女孩子难道不需要做些好看的衣服,买些喜欢的首饰?” 他说了这些话,又看着田觅,慈祥地笑了笑:“拿着吧,孩子!伯伯给你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伯伯!” “谢谢何伯伯!”田觅心头又酸又暖,声音都哽咽了,她长这么大,除了顾慎行,第一次有陌生人对她这么好。 这种关爱,是长辈对晚辈的,是不图她任何回报的。 田觅伸手接过那个盒子,既然人家对她好,她也不想白占这个便宜:“不瞒何伯伯,我确实很需要这笔钱。” 她说了这话,白明清和白明澈都用一种诧异到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包括白枫和韩春英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田觅没有在意,解释道:“之前我很想在我们大学附近开一家餐馆,只是手头上一直没有钱,这下有了何伯伯的雪中送炭,我这餐馆就能开起来了。这样,我也不白拿何伯伯这笔钱,算是何伯伯入的股,到时候赚钱了给何伯伯分红,您看怎么样?”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何素林抚掌大赞,“看不出来,她小小年纪竟然是个经商的天才啊!还知道入股、分红……”他高兴之余,大力拍着白枫的肩膀,“枫兄啊!你这个闺女可真了不起啊!我要是再有个儿子,铁定不许她嫁到别人家去!” 田觅冲他露出甜甜的酒窝:“何伯伯您这么年轻力壮,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哈哈哈哈……真是个开心果儿!” 何素林大笑,白枫却觉得自家女儿在别人面前失礼了,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你何伯伯的玩笑也敢随便开!” 何素林高兴了:“这个闺女我喜欢,太对我的味口了,枫兄,我要认了她做干女儿,你没意见吧?” 白枫脸上也挂着笑:“素林兄,你这可不厚道啊,我这闺女自己还没焐热,你就来挖墙脚了!况且我的女儿已经给了一个你做儿媳妇了,你还不满足,又打我们家小二的主意了,这可不好啊!” 何素林眉开眼笑:“谁让枫兄你生的女儿个个都这么优秀?” 田觅和白明清都白夸到了,独独漏掉了白明澈,这让站在一旁的白明澈脸色很是难看。 这时,韩春英站出来道:“难得何大哥抽空来吃饭,你们就打算一直在外面聊了?” 白明深也道:“咱们进去吧!就可以开席了!” …… 白家的餐厅很大,一张大圆桌围满了人,田觅坐在白枫的下手,她的旁边是白明澈,而白明清坐在了何素林的儿子何旭阳的旁边。 不得不说,白明清的这个未婚夫还真是出类拔萃,人生得好看,剑眉星目,虽然是商人,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勃勃的英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散发着温暖的光。 而且他对白明清也很好,吃饭的时候给她剥虾、给她夹菜、给她成汤……端茶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吃了一会儿,何素林似乎才想起来:“旭阳,你给妹妹准备的礼物呢?” 何旭阳这才站起身来,也拿了个盒子走到田觅身边,说了声:“妹妹,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要嫌弃。” 田觅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盒药丸。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何旭阳,她还没有见过送人礼物送药丸的,这是在咒别人生病吗? 何旭阳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听说妹妹前一阵子受过伤,这个是调理身体的,还可以去疤痕,我想妹妹应该用得着!” 原来是这样! 田觅就像甜甜地笑起来:“谢谢姐夫!”她嘴甜,直接就叫姐夫了。 何旭阳十分高兴,冲她灿然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而坐在对面的白明清脸色顿时就红了。 田觅看得出来,这何家父子倒是实诚人,值得交往。 何素林又看着她道:“闺女,你要开店,正好这阵子你旭阳哥哥有空,回头让他帮你去看看,选个店面。” 田觅点点头:“谢谢何伯伯,我不会跟姐夫客气的!”她是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女孩子,又向白明清道,“到时候请姐姐和姐夫一起去帮我看看!我什么都不懂呢!你们都是世家出身,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姐姐可不能拒绝我!” 白明清原本听到何素林那句话还有几分不高兴,但是田觅这几句话,不但把她捧得高高的,还并没有顺着何素林的话叫旭阳哥哥,而是一直坚持叫姐夫,这让她心里十分舒畅。 她的目光在坐在田觅旁边的白明澈脸上扫了一下,就含笑看着田觅:“怎么会呢!咱们是亲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田觅笑起来:“姐姐这样说敢情好!有了姐姐这句话,姐夫想不出力都难!” 几句话直接把他们架到了高处,若说何旭阳刚才还在应付她,现在就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带着暖阳般的笑容道:“妹妹有命,我敢不从么?” 田觅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夫一定最听姐姐的话!” 她话音刚落,保姆端着炖盅过来,轮到她这边的时候,白明澈突然一起身,直接撞翻了保姆手里的那忠鲍鱼小米粥,哗一下全翻到了田觅的裙子上。 “哎呀——田觅,你没事吧?” 田觅还没惊叫,白明澈先叫了出来。 第216章 姐妹间的暗涌 刚上的炖盅还是很烫的,幸好田觅在炖盅被打翻的时候让了一下,才没有兜头泼到她脸上。Www.XSZWω8.ΝΕt 一盅小米粥全都泼到了她身上,虽然今天她的裙子有点厚,还是感觉到了很烫,站起来抖了抖,冲何旭阳一笑,自嘲道:“原本姐夫给的药丸还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现在好了,总算没有白给。” 白明澈的目光也落到何旭阳身上,何旭阳却并没有看她,只是向田觅道:“妹妹说笑了,快去看看,烫伤了没有,可不是玩的!” “嗯,那麻烦你带我去洗手间吧!”田觅不再看何旭阳了,这话是对站在一旁的小保姆说的。 那小保姆见烫到了田觅,早就吓得呆在了当地,脸色一片惨白,这时听见田觅的话,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小姐对不起,小姐我带你去!” 白明澈就一把拉住田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田觅今天第一次上白家的门,穿得还比较正式,身上是一件类似于布拉吉的裙子,里面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丝袜。刚才炖盅翻到身上的时候还是钻心的疼。 田觅现在可没工夫跟她瞎磨叽,再不去冲冷水,等会儿就得起泡了。 她冷着脸一把甩开白明澈,径直对保姆道:“走吧!” 小保姆不敢耽搁,快步走在前面。田觅跟着她一路到了洗手间,先让那个小保姆在外面等着没有管裙子上面的污渍,直接褪下丝袜,拿莲蓬头用冷水把腿上冲了一遍,然后擦上一层她夏天备着的绿药膏,又从百宝袋里拿出另一条干爽的丝袜换上。 还好,由于她处理得及时,腿上被烫的部分只是红了,并没有起泡,饶是这样也疼得火烧火燎的。 田觅用力握了握拳,那个白明澈生怕自己抢了她的地位,根本就没安好心。 田觅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原本以为阿爸和姆妈都是那么好的人,作为他们的女儿,白明澈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是想不到自己仅仅是来白家吃了个饭,还没怎么样,她就觉得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下手,这样的品行怎么配做阿爸姆妈的女儿! 简单处理了一下裙子上面的小米粥,她便出去了。 小保姆还等在外面,见她出来,满脸歉意:“小姐,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二小姐……突然起来……” 她说到二小姐的时候顿了一下,脑子里一激灵,暗想着,今天这位小姐回来了,她才是二小姐啊! 她自知说错话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田觅,讷讷地站在那里。 田觅摇摇头:“这不怪你!下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是,小姐,我帮您重新上一个炖盅。” 见她诚惶诚恐,田觅并没有为难她:“好。” 小保姆松了一口气,大概觉得这个新认回来的小姐真好说话,她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田觅回到餐桌的时候,小保姆又端了一盅炖盅过来,田觅站着等她放好了才走过去坐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白明澈一眼:“炖盅好吃吗?” “田觅你回来了?快来坐!刚才真的对不起,我没看到她端了炖盅来,真的!”不知道是怕田觅不相信还是怕桌子上的人不相信,她强调了又强调。 田觅笑了笑:“明澈你多心了,我没有说你是故意的啊,一直是你自己在说。” “我……”白明澈瞠目结舌地看着田觅,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乡下土包子竟然这么尖锐。 “囡囡,你的裙子脏了,又弄湿了,穿在身上不好,还是跟我去换一件吧,我有条刚做的薄毛呢裙子,还没上过身,我们身材差不多,你一定能穿的。”白明清突然站起来道。 韩春英也看着她:“乖囡,去跟你姐姐换件吧,你姐姐衣服多呢!” 田觅今天穿的裙子料子并不好,只是普通的麻布掺了一点棉纱,这时候怎么好要白明清刚做的毛呢裙,她笑了笑:“不碍事的,马上就干了!” 其实她百宝袋里有衣服,只是今天只带着一个小手包,并不好拿出来换。 白明清道:“那怎么好呢!等过几天让妈咪带着我们去做衣服,现在你先将就一下吧!况且,你的腿刚才烫到了吧?刚好去我房间上点药。” 田觅道:“不碍事,我包里随身带着绿药膏,已经擦了。” “走吧!换衣服去!”白明清很坚持,已经走到了她旁边。 田觅觉得白明清今天突然对她这么热络,大概源自于她叫了何旭阳姐夫。她身上的裙子也确实湿了,这个时节的北方已经有些冷了,她也不想冻着自己,于是就跟着白明清去换衣服。 “那就劳烦姐姐了!随便找一件给我换下就好了,不用拿新的!” 白明清嗔她:“那怎么好!我们自家姐妹还跟我这么见外?” 田觅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由着白明清带着她上了楼。白明清的房间里一水的欧式家具。富丽堂皇中又带着少女风格,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特别漂亮。 田觅目光落在钢琴上,看见钢琴照出了她们两人的影子,不由赞叹:“这钢琴真漂亮。” 白明清就道:“要不要试试?” 田觅笑着摊摊手:“我不会啊,想试也没法试。” “等有空了我教你!” “好啊!谢谢姐姐!”田觅也不客气,脸上一派欢喜,其实她看出来白明清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诚意。 不过后来白明清愣是让田觅穿上了她那件新做的烟紫色裙子,裙子厚薄适中,垂坠感十分好,灯笼袖,腰间一圈淡紫色小珍珠缀在蕾丝花朵中间,看上去简洁大方,又庄重漂亮。 田觅看看自己,再看看白明清,就知道自己身上这裙子跟她身上的应该是一个系列的。她身上的是湖水蓝,款式也相差不到多少。 她笑着摸摸自己的发辫,觉得要是她们发型也一样,保不齐别人就会认不出来。 她在打量白明清的时候,白明清也在打量她,看了片刻说道:“囡囡,我有个好主意,不如我们梳个一样的发型下去捉弄他们,看看他们能不能分得清楚!” 第217章 白明清的试探 田觅迟疑了一瞬:“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没事!我们呀,就要考考他们的眼力!”白明清似乎觉得这件事特别有趣,硬是拉着田觅让她把头发打散。 田觅身上穿着她的裙子,这时候也不好过分拂了她的面子,只好听她的将头发披散下来。 田觅的头发自然卷曲,乌黑油亮,比白明清的发质还要好,惹得她好一阵羡慕:“囡囡,你的头发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田觅笑道:“我在乡下哪里有什么洗发水啊!平时就用皂荚泡水洗洗罢了。” “真的吗?皂荚泡水能把头发洗到这么好?”白明清一脸艳羡。 田觅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自然不会说那是因为她身体好的缘故,又加上姆妈稍懂一些药理,每次用霜桑叶、柏枝等多种药材煮水给她洗头,虽然在乡下随处可见,并不名贵,但确实是养护头发的良方。 田觅上次在猎鹰驻地闲得无聊还找了很多,用来煮水洗头发。 不过她此刻的表情落在白明清眼里却像极了因为所用的东西上不得台面而羞涩的样子。白明清笑了笑:“下次我去百货公司,帮你买些护肤霜和洗发水啊!” 田觅笑道:“那就谢谢姐姐了!有姐姐的感觉真好!” “是吧?你还不肯认我们,现在知道好处了吧?”白明清带着几分得意,捏了捏田觅的脸。Www.XSZWω8.ΝΕt 两人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下了楼。 从白家的宽大楼梯上下来,步入餐厅,大圆桌上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白明清就拱了田觅一下,刚才她就跟她说,让她坐到何旭阳身边,说想试试他能不能认出来。 田觅断然不肯:“姐姐,人心最不能试,你这样或许是玩闹,但是看在姐夫眼里却是对他的不信任,他会生气的!”她倒不是想教白明清做人的道理,只是不愿意坐到何旭阳旁边去。那算什么! 白明清被田觅一说,愣了一愣就拉着她下楼了,此时从她的小动作看来,她并没有放弃那样的想法。 但是田觅很显然不会配合她,直接丢开她的手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想不到白明清抢先一步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冲她微微一笑:“姐姐不必照看我,快回去吧!” 田觅:“……” 众人:“……”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田觅扬唇笑道:“姐姐抢占我的位置,假扮成我,是冲着我今天收到的礼物来的吗?” “你!”白明清愕然了一瞬,随即道:“快坐回去,都说了不跟着你闹,你非要让他们辨不出真假,快点吧,我可要吃饭呢!”她说着就拿起了田觅的筷子。 田觅脸上都是从容的笑意,白明清那次到了她宿舍,她用洗得干净的杯子倒茶她都没有喝,她就不信了,白明清拿着她用过的筷子夹了菜真的吃得进嘴! 白枫瞪了她们一眼:“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清,你还不快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他的目光落在白明清身上。 田觅笑起来,就说亲爹妈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女儿的! 旁边的何素林却哈哈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对儿姊妹花这下真的分不出来了!” 这时韩春英笑道:“旭阳,你看看她们姐妹,谁是谁啊?” 啧啧!这母女俩还真是配合默契啊,不会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吧? 何旭阳却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他沉着脸,并没有回答准丈母娘的话,不待众人开口,转身就离开了。 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白明清的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将筷子往桌上一丢站起来:“哼!没意思!” 田觅撇撇嘴:“我说了,人心最是不能试的!” …… 因为跟顾慎行约好了下午三点来接,吃了饭,她便随着白家的人一起午休了。 白家对她没有丝毫怠慢,给她准备的房间竟然丝毫不比白明清的差。 田觅原本以为何家父子只是来吃个饭,但谁知道吃了饭之后何素林一直跟白枫在书房里谈事情,直到她午觉睡醒了也没有离开。 自然,她也不会因为何家父子在就会不自在,相反,她很高兴何家父子还在,因为不论何旭阳还是何素林给她的印象都很好。特别是何素林出手就送给她两万块钱,而对于她许下的红利,何素林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对她的想法很是赞叹。 田觅也知道,何素林既然出手这么大方,对于她那点儿蝇头小利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她那么说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韩春英又拉着她细问了这些年的生活,白明清就下来了,说答应了送田觅几盆多肉植物的。田觅推脱不要,还是被她硬拉着去了后面的小花园。 不过当看到那些肉嘟嘟的可爱植物时,田觅的心境顿时就平和下来,这些植物长得太喜人了。 “可爱吧?”白明清见她惊喜之色,很是得意,“这些植物呢不太喜欢水分,要长在有阳光的地方,不过又不能暴晒,每天照几个小时就足够了。平常一个礼拜浇一次水就够了,不过,你现在可以给它们浇水了。” “真的吗?我可以给它们浇水?”田觅种过菜、长过庄稼,却从来没有养过这些娇娇嫩嫩的植物,那点儿少女心全被勾起来了,立时跃跃欲试地接过了水壶。 白明清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浇水的时候要注意,尽量浇在根上,不要浇到叶子上,不然它们的叶子可能会因为水分过多而烂掉。” 田觅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想,这些温室里的植物还真是难伺候,还是路边的野草好养活,只要有一个小缝隙它都能钻出来,只要有一点点阳光、一点点露水,它就能茁壮成长。 她想,自己应该就是路边的小野草吧,随便给口饭吃就死不了;而白明清就是温室里的娇贵的多肉,需要精心呵护。 叹了一声同人不同命,她执起水壶开始给多肉植物们浇水。 白明清却道:“你在这儿浇着水啊,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一下厕所。你看看你喜欢哪几个,等会儿回来我送给你。” “谢谢姐姐!”田觅没有拒绝,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一直都是野草。 白明清离开之后却并没有去厕所,而是对家里的小保姆道:“你去告诉何少爷,就说我在后花园等他。” 第218章 认错人的姐夫 何旭阳到了后花园的时候只看见西斜的阳光落了大半个院子,庭院里树木葳蕤,桂花的香味浓郁极了。而白明清养的那一大片多肉都沐浴在阳光里。 一个穿着简单欧式宫廷风裙子的少女正站在花架前,拎着小水壶给一片绿莹莹的多肉浇水。 水雾飘洒,阳光和煦,整个画面美得像是《绿野仙踪》里面的梦境。 虽然今天何旭阳被白明清伤了一回面子,但是他心里还是很疼惜她的。知道她特意约了自己来,只怕是要道歉的,他心里的那一点不悦便烟消云散了。 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柔声道:“宝贝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田觅正提着水壶小心翼翼地浇着多肉,心里想着再过一会儿顾慎行就该来接她了,到时候她要把今天遇见的事跟他好好说说。哥哥遇事冷静,也擅于分析,她要想一想以后怎么跟白家人相处。 冷不防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了怀里,田觅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曲起手肘往后面使劲儿一送,狠狠地撞在了男人的肋骨上。 “嗷——”何旭阳一下松开手,弯腰捂住了肋下被撞疼的地方。 田觅骤然转过身来,一脚往何旭阳小腹上踹去,冷喝道:“哪里来的登徒子!” 其实在刚才何旭阳抱着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田觅的记忆力相当好,任何人、任何声音、任何东西,只要过目过耳,不说永远记得,但是很快就能辨识出来。 她对何旭阳这个人的印象也比较好,但是这一次若不给个下马威,白明清可能会没完没了地试探。 田觅心头发冷,她终于知道白明清让自己换上这身衣服又梳成这样的发式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她这一脚踹得十分重,何旭阳不知道因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根本没有料到她有这一下,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踹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青砖地上。 见田觅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他也十分愕然地半仰着头,讷讷好半晌,脸上臊得通红。 田觅见他傻了一样,只得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姐夫,怎么是你啊!” 何旭阳这下更不好意思了,连耳朵都红了,“妹……妹妹……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田觅没有说什么,放下水壶就走了。 何旭阳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又羞又恼。 …… 这一幕落在了二楼窗户后面的白明清和白明澈眼里,白明澈冷笑了一下:“姐姐就不怕旭阳哥哥真的变心了?”尛說Φ紋網 白明清呵笑一声:“明澈,是不是嫉妒得要发疯了?你信不信,要是我死了,旭阳哥肯定会爱上田觅!你说还有你什么事啊?” 白明澈握紧了拳头,嘴里却笑着道:“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白明清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质问道:“没有吗?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跟前跟后的,装作对我好,伺候我,不就是想近距离跟他接触?只可惜,从小到大,他连看也不看你一眼!白明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占了白家小姐的位置就能够抢属于我的东西!” 白明澈心里充满了嫉恨的火焰,不过她还是对着白明清笑得从容自如:“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对旭阳哥哥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可是你这样做只会把他推给田觅!” 她看到白明清眼中闪过妒火,又多了几分自信:“你说得对,从小到大旭阳哥哥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但是他今天却一直看着田觅!不但看着,还打听人家前阵子受了伤,特意给了何家秘而不传的药丸,你的身体不好,可是田觅的身体很好!而且还会经商,你想想,何家只是说跟我们家联姻,并没有说跟谁联姻,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选谁呢?” 说到这里,她又打了一剂强心针:“姐姐不会没看到何伯伯对田觅的态度吧?姐姐,你要防的人不是我啊!” 白明清刚才嘲讽白明澈时的得意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灰败。 她心里突然慌得厉害,脸色一下子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喂,姐姐!姐姐!” 白明澈一把扶住她,大声叫人。 一时间,白家人顿时乱作了一团,纷纷往白明澈的房间赶来。 田觅站在人群后面,就见抱着白明清的白明澈猛然抬头,簇亮的眼眸看过来,里面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 田觅跟她的目光一对上,顿时觉得心头毛毛的发凉。 这种感觉一直到她离开白家都没有消散,她总觉得是白明澈对白明清做了什么。因为白明清离开后花园的时候跟她说了要去厕所,但是为什么她又会出现在白明澈的房间? 这个疑惑她没有对别人说起,她觉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更不会有人给她解惑。 因为就算白明澈在白家没有什么地位,但是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白家二小姐,岂是她一个脚跟还没有站稳的人可以随意撼动的? 再说,就算白明澈对她不好,看在阿爸姆妈的面子上,她也会忍让她几分。 不过,好在白明清没有什么大碍,他们家的人似乎都知道她身体不好,给她吃了药,扶着躺下就没事了。 临走之前田觅关心了一句:“不知姐姐怎么样了?” 韩春英道:“她没事,就是有点贫血,休息一下就好了。乖囡啊,你以后一定要常回来知道吗?反正你跟你姐姐住在一幢楼里,以后妈咪也常去看你们。” 田觅将一个乖乖女扮演得十足十:“好的妈咪,你来的时候要给我带好吃的啊!” “那是当然!” 一派母慈子孝,依依惜别。 可是,等到田觅走了,韩春英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散了,快步走到白明清房间里,关上了门,急切地问:“清清,你感觉怎么样了?” 白明清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看见韩春英坐在床边上,一把抓住她,抓得十分用力。 “妈咪!我们只剩下她了,你一定要让她答应!” 韩春英眼里含着泪,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乖!你放心,妈咪一定让她答应!就算她不答应……” 白明清截断她的话,眼神凶狠:“她会答应的!她一定会答应的!我们给了她那么多好处!” 第219章 小财迷 田觅看见顾慎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我今天看到白明澈了!” 原本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想到顾慎行竟然一下子听懂了,微微蹙眉:“是她?田福桔?” 田觅点点头:“没错!就是田福桔。” 顾慎行又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跟我说说为什么换了衣服了。” 田觅苦笑了一下:“哥哥记性真好!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拜白明澈所赐。” “她怎么了?”顾慎行看她一眼,又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她把一盅鲍鱼小米粥打翻在我……” 话没说完,顾慎行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目光转向她,充满严厉:“烫到哪儿了!” 就知道哥哥不好糊弄,田觅抚了抚额,只好道:“没事,我已经擦了药膏了。”小說中文網 “给我看看!” “哥哥!”田觅脸上一红,嗫嚅道,“我自己上药就好了!” “不能给我看?很严重?”顾慎行脸上覆着寒霜。 “不是。”田觅摇摇头,索性告诉他,“是……是在腿上。” 顾慎行沉默了一瞬终于道:“回头我去跟徐俊拿些药,你自己擦!” 田觅心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谢谢哥哥!”她脸上又挂上了甜甜的笑容。 “你呀!总不懂得保护自己!”顾慎行伸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戳,“怎么才能让人放心呢?” 见他这样关心自己,田觅心头又是酸涩又是感动,想了想道:“下次她若再敢,我一定、一定……” 顾慎行没好气地道:“一定怎么?你一定是看在你阿爸姆妈的面子上饶了她!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田觅先前还真是这么想的,心思被说破,她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如果我姆妈在,肯定希望我护她一二。” 顾慎行叹气:“你吃了这么多苦,她享了这么多年福,现在却要你来让着她?这是什么道理!觅觅,善良没有错!但是如果一味的忍让不该忍让的人那就是软弱!别人就会欺负你!知道吗?” 他咳嗽了一声:“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田觅嘟嚷着反驳:“我又不是马,难道还能让她骑到我头上来吗?” 顾慎行一愣,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然后就转过去发动了汽车,一句话也不再说了。田觅知道他心头又不高兴了,最近顾慎行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喜怒无常。 田觅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渐渐熟悉起来,顾少不用在她面前装了,本性毕露了;还是因为她又说错什么话了,惹了这位大少不高兴。 一路上,她做低伏小,跟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话,就换来他嗯了几声。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田觅,哥哥真是太难哄了,以前怎么没有这样觉得? 顾慎行带着田觅回了驻地,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直接抱着她下了车。 金秋的阳光铺满地,田觅仰头看着他俊朗的侧颜,突然心动得没法儿呼吸。这一刻她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可是有些话,他不说,她便也不能问。 直到将她送回房间,顾慎行才跟她说了一句话:“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做点什么就好了。”田觅见他终于正常了,心头松了一口气。她对吃的原本就没有什么要求,如今顾慎行终于肯跟她说话,连忙拉着他看她今天得到的礼物。 今天在白家得了很多礼物,回来的时候,白家的保姆给她拿了一只纸盒子装着。 这时候,田觅一件件拿出来给顾慎行看,一边啧啧赞叹,一边又叹气:“哥哥,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真的?可值不少钱呢!可惜都不能变成钱,唉……” “小财迷!”顾慎行听得好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也不懂这些,不过既然白家送你的,想来不会是假的!” “也对!”田觅点点头,“要是他们认闺女,给的珠宝都是假的,以后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说他们要是把这些东西都换成钱该有多好啊!这些东西不当吃又不当穿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知道我最缺钱吗?” 顾慎行微微蹙眉,正要开口,田觅却并没有注意他的神情,接下去道:“不过今天有人给我钱了!” 她的声音婉转动人,条理又清晰,很快就把何氏父子送她礼物,以及她想开个小饭店的事情都跟顾慎行说了。 “何伯伯还说要认我做干女儿呢,可惜我那个爸爸没有同意!”她扬着一脸明媚的笑,“我觉得何伯伯这个人很有古时候话本里面的狭义之风,懂得解人的燃眉之急!唉,这世上的人,多的是会锦上添花,真正能够雪中送炭的那是少之又少。” 顾慎行看着她,暗道,这孩子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够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感叹啊! 他心头又酸又软,很想抱一抱她,但是想到今天在车上田觅对他说的那些话,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终于落到了她的头顶上。 “既然你要开店,我也投资一点吧!” “好呀!你准备投资多少?”少女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顾慎行忽然有点不敢直视。 “没有多少,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加上家里的钱,可能……还不到一万。” 顾慎行的声音有些低,似乎因为钱不多而有些不好意思,而田觅却真正震惊了,这年头在帝都这样的大城市买一套大房子不过一两千,顾少竟然有这么多钱。 她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这么多钱?” 顾慎行说给她听:“我一个月的工资有128,还有一些立功的奖励,加上平常父母也会给一些,这些年基本上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田觅点点头:“好,等我赚了钱,年底分你红利!”她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顾慎行的肩,“放心吧哥哥!我一定会多分你一些的,绝对够你娶媳妇儿!” 顾慎行目光一冷,抬手一记爆栗敲在她额头上。 田觅揉着被敲痛的额头瞪他:“干嘛又打我?你这是虐待!” 顾慎行已经站起身:“快点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啊?去哪里?”到了帝都之后田觅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医院和猎鹰驻地,还没有出去过,听见他这样说顿时高兴起来。 顾慎行答非所问:“这件裙子很漂亮,不用换了。” 第220章 他一个人的觅觅 田觅想起来因为这件裙子跟何旭阳之间闹出来的误会,心里有些膈应,不过哥哥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去特意解释。 那件事她自己也觉得尴尬,又怕说了之后惹顾慎行不高兴,还是不说的好。 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到对门去敲了敲门,顾慎行的门没有关,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研究她给他的那个心锁盒子。看见田觅,笑着招了招手:“这个是你做的?怎么解?” 田觅笑道:“我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这东西得自己玩才有意思!” 顾慎行又问:“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个?” 说起这件事,田觅就一肚子火,瞪眼道:“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还让人带走了毛毛,你还好意思说!” 顾慎行失笑:“是我的错!那时候走得急,没来得及安排你的事情。” 田觅哼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拄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抬眼看他手里的孔明锁:“你不是要带我去吃饭吗?” “嗯,这就走!”他将孔明锁往一旁一放,就站起身开始解衣服扣子,“我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他打开衣柜,拿了一件黑色衬衣便去了卫生间。 田觅坐在沙发上等了片刻,有些无聊,便将那个心锁拿来,三两下就拆成了一块一块,她看着里面她上次藏在里面的那张画像,心头突然怦怦跳起来。 要是顾慎行看到了这张画像,是不是就会猜到她的心思了。 打开来端详了片刻,她脸上忽的有些发烫。 不行,不能让他看到! 这个念头刚刚转过,手中画像突然被人抽走了。 顾慎行的声音含着笑:“我看看你在里面藏了什么。” “哎!别看!”田觅脑子里轰了一下,扑上去就抢。 顾慎行往后一退,田觅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心想趁着他还没有看的时候抢回来,猛然就往前面一扑,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一手就去抢他抬高了的手上的画像。 顾慎行的身后就是床,他猛然往后一仰,田觅顿时落进他怀里,两人一起摔倒在床上。 田觅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卯足了劲去抢他手里的画像,猛然一阵天旋地转。顾慎行翻了个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扣在怀里。 四目相对,她突然呼吸一顿,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哥哥?” “觅觅……”顾慎行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田觅仰头痴痴地看着他,她从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狭长的丹凤眼潋滟生辉,勾魂摄魄…… “觅觅!”顾慎行又叫了她一声,声音低沉得像微风拂过大提琴的琴弦,“以后别让别人这么叫你,你就做我一个人的觅觅好不好?” 这一刻,田觅的眼里只剩下他一双深情凝视的眼眸,而他的眼底只有她…… “好!”田觅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一声。 顾慎行偏头一笑,往她柔软的唇上落下来…… 砰砰砰! 伴着一阵敲门声,楚飞的声音传来:“顾少,季少刚刚打电话来,说饭店定在……” 他的话顿住了,目光落在那一双搂抱在一起的人身上。 顾慎行一翻身爬起来,挡住了楚飞的目光,不过楚飞何等眼力,在他翻身的瞬间就看到了,他身|下的女孩脸色酡红,眸中荡漾着水光…… 楚飞的呼吸不由紧了紧,心里却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呼呼地漏风。顾慎行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听到,只是胡乱地应了几声,便加快脚步,落荒而逃。 …… 田觅心口怦怦直跳,脸红得厉害,她起身的时候头发都散乱了。 看见顾慎行愉悦的笑容,她的心像是又被烫了一下,慌得厉害,也跟着落荒而逃。 在房间里用冷水冰了冰发烫的脸颊,重新梳了头,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去。 顾慎行就坐在楼下的红木椅上等她,其余的人一个也没见着。 田觅好奇道:“咦,他们人呢?” 顾慎行目光落在她身上,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愉悦:“他们都有事!走吧!”他很自然地伸手拉住她的手。 田觅想起刚才的事,又顿时脸红起来,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没有挣开,任他拉着出门上车。 顾慎行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她:“你预计小饭馆一年能赚多少钱?” 田觅摇摇头:“我还不知道呢,不过我想现在饭馆少,应该是能赚钱的!” 顾慎行点点头:“嗯,你要加油赚钱哦!我准备娶媳妇儿了!” “啊?”田觅吃惊地瞪大眼睛转头看着他。 顾慎行抓着她的手微微一错,从她指缝间穿了进去,紧紧将她绵软的手掌包裹在手心里,十指相扣。 田觅耳尖都红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垂下头去,扭捏了一下:“哥哥!” “傻瓜!”顾少低低地笑了一声。 车子穿街过巷,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没有了白天的威势,挂在山头上,像个红彤彤的咸鸭蛋黄,又大又圆。 田觅原本在白家睡过午觉,可是不知道是车里太暖和,还是心头太安逸,她竟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一条白色的羊毛披肩。 “到了吗?”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身上的披肩,“这是哪里来的?” 顾慎行眉眼含笑:“送你的,喜欢吗?” 田觅抬手摸摸上面的淡紫色绣花:“喜欢,不过这是什么花呀?”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配你。” 田觅歪着头看他:“哥哥,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会。” 田觅心头又酸又甜,像小时候吃的一分钱两个的糖块儿,那滋味说不出的美好。 她怔怔地瞧着顾慎行俊朗的眉眼,心里想的却是顾伯母的那个电话,轻轻咬了一下唇,低声问:“哥哥,我是你的那个小乖吗?”wWW.xszWω㈧.йêt “你说呢?”男人唇角噙了一抹浅笑,越发显得丰神俊朗。抬手摸摸她的头,低喃了一句:“傻瓜!” “我怎么跟做梦一样呢?” 顾慎行突然倾身,一个吻蜻蜓点水一样落在她额头上:“下车吧,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还能看会儿红叶。” 第221章 没有一顿胖揍解决不了的事 这个时节,西山的红叶最为出名。 站在山脚下,远远望去,大片大片的红云似火,美得像天边的火烧云。 天色已经向晚,山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海浪一般此起彼伏的哗哗声。 山道上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绵软绵软的。 顾慎行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上走,田觅看着山道两侧红叶匝地,林木森森,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偏头靠在了顾慎行身上。 “冷么?”顾慎行转头看她。 田觅摇头,靠在他手臂上蹭了蹭:“不冷。” 顾慎行突然解开外套扣子,一把将她裹了进去。 田觅脸上瞬间就红了,伸手推他:“哥哥,在外面呢!” “这里没人。”顾慎行一低头,就想来噙她的唇,猛然听到一声娇喝:“站住!站住……” 田觅耳根都红了,伸手推开他,又忍不住发笑,越笑越觉得好笑,直到笑得顾慎行瞪着她狠狠地威胁:“你再笑信不信我现在就亲你?” 田觅不敢笑了,不过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突然,顾慎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吓了一跳,以为顾慎行真的要亲她,“哎”了一声,就见树林哗啦一响,两个大汉从里面钻了出来。 田觅吓了一跳,不过顾慎行紧紧护住了她,两人就这样拦在了那两个大汉面前。 四人面面相觑,那两个大汉突然冲他们凶道:“小子!让开!” 顾慎行将田觅圈在怀里,眸色有些发冷:“我要是不让呢?” “找死!”两人往顾慎行这边直冲过来。田觅一直被顾慎行护着,这时顾慎行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飞起一脚就往冲在前面的人肚子上踢去。 沉沉暮霭下,田觅只看到寒光一闪。那人手上竟然拿着刀!她心头陡然一凛:“小心!” 不过顾慎行身手何等快,没等那人的刀到近前,他已经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砸到了后面那个人身上。 两人叠罗汉一样被摔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田觅顾不上他们,拉着顾慎行问:“哥哥,你没事吧?” 顾慎行冲她挑了挑眉毛,温柔一笑:“担心我啊!” 田觅握着拳头捶了他一下:“才没有!” 顾慎行知道她又不好意思了,弯了弯唇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俯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吧,我能保护你!” 温热的气息喷得耳后酥酥的痒,田觅耳根直发烫,她心头颤了颤,转开话题:“你的朋友怎么选在这里吃饭?这山里最容易藏贼了!” 顾慎行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见一个娇娇嫩嫩的声音道:“小贼!偷了姑奶奶的东西还敢跑!自己说,要不要打断你们的腿啊?” 树林里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就跑了出来。 这姑娘一头长发束了一个马尾在脑后,额头上覆着齐眉的刘海,一身紧身衣裤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越发显得她的一双腿修长笔直。 这时候,她就用她那笔直修长的腿踩在了那两人身上,眉目间都是笑意,但是暮霭之下,田觅又觉得她的眼神很冷。 “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东西拿来!”姑娘向两个男人伸出手。 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哼哼着拿出一个小小的暗红色钱夹,那姑娘一把夺过去,冷哼了一声,快速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帧小小的照片来,看了又看,才吐出一口气,脚下松开。 两个大汉似乎对这位姑娘甚是畏惧,见她松开了脚,也跟着松了口气,不过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十分畏惧的,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顾慎行时候的凶悍样子。 田觅瞧这姑娘娇娇悄悄的,个子也就比她高点儿,但是这两人既然这么怕她,想必是被她修理惨了。 那姑娘收好了钱包,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劈头盖脸地就开始抽打地上的两个人:“你们该不该打?就为了追你们,姑奶奶的豌豆黄都要凉掉了!”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女侠饶命……”那两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汉此刻跪地求饶,嗷嗷叫着却不敢还手。 那姑娘也不知道累,一下一下抽得飞快,田觅看着都替地上的两个人觉得疼。 不过这种细枝条抽在身上并不会真正伤筋动骨,最多就是受点皮肉之苦。 那姑娘抽了大约足足有五分钟,直到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抽烂了。虽然他们护着头脸,但是手背上也被抽得鲜血淋漓。 田觅拽了拽顾慎行的衣襟,示意他不要看热闹了,赶紧走吧。 顾慎行护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就准备带着她越过这几个人继续往山上去。 不料那两个大汉或许是见这姑娘没完没了地抽,又或许是真疼得受不了了,猛地就起身往他们这边扑过来:“救命啊!救命啊!少侠救命!” 刚才还骂“小子找死”,一转眼成了少侠了。 不过他们这一下并没有能扑到顾慎行面前,那姑娘伸出长腿一拦,两人噗通噗通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叫声顿时更大了,震得山林间的鸟都扑啦啦乱飞起来。 田觅四下里看了看,见天色逐渐暗下来,而他们被堵着上不了山,只得出声道:“这位小姐姐,你别打了!他们不过是贱皮子,再打下去,人家饭店都要打烊了,你连凉掉的豌豆黄都吃不到了!” 这话果然有效,那姑娘陡然就停了手,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算了,这次就饶了你们,下次再敢犯在姑奶奶手里,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滚!” 田觅原本以为这两个人被这姑娘狠揍了一顿,肯定疼得走不了路了,不想这姑娘喝了一声滚,那两人竟然立刻爬起来,嗖的一下蹿出去老远,跑得竟比兔子还快。 田觅忍不住笑起来,一转头就见那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田觅也冲她笑笑,就准备和顾慎行继续上山,却听那姑娘喂了一声道:“谢谢你们啊!”又向田觅道,“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会把他们打出事来?” 田觅笑了一下:“豌豆黄凉了可真不好吃了。” “你说得对!”那姑娘哈哈一笑,十分爽朗,“其实我跟你说吧,这世上就没有一顿胖揍解决不了的事!对付不听话的人,揍一顿就好了!” 第222章 纹鸢尾花的姑娘 那姑娘也是一路往山上去的,三个人便一起走,两个人的旖旎没有了,却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不过大多数都是那姑娘在说,似乎刚才揍了那两人一顿,她心情特别畅快,拉着田觅说帝都的美食。 田觅刚到帝都,整天不是学校就是猎鹰驻地,唯二去过的地方就是军总医院和白家,今天到西山来,是第一次出来玩,对于帝都根本不熟悉,更遑论哪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了。 所以,多半都是这个姑娘在说,这姑娘似乎对吃食一道很有研究,哪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是老字号,她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欢快的小鸟儿。 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地方。半山腰上,一溜的亭台楼阁,廊下挂着朦胧的大红纱灯,映出一派古典奢雅。 田觅正打算跟她告别,那姑娘却叫住她:“哎,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葛娇娇,你可以叫我娇娇!你呢?” 田觅一笑:“我叫田觅,你叫我……田田就好了。这是我哥哥。”她又指了指顾慎行补充了一句。 “你哥哥?”葛娇娇好奇地瞅了瞅顾慎行,俯在田觅耳边笑,“是情哥哥吧?” 田觅脸上一烫,下意识地看了顾慎行一眼,正要否认,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声:“阿行,怎么才来啊?” 田觅转过身,就见廊下纱灯照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那男人站在石阶上看着他们,一双桃花眼笑得倨傲又肆意。 “有点事耽搁了。”有人在,顾慎行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表情。 男人的目光落在田觅身上,噗嗤一声笑了:“原来是因为美人耽搁了啊,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他啧啧两声,“这下好了,姑妈不用整天愁眉不展了。” 那戏谑的笑容,笑得田觅耳根子直发烫。 顾慎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起田觅的手,声音有些发冷:“别瞎说,这是妹妹!” 那男人根本不信,一双桃花眼笑得潋滟生光:“是妹妹你拉着人家手干什么?我还是你哥哥,你怎么不拉我手啊?” 顾慎行不理他,径直对田觅道:“这是我表哥季霆。” 田觅半仰着头,对上季霆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季表哥好!” 季霆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弟妹好!” 田觅的脸轰的一下红得要滴血,快找个地洞给她钻进去吧!可是顾慎行还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挣都挣不开。 季霆又看了葛娇娇一眼:“你们怎么在一起?你不是说去厕所吗?” “我……”葛娇娇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田觅直眨眼,似乎希望她不要把刚才的话说出去。 田觅冲她笑笑,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而她不说,站在她身边的顾慎行却道:“霆子,你欠我一个人情啊!” “嗯?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了?我他妈好心请你吃饭……”季霆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 顾慎行摇摇头:“我今天帮了嫂子一个忙,这不是你欠下的人情是什么?” 季霆的眼神陡然一闪,不自在地撇了葛娇娇一眼:“胡说什么?她是战友的妹妹!蹭饭来着!” “巧了!”顾慎行带着笑意的眼风扫过季霆、葛娇娇,最后落在身边的田觅身上,“我今天带着战友的妹妹,偏巧你也带着战友的妹妹,你说咱们这是什么缘分啊?” 两个人互将了一军,各自心里终于爽了。 季霆摸摸鼻子:“进去吧,肚子都饿了!” “走吧!”葛娇娇冲田觅招手,“我跟你说啊,这里的豌豆黄和桂花糕可好吃了,豌豆黄据说是前朝的宫廷秘方,桂花糕做得水晶一样,吃起来软软糯糯的,你保准喜欢!” 田觅嗯了一声,含笑跟她沿着缀满红灯笼的长廊一路往前走。拐过一个大大的影壁,想不到后面竟然是一大片开阔的场地。 沉沉暮色中,放眼望去,这里竟然是一大片错落有致的别墅群。这时候只有少数几栋亮着灯。 季霆给他们介绍:“这些建筑都是民国时期修建的,建国之后都充了公,这些年一直荒废着也没有修缮,怪可惜的!” 既然没有开放,季霆这是要带他们去哪里? 田觅心头疑惑,却不好意思问出口,不过顾慎行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既然没有开放,你请我们到这里喝西北风?” 红灯笼映照下,季霆转过身来,桃花眼里泛着笑意:“喝西北风嘛,只要你乐意我也没意见,不过,这位妹妹可不能跟着你一起!”他转头看向田觅,“妹妹,你说是不是?” 田觅笑道:“季表哥叫我田觅就好。” 走在前面的葛娇娇突然回过头来,一脸好奇地问:“你这个觅是觅食的觅吗?” “是!”田觅瞧着她,忽然怔了怔。 山上风大,吹起田觅的发丝,也吹起了葛娇娇浓郁的刘海。大红纱灯下,她的额间竟然有一朵漂亮的紫色鸢尾花。 山风吹拂,那紫色的鸢尾花似乎在徐徐绽放,妖艳极了。 田觅呆呆地瞧了片刻,就听见葛娇娇道:“小甜甜,你真对我的胃口!” 似乎猜出她发怔的原因,葛娇娇抬手摸了摸眉间的鸢尾花,浑不在意地道:“去年我被人用空包弹打了一枪,留了一个大疤,没法,只好在这里纹了一朵花,好看吗?” 田觅点头:“好看!真好看!”不过一个女孩子被人在脸上打了一枪,那等于是毁容了,亏得娇娇这姑娘心大,竟然想出来纹了一朵花。 她们两个在后面说着,前面季霆也在说:“听说西山这边要发展成旅游景区了,我一个朋友率先在这边做准备,如今并不对外开放,只是作为朋友们聚会的地方。” 顾慎行嗤了一声:“你的交友范围还真广!” 季霆笑得颠倒众人:“彼此彼此!” 顾慎行是做情报工作的,所交之人自然也是三教九流,不计较出身。 兄弟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让田觅有些不自在,葛娇娇却拉着她道:“咱们别管他们,待会儿只要埋头苦吃就好了。” 田觅会心一笑。 第223章 人傻钱多 有句话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 大抵说的就是此刻的情景。 田觅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碰到高铃兰,自上次在猎鹰驻地吃饭不欢而散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她。 哦,不对!昨天晚上,新生才艺大赛,高铃兰好像是坐在评委席上的。只不过当时田觅远远地坐在台上的秋千上,灯光又照不到台下,而后来秋千架又出了问,又闹了抓特务事件,她也没有认真回忆过高铃兰到底是不是在那里。 田觅已经上了一半楼梯,忽然听见下面有人叫:“顾二哥,田觅,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田觅本想装作听不到,奈何前面葛娇娇已经停了下来:“咦,有你的熟人?” 田觅很想说跟她不熟,却听下面高铃兰又惊喜地叫了一声:“霆哥,原来你也在啊!” 季霆桃花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看了顾慎行一眼,忽然转身道:“哟,高妹妹啊!你这个未来的物理学家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啊?像你们这样的科学家不是都应该整天待在实验室吗?” 高铃兰嘟了嘟嘴,嗔道:“霆哥真会说笑!” 跟高铃兰一起的有三男一女,其中有个年纪大点,看上去眉眼间跟高铃兰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站出来跟季霆和顾慎行打招呼:“季少、顾少,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们,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一定要让小弟做东!” 这人是高铃兰的哥哥高长栋,他也是根正苗红的子弟出身,不过他不像高铃兰得顾母喜欢,平常想见到顾慎行或者季霆都不容易,今天竟然让他撞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顾慎行冷着脸,没有说话。季霆微微眯着桃花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天还真不方便,我请两位妹妹吃饭,今天要是让你付了钱,我这脸往哪儿搁啊?” 高长栋就道:“季少,今天无论如何得让小弟做东,不然我爸知道了,非得削死我不可!况且,这两位漂亮小姐既然是季少的妹妹,什么时候请还不是请呢?对吧?” 顾慎行递了一个眼色给田觅:“先上去!” 田觅点点头,正要迈步,就听见高铃兰的声音:“二哥,你难道忘记了阿姨的话了吗?” 田觅背脊一僵,往上迈的脚顿住了。这情形就像是做贼被人抓住一样,田觅只觉得双腿又酸又软,心头无端就慌乱了起来。 她知道今天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顾慎行的母亲耳朵里,她会不会再给她打电话?这次打电话又会说些什么呢?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点到为止了吧?她一定会认为她田觅是个无耻的姑娘,不要脸地勾|引她儿子。 这时站在她上面两个台阶的葛娇娇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笑吟吟地看着下面:“季大哥,既然这位兄弟人傻钱多想请客你又何必推辞呢?你可以把钱省下来留着下次请我们啊!傻不傻啊你!” 她说完也不去看那位人傻钱多的兄弟的脸色,径直拉着田觅上了楼:“看看他们,这有什么好挣的?有人请客不好么?我们正好多点几个好菜,吃完了再叫一份打包带走!” 田觅:“……” 季霆:“……” 人傻钱多的高长栋:“……” 众人:“……” 季霆脸上臊了臊,狠狠对着葛娇娇的背影瞪了一眼,脸都被她丢尽了好不好? 顾慎行唇角却浮起一抹笑意:“我觉得娇娇妹妹这提议不错,回头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既然长栋要请客,记得给我们都打包一份带回去!” 大约是葛娇娇这几句话实在合了他的心意,顾少将竟然亲热地叫起了“娇娇妹妹”。 高铃兰:“……” 这是顾少吗?这是平常生人勿近的顾少吗?被饿死鬼附体了吧? 高长栋:“……” 他努力从唇角挤出一抹笑容来:“这是自然的!大家都不要客气!” 季霆的桃花眼里总算再次浮出笑意来:“行!就这么办!你小子可别心疼钱啊!” 高长栋哈哈一笑:“季少和顾少肯赏脸,那是给小弟脸面!大家楼上请!” 原本给季霆安排的小包间已经坐不下了,饭店里的服务生又给他们换了一个大包厢,叫“暖酒阁”。 一行人进包间落座,高长栋本来请季霆和顾慎行坐了主位,但是田觅挨着顾慎行坐,葛娇娇便挨着田觅坐。季霆大约是见不得别人坐在葛娇娇边上,便挪了个位置坐到葛娇娇另一边去了。 如此一来,顾慎行身边就空了下来,高长栋就冲高铃兰使了个眼色,高铃兰娇羞一笑便扭捏着坐下来。 这样高长栋就坐到了季霆身侧,招呼着几个朋友都坐了下来。 高长栋又请季霆和顾慎行点菜,顾慎行惯来不愿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将菜单推到田觅面前:“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田觅是准备开饭店的,顾慎行这么做正合她的心意。拿过菜单跟葛娇娇头碰着头一起看。 葛娇娇最重口腹,这时候看得两眼放光,伸着一根葱白玉指,在菜单上飞快地点:“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口气点了数十道菜,而且全是大菜硬菜。 田觅又问:“你们这里有什么时鲜的菜?在我们江南这个时节正是吃螃蟹的季节,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原本,如果是季霆请客,这句话她是断然不会问的,但是今天既然有冤大头,为什么不点呢? 她话音一落,葛娇娇就接口道:“季大哥,你要请我们吃饭的地方不会连螃蟹都没有吧?”她一双漂亮的双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季霆。 季霆被她看得目光沉了沉,转头问:“你们这里有螃蟹吗?没有我叫人送些来!” “有的有的!”那服务员笑得见牙不见眼,“知道季少您带贵客来,我们一早就备下了,正宗阳澄湖大闸蟹,走火车今天早上才送到的,新鲜着呢!每只都有三四两。一会儿先给你们蒸上。” “对对,赶紧蒸上!我听说你们这里有菊花酒?”高长栋说得豪气,声音却莫名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