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大宋》 第一章 今夕何夕 阳春三月的清凉山上层峦叠翠、鸟语花香,到处是勃勃的生机,但此时的钟浩却毫无生气,呆呆的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自己那纤细白皙的一双手出神。 钟浩现在非常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好奇的去碰那块石碑。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使一个人悔断肝肠,时光也不会后退片刻,让他去做另外一个选择。 “扑棱棱”的一声响,一只长尾山鸡从草丛中飞了出来。 那只长尾山鸡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的钟浩,又自顾自的梳理自己那漂亮的尾羽。 “唉”,钟浩忽然一声长叹,从坐着的那块元宝形大石上站了起来。 那只长尾山鸡见钟浩突然站起来,吓了一跳,“扑棱棱”又钻回了草丛中。 钟浩站在大石下,再一次看看四周:到处都是郁郁森森的高大树木,很多都快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了,他很确定自己那个年代的清凉山不可能有这么粗的树。 低头看看自己衣裤里装着的纤细手臂和大腿,摸摸自己脑后的长发,钟浩觉得:自己似乎再也找他的同事了。 虽然事情很诡异,但事实就在眼前,钟浩不得不接受。 看看四周,虽然树木变得高大异常,但地形似乎没有怎么改变,再看看自己傍边那块形似元宝的巨大石头,钟浩确定自己还在清凉山。 但是过去的半天时间,无论钟浩怎么寻找,任凭他喊破喉咙,都没有找到自己同事的一点踪影。 钟浩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自己似乎是穿越了。 好在钟浩神经还算坚韧,坐在大石上短暂的发呆后,他决定接受现实。 不管是不是穿越了,自己必须要生存下去。 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可能一直离群索居,独自生活下去,所以钟浩觉得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另外一些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生存下去。 不管怎样,只有走出这清凉山,自己才能生存下去。 记得来清凉山的这座古墓考察时,是从南边来得,往南十几公里有个叫王坟镇的小镇。 不过来得时候是坐得是汽车,走得是公路,但此时这里连条山路都没有,翻山越岭的十几公里,对钟浩无疑是一次无比艰难的跋涉。 好在常年的野外考察,钟浩心智还算坚韧,野外经验还算丰富,既然决定接受现实,就敢于去面对困难。 钟浩从背上摘下背包,打开清点自己现有的物资。 背包里边有一把精致的瑞士军刀、一把精巧的弹弓,这是自己每次野外考察必带的。 还有一盒头孢氨苄胶囊、一盒康泰克,这都是每次野外考察,自己小妹必定给塞包里的。 还有五个土豆和六块不大的地瓜,嗯,不错,这些作食物的话,应该可以保证自己两天的生存了。 这些土豆和地瓜是钟浩今天特地从营地的厨房里顺的,想要准备今天中午的大家野餐时,埋在火堆底下烤着吃,换换口味的。自己当时这个随意的举动,现在让自己至少两天不用饿肚子,还真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虽然这个荫凉只能让他乘凉两天。 这便是钟浩现在所有的财产了。 东西很少,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钟浩不禁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去碰那块石碑时背着包,不然连这些东西都没有。 想了想似乎缺了什么……翻翻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了半盒玉溪烟和一只打火机。 抽出一只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却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这副身体似乎很不适应烟草的气息。 不过钟浩没有舍得扔掉手中的玉溪烟,自己来到的这个时代很可能没有烟草,这半盒烟可能是自己这辈子能抽到的最后的烟草了,弥足珍贵啊。 钟浩一边咳嗽,一边坚持抽完了手中的那支烟。 抽完了烟,感觉精神好了很多,钟浩决定开路。 看了看自己大约只有十四、五岁模样的胳膊腿儿,本来合适的衣裤变得有些肥大可笑。 钟浩找了些有韧性的长草茎,搓成几条草绳,将裤脚和袖口各自扎起来。没办法现在衣服和裤子太肥大了,不扎起来根本没法穿。 把自己脑后的长发胡乱绾个发髻,用草绳束起。 又把鞋带解开,在鞋上绕了几圈,使那比起自己的脚大很多的运动鞋能够挂在自己脚上。 想了想,钟浩又从一棵不算高的槐树上,掰了一根跟自己小臂差不多粗细的树枝,当然自己现在的胳膊一点都不粗,然后用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削去枝杈,又把顶端削了一个尖儿。 “草丛里蛇多,沙窝里狼多”,这跟树枝既用来打草惊蛇,又是钟浩防身的武器。 槐树枝的质地很硬,瑞士军刀的刀刃很短,制作这根树枝武器费了不少时间。 一切准备停当,钟浩看了看太阳,已经正南偏西,显然现在已是下午。虽然这里的树木高大,枝叶繁茂,但并不向热带雨林那样遮天蔽日,透过枝叶见得缝隙,还是能够看到太阳的。 一切准备就绪,钟浩拿出瑞士军刀,依照刀柄上边的指北针,确定好正南方向,背起背包,拿起削尖的树枝,一边拨打草丛,一边向南面面走起。 …… 清凉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位于泰沂山脉的最西端,这里群峰连绵,一座山连着一座山,虽然每座山都不很高,但方圆甚广。 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在地上洒落一片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副光怪陆离的的镂空图案。 高大的树木下,钟浩就踩着这一片斑驳的光影,向着南方艰难前行。 艰难的原因并不只是山路难行,更大的原因是是那双大鞋不合脚。 在翻过了第二座小山峰时,钟浩的脚已经磨得到处是血泡。 钟浩又饥又渴,好在背包里有地瓜,这倒是好东西,既能解渴又能充饥,拿出一块来啃了,饥渴稍减。 日头已渐渐西下,丝毫没有走出清凉山的迹象,钟浩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地方过夜了。 一路上碰到了很多野生动物,有野兔、山鸡,甚至还有猴子,虽然没有碰到大型的野生动物,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山里没有! 露宿地下,钟浩是绝对不敢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山洞过夜。 钟浩边走边寻找过夜的地方,一直没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却忽然间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 钟浩循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不久便见到一条小溪。 溪水很浅,清澈见底,偶尔有几尾小小的草鱼游过。 水中有鱼,看来应该可以喝,钟浩迫不及待的捧起溪水送入自己干涸的口腔中。 一通鲸吸牛饮,喝足了甘甜的溪水。 不过钟浩现在不口渴了,却又有些饿得慌了。 看了看小溪中的小草鱼,太小,显然不足以果腹。当然,钟浩没有渔具,也很难抓住它们。 看来只能烤地瓜吃了…… 既然没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钟浩决定今晚就在这条小溪边上的树上过夜。因为他没有盛水的工具,离开小溪,口渴了是个大问题。 钟浩去树林中寻找可以生火的枯枝,准备烤地瓜吃。 树林中很多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吵个不休。 钟浩忽然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背包里有弹弓。这么多鸟雀,打下几只来烤着吃,岂不正好?这个年代应该没有什么珍惜保护鸟类,打鸟应该也不犯法吧? 当然,就算这里打鸟犯法,钟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钟浩从背包里翻出弹弓,这把弹弓是钟浩在一次去南方考察时买的,弹弓做得很精美,弧度很好看的精钢骨架透着美感。钟浩经常在野外考察,时常拿着比划,准头还不错。 从地上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子放入弹弓兜,用力来开强力皮筋,觑着一只叫得很脆、很欢的“滴滴水”便射去。 石子擦着那只“滴滴水”的翅尖飞了过去,把那只“滴滴水”吓了一大跳,“扑棱”一下子展翅飞走了,其他的鸟雀也都“哄”的一声,随着那只滴滴水飞走了。 看着那群鸟雀呼啦一下子全飞走了,钟浩不禁有些郁闷。弹弓这玩意儿,基本算是没法瞄准,想打中基本是靠感觉和经验。 好在这里的鸟雀并不怎么怕人,在四周盘旋了不就,很快又陆陆续续的散落在四周的树枝上,继续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钟浩又找了一块小石子装入弹弓兜,这次钟浩瞄准了一根低矮树干的一只大黄雀。 屏气凝神,意随心动,手指一松,“嗖”的一声,石子正中那只大黄雀。 那只“叽叽喳喳”叫得正欢的大黄雀,顿时停止了聒噪,一头栽倒下树去。 钟浩不禁一声欢呼,快速跑到树下草丛中去捡拾那只大黄雀。 刚拨开一丛杂草,“嗖”的一声,一只灰褐色的山兔从草丛中蹿了出去。 那只山兔似乎也很少见人,并不怎么害怕,跑到十几米之外,回头转动眼珠望着钟浩,似乎在嗔怪钟浩打扰了它的清静。 钟浩见了不禁大喜,一只山兔可以顶上十几只鸟雀的分量了,足以填饱肚子了。 忙找了一块大点的石子装入弹弓兜,用尽力气拉开弹弓,觑着那只山兔便射去。 钟浩这次打得很准,正中那只山兔肋下。 那只山兔被打中,发出“吱”的一声叫唤,后腿一蹬,便窜入林中的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钟浩看着自己纤细的胳膊不禁苦笑。 自己这只弹弓的强力皮筋是硬筋,自己现在的力气只能拉开以前一半的长度,力道大减啊。 看来山兔是吃不上,还是安心打鸟吧!自己现在的力道,能打下鸟雀来就不错了。 …… 十几只鸟雀打下来,已是日薄西山。 钟浩到小溪边,将打下来鸟雀的拔毛,用瑞士军刀将鸟雀开膛破肚,掏洗内脏。 没有热水,拔毛很费劲,钟浩用了很长的时间。 收拾停当,钟浩离开了小溪边。 不敢在小溪边久待,万一有大型野兽来喝水,那会是大麻烦。 找了十几片大树叶,将鸟雀一一包好,从小溪里取水来和泥,用泥巴将树叶裹起包好。在地上挖了个土坑,挖坑很费劲,还是因为没有工具,钟浩是用那根削尖的槐树枝挖的。 土坑挖好,将用十几个裹住的鸟雀的泥团放进小坑里,上面用找来的枯枝点起篝火。 点上一支玉溪,静静的等待“叫花鸟”烤熟。 等待的时间有些稍长,钟浩不禁胡思乱想。 这到底是哪个年代?自己应该如何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胡思乱想了一阵,没有什么头绪。 钟浩估摸这“叫花鸟”熟了,忙用树枝将未燃尽的篝火扒拉到一边。 钟浩饿的狠了,用树枝扒拉出一只泥团,也顾不上烫后,将石头将干硬的泥团敲开,将树叶剥掉,狠狠的咬了一口,很烫,不过味道很不错,虽然没有盐和佐料,但是肉很鲜美。 饿了一天的钟浩,一口气吃了八、九只“叫花鸟”才算稍稍缓解了饥荒。 还 剩下几只,放进背包,呃……准备做夜宵。 天已经渐渐黑了,钟浩觉得自己不能在地下待了,因为他竟然隐隐听到有狼嚎传来。 这鬼地方! 钟浩用瑞士军刀从几棵低矮的树上,剥了几条树皮,用力搓成一条简陋的树皮绳子。 挑了一棵比较高大的杨树,在双手上吐了几口唾沫,奋力的向上爬去。 直到爬到接近顶端的一根粗大枝桠坐下,掏出那条简陋的树皮绳子,将自己牢牢的绑在树干上,钟浩才松了一口气。 今晚就在这过夜了! 一定要尽快走出这鬼地方,钟浩暗暗的想。 他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明天顺着小溪往南一直走,或许就能见到人了,山间的小溪总要汇入大河,不管什么年月,河边总会有人住的。 …… 弯月如勾,洒落一片银辉。 夜凉如水,钟浩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想要闭目睡去,却怎么也难以入睡! 离奇的遭遇的瞬间,总是一遍遍在脑中回放—— 位于青州、临淄交界的清凉山,是一处藏风聚水的风水宝地。 单单是拥有八百年历史的齐国,就有二十几位国君,将自己的王陵选择在清凉山中。自齐国以降,青、齐地区更是有许许多多的大人物,都将自己墓地选择在了清凉山中。 不久前,清凉山中发现了一座北宋时期的古墓。 作为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名宋文化专家的钟浩,理所当然被派去参加这次保护性发掘工作。 发掘很顺利,出土了很多珍贵的有着北宋时期特色的文物,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任何文字资料,没法确定墓主人的身份。 发掘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但一直不能确定墓主人的身份,自然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今天,古墓的发掘工作基本完成,研究所的同事们决定进行一次野餐,犒劳一下这半个多月来的辛苦。 可是就在钟浩帮忙找合适的石块,垒搭野餐用的土灶时,竟然意外发现了一块石碑。 对宋代文字风格无比敏感的钟浩,一眼便认出了石碑上的的方方正正、大小齐平小楷,正是北宋时期流行的“馆阁体”。 钟浩不禁大喜,或许从石碑上能找到墓主人生平的蛛丝马迹,连忙低头去看上边珍贵的文字资料。 石碑经过风吹雨打,已经破旧,石碑上的文字也有些残缺,还有一部分文字被灰尘覆盖着难以看清。于是,钟浩便想擦拭一下再通篇阅读。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不经意的一瞬间—— 就在钟浩的手触及石碑的一刹那……呃,钟浩就什么也不记得的了。 醒来时就来到这个时空。 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没有答案! 斯地何地?今夕何夕? 地方或许还是在清凉山,但时间绝对不是自己的那个年代了! 上午的时候,钟浩寻找自己同事时,围着那块大石头转了很大的一圈,发现如今还没有那座古墓。 钟浩觉得真要是穿越了的话,应该是到了北宋以前的年代。呃,也不一定,要是那座古墓的主人葬于北宋晚期,没有那座古墓,自己也可能是到了北宋,只是早于那么墓葬下葬的时间。 胡思乱想中,满身疲倦、心力交瘁的钟浩终于渐渐的睡去…… 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活下去,钟浩梦中呢喃道。 。 第二章 溯流千年 清晨,钟浩被几只灰喜鹊的叫声吵醒。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看来这几只灰喜鹊还是勤快的鸟儿。 身上沾满了湿漉漉的露水,这一夜钟浩过得相当煎熬,幸好未曾着凉感冒。 解开树皮绳子,从高大的杨树上下来。到小溪边洗了把脸,精神清爽了许多。 想起昨晚做夜宵的“叫花鸟”,还有吃剩两只,便当作了简单的早餐。 吃完早餐的钟浩决定尽快赶路,争取今天走出这鬼地方,实在不想在这里再过一夜了。 …… 小溪顺着山势,一路在蜿蜒向南穿行。 钟浩沿着小溪一直向南前行—— 不过沿着小溪前行,并不比翻山越岭轻松多少。因为有些地方,小溪是从嶙峋的山石间穿过;有些地方,小溪两边长满了荆棘丛,走起来异常难行。 钟浩沿着小溪顺流前行,一路不断披荆斩棘,衣服上到处是树枝和荆棘划破口子,好几处已经露出渗血的肌肤,脸上也被树枝划出多道血痕。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地面稍微平整、小溪流淌较缓的地方,钟浩抬头见日头已过正南,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 把一路上顺手打到的鸟雀洗剥拔毛,生火做饭。 所谓的饭,依然是“叫花鸟”。虽然背包里还有几块地瓜和土豆,但钟浩没舍得吃。因为熟知历史的他觉得自己要是真穿越到北宋或者以前的年代,这两样东西或许会有大用,或许会成为自己改变命运的宝贝。 吃过了东西,将剩余的“叫花鸟”装在背包里,继续沿着小溪跋涉。 一路前行,钟浩陆续见到有好几条小溪汇入这条溪水,但小溪两岸并无平坦宽敞适合耕种和建造村落的地方,所以钟浩一直也未看到人影。 钟浩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夕阳已渐渐西下,他知道今天是走不出清凉山了,今晚还得在这清凉山里过夜。 后世习惯了出门有各种交通工具的钟浩,经过两天的徒步跋涉,身体和心理上已经达到了极限。 今天晚上,钟浩没有没有胡思乱想,因为刚爬上一个高大杨树,用树皮绳子把自己捆结实不久,他便沉沉入睡。 早上依旧是被鸟雀的叫声吵醒,钟浩早早开始新的一天的跋涉。 沿着小溪走了不久,钟浩发现小溪尽然拐向了东方。 一番权衡之后,钟浩决定还是往南。毕竟往东走未必能见到人家,但往南走应该能到王坟镇,当然前提是现在有这个镇子,但不管怎样,钟浩觉得往南走碰到人的概率更大。 钟浩心中默默期待:自己千万不要穿越到远古年代。 靠着坚韧的意志,钟浩麻木的走着,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小山峰,钟浩从来不知道十几公里的山路是如此的难行。 钟浩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只是靠着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麻木的前行。 不过,当钟浩靠着最后的毅力爬到一座小山峰时,却忽然精神一振。因为站在小山峰的顶端,他发现对面的一座小山峰上,满山遍野的桃花林,从山坡一直延伸到山脚下,此时花开正艳,满树芳菲。 这绝对是人工种植的,钟浩非常确定。因为天然生长的话,绝对不可能长得满山遍野都是桃树,而没有其他杂树。 那座小山的山脚下,还有一条小溪,从西向东缓缓流淌。 这里离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不远了,看到希望的钟浩精神大振,似乎在一瞬间觉得自己脚不疼了,腿不酸了,身体充满了力量,当下他快速的向小溪奔去。 来到小溪边,掏出腰间的竹筒,舀了满满一筒水,喝了痛快。 这竹筒是在离开小溪边之前,用找到的粗大的青竹做的。瑞士军刀的小锯子实在太短,钟浩只做了两个便累得手疼。 本以为带上两竹筒水应该就能支撑到走出清凉山了,没想到两竹筒水对艰难跋涉的行人来说根本不禁喝,钟浩早已干得厉害。 既然看到了希望,钟浩心情便好了起来。 他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吃饱喝足,一气儿走出这清凉山。 从背包里倒出一路上打到的鸟雀,洗剥拔毛,今天钟浩决定换个口味,烤着吃。 找几根树枝,用树皮捆了,做个两个支架,将三只洗剥干净的鸟雀穿了,横担在两个支架之间,将枯枝点燃。 河流两岸到处都是密密的青草,钟浩席地坐在草地上,点上一只玉溪,一边美美的抽着,一边慢慢转动树枝上的鸟雀。 用明火烤,需要不停转动,不然很容易烤糊。 一支烟抽完,树枝上的鸟肉便开始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娘亲,我想吃肉!”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 钟浩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心头大震,如闻天籁,这可是三天来第一次听到人的说话声啊。 钟浩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离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荆钗的妇人,背后趴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肩膀上还挂着一个旧包袱。两人穿的都是右衽斜襟的长衫,显然是古代打扮。那妇人见钟浩看过来,神色有些为难,显然小女孩的突兀的要求让她有些让她束手无策。 钟浩见到这对母女的装扮,确定自己确实穿越了,只是暂时还没法从这队母女的装扮中确定这是什么年代。 小女孩长得很清秀,脸上带着病容,不过一双大眼睛颇有神采。她眼睛此时紧紧盯着钟浩手中的鸟肉,满是渴望之色。 钟浩举起手中的鸟肉,微笑着招呼道:“小妹妹快来,哥哥请你吃鸟肉!” 小姑娘满眼期待的望向自己娘亲,显然小姑娘很听母亲的话,需要母亲同意太才会接受别人的东西。那妇人神色微微有些尴尬,觉得素昧平生便要钟浩的东西有些过意不去。 钟浩看出那妇人的为难,忙笑道:“没事,几只鸟肉算不得什么,再说,我这里还有很多鸟,再烤就是!” 那妇人这才背着小姑娘走到火堆旁,让她下来。 小姑娘满怀欣喜的伸手接过钟浩手中的鸟肉,说声“谢谢哥哥”,便忙不迭吃起来,显然是馋坏了。 那妇人对钟浩谦声道:“谢谢这位小哥儿了!”那个妇人的声音很是柔和,能看出那个妇人的性格很是温婉。 “别客气,我这还有很多鸟,我再烤就是,烤好了阿姨你也吃点!”钟浩对这位妇人称呼起阿姨来多少有些别扭,那妇人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比钟浩的实际年龄大不了几岁。不过现在的钟浩身体小了十几岁,只能认命的去适应。 好在那妇人并未觉察到钟浩语气的波动,只是对钟浩阿姨的称呼有些微微奇怪,不过稍微思索便理解这个称呼的含意了,忙温言推辞道:“不用了,姨吃过干粮了,不饿!” 那妇人说完,又对小女孩说道:“婉儿你慢些吃!”目光中满是宠溺和怜惜。 钟浩一边烤鸟雀,一边跟那妇人闲聊。将烤好的鸟雀硬塞给那妇人几只,那妇人推辞不得,只得吃起来。 钟浩又将一只粗大的竹筒剖两半当作锅子,各自盛上溪水,放上几只鸟雀,又将自己路上挖到的春笋削进去,做了两锅鸟肉春笋汤,自己留下一锅,另一锅给了小女孩母女。 三人边吃边聊,钟浩了解到:如今是大宋皇佑元年,小女孩名叫徐婉,那妇人是徐冯氏,她们母女两人来自河北大名府。 原来去年夏天,黄河澶州商胡埽大堤决堤,向北大改道,造成沿岸澶州、博州、沧州、大名府这三州一府无数良田房舍被淹,灾民遍野。大涝之后便是随之而来的瘟疫,小女孩的父兄便都是死于瘟疫。 到了今年春种时节,河北路却是大旱,却滴雨未下,河北路百姓更是难以生存下去。 天灾人祸不断,造成了河北路灾民无数,很多灾民涌向临近的京东路逃荒。 母女二人听逃荒京东路的灾民说坐镇的青州的富相公开仓广赈灾民,便随着逃荒的人流一路向东往青州走来。 没想到刚走到青州地界,徐婉儿便得了风寒,没钱给徐婉看病,但她倒是识得一些草药,便想进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治疗风寒的草药,没想到在山中转了半天,也未找到一种合用的草药。 皇佑元年,那如今的官家应该是宋仁宗赵祯了,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穿越到了千年以前! 庆历八年的黄河大改道,在历史上很出名,钟浩倒是有些了解。据说正是因为黄河决堤造成河北无数的百姓受难,宋仁宗才决定改元皇佑的,以祈求皇天后土护佑大宋子民。但显然河北百姓并没有得到上天的护佑,今年春天依旧发生大旱。 听到徐冯氏说徐婉得了风寒,钟浩看了看徐婉的症状,又问了问病因,觉得应该是着凉感冒了。 想起自己背包中有治疗感冒的康泰克和消炎用的头孢氨苄,钟浩忙拿出来。 又去溪边,用竹筒装了些溪水,又抠出几粒胶囊递给徐氏。 “徐姨,我这里正好有治疗风寒的药物,快给婉儿喝了吧!” 徐冯氏见了钟浩手中花花绿绿的胶囊有些迟疑,这真的是治疗风寒的药物?不过一想风寒拖久了可是会要人命的,自己又没钱抓药,又找不到草药,还真没别的选择。再说,无缘无故的钟浩也不会害自己母女。当下接过来,有些忐忑的给徐婉喂服下去。 等了一会儿,见徐婉毫无异常,依旧在笑呵呵跟钟浩说话,才放下心来。 “徐姨,咱们既然都是逃荒而来,又在此地相遇,也算缘分,不如结伴而行吧!”钟浩刚才在和徐氏闲谈中,说自己也是从河北澶州逃荒来的。钟浩身上衣衫褴褛,比徐氏母女还凄惨很多,说自己是逃荒来的,徐氏自然信之不移。 徐婉似乎和钟浩很是合得来,不长时间已经被钟浩逗乐了好几次。徐氏孤儿寡母的,独自远行也不安全,对和钟浩结伴而行也很是乐意。钟浩虽然穿着古怪,又衣衫褴褛,但眉清目秀,谈吐文雅,不似恶人。当然,主要是钟浩年纪太小,就算是恶人,徐氏也不怕他。 这里离清风镇已经不远了,徐氏便是从清风镇进山的,自然知道出山的路。有了徐冯氏的领路,三人终于来到清风镇上。 。 第三章 清风镇 清风镇四周被群山环抱,一条小河穿流而过,为镇子增添了许多灵动。 镇子的规模不小,建筑群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店铺林立,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古色古香的繁华景象。 青州西南群山环绕,山岭连绵,人烟稀少,清风镇之所以如此繁华,主要是因为有两条古道在这里交汇。一条是曼萨古道,从清风镇往南,可以穿过群山,一直通向临朐。另一条是淄青古道,连接青州和淄州。 清风镇是行走于这两天古道上的货商们补给和中转的重要落脚点。 由于清风镇的地理位置重要,清风镇西南的清风山下,设有一座清风寨,驻扎有一个指挥的厢军,以保护清风镇的安宁。 来青州考察时,钟浩读过益都县志,知道清风镇就是自己曾经路过的王坟镇,因为明朝弘治年间分封于青州的衡王死后的王陵埋葬于此处而改名。 至于这清风山、清风寨,熟读水浒的钟浩,倒真是闻名已久。 从山里来到镇上,对钟浩无疑算是从蛮荒回到了繁华,再加上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古代市井生活,钟浩不由的兴致勃勃的在小镇上逛起街来。 徐婉儿吃了药,风寒似乎好了很多,欢呼雀跃的跟在钟浩身后逛街。 徐氏见自己女儿欢呼雀跃的样子,不由的有些高兴,由有些心酸。自从徐婉父亲和哥哥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显然徐婉儿对这个对自己很爱护,由总逗她开心的浩哥哥很是喜欢。 清风镇东边有专门的商贸区,清风镇四周十里八村的百姓采买生活用品,出售自家的山货、皮毛等,都会来这里交易。 此时虽然已是下午,但钟浩三人逛到这里时,这里的人依旧不少,卖吃食的,卖山货的,卖粮食的,卖皮毛的,卖刺绣女工的,卖油盐酱醋的,形形色色的摊位依旧在卖力的吆喝着。 当徐婉儿走到一个卖胡饼的摊位时,忍不住停了下来,望着那金黄的填满羊肉馅的胡饼,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钟浩循着徐婉儿的目光看去,只见胡饼摊子旁,一个脸庞红红的妇人正麻利的将鸡蛋、盐巴和酥油和进面里,又麻利的将大面团撕成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小面团,把面团里填上和好的羊肉馅料,在案板上轻轻压扁,做成胡饼模样,再撒上芝麻。然后将成型的胡饼递给烤炉旁边一个身穿麻布短衫、满头大汗的中年汉子。 那个汉子正在炉上翻烤着胡饼,炉上的胡饼在中年男人的翻烤下已经变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闻到那诱人的香味,连钟浩也忍不住食指大动。 “娘亲,我想吃胡饼!” 徐氏有些心酸,温言道:“婉儿听话,娘亲现在没钱了,等到了青州,娘亲找上活计赚了钱再给你买!” 小丫头有些委屈,虽然望着胡饼有些不舍,但没有再要。虽然只有九岁,但她显然还已经有些明白了生活的艰辛。 望着小丫头渴望的眼神,钟浩心弦大动,忍不住想起自家小妹委屈的模样,自己最受不了自己小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每次小妹扮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自己总是努力去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唉,可惜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过好在如今还有个小妹子可以去疼。 “婉儿在这别动,浩哥哥待会儿回来给你买胡饼吃!”说着不待徐氏出声,飞奔往镇上的中心大街而去。 钟浩刚才逛街时,在镇上的中心大街旁见到过一个古玩店。 钟浩走进店内,见店内没什么顾客,一个胖胖的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有些无聊的拨打着算筹算着账。 那胖掌柜见一个穿着古怪,衣衫褴褛的少年进来,神色微微有些不满,有些敷衍的说道:“不知小哥儿来敝店有何事?” 钟浩自然看出胖掌柜敷衍的神色,也难怪,自己这衣衫褴褛的模样,人家没把自己当作叫花子赶出去就算是不错了,忙从背包中掏出自己那只精致的弹弓,递给胖掌柜,开口道:“不知道贵店收不收稀罕玩意儿?” 胖掌柜接过那只弹弓,看了一眼,微微有些不屑的道:“稀罕玩意儿,咱家店里肯定是收的,不过小哥儿你这弹弓虽然做得漂亮些,可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啊!” 哟,还不看上。没办法,看来只能卖自己那把瑞士军刀了,这把瑞士军刀是小妹托朋友从瑞士买来的真正的瑞士军刀,送给自己的当作生日礼物,钟浩还真有些舍不得。 钟浩有些不舍的从背包里掏出自己那把瑞士军刀递给胖掌柜,开口道:“那掌柜的看看这个!”说着钟浩将平口刀,剪子,锯子,改锥,开瓶器一样样掰开,然后递给胖掌柜。 胖掌柜接过来,不禁眼睛一亮,虽然钟浩掰开的那些东西,他有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但只看那份精致的作工,绝对是好东西。 胖掌柜把玩一番,忍不住笑呵呵道:“确实是件不错的玩意儿!”胖掌柜没想到今天一天没开张,临关门了见到这么一件好东西,自然喜上眉梢。 “岂止是不错,掌柜的你那把刀来!” “干吗?”胖掌柜的有些不解。 “让您老开开眼!” 胖掌柜一时好奇心起,便依照钟浩的吩咐去找刀。古玩店里一时找不到刀具,他便去后院柴房拿了一把剁骨头用的厚背菜刀。【愛↑去△小↓說△網wqu】 钟浩将瑞士军刀的平口刀刀刃朝上放在柜台边缘,对胖掌柜的说道:“掌柜的用力砍一下试试!” 胖掌柜举起菜刀,用力砍在瑞士军刀的平口刀刀刃上,“嗤”的一声轻响,胖掌柜的手中的厚背菜刀只剩下一半,“啪”另一半刀身被齐齐的削掉,掉在地上。 此时的铁刀的硬度和后世的高分子纤维碳钢的差距,自然不能以道里计。 胖掌柜眼中精光大放:削铁如泥的宝刀啊。 “掌柜的,你再看看这刀柄上这个圆圈里的指针!” 胖掌柜也是识货之人,他拿起军刀,比划几下,便发现了稀罕之处:那就是圆圈里的指针始终指向正北方。 胖掌柜现在确定这绝对是件好东西,心中大呼:一定要拿下来。不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瑞士军刀随意的放在桌上,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打个哈哈,道:“小哥这刀确实是件好东西,不过算不得太稀罕,不知道小哥打算卖多少钱?” “还是掌柜的开个价吧!” “老哥哥我也是实在之人,你看五贯钱如何?”胖掌柜见钟浩衣衫褴褛的模样,估计钟浩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未必知道这宝刀的价值,五贯钱说不定就能乐疯了。 钟浩听了胖掌柜的开价,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着将瑞士军刀收入背包中,作势就要往外走。 “唉,小哥,打个商量吗?何必急着走啊?” “掌柜的这价是要送客的价啊,哪像是打个商量的意思啊?” “十贯,十贯怎么样,老哥哥我这价够厚道了!” “掌柜的,说实在的,我找过往的行商打听过了,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卖到东京城去,就是一百贯也有人买。我也不贪多,总得给你留点赚头,给五十贯,你拿走!”钟浩信口胡扯道。 哟,这傻小子还知道有个东京城,看来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说实话,一百贯还真是胖掌柜估计的卖到东京城的心理价位。不过胖掌柜也不是白给的,当下开口道:“你这把刀,也就是个玩意儿。虽然能削铁如泥,但刀刃又窄又短,根本捅不死人,你说这宝刀就算削铁如泥,又有什么用。这样吧,你我各让一步,二十贯钱,刀留下。” “三十贯,不能再少了!”钟浩作势又要离开。 “好,成交!”胖掌柜咬牙道。 胖掌柜拿出三张十贯的官交子给钟浩,钟浩不要。这东西钟浩现在鉴定不了真假,怕被胖掌柜坑。再说以钟浩对宋朝的了解,自然知道这种官交子虽然有准备金,但经常随意滥发,贬值的厉害。 不过钟浩想要带走三十贯铜钱,显然不现实。大宋一贯钱是七百七十文制钱,大约得有六、七斤,三十贯有将近二百斤沉,打死他都背不动。 最后,胖掌柜给钟浩二十两银子,外加两贯铜钱。其实三十贯钱换不了二十两银子,不过钟浩死咬着少于这个价钱,宝刀不卖,胖掌柜只得咬牙出血。 钟浩将四个五两的银锭放入背包的夹层,又将两贯铜钱划拉进背包里,往清风镇的商贸区飞奔而去。 徐氏和徐婉已经等了很久了,眼看着钟浩飞奔而来,徐婉高兴的跳了起来。 “浩哥哥你去哪了,这么就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哥哥去赚钱来,哥哥可舍不得离开可爱的小婉儿。哥哥请你吃胡饼!” 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钟浩要了六个胡饼,三碗三鲜汤。 刚坐下,徐婉便抱着一个皮酥馅多的胡饼大快朵颐起来。徐氏觉得过意不去,推辞不吃,钟浩便硬塞到徐氏手里两个胡饼,最后徐氏没办法只得吃了。 钟浩这三天净吃鸟肉了,还没正经吃过东西,这时候闻着胡饼诱人的香味,也早已忍不住了,也拿起胡饼大吃起来。 三人很快吃完了,钟浩去结账。胡饼十文一个,着实不便宜,三鲜汤一文钱一碗,倒是不贵。 钟浩拿出一串钱,数出十四文放回包里,把钱串子递给胡饼摊子老板。这一串钱是一陌,七十七文。 结完账,钟浩又拉着徐氏母女二人去成衣铺子。 给徐婉儿挑了一件鹅黄色对襟褙子,想要给徐氏也挑件,徐氏死活不要,钟浩最后没法,只得作罢。 钟浩自己买了一件天青色的斜襟右衽襕衫,自己那身衣服是在破得没法穿了。 等到三人从成衣铺子出来,已是斜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这座古色古香的小镇上,鳞次栉比的建筑都增添了一抹金黄的暖色,仿佛为这座小镇增添了许多温馨。 见天色已晚,钟浩便想带着徐氏母女去找客栈住。 但这次徐氏却坚决不同意:“浩哥儿你与我们母女只是萍水相逢,却对我们赠食赠药赠衣,我们母女已是无以为报,受之有愧了,如何还能再花你的钱去住客栈!” “萍水相逢就是缘分,如今小侄还有些钱财,住得起客栈。再说婉儿妹子还病着,你忍心让她露宿街头?” 徐氏望着了徐婉一眼,有些不忍,但仍然摇头道:“我知道浩哥儿你是个好孩子,但我们无亲无故,受你良多,实难心安。唉,只能日后到了青州在图回报了。”说着,徐氏竟要带着徐婉离开。虽然徐氏能感觉到钟浩对她们母女没有恶意,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钟浩对自己母女如此推爱,又无所图,总是让她心中隐隐不安,实在难以心安理得享受钟浩对自己母女的好。 钟浩见徐氏竟要带着徐婉走,不由的大急。虽然跟徐婉母女只是短短的半日相处时间,但钟浩觉得真得离不开这对善良的母女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内心深处早已把她们当作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要是要是离开了,钟浩觉得那种冰凉的孤独感真得会吞噬自己。 当下钟浩大声道:“徐姨,谁说我们无亲无故,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亲姨,把婉儿当成了亲妹妹,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要是再离我而去,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孤独的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道!我想要有个亲人!” 钟浩的话一下引起了徐氏的共鸣。是啊,浩哥儿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了,自己母女何尝不是呢!这两个月来带着女儿颠沛流离,尝尽艰辛,又何尝不想个亲人呢。原来浩哥对自己母女好,图的是这份亲情,而这份亲情也恰恰是自己母女也需要的啊。徐氏眼圈红红的道:“好好……浩哥儿你以后就是我亲外甥,我就是你亲姨母,以后我们就是亲人!”徐氏打定主意,以后要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钟浩。 “嗯,我们以后就是最亲的亲人!”说着钟浩又郑重喊了一声:“姨母!” “哎!“ “浩哥哥!”徐婉也在旁欢呼叫道。 “哎!” 钟浩感觉心中一股浓浓的暖流在流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种冰凉的孤独感消逝了不少。 三个人去客栈开了两件普通客房住下,本来依着钟浩的意思是想要两间上房的,可是徐氏已经进入钟浩姨母的角色,对钟浩训道:“都是穷人家出来的,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柴房都住得,哪需要什么上房!” 从小失去父母,和小妹相依为命的钟浩,虽然挨训,却是心里却很高兴。 进了客房安顿下来,三人都累了,便早早休息了。 洗了一酣畅淋漓的热水澡,躺在床上,钟浩这几天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了。 这几天对他真是煎熬,特别是深山中跋涉时,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感和独行的孤独感,真的是一场噩梦般的存在。 如今自己在这个时代也有亲人了,既然之则安之,钟浩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这个时代了,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逃荒的灾民,似乎对钟浩嵌入这个时代,是一个不错的身份。 宋仁宗年代应该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年代。 至于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在大宋生活的好,钟浩暂时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四章 束发 清晨,睡得正香的钟浩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愛↑去△小↓說△網wqu】 “浩哥哥起床了,吃饭了!”徐婉在门外拍着门大声叫道。 “知道了!” 钟浩很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费了很大劲儿才把那件襕衫穿好,又将长发简单的系了一个马尾,便来到隔壁徐氏母女的房间。 “姨母早,婉儿早!” “浩哥哥早!” 徐氏正坐在床沿绣一副百鸟朝凤的针绣,听见钟浩问候,便将针绣放下,跟钟浩打招呼道:“大郎早,快坐下吃饭吧!” 自从钟浩和徐氏认亲后,为示亲切,徐氏便不再叫钟浩为浩哥儿,改称大郎。钟浩曾跟徐氏说过自己在家中是老大,还有一个妹妹,逃荒路上失散了。 本来徐氏是让婉儿叫钟浩表哥的,不过婉儿还是喜欢称呼钟浩为浩哥哥。 徐婉儿蹦蹦跳跳的来到桌前坐下,看着钟浩脆声道:“浩哥哥今天好俊啊!” 钟浩看着洗过澡、换上新衣、粉粉嫩嫩的徐婉,也笑道:“婉儿今天也很漂亮哦!” 徐婉虽然年岁还小,身量还未张开,但明眸皓齿、瑶鼻莓唇,再加上一张精巧的瓜子脸,还真是一个小美人胚子。 “你病好了没?身上不难受了吧?”其实不用问,只是看到徐婉活蹦乱跳的样子,钟浩就知道她的风寒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这年代的人身上对西药没有耐药性,看来自己给她的药见效很快。 “好了,一点都不难受,浩哥哥给我喝得药很管用,谢谢浩哥哥!” 徐氏这时也来到桌旁坐下,仔细一看钟浩,也是微微一怔:昨日那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半大小子,在洗漱干净、换上一件青布襕衫之后,竟然变成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只是一个随意得马尾,稍微有些不太协调。 桌上的早餐很简单,一盘包子,一碟小咸菜,三碗二米粥,应该是徐氏早起去早点摊买的。 早餐虽然简单,但却让透着温馨,让钟浩感觉到有人关心的快乐。 从小失怙的钟浩,印象中除了自己那妹妹,好像还没人为自己准备过早餐。而自己那粗枝大叶的妹妹,也是偶尔兴起才会为自己准备次早餐,好像大部分时间是自己给她准备早餐。 想起自己妹妹,钟浩不禁有些失神,也不知道现在那丫头怎么样了?肯定会为自己的失踪伤心不已吧,唉,但愿她能尽早走出失去自己的阴影。以后那丫头就没有一个亲人了,但愿她能尽快找个好老公,不然整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唉,想想就让人担心。 徐氏见钟浩在忽然有些失神,眼圈也变得红红的,知道他又再思念自己的妹妹了,在旁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晴儿一定会吉人天相,生活得很好的!”徐氏听钟浩说过自己小妹叫钟晴。 “嗯”,钟浩回过神来,看着徐氏关切的目光,不由的心中一暖,伤感的情绪减少了许多。“哎,咱们快吃饭!” 吃完早饭,徐氏去还早餐摊子的碗碟,临走时从包袱中拿出一副刚绣好的针绣揣在袖袋里。 半个时辰后,徐氏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块折上巾。 “大郎如今十五岁了,到了束发的年龄了,以后就是成人了,姨母没什么送你的,就送你一块头巾吧!来,姨母帮你束上!”刚才,徐氏看到钟浩脑后随意捆扎的那个马尾,想起在山中遇到时,问起钟浩的年龄,钟浩说过:自己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三天。 古人十五而束发,就算是成人了。钟浩来到大宋后自然不愿意被人看作是未成年,于是跟徐氏母女说时,便把来到大宋的那一天当成了自己十五岁的生日。没想到徐氏上了心,刚才她怕是拿着刚绣好的针绣去卖了,才给自己买的这方头巾,钟浩不由心下有些感动。 后世留惯了清爽寸头的钟浩,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满头的长发。既然把徐氏当作了自己姨母,钟浩也不客气,当下便坐下让徐氏教自己梳头束发。 很快徐氏便帮钟浩梳好一个直髻,又把那块折上巾给钟浩束上。折上巾又叫书生方巾、逍遥巾,后边垂着两条飘带,束在发髻上很是飘逸。 钟浩看着铜镜中自己身穿青布襕衫,头戴逍遥巾的英俊模样很是满意,竟然觉得自己很有玉树临风之感。看来老天对自己也不错嘛,不但让自己年轻十几岁,还给自己一副好皮囊! 嗯,看在老天自己变帅了的份上,钟浩决定不生它的气了,重新在这里再活一次,似乎也不错嘛。想到这里,钟浩这几天一阵阴郁的心情,竟然忽然好了很多,整个人也变的开朗起来。 钟浩忍不住对徐婉臭屁道:“浩哥哥帅不帅?” 徐婉拍手笑道:“浩哥哥好帅啊!” 徐氏看到钟浩变得活泼起来,也满怀欣慰的抿嘴微笑。 心情好起来的钟浩,一下变得斗志昂扬起来,既然来到这里,那就好好生活下去,活出一片精彩。 “走,收拾东西,我们进城!” “走喽,进城喽!” 三人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钟浩一个背包,徐氏一个包袱,这便是三人全部家当了。 …… 花了六十文钱在镇上的车马行雇了一辆大车,又花了十文钱买了几张蒸饼和一些腌菜,钟浩三人便坐上大车往青州城而去。清风镇离青州城大概有五十里,但大部分是穿行于群山中的山路,所以要走大半天的时间,中午饭要在路上解决。 大车载着钟浩三人,走在淄青古道上,此时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古道两侧山坡上景色很是秀丽,令人流连。 大宋缺马,钟浩他们乘坐的这辆大车,是由一头健壮的马骡拉的。车把式小哥的驾车技术很好,不时甩长长的车鞭甩起一个鞭花,修正大车前行的方向。鞭花紧挨着马骡身边炸响,却又丝毫打不到马骡的身上。 按照后世的标准,其实大车走得并不快,但钟浩依旧觉得自己屁股都快颠碎了。这年代的普通大车没多少减震措施,轮子又是包铁的实心木轮,跑起来其颠簸程度可想而知。 好在车把式小哥爱惜马骡的脚力,走上一个时辰便会停下来让马骡歇歇脚,顺便喝些水、吃些马料,钟浩他们可以趁机下车喘口气,休息一下。 车把式小哥很是健谈,跟后世的出租车司机如出一辙,青州地界上的大事小情都知道一些。一路上,钟浩很是恭维的同小哥攀谈着,努力的去多了解一些这个年代的信息。 由于钟浩他们今天从清风镇出发时已经不早,等看到青州城时已是斜阳西下。 青州城东门外的大路两侧,宽敞的平地上密密搭建着着无数的窝棚。据车把式小哥说,这些窝棚里居住的便都是从河北逃荒而来的灾民。 穿过一望无际的棚户区,钟浩他们从青州城的东门海岱门进入城内! 车把式小哥给钟浩三人介绍了一家价格还算便宜的客栈,征得钟浩同意后将他们送了过去。 钟浩结了车钱,车把式小哥便自去了青州城内自家的车马行落脚点。 明天他需要再拉上一车客人回清风镇,这趟活才算有赚头。不然明天空车回去的话,他赚不到什么钱。这时节,一个力工一天也能赚个二三十文,他连人带车两天赚八十文实在不算多,要知道马骡出了力,也是要多吃草料的。 一路车马劳顿,三人累得狠了,开好了客房,随便吃了点吃食,便早早的休息。 。 第五章 安家落户 春风和煦,暖阳高照,青州城内又开始了一天的喧闹。 “三位客官你们看看这院子的位置,这新月街东边挨着米粮街,西边挨着偶园书画街,既方便起居生活,又能多少沾点书卷气息。你们再看这小院里面,虽然不大,但正房、东西厢房都宽敞明亮,南屋可以做柴房。你们看这里还有一口水井,这井台还都用青石垒了,不怕下雨坍塌。这里还有这么大的一棵丹桂,等到秋天时桂花一开,那真是满院飘香啊。你们看这桂树下的这张石桌,上面还刻着棋盘,闲暇之余,小郎君与友人在这泡一壶清茶,闻着香甜的桂花香气,手谈一局,不亦乐乎?” 余庆坊新月街的一个小院内,东城牙行的牙人张富贵正在唾沫横飞的做着今天的第一单生意,由于说得太激动,说到最后竟拽起文来。 而他的那三个顾客,正是钟浩和徐氏母女。今天吃过早饭,他们便早早在青州城内转了一大圈,四处寻找合适的房子租住,毕竟住客栈太贵,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张牙人介绍的这个院子,是今天钟浩和徐氏今天看得第五个院子了。 徐氏和钟浩看了这个小院子的环境,觉得还算满意,又听了张牙人的介绍,便颇有些意动,不过觉得六百文的一月的租金实在是有些太贵了。要知道这时节,一个普通家庭的花销,也就一贯多钱。 好在钟浩在侃价方面还算有些本事。 钟浩在院内转了一圈,很快便挑出了毛病。这院子中的东西两个厢房的窗棂有些朽坏,窗户纸也早已脆的不能用了,需要重新找木匠打造安装窗棂和裱糊装窗户纸。而正房内的桌椅,也因为长时间不用已经完全腐败,没法再用,需要重新置办。 钟浩死咬住这个两个毛病跟张牙人侃价,张牙人为了上午的第一单生意有个好结果,图个开门大吉,最终同意以四百文,一次性付半年房租的价格将院子租给三人。 价钱谈妥后,张牙人找来了余庆坊的坊长做中人,立下租房契约。 当然,坊长这中人也不是白做的,有二十文的中人费,钱当然是钟浩他们出。 余庆坊的坊长姓关,等签完了钟浩和张牙人签好了租房契约,关坊长又拿出一个簿册,让钟浩三人登记姓名和籍贯。据说这是官府要求各坊租户必须备案的,以便出了什么事情好有据可查。 宋时的城市虽然早已打破了唐时的坊市限制,推倒了坊墙,不过坊做为城市的最基本管理单元还是一直存在的。坊长一般由坊间得高望重的人担任,负责组织收税、管理坊内治安等,他们靠自己的威望协助官府管理这座城市。 钟浩拿起张牙人那只纤毫,用用一笔漂亮的小楷端端正正的写上自己和徐氏母女二人的姓名和籍贯。 关坊长见了钟浩那一首漂亮的小楷,不禁眼睛一亮,没想到钟浩小小年纪,一手行书写得着实不错,笔力相当深厚,不由得点头对钟浩很是赞许。 关坊长收起那本簿册,又嘱咐三人一定要友爱乡邻,和睦共处,切勿作奸犯科等,还特意嘱咐钟浩记得多读书、常习字。 送走了张牙人和关坊长,钟浩三人开始收拾院子。 等到打算完院子的卫生,三人不禁有些傻眼,因为他们发现实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两个厢房的窗棂需要找木匠重新修缮,窗户纸也需要重新裱糊,柴房的灶台需要找泥瓦匠重新垒过,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需要置办,桌椅、床柜、被褥、水缸、木桶也需要买,对青州城内人生地不熟的三人,一时还真有些摸不清头绪。 好在这里的街坊四邻非常热情实在,听说来了新邻居,纷纷都过来帮忙。 有会泥瓦匠的邻居自告奋勇的帮钟浩他们垒灶台;有亲戚家干木匠的,便帮忙钟浩他们去把亲戚请来,帮忙修缮窗户;还有热情的邻居带着钟浩去置办各种生活物品,还帮着肩扛手拎的往家搬运。 结果,还不到晚上,钟浩他们惊喜的发现该置办的都已经置办全了了。 在自己那个年代,到处是住在同一小区却对面不相识的冷漠邻居。来到这个年代,面对邻居的热情,钟浩还真是不知所错。当然,钟浩对这种和睦的邻里关系,也很是欣喜不已,也倍感珍惜。 乡情,多么宝贵的财富啊! 钟浩和徐氏合计了一下,也不能让邻居们白帮忙,便去新月街街口的醉仙楼叫了两桌酒菜,准备晚上请邻居们吃饭。 徐氏又去买了一些街上买了不少蜜饯果脯、点心果子,准备让邻居们回去时带着。 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少不了需要互相帮忙,把关系搞好了,那就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啊。 还不到天黑,醉仙楼的几个伙计便扛着着两张大长桌、数条长凳和两大坛水酒,来到钟浩家的院中。将桌凳摆好后,很快便另有伙计拎着好几个食盒进来。 店伙计从食盒中拿出一碟碟酱牛肉、烧猪肉、扒羊肉、卤猪蹄、汆丸子、烩鱼片、清蒸河虾、香菇炖鸡、竹笋豆腐等摆在桌上,很快桌上便摆买了两大桌菜肴。大部分是肉菜,这时代没有温室大棚,春天是基本没有什么青菜可吃的。当然,新月街的街坊四邻都是普通老百姓,对大鱼大肉更喜欢。 伙计们将菜肴布好,又从食盒中拿出杯盏碗筷摆好,便各自回去了。 见酒席摆好,钟浩和徐氏分头去把街坊四邻连带关坊长请来。 等到街坊四邻都来到坐定,天已经彻底黑了。 不过今天是十六,圆月当空,钟浩又在院中点起四根大烛,小院中依旧很是明亮。 徐氏母女陪着妇人孩童坐了一桌。 钟浩陪着男人们做了一桌,请关坊长坐了上首,又请关坊长先讲几句。 “以后浩哥儿他们一家人就在这住下了,大家就是街坊了,以后大家就算是一家人,要互相关照。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友睦的乡邻比亲戚也差不了哪去。今天这酒席也算是浩哥儿家乔迁宴了,来,咱们大家就借花献佛,同敬他们一杯,恭贺乔迁之喜。”说完,关坊长端起酒杯,带着众街坊一起举杯敬钟浩三人酒。 钟浩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徐氏也母女不会饮酒,便以茶代酒。 大家随即开席吃喝起来,一时小院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钟浩一杯饮尽,吃了几口菜压了压酒气,便端起酒杯回敬关坊长和众街坊。 “以后小子就在此安家落户了,感谢各位的关照和帮助,小子也敬大家一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对,一家人!”众街坊纷纷都举杯应和。 这街坊们都很健谈,酒席的气氛很是热烈。虽然这些街坊都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大见识,但不妨碍他们作为一个大宋望州的州城百姓的骄傲,侃起来那真是个顶个的,一个赛一个的健谈。钟浩听着他们闲侃,倒着实长了不少见识,对大宋多了许多了解。 众街坊的边喝边谈,谈兴正浓,唯有关坊长和钟浩不太说话。钟浩是什么都不知道,插不上嘴。关坊长则似乎有些矜持于身份,不太愿意与那些街坊汉子胡侃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关坊长这时看了看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却一句话插不上嘴的钟浩,不禁来了兴趣,问道:“浩哥儿读过几年书?” 这个还真不好说,后世钟浩从小学一直读到大学,足足读了十六年书,但是不能说啊,自己可是现在只有十五岁!当下钟浩,只得敷衍关坊长道:“小子七岁开蒙!”呃,这个钟浩确实是七岁上得小学。 “哦,那浩哥儿这手行书是跟谁学的?习了几年了啊?看着功底相当深厚啊!”古时习字,一般十岁才开始练习,因为古人认为十岁习字之前“骨软易伤”,容易把底子打坏。可是今日关坊长见钟浩签名时,那一笔颇具钟王遗韵的小楷,笔力相当深厚,没有十几年的勤加练习,是绝对写出的,是以对钟浩为何能写出如此笔力深厚的一手行书颇为好奇。 这个……这个也不太好回答,自己爷爷从十岁教自己学习习字,到现在已经足足写了十八年。钟浩的爷爷一直自诩自家祖上是钟繇、钟绍京,对祖上这大钟、小钟两位书法大家极其推崇,他自己也浸淫书法五十余年,一笔小楷出神入化,尽得钟王神韵。 钟浩只得说道:“小子十岁开始习字,师承家祖父!” 关坊长听了,不禁对钟浩刮目相看,赞道:“浩哥儿原来家学渊源啊,不过浩哥儿这天分也是极高的,才习字五年,一笔小楷就有如此成就,假以时日,必有大成。读书的事情,不能扔下,我看浩哥儿未来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呵呵,坊长实在是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啊!” 街坊汉子能侃,更很能喝,酒席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两坛子酒都见底了,这场酒席才结束。 妇人孩童们那边的酒席早就吃完了,在一旁吃着小吃点心和蜜饯果子,喝着茶水闲聊,看到男人们散席,便都去帮忙把残羹冷炙撤下,把杯盘碗碟归置到一边,等明天醉仙楼的伙计过来取。Www.XSZWω8.ΝΕt 送走了街坊们,钟浩和徐氏都有些疲倦,这一天实在是太忙碌了。不过徐婉却依然精神头十足,一会儿去正屋瞅瞅,一会儿又到厢房瞅瞅,显然还沉浸到搬到新家的欢乐中。 虽然只是租来的房子,或许只是一个短暂的落脚地,但不管怎样,钟浩总算在大宋安家落户了。 看着对自己充满慈爱的徐氏,对自己充满依赖的婉儿,钟浩很是心安。 吾心安处,便是吾乡。 大宋,我来了! 。 第六章 地瓜土豆 旭日东升,在大地上洒落一片金黄的霞光。 钟浩被打更头陀的一串清脆悦耳、穿透力极强的铁牌敲击声叫醒。 “卯正已至,晨光已明,白日晴明,春风和煦。早晚天凉,需备夹衣……”打更头陀洪亮的宣唱声,回荡在新月街的四周。 呃,这人工报时还外带天气预报,这也太人性化了吧! 钟浩捏捏自己的眉心,让自己清醒一下,昨晚喝了不少酒,虽然此时的发酵酒远比后世的蒸馏酒度数低,但喝多了依旧会头痛。 钟浩穿好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东厢房出来。本来徐氏想让钟浩睡北屋正房,她们母女睡东厢房的,不过被钟浩以长幼有序的理由说服,还是钟浩睡了东厢房。 钟浩见徐氏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绣着那副“百鸟朝凤”的针绣,婉儿则在旁百无聊赖的趴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出神。院中昨日用得醉仙楼的那些桌椅杯盏,都已经没了,显然是一早店里来人取走了。 听到钟浩的开门声,婉儿一下蹦起来,欣喜的奔向钟浩,拉住他的胳膊,欢呼雀跃:“浩哥哥起来了!” 钟浩笑着朝徐氏和婉儿道:“姨母早,婉儿早!” “还早呢,浩哥哥是大懒虫,人家都起来半个时辰了!” 呃,其实卯初时的打更头陀的宣唱声,钟浩也听到了……只不过转眼又睡着了。此时的一个时辰相当于后世的两个小时,分辰初、辰正,各四刻钟。卯初相当于后世的五点,卯正是六点。 徐氏也微笑着和钟浩打过招呼,放下手中正在绣着的那幅快要完工的“百鸟朝凤”针绣,去给钟浩打水洗脸。待钟浩洗过脸后,便帮钟浩梳头束发。 虽然让徐氏帮自己梳头束发,钟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还没学会怎么梳头束发呢! 等到钟浩束好发,徐氏便带着钟浩和徐婉去街上吃早点。自家的灶台是昨天刚垒的,泥巴还没干透,暂时还没法生火做饭。 走出院门不远,走到新月街和仓南巷的十字街口,便许多小吃摊子,也有许多食铺,这些摊子和食铺都供应早餐。 钟浩三人来到十字街口时,看到这里的已经坐满了许多各色吃客。 宋朝人极会享受,城市居民很少开火,尤其是早餐,基本上都是在附近的小吃摊子和食铺解决,粥饭点心,荤素小吃,丰俭由人。虽然不如在自家吃实惠,但胜在省事儿。 食铺里吃饭,价钱自然稍微贵些,钟浩三人目前属于坐吃山空的状态,自然是能省则省。于是,三人找了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馄饨摊子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馄饨摊的主人是一个精干的妇人,她揭开锅盖,麻利的将一个个跟小元宝儿似的馄饨下了进去。不一会,一个个鼓着肚儿的馄饨就在水面上打起了滚儿。 那妇人拿出个三个大碗,连汤带水的舀了三大碗馄饨,又把剁碎的葱花、虾皮、紫菜、麻油调配进去,一时香气四溢。 三碗馄饨很快端了上来,老板娘的手艺着实不错。钟浩见那馄饨皮薄如蝉翼,目视能看见里边红红的肉馅,再加上白嫩嫩的葱花、黑紫色的紫菜、虾皮、麻油做浇头,让人不由的食指大动。 钟浩三人吃得酣畅漓淋,五文钱一碗虽然着实有些贵,但绝对算是物有所值。 吃完饭徐氏让钟浩带着徐婉回家,自己要去城内转转去找活计,这是刚才在馄饨摊上商量好的。 徐氏是长辈,她觉得自己理所应当的要能够养活两个小的。何况,徐氏还打算让钟浩去读书。这年头,读书可是很费钱的,因此找活计赚钱的事情,必须得尽快了。 其实,钟浩卖瑞士军刀的三十贯钱,这几天虽然花出去十多贯,但剩下的钱还可以支撑些时日。 徐氏觉得坚决不能花这些钱了,她让钟浩好好攒着,以后她再帮钟浩凑点,一定要把自家祖传的宝贝的赎回来。她曾问起过钟浩哪来的这么多钱?因为她碰到钟浩时,钟浩衣衫褴褛的在大山中找吃食,明显不像有钱人,钟浩随口告诉过他把自家的一件宝贝卖了,因此徐氏便上心了。 钟浩带着婉儿回去时,已是艳阳高挂,街面上的行人已经很多,各色百姓也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挑着货担的货郎开始走街串巷的吆喝叫卖,耍把式的汉子开始了表演,说书的先生开始抑扬顿挫的说起了话本,拿着旗幡的算命先生也找到了忽悠的对象。 大街两侧的店铺也都卸下了排门,挂上了幌子,亮出了自家的商品——纸店中的金纸银纸被朝晖抹上亮丽的光泽;幞头铺将摆满各色帽子的长桌搬到街上;绸布店把一匹匹新花布摆上柜台;陶瓷铺搬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陶罐瓷瓶;铁匠铺开始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成药铺里散发出各种中草药的气味。 强烈而生动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让钟浩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自己如今是生活在大宋这个多彩的时代! 回到自己小院钟浩开始忙活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种地瓜和土豆。这时代还没有这两种高产作物,钟浩觉得或许以后自己能够靠着这两样东西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两样东西可是宝贝啊!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种植这地瓜稍微有些晚了,土豆好些,此时种倒没什么影响。 钟浩老家就是农村的,小时家里种过土豆和地瓜,对如何种这两样东西倒不陌生。 在北屋正房前,选定一小块采光充足的平地,去隔壁王三叔家借了一把锄头,用锄头这小块平地的土深翻、细细敲碎。婉儿在旁边看着钟浩忙活,不断的问这问那。 将每个土豆分割成几块,每块上边都带着芽口,一块块小心的埋在地上。土豆一般三四个月的生长周期,大约七月份便能收获。 地瓜则是整块埋在一个小小的地窨子里,呃,也所谓的地窨子就是钟浩刚刚挖好的一个小土坑。地窨子上面用树枝搭一个小棚子,方便晚上盖上麻布保暖。三月里早晚还有些凉,在地窨子里育苗暖和些,地瓜发芽也快些。上边的小棚子也是一个道理,为了晚上保暖,暖和些,地瓜秧苗才能长得快些,毕竟现在栽种地瓜的时节已经晚了许多。 地瓜的有个好处,就是比较好成活。到时一块地瓜就会冒出很多地瓜秧,将这些秧苗拔出来,栽到旁边的平地里便能成活,地瓜秧生命力很强,拔出来的地瓜秧没有根,也基本能成活。地瓜秧苗可以一直采到芒种时。如果地瓜秧不够多,等地瓜的枝蔓长了,掐一些枝蔓插上,也能成活,就是产量低些。 正常来说,地瓜一般是农历二月育苗最好,四月之前种的是春地瓜,四月到芒种之前种的是夏地瓜。 春地瓜比夏地瓜产量大,也好吃。但夏地瓜有个最大好处是比春地瓜易储存,做地瓜种更合适。 土豆和地瓜种好后,钟浩又去提水浇地。 等到拿起那只用木板钉成、刷着桐油的木桶时,才发现昨天只买了木桶和一个大陶缸,没有买绳子。自家小院中水井的水面,离地面将近三米,没有绳子自然没法提上水来。 于是,钟浩只得再去隔壁王三叔家借绳子。 王三婶很是热情,很快便给钟浩找出自家提水用的一条拴着铁钩的粗草绳,又顺口问了一句:“你家有水瓢吗?” 啊,这个,好像还真没有。 王三婶又去屋里拿出一只水瓢,递给钟浩,热情的道:“拿去用吧,送你一只,我家还有好几只!”水瓢是那种葫芦晒干剖成两半做成的。 钟浩回到院中将木桶挂在绳子的铁钩上,将木桶抛入井里取水。 本以为提个水而已,很简单一件事,没想到确怎么也提不上水来。 原来木桶质地轻,飘在水面上,不管钟浩怎么摇晃,都不能把水盛到木桶里。稍微用力猛点,木桶还脱钩了。 好在木桶轻,飘在水面上,钟浩用绳子上的铁钩勾了好几次,终于重新将木桶挂在绳勾上。 又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将水灌入木桶中。 钟浩不禁无语,打个水还这么难啊,真怀念后世的自来水啊,拧开水龙头,水自己就来了。 不过钟浩还得面对现实,这里可没有自然水。 好在钟浩脑子活泛,他把木桶提上来,用绳子的另一头直接拴在木桶提手上,这样木桶就不会在铁钩上活动,应该会好打水一些。 用力晃动绳子,终于让木桶中盛上了半桶水,忙快速提起来。 钟浩不禁泪流满面,实在是不容易啊!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成功了第一次,事情就容易很多。 终于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钟浩把水缸装满了。 从水缸里提过一桶水来,用水瓢舀着仔细的把种在地里的土豆和地瓜浇了一遍,钟浩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休息。wWW.xszWω㈧.йêt 。 第七章 豆浆油条 这几天徐氏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寻找活计,但事情并不顺利。青州城内的刺绣工坊基本都快被她转遍了,但大都是表示不缺绣娘。 后来,徐氏也不限于找刺绣的活计,但别的活计她也没找到合适,这个年代虽然妇人抛头露面出去赚钱并不算稀奇,但适合妇人干的活计毕竟很少。 徐氏的情绪有些失落! 这几天徐氏出去找活计,钟浩也没闲着,他时常带着徐婉出去逛街,努力熟悉大宋风情民俗的同时,也在寻找着改变生活的门路。 经过几天的了解,钟浩大体已经有了赚钱的思路,他觉得让三人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应该是一件并不难办到的事。 不过,钟浩知道徐氏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让她在家里坐等自己赚钱后孝敬,她肯定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的。 钟浩觉得还是先帮徐氏找个赚钱的门路比较妥当,好在经过考察,钟浩很快有了思路。 这天,三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吃着早饭。 早饭是徐氏赶早起来自己做的汤饼,也就是后世的面片汤。徐氏的手艺着实不错,满满一碗指肚儿大小的滑溜面片儿,浇上老汤,点上些葱花、韭菜花,舀上一小匙茱萸叶子制成的辣子油,再撒上一点胡椒面,钟浩吃得酣畅漓淋。 “姨母,我看你也别找活计了,不如在十字街口起个做汤饼的小食摊子,凭姨母你的手艺,我觉得不会没有顾客的!”钟浩想起自己的主意,便趁机开口出言引导徐氏。 徐氏听了眼睛一亮,不过随即有些忐忑的道:“十字街口那已经有了两家做汤饼的食摊,我们再起一个能行吗?” “嗯,姨母若是想做食摊的话,也并非一定要做汤饼,我倒是会做几种吃食,保准很好吃,而且别人不会做,不会跟别人冲突的!”经过这几天的琢磨,钟浩打算让徐氏开家卖豆浆油条的小食摊。油条这种后世风靡大江南北的早餐小吃,此时应该还没有,据说油条是从南宋时期的“油炸桧”发展来的。既然豆浆油条这种吃食后世能够在全国各地落地生根,肯定是有其强大的生命力和适应力的,钟浩相信现在的百姓接受起这种吃食来,一定不会有什么难度的。尐説φ呅蛧 “哦,大郎还有这么个手艺?!”徐氏半信半疑的说道。 “姨母若是不信,待会儿我便先做一下,你先尝尝!” 说做便做,吃过早饭后,钟浩先去米粮街去买了一些面粉、鸡蛋、菜油、黄豆等炸油条和磨豆浆需要的东西,又去斜柳街订了一只青石磨盘,让店伙计给送家里。 回到家中让徐氏帮着和面,面粉中打上鸡蛋,放上猪油和盐巴,再加上面引子,揉成一个大面团,放在太阳能照射到的地方,让面团发酵。油条要用发面,这年代自然没有酵母粉,而是用面引子的。发酵用的面引子是徐氏用黄酒酒糟自己做的。 其实炸油条的面粉,用高筋粉更好,不过以现在的条件实在没法讲究这个了,有白面粉就不错了。这年代的麦子比大米便宜很多,但细白面却比大米要贵很多。因为白面要把麦子用石磨磨碎后,用筛子一遍遍的筛,直到筛去里面所有黄色的麸皮。筛子的筛眼越细,筛得次数越多,面粉就越细,也越白,自然也更贵。白面主要比大米贵在人工上,毕竟大米直接放锅里煮熟就行了。 钟浩又泡上一盆黄豆,准备磨豆浆用。 中午是吃不上油条了,得等到下午面才能发好,黄豆也得最少泡三个时辰,才适合磨豆浆。 夕阳西下,街坊四邻渐渐飘起了袅袅的炊烟。 面团发酵好了,钟浩将面团拽下一块来,放在抹了猪油的案板上,按压成长条状,上面抹上一些猪油,用刀将长条状的面团切成一条条的小面条。 将两根小面条叠在一起,压扁成长条状,再用筷子在中间压道沟出来,油条坯子便做好了。 钟浩做油条时,徐氏一直在旁仔细看着,一丝不苟的学习。 油条坯子做好了,剩下的便是下油锅炸了。 徐氏有些心痛的在铁锅里倒上半锅菜油,开始生火热油,婉儿则在旁边使劲的拉着风箱吹火,小脸上不多时便抹上了几条黑黑的碳痕。 这年代还没有风箱,这个风箱是钟浩特地按照后世的样子,让木匠打造的。装上风箱后,徐氏很是喜欢,有了这个风箱,生活做饭方便了很多,着实夸赞了钟浩一番。以前生火不是用嘴吹,就是用扇子扇,经常被呛得得灰头土脸。有了风箱,生活做饭时,她的脸面上干净了很多,虽然早已生儿育女,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徐氏也不例外,自然也不希望脸上经常被呛上柴灰。 等到油锅烧到七成热,钟浩将一个个做好的油条坯子放入锅内,开始炸油条。不时用长长的竹筷子给油条翻个身,不多时金黄的油条便出锅了。 婉儿看着刚出锅的、长长的散发着诱人的金黄色光泽的油条,也顾不得拉风箱了,用黑乎乎的小手,拿起一根油条便开始吃起来,嘴里不时发出“嗯”、“啊”、“好吃”之类的话。徐氏看到婉儿毫无淑女形象,不禁在旁笑着嗔怪:“你个臭丫头,也不知道洗手,也不怕吃坏肚子!” 炸了半竹筐油条,钟浩又把剩下的面团做了一些焦圈和油果子,一起炸了。 等油条、焦圈和油果子都炸好了,钟浩又去磨豆浆。 青石磨的磨盘很大,钟浩和婉儿一起推动还有些吃力,不过婉儿对和钟浩一起干活很是高兴,小脸累得得通红,满头的汗水,却依旧很是兴致很高,不觉得累。 徐氏用勺子一勺勺的舀着泡好的黄豆,往磨眼里倒。 白色的豆浆从两片石磨中间淌出,流到磨槽里,再从磨槽上开着得磨口处流到接着的木桶里。很快泡好的黄豆磨完了,木桶里也有了半桶豆浆。 钟浩让徐氏和婉儿在另一只木桶上拉着一块纱布,钟浩搬起那半桶豆浆慢慢的倒在纱布上。 很快,豆渣留在了纱布上,没有豆渣的细腻的豆浆便都流到底下的木桶中。 今天没有准备,要是有些白菜叶子或者萝卜缨子,剁碎了,和豆渣一起煮了,便是很好吃的小豆腐。 等到豆浆煮好,天已经完全黑了。 点上烛火,三个人坐在石桌旁喝着豆浆,吃着油条和焦圈、油果子,心情都很是不错。 徐氏高兴的原因,自然是觉得以后的生计有着落了,她觉得这配着豆浆很和胃的油条,一定能卖的不错。 而婉儿高兴的原因,则是觉得这些东西很好吃,尤其是那甜甜的油果子,她更是喜欢。在听了自己母亲和浩哥哥说要开一个小吃摊子,专门卖这种吃食时,更是高兴的不得了,以后就能天天吃到这好吃的东西了。 …… 有了好的经营项目,徐氏开始张罗起小食摊来。 钟浩又按照后世的样子,帮着徐氏设计了一个带着铁轱辘的小食车,这样每日出摊、收摊时,只要拉着小食车来回便是,省了很多麻烦。 今天是徐氏第一次出摊的日子,徐氏寅初二刻便早早起床点上烛火,开始磨豆浆、煮豆浆、做油条坯子。黄豆是昨晚泡上的,做油条和焦圈的面团也是昨晚揉好、放置发酵的。 等到寅正初刻,钟浩和婉儿陆续起床时,徐氏已经把出摊的东西准备好了。 徐氏将煮好的豆浆倒入一个包裹着絮被的木桶,钟浩和她一起抬到小食车上。这年代没有保温桶之类的东西,只能用一床旧的絮被紧紧包裹住木桶,权当保温桶了。 等到钟浩和婉儿帮着徐氏推着车子来到十字街口时,天空的东边已经露出晨曦,天色也已经渐渐明亮,十字街口很多小食摊子已经坐了不少客人,这些都是早早赶工的百姓。大宋虽然没有宵禁,但普通百姓夜间平常没有什么夜生活,依旧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晚上睡得早,早上自然也就起得早。 钟浩帮着徐氏把摊子布好,徐氏生着火,让婉儿照看着炉灶,自己开始炸油条和焦圈,还有油果子。 钟浩也要帮忙炸油条,但徐氏死活不让,说又她们母女便够了,还说君子远庖厨,这种事情以后不让钟浩干。本来依照她的意思,连出摊也不想让钟浩跟着的。她想着以后赚了钱,要让钟浩好好读书,将来要考科举做官的。 钟浩无奈,只得在旁帮忙招呼客人。 还没等开张,便有几个“花胳膊”过来收取五文钱摆摊费。虽然,钟浩很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还是掏出五文钱给了他们,这种坐地收钱的地头蛇他现在得罪不起。 好在徐氏的油条生意很快开张了,大宋百姓对新事物接受还是很快的,在尝过了钟浩赠送的油条、焦圈和油果子后,纷纷解囊坐下吃起来。 。 第八章 出路在哪里 徐氏的小食摊渐渐走上正规,生意渐渐好起来。 一开始徐氏是一日三餐生意,不过因为实在太累,也忙不过来,没时间备料,便只做早中两餐。 徐氏已经坚决不让钟浩去帮忙了,只让婉儿帮忙照看炉灶。婉儿很懂事,每天早起陪着母亲出摊,竟然从不喊累。 徐氏用赚到的钱买来了些书本,让钟浩在家开始读书。钟浩对此很不情愿,但架不住徐氏拿出长辈的身份,对她谆谆教导。 春风轻轻拂过小院,带来了清新的气息,钟浩院中的石桌旁漫不经心的翻看着一本《文心雕龙》,这是此时了解和学习做赋的一本必备读物。 宋代的科举科类很多,以进士科最为被人尊崇,因为进士科出身的官员被认为是正途出身的官员,而且提升快、面子大、名声好,朝廷地方的高官,也全都要进士出身才能担任。而且其他各科出身,多半被闲散置之,或者困顿于底层不得提升,且一旦出现问题,背黑锅的总是他们,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是正途出身呢? 进士科需要考诗赋、帖经和墨义。 一般学子从六七岁开蒙,便开始学习《论语》、《礼记》、《易官义》等十三经经书。帖经和墨义就是这两门考试,主要是考察学子对经文的背诵和对经义的理解,一般都是从十三经中出题的,一般应试的士子都是基本能应付过去。 进士科考试,最为重要的是诗赋的考试,可以说诗赋做的好坏直接决定了考试的好坏。 这个时代的书籍比较贵,徐氏的钱暂时也不多,所以暂时只给钟浩买了《文心雕龙》、《赋论》、《诗词选评》等学习诗赋的书籍。至于各种经书和其注疏,只能等有钱了再去买。 不过钟浩对参加科举实在不抱希望,后世的他虽然在自己爷爷严厉的监督下,大体学过一些四书五经,但对于参加科举考试来说,显然不够看的。至于诗赋,诗词倒是面前能做些,但做赋就只能呵呵了。 宋代的进士科考试,为了便于评判,考试中的诗是格律诗、赋是律赋,而且要求十分苛刻。律赋不仅限韵,而且要限用韵的次序;不仅要讲究起承转合,而且要八韵贯通体贴,十分严格。一字不慎,便入黜格。极其考验应试学子的音韵格律和遣词造句的能力。 应试的格律诗也是一样,十分考验考生的文学素养和基本功。作出来的诗必须要合乎规矩,贴题、用韵、对仗,一点错误不能犯,还得写得美轮美奂,才有可能脱颖而出。随便有那一点格式不合要求,便会被黜落。 后世钟浩作为宋文化专家,对宋代科举考试多少了解一些,所以钟浩压根对参加科举考试不感兴趣,因为以钟浩觉得以半吊子的诗词水平和古文修养,压根就不可能考得上进士。 再说大宋的科考跟明清时期不一样,明清时期,你考个秀才,便是有功名之人,社会地位会就很高了。要考个举人,就能光耀门楣,衣食无忧。所以,明清时期的学子,就算考不上进士,只要能混个功名,这辈子也算是上等人了。而大宋却没有童生、秀才之类的功名,就连举人这个头衔都是一次性消费品,这次考不上进士,下次还得重新参加解试考取举人。所以,在大宋读书,考不上进士,便一辈子是个措大。是以,钟浩对读书考试也是兴致稀缺。 虽然徐氏的小食摊生意还不错,但起早贪黑的只能维持温饱的水平,离小康还差点,比之钟浩渴望的富贵生活更是距离甚远。 徐氏督促自己读书,那是出于一片真心真意,希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但钟浩知道实在不是那块料,只能辜负徐氏的拳拳心意了。 钟浩觉得还是努力赚钱,让自己过上锦衣玉食的好生活最重要。 钟浩扔下那本《文心雕龙》,起身来到柴房中,开始忙活。 钟浩打算制造高度的烧酒。大宋市面的酒,都是发酵酒,度数都不高。发酵酒这种酿造工艺造出来得酒,很难高过二十度。发酵酒再进行蒸馏,得到高度酒的技术,是元朝才出现的。 钟浩觉得物以稀为贵,这年头没有的东西就是是值钱的东西。烧酒或许是改变自己生活的宝贝。 …… 柴房中的大灶上架着一口大锅,大锅里装的是发酵好的、未筛去酒糟的浊酒,大锅上面锅盖盖得严严实实,不过锅盖上一个圆孔,一根带弯头的铜管从圆孔中接出,铜管中间通过一只装满冰凉井水的木桶,铜管末端的底下接着一只酒坛子。 钟浩在不断的往灶里添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紧紧的盯着铜管的末端。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铜管的末端开始滴滴嗒嗒的流淌出清澈的酒液,等到流出大约半坛子酒,钟浩便又换上一个酒坛,将最先流出的半坛子酒放在一边。最先流出来的是酒头,度数太高,不适合直接喝。 继续往灶里添柴,等到快接满了两个酒坛时,铜管里的酒液渐渐的滴得慢了。 钟浩把锅盖掀开一条缝看了看,大锅里的基本上只剩下酒糟了,酒液已经快蒸馏完了。 钟浩觉得的再出来的酒液应该算是酒尾了,便把装有酒头的酒坛拿过来接上。 当装有酒头的酒坛快要接满时,铜管里便不再往外滴酒液了。 钟浩将装有酒头、酒尾的酒坛用力的摇晃几下,掀开锅盖,再次倒入锅中,继续蒸馏。 清澈的酒液很快再次流出,这次出来的便是二锅头了。 钟浩拿起酒舀,先从中间出来的那两坛烧酒中舀起一点,轻轻的抿了一口,只觉一线火热直落肺腑,很是够劲儿,看来度数不低。 又从二锅头的坛子里舀起一点抿了一口,这酒比那两坛子更够劲儿。 成了,钟浩心中暗呼。 …… 天空如洗,万里碧蓝,刚刚制造出高度烧酒的钟浩心情很是不错,悠哉悠哉的走在青州城,只是手中拎着的酒坛稍微影响了这种闲适感。 此时的青州城内到处是熙熙攘攘人流,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城内南北通达的大路上,一座座造型气派、装饰考究楼阁店铺,矗立在通衢要道两旁。一条条繁华的商业街上也是人头攒动,商贩的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客人的砍价声,此起彼伏,为这座青州古城增添了些许生动。 城内各处酒肆茶坊、勾栏瓦子,也是人声鼎沸,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饮酒、论诗、听曲、赌钱、蹴鞠、相扑,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在此找到了乐子。商业的繁荣,娱乐的兴盛,人口的众多,无不显示着这座大宋名城的繁华与风|流。 钟浩前一阵到时逛过几次青州城,不过那几次都是忙着考察市场,只是走马观花的游逛,并未认真去感受这个座城市的风韵,今天钟浩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青州城的繁华与风|流。 钟浩走到云门大街,在一家挂着“天然居”三个金字招牌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 。 第九章 上门踢馆 此时,日已近午,正是酒楼上客的时候,走进这家酒楼却没什么客人。 钟浩走进店内是,只见两个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店伙计无精打采的坐在大堂的角落中,还有一个身穿绛紫色对襟直裾、似乎是店掌柜的微胖的青年正趴在柜台后出神。 店掌柜见一身襕衫,头戴逍遥巾的钟浩进来时,不禁眼睛一亮,也不用两个伙计招呼,自己亲自从柜台后面小跑出来迎接钟浩。 “客官,您吃点什么?”青年店掌柜一手虚引,领着钟浩来到一张靠窗的亮堂桌子旁坐下。 “现在正是饭点儿,为何不见其他客人?”其实钟浩已经对这家店的情况做了些了解,但仍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口问道。 “嘿……”店掌柜微显尴尬的赔着笑道:“人多又不能下饭,人少了多好,不是更加清净么?” “不是这个理。”钟浩摇头道:“人少了,说明你家饭菜可能不好,或者店家欺客,这叫我怎么还敢吃?” “唉……”店掌柜明显有些郁闷了:“那客官还点菜么?” “总得给个机会不是,再说我也正好走累了,不想换地方了。”钟浩道:“拣几样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菜上来尝尝吧。” 店掌柜听了钟浩的话,不禁大喜,忙亲自去后厨去通知,又让在旁坐着发呆的店伙计赶紧给钟浩上一壶好茶。 客人少,上菜自然快。 不过盏茶功夫,店掌柜便和伙计一起端上来四道菜来。 店掌柜并未离开,站在一旁帮钟浩做介绍。 “这道菜是‘汤爆双脆’,是本店的四大招牌菜之一,客官您尝尝!” 在店掌柜希冀的目光下,钟浩从‘汤爆双脆’中夹一筷子猪肚儿,送入口中品尝,旋即脸色大变,一口将那块猪肚儿吐了出来。 钟浩忍不住道:“掌柜的,这猪肚儿根本没法吃啊。你家这什么厨子啊?他难道不这‘汤爆双脆’的猪肚儿、鸡胗需要去掉外皮吗?而且你这猪肚儿和鸡胗也没有用碱水泡,吃不出一点脆来,还根本嚼不烂!” 店掌柜大汗,原来做这“汤爆双脆”,猪肚儿和鸡胗要去外皮,还要用碱水泡啊!怪不得自己二弟怎么都做不出老爹做出来的味道呢! 店掌柜大是尴尬,随即连连致歉道:“客官对不起了,可能今天店里的大厨状态不好,忘了,实在抱歉。要不您再试试这道‘红藕闷羊排’吧,”店掌柜一脸希冀的望着钟浩,指望这道菜能得到钟浩的好评,挽回些颜面。 钟浩依言品尝了一口,旋即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这次没好意思吐出来,硬是强忍着恶心,咽下了去,过好半晌儿,才艰涩的道:“掌柜的,拜托……红藕不是把藕煮成红色的,而是指的红莲花!用它的本意是以莲之清香,中和羊肉的膻味。你家这菜却把花当成藕,结果菜里面全是羊骚味……”顿一下,他从盘中挑起片细小的花叶道:“你竟然用红花给藕染色,真有想象力啊!我吃你一道菜,满嘴通红的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中毒了呢!” 钟浩虽然是在挑毛病,但却句句在理,店掌柜反驳不得,不由得脸涨得通红,憋了好半晌儿,才在一边小声道:“要不……要不客官您再尝尝这道‘小鸡炖蘑菇’,这也是……也是本店的四大招牌菜之一。【愛↑去△小↓說△網wqu】” 钟浩一脸为难,实在不想尝了。 但店掌柜又是赔笑,又是恳求,钟浩只得很不情愿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尝了一下,随即摇头叹道:“唉,多新鲜的山鸡啊,竟被你家厨子糟蹋成这样子。汆汤之前也不知道用开水焯一下,结果这山鸡全是土腥味。而且煮的时间太短,鸡肉直塞牙,真糟糕!而且这小鸡炖蘑菇,用干香菇才最出味道,你家用得却是鲜蘑菇,这还怎么吃!我看你家这厨子压根就没正经学过厨艺,你被他忽悠了!” “啊呜呜……看来我真不是当厨师的料。啊呜呜……” 钟浩话刚说完,突然听到一声大哭,他被这哭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个跟店掌柜长得很像的胖胖的青年,正蹲下酒楼前厅和后厨的角门处抱头大哭。 “原来你就是厨师?”钟浩尝菜时,便见到那个胖青年站在角门处一直盯着自己看,只是没想到他便是这店里的厨师。想起刚才对人家的厨师极尽毒舌,大是贬低,不由的很是尴尬,忙站起起身抱拳道:“对不住,对不住,实在不知兄台便是那……” “正因不知道,你才会说实话啊……”胖青年哭得伤心欲绝,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大哥,你还说什么‘有志者事竟成’,都是骗人的,我就说我没有做菜的天分。我已经自学厨艺大半年了,还是没有一点进步,呜呜……让我死了算了。大哥,我看我们还是把店买给老黄吧,这店我们撑不起来啊。”后边这句话,是对店掌柜说的,原来他们是兄弟,怪不得钟浩觉得他们长得很像,只是这个厨师弟弟比店掌柜哥哥胖些。 店掌柜也是长叹一声,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尛說Φ紋網 钟浩听了胖青年的话,幽幽的道:“其实你做不好菜,并不是天分的问题,而是你没有个好好的教你的师傅。做菜这门手艺没有师傅领着,你在外面自己瞎摸索,一辈子也入不了门。” 胖青年听了钟浩的话,哭的更加伤心的道:“啊呜呜……都怪我,爹爹在世时,我整天游手好闲,从来不好好学手艺。结果他老人家突然身故,我想学都没地方学了。” “那你怎么不再找个师傅?”钟浩引导道。 “我上哪找师傅去?”青年呜咽道:“就是想给人当学徒,他们也不会要我啊!”这年代,手艺就是饭碗,手艺人都敝帚自珍。除了传衣钵的子弟外,外人想学点手艺,只有给人家当上五年八年的学徒。就这样人家也不会言传身教,只是给你个偷师的机会罢了。胖青年作为“天然居”的二掌柜,自己没有机会拜别人为师。 “没找过,怎么就知道一定找不到?”钟浩继续暗示道。 店掌柜常做迎来送往之事,眼力价儿比他二弟强很多,听钟浩话里话外,似乎有教他二弟的意思,而他二弟只知道哀伤,丝毫没有体会到钟浩的意思,不由的大急,连忙对他二弟使眼色,但他二弟恍若不闻,店掌柜只得起身对钟浩深深一揖道:“还请公子收下我二弟,教授几下手艺,我们兄弟感激不禁!” 胖青年听了大哥的话,不禁有些奇怪。他见钟浩年纪不大,一身天青色襕衫,头戴逍遥巾,俨然一副书生打扮,怎么也不像会做菜的厨师啊。但胖青年想起钟浩品菜时刁钻的舌头和对各种菜肴的细致了解,这时候突然福至心灵,竟然想起一句古话:人不可貌相。当下胖青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纳头便拜:“徒儿高得富,求师傅收下!” 钟浩见他终于上道,反而开始矜持,当下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收你为徒可以,但是跟我学手艺的束脩,可有些贵啊?” 不待胖青年说话,店掌柜便道:“公子需要多少束脩尽管开口!” 钟浩微微一笑道:“这束脩……嗯,这样吧,两位先尝下我的手艺,这束脩再谈不迟。况且我还真有些饿了。”说着钟浩摸了摸肚子。 店掌柜一想也是,先看货再给钱,先看看钟浩的手艺到底怎么样,才好确定多少束脩合适。 胖青年高得富忙道:“师傅这边请,我给师傅打下手!”说着便领着钟浩往后厨走。 。 第十章 露一手 钟浩后世是一个老饕,喜欢各种美食,自己也会做很多,厨艺着实不低。 钟浩随着高得富来到酒楼的后厨,扫了一眼厨房里食材,见大部分是鸡鸭鱼肉等荤菜食材。这个年代自然没有温室大棚,如今正值三月末的时节,时令菜蔬并不多,只有香椿、油菜、韭菜等寥寥几种。尛說Φ紋網 钟浩见案板上正好有刚才高得富做“红藕焖羊排”剩下的羊肉,便让他改刀,将羊肉切片。又拿出一块斤数沉的猪肉,让高得富切丝,他准备做葱爆羊肉和京酱肉丝。 高得富厨艺不怎么样,改刀功夫倒是不差,很快便把羊肉片和猪肉丝都切好了,看来这半年也不是白练的,起码改刀功夫练得差不离了。 高得富改刀完了,钟浩便让他把灶里的火生起来,准备开始做菜。 “把火再烧旺点,越旺越好!”钟浩边往锅里倒上菜油,边催促高得富道。炒菜的大部分菜式都需要旺火快炒,而这时候的菜品大都以蒸煮为主,铁锅做的很厚,而且没有风箱,火力明显有些不足,所以钟浩不停催促高得富把火烧得再旺点。 见油温上来了,钟浩便将斜刀切丝的葱白放入锅内爆锅,然后放入切好的羊肉片快速的滑炒。 不一会儿的时间,薄薄的羊肉片便变成了了白色,钟浩快速的倒上料酒、酱汁、白糖和盐翻炒片刻,又点上一些香菜,一盘飘着香气的葱爆羊肉便出锅了。 可惜这时没有酱油,用酱汁代替,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要稍微差一些。酱汁就是面酱沉淀下来时,上面的那层汁液,这个年代主要用来当蘸汁用。 钟浩暗暗的道:要尽快将酱油研制出来,不然红烧类的菜会受影响。一切事物都是伴随着需求产生的,历史上,酱油也是随着炒菜的普及才应运而生的。而这年代的菜肴大部分以炖煮为主,用豆酱、面酱的效果更好,自然没有对酱油的需求。其实,酱油和面酱的制作工艺大体上相同的,只是没有人去研究罢了! 在灶前使劲添柴、并不断鼓着腮帮子吹火的高得富不由得目瞪口呆,这做菜的速度也太神速了吧。 “这便是炒菜吧?”高得富还算有些见识,见到钟浩特殊的做菜方式,不由得开口问道。 “嗯!” 得到肯定答复的高得富不由的大喜,自己竟然得到了一个会炒菜的师傅,这要是随便学几手,自家酒楼便足以翻身了。高得富的父亲以前曾去东京交流学习过厨艺,又一次带他们兄弟一起去过,他们曾经在东京的酒楼吃过一次炒菜,那当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宋代饮食的最高境界,讲的是‘色、香、味、形、名’俱全,但凡能跟这五项都沾边的,便可称为名菜了。而在所有烹饪方式中,无疑只有炒菜之法,最能轻易实现前四项,而前四项有了,自然有无数骚人争着奉送第五项。 ????虽然现在大宋东京已经有了炒菜这门技术,但却仅仅限于东京城的厨师世家掌握,而且就像这时所有顶尖的技艺一样,严守着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的信条,外人根本无法学到这门技术。 没想到在青州有人会炒菜,而且还要收自己做徒弟,高得富不由的欣喜不已,心下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师傅要多少束脩,就算把整个酒楼送给他,自己都要学到这么手艺。有了这么手艺,以后轻易的就能再赚回一座酒楼来。 高得富在一边胡思乱想,钟浩却没停下来,他麻利的将猪肉丝抓入盆中,又加入料酒、盐、面粉、蛋清,把猪肉丝抓匀上浆,快速的将铁锅刷干净,倒入菜油,准备做京酱肉丝。 “干什么呢,火再旺点!” 高得富听到钟浩的吩咐,连忙从遐想中回来,往灶里添柴,又鼓着腮帮子,努力将火吹旺。 钟浩将猪肉丝下锅,翻炒至肉丝变白,便盛出来放到一边。 又将炒锅倒上一些菜油,下葱末爆香,再放入甜面酱略炒,加入少许清水、料酒、白糖不停炒动,待变色出香味,倒入肉丝翻炒均匀,很快京酱肉丝便炒好了。 将肉丝盛出,倒入铺满葱丝的盘子里,又把旁边的豆腐皮切成巴掌大的方片,京酱肉丝便做好了。 钟浩又用厨房里不多的时令菜蔬,做了一个香菇油菜,一个香椿炒蛋。 很快四个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便做好了,整个做菜过程用了也就一刻来钟。 高得富不禁满眼放光,这做菜速度那真是赚翻天的节奏啊!要知道上客高峰时,多做一道菜,便多挣许多钱啊,这炒菜的神速,可比炖菜快了许多倍啊! 钟浩和高得富把四道炒好的菜用托盘端上来放在桌上,店掌柜立马两眼放光,他也是识货之人,只看这色香味俱全的炒菜,立马便知道钟浩的厨艺绝对是很高的,自己这酒楼看来是有救了。 店掌柜在桌上摆好杯盏,招呼钟浩和高得富坐下。 店掌柜给钟浩将酒杯忙上,问道:“在下高得利,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钟浩!” 店掌柜高得利举起酒杯,对钟浩道:“公子厨艺高超,在下兄弟二人有幸得识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兄弟敬公子一杯!” 说着高得利和兄弟高得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钟浩也端起酒喝了下去,不过脸色随即变得有些古怪,好半晌儿才恢复原样。 “来,两位兄台平品尝一下在下的手艺?”脸色恢复正常的钟浩,招呼二人道。 不等二人说话,钟浩又指着菜肴介绍道:“这是香菇炒油菜、这是香椿炒蛋、这是葱爆羊肉、这是京酱肉丝,用豆腐皮裹着吃最佳,都是最普通的菜肴样式,献丑了!” 高得利夹了一片羊肉片放如嘴中轻轻咀嚼,混合着大葱清香的羊肉鲜嫩异常,还一丝羊肉的膻味都没有。而高得富则按照钟浩的指导,将混合着葱丝的京酱肉丝包入豆腐皮中卷起来,只觉鲜香爽口,好吃异常。二人当下没口子的称赞。 高得利每样菜品尝了几口,便彻底服气了钟浩的手艺,当下放下筷子,又端起酒杯,对钟浩道:“在下再敬公子一杯!公子厨艺当真没得说,还请务必手下我家二弟,至于束脩的事情,公子尽管开口,多少贯钱我都答应!”说着高得利又是一饮而尽。 。 第十一章 入股 高得利喝完便看着钟浩,听着他的回答,但他见钟浩却一脸为难的盯着那只酒杯,并不喝那杯酒,不由的有些忐忑,觉得钟浩怕是还有别的要求。 看来这位钟公子授艺的束脩着实不低啊,怕是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张不开口啊! 高得利咬咬牙,说道:“钟公子不用为难,要多少束脩尽管提就是!”学会了这门手艺,不管多少贯钱的束脩,都还会赚回来的。况且,还能留下一门可以传之子孙的手艺,是以高得利决定,不管钟浩要多少钱的束脩都要答应。 啊,钟浩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盯着酒杯为难的举动,让人家误以为自己要狮子大开口啊。 钟浩一脸尴尬道:“束脩……这个好说,不过你这酒,在下实在是难以下咽啊!” 呃……高得利一脸懵逼,赶紧是自己会错意了,原来人家是嫌弃酒难喝啊。不过一想也是,一个对菜肴要求如此精致的人,对酒水的要求自然也不会低。 高得利连忙吩咐跑堂的活计去别的酒楼买坛好酒来,不过却被钟浩抬手制止了,钟浩有些奇怪的问道:“在下见贵楼这不有榷酒牌子吗?应该是自家酒楼便酿酒的啊,喝贵楼自家的酒便是,何必麻烦呢!” 高得利一脸尴尬,“吭哧”了半晌儿,才道:“不满公子,刚才你所喝的酒,便是敝楼自酿的‘秋月白’酒!” “啊……不能吧,就这酒……”钟浩满脸不信的样子。大宋实行榷酒制度,私自酿酒售卖是违法的。当然,除了官办酒坊外,官府还会将一部分市场份额,通过“扑买”的形式,发包给各大酒坊和酒楼。所谓“扑买”就是竞标,各大酒坊和酒楼通过承诺缴纳的酒税高低来竞标,确定谁家取得酿酒卖酒的资格,其实就是一种包税政策。像天然居所在的益都县,一般三年一“扑买”,上次“扑买”的酒税是每年一百二十贯,价钱还是相当高的。就天然居的这“秋月白”,怎么看都不像一年能赚出一百二十贯钱的样子。 高得利见钟浩不信,只得尴尬的解释道:“其实敝楼的‘秋月白’以前卖的的很好,和太白居的‘仙人醉’并称青州两大名酒。唉,只是去年父亲突然去世,酿酒的秘方,未曾来得及留下,这酒就……就不是原来的味道了,唉!好在今年我家的榷酒牌子就要到期了,不然只是这一百二十贯钱的酒税,敝楼无论如何也交不起啊!”高得利说得有些伤感,显然父亲的突然离世对他打击不小。 呃,别到期啊,我还指望你家酒楼卖我的酒呢! 钟浩拿过自己带来的酒坛,给高得利和高得富兄弟各自倒上一杯,微笑道:“要不两位尝尝我这酒?” 高得利看着杯中的酒液,清澈透底,不由得有些嘀咕:这是酒还是水啊? 在他的思维中,酒不管筛多少遍,都或多或少还会有一些悬着物的,不可能这么清澈啊! 高得利有些惊疑不定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觉一股火热直落肺腑,不禁眼中精光大放,大声叫道:“啊……好酒,真的是好酒。这酒晶莹透彻,却又入口如刀,进肚如火,绝对是好酒啊!”高得利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好酒”,虽然赞美之词,有些苍白,但显然对这酒推崇之至。 高得富闻言,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下一刻……便被那火辣的烧酒呛得咳嗽连连。他还以为这酒跟低度的酿造酒一样的喝法,一杯酒一口干了,不咳嗽才怪。不过咳嗽过后,高得富却没口子的称赞:“好酒,够烈,够劲儿!” 高得利对钟浩道:“不知钟公子这酒叫什么名字?公子从何得来如此好酒?这酒如此清澈,却又激烈如火,端的不是凡品啊!”高得利也算有些见识,不过从来没见过这么烈的酒,这酒怕是在大宋也算是绝无仅有啊,这绝对是好酒啊! 钟浩微笑道:“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叫做‘玉液烧’,我还酿有一种比这酒清淡些的叫‘玉液清’,还有一种比这就还烈的叫‘二锅头’,俱都是清澈剔透,入口爽冽。【愛↑去△小↓說△網wqu】不知高大兄对学酿造这三种酒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求之不得啊!”傻子才不想学呢,有了这种入口如刀、落肚如火,却又清澈见底的酒,保准是赚翻天的节奏啊。不过高得利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自己这酒楼砸锅卖铁,未必有人家这酿酒手艺值钱,他这次倒不好意思上赶着去拜钟浩为师,求钟浩传授技艺。 “那你还不拜师?” “啊,公子真要把这绝技传授给我?”高得利满脸难以置信。 高得富在旁叫道:“师傅说话自然算话,大哥,你还不快拜师,以后我就是师兄弟了,嘿嘿,好像是我先拜的师,以后岂不是成了大哥你的师兄!” 高得利不理会自己兄弟的浑话,郑重的对钟浩行拜师礼,并端起茶杯敬“拜师茶”。 钟浩端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拜师就算完成了。这时高得利才有些忐忑的道:“不知师傅这束脩……”小說中文網 “嗯,这个……”终于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了,钟浩还真有些小小激动。“为师分别将炒菜和酿造烧酒的绝技传授给你们两个,这个束脩嘛……就要你们酒楼的三成干股,你们看如何?” 啊……这么便宜,高得利兄弟连忙不住点头:“使得,使得……”本来他们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没想到钟浩只要他们酒楼的三成干股,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有了这两门绝技,以后只要扎实肯干,十座这样的酒楼也能赚回来。 不过高得富比较憨厚实在,这时候实话实说道:“师傅,不瞒您说,我们这酒楼自打我爹一直在赔钱。最近更是一天也没有个客人,本来我们兄弟打算再坚持十天半月的,如果生意再没有起色的话,就转卖给隔壁老黄的。师傅你要这三成干股做束脩,实在是有些亏啊,不如你再要点别的作束脩吧!” 钟浩微微一笑道:“不用,师傅觉得你们实在,跟你们投缘,才会授艺于你们,这束脩就天然居的三成股份便足够了。再说,有了炒菜和烧酒,我们这酒楼生意还能不好?不过我有言在先,以后酒楼的经营策略和发展方向要听我的,如果你们不能答应这点,我便不能做你们的师傅。” 其实,钟浩之前早已打听过他们兄弟二人的品性,还算是诚实守信的本分之人,这点从今天他兄弟二人的表现也可以看出来。不然他还真怕自己把技术教给他们,他们转过脸来不认账了。就算自己有天然居的三成干股,可是等人家学会了手艺,转过头来再开一家酒楼,把顾客都带走,自己只能徒呼奈何了,所以钟浩觉得一定要找本份的人合作。 高得利和高得富听了钟浩的话,自是连连点头称是,至于钟浩提的要求,也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高得利对钟浩道:“我这就给师傅写契约,将天然居的三成股份过给师傅!” “不用,我信得过你俩!”钟浩摆手道。 “人心无凭,立契为证。手续还要办一下的,这样师傅放心,徒弟们也能安心!” 高得利让店伙计去柜台上去找出笔墨纸砚,便要开始拟立契约,将三成股份转让给钟浩,当然他也不傻,上面也注明了钟浩需要教给他们炒菜和烧酒的技术。 契约一式两份,高得利拟好后自己先签上名字,又做了画押,然后让钟浩签字画押。这契约还需要去益都县衙的户科去备案,才算正式契约。 契约签好,高得利招呼高得富一起举起酒杯,激动道:“师傅真是我们兄弟天降的贵人啊,我们兄弟借花献佛,借着师傅这烧酒,敬您一杯,愿我们师徒情谊长长久久!” “好,愿我们师徒情谊长长久久!” 三人一起举杯共饮。 一场酒吃下来,三人关系热络了不少。 席间,三人也商量了不少以后酒楼经营的策略,当然,大部分经营策略都是钟浩提出来的,高得利兄弟每每感到惊喜,“哦,原来还可以这么干”,二人对钟浩的经营策略俱都是深表赞同。 下午,高得利和钟浩又去县衙将签订的契约备了案。 依着钟浩的意思,是不需要去备案的。其实钟浩来到大宋这一阵,对大宋风情民俗已经渐渐有了深入的了解。大宋百姓以诚信立身,对自身的信用看得很重,但凡签订的契约,不管有没有去官府备案,都会努力遵守。如果有人违反契约,传扬出去,那么这个人的信用就会破产,而在大宋,信用破产的人,便再无立身之地。没人愿意跟信用破产的人做生意,也没人愿意雇佣信用破产的人做伙计,就算去做那贼配军,也会被人看不起。 但高得利还是那句话:这样做了,师傅放心,徒弟也安心。钟浩只得一起去了。 。 第十二章 筹备酒楼 钟浩拥有了天然居三成股份以后,便迅速进入股东的角色,跟高家兄弟商量后,将天然居暂时关门歇业,让他们兄弟两个好好学习手艺,整顿后再重新开业。 中华厨艺,素来有“七分刀工三分热炒’,‘无刀不成菜’的说法!一个合格的厨师,刀工是必要的基础。想成为多好的厨师,便需练就多好的刀工! 好在高得富有大半年的基础,虽然做菜没学会,刀工倒是练出来了,起码钟浩觉得比他自己强。钟浩虽然会做许多菜肴,但毕竟没有真正拿出时间去磨练过刀工。仦說Ф忟網 刀工差不多了,还要练习掂勺。炒菜时,掂勺也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好在高得富腕力不小,钟浩让他用铁锅装上二斤小石子,每日坚持掂,掂了半个多月,他便基本掌握了掂勺的技巧。 当然,高得富掂勺所用得铁锅不是原先炖菜用的那种厚重的大铁锅,而是按照钟浩的要求,去铁匠铺打造的小一号的适合炒菜的薄铁锅。那种炖菜用的厚重大铁锅,就是不装石子,高得富两只手也掂不起来。 如今天然居后厨的灶台上全都换成了这种适合炒菜的薄铁锅,灶台上也都加装了钟浩设计的风箱。 掂勺练好了,钟浩便开始教高得富做各种炒菜,这个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每种菜肴不同的下锅顺序、翻炒的时间长短都会影响菜肴的质量,只能按部就班的把自己会做的菜肴一样样教给高得富。 至于做烧酒倒是比较简单,天然居后院就有原先的酿酒作坊,高得利按照钟浩的要求,在后院又加盖了一间大房子,作蒸酒的作坊用。钟浩专门嘱咐要用砖石垒就,这年代大部分是木结构的房屋,但这间屋子需要整天在里边点火蒸酒,钟浩还真怕失火。 蒸酒作坊盖好后,钟浩又指点高得利安置蒸锅、安装铜管和冷却用的水池。 等一切就绪后,钟浩发现酒楼的人手不够,又和高得利去城东的流民中挑了四个个少年做帮工伙计。 钟浩和高得利挑选的这四个少年,看上去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而且都是洪灾中失去家人、无依无靠的孤儿。 高得利跟四个少年签得是十五年典身长契,四个少年自典自身,典卖于天然居为奴仆伙计。如今大宋不支持蓄奴,即便大户人家的典买奴仆,最长期限也是十五年,大宋是不允许签死契的,典身契约到期之后,必须放奴仆自由。 高得利和四个少年的典身契约上写明的工钱很高。其实钟浩本来是想签个雇佣契约的,但高得利却说签典身契对他们约束更大,毕竟主奴关系比雇佣关系约束力大些。 一个无依无靠的逃荒而来的孤儿,酒楼给他们活计干,有高工钱拿,还能学手艺,又有典身契约束缚,只要酒楼对他们好一点,他们便不太会生出别的想法,这样也更利于保护炒菜和烧酒的技术。 当然,一开始钟浩和高得利是不会让他们接触炒菜和蒸馏酒的,他们主要是在厨房帮忙做洗菜、择菜、烧火和酒坊初期酿造酒时投粮食、出酒糟等闲杂工作,这样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对炒菜和烧酒的技艺保密。 …… 这段时间徐氏每日早起出摊,中午饭点过后,才回到家中。 随着豆浆油条这种新吃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徐氏生意也越来越好。 徐氏把赚来得钱,除了留下备料和生活必需的,剩下的基本都给钟浩买了各种书籍和笔墨纸砚这些读书用品,殷殷期盼钟浩好好读书。 钟浩实在不想去读那些艰深晦涩的文言文,又怕被徐氏知道自己不想读书后伤心,所以都是每日去天然居指点一下便早早回家。等中午饭点过后,徐氏和徐婉回家时,钟浩早已在院中习字了。 钟浩很想跟徐氏说说自己的打算,但又怕辜负了她的殷殷期盼,也就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拖着。 这段时间关坊长倒是来过钟浩家几次,看了钟浩写的字后,又是一番赞不绝口。几次闲谈下来,对钟浩的见识颇为惊奇。 关坊长也是读书人,年轻时还曾考中过一次州里的解试,只是去东京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时,铩羽而归,以后便再没考中过解试。不过在余庆坊这个主要是普通百姓的坊区,算是最有文化的人了。 关坊长对钟浩附籍的事情倒是很上心。 钟浩曾经无意间说起过:他和徐氏母女不想回河北路了,想在青州城安家。在关坊长看来,钟浩以后必然会大出息,能够落户余庆坊,对余庆坊算是好事儿,是以对钟浩附籍的事情很是上心。 大宋是是一个开放的朝代,也是一个对人口流动限制最少的朝代,百姓在一地居住满一年,便有资格在当地附籍。不过,钟浩和徐氏母女才刚到青州一个来月,显然没有满足居住满一年的条件。还有一件事情是,钟浩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家状户牒一样没有。 不过关坊长拍着胸脯保证道:这都不是事儿,咱县衙里有人。他只带着徐氏母女的家状户牒,便去给钟浩三人办理附籍手续去了。 钟浩现在在大宋还是黑户,自然很想取得一个合法的身份,这样才能心安些。于是钟浩郑重拜托关坊长给他办理这件事情,当然也不能让关坊长白帮忙,钟浩给关坊长拿出五贯钱做谢仪。 …… 初夏四月转眼过完了,天气越发的热了。 酒楼重新开业的日子定在五月十六,这是高得利找算命先生查了黄历找得好日子。 离开开业没有几天了,最近钟浩和高得利兄弟在为酒楼重新开业忙碌的准备着。 钟浩会做的菜基本已经教给高得富了,不过最近陆续又有许多时令蔬菜上市,钟浩和高得富又新研究了不少时鲜菜式。 至于烧酒方面相对简单,说穿了无非就是蒸馏而已,只是在大宋以前没人想到这个办法而已。 “玉液烧”和“二锅头”度数高、口感烈,更加适合粗豪的汉子们。 大宋文人雅士讲究平和冲淡,喝酒也讲究一个翩翩风度,这高度烧酒显然不适合他们喝。试想一下,一个翩翩文士,几杯烧酒下去,脸红脖子粗的,哪还有什么风度可言。 考虑到这一点,钟浩特意面向文人雅士人群,制作出一种低度的烧酒,就是那次跟高得利提过的“玉液清”。 这“玉液清”大概有二十度左右,比大宋的发酵酒度数高不太多,跟后世的日本清酒度数差不多。 当然“玉液清”这个名字,钟浩主要是想说明它跟琼浆玉液一样清澈,跟日本清酒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二者制作方法也不同,日本清酒主要是发酵酒,“玉液清”则是蒸馏酒,是用高度烧酒加上一定量蒸馏水勾兑后,再上蒸锅蒸馏一遍而得。。 第十三章 徐氏的香饮子摊 今天是二十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芒种。 芒种时节,天已经很热了。 钟浩依旧是上午在酒楼里指点一番,在酒楼吃过晌午饭后,便早早回到了家中。 芒种是后世麦收的时节,不过大宋的麦子还要等上两个多月才能成熟。大宋还没有冬小麦,此时北方种植的麦子是春小麦,春种秋收。秋收过后,地里再种些菠菜、菘菜、萝卜等蔬菜,或是售卖,或是备着自家冬天食用。 芒种前后也是地瓜采秧苗的最晚的时间,芒种过后再种的地瓜秧苗,收成便会很小了。 钟浩回到家中,先去看了自己种的土豆和地瓜。 土豆叶子绿油油的,看起来长势很是不错。那些种得早的地瓜,枝蔓也爬得不短了。地窨子里的地瓜已经不再冒出新的秧苗了,钟浩决定今天再掐最后一次枝蔓种上,以后便不再栽种了。不过现在还不能掐枝蔓种,大中午天太热,得等晚上天凉下来掐了再种才行。 钟浩看过地瓜和土豆,便来到搁置在院中桂花树荫凉下的石桌旁,拿起笔开始写《笠翁对韵》。钟浩对读书有些头疼,对习字倒是没什么抵触,打小便练习书法,这些年早已习惯了没事就练练书法。这个年代写得一手好行书,倒是一件很有益处的事情。 每日徐氏回家,看到钟浩在认真的习字,倒是颇为欣慰。 不过钟浩的书法倒不是随意得练习,钟浩已经把《三字经》默出来了,当然其中关于大宋之后的事情的段落,都被钟浩删减掉了。钟浩现在正在写得是《笠翁对韵》。 《三字经》三字一句,朗朗上口,而且通俗、顺口、易记,是一本非常珍贵的童蒙教材。大宋如今天下承平,物阜民丰,非常重视文教,钟浩觉得《三字经》这种经典的启蒙读物,若是刊印出来卖,应该不愁销路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至于《笠翁对韵》则是一本用来系统学习写作诗词的读物,对于熟悉对仗、用韵、组织词语的大有益处。【愛↑去△小↓說△網wqu】大宋进士科主要考得便是诗赋,而现如今还没有这种系统梳理对仗、用韵的读物,钟浩觉得这《笠翁对韵》也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印刷出来应该也不会愁销路的。 钟浩打算整理好后,便去找家书商商量一下刊印出版事宜。大宋文教事业发达,对正版也是有所保护的,虽然不能杜绝盗版,但出版一本畅销书,利润还是相当大的。 其实,钟浩觉得把《三国演义》、《西游记》当作话本写出来,不管是卖给茶楼书舍的说书人,还是印刷出来直接卖给那些非常有娱乐需求市民们,应该也能赚到不少钱。如今大宋国泰民安,市民阶层兴起,各种娱乐需求也随之大增,对于传奇、话本这方面的需求还是相当旺盛的。 可惜钟浩试着写了一些,都觉得不满意。毕竟那么大部头的书,钟浩只能大体记得这两本书的故事情节,对于其文字描写,便难以记住了。而依照记忆里的书中情节,钟浩自己写出来的话本,文笔总是差些润色,情节也不够扣人心弦,于是只得作罢。 钟浩在石桌上刚写了一会儿《笠翁对韵》,便听到门外传来徐氏的小食车那特有的铁轱辘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余自束发,读书轩中……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钟浩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后世读过的归有光的那篇《项脊轩志》。“余自束发,习字院中,久之,能以轮声辨人”,跟自己如今的情形,似乎蛮像的。 “大郎又在习字呢!”徐氏推着小食车进到院中,见钟浩又在练习书法,不禁有些欣慰的道。 “姨母回来了,快坐下休息下!”钟浩放下手中的毛笔,帮徐氏接过小食车,让徐氏坐下休息。 “浩哥哥,你喜欢吃杏子还是桃子?我去给你洗”,婉儿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杏子和桃子。芒种时节,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而桃子也有许多早熟的品种上市了。 “都喜欢!”钟浩微笑着道。 婉儿从水缸里舀水,将一篮子的桃子和杏子洗干净了,三个人坐在石桌旁边吃边闲聊。 “大郎,姨母有件事想让你出出主意。咱们的油条、焦圈这些东西虽然好吃,但是太油腻了。如今,天越来越热了,早上生意还不错,但是中午天一热,便没人愿意吃了。姨母想以后只早上做油条生意,白天则做些香饮子卖,你看怎么样?” 钟浩听了,觉得也是,如今天气这么热,再吃油条这些油腻的东西还真有些反胃,做些香饮子,特别是冷饮卖倒是个不错的主意。wWW.xszWω㈧.йêt 大宋香饮子店里卖的各种饮品,既有各种水果加冰糖熬煮成水果饮子,也有加上一两味中草药熬制成的诸如紫苏和气汤、桂花二宜汤、五味汤、厚朴汤之类的夏季养生饮子,一般都是用新汲的井水冰着。炎炎夏日喝上一碗,当真是沁人心脾。 当然,想要更加爽口一些,还可以加上一些冰。不过这个时代夏日食冰,是一件非常奢侈的时期。如今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夏日的冰,都冬日去江河中采取冰砖,放在挖得很深、密封很好的地窖中,才能保存下来,一般人家根本没有条件在夏日用冰,香饮子店中加冰的冷饮也卖得非常的昂贵。 钟浩最近经常去天然居,路过县衙前街的吴记香饮子店时,便经常进去买些冷饮喝。吴记香饮子店很大,里边像甘豆汤、豆儿水、香薷饮、椰子酒、漉梨浆、卤梅水、姜****、木瓜汁、沉香水等各种香饮子都有买。不但有凉井水浸凉的香饮子,而且还有冰镇的。这大热天的,喝碗酸酸甜甜的冷镇香饮子,倒是不错的享受。 “姨母的主意确实不错,如今天太热,油条太油腻,中午生意确实不好做!做些香饮子卖,倒确实是一门好生意。” 徐氏听到钟浩赞同,不禁也很高兴。她知道钟浩主意正,对钟浩很是信任,既然钟浩觉得好,徐氏觉得应该能有不错的前景。当下徐氏道:“那姨母今天便用这些桃子和杏子做些冰糖水果香饮子,先让你和婉儿尝一下!”徐氏倒是说做便做,雷厉风行的性子。 “姨母尽管做吧,我保准你生意很好!”钟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忽然想到了一种制冰的方法。 …… 下午,徐氏在家熬制香饮子,钟浩则去了皮草行。 钟浩去皮草行是为了买硝石,皮草行一般都采购有硝石,用来硝制皮革。 硝石买回来,钟浩决定先试验一下,看看硝石制冰能否可行。 用木桶打了半桶冰凉的井水,又用一个小白铁盆装上半盆井水放在桶里。 婉儿听说钟浩要制冰,也跑过来,蹲在木桶旁边盯着看。 钟浩往木桶里添加几块硝石,很快硝石便和水发生反应,开始猛烈的吸收热量,白铁盆中开始慢慢的结出薄薄的冰茬。钟浩又往木桶里加了几块硝石,铁盆中的井水便开始变成碎冰,看起来试验的效果很不错。 用勺子舀出些碎冰倒入徐氏熬制好的冰糖黄桃香饮子中,三人各尝了一碗,凉意直透心脾,令人浑身舒坦。 有了这冰,徐氏对自己的香饮子摊立马有了信心,自己加了冰的香饮子,只要卖得便宜些,难道还愁没有人来买? 接下来的两天,徐氏早上出完摊回来后,便立马开始和钟浩研制各种香饮子,当然大多是用水果做的香饮子。 只是如今仲夏时节,时鲜水果只有黄桃、香杏、西瓜等寥寥几种,种类并不是太多。北方的大部分水果要到秋天才能上市。 于是,徐氏便在以时鲜水果香饮子为主打的前提下,又用枇杷膏、秋梨膏、酸梅脯等熬制成了砂糖枇杷饮子、冰糖雪梨饮子、酸梅汤等香饮子,钟浩尝过后,觉得也着实不错。 除了水果饮子,徐氏还用菊花、绿豆、莲子、甘草等熬制了冰糖绿豆汤、冰糖莲子羹等消暑的时令饮品。 至于各种补气养生的汤饮子,徐氏便不打算做了。一是种类太多了,实在忙不过来。再者,那些补气养生的汤饮子,主要是讲究的人家喝得。新月街十字街口的摊铺,主要是普通百姓来消费,那些补气养生的汤饮子也没有销路。当然,徐氏对药理也不是很精通,那些加入中草药的汤饮子,她也不敢随意的去做。 徐氏的香饮子摊,一经推出便很受欢迎。 当然很多人是冲着徐氏的冰镇饮品来的,因为徐氏的香饮子摊卖得冰镇香饮子,足足比那些大香饮子店里便宜一半。而一般小香饮子摊又没有冰镇饮品,徐氏的香饮子摊自然生意好得不得了。 炎炎夏日,喝上一碗加冰的水果香饮子,着实是一番美妙的享受。 每日徐氏出早摊卖豆浆油条回来后,便开始制作各种香饮子。而钟浩则负责帮徐氏制冰,每天制满满一木桶的碎冰。为了防止冰块溶化,木桶上紧紧包裹着两层絮被,并盖着严丝合缝的盖子。 每天上午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徐氏便出去卖香饮子,等到下午天开始凉下来时,便收摊回家。 徐氏的冰一般不到下午收摊就用完了,当然,就算用不完,如此简陋的保温条件下,冰块也化完了。徐氏并不只卖加冰的香饮子,也有用冰凉的井水镇着的香饮子,毕竟普通百姓也有很多舍不得花钱买加冰的香饮子喝的。 香饮子摊的生意越来越好,徐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虽然每天都非常的劳累,但徐氏却甘之若饴。 。 第十四章 天然居重新开业 天然居以前在青州城也算是很有名的一家酒楼,凭着老高掌柜高超的厨艺和在青州闻名遐迩的“秋月白”酒,生意一直很好。 但自从年前老高掌柜去世,天然居的生意便惨淡经营。虽有老主顾念着老高掌柜的情谊,捧过小高掌柜兄弟两个的场,然而情谊再重,不能花钱活受罪,大家尝过一次其现在的手艺后,无不落荒而逃,打死不敢再踏足一步。 所有人都给这家酒楼判了死刑,事情的发展也如人们预料的一样,自从三月底,天然居的排门便再也没有卸下来。 然而仅仅一个多月后,青州城内的大街小巷中,突然却出现了许多天然居酒楼的重新开业的告贴,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道:“想吃大宋最顶级炒菜料理,想喝大宋最清澈火辣的香醇美酒,不必跋山涉水去汴京城,只消到梨花街上天然居。五月十六正式开业,届时免费一日,各色炒菜和美酒任君品鉴!” 人们先是惊讶,难道酒店易主了?但看到落款上那个大大的‘高’字,才知道还是小高掌柜的店。宋代商品经济发达,各种广告手段屡见不鲜,但这样开业免费的法子还没听说,因此消息很快传遍全城。 不过大部分的人对天然居并不看好,一个多月的时间毕竟太短,想要学艺,时间也不够啊。大部分人认为天然居的告贴中,那什么最顶级的炒菜料理,最顶级的美酒,都是在自吹自擂。Www.XSZWω8.ΝΕt 对于天然居未来的经营,钟浩认真思考过,要不要重新装修,要不要用什么打折、积分之类的营销手段,但很快便排除了这些花样。 因为餐饮业不像别的行业,当你能提供独一无二的美食佳酿时,其实就形成某种意义上的垄断,食客们如垄断行业中的消费者,对就餐环境、服务质量、甚至卫生水平……表现出极大的忍耐,那些花里胡哨的营销手法,其实算是画蛇添足。 所以,钟浩唯一需要做得便是:让青州城内的人们,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到天然居炒菜和烧酒。因此,钟浩采取了开业免费,这最直接的一招。人们吃过觉得好,自然会口口相传,迅速的替天然居打响知名度。 消息传到隔壁客来香酒楼的掌柜黄传贵耳朵里,听说天然居酒楼重新开业的还要搞什么开业免费就餐,黄传贵嗤笑道:“这俩小子净会作怪,他家的饭菜,倒贴钱都没人去吃!” 黄传贵福来春酒楼和天然居在一条街上,又是同行,难免有些龃龉。 老高掌柜在时,凭着过硬的菜肴质量和“秋月白”酒,一直压制客来香酒楼。老高掌柜去世后,天然居每况愈下,跟黄传贵不无关系。老高掌柜的厨艺高超,为人难免有些恃才傲物,和同行关系不是很好。老高掌柜去世后,高得富厨艺无成,高得利曾经想过雇个厨师,但因为黄传贵的诋毁,对同行总是说:老高掌柜看不起别的厨师、高家兄弟不务正业等,于是便没有厨师想去天然居。福来春酒楼如今生意越来越好,黄传贵便想要收购经营每况愈下天然居,扩大经营。高家兄弟遇到钟浩之前,每日看着酒楼赔钱,倒是也动了把酒楼卖给黄传贵的心思。 边上几个帮闲的也都衬腔道:“就是,他家的饭菜,怕是连狗都不吃。” “不过好歹是同行,咱们得去捧场……”黄传贵咧嘴笑道:“也看看小高兄弟捣鼓出来的炒菜,会不会吃死人!” “就他还炒菜呢,呸!”帮闲的一起骂道:“不吃死人就不错了……” 不管外界的评价多低,到了五月十六,还是有很多客人被告贴吸引而来,没开门就等在外面。 排门卸下,外面早就等不及的客人,便鱼贯进来,转眼便坐了满满一屋。 那黄传贵和一干帮闲,说是来吃饭的,其实就是来拆台的。客人刚坐下,他们便一唱一和,把高得富早先胡乱烹饪,闹出的那些笑话,添油加醋讲出来……原本只是把人吃坏了肚子,从他们嘴里讲出来,就成了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命。 很多食客们听了这些谣言,自然大倒胃口,许多人纷纷起身,宁肯不吃这顿免费餐,也不愿把命丢了。 高得利看到黄传贵捣乱,忙出来稳定局面。 高得利做一个四方揖,说道“感谢各位高朋捧场,今日小店重新开业,各式菜肴和酒水全部免费,想吃什么各位尽管点就是。” “小高掌柜,你家这炒菜,真是汴梁城的那种神技么?”黄传贵带来的帮闲满带恶意的问道。 还不待高得利答话,旁边便又有一个帮闲衬腔道:“怎么可能?去汴梁学艺的话,只是赶路怕就要一个多月!” “那告贴上怎么还说,不用去东京城,天然居就能吃到炒菜!” “这个……这个就得问小高掌柜了!” 几个帮闲在旁一唱一和的给高得利找难看。 好在高得利当掌柜的也有些经验了,风风雨雨也多少经历过一些,这是还算勉强能撑住局面,微笑道:“各位,是不是真正的炒菜,大家尝过便知!“说着指了指柜台后面的一长溜刻着菜名的竹牌,又道:“这是本店菜单,各位想吃什么尽管点便是!” “那是不是东京城的那种炒菜,小高掌柜总得给个准话啊,不然就以前二掌柜的那手艺,我们可不敢吃,吃死人怎么办!”那帮闲不依不饶的道。 高得利不禁有些恼了,脸色涨的通红。 “诸位,听我一言。”特意打扮光鲜的黄传贵,和他的帮闲占据了最好的一桌,此刻分外扎眼。只听他慢条斯理道:“我们坐酒楼的不能只靠嘴巴,而是要靠一手好菜说话。煮得一手好菜,就是天王老子!要是饭菜不行,就得关门停业,从此离开酒楼业,不能丢我们祖师爷的脸!大家说,是不是?” “说的对,说的太好了!”众人自然听出他这话里的火药味,却还纷纷叫好,看来那个时代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喜欢起哄架秧子的。 高得利此时火气也有些上来了,不由忍不住得大声道:“对,黄掌柜的说得对,谁做得菜不好吃,谁就应该离开酒楼业!”他此时其实信心十足,自家的菜肴早已今非昔比了。 “好,就是这么个理儿!”黄传贵见高得利入毂,不由得暗喜,当下接着道:“那咱们便尝尝高家二掌柜的手艺!” 黄传贵起身来到菜单旁想要点几个菜。他已经打定主意,待会不管菜肴好不好吃,反正就是带着那几个帮闲起哄说不好吃,弄高得利个灰头土脸,看他以后还如何好意思干这酒楼! 不过等黄传贵来到柜台旁,看到那一长溜的竹牌时,这才发现,上面什么“爆炒某某、滑炒某某、某某小炒、葱爆某某”,用的食料都见过,但作法却一个也没听说过。黄传贵只得不懂装懂的,装模作样的点了几道菜。 大家见黄传贵点了,每桌也都有上前点了几道菜。虽然天然居说是免费,但大家倒是都没点太多,怕难吃,可别真如黄传贵所说的那样,吃坏了肚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黄传贵看着大家都去点菜,不禁冷声嘲讽道:“呵呵,这天然居就高二一个厨子,这顿饭怕是得吃到天黑……” 不过这种情况钟浩和高得富早有准备,今天柜台旁边的那些菜单都是些做起来比较省时省力的菜肴,今天一早高得富就把食材改刀备好,只等下锅炒制。至于那些麻烦些的菜品,今天只能欠奉了。 钟浩帮着高得富炒菜,那几个新雇来的少年伙计则主要负责传菜,他们改刀、炒菜暂时做不了。 很快一道道色彩鲜亮、香气扑鼻、造型优美的菜肴被伙计们用托盘端了上来每桌还上了一坛子烧酒。 那咸甜酸辣、鲜香可口的鱼香肉丝,那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的回锅肉,那香酥爽口、毫无膻味的葱爆羊肉,还未入口,便已经震慑满场了。 黄传贵见了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兀自嘴硬道:“徒有其表罢了!” 不过显然没有人再去听黄传贵的胡说八道,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众食客们早已忘记了那些谣言,下筷如飞的吃起来。 “简直太好吃了!”食客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情不自禁的叫喊着。 “苍天呐,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美食!” “呜呜,我差点把舌头一起吃下去!” “至于么……”鲁老板撇撇嘴,很不服气对那几个帮闲道:“不就是几道破菜,你们说是不是……” 不过这次黄传贵没有得到自己桌上帮闲的应和,因为他手下那帮闲全都闷头运筷如飞,争抢菜肴呢。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多说一句话,就少吃一口菜,他那帮闲汉哪还顾得上搭腔。 黄传贵见了此情此景,不由有些疑惑的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到嘴里,啊……这,这他娘的才好吃了。那咸中带甜,酸中有辣的口感,就像那善解人意、百变多姿的勾栏花娘,给人想要的一切的,让人欲罢不能……黄传贵再也顾不得挤兑高得利,匆忙给那几个帮闲抢起菜肴来。 有人觉得光吃菜口太淡,这才想起桌上还有酒,当下倒了一碗,打算边吃边喝。 一大口酒喝下去,顿时脸上变得通红:“咝……直娘贼,这酒太他娘的够劲儿!” 众人听了那家伙的叫唤,这才想起桌上还有酒呢,刚才只顾着抢菜吃了,还没顾得上喝,当下都倒上开喝。 “啊,好酒,入口如刀,落肚如火,这真是好酒啊!” “这酒清澈无比,当真是比得上琼浆玉液啊!”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饮!” 一时人们如痴如狂,彻底被天然居的美酒佳肴征服了。 当天下午便有许多吃过炒菜、喝过烧酒的食客,呼朋唤友蜂拥而至。 至于黄传贵和那帮闲汉,则是吃完了炒菜、喝完了后,灰溜溜走了。至于那赌约,高得利忙得没时间再提,黄传贵自然装傻充愣,不过以后怕是再也不好意思去天然居捣乱了。 从下午到晚上,钟浩和高得富一共做了五十多桌的菜,直到晚上酒楼里能用的食材全部用完了,依然还有许多食客在门外等待。 钟浩只得给高得利出主意,让今天在门外等着的食客都到柜台上登记,明天再来。明天优先安排这些登过记的食客,依旧给他们免费,众食客这才散去。 。 第十五章 又是轶失古籍 天然居的生意一炮而红,名声大震,无数的食客前来品尝炒菜料理和美酒佳酿。 据说,就连坐镇青州的富相公,也微服前来品尝过炒菜和烧酒。而据流传出来的消息称,富相公对天然居的评价相当之高,说天然居的炒菜料理,丝毫不逊色于汴京樊楼的炒菜料理,而天然居的“玉液清”酒,比之汴梁孙羊正店的“梨花白”酒也是不遑多让。 一时天然居更是声名鹊起,食客如云。不光青州城内,连青州辖下的各县和临近的各州都有食客前来天然居就餐,只为一尝炒菜和烧酒。 天然居生意太好,多少也影响了别酒楼生意,有家酒楼的掌柜便动起了坏主意,花钱雇了几个“花胳膊”,去天然居闹事,说是他家的菜不好吃,吃坏了人云云。结果还不等高得利出面,那几个“花胳膊”便被酒楼的其他食客扔出了酒楼。 “他娘的,你们不想吃也就罢了,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劲儿菜排上号的,可别让你们几个泼皮耽误了我们品尝美食”,食客们纷纷指着那几个“花胳膊”骂道。 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天然居的生意,天然居每天依旧食客如云。 天然居暂时就高得富一个厨师,一天到晚不住的做菜,这么多食客也不可能接待的过来。于是,天然居贴出告贴:每日午、晚各只接待三十桌食客。这已经是高得富能够做出来得极限了,这还是在有帮工帮他改刀的情况下。 不过限桌丝毫没有阻挡食客们的热情,每日还不亮,天然居门前便排满了等待排桌就餐的食客。每天都有人为插队、不按秩序排队打架。 眼看不是办法,钟浩又给高得利出主意,推出预定制度。让排队的食客,提前交上定金,然后天然居发给他一个盖有高得利印鉴的号牌,号牌上写有日期,到时食客只需拿着号牌,按照号牌上的日子来就餐就行了,不用每天排队等了。 号牌一经推出,很快竟然排到了年关,半年的号牌竟然很快都发完了。 这天晚上,看着满满两大木箱子制钱的定金,高得富满眼的不相信。就在两个月前,天然居在他们兄弟两个手里惨淡经营,甚至还要将天然居卖掉,谁曾想两个月后天然居却咸鱼大翻身,火爆到这个地步。 高得富瓮声瓮气的道:“大哥,我们可得好好孝敬一下师傅啊!要没他老人家,我们现在估计早把酒楼卖掉了!” 高得利一边数钱,一边道:“还用你说,我决定将这第一月赚得钱,还有这些定金,我们一文钱也不要,全都送给师傅,权当孝敬他老人家了!” 高得利现在是彻底服了自己这师傅了。刚拜师的时候,他觉得钟浩太年轻,对酒楼按照他的意思经营,还有些不太放心。可是结果证明了,自己师傅不光只会炒菜、造酒,在对酒楼的经营也很有心得。【愛↑去△小↓說△網wqu】 对把第一个月利润和这些定金全部给钟浩,高得富自然也无二话,他比大哥还佩服钟浩。 天然居第一个月的利润加上这半年号牌的定金钱一共有一百五贯,高得利去钱铺换成了银子。 大宋如今一两银子大约能换一千二百文,而一贯钱是七百七十文,高得利的一百五十贯钱换了九十六两银子,高得利又添了一些,凑了整好一百两银子,亲自给带着银子来给钟浩送。 如今天然居走上正规,钟浩已经基本不去了。 天然居刚开业的那几天,钟浩每天都去天然居帮忙,很晚才回家,徐氏已经知道了钟浩拿炒菜和烧酒的技艺入股天然居的事情了。徐氏对钟浩拿手艺入股倒是可以接受,不过钟浩经常去天然居亲自帮忙,她便觉得不行了。在她看来那是不务正业,耽误读书之举,是以要求每天在家读书习字,不可以再去天然居瞎混。 高得利来到钟浩家中时,钟浩正在习字,如今《三字经》和《笠翁对韵》早已写完了,钟浩便又拿另一本学习声韵格律的读物《声律启蒙》来练字。 钟浩见高得利来了,便收拾起文具,招呼他坐下,去给他泡茶。来到屋里才想起没有热水,这年代没有保温瓶,想泡茶只能现烧热水现泡。好在家里有徐氏做得香饮子,便给高得利端了一杯。 “师傅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高得利说着,将装着银子的包袱放在石桌上。“师傅,这是这个月店里的分红,你过过目!”尛說Φ紋網 钟浩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竟然码着整整十锭十两的雪花银,不由的有些疑惑,他虽不太去天然居酒楼,但账目还是看过的,应该没有这么多钱,不禁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多?” “这个月我和老二的分红就不要了,当作孝敬师傅的一点心意,还望师傅笑纳!” “那怎么行,为师不能要!” “师傅你就收下吧,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姨奶和师叔考虑下啊,总不能让她们总是风吹日晒的在外摆摊吧,师傅用这些钱帮姨奶她们盘家铺子吧。”高得利口中的姨奶和师叔自然是徐氏和婉儿。 钟浩听了高得利的话,想想也是,徐氏和婉儿每日在外日晒雨淋的摆摊,自己还真有些心疼,用这些钱给她们盘家铺子也不错。 “既然是你们的一番心意,那为师就收下了,但为师也不能白要,师傅就再教你一门制冰的手艺吧!以后在二楼雅间里弄些冰降温,或是用做得冰镇酒,也都是能多赚些钱的。” 看着钟浩将几块硝石放进木桶里,白铁盆中便渐渐结出了冰茬,高得利不由目瞪口呆,这……这也太神奇了吧。好半天之后,高得利才张口结舌的问道:“师傅这又是在轶失古籍上看到的秘法?” 高得利以前问过钟浩他是跟谁学得炒菜和烧酒,钟浩曾经随口说道,自己是从几本轶失古籍找到的法子,是以高得利有此一问。 “然也,所以说,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钟浩笑着道。其实据记载:在战国之前,就有了用硝石制冰的法子。只是到了大宋不知为什么失传了,钟浩说是从轶失古籍上见到的法子,倒也不完全算是胡说。 高得利听了钟浩的话,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是读书好,读书多就是厉害啊,像师傅这样博览群书,随便找到个秘法,便足以让人吃喝不愁啊。 高得利想到此处,不由的对钟浩道:“师傅,你徒孙也六岁了,以后可否让他跟你做学问。徒儿愿再出拿两成干股,给徒孙做束脩。” 呃……钟浩不禁有些愕然,好像装得有些过头了。自己有个屁学问啊,教人家孩子,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当下钟浩板起脸,说道:“说什么混帐话,师公教徒孙那是天经地义的,要什么束脩。不过那小子才六岁,为师这学问他学不了。你先找家私塾给他开蒙,等过几年他会识文断句了,再跟我学不迟!” 高得利一想也对,自家那小子连字还不认识呢,怎么跟师傅学习那些高深的学问,当下忙点头答应道:“那徒儿先给他找家私塾开蒙,等日后学会识文断字,打好基础,再让他跟他师公做学问!” 。 第十六章 晨练 最近,离新月街十字街口不远处的仓南街,新进开了一间小食铺子。小食铺子主要经营豆浆、油条和香饮子的生意。 这间临街的铺子是钟浩用高得利给他的分红盘下的。这间铺子是前店后院样式,铺面一栋两层的小楼,后面带着一个小院子,有单独的院门。院子正房、东西厢房都有,至于南屋,自然就是是店铺了。 院中满院绿色,甚是养眼。北屋正房前种着几丛青竹,郁郁苍苍,亭亭玉立,甚是好看。东厢房前有一个小月台,摆放着几盆盆栽,大部分是流苏老桩嫁接的各种桂花,也有几盆盘根虬枝的迎春,西厢房前种着一株石榴树,青绿色的石榴已经有小儿拳头那么大了。院中跟以前那个小院一样,也有一个石桌,几个石凳,旁边也是一棵金桂,很是雅致的一个小院。 钟浩第一次见了这店铺和院子就是很是中意,当即便掏钱买了下来。当然,这院子价钱也不便宜,足足花费了钟浩一百三十贯制钱。 徐氏和婉儿很是高兴,很快把院子收拾的焕然一新,原先租住的小院旁边的邻居也都来恭贺乔迁之喜,这里离原先他们租住的院子不远,串门倒也方便。 钟浩原先租住的小院,因为种着他的宝贝土豆和地瓜,并没有往外转租,因此闲着。钟浩当时交了半年房租,正好可以在房租到期之前收地瓜。 关坊长也过来贺喜过,还顺道带来了钟浩一家三口的附籍文书,如今钟浩算是真正的青州人了。 …… 天然居如今走上正轨,徐氏新开的小食铺子有她自己和婉儿,也能忙得过来。钟浩每日便被徐氏监督着在家读书。如今铺子和院子紧挨着,倒是便利了徐氏对钟浩的看管监督。 如今钟浩的东厢房内的书架上已经基本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这都是徐氏赚了钱后,去给他买的,只要考进士能用到的书籍,徐氏都去书斋搜寻购买来。 一开始钟浩在家看书是被逼无奈,后来慢慢便来了兴趣,静下心来,各种各样的书籍也都能看得下去了。 钟浩发觉每日读读书、习习字,跟婉儿聊聊天,这样的生活其实真得也挺好的,平静而幸福,温馨而心安。 六月底钟浩突然得了一场热伤风,好在钟浩的有身边还有些消炎和治疗感冒的药物,那场热伤风倒没有让他难受太久。但这件事却让钟浩意识到,这年代拥有一副好身体的重要性。以大宋的医疗条件,可能随便一场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小灾,就能让人送了命。 钟浩来到大宋三个多月了,身体长高了许多,不过依旧有些瘦弱,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锻炼下身体,有一副健壮的身体,才能抵御各种疾病的威胁。 钟浩打算每天早上去跑步锻炼身体,正好还可以顺便出去放放风,不然一天到晚闷到家里也是难受。 钟浩跟徐氏说了以后,徐氏自然没有意见,很痛快的同意每天早上让钟浩出去一个时辰跑步。 …… 说锻炼就锻炼,今天钟浩早上起来,扎束停当。 从仓南巷跑几步拐到新月街上,沿着新月街又往南跑了大约六七百步,便到了南阳河畔。 初秋七月的早上,凉风习习,令人舒爽。 旭曰初升,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绿波荡漾的南阳河面上,两种鲜亮的色调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南阳河中不时有调皮的鱼儿跃起又落下,让平静的河面上形成一个个涟漪,涟漪中的河畔绿柳的倒影不禁有些波动,虚虚实实的让人看不真切。 南阳河畔的风景让人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看着南阳河畔的秀丽的景色,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钟浩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呃……其实钟浩倒不是因为美景停下的,而是实在跑不动了,自己这副身体实在虚弱了些。Www.XSZWω8.ΝΕt 钟浩干脆停下来喘口气,顺便欣赏一下这秀丽的景色。 碧波荡漾的南阳河如同一条绿莹莹的玉带,自西向东横穿青州城,将青州城一分为二。南阳河北为东阳城,南为南阳城。 东晋义熙六年,刘裕攻克定都青州的南燕国都城广固,夷青州旧城广固城,建东阳城。北魏孝明帝熙平二年,增建南阳城。南阳城“倚山俯涧,基址壮阔,雉谍排密。积谷屯兵,可容十万”。 青州城内州县同城,青州州衙位于南阳城,而其附郭县益都县衙位于东阳城。 青州城内连接南阳河两岸的桥梁主要有海岱大街上的万年桥、云驼大街上的南阳桥和青城大街上的荷花桥三座。 新月街最南边的尽头便是南阳河畔,新月街上并没有跨河的桥,是以钟浩便沿着南阳河畔的滨河大街往东行去。 南阳河畔风景秀丽,青州城内最高档青|楼酒肆基本上都集中在这里。这里是青州达官贵人、风|流士子、豪绅富商的最爱。 南阳河畔两岸一座座精致的楼阁林立,无不飞檐斗拱,雕梁画柱,美轮美奂。 宋时的建筑已经渐渐屏弃了唐时追求外在的大气辉煌的风格,而是注重精巧雅致的细部刻画,不仅一梁一柱都要进行艺术加工,而且对于装修和装饰更要着力细致处理,无一不体现着此时独有的追求细节的生活享受。 这里的每一座楼阁似乎都是一个华美的艺术品,钟浩走在南阳河畔的滨河大街上,还真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 清晨也是青|楼妓|寨里留宿的恩客陆陆续续的离开的时候。 钟浩一边散步,一边瞅着陆陆续续从各个青|楼出来的人。他们有的衣冠楚楚,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容光焕发,有的萎靡不振。或许衣冠楚楚的是官员,或许衣衫不整的是纨绔;或许那个从青|楼出来眼圈发黑,却给买上一些包子、米粥往家走的,在妻儿眼中还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或许那个风|流倜傥,满嘴仁义的潇洒文士,背后却是是一个伪君子。真是众生百态,缤纷杂呈。 钟浩沿着滨河大街走了大约四五百步的距离,便看到如飞虹般横跨南阳河两岸的万年桥。万年桥因为正对旧时南阳城的北门,故而又称北大桥。这座虹桥是大宋如今的宰相、英国公夏竦,在景佑年间任青州知州时,主持修建的。万年桥是一座结构独特的无柱单拱木桥,状如彩虹,故曰“虹桥”,这座万年桥也是大宋第一座木结构虹桥。大宋有名的汴河飞桥,据说就是学习了这座桥的技术。 钟浩走到这儿感觉有点累了,估算了一下距离,这里离家大概有一千多步了,相当于后世的一公里半还要多了,来回就要三公里多了。钟浩觉得以后每天跑到这里,再跑回去就行,三千米的距离不短了。不过这要循序渐进,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单程都跑不下来。 钟浩见离万年桥不远处的河畔有一个长亭,便想过去坐一会休息一下。走到近前时才发现长亭中有人在对弈,还有几人围观。 钟浩对围棋也很喜爱,便也凑上上前看了一阵。 对弈的是两个老者,其中一个气度雍容华贵,身着一袭暗紫色织缎对襟直缀,身旁站着两个家仆模样的汉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僮,在一个红泥小炉上煮着茶。 那个气度雍容的老者棋力甚高,钟浩只不过看了一会儿,便见与之对弈的黑衣老者已经连遇好几次险情,不过好在最后黑衣老者都化险为夷。 但黑衣老者终是棋力略逊一筹,虽然几番死里逃生,但最终还是被那个气度雍容的老者用一个双关把黑衣老者大龙绞杀。 钟浩见胜负已分,又觉腹中饥饿,便决定往回走,回家吃早餐。 阳光明媚,暖暖的照在身上让人舒服,钟浩的心情也不由得开朗起来。 走在路上的钟浩忽然听到几声古筝传来,古筝声吸引了刘旭的注意。钟浩侧耳倾听,古筝声的来自前面不远的一座小楼。 钟浩被古雅的琴音吸引,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楼窗下倾听。 钟浩后世喜欢听古筝,流传下来的古筝名曲,倒也识得一些。凝神倾听,发现小楼里弹奏的是一首古筝名曲《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他倒是听过。 悠扬婉转的琴音,使人不禁走入到那淡雅的水墨画卷中,春、江、花、月、夜,都一一清晰的展现在眼前,春夜、流水、落花、残月,使人不知不觉中感受到了那唯美的意境。 正当钟浩陶醉于隽永的江南春夜时,楼上的琴音一转,哀婉忧伤的琴音,袅袅传来,似是一曲哀怨的《凤求凰》。 琴音阵阵,古筝主人似是在诉说良人难见的相思之情,又似倾诉知音难觅无奈之心,哀婉的琴音把钟浩深深的感染。 钟浩脑中不禁慢慢勾勒出一个温婉的古典仕女,目光带着些许哀婉,眉宇藏着些许忧愁,心中郁郁无处排遣,只能用古筝自怜身世的情形。 忽然钟浩想到一句词,跟自己想像中的女子有些应景,不由的开口低声吟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正当钟浩陶醉在琴音之中时,横祸从天而降。 ps: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据说就是以青州南阳河上的万年桥虹桥为蓝本画的。 。 第十七章 偶遇 “啪”的一声,一根短木棍从天而降,准确的砸在了钟浩的脑袋上。 钟浩顿时头晕耳鸣、眼冒金星,忍不住便要出口大骂。 还没等钟浩骂出口,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哎呦,公子,对不起,你没事吧?” 钟浩循声抬头寻找“凶手”的来源,发现小楼二楼的窗前站着一个杏眼柳眉、明眸皓齿,身着一袭翠绿色对襟褙子的小姑娘,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 本来被打断美好感觉而怒火万丈的钟浩,见“凶手”竟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漂亮小姑娘,顿时怒火如潮水般急速退去。 “没事,听琴太入迷了,不然以我的身手肯定能躲过去。” 小姑娘噗哧一笑:“奴家看出来了,以公子身手肯定能闪过去。公子,你稍等一下,奴家下楼去,公子你稍等。” 钟浩心道:这都看出来了,这小姑娘很善解人意嘛。忽然一想,“哎呦”,潘金莲跟西门庆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这么一个狗血的镜头嘛,自己今天不会也有个艳遇吧。 “蹬蹬蹬”,小姑娘从小楼里下来,来到这座小楼所在的小院的门口,小院门口开在一条通着滨河大街的幽静小巷中。 “奴家叫小月,刚才实在是不小心,对不住了公子。我家姑娘气闷,让奴家开窗透透气,一不小心失手把顶窗户的撑杆掉下来了,没想到砸到了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脑袋硬。”钟浩见到小姑娘倒是很好说话。 小姑娘笑道:“我家姑娘请公子上楼小坐,要向公子当面表示一下歉意。哎呦,公子头上都起了一个大包了,奴家这儿有上好的跌打药,请公子上楼,奴家给公子敷上些。” “不用了,些许小伤,不足挂齿。” “那如何过意的去,请公子务必上楼一坐,奴家奉上一些跌打药,聊表心意,请进!”说着小姑娘捡起地上的撑杆,右手虚引,做出请的姿势。 钟浩见盛情难却,便随着小姑娘进入小院。小說中文網 上得那小楼,刚步入厅内,便觉眼前一亮。 厅内迎面墙上挂着一副淡雅的水墨山水画,几案摆着两盆君子兰,临墙一架书柜,书柜上满满一柜书册,俱都装帧精美,满室书香,淡雅不俗。【愛↑去△小↓說△網wqu】 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跪坐在一个放着古筝的唐式小案之后,带着几分书卷气,颇具一种知性的美,那画面仿佛一副完美的古典仕女图。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钟浩心中猛然间冒出了这几句话,似乎觉得用之形容眼前这位女子,再合适不过。 白衣女子见钟浩进得厅内,从古筝后面优雅的站起,袅袅婷婷的来到钟浩面前,轻轻福了一礼道:“小婢不慎遗落撑杆伤到公子,奴家在此向公子致歉了。奴家叶亦菡,不敢请问公子贵姓?” 钟浩只觉面前的佳人吐气如兰,身上更带一缕幽香,不禁望着她那秀色可餐的面容有些微微失神。片刻之后钟浩才反应过来道:“无妨,些许小事儿,叶姑娘客气了,在下钟浩。” 叶亦菡常与一些文人雅士往来,有人初次见面,失神于她的美貌倒不少见。不过文人雅士大都比较委婉含蓄,像钟浩如此直面注视还是少见,叶亦菡不禁有些微微脸热,白净如玉的粉腮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嫣红来,不过她倒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暗喜,只是稍稍有点不自然,当下清声说道:“钟公子请坐,小月看茶。” 小月动作很快,一会儿工夫,两杯热茶和几碟精巧的小茶点便摆上来。 钟浩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茶香四溢,确是好茶。当然钟浩之所以觉得好,主要是因为这茶是简单的开水冲泡的,没有加任何佐料。此时,大宋富贵人家的饮茶习惯跟后世不同,煮茶喜欢加上葱姜蒜、肉桂、盐巴之类的佐料,钟浩实在是喝不惯。 “奴家喜欢清淡,不喜茶中添加佐料,还望钟公子莫要嫌弃茶水寡淡!” “没事,在下也喜欢喝清茶!”钟浩说得倒是实话。 “看公子气质儒雅,定是饱读诗书之人吧。” “在下倒是读过几本书,不过学无所成,惭愧,惭愧!倒是姑娘琴艺实高,在下听后如闻仙音。” “钟公子实在是过奖了。” 这时丫鬟小月拿着跌打药酒进的厅里,笑道:“钟公子不必过谦,公子一定是很有才的,必定擅长做诗词吧?刚才我开窗时,正听公子吟诗呢,什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定是好词。【愛↑去△小↓說△網wqu】” “啊,在下唐突了,刚才被小姐琴声感染,有感而发,随口而出,冒昧了,还请姑娘见谅。” “何来唐突,不知奴家拙劣琴音还可得公子法耳?公子的词必定是极好的,不知奴家可否有幸一听全词?” “姑娘的琴音宛若仙音,听之令人陶醉,能听小姐一曲,实是三生有幸。呃,只不过在下的词作实在不堪,难入叶姑娘法耳,不说也罢!” “公子的词定是极好的,难道是觉得奴家不配听闻公子的词,才故意推脱?” “没有,没有!”钟浩忙解释道。 钟浩推脱不掉,自己听了人家的曲,人家要听自己的词,自己不吟,未免小气了,只得让李清照大家的那首《一剪梅》提前面世了。 钟浩轻声吟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叶亦菡和小月听完,不禁都有些怔住了,默默品着词作。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多么有才气的人才能做出如此唯美的相思词啊,还说拙作,能有这样唯美的拙作吗?此词若是女人相思之情,有感而发,或许还容易写出。然而摆在眼前的是,此词是面前这个少年书生所做,并不是相思之情有感而发,纯粹是用完美的文字搭配,活灵活现的描绘出了一个仕女唯美的相思之情,天哪!此人才气得有多高啊。钟浩不知二人心中已认定他才气高绝。 看着叶亦菡主仆二人震惊的表情,钟浩不禁有些纳闷:虽说这首词好,也不用如此夸张吧。后世钟浩读过不少流传下来的好词,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他怎知古时人们见到惊艳之词的震撼感觉,要知道能流传千年到钟浩后世那个时代的词作,可是首首经典啊。 钟浩此刻还不知道,二女不但已经把他当作才气高绝之人,同时也把她当作了救命的稻草。 叶亦菡望着钟浩轻咬红唇,心思百转,最后幽幽的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叶亦菡自述:作为“醉云楼”的头牌,她之所以能够独处一座清幽的小院,能够得保自己清白的身份,靠的就是‘花魁’的招牌。正是有个“花魁”的身份,她才能保持自己超然的身份,才没有人敢冒大不韪强迫她干不愿意的事情。若是她没有了“花魁”的身份,或许她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某个权贵的玩物。叶亦菡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保持清白身份,攒够赎身银子,挣得自由身。 叶亦菡能成为花魁,靠的是高超的古筝弹奏与美妙歌喉。如今马上就要中秋了,一年一度的中秋南阳诗会就要进行了。每年的选花魁大赛,都是南阳诗会的压轴大戏。可到如今,叶亦菡四处请才子作词,可是没有一首质量好的。没有好词,自己擅歌的优势便无从发挥。只是靠古筝弹奏的话,便难以是“小南国”的柳飘飘歌舞双绝的对手,何况柳飘飘还极善琵琶。 昨天好不容易托人请到青州第一才子苏跃飞,可是他竟然要自己侍奉枕席,才肯替自己作词,并暗示如果自己不同意,他就会替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小南国”的柳飘飘作词。没想到一向道貌岸然的苏跃飞会如此趁人之危,她断然拒绝。今晨她正为此事心情烦闷,才以琴抒怀,自怜身世。 听完叶亦菡哀婉的诉说自己的难处,又诉说自身由官家小姐沦落青|楼,却洁身自好的苦处,钟浩也不禁大为同情这个才貌双全,而又自强自立的姑娘。 叶亦菡起身深福一礼:“求公子赐一首词,以渡难关,奴家此生没齿难忘。” 小月也在旁帮腔道:“我家姑娘真是个苦命的人啊,公子是好人,求求公子帮帮她吧。” “实不相瞒,在下只是个开小食铺子的。读书未成,学问浅薄,做得几首歪词,怕是入不得叶姑娘法眼,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小月在旁催促道:“公子就别谦虚了,就凭那一首随意而作的《一剪梅》,说公子是大才子也不为过。就是那号称青州第一才子的苏跃飞,也未必有公子才气高。求你了公子,帮帮我家姑娘吧。” 钟浩也是怜花惜玉之人,见到两个佳人楚楚可怜的求自己,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当下只得道:“那便做一首《水调歌头》吧。” 苏仙,对不起了,让你的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提前问世了。呃,反正你才气那么高,也不差这一首词。现在你还年轻,写不出那么深沉的词,我就先替你写了! 小月听了钟浩的话,不由得一声欢呼,说道:“奴家去给公子准备文具!” 小月把一张尺幅的薛涛笺铺在几案上,又把笔架放在几案上,让钟浩自己挑选毛笔。小月在旁拿起一块松香墨,在一块上好的青州紫金石砚中添上少许清水,轻轻研磨起来。 钟浩在脑中回忆了一遍苏仙的那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待小月研好墨,挑了一管小号的湖笔,站在案旁,微一沉吟,便开始悬腕疾书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钟浩用一笔漂亮的小楷,将这首流传千古的中秋词,一气呵成的挥洒在那张薛涛白笺上。 钟浩写完,叶亦菡和小月已经怔怔的失神了,不禁想道:到底怎样的才气才能写出好词啊。此词上阙写月,句句飘着仙逸,美轮美奂,不似凡间。下阙写人,悲欢离合恰如月缺月圆、花开花落。睹物思人,以寄天涯共明月。 全词设景清丽雄阔,如月光下广袤的清寒世界,天上、人间来回驰骋的开阔空间。将此背景与作者超越一己之喜乐哀愁的豁达胸襟、乐观情调相结合,清晰的表达出了作者清雄旷达、潇洒飘逸的情怀。 这首词若是配上曲子,一经唱出,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叶亦菡甚至已经看到,自己在南阳诗会上唱出这首词后,全场震撼的场景…… 当叶亦菡把自己飘远的心神拉回现实中来时,发现钟浩已经人去渺渺。望向一旁还在望词出神的小月,不禁摇摇头,估计是自己主仆二人出神时走了。 再看看那张薛涛笺上一笔飘逸小楷写就的词作,这真的是一个开小食铺子的人写得?鬼才相信呢。 叶亦菡不禁有些好笑的撇撇嘴,这人,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ps:上推荐了,大家帮忙加个收藏、投张票票吧,不要让会元成绩太扑啊,会元在此顿首拜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