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谋天下》 第一章:穿越成史上最不受老爹待见的皇子 “水……水……” 迷迷糊糊当中,朱常洛无意识的喊道,声音微弱之极,仿若一盏在狂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火苗。 而在他床边伏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一身青色袄裙并无任何装饰,显得十分朴素,虽是上好的料子,但是已经洗的发白,颇有几分寒酸的味道。 这道声音虽然微不可查,却一下子惊醒了刚刚睡着的妇人。 怔了怔,妇人的脸上涌起一阵狂喜,对着殿外叫道。 “来人,来人啊,快去请御医,哥儿醒了!” “醒了就醒了呗,嚎什么嚎!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把自己当娘娘了?” 朱常洛在浑浑噩噩当中,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不满的声音,紧接着脑袋便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剧痛无比,一阵阵记忆涌回脑中,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识,重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阳光刺眼的很,眼皮也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朱常洛真想就这么沉沉的睡过去,但是冥冥当中却有一股执念,强撑着他睁开了双眼。 “娘?” 望着眼前一脸关切的清秀妇人,朱常洛迟疑了片刻,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叫道。 “哥儿,你醒了!” 妇人一把抱住朱常洛,上上下下的将他摸了个遍,眼见他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而对于妇人的“非礼”,朱常洛却是毫不在意,或者说他现在已经彻底被惊呆了!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超出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入目之下全都是古代的家具,甚至是建筑风格和室内布置都充满着明清气息,而自己的脑袋里也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转头望向正抱着自己的清秀妇人,不过是三十如许的年纪,两鬓便已经有了点点白发,面容上不施粉黛,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娇美。 片刻之后,妇人低声啜泣的声音让朱常洛醒过神来。 “娘,我饿了……” 张了张口,朱常洛的声音有些嘶哑! “好,哥儿,你先歇着,娘去给你找些吃的!” 妇人这才止住哭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小心的扶着朱常洛躺下,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苦笑一声,朱常洛闭上眼睛,心中却是一团乱麻,至今他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穿越了! 如果原主的记忆没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万历二十一年,而最坑爹的是,自己的这副身体竟然是历史上最倒霉的皇子朱常洛! 他的母亲,也就是刚刚被他支出去的那个妇人王氏,原先是服侍太后的宫女,按照正常的轨迹,她本应该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生,可惜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也不知道他那个老爹明神宗朱翊钧发了什么疯,竟然在慈宁宫临幸了王氏! 最让他无语的是,堂堂一个皇帝,竟然没品到敢做不敢当的地步,要不是自己的母亲身怀有孕,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甚至就连他这个儿子,神宗也是不愿意承认! 即便是现在…… 朱常洛四处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当中,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就连桌子上摆着的茶壶,都是多年前一直用到现在的。 嘴角浮起一抹苦涩,朱常洛在心中摇了摇头,虽然神宗迫于李太后的压力,还是将母亲封了妃,但是现在看来,却是连一个宫女都能够欺负他们母子俩。 他倒是还没忘了,昨夜母亲向那名宫女求助的时候,她冷漠而不满的声音! “哥儿……” 正在朱常洛出神之际,王氏却是一脸难色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愤愤不平的小内侍。 “你且先忍一忍,娘已经让御膳房给你做了清补的小粥,一会翠儿就端过来!” 王氏的声音很柔和,让朱常洛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心,看着王氏肿的通红的眼眶,朱常洛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前世的他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更没有体验过母爱是什么感觉,此刻眼见王氏关切的神色,又想起自己昏迷的这几天当中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心中百感交集。 “娘,孩儿没事的,现在还不到用膳的时辰,御膳房那帮人肯定又对你说了难听的话,对不对?” 渐渐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朱常洛的眉头皱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母子在宫中并不受宠,几乎是谁都能来欺负欺负,御膳房那帮人最是欺软怕硬,逢高踩低,现在还不到用膳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替他做小粥过来,定是王氏又去央求了他们…… 一念至此,朱常洛不由得怒火直冒。 “哥儿,你好好养病,娘没事!” 王氏却是温和的笑了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 不过朱常洛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略一思索,转头朝着一旁的小内侍开口问道。 “王安,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因着心中带着生气,却也莫名的多了一丝威严。 整个景阳宫当中,所有服侍的人都是郑贵妃安排过来的,只有这个王安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安排过来的,对于陈矩这个人,朱常洛印象不深,不过在前世读史书的时候,记得他是个中正之人,他安排过来的人,应当是可以信任的。 “哥儿,那帮御膳房的人凶得很,娘娘她担心您的身子,从皇爷赏的那套头面抽了个翠玉簪子给了他,方才不情不愿的给您做了东西……” 朱常洛的脸色阴沉下来,其实不管怎么说,王氏都有个妃位在身,不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但是如今她身上穿的这般寒酸,就是因为这些年为了护着自己,将东西转手就典当了出去,而王安说的那套头面,是当初神宗临幸王氏的时候赏的唯一的东西。 这些年王氏一直压在箱底,没想到竟然为了这点小事拿了出来! “这帮混账东西!咳……咳……” 朱常洛愤愤的低声说道,只是一时心事翻腾,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惹得王氏又是一阵担忧,连忙拍着朱常洛的后背,替他顺气。 恰在此时,一名面容娇美的宫女走了进来,咬着下唇,双手拿着两个揉的不成样子的馒头,一副委屈的神色。 “翠儿,粥呢?” 眼见那名宫女两手空空,王氏也不由得有些着急,开口问道。 “娘娘,奴婢按着您的吩咐去御膳房取粥,结果有两个管事的说,不到开火的时间,不能坏了规矩,那粥都做好了,他们硬是不让奴婢端走,这两个馒头还是奴婢趁他们不注意偷的!” 翠儿哭丧着脸,低声说道。 顿时让王氏的脸色一变,原本放在朱常洛背上的手都有些颤抖,见此情景,一旁的王安连忙扶着王氏坐下。 “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这么不讲道理!” 朱常洛的眉头一绞,沉声问道。 若是他们收了东西不想办事,大可直接不必开火,可是照翠儿所说,那粥分明已经做好,却临时被人挡了下来,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这……奴婢似乎是看到,当时小玉姐姐刚刚去御膳房给贵妃娘娘端百合栗子羹……” 翠儿咬着下唇,期期艾艾的说道。 “郑贵妃宫里的秦小玉?” 朱常洛声音一冷,心中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他们母子之所以在宫里过的这般不好,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是神宗皇帝的长子,照规矩,中宫无子,他这个长子就会是太子,可偏偏神宗皇帝偏宠这位郑贵妃,想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可是外朝的那些大臣们极力反对之下,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么一来,朱常洛母子自然成了她的眼中钉。 这些年,她可没少刁难他们母子,那些宫女胆敢如此欺凌王氏,不过也是仗了郑贵妃的势! “哥儿,都是娘不好,没本事留住你父皇,不然的话,你何至于……” 王氏的神色微微有些黯淡,声音也变得有些愧疚。 “娘!” 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朱常洛打断了,接着口气转缓,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 “这些怎么能怪您,您劳累了几天了,快去歇着吧!” 这些日子他昏迷不醒,王氏忙里忙外,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眼睛也哭的红肿,若是再不好好歇着,恐怕她自己都要先病了。 王氏微微一愣,带着几分担忧开口道。 “哥儿,娘这里还有些首饰,要不然再去御膳房求求他们,你这副身子……” “翠儿,扶我娘下去休息!” 这一次,朱常洛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气,只是说完之后,声音却再度软了下来。 “娘,你放心吧,孩儿的身子没什么关碍的,你不要再去御膳房了,好好休息!若是累病了,孩儿可怎么办?” 好劝歹劝之下,王氏才叹了口气,在翠儿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望着王氏的背影,朱常洛的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复杂的滋味,生下他这十三年来,王氏生怕他被人暗害,所以半步都不曾离开,母子俩同吃同住,即便是房间也就安在朱常洛的隔壁…… 片刻之后,朱常洛重新坐了下来,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阴翳,既然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懦弱的朱常洛了,那就决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第二章:我还没找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草草的就着凉水将两个馒头吃完,朱常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一边喊王安替他更衣,一边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儿。 原主的记忆当中,现在应当是万历二十一年,也是印象中国本之争最激烈的一年,外朝的大臣们对于神宗迟迟不立太子的行为已经容忍到了极点,纷纷上书请求立储,君臣的矛盾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而内廷当中自然也不会平静,郑贵妃想尽各种手段想要废掉朱常洛这个碍事的家伙,好把她自己的儿子推上东宫。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朱常洛落水昏迷,就是因为被郑贵妃宫里的两个宫女追着跑,一时不慎跌进了水中,若不是王安当时反应的及时,恐怕朱常洛现在已经被淹死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患上了风寒,差点死掉!尐説φ呅蛧 等等,前世的朱常洛也算对历史有所研究,结合原主落水前的经历,却是猛然想起了内廷当中的一件大事…… “梁监丞,小玉姐姐,您请,哥儿就在里面!” 恰在此时,外间却是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朱常洛的记性很好,一下子就听出这是昨天晚上对王氏大喊大叫的那个宫女,先前王安提过,似乎是叫陈巧,郑贵妃安排过来的人! 不过现在朱常洛却是没工夫管她,反倒是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小玉姐姐? 果真不出他的所料,这个郑贵妃真是够沉不住气的! “哥儿,咱家这厢请了,皇爷宣您长春宫见驾,这就跟咱家走吧!” 还没等朱常洛反应过来,一个相貌堂堂的内侍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口气虽然恭敬,但是却是直接破门而入,脸上的冷漠之意也没有丝毫掩饰。 御马监监丞梁永,可是神宗面前的红人,他知道神宗向来不喜欢朱常洛这个皇子,所以连样子也懒得装,今天要不是皇爷亲自吩咐他将朱常洛带去,他可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到这景福宫里来,阴冷潮湿不说,连一样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到处都透着一股寒酸劲儿。【愛↑去△小↓說△網wqu】 “呵呵,不知皇上召我去贵妃娘娘的宫里,所为何事?” 见此情景,朱常洛反倒冷静了下来,慢腾腾的往床上一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口气轻佻,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挪动。 长春宫,就是郑贵妃的寝宫,也是东六宫里面最大的一座宫殿。 “这……皇爷的意思,咱家怎么会知晓,哥儿还是快些去吧,让皇爷等急了就不好了!” 梁永脸色一僵,眼神却是微微有些惊异,不过很快他就被朱常洛这种蔑视的态度激怒了,说话的口气当中也多了几分威胁之意。 “秦小玉是吧,今儿御膳房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只可惜梁永的话,朱常洛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慢条斯理的转过头去,朝着他身后的一个宫女问道,他刚刚听得分明,那小宫女陈巧唤她小玉姐姐,想来便是刚刚翠儿所说的秦小玉了…… “是又怎么样,你不过一个下贱的都人之子罢了,真把自己当什么贵人不成?” 许是朱常洛话语中的冷漠之意激怒了秦小玉,她乃是郑贵妃的贴身宫女,这后宫里谁不巴结她,如今听到朱常洛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顿时心中一阵不忿,高高的昂起脑袋,面带不屑的说道。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秦小玉分明也是一个宫女而已,居然瞧不起同样出身宫女的王氏。 只是秦小玉的话刚一出口,就感到周身一阵寒冷,微微低下头,发现朱常洛的目光森寒,让人浑身发毛。 虽然朱常洛刚刚醒过来不久,但是王氏对他的母爱却让朱常洛完完全全的认同了这个母亲,这个秦小玉敢当着他的面侮辱王氏,简直是找死! “好,倒是个敢做敢当的!” 怒极反笑,朱常洛的脸上反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从床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秦小玉的面前,眼中无比冷峻。 “你……你想干嘛?” 看着缓缓而来的朱常洛,秦小玉的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阵害怕,忍不住倒退两步,口中也有些结巴。 “当然是……打死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 嘴角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朱常洛的手上却是干脆的很,“啪”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秦小玉的左脸上,巨大的力道让后者不自主的倒退一步,小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不过朱常洛却并没有就此罢手,继续欺身上前,朝着右脸又是一巴掌! “我让你以下犯上!” “我让你口出不逊!” “我让你不知死活!” 每说一句话,便是一巴掌甩在秦小玉的脸上,打的她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原本还算清秀的小脸更是肿成了包子,无力的倒在地上。 而朱常洛则是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掌,心中犹自感觉不解气,对准秦小玉的小腹狠狠的踹了一脚,痛得她一下子缩成了大虾…… “哥儿!” 就在朱常洛还要继续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是挡在了他的面前,梁永的脸上一片阴沉,望着在地上痛苦喊叫的秦小玉,神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一向懦弱的朱常洛这回竟然疯了一样,直接上手打人,他不过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秦小玉就伤成了这样。 要知道,她可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宫女,现在可让他回去如何交代? “你太放肆了!” 这句话梁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简直不敢想象,直接回去以后,贵妃娘娘和皇爷会如何惩罚自己,朱常洛打的不是她秦小玉,打的是贵妃娘娘的脸面! “放肆?我看是你和这个贱婢放肆才对!” 朱常洛的声音提高了整整一阶,即便是对着比他高出半头的梁永也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声音中的冷意倒是让梁永心底一颤。 “我娘乃是钦封的恭妃,金册尚且在这景阳宫中放着,何曾轮到她秦小玉一个区区宫女来评头论足,言出不敬!” 梁永一时语塞,竟然被噎的满面通红,这些年在郑贵妃的默许甚至是鼓励之下,这宫中谁都可以欺负王氏,倒让他忘了这王氏生下朱常洛的时候,可是正正经经的被封了妃的。 宫中最忌以下犯上,严格来说,就凭刚才秦小玉骂的那句话,就是将她杖毙也并非不可! “还有你,这后宫中的规矩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景阳宫岂是你想闯就闯的地方?如此不知礼仪,不分尊卑,要不要我将此事通报张掌印,让他来看看自己调教出来的后辈是何等的放肆!” 朱常洛口气凌厉,神色也是锐利如剑,这次却是直接对准了梁永! 他口中的张掌印,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为人素来严正,最重规矩,更要命的是乃是梁永的顶头上司,就连神宗对他也十分敬重,要是真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梁永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梁永到底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很快就稳住心神,冷静了下来。 今天这事儿不大不小,他乃是皇爷身边的人,就算是张宏也要顾及三分,即便朱常洛将此事闹大,自己也无非是受些责罚罢了,但这郑贵妃的脸面,却是万万不能失了! 他们这些宫里的人,最要紧的就是要讨皇爷的欢心,所以最受皇爷宠爱的郑贵妃,自然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心念电转,梁永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口气也变得冷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秦小玉都是贵妃娘娘的身边人,要处置也要由贵妃娘娘动手,哥儿如此折辱怕是过分了吧!” “梁监丞这话说的,难不成这后宫当中,她郑贵妃就一手遮天了不成?别人连她身边的一个宫女,都责罚不得?” 朱常洛的口气讥讽,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挑衅之意。 似乎是被朱常洛轻佻的态度给激怒了,梁永心中涌起一阵怒气,口气倨傲的说道。 “那是自然,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自然只能由贵妃娘娘处置,旁人多管甚么!” “好,好,好!看来这郑贵妃真是给了你不少好处,让你甘心成了她的走狗,连这宫中的尊卑上下都不分了!” 不料朱常洛却是毫不动怒,脸上反倒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只是声音却十分激动,激动的让梁永感觉到有些不正常。 紧接着他便看到旁边的王安脸色一喜,朝着他走了两步,直接便跪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 皇……皇后娘娘…… 梁永咽了口唾沫,脖子僵硬的转了过来,正看到门口一名华贵的女子,头戴双凤翊龙冠,身穿大红团龙鞠衣,浑身上下气的发抖,威严端庄的俏脸上满含怒气。 “御马监监丞梁永参见皇后娘娘!” 只是片刻的一愣,梁永头上的冷汗便唰的一下落了下来,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当中都带着几分哆嗦。 此时此刻梁永真想大嘴巴抽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在呢! 自己当着皇后的面说这秦小玉只能由郑贵妃处置,那又将这位后宫之主置于何地?要知道,皇后娘娘虽然是个端庄娴静,与世无争的性子,可这么被欺到了脸上,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堂堂的六宫之主! 。 第三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随便跟你走的! 没有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梁永,那位被唤作皇后娘娘的华贵女子,快步走到朱常洛的身边,口气当中充满了关切。 “哥儿,你的身子怎么样?他们可曾为难你了?” 朱常洛抬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华贵女子,心中微微一暖,脸色也变得温和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开口说道。 “母亲放心,儿子没事!” 这位王皇后乃是神宗的原配妻子,也是朱常洛的嫡母,对他庇护有加,在这皇宫当中除了王氏,朱常洛最亲近的人便是她了! 其实说起来,朱常洛母子能够在宫中安安稳稳的活下来,有一半要归功于王皇后,包括这次朱常洛的风寒也是托她的福才请了御医过来…… 可惜的是这位王皇后的性子说好听的叫贞静温柔,说不好听的有些懦弱,而且同样不受神宗的喜爱,以至于郑贵妃宠冠六宫,嚣张跋扈到了如此地步! “没事就好……” 王皇后抚着胸口,上下打量着朱常洛,确定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不过一转身,王皇后的脸上却是布上了一层寒霜,今儿她不过来倒还不知道,这帮内侍竟然敢如此嚣张。 “梁永!” “奴婢在!” 梁永的头上冷汗直冒,听见唤声,连忙应道。 “回去自领三十板子去,明白吗?” 王皇后的声音平淡,但是梁永的身子却是一抖,三十板子?这若是打的重了,说不准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看来这回皇后娘娘是动了真火了。 不过一抬头瞧见王皇后冷漠的脸色,却是忍不住心中一颤,急忙叩头谢恩道。 “多谢娘娘仁慈!” “说说吧,今儿你怎么有心思到这景福宫中来了?” 微微叹了口气,王皇后有些歉意的看了朱常洛一眼,这个梁永她是知道的,神宗身边的红人,她也不好责罚太过,只是这个时候他到这景福宫中来干嘛? “回娘娘,皇爷宣哥儿长春宫见驾,如今还在等着呢?您看是不是……” 梁永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而且一提起神宗,刚刚卑躬屈膝的梁永腰杆也硬了起来,口气中也恢复了几分傲气。 “是什么是,今儿你不说清楚什么事儿,我是不会去的!” 朱常洛的眼睛微眯,站在王皇后的身边居高临下的说道。 “这……” 梁永的脸色有些犹豫,不过算了算时间,自己已经出来了半刻钟,若是再不回去,恐怕皇爷都要怪罪下来了,一念至此,他咬了咬牙,道。 “皇爷的心思,奴婢不敢乱猜,不过今儿皇爷和外朝的几位先生议事之后驾临长春宫,贵妃娘娘跟皇爷说了几句话,皇爷便命奴婢来宣哥儿见驾!” 说到底,这个梁永还是狡猾的很,这两句话几乎相当于什么都没说,谁不知道神宗最不喜欢他这个儿子,若不是郑贵妃捣的鬼,恐怕神宗一年也想不到见他一次! 不过既然梁永不肯说实话,他也无所谓,反正去的晚了,要受责罚的是梁永,他们母子在宫中的境遇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能怎样?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朱常洛却是一言不发,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半步也不肯挪动。 不过他是不急,一旁的王皇后却是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带着几分急切开口道。 “你说清楚!” 眼见朱常洛又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梁永心中大恨,不过若是带人去的晚了,皇爷真的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无奈之下,梁永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道。 “回娘娘,奴婢偷着听了两句……似乎是贵妃娘娘说……说哥儿平素喜欢跟宫女厮混,如今已经破了身,所以皇爷才发了怒,要召哥儿前去问话……” 嘴角泛起一抹讥笑,朱常洛心中摇了摇头,这个郑贵妃还真是一计不成,又起一计,见他没有被淹死,也没有病死,竟然用上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不管怎么说,皇子未曾大婚之前破身,传扬出去都是一桩丑事,神宗虽然不喜他这个儿子,但是却是看重自己的脸面,所以方才急忙派人过来责问。 缓缓站起身来,朱常洛神色平静的说道。 “那就走吧!别让皇上继续等着了!” 既然这郑贵妃想要陷害他,那他便去会会这位贵妃娘娘,顺便去见见神宗那个负心的混蛋! “哥儿!” 不料朱常洛还没挪动脚步,一旁的偏室当中就传出一声凌厉的喊声,顿时让朱常洛心中一沉,糟糕,他怎么把内室中休息的王氏给忘了! 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已经惊动了她…… “皇后娘娘,我求您……” 王氏一身中衣,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之意,噗通一声跪倒在王皇后的面前,声泪俱下。 “哥儿的性子您是清楚的,这十三年来我和哥儿同起同卧,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更不敢离开半刻,就是害怕会有人陷害他,没想到今天果然还是有人如此歹毒……” “这……恭妃妹妹你先起来,你放心,本宫这就跟哥儿一起到长春宫去,断不会坐视不理的!” 见此情景,王皇后心中也是十分着急,搀扶着王氏的手臂,柔声说道。 “娘,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相信孩儿!” 听见王氏的话,朱常洛心中酸涩,却是一同搀扶着王氏在旁坐下,温和的开口道。 顿了顿,又转头朝着王皇后说道。 “母亲也不必忧心,儿子自有分寸,您在景福宫中歇着就好,儿子自然会将此事跟皇上解释清楚的!” 其实他早想到了郑贵妃不会就这么罢手,所以才遣翠儿去请了王皇后过来,毕竟郑贵妃再嚣张,也不过是个贵妃,在皇后面前还是矮了一头,即便是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削削她的面子也是好的。 可惜这个郑贵妃倒是聪明,将神宗拉了进来,如此一来,王皇后就不适合出面了,没得让她去神宗面前碰钉子。 “可……” 王皇后眉头微皱,却是仍旧不放心的开口。 “母亲放心,这后宫不是她郑贵妃一手遮天的地方,就连皇上也不是能够无法无天的,儿子就不相信,这偌大的皇宫当中,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您且先去等着儿子就是!” 朱常洛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过这两句话却是让一旁的梁永暗自偷笑,这个哥儿,不管怎么样还是个少年人的性子,他真以为皇爷会听他解释不成? 只是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不然朱常洛再耍起性子,他可不敢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强行拉人! “这……你的意思是……” 刚刚朱常洛说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梁永的,所以他自然是看不到朱常洛的脸上无比耐人寻味的神色,但是王皇后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心中闪过一丝明悟,王皇后带着几分犹豫开口道。 “母亲明白便好,我娘身子还虚着,就拜托母亲了!” 朱常洛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拱了拱手轻声说道。 “哥儿……” 王氏却是不曾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皇后拦了下来。 “恭妃妹妹,你相信哥儿,他能解决好此事的!” 眼见王皇后已经明白自己的用意,朱常洛转过身去,径直走到还在跪着的梁永身边,带着一丝冷意说道。 “还不快走?” “这……皇后娘娘……” 梁永脚下却是一丝不动,微微抬起头,颇有几分期期艾艾的硬着头皮说道。 “那小玉姑娘是不是让奴婢带回去……” 其实到了现在,梁永早已经是万分后悔接下了这个差事,无端的挨了顿板子不说,还把皇后娘娘得罪了,现在还得收拾秦小玉留下的烂摊子。 不过也没办法,秦小玉被朱常洛打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子自己回去的,要是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郑贵妃一准扒了自己的皮! 梁永现在就盼着这个主儿打完之后出了气,能大发慈悲放了人,让他回去好有个交代! “这是郑贵妃宫里的秦小玉?” 王皇后这才注意到一直倒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宫女,先前她倒是听见了这是郑贵妃的人,只不过当时她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都人,没想到竟然是郑贵妃的贴身宫女。 其实也不怪王皇后认不出她,毕竟秦小玉的脸已经被朱常洛几巴掌扇成了包子,看起来活像个猪头,谁能认得出来? “回娘娘,正是!” 梁永心中犯苦,嘴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那就……” “母亲!” 王皇后略一思量,眼见秦小玉已经落到了如此地步,面色一缓,轻声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常洛清朗的声音打断了。 “这个贱婢以下犯上,不分尊卑,以儿子之见,还是到浣衣局去吧!” 瞥了一眼在地上低声哀嚎的秦小玉,朱常洛神情冷漠的说道。 开玩笑,当着他的面侮辱王氏,还想就这么全身而退不成?何况这个秦小玉平时也没少帮着郑贵妃为虎作伥,这些年王氏受的苦,大半和她脱不了干系! “娘娘……” 梁永带着几分哀求望着王皇后。 “既然如此,就照哥儿说的办的,明儿就打发她到浣衣局去!” 略微犹豫了片刻,王皇后望着神色坚定的朱常洛,眼神中却是多了一抹不同的颜色,声音清冷的说道。 “娘娘,小玉姑娘可是贵妃娘娘……” 梁永还想再挣扎几分,不料一句话却是让王皇后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郑贵妃的贴身宫女又怎么了?本宫还处置不得一个都人不成!” “奴婢不敢,只是小玉姑娘伤势不轻,还请娘娘慈悲,准奴婢将她带回去治伤!” 眼见一向好脾气的王皇后发了这么大的火,梁永连忙改口道,这回王皇后倒是没多说什么,她毕竟是个心软的人,秦小玉如今看起来的确可怜的很,她也不想闹出人命了。 瞧了朱常洛一眼,见他没什么异议,便轻轻点了点头。 “你想带回去就带回去吧!” 顿了顿,王皇后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还有,方才恭妃娘娘说的话,你一字不差的转告给皇上,明白吗?” 说到底,她还是担心朱常洛一个人应付不来…… “谢娘娘恩典!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梁永顿时如蒙大赦,指挥着两个小内侍架着秦小玉退了下去。 从头到尾朱常洛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朝秦小玉望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低声说道。 “梁监丞,我把话放在这,就是郑贵妃亲自来说情,明儿秦小玉一样也得去浣衣局!” 说罢,朱常洛笑了两声,大步走出了景福宫…… 。 第四章:记心中百转千回的受气小媳妇梁永! 其实按照皇宫中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皇帝宣召,宣旨的内侍必然是备好了肩舆才出来的,不然的话,这偌大的皇城光靠人走,要让皇上等到什么时候。 但是这一次梁永却偏偏没带,不但没带,他来的时候还特地让人将自己的肩舆送了回去,原因无他,不过是想要巴结郑贵妃而已,朱常洛去的越晚,自然会让神宗对他越生气,这样贵妃娘娘一高兴,必然会赏下更多的好东西。 本来这点小心思不算什么,可是梁永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天知道这才走了两步,这位主儿怎么就能这么累!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了! 算了算时辰,他出来可有将近半个时辰了,这景福宫在东六宫,长春宫在西六宫,距离本就不近,要是这么拖下去,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回去,何况他们还带着秦小玉这么个伤员。 “那个,哥儿啊,你瞧这皇爷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要是去晚了您和咱家都少不得挨骂,您这就忍一忍,快些走吧,算咱家求您了!” 梁永都快给朱常洛跪下了,见识过刚刚景福宫中这位的张狂,此刻他哪还敢再摆架子,只得软语相求道。 “你少蒙我,该备好的肩舆哪去了?今儿就是去晚了,也是你的错!我不管,走不动了,你现在就想办法把肩舆给我找来!” 可是朱常洛却不吃这套,揉着酸痛的脚腕,满不在乎的说。 其实他真没想故意刁难梁永,实在是这副身子太虚了,本就大病一场,虽说刚刚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刚刚又是掌掴,又是脚踹的,着实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不过这也只能怪梁永自作自受,谁叫他为了巴结郑贵妃想出这么损的招,反正他朱常洛在这宫中已经是不受宠到了极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落魄还能落魄到哪去? “这……” 梁永哪能想到,这个一向懦弱的皇长子,今儿怎么就突然间转了性子,变得这般无赖,何况这宫中的肩舆马车都是各自有用途的,这一时之间,让他去哪找一个肩舆来! “哥儿,你放过咱家吧,咱家该死,不该在景福宫里……护着那个秦小玉,您发发慈悲,快走吧!皇爷真要等急了事儿可就大了!这匆匆忙忙的,咱家去哪给您找肩舆啊?” 身为神宗皇帝身边的人,梁永对他的脾气清楚的很,加上今儿跟外朝的大臣们刚吵了一架,若是去的再晚些,怕是真要成了皇爷的出气筒了! 以至于这最后一句,都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反正我是走不了了!你看着办!不过这法子嘛,倒是有一个……” 朱常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珠子一转,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让梁永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其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什么法子?” “你找人背我吧!” 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朱常洛毫不客气的说道。 梁永的脸色一僵,瞧了瞧旁边两个扶着秦小玉的内侍,再看看这冷冷清清的景福宫周围,脸上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开口道。 “还是咱家来背着您吧!” 眼见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的朱常洛,梁永心中哀嚎,他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位小祖宗! ………… 折腾了这么一番,等到了长春宫的时候,距离梁永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朱常洛施施然的从某个人形交通工具的身上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服,却是眉头一皱,对着梁永开口道。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带我进去,让皇上等急了有你好受的!” 梁永一路狂奔而来,身上还背着个小子,要不是他以前练过武,都不一定能够撑得下来,此刻听到后者略带埋怨的语气,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小祖宗,要不是您那么任性,咱早就来了好吗? 不过现在梁永算是明白了,这位哥儿根本就不是传闻中那个懦弱无能之辈,谁惹他就等着倒霉吧! 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梁永脸上勉强一笑,诺诺的说道。 “哥儿说得对,咱家现在带您进去!” 这番姿态倒是惹得长春宫的宫女内侍们一阵侧目,一向眼高于顶,注重风度的梁监丞,今儿怎么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而且还对那个都人的儿子低三下四的!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梁永确实是不敢再继续耽搁,一脸谦恭的将在前面引路,连脸上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拂去。 “皇爷,梁监丞回来了,哥儿也带来了!” 长春宫的暖阁当中,杨梨木的雕花罗汉床上,垫着厚厚的织金软垫,中间放着一个小巧的桌案,上面是些精致的糕点和一碗浓浓的百合栗子羹。 神宗懒洋洋的斜卧着,背后是一名身穿黛蓝色团凤鸟鞠衣的秀丽女子,轻轻的在他的头上按压。 听见宫女的禀报,神宗眉头一皱,眼眸微睁,瞧了一眼时辰,心中越发的不悦。 “让那个狗东西滚进来!” “皇上,发什么火啊,这百合栗子羹都凉了,您快喝了吧!” 那名秀丽女子微微一笑,将神宗从罗汉床上扶起来,笑嘻嘻的转身在对面坐下,端起桌子上的百合栗子羹,送到了神宗的眼前。 待得后者接下之后,秀丽女子方才劝慰般的说道。 “说起来,这梁监丞办事素来妥帖,偏生这到了景福宫中找个人来对质,便这般艰难,臣妾瞧着,也不知那个老妈妈是怎么管教的孩子,如此这般不懂礼节!” 这话并未压低声音,甚至是口气当中的轻蔑之意也丝毫不曾掩饰,让刚刚走到暖阁门外的朱常洛脸色一冷,眼神也变得有些森寒。 他早就听说,这郑贵妃私下里对于王氏相当的不屑,蔑称为“老妈妈”,没想到竟然嚣张到当着神宗的面都敢如此叫,更可恶的是,神宗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郑贵妃对王氏如此不恭! 何况看着这四周华丽的布置,镂空的黄花梨木桌椅,金丝镶嵌的苏绣屏风,青花瓷细颈梅花瓶……件件都比王氏最珍爱的那套头面要昂贵许多,再想想王氏身在妃位,却连一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就连喝水用的茶具也是多年未曾换过,朱常洛的神色更是冷了。 梁永在前面引路,自然也能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心中禁不住捏了把汗! 只是转念一想,这是在郑贵妃宫中,何况有皇爷撑腰,莫不成这位哥儿还能反了天去? 腰杆挺直了几分,梁永酝酿了一下情绪,直接便冲了进去! “奴婢参见皇爷,参见贵妃娘娘!奴婢办事不力,耽误了皇爷的时辰,更没护好小玉姑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朱常洛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梁永的演技还不错,这两句话说的情真意切,满满都是愧疚的口气,到了最后,竟然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头印登时便印在了他的脸上,朱常洛在一旁看着都疼…… 不过这梁永倒是聪明,知道秦小玉的事情一旦被郑贵妃知道,后者必然会雷霆大怒,到时候连他也逃不过罪责,所以事先摆出副可怜的姿态,想必神宗念着他多年服侍的情分,不会责怪他……尛說Φ紋網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回话!” 果不其然,虽然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眼见梁永这副可怜的样子,神宗的眉头一皱,声音虽然仍旧带着几分怒意,但是口气却缓和了不少。 “回皇爷……” 梁永麻利的起身,声音却是小心的紧,刚起了个头,朱常洛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声音平静。 “常洛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一丝不苟的跪在地上,礼节周到,一举一动恭敬无比,但是神宗却意外的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声音也微微有些冷硬。 “梁永,怎么不说了?” 竟是没有理会仍旧跪在地上的朱常洛,开口对着一旁的梁永问道。 “啊……是!” 梁永微微一愣,心中却是一颤,皇爷这是要给哥儿一个下马威啊,可怜他怎么就又被当了枪使,不过眼见此刻朱常洛乖乖的跪在地上,梁永的胆子倒是大了几分,小心的开口道。 “其实也没什么,小玉姑娘在景福宫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哥儿年少气盛,责罚了她……就是,下手重了点!” “什么?小玉呢?” 话音刚落,神宗身旁的郑贵妃柳眉一竖,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不满。 要知道,秦小玉乃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且不说她平日里都舍不得责打,便是真的犯了错要责罚,又哪轮得到别人? 这分明是在给她郑贵妃难看! 梁永这才身子一哆嗦,招了招手,两名小内侍便将脸肿的像个包子的秦小玉搀扶了进来…… “啪!” 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响声清脆!郑贵妃浑身颤抖,粉面含煞,声音也因为愤怒而隐约变得尖利。 “谁?是谁干的!” ps:新书粉嫩嫩,求收藏,求推荐,鞠躬! 。 第五章:不知道皇帝皇后谁说的话更管用! “娘娘……” 秦小玉一见郑贵妃,立马委屈的不行,挣扎着推开了扶着她的两个小内侍,膝行上前,跪在郑贵妃的面前,肿成包子的脸上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却还能挤出两行眼泪,声音哽咽。 只是配合着那脏兮兮的衣服,和肿的高高的脸颊,怎么看都有几分滑稽! “这……这……谁,谁敢这般放肆!竟然连本宫身边的人也敢动!” 郑贵妃原本只以为是稍稍责罚了秦小玉,毕竟景福宫那对母子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懦弱的很,谅他们也不敢怎么着,可谁想到秦小玉竟然被打的这么惨! 原本还算清秀的小脸现在满是瘀痕,青色的丝绸袄裙上一个清清楚楚的脚印,正在小腹的位置,显得狼狈之极…… “我打的!”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郑贵妃恰好看见,一旁的朱常洛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懒洋洋的站在原地,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秦小玉真是个人物,方才他虽恼火秦小玉那嚣张的姿态,但到底只想着责罚她一顿,没想要她的命,下手便留了几分,临到了长春宫的时候,梁永吩咐那两个小内侍带她去医治,朱常洛也没阻止,谁曾想这秦小玉倒是个角色! 这不抹药不换衣裳就让人扶着过来,分明是想要在神宗和郑贵妃面前狠狠的告自己一状! 既然这秦小玉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放肆,本宫的人也是你能打的?谁叫你站起来的,还不给本宫跪下!” 瞧着朱常洛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郑贵妃心中一阵恼火,当下便厉声喝道,可惜眼前的朱常洛却不是能被她吓住的主儿,脸上的笑容不减,脚步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斜眼望着一旁的神宗。 后者显然也察觉到了朱常洛投过来的目光,不过神色却是不变,接着郑贵妃的话说道。 “贵妃的话你没听见吗?谁叫你起来的!跪下!” 声音中带着一抹厌恶,贵妃说的果然没错,也不知那王氏怎么教养的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皇上恕罪,请明示常洛为何而跪?” 朱常洛的声音平静,脚下仍旧是稳稳的站着,不曾有丝毫惊慌失措,只是这声音落在神宗的耳中,却是刺耳的很,当下脸色一沉,声音不悦。 “朕乃是你的君父,莫不成受不得你一跪吗?” 心中冷笑一声,朱常洛的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这十几年来,这神宗将他们母子丢在冷宫当中受苦,何曾记得过自己是他的儿子? 声音依旧平静,但是望向神宗的眼中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皇上贵为天子,自是受得天下人的跪拜,此为礼字,常洛虽十三岁不曾读书,亦知此理!只是常洛方才难道礼节有亏?为何此刻皇上又让常洛再行跪拜?” 他刚刚的跪拜礼,便是礼部最严苛的礼官前来,恐怕也挑不出任何一点毛病来! 现在居然还想让他一直跪着?真当他软弱可欺不成? “你!” 神宗口气一滞,却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他乃是皇帝,向来是让谁跪便跪?哪有人敢当面和他理论的?何况自从他二十岁亲政以来,还从没有人敢用这种教训的口吻来跟他说话,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一时之间,神宗气的脸色通红,喘气也粗了几分,有心想要开口斥责,可朱常洛说的有理有据,仓促之间他竟是找不到好的理由反驳! “哥儿,你真是胆大包天!” 郑贵妃见此情景,眸中意外的闪过一丝笑意,面色上却是清冷的紧,赶忙上前扶着神宗的背,嘴上却厉声对着朱常洛呵斥道。 “小玉好歹也是本宫身边的宫女,你性子竟如此暴虐,将她打成这副样子!皇上政务繁忙,好不容易抽空见你一面,你却将他气成这副样子!难道不该跪下认错?”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人罢了,莫不成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就高贵?别人竟是责打处置不得?” 朱常洛分毫不让,口气都变得冲的吓人,脸上更是一副不屑的神色,顿时让郑贵妃俏脸微寒,自己也被气的浑身发抖。 只不过每日看到的是,被忽略在角落的梁永此刻却是暗自吞了吞口水,这句话……为什么听着这么熟悉? 有心提醒一句,却被朱常洛一个凶狠的目光直接逼退。 “本宫身边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管教?就是要处置,也要本宫亲自来!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无名无份的东西!” 气急之下,郑贵妃什么也顾不得了,气急败坏喊道。 不过对面的朱常洛却一副没事人一样,声音依旧平静。 “贵妃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若是常洛礼仪不周,贵妃娘娘和皇上自可明言,请礼部的官员前来教习,就是千遍万遍,常洛也毫无怨言……仦說Ф忟網 只是若是仅凭皇上喜好,为了博贵妃娘娘一笑,或是因常洛责打了一个小小都人,便让常洛跪着回话,恐怕传到了外朝当中,也会有损皇上英明,恕常洛不能从命!” 虽然这两句话恭谨的很,但是神宗却总觉得朱常洛脸上的笑容带着嘲讽之意,而且口气虽然平平淡淡,但是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却是明明白白! 有损皇上英明? 那都是轻的! 神宗可以预料的到,只要自己今天真的敢因为秦小玉责罚朱常洛,不用明天,下午他就会收到一大堆愤怒的奏折,说他专宠后宫,有失体统,不分尊卑,擅责元子…… 无论他如何解释,外朝那帮文臣只会以为自己专宠郑贵妃,为了一个小小都人竟然罚跪皇长子!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正闹着要立皇长子为太子,真要是罚了朱常洛,那可真是落了口实给他们了! 想到此处,神宗揉了揉额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倒是郑贵妃在宫中霸道惯了,听着朱常洛柔中带刺的话,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只不过面色上却不露分毫,转头跪在神宗的身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皇上,小玉行事素来恭谨有度,如今被人责罚成了这样,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呵,恭谨有度?” 神宗尚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朱常洛便讥讽着笑出了声。 “贵妃娘娘,依我看来,这婢子嚣张无度,口出狂言,打成这样都是轻的,倒不如赶明儿让她去浣衣局好好磨磨性子!” “够了!” 这边话音刚落,神宗便沉着脸色说道。 “贵妃的话你没听见吗?她身边的人,何曾轮到你处置了?去什么浣衣局!梁永,将秦小玉扶下去好生将养着,再去太医院取些上好的药膏,养好了还在贵妃身边伺候着,她身边离不了人!” 方才朱常洛用外朝的物议相要挟,本就让神宗心中不悦,何况郑贵妃如此软语相求,更是让他难以拒绝。 只是这般一闹,神宗心中也反应过来,秦小玉乃是郑贵妃的贴身宫女,行事必然是有些嚣张的,何况朱常洛这些年在宫里的地位他也是清楚几分的。 必是秦小玉自恃有郑贵妃撑腰,惹急了朱常洛,方才被打成这个样子! 不过事情虽然是清楚的,但是神宗却也不打算给朱常洛做主…… 厌恶的瞧了一眼一旁看似恭敬的朱常洛,区区都人的儿子,竟然连他也敢威胁,真是无法无天了! 倒是一旁的梁永猛然想起,这秦小玉如何处置,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开了口的,如今皇爷就这么贸贸然的护着秦小玉,总觉得是有些不妥的…… 正欲开口提醒一句,却听见神宗不耐烦的加了一句。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咽了口唾沫,梁永不敢多说什么,麻利的行了个礼,将秦小玉扶了下去! 想必,皇爷的意思,皇后娘娘应当是不会违逆的吧…… 朱常洛脸上带着一抹淡笑,冷冷的看着神宗这般作为,一言不发! 眼中却是越发的冷冽,从头到尾,神宗都没有问过秦小玉究竟做过什么,又是为何将他惹怒成这般样子,只是听信郑贵妃和秦小玉的一面之词,就不分是非的袒护她,果真是亲疏有别吗? 他前脚刚说要将秦小玉调去浣衣局,后脚神宗就特地嘱咐梁永,给她用上好的药膏,养好了身子还将秦小玉送回来,这分明是要打他的脸! 瞧着梁永一脸小意的扶着秦小玉走到了门口,朱常洛眉头却是一挑。 “梁监丞,你这照顾人的功夫倒是不错,只是这刚从景福宫出来,我娘让你传的话,就被你扔到脑后去了?” 苦情戏正式落幕,可这挖坑的苦力还没干完活儿,怎么能轻易的放走! 朱常洛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让梁永微微一愣,旋即便是想起,似乎他今儿去景福宫找人,是正儿八经的有差事的…… ps:新书啦,求一下收藏,谢谢大家。 。 第六章:你以为你是皇帝你最大? 梁永本就是个伶俐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神宗身边这么得宠,只是被今天的诸般事情冲昏了头脑,方才一时将事情忘了! 此刻听见朱常洛的话,顿时便想起自己奉命将这位哥儿带来长春宫,本是兴师问罪的啊! 只是照理来说,这件事儿不是哥儿不是应该避着说吗? 怎的自己挑起了话头! 心中虽是不解,可要说不答话,他却是不敢的,且不说这位主突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是临来之前,皇后娘娘特意的嘱咐,也是他不敢违背的! 一念至此,梁永挥了挥手,将秦小玉交给一旁侍立的两个小内侍,自己则是又折返回了暖阁。 “怎的?那老妈妈让你传话过来了?” 朱常洛未曾压低声音,故而郑贵妃也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眼瞧着梁永乖乖的再度回来,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悦,声音中颇带着几分鄙夷。 “回贵妃娘娘,奴婢前去景福宫的时候,一时不慎说漏了嘴,故而恭妃娘娘有几句话,让奴婢带给皇爷!” 梁永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郑贵妃敢如此轻蔑的对待王氏,可他哪敢如此无礼,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杵着个虎视眈眈的主儿! 想起景福宫中,秦小玉不过是对王氏冒犯了几句,就被暴打成了那个样子,梁永的口气愈发恭敬! “哦?都说了什么?” 郑贵妃却是没工夫理会梁永的神色,刚才她也是被气昏了头,现在方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儿。 想起自己先前所做的布置,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声音也多了几分得意。 “回娘娘……” 梁永诺诺的将王氏在景福宫中的话转述了出来,一字不差!眼瞧着一旁的朱常洛面色不动,眉头却是舒展了几分,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了几分。 “皇上,常洛和娘亲须臾不曾离身,所谓破身不过是一介小人诬陷罢了!” 朱常洛眉间闪过一抹冷意,上前拱了拱手说道。【愛↑去△小↓說△網wqu】 只是话虽是朝着神宗说的,可目光却是投向一旁的郑贵妃,这口中的“小人”是谁,自是不言而喻的。 “放肆,你说谁是小人?” 话音刚落,郑贵妃脸上的笑意便是一滞,神色难看的说道。 说罢,便转头向着一旁的神宗哭诉道。 “皇上,臣妾无论怎样,都是哥儿的庶母,可今儿他的所作所为,可都瞧在您的眼中!他不尊臣妾也就罢了,现在连您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臣妾本想着,这皇子婚前破身总归是件丑事,不欲张扬出去,可如今哥儿欺人太甚,臣妾只好拿出证据自证清白!” 既然是陷害,她自然是不会毫无准备。 话音一落,旁边的两个宫女立刻便会意,悄然退下。 “贵妃,你这是做什么?朕还能不信你不成?” 眼瞧着郑贵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起刚刚朱常洛无礼的态度,神宗心中也是一阵火起,拉着郑贵妃的手,轻声安慰道。 “皇上,倒不是臣妾胡言,此事恰巧发生在臣妾的宫中,故而方才想召哥儿来对质一番!” 郑贵妃止住哭泣,声音倒是清楚的很。 “昨儿那老妈妈来长春宫请安,臣妾心中一软,便留她稍坐了片刻,没曾想哥儿独自一人之时竟对臣妾的宫女起了歹心,在花园当中强行侮辱了她,这几日臣妾辗转反侧,不得安寝,总想着该将此事告诉皇上!ωww.xSZWω㈧.NēΤ 没想到哥儿到现在居然还是这般不知错处,皇上,臣妾找了嬷嬷给那个宫女验过身,确实已经不是处子,皇上可以召她前来对质!” “住口!” 神宗还没从郑贵妃的话里反应过来,就听见朱常洛冷冷的声音。 原本郑贵妃一口一个老妈妈,对王氏的不尊重已经让他忍到了极点,没想到无耻的竟然还在后面,分明是郑贵妃故意将王氏扣在了宫中,然后迷昏了朱常洛,想要制造一个侮辱宫女的现场。 谁知道朱常洛一早对郑贵妃有所防备,茶水偷偷倒掉了一半,方才逃了出去,只是在花园当中时慌不择路,掉进了湖中,生了一场大病! 如今这郑贵妃竟然反咬一口,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我娘乃是金册封赏的恭妃,你这一口一个老妈妈要叫道什么时候?果真是什么主子教导出什么样的奴婢,一样的没有教养,不分尊卑!” 朱常洛脸上满是鄙夷,声音清朗,带着浓浓的不屑。 “这后宫当中,乃是你郑贵妃一手遮天,谁人不知?想要找一个区区宫女来做伪证,又有何难?如此自欺欺人之举,是当这宫中真可以任你无法无天了吗?” “本宫不过欲要召人对质而已,你如此激动,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听着前者话语中的冒犯,郑贵妃心中火起,眸中寒光流转,俏脸上却是铁青一片。 “哼,你说的好听,这长春宫上上下下皆是你的人,便是大理寺审案,也知道要亲者避嫌!以奴指证,主必避嫌,你若是光明正大,倒不如请陈秉笔前来秉公处置!” 朱常洛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口气却是分毫不让。 郑贵妃这点把戏,无非也就是仗着神宗的信任罢了,换个在宫中摸爬些日子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识破! 他口中的陈秉笔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此人虽不如掌印太监张宏一般刻板严正,但却是个明理仁厚的人,更难得对朱常洛母子向来多加庇护…… 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儿要是落在他的手中,怕是要不了半日,郑贵妃的阴谋就能被戳穿的丁点不剩! “放肆!你就是这般知礼节吗?贵妃身份尊贵,你就如此冒犯于她吗?” 这边郑贵妃被气的浑身发抖,张不开口说一句话,一旁的神宗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冷着一张脸对朱常洛训斥道。 说实话,原本他初闻此事的时候,的确是震怒的很! 可是刚刚朱常洛据理力争,虽然话说的相当不好听,但是他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头,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了朱常洛在他面前如此无礼! “如此宫闱丑事,你到底想要闹的多大?贵妃既然有证人,就带上了吧,莫不成朕的面前,还有人敢欺瞒不成?” 犹豫了一下,神宗最终还是听从了郑贵妃的建议。 话音刚落,郑贵妃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上的性子,这种丑事事关颜面,皇上绝不愿意闹大。 何况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个根本就是无法证明的办法,即便朱常洛能够挑起皇上心中的疑惑,也无法自证清白! 这顶帽子,今天必定要稳稳的扣在他头上!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消息“意外”流出之后,外朝的那些大臣们,会不会让一个私德有亏的皇子做太子! 片刻之后,两名宫女折返而回,架着一个发髻凌乱的少女。 “奴婢李秋仙参见皇爷,参见贵妃娘娘!” 少女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依稀可见的清秀小脸上带着泪痕,纤细的身子微微发抖,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皇上您瞧,这个宫女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如今入宫不过三个月,就遭了如此大难,若不是臣妾见机得快,怕是她如今早已投缳自尽,自那天以后,便是天天以泪洗面,真真是叫臣妾看着心疼!” 郑贵妃一脸慈悲之色,声音也是带着怜惜之意,配着底下少女凌乱的发髻,倒真是有几分主仆情深的意味。 “你……” 神宗眉头微皱,轻声开口,只是刚刚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这般事情,让他如何开口询问! “秋仙,你抬起头来,不必害怕,只管将哥儿在花园对你做下的事情仔细道来,本宫和皇上都在这,必会替你做主的!” 倒是郑贵妃面露期待,带着几分鼓励说道。 那少女怯怯的抬起头,却正对上朱常洛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奴婢……” “皇上!” 朱常洛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清朗的声音响起,吓得少女一下子便住了口。 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朱常洛正要继续开口,就瞧见郑贵妃眉间闪过一丝欣喜之色,一脸委屈的转身朝着神宗说道。 “皇上您看,秋仙不过还什么都没说,哥儿便急着要辩解,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听见郑贵妃笃定的声音,朱常洛倒是忍不住失笑。 自己心虚?亏得她能想得出来!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朱常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让你嚣张了这么久,真以为贵妃之尊,加上有皇帝撑腰,他便没了办法不成? 布了这么久的局,不知道这最后的底牌,贵妃娘娘能不能接得住! “毫无踪影的事儿,常洛为何要心虚?贵妃娘娘未免太过自大了!常洛只不过想提醒皇上,这宫中可不是谁能一手遮天,颠掉是非的地方!我虽只是区区都人之子,可也并非任人欺凌之辈!” 神宗的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朱常洛一脸淡然的神色让他感到格外的不舒服,况且他虽一直心中瞧不起这个宫女生的长子,但是被人就这么当面点出来,脸色不免有几分难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暖阁外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臣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求见皇爷!” ps:求推荐,求收藏,新书粉嫩,打滚各种求! 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 第七章:风水轮流转之现世报 陈矩? 神宗的眉头皱了起来,微微有些头疼!他来干什么? 其实照例来说,今天的事情乃是内务,的确应该交给司礼监处置,再不济也应当知会皇后,可是这么一来,这动静必然不小,他素来重视颜面,这等丑事,如何能闹得沸沸扬扬! 故而想要悄悄审清之后,再行处置!只是没想到这个当口,陈矩竟然过来了! 没留意朱常洛眼中闪过的一抹冷色,神宗挥了挥手。 “让陈秉笔进来!” 无论是为了何事,陈矩既然来了是不能不见的。 朱常洛转身望去,只见来人身穿青黑色蟒纹窄袖袍,身材高大,面色端正,行走之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进屋之后目不斜视,行至神宗面前,躬身作揖行礼。尐説φ呅蛧 “陈矩见过皇爷!”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这是陈矩给朱常洛的第一印象! “免礼吧,陈秉笔到长春宫来有何事?” 神宗的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口气却是显得有些不自在,因为他猛地想起,陈矩先前是母亲身边服侍的人,难不成…… “回皇爷的话,臣奉慈圣皇太后命,带皇爷到慈宁宫中请安!” 陈矩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微微弯腰,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母亲可曾说是何事?” 神宗的头皮有些发麻,心中也忍不住一颤,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让他感到害怕的话,恐怕莫非这位慈圣皇太后莫属了! 说起来,神宗继位之时方才十岁,不过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的父亲穆宗皇帝死的早,故而神宗的教育重任,便落在了他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这位慈圣皇太后的身上! 慈圣皇太后姓李,虽是一介妇人,可对于神宗的管教却是严厉的很! 幼时但凡他有闹脾气不愿读书之时,李太后就会让他在慈宁宫前面跪着,一跪便是两个时辰!每次朝会之时,不到五更,李太后就带着宫女来到他的住处,将他拉起来温习功课,然后上朝。【愛↑去△小↓說△網wqu】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神宗大婚,李太后才放手不管!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今天神宗对政事的掌控精妙,时至今日,原本掣肘于他的帝师首辅张居正和大伴冯保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只有李太后一人,仍旧能让神宗感到害怕! 他方才听见陈矩过来求见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不对,没想到竟真的是惊动了母亲…… “皇爷,太后的心思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来的时候太后特意嘱咐,让贵妃娘娘和哥儿一并前去,她老人家有话要问!” 陈矩的脸色恭敬,却不显得卑躬屈膝,顿时让神宗的脸色一白,顿了顿,陈矩瞥了一眼暖阁内的景象,压低了声音。 “这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难不成皇爷还想瞒着太后娘娘吗?” 神宗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声音略微有些干涩。 “既如此,那便走吧!” ………… 其实说起来,这慈圣皇太后的一生倒是传奇的很,穆宗皇帝当初在王府时,她乃是一介服侍的宫女,后来得了穆宗皇帝的青眼,生下了神宗朱翊钧! 穆宗皇帝继位后,她便被封为贵妃,没过多久,穆宗皇帝便一命呜呼,因着皇后无子,皇位便落在了神宗的头上,神宗继位之后,尊嫡母陈皇后为仁圣皇太后,居慈庆宫!尊生母李贵妃为慈圣皇太后,居慈宁宫! 两宫太后感情甚笃,神宗早年也日日到两宫请安! 陈矩办事肯定不会像梁永那般不着调,来的时候自然是肩舆步辇都备好了的,故而没过多久,慈宁宫便近在眼前! 只是令朱常洛有些意外的是,那个李秋仙竟然也被陈矩随手带了过来。 不得不说,郑贵妃这回没出昏招,这种男女之事,若是落在女方身上还好说,可朱常洛男儿之身,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虽则李太后不同于被郑贵妃迷惑的神宗,他有把握让李太后相信自己,可总归是个隐患! 朱常洛的眼中微微有些无奈,事已至此,也只好见机行事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慈宁宫中的布置倒是素雅的多,不复刚刚长春宫中的繁复华丽,但却也不失雍容大气,李太后手持佛珠斜靠在紫色楠木罗汉床上,眼眸微闭,身边则是一个同样华贵的女子端坐,在陪着李太后闲聊。【愛↑去△小↓說△網wqu】 神宗显然是对慈宁宫熟悉的紧,当先一步跨进房门,目不斜视,稳稳的施了一礼,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而紧随而来的郑贵妃抬眼瞧见李太后身边之人,却是微微一愣,竟是忘了行礼,直到旁边陈矩眼神微微有些不满,方才转过神来,屈膝行礼,声音中却是多了一抹复杂之意。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眼帘低垂,郑贵妃的心头微微有些不安,斜眼正巧看见身后的朱常洛朝着她咧嘴一笑。 “常洛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反观朱常洛则是对眼前的局面毫不意外,气定神闲的行礼,声音也不复刚刚冷淡的模样,脸色和煦,只是眉眼之间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委屈和害怕。 能和李太后并肩而坐,其人身份不必多想,必是后宫之主王皇后无疑! 直到此刻,李太后方才在王皇后的搀扶下端坐而起,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将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她素来不喜这个妖媚的郑贵妃,只是儿子渐渐大了,后宫之事她不便多言。 偏生皇后又是个温慈的性子,方才让这个女人嚣张无度,如今竟然敢将主意打到了太子之位的身上,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何况刚刚郑贵妃的一抹迟疑,恰恰落在李太后的眼中,越发让她觉得这个女人恃宠而骄,竟连她也不放在眼中了! “洛儿来了,快些起来到祖母这来!” 心念一动,李太后的脸上浮起一抹慈爱之色,朝着朱常洛的方向招了招手…… 暖阁当中霎时一静,神宗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腮帮子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仿若被人朝脸上打了一巴掌般羞窘无度! 要知道,这当口他和郑贵妃都在地上跪着,李太后却只叫起了朱常洛,在场还有这么多的宫人内侍,分明是给他想要给他一个难堪,叫他如何不气? 可眼下面前之人乃是自己的母亲,再气也只好忍着,只是冷淡的眼神却是直接朝着朱常洛扫了过去,他若是真敢起来,那才是结结实实的让他丢尽了颜面! “常洛……不敢!” 仿佛是被神宗的眼刀给吓着了,朱常洛的身子微微一抖,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只是眼底泛起委屈,不住的朝着郑贵妃的身上偷偷打量,面带惧意。 神宗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想起外朝的大臣们连天来的奏疏,脸上浮起一丝不屑之色,这等小家子气之人,也想成为太子?简直是笑话!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朱常洛好像是怕人误会似的,又急忙解释道。 “人伦有道,君臣有别,皇上尚跪,常洛不敢起身!” 躲躲闪闪的眼神却是一直停在郑贵妃的身上,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只是若是仔细看去,却能瞧见朱常洛深埋眼底的一丝冷意。 既然神宗要护着这个郑贵妃,今儿他就偏偏要让她丢尽颜面! “好孩子,既然如此,皇帝和洛儿一并起来吧!” 李太后微微一愣,眼眸却是柔和了几分,不似方才强装出来的慈爱。 要知道,她方才之举本就是一时情急,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不管这次神宗做的多么出格,他毕竟是皇帝,体面还是要保留的,这里全都是宫人内侍,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对他的威信有所打击,如今朱常洛如此识趣,更是让李太后想起了几年前长孙刚刚出世的时候,自己欣喜的心情。 只是坐在上首,瞧着朱常洛躲躲闪闪的朝着郑贵妃的方向,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些年她的确是太过纵容这个女人了!故而望向郑贵妃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善…… “多谢祖母!” 这次朱常洛倒是答应的麻利,身子也是利索的站了起来,抬头正撞见王皇后担心的眼神,心中多了一抹暖意,面色趋于柔和,递给王皇后一个安心的眼神,方才让后者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李太后眼见朱常洛温和的神情,倒是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这个孙子恭顺孝谨,加之刚才的进退有度,安守本分,心中多了些许满意。 “母亲……” 这边祖孙和睦,一旁的神宗却是仍旧跪在原地,片刻后,期期艾艾的声音方才响起。 倒不是他想要跪着,只是这地上分明跪了三个人,可李太后方才却只让朱常洛和他起身,这下不是给他难堪了,这是明明白白的再给郑贵妃难堪! “怎么,皇帝喜欢跪着吗?还是说,哀家这个老婆子的话不管用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神宗刚开了个口,李太后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带着怒意,直接将前者的话堵了回去! 朱常洛站在一旁,神色微微带着讥讽之意,这自古以来,婆婆和媳妇之间的矛盾就最是难以调和,偏生王皇后是个温和守礼的性子,虽不为神宗所喜,却得李太后的偏爱。 何况李太后入宫之前,不过是王府婢女,习惯了规矩严整,相比之下,郑贵妃的嚣张无度,心高气傲就让她感到格外的不舒服! 加上今天朱常洛的刻意挑拨,若是这郑贵妃还能讨的到好才是怪事! 何况神宗是皇帝,责罚他传出去会有损皇威,可对郑贵妃,可就没这个顾忌了,协理六宫本就是太后的职责所在,任谁也不敢说长道短! 朱常洛的眼神颇有些玩味,目光投向地上骤然沉默的神宗,不知道这夹板气的滋味,可还好受? ps:求收藏,求推荐!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 第八章:我的清白不能毁! 站在朱常洛的角度,能够清楚的看到,郑贵妃隐在大袖下的纤手已经被狠狠的掐出了一道印痕,脸上也带着楚楚可怜之色。 神宗仍旧跪在地上,脸上颇显纠结之色。 老婆和老娘,该选哪一个?这本就是千古难题,更何况这一家子身份皆非常人,更让神宗的选择多了几分难处。 眼瞧着李太后的脸上阴云密布,看着郑贵妃的眼神愈发不善,神宗心里一横,硬着头皮就要开口。 “太后,臣妾有错自当责罚,可无论如何,还望太后念着母子情分,勿要让皇上颜面有损!” 郑贵妃这番话看似是在退让,但是其实却是言辞锋利,暗指自己乃是神宗的颜面,口气带着委屈,却没有退避的意思。 神宗的心中微微一沉,他早该知晓郑贵妃不是什么温吞的性子,可问题是,李太后也不是好惹的主,自己老娘辅政十年,在前朝后宫也曾是说一不二,哪能容得下如此冒犯! “牙尖嘴利,哀家的儿媳是喜姐儿,你是个什么身份?也能称得上皇帝的颜面!” 王皇后本名喜姐,而下一刻,李太后冷笑一声,口气也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眼眸在神宗的身上刮了一刀,声音微冷。 “你还不起来,想一直陪着她跪着吗?” 见此情景,神宗情知李太后是真的动了火气,心中一叹,方才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他算是看出来了,眼下的这个局面,再多说什么只会让老娘更加生气,若是顺着她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 只是如此一来,不算宽大的暖阁当中,就只剩下郑贵妃一还在地上跪着,脸色青白,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也不知是因为方才李太后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还是因为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 “母亲,安也请了,若是没什么事情,儿子就带着贵妃先行……” 看着郑贵妃可怜的样子,神宗一阵心疼,终究还是忍不住再度开口道。【愛↑去△小↓說△網wqu】 “急什么?” 李太后斜了神宗一眼,心中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多了几分失望,她这个儿子在前朝手段高明,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怎的到了后宫当中,就变得如此昏庸! “先说说你今儿把哥儿叫去长春宫,所为何事?” 神宗眼神微眯,脸色却是有些阴沉,陡然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王皇后身上,声音也冷了下来。 “可是有人在母亲身边说了什么闲话吗?” 虽是疑问句,但是口气之间却是直指王皇后,身上的气势微微一凛,顿时让后者的脸色忍不住一白,纤手紧紧的扶住了一旁的桌案! 他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陈矩会突然闯进长春宫,将他们全部召到慈宁宫! 现在又听李太后提起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将目标放在了王皇后的身上,何况这宫中的女人,哪有不争宠的,王皇后这些年看着性子淡薄,焉知她不是装出来的? “在哀家这里耍什么威风?喜姐儿身为皇后,要处置后宫之事,还用得着借哀家的势吗?我看你真是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单看神宗的脸色李太后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许是因为王皇后是李太后亲自挑选的儿媳,故而在神宗一直冷落她之后,李太后的心中总是隐约有一丝愧疚,眼瞧着神宗为了郑贵妃而开口指责王皇后,李太后登时就火了。 “皇上,这不是哥儿好几天都没到慈宁宫来请安了,太后想着皇后娘娘素来跟哥儿亲近,今儿才顺嘴问了一句,听说哥儿风寒愈了,就想着叫哥儿过来瞧瞧!” 看见暖阁中的气氛有些不对,陈矩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神宗的脸色一阵尴尬,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他早该想到,王皇后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告状这种事情…… “得了,说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你将哥儿召去长春宫?” 李太后脸色缓了缓,毕竟是自己儿子,她也不愿多加为难,顿了顿开口问道。 “这……儿子和母亲一样,多日未见常洛了,故而召来瞧瞧!” 神宗脸色一怔,却是有些心虚的说道。 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其实听了王氏传来的话之后,神宗心里就大约有了判断,更别说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的说出来再挨母亲一顿骂! “皇帝这是当哀家是聋子瞎子吗?还不从实说来!” 李太后脸色一沉,声音不悦。 要知道,郑贵妃的这点心思根本没有保密,她反倒巴不得事情闹大,毁了朱常洛的名声呢!李太后虽不问世事,一心向佛,但是这宫中的流言蜚语却也不是全然不知! “皇上,既然太后问了,您又何必为他遮掩,哥儿做出了这等丑事,难不成还怕人说不成?” 神宗这边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可是地上的郑贵妃却是脸色委屈,叫屈道,只是若是仔细便能瞧见其人眼中闪过的怨毒之色。 “哀家倒是忘了,这事儿和你脱不了干系,既然皇帝不说,那就你来说罢,今儿将哀家的孙子叫去长春宫,又是打了什么歪主意!” 李太后眼神一凛,声音冷了下来,脸上的不悦之意显而易见! 其实这件事情她本不想揪着不放,毕竟郑贵妃是神宗最宠爱的妃子,故而李太后也只是想要敲山震虎,只要神宗服个软,也就罢了,谁知道这郑贵妃如此不知死活,那就别怪她公事公办了。 “哥儿胆大包天,侮辱了臣妾宫中的都人,臣妾有人证在此,难不成还想抵赖不成?” 郑贵妃虽然仍在地上跪着不敢起身,但是这句话却是腰背挺直,说的信誓旦旦,让李太后也微微有些皱眉。 宫中的事情,李太后也是知道七八分的,这个女人虽然狂妄,但是手段却不算弱,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专宠六宫。 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原本笃定的神色倒是动摇了几分。 “祖母,常洛今年虚岁十三,自问未有逾矩之行,不知贵妃娘娘为何处处针对我母子,如今竟俩此等下作之事都拿到台面上来诬蔑,常洛人微言轻,不足道之,可事情若是传扬出去,皇家颜面何存?常洛相信清者自清,还请祖母还常洛一个清白!” 朱常洛一直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直到见到李太后的这般神色,心中方才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面色平静的开口道。 没有郑贵妃般的信誓旦旦,也没有刚进来的委屈害怕,只有淡然的平静。 这一番连消带打倒是让李太后微微一愣,旋即便体会出朱常洛话中的意思,在这后宫当中,真相永远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位者想要的真相是什么! 在朱常洛面前,郑贵妃和神宗是上位者,所以这件事情不管朱常洛做了没有,罪名都会被扣在他头上! 但是在慈宁宫中,李太后才是上位者,郑贵妃可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陷害朱常洛,助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之位,神宗可以偏宠郑贵妃,不顾自己的颜面,但是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如今前朝的国本之争闹得本就沸沸扬扬,大臣们对皇帝在此事上的暧昧态度早已是诸多不满,如果现在传出此事的话,对于神宗的威信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或许神宗自己可以不在乎这点影响,但是她李太后,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因为这等事情而折损颜面! 几乎是片刻之间,李太后的心中便有了决断,无论真假,这件事情都必须是假! “哥儿莫急,祖母定会为你做主!” 李太后眼神微眯,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望向郑贵妃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郑氏,这么多年以来,你在这后宫当中嚣张无度,哀家处处退让,本希望你能识情守礼,不曾想你竟如此胆大包天,窥伺东宫之位,妄图诬陷元子,陈矩,你即刻便去夺了她的金印,降为德妃,以儆效尤!” 一干人等还没反应过来,李太后便干脆利落的下了旨意,直接了当的褫夺了郑氏的贵妃之位,而郑贵妃则是脸色瞬间煞白! “母亲,此事尚未查清,如此武断而为,怕是不妥吧!不若等事情查清之后,再行商议!” 眼见李太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下了定论,神宗心中顿时一急,辩解的话语也是脱口而出,只是却让李太后心中越发的气急,只要碰上这个女人的事情,他这个儿子必定昏了头! 真真是气死她了! 这种事情本就是非黑既白,若不处置郑贵妃的话,外间必然会传出无数流言,何况她只不过是夺了郑氏的金印罢了,妃位尚存,已经算是够给面子了,可神宗竟然还想着求情,真是被迷晕了! “郑氏平日里是如何对哥儿的,你不清楚吗?这等拙劣的计谋,连哀家都瞒不过,有什么武断的!” 李太后的口气越发的冷淡,眉头皱成了一团,连带着望向神宗的目光也带着不悦。 “祖母,清者自清,常洛问心无愧,既然今天贵妃娘娘执意如此,那就恳请太后召她口中的人证前来,是非黑白,一问便知!”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朱常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 ps:求推荐,求打赏! 你们的票票都砸过来吧,感谢书友晴天小轩的打赏! 。 第九章:挖坑不埋不道德之后宫谁做主? 小小的暖阁当中,少年的声音倔强,表情坚毅,让李太后脸色微沉,冷哼一声。 “哥儿倒是自信!” 口气不善,任谁也能听得出来其中的不悦之意。 要知道,她也是在后宫中混迹出来的,这其中的龌龊事又岂会不知? 郑贵妃宠冠六宫,势力非一般人能及,想要找个都人作证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这也是李太后不审而判的最重要原因! 这件皇家丑闻绝不能坐实,但是只要给了郑贵妃机会,无论如何恐怕这件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何况自己难得偏帮一次,对方还不领情,如何能让李太后不生气! “太后明鉴,常洛来时已经听见有宫人议论此事,想必消息已然传开,若是不审而判,未免让外间指责皇家心虚,急于掩盖事实,反倒难以洗清嫌疑,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将事情摊在桌面上,常洛相信,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如何也成不了真的!” 最后一句话,朱常洛说的斩钉截铁,坚定之极,倒是让李太后的眉头深皱起来,定定的瞧着长身而立的朱常洛,李太后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她这个懦弱的长孙,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沉默了片刻,李太后心中权衡了一番,方才微微颔首,同意了少年的说法。 审一审也好,免得外朝议论纷纷…… 倒是一旁的王皇后脸上中闪过一丝不安,在场的人只有她接触朱常洛最久,故而只有她听出了少年话语中那一抹淡淡的疏离。 “既然如此,哀家便给你这个机会,将你的人证带上来吧!” 李太后神色一敛,声音清冷。 “臣领命!” 陈矩面无表情,拱手说道,片刻之后,先前那名发髻凌乱的少女被带了上来,许是因为太后要见的原因,有人给她梳洗了一番,不复刚刚的狼狈之色,小脸清秀,配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让人平白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奴婢李秋仙见过太后娘娘!” 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头,少女身子微颤,声音怯怯。 “秋仙,不必害怕,有本宫在,你只管将事实说清楚,没人敢为难你!” 眼见陈矩竟然真的将人带了过来,郑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温和。 只是这番举动落在李太后的眼里,却是感到越发的恼火。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还是不知收敛,虽则她同意了审理此事,但是不过是想要走个过场罢了,如今郑贵妃如此不识相,就别怪自己折了她的面子了! 心神一动,李太后声音仍旧平淡。 “李秋仙?起来回话吧!” 郑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紧接着又转而煞白,眼眸中闪过无尽的羞愤! 这暖阁当中到现在只有两个人跪着,她和李秋仙!若说先前让哥儿和神宗起身,她也就忍了,毕竟二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子,尚且说的过去,可李秋仙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下贱的都人,有什么资格在她的面前站起来! 这已经不是削面子这么简单了,这是光明正大的折辱于她! 只是即便怒到了极致,郑贵妃也知道李太后不是自己能够冒犯的,她的依仗是神宗,而神宗是出了名的孝子,何况后宫之事,神宗也的确不好过多插手。 柿子捡软的捏! 郑贵妃一个狠厉的眼刀便朝着李秋仙甩了过去,顿时吓得后者怯怯的低下了头…… “回太后娘娘,奴婢身份低贱,跪着回话就是!” “母亲,郑氏毕竟是贵妃,还请母亲稍稍留些体面……” 神宗的声音嘶哑,也开口求道。 眼瞧着儿子也开了口,李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虽不喜郑氏,可到底是后宫贵妃…… “起来!” 头顶上蓦地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让李秋仙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少年一脸不耐,口气带着一丝烦躁。 “都是娘生娘养的,怎的就身份低贱了!都人又如何?这是慈宁宫,太后娘娘让你起来,还有人敢逞凶不成?” 李秋仙有些不知所措,先前脸上的委屈之色也荡然无存,只剩下迷茫和不安。 夹杂着一丝复杂愧疚的情绪,女子一阵愣神。 “起来!” 朱常洛重复道,只是这次却不仅仅是说说,直接伸手出去,略显粗暴的地上的女子拉了起来。 嘴唇紧抿,望向郑贵妃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善。 说实话,朱常洛不是什么卫道士,到了古代就要遵守古代的规矩,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吵吵什么人人平等根本就不现实。 可刚刚郑贵妃和神宗两个人高高在上的目光,却让他感到格外的刺眼!几乎是一头热血冲上头顶,少年便上前拉起了人。 冷静下来,朱常洛才想起来,在他还没有来到这个身体的时候,每每见到郑贵妃和神宗,二人便是如此看着他们母子。 卑微,贫贱,微不足道! 仿佛他们母子天生就该蜷缩在那座冰冷的宫殿当中,忍受着无尽的欺侮,好像他们的命运就如同蝼蚁一般,丝毫不必在意!wWW.xszWω㈧.йêt 朱常洛知道,这是原身留下的执念,即便是如今已然死去,这具身体当中,执念仍旧不消。 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恐怕就连王氏也没有发现,这个懦弱的少年心中,隐藏着这么多的不甘和愤怒! 我会替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你即是我,伤我辱我者,我必分毫不让! 眼神缓缓变得坚毅,朱常洛略显稚嫩的腰背仿若青松,迎着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心中却觉得豁然开朗,原身留下的最后一丝执念随风散去。 从此之后,他只是他! “放肆,谁准你如此无礼!” 看着朱常洛狂妄的举动,神宗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阴沉下来,声音冷冽,一身君王之威彰显无疑。 而随着神宗的一声斥责,所有人也反应了过来,不同的是,郑贵妃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望着朱常洛的目光充满了怨毒,而王皇后的目光当中带着担忧,至于李太后则是眼神微眯,不见喜怒。 被这声呵斥一吓,李秋仙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地上跪,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少年紧紧的箍着,根本动不了,深深的望了李秋仙一眼,朱常洛放开了手,而李秋仙则是轻咬下唇,鬼使神差的站在原地未动。 “无礼?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和皇上在此,常洛怎敢放肆?” 脸色恢复平静,朱常洛身形恭敬,拱手答道。 虽说礼节一丝不苟,但是神宗却莫名的感到了一阵挑衅之意。 “哼,既然你知道朕和太后在此,还敢如此不敬,这个婢子是跪是起,是你能够置喙的吗?” 口气沉稳,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愤怒。 只是料想当中朱常洛惊慌失措的反应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嘴角掀起一抹似是讥讽的弧度,让神宗眉头微皱。 “皇上所言极是!” 没有人想到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姿态恭敬,口气平和,一副认错道歉的样子,落在郑贵妃的眼中,莫名的感到一阵快意,不过是个懦弱卑贱的皇子罢了,可笑自己方才竟被他给吓到了! 不同的是,神宗的眉间却是依旧皱紧,凭这个孩子在长春宫中的嚣张,就不会如此低头…… “皇上既知太后在此,当知此地并非乾清宫,亦非长春宫,慈宁宫主乃是太后,她老人家清楚明白的叫李秋仙起身回话,常洛所为有何不妥?” 尾音上扬,少年仰头对上神宗陡然沉下的脸色,丝毫不惧。 原主伏低做小,忍了十一年,可曾换来一丝一毫的好过?他今天便要嚣张一次,看看这两个自认高高在上的人,能够拿他如何! 无视神宗沉的要滴出水的眼神,朱常洛继续说道。 “退一步说,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处置,太后协理六宫,也情有可原,常洛不知从何时起,皇上竟宠爱妃子到了前朝后庭混淆不分的程度,区区一个奴婢,上下尊卑不分,屡次触犯宫规,竟然连皇后亲自下旨也无法处置,就因为她是郑贵妃的亲信?” “如今身在慈宁宫中,太后端坐其上,不过叫起一个奴婢,郑贵妃便诸多不满,耍起了威风,皇上不但不加制止,反倒随同违抗太后娘娘旨意,常洛幼稚小儿,倒不知何为孝道二字!”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正戳在李太后的心窝上。 她这个儿子一向孝顺,但是自从郑贵妃入宫以后,屡次和她争吵,甚至在东宫元子这样原则性的大问题上也和她意见向左。 加上朱常洛抓的角度刁钻,无论如何,李太后刚刚说的清楚明白,让李秋仙起身,虽然后来有改变主意之意,但是毕竟没有说出口,可郑贵妃一个眼神便让李秋仙主动退避,简直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李太后的眼中头一次闪过真正的戾气。 “哀家说了叫她起来,难不成皇帝觉得不妥当吗?”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 李太后狠厉的表情一闪而逝,却恰巧落在郑贵妃的眼中,生平头一次她感到了一阵恐慌,想起方才朱常洛所言,郑氏却也顾不得其他,膝行上前,声音凄惨。 。 第十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贵妃……” 看着郑氏如此模样,神宗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只是前者却是毫不在意,在地上磕了个头,开口说道。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承认这些年在宫中行事有些跋扈,可是臣妾自问,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对皇后娘娘更是不敢有半分不敬,至于上下不分,尊卑有别,后宫之事自然全有皇后处置,臣妾从不敢妄加插手,这分明是有人心怀怨恨,想要诬蔑臣妾啊!” 也不怪郑贵妃如此惊慌,且不论她方才在太后眼中看到的一丝戾气。 便是僭越中宫的罪名也不是她能够承受的,这些年以来,王皇后虽然不受宠爱,但是后位稳固,退一步说,若非王皇后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神宗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放在政事之上。 加上有李太后为王皇后撑腰,所以郑贵妃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加上王皇后性子温和,故而平素里二人相处的还算和睦。 可方才朱常洛的话,分明是要将她往李太后和王皇后两人的对面推,若是真的坐实的话,恐怕她以后真的要在后宫寸步难行了! 不得不说,郑贵妃的这一番话倒是让李太后的神色微微缓和,这宫中的情形她大致也是知晓的,郑氏虽然跋扈,但是不过是多占些金银首饰,多抢些好东西罢了。 平素对皇后却是还算得上恭敬,没有恃宠而骄,只有对朱常洛母子的时候才显得分外苛刻…… 何况如今郑氏声泪俱下,倒也让李太后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只是还未开口,便听见朱常洛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笑话!” “你的确未曾公然顶撞皇后,可你怂恿皇上下旨插手内宫之事却是事实!那秦小玉乃是皇后亲口下旨发去浣衣局之人,可你在长春宫中口出狂言,言及此人只有你一人可以处置,此事是否属实?见计不成,怂恿皇上宽赦秦小玉,妄加干预后宫之事,此事可否属实?” “桩桩件件,常洛所言可有一句不实?都说红颜祸水,妖媚误国,今儿我可真是长了见识!” 一番话说的步步紧逼,想起长春宫中的情形,郑贵妃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红颜祸水,妖媚误国! 八个字重若千钧,让郑氏无力的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母亲,此事并非和哥儿所说相同,你听儿子解释……” 相比之下,神宗就要镇定的多,虽然眼底一片焦急,但是却瞬间理清了脉络,没错,朱常洛说的没有一句虚言,但是却偏偏漏了最紧要的一点,神宗之所以那么轻率的定下了秦小玉的去处,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王皇后介入了此事! 只是这越加着急,话便越说不清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脸色阴沉的李太后打断了。 “不必解释了!哀家问你,哥儿说的可是实情?郑氏果真说了那婢子只有她可以处置?你也果真不顾皇后旨意,宽赦了她?” “是,可是儿子当时并不知道将秦小玉送去浣衣局是皇后的处置,方才……” “方才什么?” 听见神宗的解释,李太后的怒火不但没有平息,反倒更胜一筹。 “后宫之事,皆要禀报皇后,这你不知道吗?别说皇后已然处置,便是没有处置,此事也不应当由你来插手,我看哥儿说的没错,郑氏惑乱君侧,理应当罚!” “陈矩,将郑氏的金印夺了,降为郑妃,禁足长春宫思过,三月之内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李太后的口气罕见的无比严厉,隐约间让神宗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读书不认真,手掌心被打的通红的经历! 眼瞧着郑氏就要被一脸冷漠的陈矩拉走,神宗的心中一横,开口说道。 “母亲,左右不过是一个都人罢了,纵然是有些僭越,因此罢斥一个贵妃,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朱常洛的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却不是对郑氏,而是对神宗。【愛↑去△小↓說△網wqu】 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想不清楚李太后在气些什么,一个宫女的去留,根本不可能放在李太后的心上,如他所说,不过一个都人而已! 李太后之所以如此生气,是看到了郑贵妃对神宗的强大影响力,今天神宗可以为了维护她不顾是非,插手后宫之事,谁能担保明天不会纵容出一个武则天!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这番劝解,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小题大做?哀家看你是被这个狐媚迷了头!”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神宗为了郑贵妃违逆李太后的意思,若说上一次还情有可原的话,这一次光看老太太颤抖的双手,便知道气的不轻。 可这回神宗却是铁了心一般,倔强的不肯低头。 而这一切,都源于朱常洛方才说出的八个字,红颜祸水,妖媚祸国! 他何尝不知道此时惹怒李太后并非明智之举,但是若是他不开口的话,这个罪名传到外朝,可是比僭越中宫更重的罪名!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郑氏顶着这道罪名受罚! “太后息怒,郑氏虽然有错,可罪不至此,若是传扬出去也并非什么好事,不若给她个机会吧!” 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王皇后幽幽开口,方才让这对母子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 李太后的脸色微微一板,声音却是有些气恼。 “你呀,就是个心慈的孩子!” 这句话却是对王皇后说的,口气不似方才般冷厉,倒是让神宗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了解自己的母亲,既然如此说了,那么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要知道,后宫毕竟是皇后说了算,李太后自然不会破坏这个规矩,何况她素来喜爱这个儿媳,有了王皇后的求情,恐怕李太后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说实话,这种两难的抉择,可真是让神宗感到难受无比,就算是处理国政大事,也没有方才这般紧张过。 朝着王皇后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隐约夹杂这几分愧疚,此刻他才发觉,自己这些年的确是有些冷落这个温婉的女子了! 感受的神宗的目光,王皇后眼眸低垂,似是有些不大适应,可是如此一来,谁都没有注意到,低下头的瞬间,王皇后眼中闪过一道迷惑的光芒,方才……分明是朱常洛示意她开口放过郑贵妃! 这个小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太后娘娘,可否继续审案了?” 少年的声音适时响起,嘴角挂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容,仿若没有瞧见方才那一场凶险。 刚刚的确是他暗中给王皇后打眼色的,因为只有朱常洛知道,红颜祸国这个罪名虽大,可却着实缺乏些说服力。ωww.xSZWω㈧.NēΤ 若是在乱世,还可以拿出来用用,可如今神宗将国家治理的不错,大臣们恐怕也不会对这个罪名有太大的纠缠,最多不过是几道弹劾的奏折罢了!没什么大用! 只要让李太后和外朝的所有大臣知道,郑贵妃有影响神宗决定的能力,就足够了…… 何况这个女人泼在他身上的脏水还没有洗清,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 “哀家倒是忘了,你诬蔑哥儿的事情还没算账!” 听得朱常洛的话,李太后的神色微凛,望着郑贵妃的眼神颇为不善。 虽然刚刚遂了神宗的意,但是不代表李太后就这么甘心咽下这口气,只是她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影响程度,若说郑氏是妖媚祸国的妲己,岂不是间接说儿子是那荒淫无道的商纣王? 一念至此,李太后方才顺水推舟,宽宥了这个女人,可若是就这么放过郑氏,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可诬蔑元子这件事情却是不同,这是后宫之事,不涉前朝,更不涉皇帝声名,而且郑氏觊觎东宫储位,也是朝野上下公知,今天不好好惩治于她,便越发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你叫李秋仙?” 李太后的眉宇间隐含一道冷意,脸色平淡,打量着这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声音当中却是带着些许威严。 “是否是郑氏命你前来诬蔑哥儿?从实招来!” 嘴角咧了咧,朱常洛心中苦笑,他倒是没料到李太后竟然这么想要对付郑贵妃,连这样强烈暗示的话都说出来了! 转头瞧向身后微微颤抖的少女,虽然年纪稍小,但是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会被郑贵妃挑出来诬陷朱常洛见色起意…… 只是对于李太后的期望,朱常洛却是不抱希望,毕竟郑氏不是傻瓜,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便是李秋仙,所以她必然是郑氏的亲信,何况他虽然和李秋仙接触不久,但是却能够感觉到这个女子是个倔强的性子,凭这三两句话怕是没那么容易反水。 只可惜,这次朱常洛却是料错了…… “回太后!” 少女步步上前,身子微微颤抖,却掩不住声音中的惊慌。 深吸了一口气,李秋仙望向朱常洛的眼神当中带着莫名的复杂,但是声音却平稳了许多。 “那日恭妃娘娘带着哥儿受召来到长春宫,奴婢负责接待哥儿,期间哥儿未曾有任何不轨举动!” 口气不复之前的犹豫,坚定了许多。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李秋仙继续开口。 “晚些时候,贵妃娘娘的亲信小玉姑娘便前来传话,让奴婢诬陷哥儿……说……说他对奴婢行了不轨之事,还承诺事成之后放奴婢出宫……” 。 第十一章:皇帝贵妃同甘共苦 “你……你胡说八道!” 少女略带惧意的声音落下,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意外,郑贵妃一脸惊愕,脸色煞白,眼中涌起一阵怨毒之色,指着李秋仙叫道。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来陷害本宫?” 声音尖利,吓得后者身子微微发颤,紧咬下唇,神色却是倔强的很。 “奴婢……奴婢不敢欺瞒太后娘娘,所言俱是实情!” “郑氏,方才你可听清楚了?现在可还有话说!” 李太后眼神微眯,冷静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片刻之后方才眉头微皱,轻声开口道。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李秋仙为何会反水,但是却也没有兴趣去探知,对于李太后来说,她要的是保全皇家颜面,这件事情是郑贵妃蓄意诬蔑,有这个结果,就够了! 至于这个结果是怎么得来的,李太后却是不甚在意,不过既然这个宫女如此识趣,让她省了不少麻烦,那么李太后也不会薄待她的。 “不,不,太后娘娘,这个婢子在撒谎,臣妾从没有做过!” 郑贵妃瘫在地上,却是脸色苍白的说道。 “母亲,依儿子看,此事并不简单,先前郑氏派人给这个婢子验过身,处子元红的确不在,若非与人私通,又作何解释?” 倒是神宗看着郑贵妃的模样,心生不忍,上前说道。 不过这次他却是学乖了,虽是在袒护郑氏,但是说的却也头头是道,让李太后的脸色虽然略有难看,但是却不好发作。 “太后娘娘明鉴……” 李秋仙喏喏的张口,声音不高,透着阳光,甚至能够看到少女的耳根子都漫着淡淡的羞红,只是眼神中却莫名的透着哀婉。 “奴婢身子天生如此,并非和人私通!” “胡说八道,哪有女子天生并无元红,朕看你分明是与人私通在先,蓄意陷害贵妃在后,当真是罪不可赦!” 神宗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口气不善。 想那李秋仙不过一个小小宫女,平素根本不曾见过神宗,此刻听他如此严厉之语,下意识的跪倒在地,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是不敢再发一言! “住口,女子名声贞洁,岂可武断而行!何况此乃妇人之事,你又知晓几分?皇帝贸贸然口出此语,可有证据?” 倒是李太后一拍桌子,声音含怒。 和神宗的高傲不同,李太后出身低微,瞧见李秋仙此刻可怜的模样,顿生几分怜惜,口气也冷了几分。 “太后娘娘,奴婢入宫之时曾验过身,此事嬷嬷也曾记在册上,奴婢调去长春宫的时候,贵妃娘娘也曾见过这份册子,若是太后娘娘不信,调来一看便知!” 似是被李太后的话所鼓励,又或是听见了女子贞洁这四个字,李秋仙微微抬起头,眼角噙着泪花,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郑氏,事已至此,你可要哀家再派人去取那册子过来吗?” 李太后神色微冷,却是眯起眼睛对着脸色惨白的郑贵妃说道。 郑氏能够蒙的了神宗,但是却蒙不了她,她幼时尚未入宫之时,的确曾经听闻有些女子洞房之夜不落元红,此事虽不常见,可也并非没有。 至于后来进了宫之后,也有嫔妃传出此事,足可见李秋仙所言并非没有可能。 何况征召民女入宫侍奉,皆是要检查身体的,如她所说,只要命人取了当初验身结果的册子过来,自然一切明了! 郑贵妃仍旧跪着,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眼中的一抹怨气足可以证明一切。 “太后娘娘,验身名册在此!” 陈矩的动作倒是不慢,片刻之间,便已经将李秋仙口中的册子取回。 李太后打开一瞧,冷笑一声,命人将东西放在神宗的面前,顿时让后者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青一阵白一阵的。 “哼,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冷笑一声,李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郑贵妃,声音恨恨。 “看来哀家果真是对你太过仁慈了,让你胆敢如此肆意妄为!陈矩,去了郑氏的金印,降为郑妃,让她给哀家到慈宁宫外跪着,不到三个时辰不许起来!回宫之后闭门思过三月!” 朱常洛眼中划过一道冷芒,淡淡的看着郑氏被两个小内侍架出去,却是一言不发! 要说这天气虽然已经入秋了,可这秋老虎却也不容小觑,这大太阳底下,跪上三个时辰,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愛↑去△小↓說△網wqu】 看来李太后这回是下了狠心了!恐怕若不是顾及着郑氏尚且育有皇子,怕是连一个妃位都不会留下! 不过单是这般惩罚,也足够郑氏消受的了,只是…… 眼光不着痕迹的滑过身旁微微发抖的李秋仙,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虽然他原本就没打算放过郑氏,单是李秋仙的临时反水却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难道说真的应了穿越者光环? 朱常洛摇了摇头,却听见李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至于你……宫中诸妃都有了掌事……” 这句话正是对着李秋仙所说,方才她主动坦诚事实,让李太后省了不少麻烦,她自然是念着这个婢子的好,想要赏她,却想起宫中已然没了缺。 停了片刻,目光落在朱常洛的身上,李太后眼前一亮,笑吟吟的说道。 “如今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缺个人照顾,你便去景福宫伺候着吧!” “奴婢谢太后娘娘!” 这次李秋仙倒是不再害怕,眸间泛起一丝羞喜,偷偷的瞧了一眼朱常洛,顺理成章的跪下谢恩,然后便退后两步,站到了朱常洛的身后。 而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锤定音,也只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开口道。 “谢太后娘娘!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么常洛就告退了!” 说实话,今儿他费了这么大心思,就是想给郑贵妃一个教训,如今目的达到,自然是心满意足,至于神宗,朱常洛母子的遭遇虽然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是朱常洛心里清楚,自己能借着李太后的势惩治郑贵妃,可想要教训神宗可就难了。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李太后的亲儿子,今天让神宗吃了这么多的闷亏,也值了!看着神宗一脸憋屈却无能为力的神色,朱常洛心中大快,所以这就打算鸣金收兵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太后此刻却开了口。 “你且候着,哀家还有事儿!” 脸色竟隐约间比方才更加郑重,让朱常洛脸色一凛,随即便想起了前世在史书上见到的另一件宫廷秘事,顿时心跳加快,难不成他今天运气这么好,能一炮双响不成? 片刻之后,李太后声音严肃,脸色也是凝重的很。 “皇帝,如今外廷诸臣都道长哥儿该立,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宫中称太子为长哥儿,朱常洛闻听此言心中一惊,果真是如此!目光投向一脸阴沉的神宗,眼中浮起一丝玩味之色,不知道自己作死会不会死呢? 不过神宗却是没有注意到朱常洛嘴角的淡笑,他自然知晓李太后意思,中宫无子十余年,储本早就应该定下,依制应当立长子为东宫,可直到现在,太子之外仍旧虚悬! 外朝的大臣们早就为此事上疏了无数次,他今天也刚刚因为此事和那帮大臣大吵了一架,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了后宫当中却又冒出了朱常洛这档子事儿,更可恶的是这个小子如此嚣张,却偏偏滑溜的紧。 让他感到无比憋屈的同时,却也说不出理由来。 到了慈宁宫中,他不但受了诸般斥责不说,竟然连郑贵妃也没有护住,心中一股闷气冲上头顶,想起长春宫中朱常洛狂妄的姿态,神宗几乎是脱口而出,闷声道。 “不过是个卑贱的都人之子,也敢妄图储位?” 说罢,不屑的斜视着一旁侍立的朱常洛,恰巧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愕,神宗顿时觉得心中那口气纾解了不少,只是还没等他得意多久,就听见“啪”的一声。 李太后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震得茶杯都晃动起来,抬眼看去,李太后浑身颤抖,脸色涨红,指着神宗说不出话来,吓得一旁的王皇后连忙拍打着李太后的后背,帮她顺气。 而神宗此时才发觉不妥,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一个紧要之事,顿时脸色青白,想要张口解释,却已经迟了。 “胡说八道!” 推开王皇后,李太后颤抖着走到神宗面前,一巴掌打在后者的脸上,顿时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这后宫当中向来是母以子贵,宁分差等?若说他是都人之子,不配窥测储位,你又算是什么?”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让神宗心中一颤,顾不上脸上的疼痛,神宗急忙跪下,开口说道。 “母亲,儿子知错,您切勿着急,要保重身体啊!” 见此情景,朱常洛却是浮起一丝冷笑,要知道,李太后也是出身婢女,当初先帝潜邸之时酒醉之下临幸了李太后,方才有了神宗。 如今他竟然拿朱常洛的出身来搪塞李太后,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其实要说平时神宗一时口误说了这些话,倒还不算什么,可今儿不同,因为郑贵妃的事儿,神宗屡次拂逆李太后,本就让后者对她憋着火气,这个时候又触了李太后的痛处,不被收拾才是怪事! 在王皇后的搀扶下重新坐稳,李太后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了过来,看着地上跪着的神宗,眼中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声音却是平淡清冷。 “你不是心疼郑氏吗?今天哀家就成全你们两个!她既在宫外跪着,你便陪着一起跪着!她不起来,你也不许起来!” 说罢站起身来,恨恨的瞧了神宗一眼,在王皇后的搀扶下转身绕过屏风,径直离开了暖阁…… ps:更新的问题,作者君在努力,但是慢工出细活,三千字的大章,修修改改很费时间,请大家见谅! 最后求一下推荐票,大家有票的都支持一下吧!推荐票每天都有的!鞠躬! 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第十二章:我若不图东宫之位呢? “哥儿,你可是没瞧见,慈宁宫外现在可炸了!郑贵妃……不,现在叫郑德妃身子也太娇弱了,才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昏厥在地,据说脸色白的吓人,到现在还不得下床!” 朱常洛刚刚回到景福宫不久,王安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嘴角里喋喋不休的说道。 要说今天的事情可着实是将王氏吓着了,朱常洛回来的时候她又是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无事方才被搀着去休息了…… “呵呵,这倒是意料之中!” 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朱常洛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 今天的事情说白了都不是什么大事,能够让神宗和郑氏一起受罚,已经是托了朱常洛精心谋划,加上些许运气的成分。 可郑氏到底在后宫当中是有些份量的,不可能真的跪上三个时辰,何况旁边有个皇帝陪着,李太后怕是也舍不得自家儿子晒出个好歹来。 不得不说,王安的心思倒是灵巧,见朱常洛这副表情,顿时察觉不对,试探着问道。 “哥儿的意思是?这郑德妃是故意的?” “少跪些时辰有什么打紧的!重要的是,这郑氏的面子里子都没了,从今以后怕是在难在这后宫中逞凶了!” 听见王安口中浓浓的失望之意,朱常洛倒是失笑道。 其实这跪多久并不重要,这郑氏被李太后罚跪慈宁宫外,本就是在打脸,意在警告她以后安安分分的,仅此而已!若是真的跪足了三个时辰,怕是连人命都出了! 过犹不及…… 不过经过此番,怕是宫人内侍从今往后都不会向从前那般敬畏郑氏了! “这倒也是,不过倒是便宜了那郑德妃了!” 王安口气仍旧带着不满,小声嘟哝道。 似是带着几分惆怅,朱常洛忽的开口问道。 “王安,你喜欢这宫里吗?” “啊?” 后者脸色一怔,显然是还没转过弯来,待得听清楚问话之后,眼中微微黯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 “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奴婢自幼便入了宫,从没见过宫外头是什么样子,不过听御膳房的内侍们说,外头好玩的多,所以奴婢也挺想出去瞧瞧的。” “我也不喜欢这个宫里!过些日子,我就带着你和娘,离开这座牢笼!” 看着王安傻愣愣的举动,朱常洛一笑,声音却是若有所思。 “哥儿,娘娘醒了,叫你进去……” 内室当中,李翠儿悄然行至朱常洛身旁,低声说道,声音中莫名带着一丝害怕。 朱常洛朝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起身大步走进了内室当中,留下王安一个人留在原地纠结,哥儿说的牢笼是什么?他知道外朝都在上本立哥儿为太子,可是就算是哥儿成了太子,也带不走恭妃娘娘啊…… “娘……” 王氏背对着朱常洛,即使是听见了有人进来,也不曾转过身来。 朱常洛心中一沉,知道今天自己惹她生气了,轻手轻脚的来到她的身边,朱常洛低声唤道,口气像是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一般。 “今儿你是不是很得意,郑妃和皇上都栽在了你的手中,很开心?” 终究是自己儿子,一句话就让王氏差点绷不住了,强行虎着一张脸,转过身冷声开口道,只是看着朱常洛眼中的委屈之意,王氏叹息一声,不复之前的冷淡,眉间却是泛起愁容! “唉,你呀,没的去招惹郑贵妃干嘛!” “她欺负了咱们母子这么久,这不过是些利息罢了!” 朱常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神色中也多了些许狠厉,只是一闪即逝,并没有让眼前之人发现。 “你太冲动了……” 瞧着儿子愤愤不平的表情,王氏终是叹息一声,声音也低了下来。 “哥儿,这皇宫当中,到底是皇上最大,今儿你看似是锉了郑妃的面子,就连皇上也灰头土脸,陪着罚跪!可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只会让皇上心中对你更加厌恶,娘这半辈子都已经过了,怎么着都无所谓,可你不一样,这后宫当中,皇上想抬举一个人容易的很,不然郑妃也不会如此嚣张! 你今天做的事情虽是解气,却终究是得罪了皇上,你今年十二了,只要再拖两年,出阁读书便能离开这个皇宫,你又何苦如此?” 朱常洛眸光闪动,心中却是颇不平静。 他之前虽是真心的将王氏当做母亲对待,但是却未免不曾有过一丝怨气,怨她这些年来忍气吞声,怨她懦弱的性子。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王氏究竟在顾及些什么! 若是她孑然一身,自可不顾一切,可为了她的儿子,无论是多大的羞辱,她都忍了下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涩,朱常洛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嘶哑。 “那娘呢?外朝的大臣们即便能将我推上太子之位,可娘怎么办?郑妃不会放过你的!皇上受逼迫立我为太子,你在宫中的日子会更不好过的……” 没错,朱常洛是皇长子,中宫无子,自然是长子为储,可一旦他被立为太子,就必须要搬出景福宫读书,而王氏就只能留在宫中。 郑妃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想要将自己儿子推上位,到最后若是功亏一篑,加上神宗的冷漠,王氏的处境可想而知。 “你不用担心娘,娘在后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有法子保全自己!” 听出了朱常洛声音中的哽咽之意,王氏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得感动几分,伸手抚着朱常洛的额头,轻声说道。 有法子? 朱常洛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十年幽禁,双眼哭瞎,悲愤而终,这就是她的儿子成为太子之后,王氏的遭遇! 一桩桩一件件,史书上记载的明明白白,王氏太低估了神宗的冷血和郑妃的恨意,也太低估了太子之位的重要性! 甚至于就连王氏死后,神宗都不愿给她应有的殊荣,为了下葬的规制,竟然和大臣们争执了长达十个月,这十个月就任着王氏的遗体放置,到最后下葬的时候,早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 朱常洛的眼中猛然出现一阵浓重的恨意,不仅仅是对神宗,更是对原主自己! 十年太子,庸庸碌碌,懦弱无能,他对不起费尽心血要护住他的王氏,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竟然真的十年没有去见过自己的母亲,看着她悲愤而终,却迫于神宗的压力在梃击案中为杀母仇人郑贵妃开脱!仦說Ф忟網 更可笑的是,王氏到死的时候,都在想着自己的儿子…… “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 这是王氏的最后一句遗言。 朱常洛无法想象是多么浓重的母爱,才能让一个女人如此不顾一切的去护持一个孩子…… 倾尽一生,无怨无悔! “哥儿……” 王氏的声音当中带着几分惊惧,方才朱常洛眼中涌出的恨意让她感觉到很不安,连带着口气也有几分担忧。 “娘,我没事。”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朱常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那不过是原本的历史轨迹,而现在既然老天安排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就绝对不会允许王氏的悲剧再度发生! 微微沉吟,朱常洛的脸色略微有些凝重。 “娘,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 这么多年以来,王氏还是头一次见到性子温和的儿子露出这种表情,一时之间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太子之位,非要不可吗?” 朱常洛的声音平静,但是心却一下子提的高高的。 “哥儿,娘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 王氏微微一愣,声音却是带着几分生气。 “如果可以,娘宁愿你没有生在皇家,宁愿你不是皇子,宁愿你可以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这太子之位有多难坐,娘岂会不知道,可我们能怎么办呢? 娘没本事,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长子的身份,也只有成了太子,你才能离开皇宫,才能过上好日子!” 口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但是更多的却是严厉。 但是朱常洛的心却一下子放了下来,脸上也浮起一丝温馨的笑容,虽然他清楚王氏的性格,并非看重名利的人,但是这储位着实动人心弦,所以就连他也不确定,王氏究竟是不是想要母以子贵…… “娘,你放心,我会离开皇宫的!但不是一个人,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这个冷酷的牢笼!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也会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受到惩罚!” 少年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笑容,声音倔强,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心安。 王氏听见儿子这般话语,心中有多大的怒意都消散了,抚着朱常洛的额头,声音轻柔。 “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娘等着你!”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王氏哄孩子的口气却是让朱常洛略感无奈,不过他也知道,这话现在听来,的确像是一个孩子不知世事的稚语而已。 娘,等着我,就快了,等不了多久我就带你离开这! 捏紧拳头,朱常洛的眉间闪过一抹坚定。 ps:求收藏,求推荐~ 感谢书友没电子书会死的打赏~。 第十三章:月下西厢,反骨初现 夜,冷冷清清的景福宫大殿当中,两盏烛火刚好照亮朱常洛面前的桌案,少年眉头紧皱,将手中的书卷翻来翻去,西厢记三个大字,看的一旁的王安眉角直抽…… 心中暗想,要是恭妃娘娘知道自己给哥儿看这种书,他会不会被打死! 其实王安心中也奇怪的很,哥儿今年十二岁了,可是从没有读过书,习过字,这一点王安是清楚的,可是今天哥儿突然叫他去寻些笔墨纸砚书卷来的时候,他着实是吃了一惊! 不过所幸这宫中有为小内侍启蒙的内书堂,其中的笔墨纸砚虽不是上品,却也堪堪可用,王安托了一番关系,也算是弄齐备了,至于书卷……四书五经都是不许带出内书堂的,所以他着实是没了法子,只好那内侍宫女们私下藏着的这些话本故事过来充数! 本想着哥儿未曾启蒙,用这个识些字也就够了,谁想到书卷一拿回来,哥儿竟看的津津有味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瞧着殿阶下衣衫单薄,双膝跪地的少女,王安数次想要开口,却都被朱常洛的冷面挡了回来。 “哥儿,天色也晚了,咱歇着去吧,你大病初愈小心身子!” 大殿的门没关,时值深秋,一阵寒风吹来,让李翠儿的忍不住抱紧了身子,大大的眼睛中蓄满了委屈,更添几分娇美,见此情景,王安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轻声开口说道。 “我身子没什么问题,你想求情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朱常洛脸色平静的合上手中的书卷,砸吧砸吧嘴,似是有几分意犹未尽,抬头望着李翠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不过王安口气中的一抹不满倒是让他眉头一挑,声音冷淡的说道。 “哥儿,那王安就直说了!” 王安是个一根筋的性子,虽然听出了朱常洛的不悦,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翠儿跟着哥儿和娘娘也有几年了,就算是犯了什么错,哥儿的责罚未免也太狠了,何况就算是要打要罚,也要有个由头不是……” 如今已经是子时初刻,王氏这几天又是担心,又是劳累,身子却是不太受得住,故而早早的便去歇息了,可就在王氏休息之后,哥儿却突然罚李翠儿跪在这里,一直到了现在,弄得王安一头雾水的。 他跟着哥儿有几年了,翠儿来景福宫的时日比他还早,这宫里能够伺候王氏的就只有翠儿一个,所以王安不免和她亲近几分,此刻见她没名没分的就受了罚,自然是有些愤愤不平。 “呵,由头?” 朱常洛的嘴角扯起一抹讥笑,斜眼看着地上委委屈屈的李翠儿,冷声说道。 “你倒不如问问翠儿,为何在这跪了几个时辰,连一声冤都不喊!” “这……” 王安一时语塞,却是说不出话来。 是啊,若是翠儿真的没有犯错的话,为什么跪了这么久都不开口伸冤呢?哥儿并非不讲情面的人,即便是有什么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可是直到现在,翠儿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在心中,让王安吓了一跳,难不成……翠儿是在心虚? 感受到王安惊疑不定的目光,李翠儿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紧咬下唇,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直起身子强装出倔强的样子说道。 “奴婢不知自己何处有错?让哥儿如此责罚!奴婢在此跪着,是因为哥儿让奴婢跪着,哥儿不发话,奴婢哪敢擅自起身?”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朱常洛脸上笑意微收,浑身上下散发出凛然之意,若说他先前只是有几分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李翠儿心怀不轨! “既然如此,我来问你,你屋子里的金簪从何而来,你天天脸上涂抹的脂粉又是从何而来? 你今儿在御膳房真见了秦小玉吗?为何在郑贵妃面前,她亲口说是你给她传的信呢?” 声音步步提高,口气也越发的冷峭,恰逢一阵寒风吹过,让李翠儿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神情微微激动。 “不可能,我没有见过小玉姐姐,这件事我分明是告诉了……” 话到一半,李翠儿陡然住口,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望着朱常洛的目光仿佛看见了怪物一样。 “翠儿,真的是你?” 王安的表情就像吞了苍蝇一样,脸上一瞬之间变得难看无比,目光当中带着惊愕,愤怒,不忍,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浓浓的失望。 他十二岁被调过来服侍朱常洛的起居,如今已经三年有余,景福宫里是个什么光景,没人比他更加清楚,哥儿和恭妃娘娘生活不易,但是对于他们两个却是极好的,从不曾发过脾气。 虽然没有在别的宫里那般优渥,但是王安一直觉得很满足,他一直以为翠儿和他一样,一心一意的服侍恭妃娘娘,谁能想到竟然是她出卖了哥儿? 一时之间,王安只觉得浑身冰冷,像被凉水浇透了全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如果我所猜不错,你并非是郑妃的亲信,那么你这么多年来在我母子身边,究竟有何目的?” 看着王安的反应,朱常洛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王安虽然忠心,可终究是缺了防人之心,所以真相揭开之时,才会如此措手不及…… 收敛心神,目光重新回到地上的李翠儿,朱常洛冷笑一声说道。 今天他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王氏,自然知晓这个李翠儿的身家清白,并非是郑妃的亲信,这也是王氏敢将她放在身边的原因,何况她服侍他们母子也有几年了,若是早就背叛的话,恐怕他们母子要受的磨难还要更多! 不过经过刚才的一番失言,这次李翠儿像是学精了一般,小嘴紧闭一言不发。 她不是个笨人,方才不过是话赶话之下,才一时露了馅,现在清醒过来,自然是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即便是现在的哥儿和以前不同,但是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就知道,恭妃娘娘就是哥儿的软肋! 她服侍了王氏这么多年,情分总是有的,没有实证,就算是哥儿也不可能随意诬蔑她,何况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让王氏知道了,她只会比王安更加伤心,所以李翠儿笃定的很,就算是为了恭妃娘娘考虑,哥儿也不会真的对她如何的。小說中文網 一念至此,她的腰背挺直了几分,心中也安定了些许。 “翠儿,你可知道这宫中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宫女下落不明,因为得罪了贵人,你觉得你能够例外?” 朱常洛深深的看了李翠儿一眼,口气却是森冷的很。 “不会的,娘娘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李翠儿抬起头,声音颤抖着说道。 她心里清楚,王氏就是她的护身符! 不过这点心思,朱常洛怎么会不清楚,嘲讽一笑。 “翠儿,你把自己瞧得太高了!要处置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多得是法子!郑妃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心中不忿,拿你撒气,这个由头够不够?归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猜我娘会不会为了你去找郑妃求证!” 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朱常洛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翠儿。 终究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即便是有些心机,可还是太嫩了! “哥儿,哥儿,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都是他们逼我的,对了是秦小玉,她说我要是不帮她,就把我扔去浣衣局,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看到朱常洛越发森寒的目光,李翠儿终于慌乱起来,膝行上前,不断的叩头说道,水灵灵的眸子里蕴满泪水,配上少女娇美的面庞,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是吗?这么说是威逼,不是利诱?让我想想,貌似长春宫中的宫女比我们景福宫中的赏赐要多不少啊!” 朱常洛微微一笑,可李翠儿却仿佛一下子被看穿了一切,心中一阵慌乱,怔怔的忘了开口。 她说的话的确是半真半假,郑贵妃虽然想方设法的想要为难王氏母子,但是还不会自降身份去找她一个小小的都人,而是她受不了景福宫中清寒的生活,自己找上门去的,而秦小玉也答应,只要她能传出有价值的信息,就将她调离景福宫…… “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本该是娘娘的命,若是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 朱常洛伸手抚着李翠儿的俏脸,似是有些不忍的说道,可李翠儿却好像被刺痛了一般,霎时间身子一抖。 “哥儿究竟要如何,请说吧!奴婢悉听尊便!” 心中微微一动,李翠儿的眸子中却是透出一抹贪婪的光芒,仰起头说道。 事已至此,如果她还看不出来朱常洛有心放她一马,她就白白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了,何况若是朱常洛真的有心要置她于死地,也就不会同她说这么多了。 “聪明的丫头!既然如此,喝了它!” 李翠儿的神色变化,自然是全部落在了朱常洛的眼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说罢,朱常洛伸手掀起一旁的茶盖,杯子当中的青色药汤早已经凉透了,但是此刻掀开,依旧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弥漫在空气当中。 “这是什么?” 看着普普通通的青色药汤,李翠儿的心头却陡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朱常洛微笑的脸庞也变得仿若凶神恶煞般可怕,李翠儿的牙根忍不住打颤,但是还是强自保持镇定。 “绝子汤!”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阳光的笑容,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让李翠儿如坠冰窟!。 第十四章:提点王安,秘密武器 李翠儿在宫中打滚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绝子汤是个什么概念! 绝子汤,顾名思义,女子喝了它之后终生都无法受孕,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简直是一个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你的心思我明白,这副脸蛋毁了也着实可惜,我可以送你一场富贵,前提是,喝了它!” 朱常洛的声音清冷,淡然无波,但是却让李翠儿浑身发冷。 “当然,若是你不愿意的话,看在服侍我娘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会放你出宫,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说罢将面前的茶盏一推,便不再说话。 “哥儿……” 到底是一起几年的情分,王安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求情,在他看来,即便是翠儿将哥儿的行踪透露了出去,但是驱逐她也就够了,绝子汤这等恶毒的东西,着实有些过分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说了两个字,便看到少女颤抖着双手,捧起了茶盏,神色悲戚,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哥儿说话算数?” 李翠儿目光灼灼,盯着朱常洛,牙齿止不住的打颤,手上却是稳稳。 “皇上每个月会宿在坤宁宫两次,这一点你知道的比我清楚!只要你喝了这碗汤,明天我就求母亲将你调入坤宁宫!” 后者则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其实从一开始,朱常洛就知道李翠儿想要的是什么,神宗虽是从没来过景福宫,但是按规矩却是每月都宿在坤宁宫两次。 而每个月神宗到坤宁宫的时候,李翠儿都会借故到到坤宁宫去,而且每次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打的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李翠儿的资本很雄厚,虽然没有什么昂贵的首饰打扮,但是面容娇美,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劲儿,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有这份心思也不算妄想! “好,我喝!” 眸间掠过一抹惊惧,但是很快被贪婪掩盖,李翠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灌下了那碗药汤,一滴不剩! “有什么条件,请哥儿说罢!” 缓了好大一会,李翠儿方才平复下来,抚着胸口掩下眼底的一抹怨恨,声音平静。 她没有问这副绝子汤的真假,也没有提前问清楚朱常洛究竟打算怎么办,直截了当的就喝下了这副汤药,可见决心之坚! 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他原本只是在赌李翠儿心中对于权势的渴求,但是却没想到后者竟然有这等魄力,不过如此更好,不知道郑贵妃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这个区区宫女发起的进攻! “别拿这副委屈的样子来对我!路是你自己选的,若不是看在你服侍我娘这么多年的份上,凭你将我的病情透给秦小玉,就够你一辈子在浣衣局不见天日了!” 不过话虽如此,必要的敲打还是要的,朱常洛的声音冰冷,时刻提醒着李翠儿阶下之囚的身份。 顿了顿,少年的脸上却是微微一笑。 “所以啊,努力的往上爬吧,说不准哪一天你爬到了郑妃的那般位置,就有机会报复今天的耻辱了……” 声音平静,没有刚才的凛然之意,仿佛不过是在闲话家常,但是却让李翠儿身子微微一颤,心中的龌龊被置于阳光下的难堪感觉再次浮现,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跪下磕头道。 “奴婢不敢!” “罢了,明日便去坤宁宫吧,我会求皇后娘娘送你一场造化,能不能成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朱常洛揉着额头挥了挥手,李翠儿如蒙大赦般的起身退出了房间,小心的把门关上,冷风吹来,让李翠儿感到一阵寒冷,不过也清醒了几分。 伸手摸了摸后背,发现早已经被冷汗湿透,方才不过匆匆一刻之间,李翠儿便感觉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虽然朱常洛说的好听,但是李翠儿知道,若不是自己尚且有用,恐怕真的要成为这皇城中的一缕孤魂。 不过想起朱常洛最后的话,李翠儿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凭她的这份姿色,只要能够有个机会,成为宫里的娘娘又有何难? 哥儿,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像今天一样跪在我面前!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身而去…… 大殿之内。 看着李翠儿果决的身影,王安有些愣神,整个事情发生的太快,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还没能完全接受就已经结束。 “王安,今天的事儿你怎么看?” 烛火幽微,让朱常洛的面庞有些晦暗难明,声音平淡,让王安清醒过来,声音微微有些干涩,后者开口道。 “哥儿,是王安的错,这么多年瞧错了人,才让哥儿今天差点落进郑妃的陷阱当中!” 想起刚刚自己还在为李翠儿求情,想要让哥儿饶恕他,王安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他要是早知道李翠儿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让她接近哥儿。 瞧着王安一副愧疚的模样,朱常洛却是摇了摇头。 “今天的事儿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这宫中诱惑太多,你是我身边的人,要时刻记得,无论是谁,都要留一手防备,平素要注意小处,才不会让李翠儿的事情再度出现!” 如今他的手中并无可用之人,而王安虽然有些不通世事,但是胜在忠心耿耿,所以朱常洛也有意提点他。 “就拿翠儿来说,其实她去御膳房见了谁我又怎么会知道,可我们景福宫和郑妃是死对头,这一点谁都知道,可翠儿却是一口一个小玉姐姐的叫,这难道不奇怪吗? 还有,她一天天的打扮精致往坤宁宫中跑,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 两句反问让王安有些默然,说实话,朱常洛所说的这些东西,他倒是真的没怎么在意过,不过仔细想来,的确如此,他和哥儿提到郑妃和秦小玉向来都是直呼其名,哪会用上“小玉姐姐”这般敬称,而且李翠儿往坤宁宫跑的次数也的确多了些。 “既然如此,哥儿为什么还要帮她呢?” 王安有些疑惑的问道,在他看来,李翠儿犯了这等事情,把她丢到浣衣局都是轻的。 “不,我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自己,王安,你的目光有些局限了!现在郑妃之所以蹦跶的这么欢儿,无非是仗着皇上专宠于她,若是能够有人跟她争夺宠爱,那么郑妃也会囿于宫闱之斗!” 轻轻摇了摇头,朱常洛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淡淡的说道。wWW.xszWω㈧.йêt “可是……李翠儿有这个能耐吗?” 明白了哥儿的打算,王安却是忍不住升起一丝担忧,郑妃能够在宫中专宠这么多年,又岂是等闲之辈,李翠儿真的能在她手中争到一席之地吗? “反正路已经帮她铺好了,要不要走也是她自己选的!至于有没有能耐斗得过郑妃,就要看她自己了,若是能够斗得过自然最好,若是斗不过,也是她自己找死,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是让王安心中微微一凛。 同时禁不住为李翠儿的未来捏了把冷汗,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敢于挑战郑妃,但是下场都不怎么好,身份低些的,直接被杖毙,高些的也只能在冷宫中幽禁一生! 哥儿这一手分明是借刀杀人…… 不过李翠儿这是活该,王安心中稍定,却是忍不住继续开口问道。 “可是哥儿,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要是翠儿真的……恐怕会对你……”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方才李翠儿离开之前眼中的狠厉却是被王安瞧在眼中,他可不会以为,李翠儿能够有什么大度的胸襟,若是给了她机会,说不准真的会反噬一口! “何况,那绝子汤……” 王安的话头一顿,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脸上的担忧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别的人不清楚,但是王安却知道,朱常洛所谓的绝子汤,不过是泡了药渣的茶水罢了,除了苦的像汤药一样,基本没什么用。 现在哥儿却要帮她上位,若是真的成了,难保她以后不会反噬其主。 只是听到王安担忧的口气,朱常洛却是失笑一声,这个王安倒真是一个操心命,不过既然有心提点他,朱常洛自然不会藏私,眉间多了一抹冷意,淡淡的开口到。 “王安,你知道郑妃爬到这个位置,花了多少时间?” “呃,算起来也应该有五六年吧!” 虽然不知道为何哥儿突然问起这个,但是王安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而且这六年当中,她诞下了两子一女,而且那时候后宫凋零,没有人刻意为难她!所以她才能如此顺利的晋封贵妃,你觉得凭翠儿一个小宫女,要和郑妃争宠,要花多久?而等到她不再被郑妃威胁的时候,我还会是一个任人揉捏的皇子?” 看着写的歪歪斜斜的字,朱常洛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自然知道李翠儿不甘心,可他更知道李翠儿是个明白局势的人,她要往上爬,就要和郑妃斗,要和郑妃斗,就必须有人支持,所以在郑妃倒下之前,她绝对会尽心尽力的为朱常洛办事! 不是有句话叫,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为了权势和富贵,李翠儿连孩子都能放弃,这点怨恨又算的了什么? “至于绝子汤,那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汤药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翠儿已经表明了态度,她愿意用孩子来交换自己的前程,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怀孕的……” 提笔收尾,朱常洛满意的看着自己端端正正的字迹,把笔一丢,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冷意。 “至少在能够独自抗衡郑妃之前,不会!” 王安还没明白过来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眼角便瞥见了朱常洛那一手端正的小楷,顿时像是见到了怪物一般。 他可是知道,哥儿从未习过字,怎么突然就能写的这么一手好字?难不成哥儿也去内书堂偷听过? “收好它,明天咱们去坤宁宫见母亲,能不能带娘离开皇宫,可全靠它了!” 朱常洛将手中墨迹微干的纸张放进信封当中,丢给了王安,松了口气说道。 幸亏他前世学过毛笔字,不然还真的难以搞定这些东西! 不过这具身体也真是可怜,竟然真的从未接触过笔墨,害的他耗费了这么久才勉强写出这寥寥几个能看的字……。 第十五章:拜谢嫡母,定计生辰 不得不说,这个皇宫当中,传的最快的流言和风头! 区区一整晚的时间,郑妃被李太后褫夺金印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传言讲,皇帝为了维护郑氏而公然顶撞太后,惹得她老人家大怒,最后连皇上也罚跪了两个时辰! 加上今天皇后娘娘以雷霆之势直接派出内侍,将郑妃的贴身婢女秦小玉从卧房中拉了出来,押解到了浣衣局,郑妃竟然未敢出来阻拦,这其中的意味也就更加值得令人深思了…… 虽说眼下郑妃荣宠仍在,但是这后宫当中,皇爷毕竟说不上太多话,这郑氏一下子惹急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两位大神,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何况郑妃被禁足三月,照例是不能有任何人去探望她的,就连皇帝都不例外! 后宫当中从来不缺乏有野心之人,以前是因为郑妃势头太盛,但是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有无数人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事情,朱常洛却是乐见其成,因为……他也是这蠢蠢欲动的人之一! 坤宁宫中,朱常洛刚刚踏进房门,就见到王皇后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止住他正要行礼的动作,拉起手便将他按在罗汉床上,一挥手,便有几个宫女端上来好几盘精致的小点心。 “哥儿来了,快些坐下,今儿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红豆饼,还有普洱茶和银耳羹……” 见此情景,朱常洛心中一暖,这王皇后没有儿子,可真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的,只是摸了摸肚子,脸上却是一阵为难。 他可是刚刚用过早膳来的,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吃得下! “母亲,不能再吃了,再吃儿子会变成小肥猪的!” 朱常洛苦着小脸,伸手在耳边扮作猪耳朵,还不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逗得王皇后一阵失笑。 “没的胡说八道!罢了罢了,云娘,将这些东西端下去包起来,一会让哥儿带回景福宫给恭妃妹妹!” 她知晓王氏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郑妃派去的,常常苛待他们母子俩,所以也时常接济他们,这种事情却也不少,只是因为某些顾及,她也不好太过明显的维护王氏母子,故而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愧意的。【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待得房中的宫女内侍去了大半,朱常洛脸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道。 “母亲,儿子有事要向母亲商议!” “无妨,都是自己人,有话就说吧!” 王皇后微微一笑,却是没有意外,轻声说道。 从昨天她见到朱常洛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和以前的不同,何况昨天的事情别人不清楚,但是王皇后却是清楚,郑妃和皇帝受罚,全都是因为他! 所以当昨天王安来通报说朱常洛今天要来坤宁宫请安的时候,王皇后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打鬼主意…… “呃……” 朱常洛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看来自己是有些低估王皇后的聪明了。 不过这不重要,收敛心神,朱常洛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翻身下了罗汉床,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这一拜,谢母亲护持之恩!常洛虽为长子,却不被皇上所喜,若非母亲多年照拂,我和娘恐怕早已在这宫墙当中消失!” 说罢,朱常洛郑重的以头扣地,大礼参拜。 见此情景,王皇后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不过却没有任何动作,坦然接受了这一礼,因为她知道,这还没完! “这一拜,愧母亲恩德难报!常洛势单力孤,无以为继,恐难担负母亲期望,请母亲见谅!” 又是一礼,依旧郑重,少年脸色倔强,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愧意。 他知道,王皇后一直期望他能够争得太子之位,在外朝当中也为他使了不少力,但是现在他却要让她失望,自然是心中有些歉疚。 直起身子,朱常洛的声音却是未停,再度叩首。 “这一拜,诺儿子孝义不废!常洛虽幼,可却知孝义之理,母亲养育照料之恩,永不敢忘,若有一日常洛能重回皇宫,定为母亲竭尽全力!” 王皇后的神色有些复杂,带着惊异,也带着欣慰! 三拜之礼,重于天地! 便是祭天之礼,无非三拜而已! 少年用这种坚定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决心,让王皇后心中感触颇深。 伸手扶起朱常洛,王皇后叹了口气,脸色却是凝重的说道。 “哥儿,你要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的话,将来怕是会难上百倍千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虽然不知道朱常洛究竟打算怎么办,但是只听他的口气,王皇后便已经知道他有了脱身之策! 这一点单看他今天翻云覆雨的手段就能够清楚! 只是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即便是手段再高明,也逃不过等价交换四个字,而朱常洛手中的底牌,无非是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 除此之外,他再无任何可以博弈的筹码! “母亲,常洛愧疚,恐怕难以在母亲膝下尽孝了!” 朱常洛低下头,声音却是坚定的很。 他知道为了将自己扶上储位,王皇后花了不少心思,无论是打着什么主意,他都承这份情!何况这么多年以来,王皇后视他如亲子,却从没想过将他从王氏手中夺走,单这一点,就足够朱常洛同样将王皇后当做自己亲人看待! 若是可能,他也想按照王皇后的期望来走,但是想起王氏将会遭受的悲惨境遇,少年的眼神缓缓变得清明,脸色也愈发坚毅。 “罢了,你是个好孩子,母亲不为难你,地上凉,快起来吧!” 一阵愣神,到最后还是王皇后败下阵来,伸手扶起朱常洛,眼神中微微有些心疼。 “母亲,其实有些时候,锋芒太盛不是好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上策!” 人心毕竟不是铁做的,更何况即便是朱常洛的计划真的能够成功,以后也少不了王皇后的帮助,故而思衬了片刻,朱常洛还是隐晦的提点了一句。 别人不知道,但是来自后世的朱常洛却是清清楚楚,虽然明朝的皇帝大多短命,可神宗却是为数不多的例外,现在是万历二十一年,也就是说神宗少说还有二三十年的寿数,这么长的时间,皇太子的位子除了引人注目之外,真是没什么用处! 当初太祖皇帝都懂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道理,怎的到了现在就这么多人看不破呢? 摇了摇头,只能说是储位太动人心,太祖皇帝的定力也并非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看来你心中已有定计,也罢,母亲尽力助你便是!” 王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朱常洛,越发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少年了,叹了口气,王皇后开口说道。 “多谢母亲!” 朱常洛躬身一拜,声音诚挚,顿了顿,朱常洛深吸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母亲,水至清则无鱼,儿子知道这后宫安宁是母亲的职责所在,但是后宫中的确平静了太久了,郑氏独大多年,如今被罚禁足宫中,正是个好机会,故而儿子想请母亲帮忙,扶助一名新人!” “新人?哥儿,郑氏在宫中根基深厚,就算是我给了这个新人机会,她真的能把握住吗?” 闻言,王皇后秀眉微蹙,却是不大看好。 郑氏在后宫当中专宠这么多年,王皇后自然对她也是诸多不满,但是为了后宫安定,王皇后也不过多计较,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清楚郑氏的恩宠有多么深厚。 若是贸贸然安插一个新人出来,恐怕会被辗的渣都不剩! “母亲请听儿子细说……” 朱常洛压低声音,对着王皇后一阵耳语,却是让后者的脸色略微有些复杂。 “儿子知道,如此做确有不妥之处,只是后宫当中,郑氏独大,若不如此恐怕是难以让其放松警惕!” 定定的看着朱常洛,过了良久之后,王皇后才叹了口气说道。 “哥儿你多虑了,这后宫中的女人来来去去,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我早就被气死了!只是若是如此的话,怕是你口中的那个新人会被郑氏彻底嫉恨,到时候本宫怕是也难保她,你真的要如此吗?” 在王皇后看来,既然是要留在宫中和郑氏相斗的,必然是朱常洛的心腹,所以她才会有此鼓励。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少年冷冷一笑,声音却是不带一丝温度。 “路是自己选的!我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便是死在郑氏手中,也是她自己的命!” 顿了顿,朱常洛看着王皇后有些疑惑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 “母亲可知我要留下的人是谁?李翠儿!” “原来是她!” 王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不同于王氏的毫无心机,对于李翠儿的心思,王皇后猜的清清楚楚,听见是她,也就顿时明白了朱常洛的用意。 “没错,母亲不必为她过多费心,此事若是能成固然好,若是不成,能为郑氏添堵也是不错的!” “嗯,此事我心中有数了!” 略一思忖,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既然你已决心如此,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三天后!” 朱常洛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便说道。 “那天是……” 王皇后的声音有些复杂。 “不错,是儿子十三岁的生辰!” ps: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 感谢书友寂静荣誉的打赏~。 第十六章:调戏梁永,三王并封 从坤宁宫中出来,朱常洛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摸着胸口的那封书信,却是心中有些沉重。 “哥儿,你出宫之后,将这封信交给永年伯,他自会明白,这算是……母亲给你的生辰礼物吧!” 想起王皇后最后的话,朱常洛叹了口气。 就算不知道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他也能大约猜的到,永年伯王伟,正是王皇后的父亲,这些年王皇后在外朝当中的些许势力,也是通过他来维系的。 王皇后写这封信,想必是怕他独柱难支,这才特意让他带信给永年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其实朱常洛到坤宁宫之前,也曾想过此事,但是最终还是只将李翠儿托付给了王皇后,不是因为不相信她,而是后宫之事,一旦离开皇宫,朱常洛的确是无能为力,所以才需要王皇后帮忙。 但是朝局之事,他却是有另一番思量! 可王皇后一番好意,朱常洛也不好拂了,只是原本的计划怕是要改一改了…… 三日的时间恍然而逝,没了郑氏在宫中耀武扬威,这后宫当中倒是安静了不少,但是没有人想到,这看似平凡的一天,将会是长达数十年的国本之争最重要的转折点! “哥儿,你真是神了!今天一大早,外朝的首辅申阁老就带着好几位大人入宫求见,听说在毓德宫和皇上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也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惹得皇上到现在还在毓德宫中生闷气!” 景福宫中,王安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连气都没喘匀就说道,惹得朱常洛忍俊不禁。 虽然前世的记忆和如今有些偏差,但是朱常洛相信,元子生辰这么好的机会,外朝的那帮大臣是绝不会放过的! 故而今天一大早,他就遣了王安前去打听消息,倒是没想到,外朝的那帮大臣竟是真的这般厉害,竟将神宗气的在毓德宫闭门不出! “行了,外朝的大臣们把该干的事儿干了,接下来该咱们登场了!对了,我娘呢?” 照理来说,今天是朱常洛的生辰,往常王氏虽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可总是会一整天都陪着他,可今天却是奇了怪了,朱常洛一起床就没见到王氏,连带着服侍王氏的李秋仙也不见了影子。 不过说起这个李秋仙,倒是个乖巧的奴婢,虽然是被李太后打发过来的,但服侍却也顺心的很,加上李翠儿已经不能再用,朱常洛就索性让她去服侍王氏,也好进一步观察…… “哥儿,娘娘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坤宁宫!” 不知为何,王安的目光有几分躲闪,低下头轻声回道。 “那好吧,咱们先去毓德宫!” 朱常洛倒是没听出这一丝不对,他本来还在头疼如何向王氏解释此事,现在既然王氏不在,他正好可以去办自己的事儿。 远远的还未走到毓德宫,朱常洛就瞧见梁永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脸守在门口,脸上清楚明白的写着四个大字“离这远点”! 让路过敏德宫的宫女内侍都下意识的躲避了去,不过这世上总是有不怕死的,比如朱常洛! “哟,梁监丞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得您不高兴了!” 仿佛不记得前几天的不愉快一样,朱常洛带着王安走上前去,笑嘻嘻的说道。 “不敢,哥儿叫咱家梁永就好!” 瞧见朱常洛走过来,后者顿时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那三十板子打的可真狠,他的屁股到现在都火辣辣的疼。【愛↑去△小↓說△網wqu】 僵硬的面容中挤出一丝笑意,梁永身子微躬,带着几分小意说道。 “得了,客套话别说了!我有事儿要见皇上,快些通报去吧!” 这么一副恭敬的姿态,朱常洛也懒得为难他,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只是那口中的满不在乎的语气,顿时让梁永脸色一抽。 感情这位主当皇上是阿猫阿狗啊!想见就见! 心中虽然如此吐槽,但是要说这个时候让梁永进去通报,他是断然不敢的,在神宗的怒火和朱常洛的生气当中,梁永果断选择了后者,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硬着头皮开口道。 “哥儿,实不相瞒,外朝的几位大臣刚刚把皇爷气的不轻,吩咐咱家谁也不见!您要是有什么事儿,还是换个时间来的好!” 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梁永最懂得的就是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以前的朱常洛软弱可欺,懦弱无能,他自然是毫不在意,但是见识到昨天朱常洛的手段之后,梁永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郑妃也不一定能够斗得过他。 所以那三十板子,梁永觉得自己挨的值,至少没把哥儿给彻底得罪了! “呵,梁永你倒是聪明!” 这两句话中的示好之意,朱常洛自然是听得出来,只是他好不容易挑了这么个好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挥了挥手,声音有些不耐烦。 “不就是三王并封的事儿吗?我正要和皇上商议此事,你若是不愿通报,我自己进去便是!” 说罢,朱常洛抬脚便要往宫门中踏。 只是刚迈出一步,就被满头大汗的梁永给拦住了。 “哥儿,既然你知晓事情的经过,又何必这个时候去惹皇爷呢?礼部的那帮人刚刚跟皇爷大吵了一架,这时候皇爷正在气头上,您要是进去了,咱们可都得受罚!” 眼见朱常洛一意孤行,梁永也顾不得许多,话语当中也少了几分顾忌。 皇爷的性子他清楚,素来不喜这位哥儿,更何况在这个当口,他要是真的将人给放进去,还不定会有什么后果呢! 只是梁永惶急之下,却是忽略了朱常洛眼中的一丝凛然之色。 他本来不过是试探之语,虽说外朝如今在闹着国本之争,但是具体到了那一步,朱常洛消息闭塞,只能依靠猜测。 没想到竟然被他给猜对了! 所谓三王并封,是国本之争当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是神宗在外朝大臣的压力之下,而接受大学士王锡爵的建议而想出的一个法子。 如今朱常洛已经十三岁了,再不出阁读书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而大臣们执意要让神宗以太子礼仪送朱常洛出阁,神宗自然是不愿意的。 毕竟在他的心中,自己和郑妃的儿子朱常洵才是太子的人选! 但是大臣们这次却固执的很,丝毫都不肯退让,无奈之下,神宗才搞出了这个三王并封的法子。 即将皇长子朱常洛,皇三子朱常洵,皇五子朱常浩共同封王,一方面送皇长子出阁读书,另一方面也抬高朱常洵的地位! 可大臣们也不是好糊弄的,除了少部分见风使舵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坚定的反对此事,奏章上了一摞又一摞,才迫使神宗收回了成命…… 难不成,今天首辅申时行就是为了此事觐见? 不过这和礼部有什么关系? 朱常洛心中满腹疑窦,但是决心却越发坚定,对于他来说,神宗遭到的阻力越大,他的计划便越有可能成功,如此大好机会,他岂会放过! “梁永,既然你这么笃定,不如咱们就打个赌,你放我进去,我保证你不会受罚,甚至还有可能被赏赐,若是我做到了,你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看着少年有些奸诈的笑容,梁永心中冒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哥儿你就别为难咱家了!皇爷真的在气头上,咱家可真不敢放你进去!” “你再不让,我就去长春宫告诉郑妃,我把秦小玉打成那个样子,全是因为你坐视不理,还幸灾乐祸!” 朱常洛神色一动,凶巴巴的说道。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哥儿……” 梁永欲哭无泪,他怎么会遇上这么个难缠的主儿,现在郑妃正是有气没地儿撒的时候,若是自己这么一个大好的出气筒送上去,会是什么结果,梁永简直不敢想! 何况郑妃虽然受了处罚,可是荣宠不消,却不是梁永敢惹的! 一阵为难,最后梁永咬了咬牙,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真有办法能安抚皇爷?” 朱常洛没有答话,抬步绕过梁永,径直走进了毓德宫中,只丢下一句话。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梁永在原地欲哭无泪,只能祈祷这位哥儿没有妄自尊大,真的有解决事情的法子吧…… ps:求收藏,求推荐! 感谢书友sxnf的红包(今天才看到,呜呜……) 。 第十七章:父子交锋,利益交换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毓德宫中却弥漫着森冷压抑的气息,来来去去的宫女内侍都放缓了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唯一的声音就来自大殿正中心那位暴躁的皇帝陛下。 “滚,朕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滚出去!” 或许是因为神宗的暴怒让大殿当中的宫娥内侍都退避而去,所以当朱常洛毫不掩饰的走进大殿的时候,轻微的脚步声就变得格外刺耳。 还没等朱常洛开口说话,一本硬角奏折便被神宗随手砸了过来,暴怒的声音仿佛受伤的狮子一般! “常洛见过皇上!” 一个闪身避过飞来的奏折,朱常洛眉头一挑,却只是躬身作揖道。 “你来做什么?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眼见来人竟然胆敢闪避,神宗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旋即便听到朱常洛看似恭敬的声音响起,眉宇间浮起一抹厌恶,大声喊道。Www.XSZWω8.ΝΕt 可惜朱常洛却并非那些害怕他的宫女奴婢,不但没有退避,反倒是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奏折,细细的看了起来。 “给朕拿过来!谁准你看的?” 眼见前者如此无礼,神宗顿时一阵气急,旋即便是想起被自己随手丢出去的奏折上面所写的东西,脸色更是涨的通红。 “呵,没想到皇上天子之尊,竟然受制于臣下!” 此处四下无人,朱常洛也懒得装什么孝子!挥了挥手中的奏折,少年脸上却是现出一丝讥讽之意。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奏折上的内容,正是让神宗如此生气的原因! 方才朱常洛匆匆浏览,并未逐字逐句的看,但是落款的人名和最后的结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道奏折乃是多位大臣联名上奏,以礼科都给事中张贞观为首,共同上奏的还有其余的六科给事中和礼部的堂官。 啰啰嗦嗦的一大堆,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驳回三王并封! 说穿了,这次神宗可算是玩大发了,竟然让礼科破天荒的动用了执奏之权,神宗的旨意都下发到了礼部了,却硬生生被顶了回来…… “未有礼法可依,臣不知如何遵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狂妄之意却是显露无疑,怪不得神宗竟然会气成这个样子。 “还不给朕滚出去!” 朱常洛嘲讽的笑容全落在神宗的眼中,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受得了,想起自己被臣下欺到如此程度,皆是因为眼前之人,神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顾不得思量朱常洛为何能够看懂奏折,怒极之下,大声咆哮道。 “皇上容禀,常洛今天此来,便是为皇上解决此事的!” 眼见神宗有恼羞成怒的迹象,朱常洛才收起玩心,脸色郑重的说道,只是眉间的一抹冷淡却是丝毫都不加掩饰。 “哼,大言不惭!” 神宗眼神微眯,口气有些轻蔑。 这件事情他和外朝的大臣们斗争了数年,都没有结果,难不成这个黄毛小儿能有什么法子? 何况元子之事,本就是和朱常洛的切身利益相关,神宗才不会相信他会好心来解决此事! “皇上和外朝诸位先生意见相左之处,无非在于东宫储位人选而已,然此事常洛方才是当事之人,为何皇上会觉得此事和常洛无关呢?” 对于神宗的反应,朱常洛早已经料到,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外,平静的开口道。 “依皇上之意,当立郑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但是嫡庶长幼有别,常洛这个长子尚在,外朝的先生们自然不会让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正位东宫,即便他的母亲,曾是冲冠六宫的郑妃娘娘!” 少年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只是一个“曾”字,却是让神宗的心中骤然一疼,慈宁宫中的景象再度浮现在眼前,郑氏无助的身影,更是让神宗对眼前之人的厌恶多了几分。 不过到了此刻,他也冷静下来,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如今细细想来,当时朱常洛的表现确实不同凡响,若不是他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恐怕到最后也不会闹到那种程度。 还有一点就是,神宗着实是被外朝的大臣们不知疲倦的奏折折腾的烦了,天知道自己的儿子,他们掺和个什么劲儿! 故而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神宗心中还是有一丝期待的。 “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主动放弃东宫不成?” 思来想去,神宗能够想到的法子只有这一个,但是太子之位,有岂会有人愿意拱手相让,这次总算是换神宗嘲讽的对着朱常洛说道。 任你巧舌如簧,又能如何? 朝局之事,可不是后宫当中的那点小聪明能够有用的! “有何不可呢?” 让神宗没有想到的是,少年眉头一挑,小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声音却是依旧平静,就好像神宗和大臣们一直在争夺的太子之位,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手丢弃的物件,根本不值一提。 摇了摇头,驱散心头怪异的感觉,神宗的脸色微微凝重起来。 他头一次开始觉得,自己这个一直厌恶的儿子,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皇上要思量清楚,算上今天,常洛也不过勉强十三而已,就算是我如今站出来,对所有人说我不愿意正位东宫,外朝的那些大臣们就会放弃吗?他们会怎么做,我想皇上应该比常洛更加清楚!” 还没等神宗理清楚思路,朱常洛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了神宗一个透心凉。 是啊,就算他再如何心思机变,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稚子之言,能有几分说服力! 到时候大臣们只会以为,自己顶不住外朝的压力,将主意打到了区区一个孩子的身上,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他们相信朱常洛是真心不要这个太子之位,他们也绝不会放弃的,对于那帮大臣来说,谁当太子并不重要,他们争的是一个礼字,争的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只要朱常洛一天是长子,他们就不会放弃立他为太子! 这一点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孩子的只言片语而改变! “那你来干什么?朕今天就明着告诉你,朕是绝不会立一个下贱的都人之子做太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想通了这一节,神宗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浓浓的挫败感,更加确定朱常洛今天过来,是想要一争太子之位,眉头紧皱,口中的厌恶之情丝毫都不加掩饰。 “皇上多虑了,常洛无意太子之位!这也是我们能够谈下去的基础!何况我今天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法子能够帮皇上推行三王并封之事!” 听见神宗口中的轻蔑之意,朱常洛眼中闪过一丝冷色,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淡淡的重复道。 “你想要什么?” 神宗眼神微眯,第一次仔细的审视着这个一直被他视为耻辱的儿子。 亲政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了,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即便是朱常洛对于太子之位并不动心,可平心而论,若是换成了他,送上门来的东西断没有推出去的道理! 因为即便是高傲到神宗,在外朝的那帮大臣坚持下,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就这么继续耗下去,恐怕他真的是再难顶得住压力! “常洛在皇宫当中呆了十三年,着实是待够了!皇上既然想要立常洵为太子,常洛也不反对,只是常洛如今年幼,身边不可离开人照顾,请皇上恩准,让恭妃娘娘随常洛共同出宫!” 既然今天是来谈判的,那么也就没什么可遮掩的,何况神宗亲政多年,却不是轻易能够糊弄的了的! 故而朱常洛大大方方的便说了出来,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不过没有人看到的是,少年隐在袖袍当中的双手,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知道,这句话一出,神宗立刻就会知道自己的死穴在哪里,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乃是兵家大忌! 但是朱常洛没有办法,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所以他只能赌一把! “就只有这个要求?你可知道如此做根本不合礼法?” 目光当中带着一丝诧异,神宗的眼神微微眯起,声音当中也多了一抹莫名的意味。 “皇上何曾在意过礼法?何况此乃后宫之事,只要皇上皇后同意,想必外臣不会过多置喙!” 朱常洛眉头一挑,口气讥讽。 若是神宗真的在乎礼法的话,也就不会执意要立郑妃的儿子为太子了!何况后宫毕竟和前朝不同,大臣们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去…… “妇人之仁!” 神宗的脸上嘲讽一笑,却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 “若是你真能为朕解决此事,朕便放你们母子出宫又如何?” 与此同时,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忌惮也随之而消失不见,一个能够为区区妇人而放弃太子之位的皇子,纵然是有几分小聪明,又能成的了什么大事。 听到这句话,朱常洛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背后的衣襟紧紧的贴在身上,只不过片刻之间,整个背后都衣襟被冷汗湿透。 面色上丝毫不露,少年缓缓开口道。 “多谢皇上!既然如此,常洛也不敢藏私!只是在说出解决的法子之前,我要先问一句,三王并封之议,是谁向皇上提的建议?”。 第十八章:借刀杀人,犯我必诛 虽然面上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方才朱常洛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两世为人,只有王氏让他感受到了母爱的存在,故而在朱常洛的心中,王氏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 此处毕竟四下无人,虽然以他对神宗的了解,后者的高傲不会让他食言而肥,但是只是这区区的一丝可能便已经足够让朱常洛心弦紧绷。【愛↑去△小↓說△網wqu】 所以神宗才刚刚答应朱常洛的条件,他便略有些急切的直接转向了正题…… 其实说实话,朱常洛的担心确实是有些多余了,对于神宗来说,王氏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女罢了,如果不是有幸生下了皇长子,恐怕他连名字都不会记得! 用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来换取耳根子宁静,神宗求之不得! 何况方才朱常洛患得患失的表现全落在他的眼中,让他越发的觉得,这么一个懦弱的皇子,根本不可能成的了大事! “此事是谁倡议,与你有何关系?” 只是听得后者的问话,神宗不免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有些怪异,声音也略微有些不悦。 “皇上多虑了,此事是谁倡议,常洛并不关心!只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常洛想提醒皇上一句,此人恐怕并不像皇上所想的忠心耿耿!” 经过了片刻的时间,朱常洛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声音微微有些发冷,开口道。 三王并封之事,并非是神宗自己的主意,当然也不是郑妃的主意,他们二人若是能够想的到这个法子,又何须等到今天? 何况这件事情在历史上闹出的风波并不小,始作俑者是谁,朱常洛清清楚楚!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那人敢对他们母子不利,那也就别怪他做一回小人了! 朱常洛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愛↑去△小↓說△網wqu】 “三王并封固然是一个可以暂时缓解储位之争的法子,但是这个法子若是放在几年前,却是可以用,放在如今,效用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或者说,向皇上献策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三王并封的法子实现!” 大明朝的传统,向来是储位早定,早些的,英宗皇帝两岁被立为太子,孝宗皇帝八岁正位东宫,近些的,神宗本人更是五岁就被立为太子,像如今这等皇长子已经十三岁,储位尚且空悬的,算是大明朝头一遭了! 这也是外朝的那帮大臣们如此理直气壮的原因之一,动不动就拿诸位先帝说事,压得神宗没一点脾气! 无可奈何之下,神宗只能使出了拖字诀,万历十四年和万历十八年,朝臣就曾经有过两次大规模的进谏,恳求神宗早立太子,但是都被他拖了下来! 这也是如今朝臣会这般难缠的原因,任谁被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心中都会有些气性的! 其实客观的说,三王并封算是一个比较温和的法子了,若是当初万历十四年的时候,神宗就如此办,恐怕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可惜的是,向神宗提出这个建议的人那个时候正在主持会试,根本没心思掺和这档子事儿!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朱常洛一个好机会,敢给他下绊子,坑死你! “你以为,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之计,朕会看不出来?” 神宗的眼眸微眯,脸上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声音低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气势凛然。 不料对面的少年却是仍旧一脸平静,丝毫不被神宗的气势所震慑。 “是不是离间之计,对于皇上来说重要吗?常洛所说的话句句是实情,该如何做,皇上心中自有论断,常洛哪来的那么大的能耐置喙!” 所谓诬陷,九真一假才是高明之处! 朱常洛所的确句句是实,只不过这话神宗会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何况作为皇帝,心中必然是多疑的,神宗若是真的对那人十分信任的话,恐怕也就不会问出这句话了! “其实此事不难理解,皇上想要立常洵为太子,其中遇到的阻碍无非两点,一是祖制,二是声望!常洵出身庶子,又非长子,祖制这一条是不占优势的,而如今他又年幼,自然是不可能凭声望让众位大臣归心的,想来那人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方才在第一条上下了些工夫!” 朱常洛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却是条理清晰。 “本朝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常洵最大的缺点就在于他的身份太低,所以外朝的先生们说得最多的,便是历代先帝的例子,想必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那人才会想出三王并封的法子,想要借此抬高常洵的身份!” 一番分析下来,清楚明白,很难相信这复杂多变的朝局之争,到了朱常洛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竟然变得如此条条有理。 “哼,说来说去,毫无实质性的东西,这些朕又岂会不知?你区区黄口小儿,如何能够断定这个法子不行?” 心思被当面戳破,神宗有些恼羞成怒般的说道。 “其实这个法子,思路是不错的,但是错就错在太过急切了!如礼部所说,无前例可循,加上朝臣并非第一次被皇上戏弄,又岂会同意这个法子?此事提出建议之人不可能没有考虑到,但是他却未曾提醒过皇上,以至于闹成现在这副局面,是否是挑拨离间,皇上自己心中应当清楚!” 朱常洛挥了挥手中的奏折,有些失笑道。 都已经发展到诏旨被臣下执奏,还要如何? 至于那人究竟是否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全看神宗如何想了! 不出意料的是,此话一出,神宗的脸色果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推卸责任,和大臣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其实并非神宗所愿,如今朱常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怀疑的种子自然会疯狂的滋长起来…… “何况如今此人声名不显,即便是心向皇上,可你不要忘了,他如今依靠于你,来日位居首辅,所作所为又岂能由得了他?难不成他真的不为未来思虑几分吗?” 话到此处,那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但是神宗却没心思去想朱常洛究竟是如何知道那人的身份的。 他现在只感到一阵烦躁,因为朱常洛的话正击在他的心坎上,真正勾起了那一丝怀疑的火苗…… 虽说大明朝没有宰相,可偌大的文官,总是要有个领袖的,而这个领袖便是内阁首辅,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子上,就代表了文官集团的利益,就不得不和皇权产生碰撞! 这一点,没有人比神宗自己更清楚! 即便是如现在的首辅申时行这般圆滑的性子,还不是冲在国本之争的最前锋吗? 他难道不知道顺着皇帝,这个首辅才能当得更长久吗?不!非不愿,实不能尔! 首辅若是不在国本之争当中出力,就相当于自绝于整个文臣集团,而说到底,文臣集团才是他们的根基,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只能和自己对着干! 前面朱常洛所说的种种,虽然让神宗心中有一丝疑虑,但是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毕竟朝局之争,哪有那么简单! 但是这一句话,却是让神宗不得不仔细思量,若是那人做了首辅,还能真心为自己谋划吗? 或者说,他现在所做的,是不是在为自己登上首辅之位后做准备? 毕竟拥立太子之功,对于每一个文臣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一个个疑问在心头划过,让神宗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尽管他知道这个朱常洛在挑拨离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所说的并非空穴来风! “够了,你这般诬蔑别人,你又能拿得出什么好法子来!” 朱常洛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然奏效,那位所谓的神宗心腹大臣,从此之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过眼见神宗神色烦躁,口气冲动,朱常洛也不再继续多说,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常洛方才已经说过,三王并封的思路不错,一步步抬高常洵的身份,让他和常洛并肩而立,进而越过常洛,正位东宫!这本是个好计策,只可惜做的太过明显也太过急切,朝臣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得出皇上此举的真正用意,故而要推行下去,其实也并不难!只需将步伐放缓,面子做足,朝臣自然会适时退让,这是个长久的过程,急却是急不来的!” “何解?” 神宗微微沉吟,不得不承认,朱常洛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大臣们所求的,是一个身份尊卑,是一个礼法,他贸贸然想要将常洵立为太子,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呵呵,大臣们如今所想者,是要立常洛为太子,最不济者,也要让常洛在众皇子当中身份更高,这是他们的底线,而皇上所想者,却是要让常洵和常洛并立,故而方有三王并封之举! 常洛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将皇子十三岁封王作为成例,沿袭而下!” 朱常洛面带笑容,轻描淡写的说道。 既然没有成例,那就造一个出来不就好了! 。 第十九章:交易谈妥,憋屈皇帝 循为成例,沿袭而下! 朱常洛的话一下子让神宗的眼眸发亮,就好像蒙在心头的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一样,瞬间想通了一切,这个法子虽然简单,但是却正好满足了双方的需求! 大臣们想要让朱常洛在诸皇子中先人一步,保持超然的地位,即便是不能立刻成为太子,也要是距离东宫最近的皇子! 而神宗恰恰想让朱常洵同样先人一步,和朱常洛并肩而立,方才闹出了现在这般情况! 可是若是将皇子十三岁封王作为成例的话,那情况就大有不同了!如今朱常洛刚满十三,正是提出这个法子的好时机,若是大臣们反对的话,那神宗就可以顺势而为,将太子之事继续搁置不提! 反正是你们不同意让他封王的,连王都不封,做什么太子…… 可是若是他们不反对的话,再过几年,他就可以仿效今日将朱常洵同样封王,到时候两人的身份位阶自然相同,这是以年岁而论,并不掺杂身份尊卑的问题! 若是到时候大臣们再反对的话,他就可以同样搬出朱常洛十三岁封王的例子,来堵住他们的嘴! 何况这封王也是有门道的,皇子封王,并没有定制,亲王郡王,悉听恩宠而定,若是朱常洛所封乃是郡王,而到时候朱常洵封的是亲王,岂不是昭示着朱常洵比朱常洛的身份更高一筹? 还有就是这个法子,也可以拿来解释他前几年迟迟不给朱常洛位份的原因,简直是一个绝佳的法子! “这个法子确实是不错!” 神宗心念电转之间,早已经想清楚了这个法子的种种好处,只是唯一有一点让他感到不太高兴的就是…… “你打的倒是个好算盘,如此一来,朕既要放你们母子出宫,还要封你为王,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没错,这个法子看似有种种好处,但是对于神宗来说,他得到的好处却是需要三四年才能见效,毕竟如今的朱常洵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小萝卜头,而朱常洛不但能够带着王氏出宫,还能平白被封王,怎么看都是他占了自己的便宜。【愛↑去△小↓說△網wqu】 何况三四年的时间,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故,若是有什么意外出现,又待如何? 再说朱常洛的这个法子也并非一劳永逸,最多不过是让他多了几年的安稳便是! 一念至此,神宗的口气便颇有些不善。 “皇上放心,常洛既然来此,自然是有备而来,不会向某些人一样,出主意只出一半!” 朱常洛眉头一挑,面带讥讽之意。 只是心中却不免叹息一声,这神宗果真不愧是亲政十多年的主儿,狡猾的想个老狐狸,看来这空手套白狼的路子,是行不通了! 看来这血本,还是得下…… “如我方才所言,只需皇上耐心等待几年,自然能够让常洵和我并驾齐驱,但是这祖制仍是一个绕不开的掣肘之处,即便是常洵能够成功封王,想要将他立为太子,也并非容易之事!” 深吸了一口气,朱常洛沉声说道。 声音清朗,口气平静,好像在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和他丝毫没有关系一般! “所以常洛为皇上准备了这个!” 小手放在袖子当中摸索了一阵,朱常洛拿出一个干干净净的信封,然后移步上前,将信封放在神宗面前的御案上,方才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看着朱常洛神神秘秘的样子,神宗一阵皱眉,抬手便将信封拆开,折叠整齐的纸上,一手端正的簪花小楷瞬间便吸引了神宗的目光。 “你是从何处习来的字?” 不过可惜的是,神宗并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反倒是感到一阵生气,口气中也带着淡淡的不悦。 要知道,这些年他都一直拖着并没有让朱常洛读书,其实也是心中有着自己的主意,在大明,神童是很受追捧的,被认为是天赐之才! 神宗本人就常常骄傲,他自己五岁便开蒙读书! 但是反过来讲,那帮大臣们同样是对不识字的盲流十分瞧不起的,也正是基于此,神宗才刻意的忽略了朱常洛的教育。 他就不相信,等再过几年朱常洛要成人了,大臣们还会愿意立一个大字不识的皇子当太子吗? 不得不说,神宗的主意打的不错,但是他太忽略了文臣们对于宗法制度的坚守,即便是他一直压着朱常洛未曾启蒙,历史上的东宫之位还是落在了朱常洛的身上,不过这是原本的历史,略过不提! 单说现在,这一手端正的簪花小楷虽然算不上乘,但也基本上算是宣告神宗的那点小阴谋破产了…… “宫中自有可以习字之处,常洛不过是随着我娘学过一段日子罢了!不过此事重要吗?皇上不如先看看常洛这封手书当中写了些什么吧!” 眼见神宗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朱常洛眉头一挑,却是冷冷的说道。 “自罪书……” 神宗这才凝神浏览,方才他只看到了字迹,倒是没怎么关注内容。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神宗的脸上便涌出一阵狂喜,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抬头看向面带嘲讽的朱常洛,昨天的无力和屈辱一齐涌上心头,目光莫名的有些不善。 “我猜,皇上此刻一定在想,若是你现在将这份手书公布出去,不仅可以断掉常洛的东宫希望,更可以一报昨日之仇,对吗?” 神宗的脸色清清楚楚的落在朱常洛的眼中,顿时让后者怒极反笑,声音之中的讥讽之意,愈发的浓厚。 不过这想是一回事,但是被人当面点出来却是另一回事! 是以朱常洛的一句话便让神宗脸色涨红,有些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劝皇上最好打消这个心思!常洛既然敢将它拿出来,自然是知道皇上可能会如何做!若然皇上不信的话,尽可以照自己心中所想去做,只是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莫要怪常洛事先没有提醒!” 其实说实话,自从朱常洛醒过来之后,他便对神宗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什么好感,但是毕竟是血缘之亲,不论如何,原身还是对神宗有几分依恋的。 故而朱常洛昨天虽然在慈宁宫削了神宗的面子,但是终究没有真正将布局的重点放在他的身上。 只是如今神宗的表现着实是令他失望透顶,恐怕在神宗的心里,除了他和郑妃所生的儿子之外,其他的皇子皆是不值一提,至于朱常洛这个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皇长子,只能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年少时所做的荒唐事。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常洛的心头反倒像是丢掉了一块大石,声音当中多了几分冷峭之意。 “你在威胁朕!” 神宗眼神微眯,隐约感觉对面的少年有了些许不同,只是这点异样很快被少年冷峻的声音所掩盖,神宗虽是嘴上不善,但是口气已经不复方才的强势。 因为刚刚朱常洛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清醒过来! 这封手书其实写的并不复杂,就是朱常洛的自陈书,里面写明了他是见色起意,侮辱了宫女李秋仙,只是事后胆小怕事,方才不敢承认,最后表达了一下对于神宗宽宥他的感恩,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段话。小說中文網 但是神宗心里却明白,这是一个把柄,一个郑妃做梦都想得到的把柄,一旦这封手书公布出去,朱常洛立刻会声名狼藉,大臣们也不好再继续支持一个私德有亏的皇子正位东宫! 事情看起来,就像是朱常洛自掘坟墓,而一开始神宗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是朱常洛的一番话,却是惊醒了他! 这份手书的确是一个好东西,但是如今的时机却是不是个好时机,眼下他正因为三王并封之事和众臣针锋相对,若是这个时候爆出这么一份自陈书,恐怕真实性会被许多人质疑。 何况朱常洛的手书,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更何况外朝的那帮大臣,到时候这小子翻脸不认人,说这封手书不是他写的,神宗也拿他没办法。 反倒是自己,面子里子都丢了! 再有就是,这件事情李太后刚刚以雷霆之势处理完毕,这个时候要是拿这份手书出来,岂不是和她老人家正面作对? 到时候外朝后宫都不得安宁,受罪的还是神宗自己! “皇上若是愿意,也可以将这当做威胁,不过常洛是不会承认的!想来以皇上的睿智,自然知道这份手书什么时候抛出去最合适!” 朱常洛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让神宗的脸上阴晴不定,他自然知道朱常洛说的是什么意思,理智告诉他,这份手书抛出去的最好时机,是等到最后一步,自己将朱常洵也封王之后,这封手书再拿出来,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朱常洛排除出太子的候选,到时候东宫给谁,自然是随他心意! 毕竟到那个时候,他一方面已经将朱常洛封王,表现出了自己对长子的慈父情怀,而且和大臣们的关系也必然会缓和许多。 李太后那边,过了这么久的时候,也不会再在意这件事情! 可谓是一个完美的法子。 但是看着朱常洛淡然的面孔,神宗却莫名的感到有些憋屈,他亲政这么多年,朝政大事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何曾向今天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憋了半天,神宗方才翁里翁气的说道。 “朕怎么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不承认这封手书?” “呵,皇上难不成以为,谁都和你一般言而无信?” 朱常洛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 。 第二十章:母子温情,圣旨初下 神宗的脸色瞬间涨红,眉宇间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但是此刻毓德宫中只有他们二人,神宗也看得出来,朱常洛根本不在乎他的权威。【愛↑去△小↓說△網wqu】 更气人的是,出于外朝大臣们的压力和方才朱常洛所说的计策,神宗也的确不能够真的对他做些什么,这种无奈的感觉,让神宗感到无比的郁闷。 不过朱常洛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说实话,现在他也不想和这个混蛋多呆一秒钟,故而也不多废话,少年带着几分不耐开口道。 “皇上放心,只要我母子在宫外安顿好了之后,我会在这份手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难不成这还能作假不成? 要如何做,皇上还是自己斟酌为好,归正我母子二人在这宫中早已是孤家寡人,到时候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让那郑妃和朱常洵陪我一起!” 说罢,朱常洛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了大殿当中。 神宗的弱点,朱常洛清清楚楚,无非是郑氏母子二人! 只是鱼死网破,并非是他想要的,故而一直在隐忍着,就连昨天也没有穷追猛打,留了一线生机,没想到神宗竟然真的混账到了如此地步,竟然真的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同草芥! 这份手书一旦公之于众,可想而知会对朱常洛的打击有多么沉重,即便是大臣们如今会对它的真实性存疑,但是这个污名却是一辈子都将背负在他的身上,再也抹不掉了。 再说李秋仙之事的真相,早已经被查的清清楚楚,但凡是有一点点的公正之心,也不会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可神宗不但堂而皇之的接受了这个提议,而且还想过河拆桥,简直是无耻之尤! 古语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无论是为君为父,神宗对于朱常洛都没有尽到一丝责任。 反倒是让他过了十几年担惊受怕的生活,既然如此,朱常洛又何必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这一世,只想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让所有胆敢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哪怕,这个人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哪怕,这个人是尊贵无比的九五之尊…… 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朱常洛坦然的踏出了毓德宫的宫门,阳光打在身上,越发的显得身后的殿门幽暗阴森,王安小心的迎了上来,口气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哥儿……” “没事了,我们回家!” 朱常洛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相信事已至此,神宗必然会懂得应该怎么做,不然的话,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 一路走回了景福宫,初时说服神宗的兴奋过去之后,朱常洛的心情却是莫名的有些低沉,连带着王安也不敢多说话。 毕竟是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即便是朱常洛不在意,但是原身留下来的一丝怨念却是让他的心情感到意外的烦躁,这个时代,到底是孝道最大,即便是神宗做的那么过分,原身还是对他带着些濡慕之情,让朱常洛也感到一丝无奈。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傍晚时分,景福宫中罕见的亮着灯,两个俏丽的小丫头站在宫门口巴望着…… 自从前几天的事情之后,朱常洛就求着王皇后帮忙,把宫里所有的宫女都一股脑调走了,又从坤宁宫要了两个贴身的丫头过来服侍王氏。 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那些宫女平时没少对他们母子落井下石,虽说逢高踩低是这宫中的常态,但是就这么放过他们,心中还是难免有一丝不舒服。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带王氏脱离皇宫更加重要一点,在这后宫当中,时时刻刻都在郑氏和神宗的威胁之下,着实是让朱常洛感到不安! “哥儿,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娘娘等你好久了呢!” 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巧儿和云儿,都是王皇后刚从娘家要来的,身家清白,手脚勤快,没有在宫中混过,倒是多了几分纯真的味道。 何况来景福宫之前,王皇后特意嘱咐她们仔细伺候着,故而两个小丫头自然不敢怠慢,瞧着朱常洛回来了,立马迎了上去,相比之下巧儿更活泼,胆子更大,相处了一两天之后,也知道朱常洛对她们不像别的宫里那么苛刻,言语之间也就随意了几分。 口气中还带着一丝抱怨,要知道,恭妃娘娘可是等了好久的…… “就你机灵!” 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看起来青涩的很,巧儿不经意间撒娇的口气,倒是让朱常洛微微一笑,揉了揉巧儿的头发,笑道。 心中却蓦地涌起一阵暖流,这就是家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宫殿,只要有人肯为你留一盏灯,守候着你,就是家! 进了房间,朱常洛却是有些奇怪,王氏今天一早就去了坤宁宫也就罢了,方才两个小丫头分明说王氏在宫中等着他,怎的到现在却是不见了人影…… “云儿,我娘呢?” 相比精灵古怪的巧儿,朱常洛对云儿说的话还是比较相信的。 不料这次云儿却是也不理他,神神秘秘的一笑,将朱常洛带到了大殿后面的一间小小的耳房前。 这间耳房朱常洛并不陌生,他自小在景福宫中长大,自然对这里十分熟悉,这间耳房平常很少有人来,大多只会放着一些杂物。 只是巧儿和云儿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是没有在意,因为今天的这间耳房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最明显的就是一旁的小小窗户当中,不时的冒出一阵阵青烟,像是着了火一般。 见此情景,朱常洛没有犹豫,直接推开了门! 即便是这耳房当中没人,也不能任火势蔓延! 只是刚刚进门,朱常洛就愣在了当场,因为此刻的耳房当中,垒砌了一个小小的灶台,王氏和李秋仙一身布衣,在里面忙来忙去,身旁则是崭新的锅碗瓢盆,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哥儿,你怎么来了?” 此刻的王氏显得有几分狼狈,秀丽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迹,袖子高高的挽起,发丝微微有些紊乱,身上的布衣也有些黑灰。 眼见朱常洛推门进来,王氏先是一阵愕然,随即有些局促的说道。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心中蓦地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情,朱常洛感觉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ωww.xSZWω㈧.NēΤ “哥儿,奴婢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娘娘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去央求皇后娘娘,悄悄的垒了这个灶台……” 王氏还没开口,一旁的巧儿就叽叽喳喳的说道。 这两天可把她给憋坏了,虽说这耳房偏僻,不容易被发现,可因着王氏不准她们提前说出去,所以巧儿没次见到朱常洛都感到心虚,今天总算是不用再将事情憋着了! 全部说出来的感觉可真舒服…… “娘,孩儿不孝!“ 朱常洛心头涌起一阵感动,上前两步便抱住了王氏,口气微微有些哽咽。 这个生辰,记得的人很多,王皇后记得,外朝的那些大臣们记得,但是甚至就连朱常洛自己,都将它当做是一场政治博弈的筹码和契机。 唯有王氏,她只是一个深宫中普普通通的妇人,她不懂得那么多勾心斗角,也不懂得那么多朝堂局势,她清楚的是,今天是她儿子的生辰,她该为他好好的庆生。 没有积蓄买礼物,她可以用心意来凑,不会做菜她可以学,只为了让自己儿子能够开开心心的过完生辰的这一天! 摸着王氏微微有些茧子的手,朱常洛的声音有些愧疚。 这些年是他太过懦弱,一直躲在王氏的身后,让她受苦了…… “好孩子,娘没事,只是这几天总有些心慌,菜马上就做好了,你先出去等着,今天娘帮你好好过个生辰!” 眼见儿子如此激动,王氏倒是微微一愣,安慰般的拍拍朱常洛的肩膀,柔声说道。 不知为何,她这几天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仿佛儿子随时会离开她一样,照例来说宫中是不允许擅自开火的,但是她这几天心绪不宁,总感觉有事要发生,故而才去求了王皇后,让她网开一面。 顿了顿,王氏叹了口气,声音也多了一抹复杂。 若不是她出身低微,哥儿本该早就有更好的前程的,怎么会跟着她在这冷宫般的地方受这么多的苦,就连一个生辰都没有好好过过。 “哥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得不说,王氏的预感出乎意料的准,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再过不久,神宗就会在大臣们的压力之下,依东宫之礼送朱常洛出阁读书,而王氏则从此被幽禁在景福宫中! 十数年的时间,一直到王氏死去之前,他们母子都不曾再见过一面! “娘,你放心,我已经和皇上谈好了,咱们马上就出宫,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让娘受苦!” 朱常洛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让王氏微微一愣,这话她前几天就听过,只是未曾放在心上,王氏也知道这几天儿子一直在忙些事情,难不成就是这个?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朱常洛的话惊了一下。 出宫?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哥儿惹怒了皇上,要被逐出宫禁吗? 不过还没等到他们想清楚,王安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说道。 “哥儿,娘娘,不好了!那个梁永又来了,这次好像还带来了皇爷的圣旨!”。 第二十一章:针锋相对,困局骤现 闻听此言,朱常洛也是有些惊讶,难不成神宗的效率竟然有这么高不成?按照他的估计,封王之事虽然在朝臣们的接受范围之内,但是少不得要扯皮一阵子! 可是若不是为了封王之事,神宗又会有什么事儿下旨给他,要知道,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神宗可一向是装作看不见的,何况自己今天虽然是给他出了主意,可也狠狠的要挟了他一把,故而神宗此刻派人过来,断不会是为了别的事…… “哥儿,你照实说,可是又调皮惹怒了皇上?让他连圣旨都降下了!” 还没等朱常洛反应过来,王氏就压着他的肩膀,担忧的问道。 也不怪王氏多心,她这个儿子着实是有前科的,前两天才将郑妃和皇上得罪了个彻底,现在又说要带自己出宫,难保不会一时冲动之下,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眼见朱常洛有些发愣,王氏只以为是他默认了,心中愈急,转头吩咐道。 “巧儿,云儿,你们快赶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不,王安你先去拖住来使,哥儿你跟娘去求皇后娘娘,请她出面转圜,记着,就说今天的事情都是娘让你干的……” 王氏这么一慌神,连带着旁边的巧儿云儿也有些着急,而此刻朱常洛也反应了过来,瞧见王氏惶急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微微发酸。 连自己惹下了什么“祸”都不知道,王氏就打算一肩担下…… 或许,在过去的十几年当中,她也是如此做的吧! 所以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的到这种方法,若不是以前曾经用过,又作何解释? 只是这一次不同了! 苦笑一声,朱常洛反握住王氏带着薄茧的手,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比不得他母亲的手大,但是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 “都不必忙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圣旨以下,我们便一起出去瞧瞧!” 顿了顿,朱常洛抬头看着王氏,狡黠一笑,轻声说道。【愛↑去△小↓說△網wqu】 “娘你放心,说不定会是好事呢?” 王氏心头稍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自己儿子牵着手离开了耳房…… 与此同时,景福宫门口,梁永一脸谄媚在一旁陪着小心,而在他的面前,一名身穿圆领坐蟒补服的内使懒洋洋的站着,脸上却是不耐烦的很。 “怎么?这位哥儿好大的架子,咱家可是奉了皇爷的旨意而来,他就让咱家在这等着吗?真是个没有教养的东西!也不知这等下贱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惧他!” 来人口气轻蔑,脸色倨傲,话中隐含这浓浓的嘲讽之意,让梁永的脸色一白。 前几天的事情早已经在宫中传开了,所以梁永在长春宫前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子也是被许多人知晓,此刻这个内使虽然是在骂朱常洛,但是却是在指桑骂槐,暗指梁永没骨气。 可是奇怪的是,梁永脸上冷汗直流,却不敢反驳,脸上一脸苦色,却是连反驳也不敢,额头上的冷汗越流越多,声音喏喏,头颅低垂,将眼底的一丝恨意掩饰起来。 那名蟒服内使瞧见瞧见梁永这般恭顺的姿态,嘴角轻蔑一笑,却是有些志得意满。 其实也不怪梁永如此忍辱吞声,他面前的这个人名叫张诚,在前朝后宫也是无人敢惹的人物,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掌东厂,两座大山压下来,让张诚的风头一时无两。 而巧就巧在,梁永入宫的时候拜的大太监是张诚的死对头张鲸,当年两人也是斗得如火如荼,可惜最后张鲸落败,被发配充军,却是苦了这一帮跟着他的小内侍们。小說中文網 被发配的发配,打压的打压,日子过的凄惨无比。 若不是梁永深受神宗的喜爱,恐怕现在能不能站在这还是两说,不过即便如此,张诚平时对他的打压和嘲讽却是少不了的。 而梁永也只能忍着,毕竟若是惹急了张诚,他可就真没什么好下场了! 眼瞧着自己老对手的手下如此屈辱的神情,张诚却是心中大快,他当年势力不如张鲸,没少受气,所以现在得了势,自然要统统还回来! 不过还没等他享受够这种感觉,就看到一名少年长身玉立,面色淡然的站在宫门口,而口气却是严肃而又疑惑,仿佛是真的不知道一般。 “下贱的东西骂谁?” “下贱的东西骂你!” 张诚瞬间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不过志得意满之下,却是没有多加考虑,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不过下一刻,张诚的脸色就变得扭曲起来,差点被气的炸了。 “哦,原来是下贱的东西在骂我啊!” 朱常洛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清朗,面色认真,仿佛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好贼子!” 张诚在后宫当中得势了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种气,顿时气的浑身发抖,口不择言的骂道。 不得不说,张诚身居高位多年,身上的气势不小,这一声喝骂让身边的小内侍都忍不住抖了三抖,可是朱常洛是什么人物,神宗当面他都不怕,何况是一个宦官? 当下上前一步,声音嘲讽的说道。 “哼,张掌印好大的架子,不过一个奴才,竟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得了,也不知皇上怎会调教出这么没教养的东西!” 刚刚他是怎么骂的,原话奉还! 在场的人包括张诚和梁永,都愣了一愣,谁也没想到,朱常洛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但骂了梁永,甚至连皇爷都捎上了! “大胆,你竟然当面辱骂皇爷,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只是张诚是被骂的人,自然反应的更快,心头怒火直烧,却是厉声喝道。 “放肆,你这个奴才竟然敢当面辱骂皇子,可知这是以奴欺主?” 朱常洛依旧不恼不怒,小脸紧绷,同样喝道。 再看张诚却是就快要被气的吐血了,无论他说什么,对面的小子都原话奉还,甚至还更加恶毒三分,句句不离奴才两个字。 他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手中还握着东厂,谁不是对他敬畏有加,今天竟然被一个区区十几岁的少年,一口一个奴才叫着,真真是气煞他了! “好,好,好!” 张诚怒极反笑,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份黄帛,大声喝道。 “皇爷圣旨在此,还不给咱家跪下!” 他能够在这宫中混到司礼监掌印的地步,自然不是无脑之辈,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诚也没被气昏了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手握东厂和司礼监,可能够钳制的都是外朝,对于后宫的影响力却是不大。 何况朱常洛毕竟是皇子之身,就算他如此无礼放肆,张诚也拿他没法子。 所以他直接拿出了神宗的圣旨,他就不相信,朱常洛的胆子能够大到连神宗都不放在眼中! 手中捧着黄帛,张诚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他手中的旨意乃是货真价实的圣旨,神宗亲笔所书,若是朱常洛真的敢连它都不放在眼中,他几句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朱常洛抓起来,哪怕他是一个皇子! 张诚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即便是关不了他多久,也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儿尝尝自己的厉害! “区区一份中旨罢了!还轮不到我跪接,反倒是你这个奴才,在宫中见了主子为何不跪!” 此刻王氏也来到了宫门口,只是如此强势的朱常洛,她尚是首次见到,所以不免有些愕然。 待到巧儿和云儿扶着她上前,王氏才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 不过张诚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担心的看了朱常洛一眼,王氏心中有些焦急,正要开口却发现朱常洛正巧向她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转头对着张诚厉声喝道。 嘴唇蠕动了一下,王氏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她相信自己的儿子! “大胆,你竟然敢如此冒犯皇爷,今天即便你是皇子,咱家也要治你一治!左右,将哥儿绑了,送去给皇爷处置!” 张诚正等着朱常洛的这句话呢,后者的话音刚落,张诚的脸上便浮起一丝阴翳的笑容,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内侍大声喊道,口气中颇有些为神宗感到气愤的意思。 “张诚你敢!皇后娘娘马上就到,让她知道你敢动哥儿,必不与你干休!” 这次却是王氏急了,张诚在宫里的名声她是知道的,就算是哥儿有什么手段,可真要落进他的手中,怕是真的有苦头吃了。 故而哪怕张诚气焰嚣张,王氏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一边说一边站到了朱常洛的面前,仿佛如此就能将后者保护起来。 “皇后娘娘?恭妃娘娘这就说笑了,皇后娘娘也不会包庇对皇爷不敬的人,左右还不动手!” 眼见王氏如此惊慌,张诚顿时心中大快,王皇后的名头能够吓得住梁永,但是却吓不住他,到了张诚这种程度,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只有皇帝,对于皇后他虽然不愿招惹,但却谈不上害怕! 今天朱常洛如此折辱于他,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张掌印,不可……”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王氏护在身后,朱常洛的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只是今天的事情还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故而朱常洛刚想开口,就听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 虽然带着几分惧意,但是却清清楚楚! 是梁永! ps:努力码字…… 求收藏,求打赏,求各种! 感谢寂静荣誉,流逝那年,没电子书会死三位书友的打赏~ 。 第二十二章:张诚低头,出宫前奏! 说起来,梁永本来在一旁看着张诚气急交加,心中正是爽快不已。 虽然他知道朱常洛并不是在替他出头,但是只要看到张诚吃瘪,梁永的心里就高兴,尤其是看到朱常洛轻描淡写的将张诚气的一片青紫,更是觉得这么多年受的气全都找补了回来。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片刻之间,情势就急转直下,张诚竟仗着旨意在手,想要强行将朱常洛锁拿,这可就玩大发了,任他朱常洛再聪明诡辩,也抵不过张诚人多势众啊…… 当下梁永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走了出来! 可是当张诚眯起眼睛,带着择人而噬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他的时候,梁永的心中方才有些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悔,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了退路。 何况自从前几天见过朱常洛强势的那一面之后,梁永的心中就一直隐隐约约有预感,这位哥儿并非庸庸碌碌之辈,反正他已经和张诚交恶了,绝不能再将哥儿也得罪了! 心中一横,梁永也发了狠,大步向前,挡在了张诚的面前。 “张掌印,哥儿乃是皇爷长子,您是来宣旨的,若是就此贸然对哥儿动手,恐怕说不过去吧!” 一旁的朱常洛眉头一挑,却是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梁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这姿态却是明明白白的在示好,何况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张诚积威深重,梁永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说实话,朱常洛心中对于梁永没什么恶感,大抵是因为他一直在神宗身边伺候,并不常掺和进后宫的争斗当中,所以和王氏母子也没什么过节。 就算是几天前的时候,有些许不愉快,这梁永的态度也算是不错,故而朱常洛也没想着要和他计较。 只是今天的事情,既然是朱常洛自己惹出来的,他自然不会假手于人,让别人代他受过,当下绕过身前的两人,大步走到了张诚的面前,面色倨傲,声音却是冰冷。 “张掌印真是好大的威风!今天朱常洛就站在这里,随你处置!只是莫怪我没有提醒你,郑氏的教训尚在眼前,她尚且算是个人物! 可你算个什么东西,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别忘了你今儿来的差事,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想绑了小爷,这后果,怕是你承担不起!” 朱常洛毫无惧色,口气严厉,甚至连“小爷”这种称呼都用了上来,可见他是真的怒了! 说到底,他根本不怕张诚,或许别的时候,张诚还能耍些威风,但是现在,就连神宗都要求着他,区区一个内使,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撒野撒到了自家门口了! 朱常洛猜也能猜的出来,神宗这么着急的下旨过来,无非是想赶在朝臣知道封王之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今天要是真惹得他不高兴,这旨意他还就不接了! 到时候封王的事情再起风波,头疼的是神宗,朱常洛就不相信,这个让原本顺利的事情平添变数的张诚,还能讨得到好果子吃! 一番话说的张诚一愣一愣的,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前朝,来到后宫的机会不多,今天要不是恰逢其会,传旨的事情也轮不上他亲自过来,故而对于朱常洛的认识,还停留在那个懦弱无能的皇子身上,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被自己不屑的皇子,竟然能爆发出这种摄人的气势…… 在宫中混迹了这么多年,张诚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朱常洛笃定的口气不似作伪,难不成他这次猜错了?皇爷真的有什么急事找他? 念头升起,张诚又想起今天接旨的时候,神宗慎重的口气,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顾不上其他,展开黄帛一看,顿时面色变得无比精彩。 “这……哥儿,都是误会,皇爷的旨意最重,哥儿还是先接旨吧!” 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诚的态度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不是个笨蛋,单看这旨意当中急促的口气,张诚就知道神宗对这件事情有多么着急。 而来的时候,皇爷特地嘱咐自己此行要低调,可见这件事情不合适宣扬出去,若是真的闹大了,自己在神宗那里会如何,张诚真的不敢想象! 方才朱常洛所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不得不承认,大部分都是事实,内使的地位和朝臣不同,和皇帝的恩宠息息相关,即便他今天权倾朝野,赶明儿皇爷一个念头,就能打发他到凤阳守陵。 所以哪怕是朱常洛这番话威胁之意浓厚,哪怕是当面辱骂于他,张诚都顾不得了,他只求这位小祖宗不要把事情闹大! “接旨是小事,这后宫当中最重规矩,奴才见了主子应当如何,张掌印还是带个头吧!” 张诚的脸色变得快,朱常洛变得更快,方才还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现在就一副笑吟吟的说道,只是说出的话,却是让张诚差点当场暴走! 他自认自己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可朱常洛竟然仍旧还如此欺人太甚,他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即便是见到皇后也不过是拱手为礼,难不成现在要让他对一个小小的恭妃下跪行礼? 当下面色青紫,眼中怨毒之意一闪而逝。 “哥儿莫要欺人太甚,此乃皇爷的亲笔手书,难不成你要抗旨不遵不成?” 张诚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出来的,口气也是相当的不善。 “呵,皇上的亲笔手书,好大的名头!抗旨不遵,好大的罪名!” 不料朱常洛却是嘲讽一笑,反唇相讥道。 “张掌印常年在司礼监做事,朝廷的流程应当比我清楚的多,想让我跪接圣旨,容易!拿着你手里的东西滚回去,先请内阁的先生们拟旨用印,再送去礼科核准签发,到时候常洛必定摆设香案,大礼迎接!否则的话,这抗旨不遵四个字,还请张掌印收回去!” 要知道,古代的圣旨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首先是拟旨,皇帝写的不算,必须是内阁草拟圣旨,写好之后请示皇帝,然后加盖宝玺,再下发到六科核准,最后派专人宣旨! 也就是说,正式有效的圣旨,内容是要经过内阁的朝臣以及六科的大臣们共同认可的,像张诚手中的这道黄帛,说是神宗亲笔,但是其实就是个三无产品! 顶多算一道中旨,还是不会被大多数人认可的那种,张诚这分明是在欺负他不懂朝事,想吓唬他! “这……咱家都来了,总不好再回去,这毕竟是皇爷的旨意,咱家还有事,就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了,哥儿就接了吧!” 张诚也没想到朱常洛这么小的年纪,哪知道的这些。 他手中的是什么东西,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对朱常洛这般狂妄的人,怕是效力真的不大,若是他执意不接旨,或者不奉旨,那今天的差事可真就算是办砸了! 别的不算,要是真的耽误了皇爷的事儿,那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只是到底张诚还是抹不下面子,拳头握了又松,脸色黑了又紫,最终还是翁里翁气的说道。 “呵,这礼节不可废啊!张掌印若是连个礼都舍不得行,这旨意还是原样带回去吧!” 张诚想要善了,可朱常洛却不是好惹的! 都欺到了自己家门口了,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口气懒洋洋的,脸色却是严肃的很。 态度很明确,今儿他还就非为难为难这位司礼监掌印了! “你!” 张诚脸色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似乎下一刻就会拂袖而去。 但是朱常洛却依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没错,他是急着出宫,可他更想让人知道,他们母子绝不是好欺负的! 敢犯我者,百倍千倍还之! “咱家……见过恭妃娘娘!” 最终,到底是张诚最先吃不住劲儿,脸上虽然不甘,但是双腿一弯,却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是眼中浓浓的怨毒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哥儿,这旨意能接了吧!” 不过沾了沾地,张诚便立刻就起了身,他发誓,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被人逼到这种程度,要是朱常洛再继续不依不饶的话,他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与他干休! 可惜朱常洛是什么人,他自然不会毫无分寸,今儿他只是要立威,目的达到了也就满意了。 “早这样多好,得了,旨意留下,带着你的人滚吧!”尐説φ呅蛧 眼瞧着朱常洛挥了挥手,一脸不屑的像赶苍蝇一样驱赶自己,张诚简直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打死他。 不过到底是宫中混迹多年的人物,最终还是理智压过了冲动,将黄帛往王安的手中一塞,张诚转身就走,只是经过朱常洛所站的地方的时候,却是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莫要得意,咱家终有一天要全部讨回来!” 朱常洛洒然一笑。 “那我等着!只期望你不会比今天更惨!” 口气轻松,仿佛丝毫没有将张诚的威胁放在心上…… ps:求收藏,求推荐,求各种~~~ 今天还有一章哦~ 作者君这么努力,你们的票票呢~。 第二十三章:海阔天空,心意初定! 看着张诚一脸阴沉的离开,朱常洛的心中却是不免有些惋惜,正如张诚不敢对他怎么样一样,朱常洛手中的牌也仅仅够自保罢了,想要真正威胁到张诚,却是差得远了! 不过料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怕是外朝当中,也没有人敢小瞧自己了吧,毕竟像张诚这种大珰的名声都差得很,威风也大的很,自己今天狠狠的教训了他,应当能够在外朝当中博得一个不畏权奸的名声,顺便还能震慑一下某些心怀不轨的东西! 摇了摇头,朱常洛叹了口气,自己手中的力量还是太少了…… 不过看着手中的黄帛,朱常洛的心情却是又好了起来,他和神宗难得的在一件事情上有了共同的意见,神宗是害怕夜长梦多,而朱常洛则是一天也不想在这冰冷的后宫里继续呆着! 转过头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氏,却正巧看到众人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而且这其中还包括方才曾经出言帮他的梁永…… “怎么,梁监丞还有事儿?” 朱常洛微微一笑,声音却是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口气当中却带着一丝揶揄之意。 “呃……多谢哥儿帮咱家解围,此处既然无事,咱家就先告退了!” 梁永留下自然有他留下的理由,不管刚刚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既然已经为了朱常洛得罪了张诚,那也不能白白得罪,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套套近乎,别的不说,据说太后娘娘宫里的陈秉笔,对哥儿可是相当维护……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开口,就对上了朱常洛玩味的目光,当下便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看穿了,故而即使厚脸皮如梁永,也感到一丝不好意思,匆忙告了声罪,就要离开。【愛↑去△小↓說△網wqu】 “呵,那我就不送了!” 不过说到底,梁永还是希望朱常洛能够挽留一下自己,毕竟自己刚刚也算是帮了他,可是听到了这句话,心中的一丝希望算是破灭了,垂头丧气的就往回走。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经过朱常洛身边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声音却是响起。 “还不赶快回去!你真以为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着了吗?要是让皇上先听了张诚的说辞,结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惊得梁永一身冷汗。 方才颓废的情绪一下子被紧张取代,他不是笨人,自然能够听出朱常洛话中的提点之意。 今天张诚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不会甘心! 可是主角他是惹不起的,至少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朱常洛会是整个朝局的中心,就算张诚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着得罪皇爷的风险去报仇。 如此一来,自己可不就成了出气筒? 要知道,张诚平时本来就看自己不顺眼,只是碍着皇爷宠爱,方才相安无事,可今天的事情若是被张诚添油加醋的到皇爷身边一说,指不定会让皇爷怎么想! 说不准还会给自己扣上一顶暗自结交皇子的罪名,人都是先入为主的,到时候自己再解释怕也晚了! 要是自己失了皇爷的宠爱,恐怕就真的在这宫中无立足之地了! 一念至此,梁永心中大急,连告辞都来不及,风风火火的就赶了回去,倒是让朱常洛有些愕然…… 这梁永,倒是个可用的人才,自己不过稍加提点,他就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可见心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鲁莽…… “哥儿,得罪了张诚,真的没事吗?” 王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罢了,方才只是凭着本能,方才不顾一切的将朱常洛护在身后,现在事情结束,她却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毕竟这张诚是内使当中最为位高权重之辈,若是有一天哥儿真的去了外朝,得罪了张诚,可不是什么好事! “娘,放心!他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就算咱们不招他,他也不会与我交好,倒不如拿他来立威,也让别人知道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朱常洛眼中划过一道冷芒,但是掩饰的很好,对着王氏解释道。 按理说,他要立威,前几天郑妃的事情就已经够了,今天根本没必要和张诚发生冲突,但是朱常洛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归根到底,是因为这个张诚乃是和郑妃交好的人物,虽然很少直接插手后宫的事情,可是外朝的立储之事,他却是为郑妃出了不少力,这般关系之下,双方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倒不如干脆利落的踩了再说,说不准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不过咱们马上就要出宫了,到时候在外朝的先生们眼皮子底下,料想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顿了顿,朱常洛还是怕王氏不放心,又开口安慰道。 后者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脸上却是略带疑惑,她已经听朱常洛提过不止一次出宫的事情了,以前只当他是戏言,如今看来,难不成是真的? “娘,你看这个!” 还没等王氏想清楚,朱常洛就从王安手中取过黄帛,献宝似的送到了王氏的眼前。 虽然他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但是只要神宗不是笨蛋,就会知道应该怎么写,所以朱常洛也不担心…… “皇长子年已十三,当可出阁读书,自今日起,晋封为平阳郡王!赐宅院出宫居住!朕念及皇长子羸弱,特许其母恭妃王氏随行照料!钦此!” 虽然寥寥数语,最后盖上了皇帝随身的玺印,证明这是皇帝认可的诏书。 王氏喃喃的读着这道旨意,有些发愣,脸上也浮起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没想到,一直被当做稚子戏言的事情,竟然真的被朱常洛办成了! 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生,竟然还能有机会离开这座带给她无尽不幸的皇宫,回到宫外的世界!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打湿了王氏的面庞,顿时让朱常洛慌了神。 “娘,你怎么了?是我惹您生气了吗?还是您不想离开皇宫?” 短短片刻,方才在张诚面前淡定从容的朱常洛就急的满头大汗,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 其实说实话,这年头讲究的是出嫁从夫,所以就连他也不敢确定王氏是否愿意离开神宗,毕竟这些年她虽然过的不开心,可毕竟是有情分在的。 一时之间,朱常洛心如乱麻,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跟王氏提前商量…… “没事,哥儿,娘没事!只是高兴,高兴娘这辈子还能出去看看,高兴娘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眼见儿子如此着急,王氏情知他是误会了,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抚着朱常洛的脸庞说道,顿了顿,似是有些感叹,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凝视着朱常洛说道。 “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 口气中带着浓浓的骄傲和自豪,却是让朱常洛微微一愣。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王氏死的时候,也是这般情景,抓着自己儿子的衣襟,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说出了和如今同样的一句话,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小說中文網 虽然这个儿子十年来没有去探望过她,任她在冷宫当中受苦,虽然这个儿子懦弱无能,在母亲病危之时,连砸开宫门上的锁都不敢!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她默默的挨着,受着,哭瞎了眼睛,也瘸了双腿,只为了能够再多见儿子一面…… “娘,我一定会将你应有的一切都夺回来,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都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朱常洛仰着头,并没有出声,只是在心中默默的说道。 于是在万历二十一年秋天的某个夜里,少年暗自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他会用最强势的姿态再度回到这里,那个时候,就是所有人……付出代价的时候! ps:皇宫这一篇总算是翻过去了!下一个篇章,京城篇! 求收藏,求打赏,求票求票~~~ 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第二十四章:内阁纷争,头等大事 无论是对于朱常洛还是对于王氏来说,这个皇宫都是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呆的地方。 神宗的中旨当中虽然没有说明让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神宗也肯定希望他们尽快离开,倒是生米煮成熟饭,人都搬出去了,他和外朝那帮大臣们争论也有了底气。 郑妃被禁足在长春宫中,几乎是什么事也做不了! 加上神宗的刻意默许之下,朱常洛几乎在宫中畅通无阻,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收拾好了东西,安排好了一切。 最后拜别了王皇后,恰是正午之时。 朱常洛也不多耽搁,带着王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二人居住了十几年的景福宫! 不过临出宫前,他倒是听说了一件颇为稀奇的事儿,那就是昨天张诚回去之后,就被神宗狠狠的骂了一顿,听说这位不可一世的大珰,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十几个头,才让神宗的怒火平息下来,而与此同时,梁永不但没有受到责罚,反倒是得了赏赐,不得不让朱常洛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这梁永,倒是个可结交的人才! 心中想着心事儿,马车已经驶出了北安门,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朱常洛的心中大快,颇有一种脱笼而出的感觉,只是王氏却仍旧望着身后的皇宫,怔怔的有些出神。 “娘,别伤心了!咱们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朱常洛只以为王氏还是割舍不下,只好轻声开口安慰道。 “倒是没什么可伤心的!” 不过王氏的脸色却是依旧复杂,片刻之后方才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ωww.xSZWω㈧.NēΤ “算算日子,娘从入宫到现在也有将近二十载了,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恍若隔世,只是不知道父亲和哥哥这些年过的如何?如今娘也老了,这副人老珠黄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今再见面,他们还能不能认得出来娘……” 似是想起了幼时的时光,王氏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说话间也多了几分哽咽。 “娘你放心,等咱们安顿好了以后,就去寻外公和舅舅!想来他们定然也十分想念你的!” 这次轮到朱常洛一愣,随即便安慰着说道。 说起来,王氏虽然早年就被送进了宫中,但是家中却仍然有父亲健在,名唤王天瑞,头上还有一个哥哥,名唤王道亨。 不过就算是朱常洛绞尽脑汁,也没有从原主的记忆当中寻到一丝关于他们的信息。 只知道他这位外公曾考中过武举,貌似后来被封了个锦衣卫百户…… 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印象,朱常洛索性便放弃了,反正无论如何,王天瑞他们总是在这顺天府中,既然自己如今已经出了宫,自然是要尽快寻个机会,让母亲一家团聚! “娘一点都不老,看起来就和巧儿云儿一样的年纪呢!” 眼见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朱常洛上前拉着王氏的手,撒娇般的说道。 顿时惹得王氏失笑去,纤手戳着儿子的额头,宠溺的说道。 “夸人也不是这样夸的,娘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还不老,那不是成了妖怪?” “哪老了,在儿子心里,娘永远是最漂亮的!” “你呀……” 一路插科打诨,总算是将王氏哄得眉开眼笑,女人都爱美,何况是自己儿子夸的,哪怕是知道他在撒谎,王氏还是十分高兴! 这边母子二人总算是脱离了皇宫的束缚,愉快的赶向自己的新家,可另一边的毓德宫中却是炸开了锅。 神宗的动作虽然快,可中旨这样的大事,又岂是能够瞒得住的? 所以朱常洛前脚刚出了北安门,后脚大臣们就纷纷得到了消息,而最先知晓的正是内阁首辅申时行! 要知道,即便是中旨,照例也是要在内阁备份的,所以一大早上,首辅老大人就见到了这份旨意的备份,登时就感到一阵不妙! 他行事素来圆滑稳重,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在内阁屹立不倒的原因,关于国本之争,申时行本不想掺和的太深,毕竟过不了多少日子,他就该致仕了。 可无奈身在其位,有些事情却是身不由己! 就拿今天的中旨来说,若是他置之不理的话,恐怕所有的骂名都要朝着他来了,到时候别说风光致仕了,不灰溜溜的滚回老家种田就不错了! 心中暗骂一声,申时行的动作却是不慢,立刻进宫求见神宗,并且传信请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东阁大学士张位共同觐见。 毕竟这件事情的确是太严重了,前两天刚刚闹过三王并封,现在又出了个长子郡王,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何况中旨这种东西,一向是被大臣们所抵制的,因为它代表着皇帝一个人的意志,代表着对于整个文官体制的践踏,神宗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这次连中旨都下了,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皇爷召各位先生毓德宫觐见!” 让申时行没有想到的是,皇帝这一次竟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召见他们,要知道以往但凡涉及到东宫之事,皇帝就推三阻四,有时候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这次这么干脆反倒让申时行有些不敢想信。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当务之急是套套皇帝的口风,万一等事情扩散开来,再闹出像前几天一样执奏的事情,可就玩大发了! 上一次还情有可原,但是若是再来一次,申时行恐怕真的是晚节不保了,内阁首辅上无法劝谏皇帝,下无法统领百官,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所幸内阁的几位速度都很快,众人在毓德宫门口碰了个头,互相通了个气,就立刻进了毓德宫中。 “皇上,皇长子年已十三,当可立为东宫!不知皇上这道中旨,却是何意?” 虽然不愿意和神宗对起来,但是身为首辅,申时行的态度必须明确,皇长子正位东宫,乃是礼法所循,也是所有文官的共同诉求。 也只有身份如申时行者,才敢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询问神宗。 “元辅不必着急,此事乃是朕深思熟虑之后,方才下的决定!皇长子虽已十三,可仍旧稚嫩,不足以担当东宫大任,但念及众卿为国本计,朕方才下旨如此,于诸子中,皇长子首先封王出阁,若过几年中宫仍然无出,自可再议东宫之事!” 对于申时行的脾气,神宗是明白的,故而也不生气,反倒是面容恳切的说道,口气诚挚,仿佛说的话句句都是真心实意。 “皇上此言差矣,皇长子正位东宫,此乃礼制!如今储位空悬,若谈封王之事,恐有不妥,尚请皇上三思!” 说话的是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虽然在内阁当中排名算不上靠前,但是却是朱常洛的坚定支持者。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胡闹,储位空悬,国本不宁,礼**废,方才是大事! “赵卿,如今皇长子虽已十三,可德行未修,如何能贸然将储贰重任交付他手?不若先封为郡王,待过几年再谈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看着赵志皋坚定的神色,神宗微微有些头疼,眼前的这几位处理国政大事和他甚是合拍,但是偏偏在东宫之事上,一个个执拗的很,着实是让他无奈的很,神宗的口气微微有些不悦,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两个阁臣身上。 “何况若诸位以为他连郡王之责都无法担当,朕如何放心将东宫交付给他?” 似是怕剩下的二人也出言反对,神宗又补了一句。 说罢,目光殷切的望着底下的几位,期望他们能够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 王锡爵和张位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他们平时和皇帝接触的时间最长,所以自然是熟悉这位的脾气,既然中旨都已经下了,可见他的决心是有多么坚定。 何况这个法子,虽然没有达到众臣的期望,但是好歹却是让皇长子先行一步,也算是皇帝退了一步,若是他们仍旧不识趣的话,真的引起君臣对立,对于整个朝局的影响也将是无比巨大的。 交流了一下眼神,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上前一步,有些犹豫的说道。 “皇上此言并非没有道理,但是我朝皇子封王,皆是亲王,皇长子为诸子之长,无论如何,郡王之爵却是不大合适!” 这句话一出,神宗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有人肯接受就好。 不过想起昨天自己和朱常洛的谈话,心中不免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掩饰的很好。 “元辅以为如何?” 神宗心头的异样只是一闪而逝,便继续转头对着申时行问道。 毕竟这四人当中,他的意见最为重要。 “……可……” 犹豫了片刻,申时行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且不谈他并不想过多沾手国本之争,便是以现在的局面,申时行也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为了东宫之事,皇帝和朝臣之间的关系已经太过紧绷,长此以往,必会对朝堂产生极大的动荡。 他身为首辅,自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出现,何况现在皇上已然有了退让之意,若是朝臣逼迫过甚,恐怕会适得其反,还是慢慢来的好。 沉思了片刻,申时行继续说道。 “不过皇长子身份非凡,即便暂不入住东宫,但是若封为郡王,不免让天下人以为皇上薄待了皇长子,以老臣之见,亲王的位份更加合适!” “好,就依元辅之意,皇长子出阁读书,一切礼制以亲王规制安排!” 神宗早就等着这句话呢,申时行的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心头的激动,一锤定音般的说道。 而申时行微微一愣,却是发现自己又落进了坑中,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摇了摇头,答应了下来…… 瞧着底下一众阁臣复杂的表情,神宗心中大快,哪一次不是他们拿祖宗成例来压自己,今天总算是让自己也占了一回上风,逼得他们节节败退,心中怎一个高兴了得! 只是想起这个主意的来源,却又不免有些郁闷…… 不过此刻的朱常洛却是不知道这些大人物复杂的心绪,更不知道宫中的因为他又掀起了一场风波,年轻的少年怀着远大的理想,却遇到了出宫以来的第一个困难! 而且是世界上最难以解决的困难……。 第二十五章:家宅不宁,意外拜访 人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归结到最后,无非是一个钱字! 有钱万事皆易,没钱寸步难行,这两句话虽然是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却也不无道理,比如现在的朱常洛,看着面前的一本烂帐,就有一种发疯的冲动! “王安,你直接说吧,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钱?” 合上账本,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朱常洛闷声问道。 许是因为着急的原因,神宗这次出手大方的很,赏给朱常洛母子的这栋宅子虽然并非王府的规制,但是也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而且装潢的很好,据说是京城的一个富商刚刚建好的,还没来得及入住就被内侍监买了过来,便宜了朱常洛。尛說Φ紋網 刚见到宅子的时候,他还微微有些窃喜,只是等王安一脸苦色的将账本递了上来,朱常洛就高兴不起来了。 大宅子是好,可花钱也多得很,朱常洛在接到中旨的时候,就已经派王安过来提前布置了,可谁知道这银子竟然花的这么快! “哥儿,咱们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赏了一千两银子,加上这些年恭妃娘娘的积蓄,总共有一千三百两银子,因为咱要的急,所以家具摆件都是买的现成的,要贵一些,还有就是各项杂物,统统购置好了,差不多花了七八百两银子,再有就是这府中的杂事需要一些仆妇丫鬟,奴婢找人去买了十几个伶俐的,也花了一笔银子,而且照例咱们得提前支一个月工钱给他们,这么算下来,咱们手头的银子,已经不足二百两了……” 出宫总管的人是王安,所以他自然是对这些门儿清,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的算,说到最后,却是同样一脸无奈。 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宅子虽然装潢好了,但是内里的家具床铺什么的,都要重新购置,王安这一天已经算是跑断了腿,才总算在朱常洛母子到来之前将一切安排好了。 只是到最后一看账本,却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京城当中的物价不低,一石大米都要五钱银子,这府中少说有三四十个人,每个月光伙食费就要几十两银子,加上其他的开支,二百两银子也就够撑两个月的…… “那咱们除了俸禄,就没有其他来钱的地方了吗?” 挥了挥手,朱常洛的额头有些疼,人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想到自己堂堂的一个皇子,有一天竟然也会遇上这种困难。【愛↑去△小↓說△網wqu】 为什么小说里的王爷不是欺男霸女,就是家财万贯,到了他连十几个丫鬟仆妇都养不起了…… “没了!” 王安很诚实的回答道。 “您若是有了封地,可以有封地的税赋,但是皇爷只给了您品级,并没有指明封地!而且奴婢得提醒您,现在咱们搬了出来,宫里不会再给恭妃娘娘支银子,在正式的圣旨下来之前,您也支不了俸禄……” “我……艹!” 朱常洛罕见的爆了粗口,原来神宗那个老小子在这等着他呢!早知道就应该再讹他一笔银子再出来的!二百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富足的过两年了,可要支撑这么一座府邸,恐怕连两个月都不成! “哥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安还是首次见到朱常洛这般神态,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带着一丝害怕问道。 “凉拌!” “啊?!” “去吩咐厨房,先给我来一盘凉拌猪耳朵垫垫肚子!” 无视小内使不明所以的眼神,朱常洛从椅子上跳下来,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不就是钱吗? 他就不相信了,连郑妃和张诚他都能收拾的了,会被一点银子难倒! “可是这还不到晚膳的时候……” 可怜的王安脑子还没转过来,他们不是在商量该怎么找银子吗?话题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转到了猪耳朵的身上…… “我饿了!” 朱常洛理直气壮的说道,丝毫不见刚才的烦恼之色。 看了看自己细瘦的小胳膊小腿,朱常洛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很合理! 天知道他在宫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每天就是吃的没滋味的所谓温补膳,光好看不好吃! 而且最过分的是连一点肉腥都没有,让朱常洛这么一个身体正在成长,精神无肉不欢的少年怎么忍得下去! 想起脆生生的猪耳朵,朱常洛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好吧,奴婢这就去!” 王安略一迟疑,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宫里,这座府邸是自家的地盘,想什么时候吃什么,就什么时候吃什么。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 朱常洛兴致一起,拉着王安就往院子里走,他肚子里的馋虫已经等不及了! 这座宅子不小,但是毕竟不过是一个富商所建,自然是比不得宫里的,没多久朱常洛二人就找到了厨房,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厨房当中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娘?秋仙?你们怎么到厨房来了!王安,这是怎么回事?” 厨房当中忙来忙去的人,正是王氏和李秋仙两个人,而几个丫鬟,反倒在外间站着。 瞧见这一幕,朱常洛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冷着声对王安问道。 其实他倒不是想要针对王安,而是这府邸当中已经有了十几个丫鬟仆妇,但是她们都没有进来帮忙,反倒让王氏在里面忙来忙去,不免让朱常洛想起原先景福宫中奴大欺主的事情。 而王安则是负责这些事情的人,出了事情自然要找他! “这……哥儿恕罪,奴婢不知啊!” 瞧着这一幕,王安也是有些意外,眼见朱常洛的脸色变了,他顿时心中大急。 他去买人的时候,那帮人分明保证给他的都是调教好的丫鬟仆妇,谁晓得竟然这般没有眼色,不知尊卑,哥儿发起火来有多么可怕,他心里可是清清楚楚。 脸色同样一沉,王安上前一步,对着旁边的丫鬟仆妇厉声喝道。 “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就让老夫人在里面忙来忙去,你们就这么干看着吗?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不得不说,对于将自己买来的王安,这些人还是十分害怕的,眼见得他声色俱厉,顿时吓得跪了下来。 只是其中有两个大胆的,犹豫了片刻方才弱弱的开口道。 “王管家容禀,是老夫人不让我们帮忙的!她说要自己做饭给公子!” 虽然朱常洛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宫,但是封王的旨意毕竟还没有下来,所以秉持着低调的原则,这些丫鬟仆妇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是怎么了?” 听到外面的响动,王氏也匆忙赶来出来,眼瞧着这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再看看怒气冲冲的儿子,王氏的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也开口道。 “洛儿,你不要责怪他们!的确是娘想要给你做顿饭,所以才不让他们帮忙的!” 王氏是个心慈的人,加之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她自己想要下厨,故而开口解释道。 “是啊,公子,这不能怪我们,是老夫人自己不让我们进去帮忙的……” 可惜的是,眼见得王氏出言解释,这帮丫鬟仆妇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开口道,隐约间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味道。 朱常洛的脸色一冷,嘴角掀起一抹讥笑。 “王安,将这两个给我发卖了到青楼里去,打今儿起,我不想再见到她们!” 也不多说,朱常洛指着闹腾的最欢的两个丫头,开口说道。 给她们几分颜色,还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了! “凭什么?我们又没有做错事!是老夫人不让我们去帮忙的!再说我们又不是卖身给你的,你凭什么把我们卖去青楼!” 两个丫头脸色一白,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们以前也伺候过一些大户人家,知道些规矩,眼瞧着朱常洛孤儿寡母的,不免起了轻视的心思,可谁能想到这位主儿竟然这么狠,开口就要把人发卖到青楼。 “哼,老夫人不让你们帮忙,你们就不帮忙了吗?我娘在里面忙活这么久,你们这些奴婢在外面闲聊,倒是有理了?我才是这家里的主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谁来禀报我了?” 朱常洛的眼神微眯,这帮人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清楚。 无非是瞧着王氏心慈,所以得寸进尺罢了,即便是王氏想要做饭,可又岂会有不让她们帮忙的道理!就算是真的,她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跟朱常洛禀报一声。 分明是瞧着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你们是没有签卖身契,可这身契上写明了你们五年之内都要在府中服侍,这五年之内,我就是你们的主子,打发你们到青楼里去干活,又不是去当妓子,有何不可?” 朱常洛冷笑一声,跟他玩心眼,这帮人还嫩了点。 大明律禁止贩卖仆婢,所以卖身契这种玩意根本没有,有的只是身契,但是这身契和卖身契所差的不过是加了一个时间限制而已。 王安买这些丫头的时候,身契上写明五年,实际上就是一辈子,五年若是到了,主家自有办法让她们继续签身契,这帮人想欺负他不懂其中的门道,没门! “这……公子,我们知错了!奴婢不该让老夫人一个人在里面干活,奴婢知错,求你放过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干活!” 这两个丫头这才慌了,连连叩头,神情凄惨,可惜朱常洛却是仍旧一脸冷色,不为所动。 今天若是不教训教训他们,以后恐怕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洛儿,她们罪不致此,放她们一马吧……” 到最后,还是王氏看不下去的,这人要是送进了青楼,可就真的毁了,到时候**捏着她们的身契,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那好吧,王安,扣她们两个月的工钱,打发去当粗使丫头!” 朱常洛脸色稍缓,但是声音还是生硬的很。 粗使丫头最底层的丫头,干的全是脏活累活,工钱还少,这样也算是给他们个教训了! 两个丫鬟脸色一白,但是还是低头应是,因为她们知道,这已经是朱常洛给王氏面子了,不然的话真的到了青楼,那就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娘,咱们都出来了,你又何必干这些事儿!让下人去做就好了,来,我扶你回去!” 处理完这些,朱常洛转身,对着王氏说道,口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和不满。 可能是因为方才烧火的原因,王氏的身上都沾着些许黑灰,显得有些狼狈,惹得朱常洛眉头直皱…… “娘没事,饭就快做好了……” 眼瞧着儿子紧张的样子,王氏摇头一笑,宠溺的说道。 “公子,有人来找您,看样子来者不善!” 还没等朱常洛继续开口,就有一个小厮跑进来急急忙忙的说道…… ps:求收藏,求推荐~ 感谢书友燕猛,没电子书会死,0磊磊的打赏~。 第二十六章:打上门来,少年气性 “找我?来人是谁?他是怎么说的?” 朱常洛的脸色微微有些疑惑,照理说他搬到这个宅子来还是十分低调的,难道说现在就已经有人识破了他的身份,上门来拜访了吗? “不知道,他们只说要见此家主人,而且来势汹汹的!” 来禀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名叫王大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壮实的很,和这些丫鬟仆妇不同的是,这小厮是花钱雇来的,并没有签身契,只是宅子初建,方才雇了几个看家护院的。【愛↑去△小↓說△網wqu】 听见朱常洛的问话,王大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看门护院的事儿,他也是头一回做,只知道来了人拜访,就紧着过来禀报主家了,哪想起来问这么多。 顿了顿,才又补了一句。 “不过俺瞧着他们穿的衣裳都很好,像是富家子弟,不好惹的很!” “既然这样,就告诉他们,不见!” 朱常洛眉头微皱,大手一挥说道,颇有几分少年英才的味道。 此刻会来找他的,不外乎宫里的人和外朝的大臣们,可这些人,他却是一个都不想见,毕竟他已经和神宗达成了约定,这摊子事儿全都交给他来处理。 正式的封王旨意下来之前,他是不会见任何人的! 至于来人的身份? 开玩笑,他连前来宣旨的张诚都敢挡在门外,何况是一个疑似纨绔子弟的人! 再说晚膳的时候差不多到了,摸摸肚子,朱常洛觉得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哦!” 王大牛也是个一根筋的,眼见主家如此吩咐,也不疑有他,径直转身回复了那些人去。 “娘,这厨房烟火气太大了,呆多了会变老哦!你这么漂亮,以后还是少来为妙,要是想做点东西,就让下人替你弄,你在旁边指导就成了!” 转过头,朱常洛立刻变了一副脸色,抱着王氏开始撒娇。 他知道王氏在宫里过惯了苦日子,所以什么事儿都想自己动手,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既然已经搬出了皇宫,他自然不会让王氏再受苦。 只是习惯的力量很强大,总是要一点点改变的。 何况朱常洛也没有昧良心说话,这厨房当中是新垒起来的灶台,柴火也是新买的,烧起来烟火气的确的大得很,一不小心就弄得满身都是黑灰,呆久了的确对皮肤不好。 “你呀,哪学的这些嘴甜的话!” 王氏摇摇头,面色有些嗔怪,但是心中却是像抹了蜜一般。 “儿子说的都是实话,娘亲就是最漂亮嘛!既然如此,我扶您回房吧!这些事儿交给下人做就好了,您休息一会,咱们就吃晚饭!” 朱常洛顽皮一笑,却是继续说道。 王氏也不推辞,母子二人这便离开了厨房,只是临走的时候,朱常洛冷冷的看了一眼仍在地上跪着的十几个丫鬟仆妇,警告之意甚为浓厚! 这边暂且不提,且说那王大牛回转到了大门之后,却是一字不差的将朱常洛的话转告给了来人。 只是朱常洛充满霸气的话语从憨厚的少年嘴里说出来,不免失了几分气势,但是仍旧将那人气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你们欺人太甚,不过是仗着一个狗宦官的势,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不成?” 说话的人是一个华服少年,他原本就是个脾气暴躁的性子,听说自家兄弟受了委屈,这才跑过来出头。 可如今他虽然没见到此家主人,但是单凭这一句话就能想象的到说话之人嚣张的神态。 少年先入为主的有了坏印象,此刻更是一下子被点着了火气,原本还存着几分好好谈的心思,此刻统统都不见了,抬脚就要往里面硬闯。 “诶,李兄,李兄,切莫着急!这家主人敢如此态度,想必是有所依仗,还是不要妄生冲突为好!” 华服少年虽是冲动,可他旁边的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却是沉稳,眼见他不顾一切的要往里冲,连忙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其实今天他本不想来的,毕竟这京城之中藏龙卧虎,这个闷亏吃了也就吃了,可挡不住这位李兄脾气暴烈如火,只好带他过来。 不过说实话,清秀少年的心中也是存了一丝不忿,原本他心中是有些顾及,可眼见住在这的是一对孤儿寡母,心中也就活泛了起来。 “如此也好,那个谁,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识相的趁早出来赔礼道歉,把宅子还回来,他若是不识抬举!就别怪小爷不给面子硬闯了,这京城里也不是一个宦官能兜得住火的!” 华服少年也是出身不凡,自然知道同伴说的没错,脚步一顿,朝着王大牛喊道,颇有几分气势汹汹的感觉。 无奈之下,王大牛也只好又跑进了内宅。 而此刻朱常洛却是已经将王氏扶去休息,而自己则是在想着方才在厨房一闪而逝的灵感…… “公子,公子,他们赖着不肯走……” 王大牛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也难为他一个大字不识的汉子,能够将方才大门前的情景描述的绘声绘色。 “两个少年人?” 朱常洛有些疑惑,难道他猜错了,不是宫里或者朝臣派来的人? 听见王大牛说他们提起了宅子的事情,朱常洛的心头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暗骂一声,面色上却是不露分毫,淡淡的说道。 “既然如此,就将他们引去正堂,我稍后去见他们!” 不得不说,王安的办事效率真的不低,那一千两银子也没白花,大堂当中布置的虽然中规中矩,可看得出来是废了心思的。 换了套衣服,朱常洛便来到了正堂,而这个时候华服少年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就是这家主人?” 眼见得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出来,华服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 而对方打量自己的时候,朱常洛也在打量对方。 面色方正,猿背蜂腰,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但是身材壮硕,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头,手上的茧子,一看就是长年练武留下的痕迹。 相比之下,旁边的少年就少了几分气势,面容清秀,身材颀长,一身士子青衣,却掩不住眉间的一丝焦虑和不安。尛說Φ紋網 “不错,你们来找我,可有何事?” 只看了一眼,朱常洛就知道这两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也不可能会是这副神态。 不过既然不是宫里来的人,他也就没什么顾及了,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你好生无耻,我们来此所为何事你难道不知道吗?立马将这宅子给还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得罪了我李家,这京城里谁也保不住你!” 本来华服少年心中就憋了一肚子气,只是见朱常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好发作,但是见他连自己的名姓都不问,一副嚣张的姿态,不免怒火中烧,高声喊道。 骄傲的头昂的高高的,装模作样的瞥了朱常洛一眼,只是缺了气势,有些画虎不成的味道。 “哦?这么说这宅子是你的?可这房契分明在我手中,难不成单靠你一张嘴,我就将宅子还你?” 朱常洛微微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是自己太过懒散的样子惹怒了对方。 可老天作证,他只是一下午没吃东西,饿了而已…… 眼见华服少年神态不似作伪,朱常洛正色说道,只是心中却已经将神宗骂了个遍。 “兄台,我们说的是真的,这宅子是我家的!小弟张素功,这是我世兄李世忠,出身将门未免脾气暴躁了几分……” 这时一旁的清秀少年却是站了起来,拱手为礼,开口说道,口气颇为和气,似乎他们今天上门根本不是为了找麻烦来的。 虽然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听那自称张素功的少年讲了一遍之后,朱常洛还是忍不住将神宗狠狠的吐槽了一遍。 他本来还在奇怪,短短的时间之内,神宗是从哪找来这么大的宅子,敢情是强抢的! 这宅子本是一个豪商所建,也就是这个清秀少年张素功的父亲张天华,本来是建给张素功成亲用的,结果刚刚建好,就被一个宫里的内使看上了,强行索要走了房契…… “实不相瞒,这宅子是别人转赠于我,就算它先前是你家的,你也不应该来找我!”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朱常洛才没那么傻呢,不管这宅子是哪来的,总之现在已经归了他,想要他吐出来,门都没有! 何况这张素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一住进来他就来了,可见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先前的那个宦官他们惹不起,见朱常洛孤儿寡母的住进来,就又打起了歪主意。 “胡说八道,你和那个狗太监分明是一伙的,不然他怎么会把宅子给你?你可知道,现在素功家里的石炭生意因为这件事差点就要破产了,现在连亲事也黄了!” 眼见朱常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旁边的李世忠却是一下子急了,粗声粗气的说道,口气中满是鄙夷。 “你说什么?” 朱常洛微微一愣,却是眼前一亮,有些急切的说道。 “你这人!果真是和狗太监一伙的!” 看着朱常洛微微兴奋的表情,李世忠心中更加生气,自己兄弟家都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了,他竟然还高兴的起来,简直是没人性! “不是这句,你说他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朱常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是想起了什么好事…… ps:求收藏,求推荐~ 。 第二十七章:平远将军,狮子开口 “素功家里是做石……你问这个干嘛?” 听到朱常洛开口询问,李世忠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回答,不过话说了一般,脸色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看向朱常洛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戒备。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毕竟出身官宦之家,自然不像看起来那般鲁莽,眼前之人虽然只是少年,而且孤儿寡母,十分低调。 但是能从那个宦官手里将宅子夺过来,想必也是有些势力的,李世忠自然是在京城当中不怕别人,但是张素功不过是一介商人,和他可是大大的不同。 就算对方奈何不了自己,若是转而去对付素功,那又怎么办? 一念至此,李世忠的口气当中多了几分鄙夷,脸上却是恶狠狠的说道。 “要是你敢打什么歪主意,可别怪我无情!到时候打断了你的腿,连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眼前少年紧张兮兮却又强自保持镇定的样子,顿时让朱常洛有些失笑,他本不是那个意思,谁知道说出来的话,竟然被人给曲解了。 不过李世忠这个带着几分傻气的小伙子倒是让他颇有好感,连对方的背景都没有打听清楚,就敢上门替兄弟出头,像是热血少年的性格。 故而即便是李世忠的口中带有威胁之意,但是朱常洛却也不气,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得门口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喝声。 “逆子,还不住口!” 抬头一看,来人龙行虎步,眉直口方,行走之间自有一股杀伐之气涌出,虽然未曾身着官袍,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武将出身,方才那一声断喝就是从他口中而出。 相比之下,跟在此人身后的中年人就显得文雅了许多,一身青衣儒衫,手持折扇,亦步亦趋,脸上虽是焦急,却也不掩儒雅风范。 “爹!” 李世忠和张素功同时回头,却是不约而同的浑身一颤,带着几分惧意喊道。 尤其是李世忠,要知道那断喝声分明是对着李世忠而来,加上自家老子的积威深厚,若不是旁边张素功扶着他,恐怕这么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能被他老子一声呵斥吓得瘫倒。 “公子,他们非要闯进来,俺实在是拦不住!” 这个时候,王大牛也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满脸委屈,谁能想到这个年纪够当他爹的老伯力气这么大,他们两三个小伙子都拦不住。 “算了,你们去外面守着吧!去跟老夫人说一声,让她先用晚饭,不必等我了!” 朱常洛的眼中浮起一丝玩味之色,却是有些忍俊不禁。 因为眼前的这两个,简直就是李世忠和张素功的放大版,气质鲜明,一看就是两对一脉相承的父子。 想起方才李世忠无意之中泄露的将门底细,心中却是迅速的开始翻找起前世的记忆,此刻见到眼前之人的气势,一个赫赫的名字却是陡然浮现的心头。 “臣平远将军李如松,参见皇长子殿下,劣子无状,冒犯殿下,尚请恕罪!” 其实李如松如今的心情可谓是颇为忐忑,他和张天华,也就是张素功的父亲乃是世交,刚开始知道他家宅子被夺走的时候,也是颇为的气愤。 只是他却不像这两个小的一般没脑子,要知道宫里出来的人,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宦官也不是好惹的,当即便开始着手查那个宦官的身份,只是查到的结果却是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宦官根本就不像他们所想象的是个普通的内使而已,而是皇帝的亲信,尚膳监监丞高淮。 此人生性贪婪,而且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手下的人,虽然平素并不高调,但是却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当时李如松就劝张天华绝了要回宅子的心思,毕竟为了宅子得罪这么一个权势不小的宦官,得不偿失!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家中老仆却是前来禀报,说是二少爷带着素功公子已经找上门去,打算将宅子要回来,当时李如松就急忙朝这赶来。 没想到的是,路上却是得到了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内阁传出风声,说是皇长子殿下已经成年,皇上已经将他移出皇宫,打算择日封王,而赏赐的宅邸,就在仁寿坊! 他又急忙派人去打听,可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他感到一阵冰冷,仁寿坊中最近只有张天华家新起了宅子,而且有人见到今天中午,有一对母子住了进去,还有一个叫王安的人在操持着里里外外的事务。【愛↑去△小↓說△網wqu】 听到这个消息,李如松却是更加火急火燎的朝这里赶来,他无比确定,不论是出于那种原因,这个宅子已经落在了皇长子殿下的手中。 而自家儿子的暴脾气他清楚,尤其是在这个国本之争的紧要当口,万一要是冒犯了皇长子殿下,那可就真的是麻烦了。 只是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李如松两人刚到门口,便听见李世忠粗声粗气的威胁声音,故而也顾不得通报,直接便冲了进来。 “呵呵,无妨,李将军于国有功,平壤大捷,扬我大明国威!令公子为世交兄弟出头,真性情也,我又岂会怪罪?” 对于李如松能够一口喊出自己的身份,朱常洛却是并不奇怪。 以这位的身份,在京城中的确是能够让李世忠横着走了! 只是李如松这般大礼,却是将朱常洛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 “臣惭愧,此皆将士之功,臣受之有愧!” 李如松微微一愣,显然也是有些奇怪朱常洛竟然知道平壤之战,不过如此一来,他却是心中大定,既然朱常洛清楚他的底细,想必也就不会过多纠缠了。 “李将军客气了,此战对我大明来说,足可称生死存亡,若非将军,我大明将士恐将填进去无数!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军此次乃是回京述职吧?” 朱常洛却是有些感叹,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这么一位旷世名将。 在万历朝,最有名的莫过于万历三大征,这三次大的战争,皆是稳固大明疆土不得不打的战役,若是有任何闪失,造成的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 而这三大征当中,nx之役和朝鲜之役皆是由李如松指挥出战,并获大胜! 如果朱常洛没有记错的话,万历二十一年,正是朝鲜之役暂时告一段落,李如松在平壤获得大捷,回京述职之时…… “不错!殿下过誉了!” 就连李如松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朱常洛的口中获得这么高的赞誉,毕竟这个时候,武将的地位虽然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低,但是也算不上高。 尤其是这位皇长子殿下,据说虽然有些性情懦弱,但是却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选,如此态度倒是让李如松受宠若惊。 “我可没说瞎话!此次将军之功,恐怕非三公不可酬之!不过话说回来,李将军此来也是想要为这宅子讨一个公道吧!” 朱常洛微微摇头,他可没有胡说八道,对于李如松来说,他不过是打赢了一场仗而已,但是对于大明来说,这场战役却是不容有失的生死之战。 这一点,神宗看的清清楚楚,所以酬功之时,必然会出手极为大方,当然,这也是历史验证过的,加封太子太保,晋中军都督府左都督…… 李如松这次能够得到的,恐怕远超他自己的想象! 不过这就扯远了,毕竟如今旨意还没有下来,李如松卸掉了辽东总兵官之职,此刻不过是一个平远将军罢了。 “犬子冒犯,尚且殿下恕罪!此事并非殿下之错,臣自然清楚,只求殿下仁慈,切莫与小儿计较便是!” 李如松摇了摇头,来的路上他早已经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这宅邸是神宗所赐,自然是早早的便熄了要将宅子要回来的想法。 只是他虽然和朱常洛刚刚接触不久,却也看得出来,这位不是好对付的人物,是以心中不免有些不安,担心他揪着李世忠不放…… 不得不说,李如松的直觉出乎意料的准! “呵呵,实不相瞒,我也想放令公子一马,可我乔迁新居的第一天,就被人打上门来,若是就这么轻飘飘的掀过去了,恐怕就算是我愿意,朝中的先生们也不会愿意啊!” 朱常洛小脸微皱,眉头中愁色隐现,叹了口气说道。 看起来像是十分为难! 只是眼中的一抹精光却暴露了主人的不怀好意…… 李如松当下便是心中一紧,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虽然他常年不再京中,但是这不代表他的消息闭塞,相反的,回京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大事,李如松皆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其中最不想掺和的,恐怕就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国本之争”了! 李如松知道,朱常洛说的是实话,现在国本之争已经发展到了关键的实话,任何一个对朱常洛声名有所损失的地方,都有可能会成为失败的诱因! 今天他被打上门来,却毫无反应的话,岂不是坐实了皇长子懦弱之名? 若是因此给了皇帝口实,导致东宫不立的话,那帮文臣非弄死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可! 一念至此,李如松狠狠的剐了一眼旁边的李世忠,真是没事找事! “那殿下说吧,要如何解决此事,臣定无二话!” 李如松是何等人,在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虽然知道朱常洛是在拿捏,也就是所谓的待价而沽,故而他也不废话,咬了咬牙说道。 “李将军爽快,其实要解决此事简单!我此次出宫,乃是因为皇上恩准我出阁读书,诸位先生的事情,自然有皇上安排,只是这伴读书童,却是少了两个,不知道令公子可否有意?” 摆明是敲竹杠的机会,朱常洛怎么会放过! 要知道这可是李如松啊,栓住了他家的傻儿子,好处才是多多的…… 不过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朱常洛刚刚说完,李如松就坚定的说道。 “不行!”。 第二十八章:辽东局势,党争之局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李如松就直接拒绝了朱常洛。 从今天一踏进门的时候,他就有几分不祥的预感,觉得今天的事情难以善了,而且要知道,眼前的人可是皇长子殿下,即便是自己身负战功,也不值得他如此纡尊降贵,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只是让李如松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儿子的身上! 要知道他今天之所以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就是不想和朱常洛沾上任何的关系,虽然他作为一个武将,但是朝中的局势又岂会不知? 皇上和朝臣僵持不下,几乎要闹得分道扬镳,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位主? 或许别人会觉得此刻傍上朱常洛是个好机会,毕竟以后若是他成了太子,那就是从龙之功,不可谓不动人心! 可李如松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位皇长子不得皇上之心,而皇上乃是大明难得的有为之主,到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他李家世代将门,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足以保家族兴旺,没有必要去搏这一条出路! “殿下,小儿德微才薄,恐难承殿下厚爱!此事还是不必再提了,今天小儿贸然闯门,惊扰了殿下,他日臣定当备礼亲自上门致歉! 臣稍后还要向兵部述职,暂且告退,请殿下见谅!” 只是短短的交锋,李如松就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好对付,故而他根本就不给朱常洛说话的机会,三两句话就把路堵得死死的,直接开口告辞。 “李将军且慢……” 不过李如松快,朱常洛却也不慢,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又岂会轻易放过,李如松在顾虑什么,他心中清清楚楚,不过自己撞进来的猎物,岂能让他跑了? 朱常洛眸光一闪,却是笑嘻嘻的说道。 “既然李将军不愿,我也不好苛求,只是前几****在宫中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乃是有关辽东局势的,想必李将军应该感兴趣,不妨听完再走不迟!” 这边朱常洛好整以暇,丝毫都不显得着急,仿佛他刚才提出的建议不过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这招唬得住别人,却是唬不住李如松,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朱常洛会看上自家的傻儿子,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皇长子殿下绝不是随口说说,不管他表面上显得有多么不在意,单从他想要将自己留下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没安好心。 只是话虽如此,李如松的脚步却是慢了下来,他们家族从父祖那一辈起就镇守辽东,所以对辽东局势自然是十分重视,尤其是他刚刚带兵支援朝鲜,击退倭国来犯,自然是更加对辽东上心了几分。 “还是不必了!殿下既是从宫中听说,想必是宫廷秘闻,臣身在外朝,不敢僭越,多谢殿下好意!” 犹豫了一下,李如松还是拒绝道。 说到底,他还是更加相信自己,他刚刚从辽东归来不久,辽东局势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即便是宫中有什么消息,他还是自信,未必比自己掌握的更加全面。 当然,更深一层的就是,李如松还是不想和朱常洛掺和在一起,毕竟历朝历代,储位之争都是险之又险,多少家族被绑上战车之后,只能随着掌舵人车毁人亡…… 心中既然有些决定,李如松自然不会迟疑,转身就往门外走,不再给朱常洛说话的机会。 “若是有人想要破坏将军在辽东费尽心力打造的大好局面呢?将军也毫不关心吗?” 不过朱常洛却好似早就料到了李如松的反应,轻笑一声,面色凝重的说道。 “要知道,这辽东局势说到底,重点还是在朝中!” “殿下是什么意思?” 果然不出所料,一句话出,李如松的脚步直接就停了下来,转身回眸,一阵精光闪动,让朱常洛有一种被猛虎盯上的感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辽东大捷将军当居首功,为我大明保住了疆土安宁,可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兵锋一起劳民伤财,倒不如和和气气的多好!当然,这是有些人的意见,我不过是偶然得知,方才提醒将军一句罢了!” 朱常洛心中微微有些惊异,李如松不愧是经历过战场杀伐之辈,刚刚他心神不稳之下,气势陡然一现,浓浓的杀伐之气让他都忍不住一震。 只是面色上却是不露分毫,淡淡的说道。 “议!和!” 李如松的脸色阴沉,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丝毫都不怀疑朱常洛所说的话,毕竟后者身为皇长子,能够看到奏折并不稀奇,同时他也明白了朱常洛的言下之意,辽东的局势的确是你最清楚。 但是能够决定辽东局势的人,却是朝中对于辽东的态度,所以不要以为我的消息毫无用处! 被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李如松的心中却是涌起一阵浓浓的忌惮,自己方才分明没有透露只言片语,可朱常洛却轻而易举的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这位皇长子殿下,果然并非易于之辈! “不错,此事乃是我偶然在奏折上看到,而且可以告诉将军的是,上奏折之人,乃是朝中重臣!想必此事已经是十拿九稳,否则的话,朝廷也不会在此刻把将军召回!” 眼见鱼儿上了钩,朱常洛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他八百年都见不到神宗一面,上哪去见那什么劳什子奏折,不过是在忽悠李如松罢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害怕被戳穿,因为他所说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欺骗李如松,在他的记忆当中,万历三大征唯有倭国入侵的这场战争打的最久,足足打了六年! 归根究底,不是因为大明的战力不行,而是因为在首战告捷之后,朝中起了议和之意,和倭国谈了足足两年,以至于让后者有了喘息之机,卷土重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正好是这场战役的第二年,倭国大败之下,企图和大明议和,而大明朝廷当中也有些人正有此意,双方一拍即合之下,开始了长达两年的议和。 不过此事现在应该仍在保密当中,要再过一段时间彻底决定之后才会公之于众。 “是谁敢如此大胆,行此悖逆之事?” 李如松的眼神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冷声问道。 辽东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倭国的首领丰臣秀吉狼子野心,看似是在图谋朝鲜,但实际是想要通过朝鲜为跳板进攻大明。 也正是有鉴于此,朝廷才会毫不犹豫的调兵增援朝鲜,狠狠的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一击! 眼下虽然倭国的大部分力量已经被击溃,但是不要忘了,丰臣秀吉乃是一代权臣,手腕能力皆是上上之选,只要给他两三年的时间,必然能够恢复元气,卷土重来! 这个当口竟然有人还想议和?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李如松气急之下,颇有些口不择言的意味,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朱常洛方才明明说了,上奏之人乃是朝中重臣,能被他如此称呼者,必然是位高权重之辈。 他一时情急之下,说出这句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怕是不得安宁了! 眼瞧着朱常洛一脸奸笑的样子,李如松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就此作罢! “石星!” 果不其然,还没等李如松反应过来,朱常洛就轻描淡写的吐出了一个名字,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让李如松的瞳孔猛然一缩,神色也有些颓然。 朱常洛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是也忍不住暗叹一声。 其实也不怪李如松如此,实在是这个石星的身份着实是不简单啊!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可谓是李如松的顶头上司,而且不仅如此,这次辽东之战,正是因为有石星在朝中统筹,李如松才能放心大胆的在前线征战,说实话,这次的功劳其实也有石星的一半。 “殿下所言属实?” 眉头皱紧,李如松的口气有些狐疑。 对于石星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当初出兵之前,此人乃是坚定的主战派,但是此刻朱常洛却说他力主议和,难免让他难以相信! “李将军身不再朝,不清楚朝中局势也在所难免!石大人以前的确是主战之人,但是人在朝中身不由己,若是李将军还是不信的话,我再提醒将军一句,如今国本之争是谁在主导?石大人又是那一边的人?” 李如松的疑虑朱常洛早已料到,毕竟空口无凭的,怎么让人家相信你? 朱常洛声音淡然,却让李如松猛然清醒过来,犹豫着开口问道。 “党争?” 现在还是万历初年,大名鼎鼎的东林党还没有成形,甚至连创始人顾宪成现在都还在吏部苦苦挣扎,但是党争的苗头已经十分厉害了。 如今力主立朱常洛为太子的乃是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浙党中人!而石星出身sd乃是齐党中人,朱常洛的意思很明白,如今的国本之争浙党乃是主力,若是他真的被立为太子,那么挟拥立之功,浙党在朝中的势力将无人可挡。 而齐党若是不甘心的话,必然要拿出同样的功绩与之抗衡,相比之下,不费一兵一卒令倭国臣服,虽然比不得拥立东宫,但是至少能够保住齐党的地位不失。 所以相比之下,石星本人的意见恐怕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身在局中,自有身不由己之处! 当然,也不排除石星心中也有议和的想法,毕竟打到这个时候,对于朝中的负担也是不小。 “臣明白了!” 李如松的神色有些复杂,虽然朱常洛并没有明言,但是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了解的越深,不免越感到棘手。 要知道,就算是身为兵部尚书的石星,尚且要为大势妥协,何况是他呢? 只是辽东之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若是和议,简直就是放虎归山! 一时之间,李如松也有些难以取舍…… “既然明白了,李将军打算怎么办?” 朱常洛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的开口问道。 ps:求收藏,求推荐。 十一到了,大家国庆快乐~ 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第二十九章:鱼儿上钩,无事献媚 打算怎么办? 朱常洛这一句话可算是将李如松给问住了,无论是从大局出发,还是从李家的长远利益来看,议和之事都必须要反对,因为李家的根基在于辽东,而一旦倭国卷土重来,李家就是最显眼的靶子。 李如松不用想也知道,丰臣秀吉在吃了这次大亏之后,必然会将李家视为生死大敌,到时候即便是他能够再度带兵出征,事情也会变得麻烦的很! 但是从私人的角度来说,石星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是李如松的好搭档,两人平时私交甚笃,若是就此翻脸的话,也让李如松心中有些难受。 何况如果朱常洛所说是真的话,石星这次的举动并非个人之举,而是整个齐党为了对抗浙党而谋划的战略,而李家虽然有些底蕴,但是对起齐党来说,却是差的多了。 李如松眉头紧皱,脸色一阵阵的变幻,显然是这个选择十分艰难…… “其实此事却也不难,李将军和石尚书皆是为国着想,纵然是意见向左,却也并非不可求同存异……” 不过有人脸色难看,有人却是心情大快。 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声音平淡的说道,只是口气当中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就差直接说来问我吧,我有办法! 不过李如松是何等样人,朱常洛的那点小心思他早就看的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这位皇长子殿下为何会对李家如此看重,但是国本之争这趟浑水着实让李如松有些犹豫,何况这位看着就知道并非易于之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若是此次问计于他,那就算是欠下人情了。 要知道,这世上人情债最为难还…… 一念至此,李如松不由得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对于朱常洛的观感非常好,小小年纪能够对朝局和人心有如此精准的把握,绝非等闲之辈。 只可惜投错了胎,若是他的母亲是郑妃的话,那太子之位定然是板上钉钉的,可现在…… 李如松看的清楚明白,皇上已经不止是不喜这位皇子,而是到了厌恶的程度,可说到底,皇上才是李家要效忠的对象…… “臣多谢殿下一片好意,今日殿下对李家之恩,他日如松必然备上厚礼答谢殿下!” 叹了口气,李如松的话语之间有几分艰难,但是拒绝的意味却是明明白白。 他固然想要朱常洛对此事的解决办法,可是国本之争的水实在太深,所以到最后,李如松还是选择了两不相帮。 “呃,如此也好,既然将军心意已决,那常洛也不勉强将军,只是若是以后将军有何困难,仍然可以来找我,常洛虽然不才,但是出出主意还是行的!” 朱常洛的口气当中带着几分失望之意,但是只是一瞬,他本来就没打算这么简简单单的将李如松拖下水,这次见面能够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也算是没有白费他一番口舌了。仦說Ф忟網 “殿下恕罪,臣也是身不由己……” 眼见朱常洛如此大度,李如松的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感到几分愧疚。 说起来,今天的事情是他们不对,先是两个小辈无缘无故的上门寻衅滋事,然后又有自己二人闯门而来,没想到朱常洛不仅没有怪罪他们,还透露给了自己一个如此重要的消息。 可到最后,自己却要对他敬而远之,着实是让李如松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他是果断之人,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故而虽有一丝愧疚,但是只是一瞬之间,眼眸便变得清明起来。 告辞之后,不多停留,拱了拱手,径直便朝着门外走去,心中却是暗下决心,这一次无论朱常洛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停下来了! 而果不其然的是,李如松的一只脚刚刚迈出门槛,朱常洛的声音便再次响起。【愛↑去△小↓說△網wqu】 “李将军,既然无法决断,何不随心而为,须知天下非一家一党之天下,千万百姓方为重之!” 李如松的心头一紧,却是没有说话,大步走出了房门。 不过如果他扭过头看一看,就会知道此时的朱常洛脸上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懊恼,反倒是泛着一股奸诈的笑容。 已经咬了他的鱼饵,居然还想要脱钩,真是天真!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总比没有好,这一向是朱常洛的行事准则!所以如果他放弃了这个强扭的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有把握让这个瓜心甘情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朱常洛的心神未收,只要等到李如松碰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自然会想起自己来的。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 “王安,你去外面传话,请和李将军一同前来的那位中年人进来!” 朱常洛的眉间闪过一丝狡猾,淡淡的开口道。 ………… “李兄,如何?那人真的是皇长子殿下吗?” 眼见李如松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张天华急忙迎了上来,低声问道。 他在商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眼光毒辣之辈,故而就在李如松刚刚喊出朱常洛的身份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并非他可以掺和的,悄无声息的拉着两个小辈退了出来。 只留下李如松在里面交涉。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位平时素来稳重的兄长,竟会是这么一副样子出来。 “天华,那的确是皇长子,咱们的消息没错,这栋宅子是皇上赏赐的,为兄没用,怕是不能帮你把宅子要回来了!” 听到张天华的呼唤,李如松才有些回魂。 眼中缓缓变得清明起来,苦笑一声说道。 其实一开始他还打算着,若是这位皇长子殿下好说话,还能将宅子的归属再谈一谈,毕竟这宅子是张天华的心血,可知道朱常洛的身份之后,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更不要说,方才在大堂当中,朱常洛抛出的那个消息早已经让他的脑子一团凌乱…… “李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弟又岂是计较这等小事之人,宅子无非外物罢了,只是此人若真的是皇长子殿下,那世忠侄儿和素功……” 张天华眉头微皱,却是略带担心的开口道。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栋宅子虽然有些肉痛,但是还不算伤筋动骨,他并非不识大体之人,自然明白如今的情势,只是方才那两个小辈对朱常洛出言不逊,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万一这位皇长子殿下要是记在了心中,可该如何是好? “这你不必担心,殿下……” 李如松愣了愣,想起方才朱常洛的大度,心中的愧疚之意越发浓厚,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得有一个小厮从大堂当中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此人李如松却是认识,正是跟在朱常洛身边的王安。 “王总管,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眼见王安追着自己跑了出来,李如松的第一反应就是朱常洛后悔了,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再捞些好处,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安走过来之后,朝着李如松施了一礼,却是转身朝着张天华说道。 “这位员外,我家公子有请!” 话说的很客气,但是张天华却是下意识的望向了李如松,毕竟只有他接触过朱常洛,此刻他派人过来,难不成是想要柿子捡软的捏? “哦,李将军不必担心,我家公子没有恶意,只是有事想要找张员外询问一下,若是李将军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在此等候!” 王安也是个伶俐人,看这两个人的动作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面色不变,轻声开口道。 李如松这才迟疑着微微点了点头,虽然他和朱常洛接触不久,但是能够看得出,这位皇太子殿下并非会使出这种手段之人! ………… 大堂当中。 张天华心怀惴惴,来到了朱常洛的面前,面色上虽是平静,但是心中却是紧张的很,他虽然在商场当中算得上一方大豪,但是毕竟是庶民一个,平时见到的最高官位之人就是顺天府尹,此刻骤然让他见到了皇长子,而且不知道对方有何用意,紧张也是正常。 “草民张天华,见过皇长子殿下!” 勉强保持镇定,张天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常洛的反应却是有些不同寻常。 他进来之前,想到了这位皇长子殿下可能会倨傲,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冷漠,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呃,热情! “张员外啊,快请坐!王安,上茶!” 朱常洛的热情让张天华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是十分不安。 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朱常洛看着他的目光很不寻常,就像是一个财迷看到了一堆金银珠宝一样,让他感到浑身发毛。 忐忑不安的坐下,张天华还是一头雾水,只是心中却是暗暗多了几分提防! 无事献殷勤,咳咳…… “我听说,这栋宅子原先是张员外的产业?” 朱常洛坐在上首,轻咳一声,终于是开口道。 而张天华却是心中一紧,果然还是要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吗…… 。 第三十章:少年慕艾,九曲连环 虽然不知道朱常洛和李如松方才在大堂中究竟谈了些什么,但是看李如松的脸色,张天华也能猜的出来,两个人的话题不怎么愉快。 联想起出门之后,李如松对他说的那些话,张天华的心中越发确定,朱常洛是跟李如松谈不拢,这才找上了自己,心中顿时一阵发苦,要知道,他虽然在商场当中有些本事,但是说到底还是庶民一个,如何能够和皇长子这样的人一争…… 而且万一要是说错了话,岂不是连李如松也害了! 张天华心中胡思乱想着,却是忘了答话,倒是让朱常洛感到一阵奇怪,如今已经是深秋之时,天气应该渐凉了,他这大堂中也没有升起炉火,怎的这位张员外一阵阵的冒虚汗! 不过这点奇怪却是一闪即逝,朱常洛的口气关心,斟酌着问道。 “不知道张员外和李将军是何关系?我方才听令公子说,这个宅子关系到张员外的家业,还有令公子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 不料这般一问,却是让张天华更加的惊疑不定。 难不成这位皇长子殿下如此贪心不足,竟然还想要图谋自己的家业不成? 心中顿时一沉,张天华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之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又岂会没有几分胆魄,加上这几天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朱常洛如此欺人太甚,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脱口而出。 “殿下不必费心了,老夫如今虽然举步维艰,但是也绝不可能将家业拱手让人,殿下还是断了这个心思吧!” 朱常洛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只是脑子一转,便明白了过来,敢情这张天华是以为自己要对他的家业图谋不轨了! 也对,若非心中有鬼,又怎会如此热情! 朱常洛摸了摸鼻子,感到一阵尴尬,只是脸上却是不露分毫,笑容微收,开口说道。 “张员外许是误会了什么!也不怕告诉你,我此次出宫,是因为年纪到了,所以皇上想要将我封王出阁,只是匆忙之下,一时找不到王府,方才占了这栋宅子,难不成张员外以为,我堂堂一个王爷,会对你的家业感兴趣不成?” 不得不说,在宫中呆久了,即便是朱常洛这般不受宠的皇子,也自然而然的蕴养出一身贵气,此刻绷起小脸,倒是也像模像样。 “这……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朱常洛的脸色一沉,张天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要知道,这些权贵之人最重视的就是脸面,自己这么一挑明,可就算是彻底将人给得罪了。 “原本,这件事情怪不到我身上!可这宅子到最后,毕竟是落在了我的手中,故而我才想将事情了解清楚,略尽绵薄之力,不过张员外若是这种态度,就别怪我了!” 朱常洛神色微凛,显然是有几分生气,端起茶杯,这就打算送客了。 “殿下恕罪!” 不过张天华却是好似没听懂朱常洛话中的意思一般,神色一阵变幻,咬了咬牙开口道。 “老夫一时情急,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其实他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这回他的确是碰到了大困难了,相比之下,宅子还是小事,若是他再找不到人相助的话,恐怕他偌大的家业,真的要付诸东流了。 何况他方才只是紧张,并非没有眼色之人,想起方才朱常洛的态度,张天华就断定,对方有求于自己,故而他才敢大胆的留了下来。 “只要殿下能够援手让老夫度过这场难关,老夫愿意的将家产的一半双手奉上!” 说到底,张天华还是觉得,朱常洛留他下来,是为了他的家产,不然的话,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可被看重的地方。 而且他相信,自己主动奉上,会让这位省下不少麻烦,也不会担上骂名,想必对方应该十分乐意! “呵呵,我说了,并无图谋阁下家产之意!也罢,我听说张员外家中是经营石炭生意的,如今遇到了什么困难,大可说说清楚,我若是能够帮忙,自然愿意!” 朱常洛苦笑一声,难道他就那么像巧取豪夺的纨绔子弟吗? 收敛心神,却是淡淡的开口问道。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 张天华微微一愣,对朱常洛的辩白之词有些意外,不过他也顾不上真假,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说起来,这事端还是因为一桩亲事! 张天华祖上本是徽州人,因为生计艰难,方才出了大山,走南闯北开始做生意,在他父辈的时候,结识了李如松的父亲李成梁,两人一见如故,引为至交,两家人的关系也亲近的很。 后来李家渐渐在辽东崛起,成了一方名将,而张天华也因此而受益,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最后定居在了京城,做起了石炭生意。 张天华在商场上,可谓是一位奇才,很快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同时也结交了不少权贵,因着和李如松家亲近,故而两家子弟从小一起长大,而李如松又是将门,自然和京城中许多勋贵关系不错,其中最为显赫者,要数崇信伯一家。 这崇信伯乃是世代勋贵,家境显赫的很,家中有一子一女,和李家的孩子是玩伴,如今越长越大,姑娘出落的越发标致…… “青梅竹马,少年慕艾?” 朱常洛若有所思,带着一丝坏笑说道。 没想到他也能遇上这么烂俗的戏码,方才他看着张素功那个小子文文静静的,没想到泡起妞倒是一把好手! “呃,殿下聪慧……” 张天华微微有些尴尬,继续开口说道。 但是事实证明,朱常洛的猜测也不完全正确,青梅竹马不错,但是应当说是艾慕少年才对! 两人从小是玩伴,年纪大了之后自然是有了一丝不同的情愫,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小花园里,崇信伯家中的那位小姐,很勇敢的追求起了自己的爱情! 恰好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是水到渠成…… “殿下误会了,小儿从小安分守礼,虽然和费家小姐有意,但是绝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看到朱常洛古怪的脸色,张天华就感到脸上一阵发热,急忙解释道。 不过前者显然是不相信的,挥了挥手,一脸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可是一件好事啊,为何张员外会如此愁眉不展呢?难不成是这崇信伯如此短视,竟然起了棒打鸳鸯之意?”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很正常,崇信伯乃是勋戚之后,怎么会看得上张家一介商人! 不过出乎朱常洛意料的是,张天华再次摇了摇头。 “崇信伯乃是豁达之人,并不拘泥了那些礼教之事,加上他只有一子一女,故而对女儿十分疼爱,见费家小姐十分坚持,也就答应下来了这门亲事! 不过让老夫没有想到的是,慕艾之人却不止小儿一人,另一位朝中重臣的儿子也恰在此时,去向费家提亲……” “所以他就抛弃了你们,转而投向了那位朝中重臣?” 朱常洛饶有兴致的问道,就像在看戏一样。 其实这事情也的确是像戏里的情节了,这九曲十八弯的,写出来肯定精彩纷呈。 “没有!” 不过张天华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这不按套路的套路,着实让朱常洛有些猝不及防…… “崇信伯对自己女儿乃是极疼的,本来是想要拒绝对方的!可是那位提亲的重臣乃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好明说,只好委婉的暗示了几次,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出了一个赌约,说是让小儿和那位公子比试一场,若是小儿能够在一个月内比对方赚到更多的银子,对方就不再纠缠亲事!” 张天华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变得有些鄙夷。 不过朱常洛却是一脸惊讶,像看着傻子一般看着张天华。 “所以你就答应了?” 这分明是个大大的陷阱,对方就差没在上面写“陷阱”俩字了! 要说比试,琴棋书画,骑射围猎,哪一样不能比,可对方偏偏选了做生意这一项张家最擅长的来比,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那就是对方脑子被驴踢了! “呃,对方势大,故而老夫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很显然,朱常洛口中的惊异之意,也是让张天华老脸一红,讪讪的说道。 只是很快,尴尬就变成了愤怒,张天华的口气多了几分生意,愤愤的说道。 “谁知道对方根本不按规矩办事,老夫刚刚答应下来此事,就有好几家矿山给老夫递过来消息,说原料不足,最近一段时间不能给老夫供货,而许多老主顾也不再过来,老夫探查之下,才知道是对方使了坏!不仅给矿山那边打了招呼,而且还放出风声,谁若是来老夫这里买石炭,就是和对方作对!” 张天华一脸气愤,可是朱常洛却是淡定的很。 这个赌约本就是不公平的,对方乃是官宦之家,听这意思还是极有势力的大官,若是不动用关系,那才奇怪了呢! “唉,此事若是放在平时,老夫自然不惧,可前些日子,为了这桩亲事,老夫将家中积蓄都用在了这座宅子上,手头缺了资金周转,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 张天华做了一辈子生意,素来为人谨慎。 这次的事情本来顺顺利利的,谁能想到猛然冒出了这个一桩事情,若是解决不好的话,恐怕真的会让他一生打拼下来的家业都付诸东流啊! “敢问张员外,你所说的这位朝廷重臣是?” 朱常洛却是心情平静,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兵部尚书,石星石大人!” ps:求收藏,求推荐~ 感谢书友龙之海魂的打赏~。 第三十一章:搞定土豪,第一桶金 张天华愁眉苦脸的说道,口气显得有些复杂。 自己不过是个做生意的,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入得了这样的大人物眼中…… 要知道,如今的六部可不是唐宋之时的六部了,自从太祖皇帝废中书省罢宰相之后,六部的职权被大大加强,一跃成为了核心层的官员,其中权势最大的吏部天官甚至能够和首辅比肩。 而石星作为兵部尚书,手中握着武官升迁,粮草调度的大权,可谓是武官当中的吏部天官,权势自然赫赫,也难怪像崇信伯这样的人物,也不好明着拒绝他。 “此事,你跟李将军提过吗?” 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朱常洛却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就有些啼笑皆非。 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方才还在和李如松谈起石星的事情,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在张天华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难不成是八字犯冲? 朱常洛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没有!” 张天华没注意到朱常洛奇怪的脸色,听见他的问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老夫虽然不在仕途,但是也知道兵部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李老哥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若是被他知道了此事,定然会打上门去,替老夫讨个说法! 若是别人,老夫为了犬子少不得要麻烦李老哥一次,但是石星乃是兵部尚书,正把着李老哥的前途命脉,若是得罪了他,恐怕就连李家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老夫虽然困顿,但是却不可连累李老哥!” 叹了口气,张天华的表情有些复杂,轻声说道。ωww.xSZWω㈧.NēΤ 他和李如松乃是至交,如今李家蒸蒸日上,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绝不会拖累李如松! “呵呵,张员外高义!不过你可考虑清楚了,除非你放弃这门亲事,不然的话,始终会牵连到李将军的,要知道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恐怕你这些年做生意,没少借李家的名头,你们两家早已经绑在了一起,这些事情只要一查,绝对瞒不住的!” 朱常洛脸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张天华悚然一惊。【愛↑去△小↓說△網wqu】 没错,他这些年做生意,的确是依仗了李家的势力,倒不是说要搞什么暗箱操作,只是在京城这种地方,若是没什么背景的话,早就被吞的渣都不剩了! 他能够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自然是少不了李家的庇护,只是谁又能想的到,如今这竟然成了李家的麻烦! “那老夫便放弃这门亲事!石家总不至于欺人太甚到如此程度,李老哥大功凯旋,老夫就不相信,他石星真的会因为如此小事和李家成为仇敌!” 要说这张天华也算是果决之人,想明白了此中关窍,当机立断道。 他想的很清楚,撇开他和李如松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谈,只要李家还在,他总有东山再起之时,但是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李家被石星嫉恨了,那就是两家一起倒霉,这两者当中的得失,张天华自然看得清楚。 “如此倒也不是不可……只是……” 朱常洛微微皱眉,看起来十分关心的样子,带着几分犹豫开口。 顿时让张天华心中一紧,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进来的初衷,被朱常洛给牵着鼻子走。 “只是什么?” “张员外有此心,自然是好的,不过这亲事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啊!要知道,这可是两家之事,方才我听张员外说,崇信伯家顶住了石尚书的压力,没有答应对方的提亲,这才有了这场赌约,若是此刻张员外就此放弃的话,让崇信伯作何感想? 退一步说,就算张员外退让了,石尚书就肯定会放手吗?以己度人,张员外蒙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却黯然退避,心中必然不忿,焉知那石星不会赶尽杀绝?” 朱常洛“好心”的提醒道。 他是没有见过这个石星的,不过这不妨碍他误导张天华,将石星当成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毕竟能够爬到那个位置的,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嘛! 某人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这……” 张天华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没见过石星其人,只是见过那位石公子,品行着实不敢恭维,何况他在京城打拼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朱常洛所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且不说石星会不会穷追猛打,但是崇信伯那边就不好对付,人家为了这门亲事已经得罪了石星,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这边掉了链子,平心而论,若是张天华摊上这种事儿,心中肯定是憋屈的很。 也就是说,无论石星那边是什么反应,只要退亲的话,必然是会将崇信伯得罪了! 可是如此一来的话,自己进不得,退不得,又该如何? 张天华心中纠结的很,只是眼角余光猛地看到上首朱常洛期待的目光,心中顿时隐约明白了什么,开口道。 “老夫之前冒犯殿下,尚请殿下恕罪!若是殿下有法子的话,尚请明言,若是能够让老夫平安度过此劫,便是将家产全部奉上,老夫也心甘情愿!” 看着眼前朱常洛小狐狸一样的笑容,张天华算是明白过来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要是这位主没办法的话,又何必跟自己浪费唇舌! 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朱常洛真的能够帮他安安稳稳的度过此劫的话,即便是让他将家产拱手奉上,他也绝无怨言,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若是连累了李家,张天华绝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王安在一旁看着,心中禁不住捏了把汗! 他终于算是见到自家哥儿的忽悠功力了,这张员外进门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硬生生让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本来信誓旦旦的家财散尽也不便宜别人,这一番话下来,就变成了心甘情愿拱手奉上。 世界变化的太快,让小王安有些赶不上套路…… 不过本来也没王安什么事儿,他就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人肉背景墙就好。 朱常洛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眉头一皱,开口道。 “张员外误会了,我说了并非图谋员外家产!只是此事的难处无非有两个,一是张家和李家关系颇佳,张员外怕此事牵连到李将军!二是石家势大,且手段阴损,张员外怕他们穷追猛打! 其实这两点都好解决,我有一法,可让张员外度过此劫,亲事照结,且不牵连李将军,只是要看张员外信不信得过我了!” 眼见朱常洛说的这般信誓旦旦,张天华反倒有些犹豫了! 不过想起对方的身份,张天华咬了咬牙,说道。 “只要殿下能够帮我度过此劫,无论是什么法子,老夫都能接受!” 事已至此,张天华算是豁出去了,他连万贯家财都能舍掉,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张员外不必如此,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那石家是必然要得罪的了,不过……” 看着对方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朱常洛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出来。 “这么干?能成吗?” 不料张天华却是一脸怀疑,有些踌躇不定。 着实是朱常洛所说的这个法子,让他心中有些没底…… “放心,只要张员外按我说的做,那石星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想必张员外手中的石炭还能撑过一段时间,只要按我的法子,这场赌约,张员外必赢无疑!” 朱常洛眉飞色舞的说道,看起来颇为兴奋。 “那……好吧!老夫稍后就将银子给殿下送来!” 张天华带着几分犹疑说道。 虽然觉得法子有些地方不靠谱,但是仔细想想,朱常洛好像也没有耍自己的动机,何况自己也不用付出太多,就算是试试吧…… “哦,对了,此事张员外最好暂且不要对李将军说,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恐怕会强行为员外出头,坏了我们的计划!” 眼见张天华答应下来,朱常洛的心情大快,却不忘嘱咐道。 “殿下放心,老夫有分寸!此事原本就不该将李家牵连进来,老夫自然不会告诉李老哥的!” 张天华不疑有他,拱手应是道。 总算是将张天华送走,朱常洛的却是高兴的很,穿越以来的第一笔银子,终于赚回来了,可怜他堂堂一个皇子,至少半年之内,不用愁自己的生活费了! 不过朱常洛是开心了,有人却是忧心忡忡的,比如某个大管家叫王安的小内侍。 “哥儿,你这么做,可是会招朝臣弹劾的啊!皇爷本就不喜欢您,若是给了他由头……” “放心,到时候自有办法!” 小王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的椅子上已经没了人,朝远处一看,自家公子早已经跑去后堂吃饭了,只丢下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让王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第三十二章:梁永上门,宫中布局 对于大明的朝臣来说,今天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陛下终于“回心转意”,同意让皇长子殿下出阁读书,更是因为自万历十四年起,从未上朝的皇帝竟然宣布三天后升朝驭极,于奉天殿接见众臣,这对于一干文臣来讲,可谓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啊! 其实说起来,万历朝的这帮文臣也够无奈的,数遍上下五千年,恐怕就只有他们碰上这么一位奇葩皇帝。 自万历十四年起,皇帝和众臣因东宫人选产生分歧之后,便从此罢朝,到如今已经有将近七年未曾大规模接见过朝臣了! 要知道,无论在哪个朝代,皇帝不上朝都是祸乱之本! 朝臣们因为此事,连篇累牍不知道上了多少本奏折,劝谏皇帝,可无奈皇帝执意如此,而且更无奈的是,虽然皇帝不上朝,但是朝政却并未因此荒废。 整个朝局仍旧在正常运转。 一来二去之下,大臣们也就只能默认了这个事实,只是皇帝不朝,始终是有违礼制之举,如今皇帝升朝驭极,可见迷途知返之意,自然是普天同庆之事! “奉天殿?” 朱常洛微微有些惊愕,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回神宗竟然玩的这么大。 区区一个封王礼,至于吗? 要知道,他可是七年未曾上朝了,这回为了一个封王礼,不仅升朝驭极,而且启用了奉天殿,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些吧!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朝会分为大朝和常朝,大朝并不常见,如正旦,冬至这样的节日才会举行,规制十分严格繁复,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而常朝则相对随意,按照规制,每月的三,六,九日皆会举行,主要是用来处理各种朝务,故而地点也并不确定,一般来说,用的最多的是武英殿和文华殿。 有时候也会启用奉天殿和华盖殿。 这次区区一个封王礼,竟然不仅让神宗破例升朝,还启用了奉天殿,着实让朱常洛有些意外。 这可不符合他一贯打压自己的风格啊…… 朱常洛摸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事出反常必为妖,难不成神宗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不错,皇爷亲口所说,将在奉天殿为哥儿行封王礼,这是到时候的冕服,咱家直接带来了,也免得哥儿多跑一趟,关于封王的礼仪规制,这两天礼部的官员会来教习,哥儿注意着点……” 来宣旨的人是梁永,也不知为何,这位主儿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见到朱常洛就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完全没有察觉到正主已经神游天外。 “好了,好了,梁监丞这些日子在宫中过的可顺心?” 等到梁永啰里吧嗦的一大堆说完,朱常洛也醒过神来,笑吟吟的问道。 虽然说这两天他一直在忙着张家的事情,可宫中的动向却也没落下,听说这两天,这位梁监丞,可是春风得意的紧啊! “呃,哥儿这话说的!都是托了哥儿的福气,否则咱家哪能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啊!” 梁永微微一怔,旋即便是笑着说道,脸上尽是小心。 他这些日子在宫里,过的的确是不错,自从上次愤而和张诚决裂之后,梁永可谓是惶惶不安了好久,生怕自己被张诚报复。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天从景福宫离开之后,自己仿佛就像是转了运一般。 本来他只是想将事实如实禀报给皇爷,莫要被张诚那个混蛋歪曲事实,诬陷自己,哪怕是受了皇爷责罚,也要拉上张诚一起。 没想到听完自己的话,皇爷竟是勃然大怒,不过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张诚!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张诚被皇爷骂的狗血喷头,而反过来,自己则是被皇爷赏了两个玉如意,恩宠更胜从前! 梁永心里清楚,如果说这只是偶然事件的话,那皇后娘娘的屡次召见,委以重任,可就必然是眼前这位的手笔了! 他可是清楚的很,皇后娘娘对自己根本没什么好印象,突然之间恩宠有加,若非是因为朱常洛,根本没有别的解释。 从前的时候,他即便是讨好郑贵妃,也不过是多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褒奖,但是如今的后宫之中,谁不知道他梁永是皇后娘娘的亲信,走到哪里都更受尊敬几分,毕竟这后宫当中做主的乃是皇后娘娘。【愛↑去△小↓說△網wqu】 尤其是这次皇后娘娘雷霆之势处置了郑妃,更是让后宫中人明白皇后娘娘并非是个软柿子! “呵呵,梁监丞倒是心宽,这条船你上了,可就不好下了!难不成你就不怕船翻了?” 眼见梁永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朱常洛倒是洒然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悠悠的说道,口气无悲无喜,仿佛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一丝关系一般。 “呃,哥儿说笑了!哥儿身份贵重,后宫有皇后娘娘扶持,外朝有诸位先生帮扶,必有一日能正位东宫,咱家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翻呢?” 虽然朱常洛的口气毫不在意,但是梁永的脸上却是陡然冒出一层虚汗,轻声说道。 “你也不必抬高我,说到底,无论是后宫还是外朝,做主的都是皇上,他老人家对我是什么态度,想必你比我清楚,皇后娘娘那的确是我打了招呼,不过是想还你一份人情罢了! 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还是那句话,这条船若是上了,可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朱常洛的声音悠悠响起,不同的是,这一次却是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而梁永脸上的冷汗却也一瞬间就下来了,神色一阵变幻,却是没有说话。 大堂当中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不过朱常洛却是毫不着急,淡淡的扫视着梁永,同样一言不发。小說中文網 他话已经说的够透了,如果梁永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话,那也只能怪他握不住机缘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再让他回到原来的境况,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前途是艰险莫测,但是梁永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冒险精神。 “殿下放心,从此之后,梁永就是殿下手中的利刃,绝无二心!” 片刻之后,梁永到底是没有扛住压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跪倒在地,沉声说道。 他想的很清楚,朱常洛说的没错,如今是皇爷在做主,但是以后却不一定,就凭眼前这位主儿的手段,他就不相信最后的赢家不是他! 何况如今他在宫中看似春风得意,但是实际上却是无根之木,皇爷信重他,但是更信重张诚,皇后娘娘重用他,也是因为朱常洛。 要是他现在不抓住机会的话,他以后拿什么去跟张诚斗? 这几天在宫里,梁永一扫往日被张诚打压的颓废,走到哪都是一片恭敬,若是让他恢复到往日的境遇,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再说如今朱常洛虽然不被人看好,但是梁永却愿意在他身上下注,如朱常洛所料,他们这等内侍之人,和外朝的大臣们不同,他们的一生就是赌,赌赢了飞黄腾达,赌输了尸骨无存! 想要得大富贵,就要有倾家荡产的魄力! “梁监丞好魄力!不过我一个闲散的皇子,既非统御后宫的皇后娘娘,也非备受宠爱的郑妃娘娘,何德何能有梁监丞这般忠心啊!” 这边梁永狠下了心,朱常洛却是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顿时让梁永微微一愣,这是拒绝的意思? 不对,若是他没有招揽自己的意思,又何必如此多费唇舌,难不成是自己哪里做的错了? 梁永心念电转,眉头却是皱的紧紧的…… “闲散皇子……何德何能……” 微微抬头,看见朱常洛淡然的脸庞,心头却是猛然一震,顿时明白了过来。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人家这是对自己不放心啊! “殿下明鉴,梁永这里有个小玩意,算是奴婢一番心意,请殿下千万收下!” 梁永心念一动,脸上却是一副决绝之意,伸手在袖中摸索一阵,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脸上浮起一丝不舍,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朱常洛面前的桌案之上。 朱常洛眯起眼,抬手拆开了锦囊,其中并无他物,只有一张牛皮纸,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小字,上面有一枚别致的印章,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凡的紧。 只是在见到它的一瞬间,朱常洛的心中便掀起一阵震动,望向梁永的目光当中多了几分惊讶。 他倒是低估了这位的魄力!竟然连这种东西也舍得拿出来! 朱常洛以前曾经偶然听人说起过,像梁永这样的内侍之人,在净身之后,会将自己身上割下来的那块东西找个隐秘的地方妥善保管,等到自己百年之后,放进棺材一起入土。 不然的话,便是身体不全,到了阎王爷那不收,只能化作幽魂,不得超生! 这东西在朱常洛看来玄乎的很,但是不得不说,在现在的人心里,却是笃信的很,上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下到一个小小内侍,对于这一点都不敢不信! 如果他没料错的话,梁永的这个锦囊,就是他的命根子所在的地方。 连这玩意都拿出来了,可见梁永的决心之大! “好了,起来吧梁永!” 翻手收起锦囊,朱常洛的口气仍旧平淡,但是梁永却是心中一喜,单从称呼一看,他就知道,自己的投名状没有错! “这两日宫中的情形如何?” 梁永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弓着,显得卑谦的很,而朱常洛也不在意,轻声开口问道。 “回殿下,这几天宫中倒是没什么大事儿,郑妃那边安分的很,不过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婢女,倒是得了皇爷的青眼,直接封了个敬嫔,奴婢打听过,那个婢子……似乎是原本在景福宫中的……” 梁永的口气有些犹豫,显然是摸不准朱常洛的态度,按理来说,若是他的亲信之人,出宫的时候应该被带走才会,可是这位李敬嫔却是被留在了宫中,而且还一步登天,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尤其是,他旁敲侧击过几次,皇后娘娘总是叫他不要多管闲事,更是让梁永心中有些拿捏不准。 “呵,倒是个有本事的婢子!” 朱常洛微微有些感叹,开口吩咐道。 “既然她有这样的运道,你不妨在皇上面前多提提她的名字,毕竟主仆一场!若是有机会,也可以让她清楚清楚谁在帮她!不过也不必太过上心,有些人,养不熟的……” 听见前一句话,梁永还以为自己对待李敬嫔的态度不对,但是听得朱常洛最后的一句话,顿时心中跟明镜一样,明白了自己以后该怎么做了…… ps:今晚十点半左右,还有一章~ 。 第三十三章:封王礼成,被算计了! 三天的时间悄然而逝,皇上即将在朝会上将皇长子封王并送出阁读书的消息也渐渐扩散开来,引起了无数人的议论,但是可惜的是,一众阁老和皇帝早已经将事情定下,故而一些反对的声音也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而这一点朱常洛早就已经料到了,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如果神宗还是料理不了的话,他这么多年的皇帝也就白当了! 所以不管京城当中有多么的风起云涌,朱常洛只稳坐在府中不出门,安安心心的当他的提线人偶,礼部这次派来教习他封王礼仪的是一位六十岁的白胡子老头,方正古板,对礼仪的要求一丝不苟,只要朱常洛做错了一个小动作,就要全部重做,着实让朱常洛叫苦不迭。 他甚至怀疑,这个老头是不是神宗特意派来折腾他的! 不过人家的年纪都够当他爷爷了,朱常洛也只好乖乖听话,照着他的要求一遍遍的练习…… 奉天殿前。 这天朱常洛起了个大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没有早朝的原因,他总觉得今天的朝臣们兴奋的有些不同寻常。 “诶,今天这是怎么了?大伙儿怎么这么高兴?” 说实话,朱常洛觉得早朝果真是个不人道的产物,瞧瞧现在连天都还没亮呢,一帮朝臣就在这等着,连脸也看不清楚。 朱常洛有些无聊,便凑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少年旁边开口问道。 之所以说看起来还算年轻,是因为朱常洛放眼望去,几乎全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最不济的也有三四十岁,和他的年龄差距着实是有些大。 只有眼前这个看起来神思不属的还算年轻,嘴角的绒毛尚在,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身上穿着宽大的武官袍服,站在一干老头子中间,总显得有几分不搭调。 “当然是因为……你猜!” 那名少年脸色严肃,一丝不苟,听到朱常洛的问话,转过来却是用同样严肃的表情说道。 顿时将朱常洛噎的半死! 这人还真是…… “那我就来猜猜,我猜你肯定是偷偷溜进来的,而且是瞒着家里人来的,看你的样子年纪不大,所以不可能是哪家的勋贵,最大的可能就是勋贵子弟,偷偷跟着父辈溜进来看热闹的!” 朱常洛脸上泛起一丝神秘的笑容,笃定的说道。 从一见面,他就断定这个少年肯定不是文官,原因很简单,看看这些朝臣的平均年龄就知道,三十岁能站到这儿的都算年轻的! 但是他既然能进来,肯定是经过审查的,所以大有可能是勋戚,这帮人虽然平时不上朝,但是严格来说,来打个酱油还是有资格的! “你怎么……” 朱常洛的话刚说了一半,对方就像看到了鬼一样,急忙把他拉到了柱子后面。 不过看清楚朱常洛的面容之后,顿时放下心来。 “哥们,咱俩彼此彼此!” 今天虽然是封王之礼,但是按照规矩,在仪式结束之前,朱常洛并不能穿上冕服,故而他穿了一身常服,看起来倒像是偷溜进来的一样。 那个少年被朱常洛识破之后,倒也大大方方的,只是没有了刚才的严肃之感,带着几分嬉皮笑脸拍了一下朱常洛的肩膀道。 “不过你猜错了!我今天来,是找人的,我看你干这些事儿比我熟儿,你知道,后宫怎么走吗?” 朱常洛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主儿还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 不过听他打听后宫,朱常洛倒是起了几分警惕之心。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个长辈在后宫当差,我要去找他!” 那少年倒是机灵的紧,眼珠子一转便开口说道。 朱常洛正要说话,却见天色已然微明,奉天殿的大门缓缓开启,便知道朝会要开始了,当下无心继续跟他闲聊,对着一道角门说道。 “你朝着那边走,右拐三次左拐两次,就到了!” 说罢,匆匆离开跟着朝臣大军一同涌入了奉天殿,留下那个少年在原地一阵愣神,片刻之后,才有些犹豫的朝着朱常洛所指的方向跑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朱常洛指着的,是后宫不错,可却是锦衣卫巡城将士暂歇的地方。 这边少年被朱常洛随手坑了一把暂且不提,且说奉天殿内。 许是因为这是七年以来头一次朝会,所以一众大臣都精神抖擞,山呼万岁的声音也比平常高了几分,值得一提的是,此刻天色大亮,朱常洛倒是在一帮朝臣当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神宗的脸色平静,甚至隐约带着一丝不耐烦,不过并没有显露出来,他的表现很优秀,声音温和,坐姿端正,完全符合朝臣对于一个皇帝的要求。 行礼完毕之后,神宗轻轻挥了挥手,张诚便站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份卷云纹圣旨,是货真价实的圣旨,不是随便盖个章糊弄人的中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封皇长子朱常洛为保定郡王,准出阁读书!一应规制依亲王之礼,钦此!” 朱常洛差点没反应过来,这差距和他想象中的略大啊。 虽然早知道今天的主题是封王,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圣旨竟然这么简略,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不是说圣旨都是啰里吧嗦的一大堆吗?他就知道,电视剧果真坑爹!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朱常洛的身形却是不慢,恭恭敬敬的跪下,高声答道。 “臣接旨!” 要知道,他这三天的操练可不是摆着看的,册封礼仪早已经练得熟练无比。 不过心中却是免不了低估,这才像是神宗的性子嘛! 礼部教习的时候,他还在奇怪,为什么封王之礼是照亲王的规制来的,感情就是封郡王,依亲王之礼而已! 不过看神宗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恐怕这还是那帮文臣替他争取来的。 心中念头纷乱,封王仪式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受金册金印,拜谢两宫皇太后,拜谢中宫皇后,拜谢东宫…… 好吧,现在没有东宫,所以这一步就省了。 总之朱常洛要忙的事情很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大殿的时候,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儿,尤其是最打头的那帮阁臣,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总算是将爵位骗到了手,朱常洛很开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奉天殿内却是吵翻了天,相比之下,他这个皇长子封王也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其实也容易理解,皇帝陛下好不容易升一次朝,自然要把该解决的事情好好解决了! 首先是平辽总兵官李如松大胜而归,击退倭国,带回了朝鲜的国书,表示永结友邦,这是大功一件,皇帝很高兴,所以很大方,大笔一挥,封太子太保,晋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尛說Φ紋網 一言既出,却是惊起了无数大臣的反对,大多数的文臣都认为,李如松平乱有功,但是如此封赏太过僭越,请皇帝收回圣旨。 这其中甚至包括李如松本人,还有数位阁臣。 但是无奈的是,皇帝似乎主意已定,不仅如此,还加赏了千两白银! 这还没完,紧接着,兵部尚书石星就站了出来,提出此战虽大胜而归,但是却靡费甚多,如今倭国有议和之意,故而他主张以和为贵,息兵止戈! 石星的提议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他一出言,就有一干朝臣上前支持,而皇帝本人也对此十分满意,内阁当中更是无人反对。 见此情景,朝臣自然知晓此事已定,朝鲜之役的确打了不短的时间了,所以朝臣当中也没多少人反对! 本来事情应该就此落幕,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刚刚晋封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李如松却站了出来,坚决反对此事,并且同时反对此事的还有另外几个军府的大佬。 一时之间,文臣和武将之间产生了激烈的对撞…… “哥儿,不,该叫王爷了!王爷,您当时是没有看见,那场面,吵得可激烈了!两边都快打起来了,也没闹出个结果,要不是皇上及早叫停了朝会,恐怕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傍晚,朱常洛终于走完了整个封王的仪式,早已经累摊在了床上,而王安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跟他描述着今天的奉天殿当中见到了情形。 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神宗会选择在这次朝会上一锅揭开,还有一点让朱常洛有些意外的是,李如松的能耐真是不小,竟然能够发动那么多的人脉,看来他是低估这位将军了。 等等…… 朱常洛心中纷乱,却是猛然间灵光一现,喃喃自语。 “怪不得他要在今天封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王爷你说什么?” 王安被自家主子一惊一乍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奇怪的开口问道。 “没事,晚膳的时间到了,今天还是秋仙做的吗?” 朱常洛摸了摸鼻子,却是开口说道。 “没错……” 王安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变的这么快,就发现自家主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跑到后堂去吃饭去了…… 。 第三十四章:便宜亲戚,又有麻烦 自七年前到现在的第一场朝会,终于是在一场纷乱中结束了。尛說Φ紋網 对于一众朝臣来说,像两国邦交这样的国政大事显然是重中之重,故而相比之下,皇帝对于皇长子的态度虽然没有达到他们原本的期望,但是至少率先封王,也算是在众臣的接受范围之内。 即便是有一丝异样的声音,也因为昨天皇帝猛然在朝堂上抛出的和谈之议而被吸引了目光。 不过这算是正合了朱常洛的心意,他本就不习惯在政治博弈的中心,尤其是这场政治博弈是自己无法掌控的。 如今既然有人想要刻意降低他的存在感,那朱常洛也乐得顺水推舟。 大人物有大人物要操心的事情,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方式。 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朱常洛是一个不需要放在心上的小人物,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朱常洛这个炙手可热的新晋郡王,却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大人物总要有自己出门的派头,前呼后拥,高头大马自不必说,谁见过只带两个小厮出门的王爷?!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北居贤坊东直门北小街王家胡同锦衣卫百户……门前的老仆安叔是不相信的! “少年人,老头子看你年纪不大,穿的也不差,想胡闹到别的地方去!这儿好歹也是皇亲的宅邸,想当年也是风光过的,若是被主人家发现了,少不了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安叔皱着花白的眉毛,脸上的皱纹如刀刻斧斩,昭示着岁月的痕迹,絮絮叨叨的说着。 口气中带着一丝复杂,更隐约有些许叹息。 “老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找这家主人真的有事儿,烦请老伯通报一声吧!” 不过相对于安叔好心的劝告,他面前的两个少年人显然是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一脸无奈但是坚定的说道。 “这……不识好歹!” 安叔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继续说话,转身进了府门,想必是通报去了。 留下在原地等候的朱常洛和王安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王爷,这真的是王百户的府邸吗?” 方才安叔还在,王安自不敢说,可如今人走了,王安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望着眼前破败的宅子,王安头一次对自己打探消息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这真的是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宅邸吗? 且不说这方圆不过半亩之地,若是放在寻常百姓的家中,自是小富之家,可任何一个官员的宅邸都不会如此之小,更何况是一个锦衣卫百户! 再说这门前冷冷清清,就连守门的都只有一个老仆,百姓走到这里都仿佛怕沾上什么晦气一般,绕着躲着走,当真不像是皇亲之家。 “如果你打探的消息不错的话!那就是,不过你也不必惊讶,想想咱们在景福宫中过的日子,就知道王百户这里会是什么情形……” 朱常洛却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丝毫不以为意,声音中隐约带着几分惆怅之意。 他也是近些日子才打听清楚,原来王氏的父亲,也就是朱常洛的便宜外公和便宜娘舅,现在仍然健在,据说因为王氏的荫蔽,勉强封了个锦衣卫百户。 王氏原本没想着自己这辈子还能出宫,故而一直将思念埋在心底,如今自己儿子封王,她出宫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派人打听父亲的动向,好一慰思念之苦。 作为儿子,王氏这般心情朱常洛自然能够理解,不过他却是看的更深更远。 母亲入宫十多年了,外间的情况不知道变化了多少,且不说如今他那便宜外公是否还在京城,身体如何,这么多年王氏在宫中受尽冷遇,想必他们的日子也不甚好过。 若是他们将一切都怪在王氏身上,又怎么办? 退一步说,若是他们贪得无厌,缠着王氏要官爵金银,又该如何? 不确定的事情太多,朱常洛自然不敢贸贸然就将王氏给带来,刚好他最近风头出够了,左右无事,便带着小王安到了这地方,先行打探一番。 只是让二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即便是亮明了身份,竟然还是被一个老仆拦在了门外…… 两人这般聊着天,却是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按说不管是个什么结果,安叔都应该出来回报了,可是这府邸当中却是没有一丝动静。 “王爷,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府邸当中竟然除了安叔没看到一个人影,静悄悄的,虽然是正午时分,可竟然有几分阴森破败之感。 等了一阵,王安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低声对着朱常洛问道。 不过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宅子中忽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声音,夹杂着男人中气十足喝骂之声。 “逆子,你还敢跑,今天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人未至,声先达,朱常洛微微有些愕然的看着一个须发皆张的中年人飞奔而来,显然是怒气勃发,手中还举着一直黑色官靴,口中不住喝骂。 而在中年人之前的,则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年人,绕着院子乱转,眼见朱常洛二人,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撒丫子就往这边跑,边跑便喊。 “兄台,救命啊,杀人啦!” 那少年显然是练过的,跑的飞快,还没等朱常洛反应过来,两个人就撞了一个满怀,同时摔在了地上。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端端的冲撞我家公子!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倒是一旁的王安没有受到波及,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跑上来扶起朱常洛,口中不忿的说道。 不过朱常洛却是没心思顾及这个,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胸口,眼眸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 “是你?!” 和他同样反应的还有对面的少年,看着朱常洛的目光充满了惊异,甚至还有一点难以置信。 “逆……” 随后而来的中年人却是打破了这瞬间的安静,只不过方才他盛怒之下,未曾注意到门外还有人,此刻眼见朱常洛站在门外。 再看看自己的样子,终于是感到有几分不好意思,手忙脚乱的将鞋穿上,方才有些尴尬的问道。 “这位公子,在下王道亨,此间主人!请问有何事?” 中年人的口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安叔禀报,说有客拜访,只是当时他只顾着四处追打自家这个小兔崽子,没在意,此刻见了人才想起来,这的确是有些失礼了。 “你是……王道亨?” 朱常洛没在意对方的狼狈身形,仔细打量这这个四十如许的粗犷汉子,带着一丝疑惑开口问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那个便宜娘舅,王氏的亲哥哥,就是这个名字了! 那这么说的话,他昨天在奉天殿前见到的那个不着调的少年,也就是现在趴在地上装死狗,死活不起来的厚脸皮少年,就是他的便宜表哥王长锡?! “没错,敢问公子大名,来我家可是有何事吗?” 朱常洛的怪异反应成功引起了王道亨的注意,想起自家最近的麻烦,一丝警惕悄然爬上心头,口气也多了几分警醒。 “朱常洛!” 如果无视掉此刻某个不正常在地上趴着的少年的话,朱常洛觉得自家这个娘舅看起来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故而也懒得遮掩身形,平静的说道。 王道亨却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脑子方才灵光一闪,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是哥儿?!你娘呢?她还好吗?这些年她在宫里过的如何?对了,听说你封王了,你娘的日子应该会好过的……” 你能想象一个身高七尺的粗犷汉子像老婆子碎碎念的样子吗?朱常洛看到了! 不过单是这一瞬间的反应,便足以让他看清楚自己这个便宜娘舅的的性格,见到自己第一反应是问起王氏,即便是知晓自己已经被封王,也无攀附之意,言语当中全是对于王氏的关心。 怪不得王氏入宫这么多年还是一直念着自己这个哥哥,看来兄妹之情果真不同于天家无情…… “舅舅安心,我出宫的时候特意去求了恩旨,皇上准我将娘接到王府当中侍奉!” 一念至此,朱常洛的口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轻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真是隆恩!隆恩啊!” 王道亨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朱常洛话中的意思,顿时一阵狂喜,声音激动。 顿了顿,却又有几分忧虑般开口问道。 “那……王爷,你娘她现在身子可还好?我能不能……能不能去见见她……” 直到此刻,王道亨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小不点了,他现在已经长成,封王出阁,威仪自显。 说话之间也多了几分谨慎,说到想去见见王氏的时候,即便是王道亨的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一丝躲闪,生怕朱常洛拒绝他一样。 “舅舅这是说的哪里话!娘现在就在王府,我这次来就是接舅舅和外公过去,这些年在宫里,娘可是十分想念你们啊!还有,我在舅舅面前总是小辈,王爷这个词却是不敢受的,舅舅叫我哥儿,洛儿都成!” 朱常洛此刻也平静下来,既然王道亨不是他担心的那种忘恩负义之徒,他自然也就更亲近了几分,不过心中却是忍不住吐槽,皇上算什么隆恩,要不是他使了计策,恐怕他们母子现在还在宫中受苦呢! 不过某人的嘀咕王道亨却是没有听见,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内院当中,去请朱常洛的便宜外公。 “对了,爹!我这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爹,他老人家知道小妹回来了,一定高兴的很!” 而朱常洛则是略微有些无奈,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在某个还在装死的少年屁股上,轻声说道。 “你爹走了,不用装了!” 王长锡确认周围“安全”之后,方才贼头贼脑的起身,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自来熟的属性再次发作,亲昵的搂着朱常洛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道。 “小子,哥哥谢谢你了!我爹可不好忽悠,刚才我都差点被你骗了呢!不过咱俩貌似就见过一次,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朱常洛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自己这个便宜表哥,还真以为自己是招摇撞骗的…… 懒得跟他解释,朱常洛的眼角瞥见街角一阵喧闹,脸上闪过一丝清冷之色,淡淡的说道。 “别管我是怎么找到这的,你现在,貌似有麻烦了……” 远处,一帮人手里拿着各色武器,气势汹汹的朝着这座破落的宅子走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 第三十五章:平息风波,人心歹毒 这帮人当中以少年人居多,手中拿着的武器也不过是长短不一的棍棒,但是即便是乌合之众,人数多了也总是有几分气势的。 尤其是为首的少年,虽是脸色苍白,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但却锦缎华服,一看就知道并非小门小户出来的,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青衣仆人,明显不是善茬。 这街巷当中住的家户不多,但是都是小门小户,平淡的百姓而已,只有王家这边虽然破落,但却独占一间,那些人明显是朝着这边而来。 不过那为首的既是少年人,想必也和自己这位便宜表哥脱不了干系…… 朱常洛如此想着,却发现身旁空空荡荡,便宜表哥早已没了踪影,再转身一看,王家宅子的大门早已经关的紧紧的,某位无良少年的声音传了出来。 “哥们,大恩不言谢!我还有事,咱们回见!” 说罢,便听到大门后一声沉重的响动,显然是门栓被匆忙砸下来的声音,让朱常洛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表哥还真是……让人无语,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道。 “我数三个数,你最好把门打开,不然的话你老子回来,见不到我的面,你后果自负!” 朱常洛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让大门后的王长锡心中有些犯嘀咕,难不成这小子不是来招摇撞骗的? 想起自家老爹的家法,王长锡忍不住身子一抖,不过眼珠子微微一转,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一翻手抬起了门栓,下一刻,大门洞开,少年一脸无畏的昂首阔步走出来,不过不是朝着朱常洛,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帮人的面前,神情严肃的说道。 “姓郑的,老子告诉你,少来老子家里闹事!知道这是谁吗?大名鼎鼎的皇长子殿下!识趣的赶紧滚回去,省的老子动手!” 朱常洛一脸无辜,心中却是一阵愕然。 向来都是他利用别人的份,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也会被人拿出来当挡箭牌!不过便宜表哥的话却是让他眉头一皱,姓郑的? 再看那为首的华服少年,却是多了一抹似曾相识之意…… “哥们,既然你装了就装到底,要是帮兄弟度过这一劫,必有厚报!” 眼见朱常洛脸色露出一股迷茫之意,王长锡心中大急,低声嘱咐道,口气带着一丝祈求。 对方的底细他清清楚楚,看对方来势汹汹,他就知道这回不好对付,又想起方才朱常洛连自己老爹都能糊弄过去,不免起了拉大旗作虎皮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的了的,要朱常洛配合才行! 不得不说,王长锡这一声吼叫,还是有作用的,远处的一群人当中,并非是所有人都有为首少年的那般背景,以前也隐约听说过这王家乃是破落皇亲,再加上看朱常洛气度不凡,心中却是信了几分,不敢再往前走。 “少来忽悠老子!什么皇长子殿下,上个月进宫我还瞧见他来着!那个懦弱的东西能逃得出我姑母的手心?你以为随便拉一个小混混来就能冒充皇子吗?我呸!今儿老子非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不过到底是有清醒的人在,比如那个华服少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眼见朱常洛身边只跟着一个王安,心中顿时以为明白了一切,怒气冲冲的说道。 周围的少年听华服少年这么一说,顿时反应了过来,虽然他们没见过皇长子殿下,但是这位时常出入宫禁,肯定是见过的呀! 何况他们其实也不相信,堂堂的皇长子身边会连个护卫都没有,八成是骗人的…… 一念至此,原本迟疑不前的一干少年人顿时有一种被蒙骗的感觉,不用华服少年煽动,便对着朱常洛三人面露凶光! 不过就在王长锡考虑要不要逃跑的时候,一道略微迟疑的声音却是忽然响起,转头一看才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自己身边的朱常洛。 “你是……郑妃的侄儿郑文山?” 仔细想了很久,朱常洛才在记忆当中勉强找到了一个影子,隐约和华服少年的面容有些相似。 只是确定了身份之后,朱常洛脸上的厌恶却是更胜一层。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之人就是郑妃的侄子,名唤郑文山的!前几年因着郑妃受宠,郑家也时常入宫探亲,朱常洛也曾见过他几次,端的是嚣张跋扈之极。 不过郑文山说上个月还进宫见过,就纯属胡扯了,因为自从这几年国本之争开始之后,郑家人随意出入后宫也被弹劾了多次,故而除非重大的节庆,郑家人也不常入宫,故而方才朱常洛才没有认出来…… “你怎么知道,肯定是王长锡告诉你的对吗?” 眼见朱常洛准确的喊出了自己的身份,郑文山微微有些诧异,不过随即就想到,若是王长锡让他来假冒皇子,又怎会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不过方才朱常洛有些倨傲的口气却是让他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说道。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今天你们几个都跑不了,敢惹老子,我打的你们连自己老娘都认不出来!” 说罢,一挥手中的棍棒就要动手…… 见此情景,朱常洛却是毫无惧色,眉头一皱,冷声开口道。 “看来郑氏被夺了贵妃之位,还不够让你们知道教训!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私闯官宅!当真是不想要命了!” 一句话让郑文山顿时愣在了当场,要知道,后宫之事向来是秘闻,自家姑母被褫夺了贵妃的位份,因为皇上的刻意压制,并没有扩散开来。仦說Ф忟網 现在朝中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是姑母派人亲自带话出来,恐怕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同样愣在当场的还有王长锡,不过他却是因为郑文山的发愣的,眼瞧着对方被朱常洛一句话就吓住了,王长锡心中顿时无比敬佩刚认识的这个少年。 果真不愧是专业的啊!随便一句话都能将对方唬的一愣一愣的,怪不得就连自家老爹都被骗了! “文山兄,你不要被他骗了!我听说皇长子殿下最近刚刚封王,哪有工夫到这来同我们吵架,何况哪有这等贵人出门连护卫都不带的!” 这边郑文山的神色一阵变幻,显然是有些拿捏不准,他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人却是眼珠子骨碌一转,开口说道。 不过这话落在郑文山耳中,却是多了几番思量,他仗着郑贵妃的势,在这京城中是嚣张惯了的,但是受的多大好处,便要付出多大代价。 自从郑妃被夺了金印,禁足之后,连带着郑家也变得有几分风声鹤唳。 他更是被父亲屡屡训斥。 而这郑文山在外面厮混了这么多年,却也不是毫无心计,知晓那所谓的皇长子,就是自家姑姑的最大敌手,如今朱常洛道出这宫中秘闻,已是让他确定了身份。 只是惊慌之后冷静下来,郑文山的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狠厉,若是没了这皇长子,那自己姑母岂不是失了最大的绊脚石? 兼之方才那少年人一番话,让他眼中更是凶光大胜,几乎就要凝成实质了…… 郑文山这般神色变化,自然也落在了朱常洛的眼中,眉头微皱,却是有些不解,这郑文山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难不成他还想…… “呔,郑养性,你来作甚?” 对方人多势众,朱常洛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好状若诧异,指着远处高声喊道。 郑文山正要指挥手下人一拥而上,猛然听见自家老子的名字,不由得转头一看,却冷不防觉得颈上一疼,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干人惊愕之下,再看一旁的朱常洛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原本洞开的大门,也已然紧闭。 这些人本就是郑文山叫来教训王长锡的,此刻领头人昏倒了,自然是六神无主,一团忙乱之下,也顾不得再找王长锡的麻烦,总算是将人抬走医治不提。 且说躲在门后的一对便宜表兄弟,眼见对方不再纠缠,方才双双松了口气。 “你小子真行!差点就把姓郑的那个混蛋忽悠了!” 王长锡随手丢掉手中硕大的板砖,自来熟的拍了拍朱常洛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道,显然这种事情常干。 “你跟那个郑文山有仇?” 朱常洛眉头微皱,心下却是有些惊异。 他方才见郑文山目露凶光,便知道他心怀不轨,本想诈他一诈,然后关门退守,料他们也不敢破门而入,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郑文山刚一转头,一块板砖就准准的砸在郑文山后颈上,然后自己便被拉进了大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简直像是做过无数遍一样,让朱常洛一阵咂舌,看来自己这个便宜表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没仇,没仇!那小子该打!不过今天的事儿你可不许告诉我爹……”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王长锡的脸色微微一抽,恨恨的说道。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不过话还没说完,朱常洛就听见王道亨不悦的声音,而在他的身前,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立如青松,瞧着自己的目光却是复杂的很。 “芷……芷儿……” 口气莫名有些颤抖,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下,模糊了老人的面庞。 朱常洛叹了口气,王氏的闺名王芷,这一点知道的人很少,看来今天自己是没来错地方,掀起衣袍,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外孙常洛,见过外公!” ps:关于神宗称谓的问题,开始的时候试过万历,朱翊钧,皇帝好几种称呼,最终还是觉得神宗最顺口,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可以算是强迫症吧。 不过如果非要算的话,文中在出现神宗这个称呼的时候,大多数是主角视角或者作者视角,而且全是出现在心理描写当中,在对话当中,大多数会称皇上,陛下,大家不必担心会出现对话中直呼神宗这种错误…… 。 第三十六章:父女相见,意外来访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这位老人正是王氏的父亲,官封锦衣卫百户的王天瑞。 既然确定了身份,朱常洛也就放下心来,雇了一辆马车,带上便宜外公一家,就朝着自己的王府赶回去,不过让朱常洛略感无奈的是。 自从一见到自己起,老外公就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看,让朱常洛恍惚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最后尚且是王道亨出来解了朱常洛的疑惑。 “洛儿,你这副样子,和小妹入宫前的模样相似的很,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硬朗,爹他多年未见小妹了,方才一时失态……” 朱常洛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底有些嘀咕。 他可是堂堂的男儿来着,怎么会跟自己娘亲长得一样呢?不过看着自己这副小胳膊小腿,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将原因都归结到原主营养不良的身上,让这副身体显得有几分女气。 当然,也不排除是老外公老眼昏花,看谁都像自己女儿…… 只是心中胡思乱想着,刚刚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身体,就听得外面的王安低声唤道。 “公子,到了!” 虽然封王的礼数已经成了,但是俸禄还没有发下来,张天华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办的如何了! 手头只有二百两的朱常洛表示,他着实没钱将这栋宅子整修成王府的格局,如今连个匾额都没有挂上去,显得颇为寒酸。 不过所幸如今王府中也没多少人,就先这么将就着吧! 王府的大门前,王大牛一脸憨厚的站着,迎候着王安管家所说的贵人,只是绸布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总显得有些拘谨。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朱常洛就让王大牛管着前院的一帮护院,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小的们给王爷请安!” 这一路上,朱常洛都被老外公拉着问长问短,毕竟是老人家了,朱常洛也耐心的一一回答,只是如今到了王府的门前,作为主人家,朱常洛自然要先行过来布置,至于老外公则是让便宜舅舅王道亨照顾着。 如今封王礼成,他的身份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这帮看家护院的自然也知晓了自己得了多大的际遇,竟然能到了王爷这样的人身边侍奉,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请安的声音也就多了几分中气。 都是正值壮年的汉子,齐齐的一吼,差点吓得朱常洛背后的王长锡转身逃跑。 “哥们,你不会真的是王爷吧?你真的是我那个表弟?” 敢情这位神经粗大到了这种程度,到现在还在怀疑朱常洛是个招摇撞骗的。 白了他一眼,朱常洛却是没有理会这个脑子缺根弦的表哥,对着王大牛问道。 “老夫人呢?” 为了防止意外,朱常洛事先并没有告诉王氏今天会把老外公一家带过来,不过方才却是遣了王安先来请王氏出来的,如今见大门前没人,不免起了一丝疑惑。 “王爷,一刻钟之前,来了几位客人,老夫人正在前厅照看着。” 王大牛皱着眉头,憋出了两句文绉绉的话。 闻言朱常洛也是有些疑惑,客人?他这才出宫几天,认识他的人不多,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更是不多,能有什么客人? 不过如今认亲才是大事,朱常洛大手一挥,淡淡的吩咐道。 “去通报一声,就说老夫人的亲眷来了,让大堂的客人稍待!” 说罢,转过身去,接过王道亨的位置,扶住老外公慢慢的朝府门走。 不得不说,这王大牛办事麻利的很,不过片刻之后,一袭青色织金袄裙的王氏就急步赶来,身后的几个小丫鬟都跟不上她的脚步。 “大牛,洛儿说的人在哪?” 刚走到门口,朱常洛就听到王氏焦急的声音响起。 “芷儿……” “小妹!” 朱常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王道亨健步如飞,奔到了自家母亲的身旁,面色激动的很,而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还步伐蹒跚的老外公,在看到王氏的一瞬间,就步伐稳健,三两步跨到了王氏的身边,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爹,大哥……” 声未停,泪先落,虽然有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但是王氏还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王天瑞,只是叫了一声,这些年在宫里受过的无数委屈就一起涌上心头,泪水滚滚而下,扑到老外公的怀里,止不住的哭泣。 虽然朱常洛对老外公这种,见了女儿甩掉外孙的行为相当不满,不过末了还是摸了摸鼻子,打算上前干一回煞风景的事,毕竟这可是大门口,当初张天华建宅子的时候,特地找的热闹的地方,这人来人往的,总归是不大好的。 只不过他刚一上前,肩头上就多了一双大手,虽然只是随意放着一般,却让他难以再向前多走一步,抬头一看,自家便宜舅舅一脸复杂,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朱常洛不服气,腰腹用力,却仍旧不得往前一步,甚至连这方寸之地都难以跨出,心下不免骇然,望向王道亨的目光多了几分惊异。 这真的是他刚刚见到的那个拿着黑底官靴,追着一个半大少年四处跑的便宜舅舅?! 不过幸好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王氏只是一时情绪难以控制,方才如此失态,趴在老父的怀里哭了一阵,也感到在此有些不合时宜,收拾好心情,面上泛起一丝笑容,扶着老父就走进了府中。 至于朱常洛……王氏潇洒的丢下一句话,就毫不犹豫的抛下了自家儿子,引着老父进了家门。 “洛儿,好生招待大厅中的客人,不可轻慢了!” 被冷落的朱常洛表示……他还是好好招待客人吧!幸好还有一个同样垂头丧气的少年留在原地,不知为何,方才王道亨是跟着王氏一起走了,但是他这个倒霉儿子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样,还怀疑我是假冒的吗?” 看着被刺激傻了的表哥,朱常洛心中大快,少年心性一动,洋洋得意的问道。 “真是王爷啊!” 王长锡呆呆的望着朱常洛,喃喃自语道。 不过片刻之后,少年的脸上就涌起一阵喜色。 “老子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啦!姓郑的,老子再看见你非打死你不可!” 仿佛是看见了郑文山被自己暴打的惨状,王长锡的一阵傻乐,嘴都合不拢了。尐説φ呅蛧 对这个神经粗大的表哥,朱常洛却是没办法了,无奈的挥了挥手,转身就要到大堂当中去,他倒是有几分疑惑,让王氏特意嘱咐的这个客人,究竟是谁? “殿下,您回来了!” 朱常洛刚刚踏进大堂,就看到某青衣士子打扮的少年一跃而起,脸上带着激动之意,而在他身边,一身水蓝长裙的少女,却是微嘟着嘴,显得有些不满。 “素功,你怎么来了?你家的生意,如今怎么样了?” 这位青衣少年,正是前几天被暴力少年带着打上门来的张素功。 算算日子,他上次给张天华出的那个主意,差不多也该奏效了,只是他这两日忙着探寻老外公一家,没有太过在意,此刻见了张素功,自然是又想了起来,毕竟这可关系到他未来半年的开支啊! “多谢殿下关心,托庇于殿下的名头,那石家果真不敢再继续纠缠,这次我上门来,就是特意来感谢殿下大恩!” 张素功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开口说道。 他本来已经觉得亲事已然无望了,谁知道峰回路转,朱常洛竟然愿意出手帮他们,如今打出了皇长子的旗号之后,那石家公子果然惧怕,不敢再多加纠缠。 顿了顿,张素功转过身对着蓝衣少女轻声唤道。 “玉儿,过来同我感谢殿下!” 朱常洛这才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旁的少女,明眸皓齿,柳叶弯眉,红唇微嘟,看起来颇有少女的娇憨之意,水蓝色的衣裙更添几分娇俏。 想来这便是同张素功结亲的那位崇信伯家的姑娘了。 “你就是素功说的那个王爷吗?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眼见朱常洛此刻才看见自己,费玉儿微微有些不满,绕着朱常洛转了一圈,低声嘀咕道。 “玉儿,殿下是我们恩人,不得无礼!” 张素功有些尴尬,低声唤道,口气当中却是并无责备,反倒有几分宠溺。 “好吧好吧,小子,谢谢你了,以后在京城里惹什么事儿来告诉我,姐姐罩着你!” 瞥了一眼张素功,费玉儿口气转缓,拍了拍朱常洛的肩膀,毫不在乎的说道,样子倒有几分大姐大的豪气感觉。 “这么说,我的另一个法子你们没用?” 看了看无奈的张素功,朱常洛心中愕然,没想到看起来文静淡然的张素功,竟然能和费玉儿这么大大咧咧的女儿配成一对,而且看起来感情还好得很,果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吗。 不过这一点点怪异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就被朱常洛丢到了天外,有些失望的开口问道。 他原本给张天华出的主意是两个,其中一个就是让他们打着自己的旗号,如此一来,想必对方顾及自己的身份,也就不会迁怒李如松了! 谁能想到这个石家的败类这么没胆子,听到自己的名号就偃旗息鼓了,这么一来,自己未来半年的开支可怎么办啊…… 朱常洛表示,石家公子这个反派着实是当得不合格,下次见面一定要揍他一顿! 。 第三十七章:白银万两,定亲请柬! 不过朱常洛这回却是想差了,因为他此话一出,张素功的脸色却是更加激动起来,就差没跳起来了。 “殿下的那个法子果真是神来之笔!凭着那个法子,家中的石炭生意不仅没有赔,反倒大赚了一笔!今天来时,家父千叮咛万嘱咐,让素功一定要将谢意转达给殿下,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请殿下收下,若是以后有何差遣之处,张家必定绝无怨言!” 张素功文雅的脸上陡然现出一丝狂热,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意外,心中不禁暗暗咂舌,果真不愧是大商人家中的子弟,对做生意竟然有这种执着。 方才即便是感谢自己帮他了结亲事,也没见他如此激动,此刻提起做生意,简直是两眼放光…… 接过张素功手中折叠的票子,朱常洛的眼角却是微微一抽。 眼下票号这种东西还没诞生,但是钱庄之流却已经出现,尤其是京城,更是钱庄繁盛之地,张素功递过来的那个庄票,乃是京城中最大的盛隆钱庄的凭票。 上面的一万两白银五个鲜红的大字,让朱常洛眼角都在抽抽。 果真不愧是大豪啊! 随便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要知道,就连当初自己出宫的时候,王皇后拿出了自己的大多数积蓄,也不过才千两白银罢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的是,一万两白银,就算是对张天华这样的大商人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何况他现在资金并不充裕,如果不是为了酬谢朱常洛解了他们一家的大难,他又怎么会如此大手笔…… “那个,素功啊!这样不好吧,我和张员外原本谈定的,是一千两银子啊!” 朱常洛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最终却是神色一敛,轻轻将凭票放下,抬头看着张素功说道。 他的确手头缺钱用,但是却也不是趁火打劫之辈,何况这财帛虽然动人心,但有些时候,却也是烫手的山芋。 “殿下不必推辞,且不说殿下替张家解了此围,于我有大恩!便是殿下的铸煤之法,也足可抵得上万金了!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眼见朱常洛拒绝,张素功却是以为他拘于原本的约定,方才不愿接受,心中敬佩的同时,却又继续劝道。 对方一脸真挚,倒是让朱常洛有些意外,好奇的问道。 “那蜂窝煤真有那么大的价值?” 没错,当初朱常洛给张天华出的主意,就是蜂窝煤! 时人所谓的石炭,其实就是后世所称的煤,不过称呼不同而已,说起来,朱常洛也是突发奇想,那****见到王氏为了给他做饭,弄得一身狼狈,便起了心思。 煤在中国的历史其实有很久了,最早的应用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到了如今,煤炭的利用已经发展到了十分成熟的地步。 可以经过处理之后直接当做燃料燃烧了,但是遗憾的是! 朱常洛那天在厨房见到的却只有木柴,没有煤泥,后来仔细问了王安才知道,这煤泥烧起来极为浪费,用起来也没有木柴方便,起火也不够大。 通常只有打铁或者烧瓷的时候,才会用石炭当燃料,而小门小户的做饭烧水,还是用木柴最多,不过这些年石炭的价格降下来以后,倒是有不少人冬天那它取暖…… 听完王安的解释,朱常洛才明白过来。 如今的人虽然懂得利用煤炭,但是利用率实在太低,煤泥和煤渣的确不适合烧水做饭,只有烧瓷和打铁的时候,需要极高的温度,木柴无法提供,方才会用到石炭,当然,取暖也是很重要的作用。 故而朱常洛才想起了前世应用极广的蜂窝煤! 这玩意看似简单,但是实际上却大大提高了煤的利用率,而朱常洛也无比庆幸,自己是到了万历朝这个各种技术都发展成熟的朝代。 若是往前推几百年,就算是他想出蜂窝煤这个主意,也白搭,原始的石炭被开采出来之后,要经过洗煤,去杂等等复杂的工序,这些他压根不懂,要是到了别的朝代,恐怕也只能干瞪眼了。 这些都扯远了,朱常洛的这个法子看似简简单单,但是其实就像那么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就不懂! 所以当初他下了下狠心,敲诈了张天华一千两银子,不过他也有自信,凭着蜂窝煤,至少这场赌斗,张素功是肯定能赢的,谁知道某个石姓公子这么不坚挺…… “殿下真不知道?!” 张素功见朱常洛的表情惊讶,心中也不免有些哑然,随即便细细的解释起来。 “殿下或许不知这石炭生意的面目,石炭此物,开采利用的工序不少,但是烧起来却很费事,故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并不实用! 我们张家也只是将它大部分都卖给达官贵人,冬天他们烧的地龙,用的大多数就是石炭,这些年也有小民买些回去御寒,但是终究只是少数! 殿下的铸煤之法,虽然看似简单,但是却可以让石炭代替木柴,走进平民小户的家中,可谓是将可做的生意翻了一番,若是让素功来说,又何止价值万金啊!” 朱常洛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蜂窝煤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连整个煤炭市场的格局都能改变。 其实这却是朱常洛的局限之处了,他在后世用惯了这些东西,不觉得意外,但是放在如今,却是禁锢所有人的一道枷锁,或许在多年以后,会有人逐渐发现这种利用的方法,但是总归是要经历漫长的岁月,加上那么一点运气,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这个法子的确值得上万金。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卖的是创意!是见识! 不过对于张素功非要把蜂窝煤叫铸煤,朱常洛却是有些无力吐槽…… 思衬了片刻,朱常洛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 “素功过誉了,这蜂窝煤也并非独家之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煤号效仿,所以这银子的确是太多了,这样,这一万两你拿回去,回头拿张三千两的过来,就这么定了!” 虽然意识到了蜂窝煤的价值,但是朱常洛还是不得不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无他,他现在的身份,着实不适合接受这么大额的银两! 不过作为一个穷鬼,朱常洛的心却是在滴血,并且在考虑着是不是过一段时间,该把蜂窝煤配套的铁皮炉子,也鼓捣出来…… 眼见朱常洛仍旧如此坚决,张素功却是一愣,还要再劝,却被身旁的费玉儿不着痕迹的拽了拽衣袖,不管怎么说,张素功都是一个商人之子,所学所用也只是做生意的角度,并不懂得朝堂上的局势。 反倒是费玉儿,生在勋贵之家,想起朱常洛的身份,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方才阻止了张素功。 这个当口,却见朱常洛已经再度开口道。 “素功这些日子可曾见过世忠兄?想来李将军如今春风得意,世忠兄的日子也应当好过不少吧!” 这话倒是让张素功微微一愣,面上有些尴尬。 上次他们俩一时意气,到了这府中胡闹一通,他自己还好,但是李世忠回去之后,却是狠狠的被他老爹罚了一通,反倒让张素功有些愧疚,毕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不过善良的少年却是不知道,他们俩之所以会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是因为李世忠给老爹招惹了一个大大的麻烦,而自家老爹反倒得了解决危局的法子,说到底,还是因为面前之人罢了。 “殿下这倒是想错了!最近李将军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烦恼着,连带着世忠兄最近也不大好过……” 张素功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自己这个兄弟的遭遇显然是十分同情!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朱常洛的脸上反倒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他倒要看看,李如松能坚持多久,要知道如今皇长子,呃,也就是自己封王出阁,虽然没能登上东宫之位,但是也算是浙党的一次胜利。 一长必有一消,齐党和浙党,算是两个势力比较大的文官党,若是齐党不想落于人后的话,那么这场和谈,那就是他们必然要拿下的,李如松虽然挟大胜之功,但是想要和整个齐党作对,恐怕还是力有不逮…… “殿下,殿下……” 费玉儿伸出素手,在某个王爷的眼前晃了晃,初步得出结论,这个人傻了! “啊?费姑娘,有事吗?” 朱常洛方才想的入神,一时倒是忘了自己还在别人面前,此刻被人叫醒,不免脸上一热,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口问道。 费玉儿和张素功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怪异之色。 方才张素功说完话之后,这位皇长子殿下突然就出神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呐,七天后是我和素功定亲的日子,这是请柬,你一定要来哦!” 虽然有些奇怪爹爹为什么突然要邀请朱常洛,但是费玉儿却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大大方方的递出了一张大红色的请柬,脆声说道。 声音甜蜜,横了一眼张素功,眼波流转,美不胜收,却是丝毫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意,反倒有一种巾帼英雄的气概。 “好!” 朱常洛没有多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却是不知道,有两个老家伙已经在这宴会上等着他了…… ps:厚颜求一下收藏和打赏。。 第三十八章:扮猪吃虎?另有高人! 送走了张素功二人,朱常洛瞧着手中大红色的请柬,却也不免有些嘀咕。 先前他刚刚听说崇信伯其人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前世的朱常洛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历史爱好者,若是说像戚继光,李如松这样的名将,他还比较熟悉,但是这么一个崇信伯的名头,却着实是陌生的很。 不过后来遣人一打听,却让朱常洛着实吓了一跳。 当代崇信伯费甲金,初封于宣德年间,已经传承了两百年有余,算是为数不多的老牌勋贵,势力盘根错节,更难得深受皇帝信任,官封中军都督府都督,家世显赫之极。 要知道,当初太祖皇帝立国,除了皇帝直属的三大营之外,天下兵马悉归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统御,而其中又以中军都督府为首,费甲金能够身居此职,可见其人权势之重。 不过此刻的朱常洛却是有些疑惑,按照这种老牌勋贵的性子,即便结亲也应该和门当户对的勋贵结亲,张素功家中虽是一方豪商,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够不上费家的门第,但是看这位崇信伯的意思,反倒像是极为满意这桩亲事一般…… 着实是令人有些想不通,愣了片刻,却是哑然失笑,别人家的事情,自己跟着瞎操心什么,最不济的,到时候问清楚便是,何必自己在这里苦恼。 “王爷,王爷,老夫人让你到后堂去!” 恰在此时,早已经在外间等着的巧儿终于等到张素功等人离开,蹦蹦跳跳的进来,脆生生的说道,小巧的琼鼻微微皱起,显然是对于朱常洛让她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有些不满。 巧儿的性子本就跳脱,这些天离了皇宫这个囚笼,更是鱼入大海,整天都高兴的不能自已,朱常洛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心头大快! 他也就只能在巧儿云儿两个人身上找到一点身高优势了…… “知道了!快去做饭,不要让你秋仙姐姐一个人忙着,我中午要吃糖醋鱼!” 收回手,却是不顾巧儿因为不满而嘟起的小嘴,丢下一句话,潇洒的起身离开。 这些天以来,朱常洛发现这时节什么都好,偏偏吃的东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索性就搜刮着前世的记忆,将爱吃的几道名菜全部都教给了巧儿和云儿。【愛↑去△小↓說△網wqu】 只不过想起李秋仙,朱常洛的心中却总是感到一丝不对,这个姑娘跟着他的时间也有将近半个月了,除了主动请缨到厨房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不过不知为何,朱常洛却总是有些不放心,或许是因为她从前是郑氏宫中侍奉的人? 想着心事,却已经走到了后堂当中。 说是后堂,因为已经将近冬天了,所以朱常洛干脆命人将后堂直接布置成了暖阁,一应摆设布置皆选用好的,只求能够让王氏住的舒适。 虽然比不上慈宁宫那般素雅,但是却也不差什么了! “娘……” 往常略显冷清的后堂当中,此刻却是热闹的很。 王氏骤然和家人重逢,自然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而老外公亦是如此,两边聊得热闹,就连朱常洛这个宝贝儿子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着实是让后者大大的不满了一番,长长的拖着尾音叫道。 “洛儿来了!来,娘跟你介绍,这是你表哥长锡,比你大了两岁,以后就跟着你一起读书了!你要好好照拂他!” 眼见的朱常洛一步一挪的走了进来,王氏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现,亲切的招了招手,说道。 看着某个无良表哥洋洋得意的自己努努嘴,朱常洛感到一阵咂舌,方才他分明还看到这小子在大堂里,怎么一转眼就跑到了后堂当中,还搞定了自家老娘。 现在他连老师都没有,这一起读书是什么鬼! 刚想要开口推拒,却又想起这是王氏鲜少的为自己直接做主,于是只好顺水推舟道。 “娘放心,孩儿明白!” “好了,娘累了,你陪着外公好好说说话,娘一会再过来!” 眼见得朱常洛答应下来,王氏的脸上浮起一丝满意之色,却是起身说道,不过这个举动却是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意外。 还没搞明白王氏是什么意思,就见这后堂当中只剩下自己,还有老外公一家,这个时候王道亨却是也拎着某个无良表哥一同离开了。 这下朱常洛就算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自己这个老外公想必是有什么话,想要和自己单独说…… “皇长子殿下!” 朱常洛微微有些愣神,此刻他眼中的老外公和方才见到的截然不同,丝毫没有初见之时的暮气沉沉,苍老的眼眸直指内心,脸色凛然,倒有一股青松般傲然的气势。 这一路上老外公都叫他洛儿,倒是首次如此正式的称呼他。 “外公,可是有何事要和常洛交代?” 见此情景,朱常洛的心中也肃然起来,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不过反常的是,随着他一句话问出,老外公却是反而有些犹豫,顿了顿才开口道。 “方才你娘将事情都跟我说清楚了,你既是一片孝心,我也不苛责于你,只是如今我问你一句,你可是熄了对东宫的心思?” 说罢,紧紧的盯着朱常洛的脸色,一丝一毫的波动都不肯放过。 “东宫大位,若依礼制,自然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此事自有皇上和朝堂之上的先生们共同决定,常洛区区稚子,如何敢作此想法!” 岂料王天瑞的话,也是在朱常洛的心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他先前看老外公府中冷落不堪,心中惋惜的同时,却也不免觉得老外公一家恐怕对朝局并不清楚。 但是如今看来,却好像并非如此! 至少,一个备受打压与世无争的老外公,是不会问出这么敏感的问题的! 不过无论如何,皇太子的话题太过敏感,即便是如今四下无人,朱常洛也不敢贸然回答,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 只是他这番话虽然含糊,但是落在王天瑞这样饱经世事的人耳中,意思却是明白得很。 叹了口气,老外公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 “洛儿啊,出宫之事,虽则是脱离了郑妃的视线,可你还是太心急了!”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方才王氏将宫中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他听,王天瑞立刻就反应过来,恐怕出宫封王,都是朱常洛在暗中推动,所为者,不外乎脱离皇宫的囚笼,只是如此一来,却是大大的麻烦了! “这些年我知道你们母子在宫中的生活不好,可洛儿你可知道,若以如今朝中局势,至多再有半年,陛下必然顶不住压力,到时候纵然不能立刻将你推上东宫之位,也能让你以太子之礼出阁,到时候储君之位自然是探囊之物!仦說Ф忟網 可如今你这么一闹,反倒给了皇上借口,想要再借此大势,却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王天瑞的老眼浑浊,叹息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朝中的局势,是你一手推动?” 朱常洛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却是惊诧的很,他本以为老外公是一个不问世事,混吃等死的皇亲,没想到竟然对朝中局势了解的如此清楚。 不过让他奇怪的还不止这一点,要知道太祖皇帝当初建国之时,有感于外戚乱朝,故而定下铁律,皇妃的甄选,只能从小门小户当中选出。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大明朝从没有外戚专权的原因,如今猛然听见自己这位老外公竟然好似能够把握朝中大局,给朱常洛带来的震惊可不是一星半点。 要知道,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来推算,在三个月之后的冬至,神宗皇帝将会迫于压力,将朱常洛以太子礼出阁读书,彻底奠定了他的地位,虽然没有直接封为太子,但是想要反悔却也是万万不能的,无非是继续拖延些时间罢了。 “呃,洛儿多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此事乃是一位朝中大臣告诉我的,不过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朱常洛猛然间的凝重,反倒让王天瑞有些意外。 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他不过是一个被排挤的闲职,如何能有如此精准的把握,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和朝中的一位大臣有些交情,探听出来的…… “外公,我想问您一句,若是我真的以太子之礼出阁的话,您觉得我娘在宫里会如何?” 听见王天瑞的解释,朱常洛方才松了口气,他自认看人的眼光不错,自己这位老外公身子强健,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老奸巨猾之辈。 何况他的履历,朱常洛也是清楚的很,虽然考中了武举人,但是因为王氏的原因,一直被闲置,就算是想要扮猪吃老虎,恐怕也没有那种机会。 放松下来,朱常洛却是不着急问那位大臣的姓名,反问道。 “这……母凭子贵,你若是能够以太子礼出阁,你娘怎么说也能凭此晋封皇贵妃吧……” 对于外孙猛然间的提问,王天瑞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阵方才说道。 “或许吧!不过外公却忘了一点,这后宫当中,皇帝最大!若是皇上真的受迫送我出阁,那么他必然会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娘亲身上,到时候即便是有皇贵妃的封号,又能如何?后宫当中,想要折磨一个人,法子多得很!若是为了我的前程,连娘亲也能牺牲,那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朱常洛的脸色一凛,沉声说道。 尚显稚嫩的面庞上闪着坚毅的神色,让王天瑞微微发愣,他倒是没有思虑到这一层,一时之间,既觉得朱常洛放弃了这个机会可惜,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两道寿眉紧紧的绞在了一起。 片刻之后,王天瑞叹了口气说道。 “你也长成了,有自己的考量,何况孝心如此,外公也放心了!朝局之事,外公帮不了你太多,不过我观你身边并无可用的人手,长锡那个孩子虽然胡闹,但是拳脚上的功夫却是一流,将他留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不少!” 他本是一个武人,这般耍弄心计,揣测朝局本就不是他擅长,既然外孙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便多管,说到最后,总算是有了一丝自豪。 “多谢外公了!不过,常洛想问那位告诉您朝中大势的大臣是?” 想起王长锡那个不着调的样子,朱常洛微微有些无奈,不过外公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的接了下来,顿了顿,转而问道,眼中却是悄然闪过一丝冷意。 “说起来,此事当初还算受过我的恩德,方才会告知我此事,此人现任吏部主事,名唤顾宪成……”。 第三十九章:送上门的肥羊 十月,秋意渐凉,一场场秋雨彻底带走了夏日的燥热,送来一阵阵的寒意。 崇教坊位于京城的东北角,毗邻安定门,南接皇城,向来是京城中达官贵人的居处,无数的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在崇教坊有一座自己的宅子,毫不夸张的说,能够住在这里就是身份的象征! 虽然说封了郡王,但是朱常洛却是低调的很,一辆古朴的马车,身边带着两个小厮,就这么悠悠的停在了一座阔气的府门之前。 宅子很大,甚至比朱常洛如今住的还要大的多,大理石的地砖,朱红色的大门,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稳稳的立在门前,门匾上书“崇信伯府”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古拙大气,着实是让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狠狠的震惊了一番。 “这就是崇信伯府吗?真威风啊!” 王长锡吞了口唾沫,似乎是被这股气势给镇住了,就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艳羡之意。 “百年传承,自然是底蕴深厚的很!” 朱常洛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他在宫中见惯了大气的建筑,便是在那毓德宫中也丝毫不乱,这区区的伯爵府邸,自然是不会让他有什么异状。 只是对于自己这个表哥却是有些无奈,分明他连宫里也去过,怎的到了这儿这般失态! 到最后,朱常洛还是没能坳过王氏和老外公,将王长锡留在了身边,只当是一个玩伴也好,不过让他有些头疼的是,这个表哥着实是有些太不正经了,才到府中没两天,就收了一大帮小弟,就连王大牛那个傻小子提起长锡大哥,也是一阵阵的傻笑。 今天是张素功和费玉儿定亲的日子,朱常洛本想带着王安过来就好,只是没想到王长锡竟然也非要跟来…… “王爷表弟,那个,你帮我问问,这家还有没出嫁的女儿没有?倒插门也行啊!” 朱常洛眼角微微一抽,他就知道今天带王长锡过来是个大大的错误,当下板起脸严肃的说道。 “他家有没有未嫁的女儿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是把你刚刚的话告诉舅舅,你就等死吧!” 要知道,王家可是一脉单传,这一辈就只有王长锡一个男丁,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呢!要是这句话给他那便宜舅舅听到,不打死也得打的半残! 王长锡缩了缩脖子,显然是对于自家老爹的畏惧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望向府门艳羡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减,顿了顿,梗着脖子道。 “哼,你不必小瞧人!等有一天,我也要有一座和这栋宅子一样的府邸,不,比这个还要大!” 王长锡拿手比划着,满脸的不服气。 倒是一下子将朱常洛给逗乐了,要知道,这个时代,各种宅邸都是有规制的,不是你想建多大就有多大,他们眼前的这座府邸,乃是标标准准的伯爵规制,若是再大,就是侯爵府邸了。 但是数遍大明朝的历史,只有太祖时和成祖时才封过侯爵,后世即便是军功再盛,也不过伯爵而已,自己这个表哥的志向倒真是远大…… 朱常洛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府门之中一名青衣老者匆匆走来,朝着自己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开口道。 “见过王爷,老朽费诚,乃是这府中的管家,我家老爷已经在大堂中等候已久了,请三位跟老朽来吧!” 无论是神色还是姿态,都让朱常洛挑不出一点毛病,即便是对着随从打扮的王安和王长锡,也没有丝毫的怠慢,一看就是大家族中浸染出来的气度,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感叹。 世人说三代而贵,果真不假,从待人接物的气度便能看的出来,绝非那种骤然而贵的暴发户可比的。 虽然在外面等了一小会,但是朱常洛却也不甚在意,像费家这样传承百年的家族,一举一动都要考虑的很多,今天请自己过来,然后又让自己在外面等候一会,绝非是想要给一个下马威什么的,只是在向某些人表明,他并无意掺和到某些事情当中去。 何况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王,还当不得崇信伯出门亲迎,那是太子才有的待遇! 这般想着,却是已经走到了费府的大堂当中。 粗略一看,大堂当中有七八个人,正在互相攀谈着,倒是一副和谐的景象,眼见费诚引着朱常洛进来,主位上一名壮年男子却是缓缓起身,带着大堂当中的所有人迎了出来。 “费甲金见过王爷!” 此人面色方正,身上并无一般的武人身上坚毅的气势,神色温和,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身居高位的气势弥漫开来。 正是当代崇信伯,中军都督府都督费甲金。 他身旁跟着一位面容慈祥的妇人,眉眼之间和费玉儿有几分相似,想必是费家主母,再后面是李如松和张天华,皆是恭恭敬敬的施礼。 至于今天定亲的两个主角,则是压根没见他们露面。 “费伯父客气了,今天乃是素功和令嫒定亲的日子,常洛厚颜,来讨一杯水酒,想必费伯父不会拒绝吧!” 他先前还在奇怪,为何这费家今天定亲,却并没有开门宴客,甚至连想象中的喜字也没有,如今方才明白,自己是被前世的各种订婚给搞糊涂了。 古人成亲,自有一套程序,所谓六礼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大操大办只有最后一步的亲迎,而所谓的定亲,也就是纳征和请期,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民间所说的下聘礼! 再通俗的说,就是双方都已经看对眼了,两边家长合计合计日子,就准备成亲了! 故而这种场合,一般只有双方的父母出席,了不起再请几位至交好友做见证,至于三天三夜流水席什么的,就是想象中的产物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朱常洛也就顺水推舟进了大堂,和李如松共同当一会见证人,毕竟这桩亲事,也和他有些关系…… 过程倒是无聊的很,王长锡耐不住性子,早就不知道偷偷溜到哪去了。 而费甲金和张天华这对亲家对着黄历挑挑拣拣,总算是定下了一个黄道吉日,不过已经拖到了明年去了,毕竟崇信伯府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嫁人可要好好准备,不能委屈了。Www.XSZWω8.ΝΕt 接下来,费夫人带着张夫人去了后院,而张天华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朱常洛才感觉到了气氛有一丝不对,貌似……他被人坑了!。 第四十章:敲竹杠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照理来说,无论是纳吉还是请期,都是双方父母的事情,最多再有一两个至交好友出席,但是朱常洛扪心自问,自己虽然帮了张家一把。 但是凭崇信伯的势力,恐怕他若是不想和石家结亲的话,石家也不一定能够奈何的了他! 何况他和张家的关系,根本没有到能够出席这种场合的地步,只不过原先朱常洛一时大意,把这次的邀请当成了后世的订婚仪式,这才欣然而至。 可是如今的这副局面,就算是他再迟钝,也该嗅到一丝不对了! 今天的这个定亲会,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定亲…… 不过尽管心中已然有了打算,但是朱常洛却并不开口,只是淡淡的呷着茶水,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沉寂,反正着急的不是他! “殿下果真料事如神!如松佩服!” 片刻之后,还是李如松最先绷不住了,苦笑一声,拱手说道,只是眉宇之间却是一股郁结之气,显然是神思不畅所致。 说实话,这些天他为了如何朝鲜之役该如何收场,着实是苦恼的很,不得已之下,才想起了当初朱常洛对他说的话,方才有了今天的请柬。 “李将军客气了,常洛不过偶然得知些许消息而已,当不得这么重的赞誉!”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朱常洛的态度却是不怎么热络,笑容淡淡,透着一股疏离的感觉。 顿时让李如松心中一沉,他最怕的就是如此,无论怎样聪慧过人,朱常洛也不过是一个少年人而已,自己这般将他骗来,定然会让他感到不悦。 若是真的激起了他的少年气性,就此撒手不管,那可就麻烦大了! 只是看如今的局势,这位皇长子殿下,的确是生气了! 心念一动,李如松顿时有些着急,想要开口解释,却没想到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 “殿下,辽东局势事关国势,相信其中凶险殿下尽知,此番倭国狼子野心,议和为假,休养生息以图后计为真,可叹如今朝中尽是酸腐文臣,竟妄想与虎谋皮,实乃误国误民!殿下既有襄助如松之意,必然心系社稷,若有良策,尚请殿下不吝赐教,臣代天下万民拜谢殿下!” 费甲金脸色凝重,正气凛然,沉声开口道。 说罢对着朱常洛端正的再行一礼,倒是让李如松微微一愣。 不过可惜的是某个正主依旧是端坐椅上,脸上笑意淡淡,仿佛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屑,要拿天下人来压他吗? “崇信伯谬赞了!朝中的诸位大人皆是国之肱骨,既然他们提出了议和之意,想必定有深意,常洛不过区区稚子,一个闲散王爷,岂敢妄议朝政,还请崇信伯莫要为难常洛了!” 不就是场面话嘛,谁不会说! 朱常洛虚扶起费甲金,苦笑一声说道,脸色真诚,但是眼中的一抹玩味之色,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费甲金,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心中禁不住有些汗颜,虽然李如松早已经对他说了,这位皇长子殿下并非那么容易对付的,但是他心中还是带着一丝轻视,方才的那一番话,不论是放在另一个少年人的身上,恐怕早就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看法都一股脑的倒出来了。 只可惜他对面这位,却是个奇葩,竟然丝毫都不受他激将。 直到此刻,费甲金的心中才收起轻视之意,将朱常洛置于一个平等的地位对待。 “殿下新近出阁,想必有诸多不便,若是老夫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殿下尽可不必客气!” 朱常洛心下了然,这就是让自己提条件了,冷清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这才是谈事儿的态度嘛!空手套白狼是一种很可耻的行为! 平心而论,辽东的局势的确对于大明来说极为重要,但是远没有到费甲金所说的那种地步。 即便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运转,大明和倭国和谈,最后再起兵戈,也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而且就算是真的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败,哪有天下兴亡那么严重! 不过既然有冤大头,那就别怪他敲竹杠了! “既然崇信伯如此说了,那么常洛就却之不恭了!说起来,常洛这个郡王当得也不容易,虽然顶着个郡王的封号,但是府邸却是一个小小的宅子,这阴天下雨的,屋子里都漏雨……” 朱常洛摇了摇头,一脸沉痛的说道,小脸上信誓旦旦,就差抹眼泪了。 “老夫在城南有一处地皮,大小倒是能建的起座王府,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地契便送给殿下了!” 费甲金眼角微微一抽,不过不是心疼那块地,而是对某人拙劣的演技感到无语,编瞎话也要编个靠谱点的吧,他可是清清楚楚。 现在朱常洛住的那栋宅子乃是自家亲家新起的宅子,在这京城当中算是不小的了,只不过这漏雨什么的,就过分了…… 不过虽则如此,但是费甲金的脸色还是平静的很,虽然这京城当中的地皮金贵得很,但是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 “这怎么好意思……多谢崇信伯了!” 朱常洛口中虽在推辞,但是却明显没什么诚意,紧接着就答应了下来。 他如今已经封了郡王,照理来说这宅邸也应该有了,可郡王府向来是皇帝赏赐的,想想神宗对自己恶劣的态度,朱常洛就知道从他手里要肯定不靠谱,还不如自己建一座! 顿了顿,小脸却是重新皱了起来。 “唉,崇信伯的一番好意,常洛本不该推拒!可常洛如今孑然一身,清贫度日,即便是有了地契,又拿什么来建宅子呢?” 看着朱常洛真(jian)诚(zha)的目光,费甲金的脸色微沉,但是还是咬着牙说道。 “殿下客气了,老夫那亲家前些日子新起了一座宅子,无论是匠人还是材料,都剩下不少,索性便送于殿下,以谢殿下对素功的恩情!” 到底是建了一栋什么样的宅子,才能剩下足够建一栋王府的材料……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朱常洛是很满意的,这次倒是连推拒也免了,直接了当的说道。Www.XSZWω8.ΝΕt “那就麻烦崇信伯了,这些东西就算是常洛借的,以后必定归还!” 少年说的情真意切,但是费甲金却是冷哼一声,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到这小子手里的东西,还能要的回来?只是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朱常洛的拿不出办法来,管他是不是皇上刚封的郡王,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他在京城这么多年了,还头一次被人敲竹杠到这种程度! “唉……” 只是念头刚落,某人装模作样的叹气声再度响起,顿时让费甲金彻底黑了脸,冷声叫道。 “殿下!” “其实这辽东之势……” ………… 盏茶的时间之后,朱常洛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大堂,背后跟着一脸肉痛的费甲金,只是偶尔望向朱常洛的目光当中,却是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不过这已经不再朱常洛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只知道,今天的竹杠敲得很开心! 至于所谓的朝中大事,倭国和谈…… 就让该操心的人头疼去吧! ps:求收藏,求推荐~ 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第四十一章:人生第一次遇险 这厢朱常洛潇洒的离开了崇信伯府的大堂,自去接受自己敲诈而来的战利品,心情好不得意。【愛↑去△小↓說△網wqu】 而与此同时,费甲金和李如松终于送走了这个小祖宗,再次回到大堂的时候,主位上已然多了一位老者,身形枯瘦,宽大的官袍披在他的身上显得有几分不合体,却显得威严之极,眉宇间一抹刚毅,浑浊的老眼定定的望着朱常洛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而费李二人显然是早就知晓了老者的存在,各自落座之后,竟是隐隐以枯瘦老者为尊。 “石兄,如何?” 沉吟了片刻,费甲金试探着开口道。 若是让朱常洛在这里,定要惊呼出声,因为这位枯瘦老者,竟然是前一段时间还在向费家“逼婚”的兵部尚书石星! 不过看此刻三人的态度,却好像并不似朱常洛所以为的那般水火不容。 “久居深宫之中,却能有如此见地,此子果非池中之物,若非陛下一意孤行,想必我大明将再有一位中兴之主!” 石星微微有些失神,过了片刻,方才有些感叹着说道,口气之间唏嘘不已。 “是啊!” 费甲金也深有感触,如果抛开自己被敲诈走的宅子不提的话,他确实十分佩服这位皇长子殿下,他对辽东局势剖析的鞭辟入里,针针见血,简直令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感叹了一会,费甲金却是凝神问道。 “东宫于陛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何况如今皇长子出阁,此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石兄还是说说,倭国之事究竟如何解决吧!若依石兄之意,殿下的两个计策,究竟哪个更为合适?” “崇信伯还未看出来吗?殿下给的两个法子,其实到最后都是一个结果而已,其中关碍皆在陛下一念之间,你我虽是至交,可立场不同,崇信伯只管放手施为,圣心已定,结果到时自然明了!” 不同于费甲金常年在军中混迹,像石星这种老狐狸,一听就明白朱常洛的两个计策,其实都是在揣测皇帝的意思而已,只是难得的是,他竟能够把握的如此精准! 难不成真的是天定东宫吗? 石星的心中一阵阵波澜,脸上却是越发的冷然,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留下李如松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说的好好的,石星突然就“翻脸”了! 其实说起来,此事还和他脱不了干系,那天朱常洛向李如松透露和议的奏折之后,李如松深感事关重大,立刻就上门找费甲金商议,这才有了朝堂之上那般激烈的对峙。 但是有一点朱常洛不清楚的是,石星和费甲金也是多年的好友,那位传说中的石姓公子更是因此常常出入费家,方才对费玉儿起了心思,最后哄得他母亲替他上门求亲,最后闹出了这般事端……尐説φ呅蛧 不过此事石星知晓之后,即刻就将自家儿子禁足家中,并且登门向张家和费家道歉,两家的关系却是丝毫未受影响。 故而才有今日之事,毕竟辽东局势,事关重大,在场之人想要撇开谁,都不可能成事。 李如松有些疑惑,但是费甲金却是习以为常,他这位老友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如此一来的话,恐怕这朝局,又要动荡一番了…… 不过这般情景,朱常洛却是不知道的,他这个时候,正面临这人生当中第一次的危险! “小子,可算让我逮着你了,今儿爷爷非让你尝尝厉害不可!” 宽阔的大街上,朱常洛一行人被团团围住,为首之人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显得脖子粗大,狼狈之极,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却不敢多看一眼,远远的便避开这边。 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师第一大纨绔,郑文山郑大少爷!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郑大少爷显然是学精了,四周跟着的并非是上次的乌合之众,而是身高力壮的家仆,尤其是郑文山的身后,站着两个脸色冷漠的青年,虎口上带着老茧,显然是常年习武之辈。 朱常洛身边轻车简从,不过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早已经被吓跑了,此处虽然在城中,但是也并非热闹之地,显然郑文山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先走!” 眼见这帮人渐渐围上来,王长锡的脸色罕见的正经了一回,将朱常洛推在身后,低声说道。 看这样子,是打算和他们拼了! “呵,我倒是想走,只怕是走不了了!” 如果没有那两个青年高手,如果他们不是一来就看似散乱的封锁了逃走的路线,如果不是郑文山那小子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老往自己身上瞅的话,朱常洛恐怕真的会以为,今天他们真的是来找王长锡的! 只不过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郑文山,你倒真是够大胆的,明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敢如此猖狂,你可知道今天我若是出了事,那帮大臣必然会让你们整个郑家陪葬!” 轻轻推开自己身前的王长锡,朱常洛的脸色冷然,沉声说道。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帮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你少吓唬我!你这个冒充皇长子殿下招摇撞骗的混蛋,今天老子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被朱常洛这么一瞪,郑文山有些大惊失色,不过想起自己老爹的交代,眼中的凶狠压过了恐惧,又想起自己那天被人戏弄的情景,怒声说道。 “好,好,好,你们郑家果真是不要命了!不过你真的以为,我今天出来,会只带两个护卫吗?我告诉你,我的人立刻就到,今天只要你敢动手,一个行刺郡王的罪名决逃不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那宫中的姑母能不能保得住你!” 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淡淡的说道。 郑文山顿时有些惊疑不定,难不成这小子真的早有准备?不可能,自己明明保密的很好,他怎么可能提前知晓! 不过看他笃定的脸色,却又不似作伪,郑文山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定。 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朱常洛的脸色看似镇定,但是袖袍当中的双手,却早已经被汗水湿透,脚步暗自挪动,一步,两步…… “郑公子,他在诈你!” 就在朱常洛距离目标只剩下三步的时候,郑文山身边的青年高手突然说道,让朱常洛心头猛地一沉。 “跑!”。 第四十二章:顺利脱险,暗潮汹涌 随着那位青年高手的一声提醒,朱常洛便知道自己的意图被看穿了,当下不再犹豫,大喝一声,拉着王安就朝着一个幽深的小胡同里奔去。 “给我追!” 郑文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道,不过此时朱常洛三人已经撞开包围,逃进了旁边的胡同当中。 倒是他旁边的青年高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说道。 “郑公子放心,那处是一个死胡同,他逃不脱的!” 朱常洛很着急,真的很着急! 他自然是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见到了,此处真的是死胡同! 方才他之所以敢如此果断的逃跑,是因为他记得前世的这块地方是老城区,据说是保留了明清时期的建筑原貌,故而他才敢赌一把…… 只是没想到的是,要不是前世的坑爹导游骗了他,就是那帮鞑子重新改建了这片地方,总之,原本他记忆中通往安定门的小胡同,如今隔着一堵厚厚的高墙! “王爷表弟,跟他们拼了吧!奶奶的,不就是一帮家仆吗,老子打死他们!” 眼见一帮恶仆渐渐追了上来,王长锡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沉声说道。 朱常洛竟然意外的在这个不着调的表哥眼中看到了孤狼般择人而噬的光芒,一时之间有些发愣,不过仅仅是一瞬之间他就清醒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对方人多势众,加上那两个明显是高手的青年人,自己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目光瞥向旁边的民居,朱常洛咬了咬牙,只能搏一搏了! “表哥,砸门!” 王长锡虽然不明白朱常洛要干嘛,但是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一犹豫,便朝着旁边的一处简陋的民房冲了过去。 情急之下,朱常洛反倒冷静下来,自己等人现在还在崇教坊的范围之内,距离崇信伯府并不远,若是能够将动静闹得大一点,定然能够引起注意,只要能够引来旁人,郑文山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先前不愿如此,一是不愿将百姓牵扯进这场风波,二是坐以待毙并非他的性格,只是到了如此地步,却也顾不得了! “尔等是何人?竟然擅闯官宅,可知此乃大罪!” 闯进大门,朱常洛刚想开口解释,却没想到院中已经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 抬头一看,却见院中一名老者青色圆领袍,倒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昭示着主人不满的情绪。 只是更让朱常洛意外的是,老者的身前竟缀着溪敕补子,这分明是七品官员的官袍。 而且在老者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三十如许的青年人,同样身穿青色圆领袍,不过胸前的补子却是鹭鸶,竟是六品官员。 不过只一瞬间,朱常洛就反应了过来,此处乃是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地,但是却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有崇信伯府那般威风的府邸,许多位阶不高的文官,虽然也住在崇教坊,但是却之内居住在一些民房当中,想必这位就是如此。 朱常洛一边让王长锡将两个门板重新挡上,一边上前说道。 “这位大人请了,我乃保定郡王朱常洛,今日出门拜访友人,却不料有奸人图谋不轨,情急之下方才闯进了此门,还望大人见谅!” “什么?!” “皇长子殿下?!” 不得不说,朱常洛的身份倒是能用来吓唬人,两位官员听到这句话,皆是大惊失色。 “不错,本王有印信在此,可供两位验看!” 自从看到这两人的时候起,朱常洛松了口气,郑文山之所以敢那么放肆,不过是仗着四下无人罢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他自然可以推脱的了。小說中文網 但是既然如今局中多了这两位官员,那么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如果在这种状况下,他还敢对朱常洛做些什么的话,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行刺皇子,赔上整个郑家都不够看的! 至于说杀人灭口,朱常洛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且不说这么多人在场,他郑文山能不能封锁的了消息,单是谋杀文官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们郑家同样跟着覆灭! 而且是渣渣都不剩的那种! 不要忘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政治斗争最为残酷的地方! 所谓物极必反,在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之中,形成了许许多多的隐形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文官不可杀!尤其是不可暗杀! 大明朝的文官很孱弱,但是命却金贵得很!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动辄为了赢得政治斗争而搞暗杀的那一套的话,那岂不是人人自危?! 所以哪怕是一个七品的小官,只要被发现是郑家干的,他们即将面临的就会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反扑,就算是神宗都保不住他们! 更不要说,眼前的这位青年官员,年纪不大便能做到六品,如果不是进士出身,打死他都不信! “殿下方才说有人想要图谋不轨,是谁人如此大胆?” 两人接过朱常洛手中的印信,端详了片刻,终于确认了朱常洛的身份,那位老者却是眉头倒竖,沉声说道。 朱常洛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外面撞门的声音,两个破门板本就经历过一次被撞,如今哪能继续支撑的下去,不过片刻,郑文山便随着一帮恶仆夺门而入。 “尔等放肆!” 老者气的浑身颤抖,厉声喝道。 而郑文山显然也没想到这破落的小院子里竟然会有两位官员,一时之间有些发愣,倒是旁边的两位青年高手眼疾手快,按着郑文山的肩膀不让他说话,打头的青年高手拱了拱手,缓缓说道。 “锦衣卫追捕盗贼,无意冒犯二位大人,此间损失稍后自有赔偿,尚请诸位见谅!” 言语之间客气的很,而且丝毫不提旁边的朱常洛,仿佛他是隐形人一般。 不过对方的言语虽然客气,但是朱常洛这边却有人十分愤怒,只见那六品官员一脸怒意,上前沉声说道。 “呵,真是无法无天的紧!骆三,骆四,你们竟敢勾结贼人,谋刺皇长子殿下,本官必要上奏陛下,问问骆指挥使,这京城是否是他一手遮天了!” 两位青年高手一怔,却是对视一眼,同时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敢问大人名讳?” “本官礼部主事顾允成!” 六品官员怒意不减,沉声答道,顿时让那两个被称之为骆三,骆四的青年高手心中一沉。 他们倒是听说过这位的名声,着实是刺头一个,而且仗着进士出身,连皇帝也不怕,今天可真是惹麻烦了! 再度对视一眼,年纪稍大的骆三上前说道。 “顾大人,今日之事,与我二人无关,更和指挥使大人无关,我二人奉命保护这位郑公子,绝无任何出格的举动,这一点这位公子可以作证!若是大人执意要上本参奏,我锦衣卫也并非是任人可欺之辈!” 说罢,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抓着郑文山的肩膀,轻叱一声。 “退!” 随即便不由分说裹着郑文山离开了小院,而剩下的一众恶仆眼见自家公子离去,当下也手忙脚乱的离开了小院。 片刻之间,小院当中又再度恢复了宁静,朱常洛缓步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多谢二位大人出手相助,常洛铭记在心!” “殿下客气了,只可惜此等恶徒,我等却无实证可以参奏,倒是让殿下受委屈了!” 顾允成叹了口气,却是有些恨恨的说道。 “顾大人认识那二人?” 朱常洛眉头微皱,却是开口问道,方才那骆三,骆四倒是没有说谎,他们要是早出手的话,恐怕自己也不会这么轻易的逃脱。 只是听刚才的意思,难不成这二人乃是锦衣卫中人? “不错,此二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手下之人,下官倒是见过几次!不过方才他们既然未对殿下出手,下官也不好无中生有,参奏于他,还请殿下见谅!” 顾允成口气带着些许歉意,轻声说道。 倒是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锦衣卫指挥使?难不成也跟郑家勾结到了一起吗? 顿了顿,朱常洛却是转身对着那位老者说道。 “不知这位大人名讳?方才事态紧急,小子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看这院中的情景,分明是顾允成前来拜访,主家却是这位七品官袍的老者,自己贸贸然冲进来,打搅了人家的聚会不说,更是将院子弄得七零八落的,自然是感到十分抱歉。 “老夫雒于仁,殿下不必如此,老夫惭愧不能襄助殿下!” 老者面色方正,施了一礼说道。 雒于仁? 朱常洛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却又想不起来了,最后只好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这位老者,随即便告辞离去了。 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离开之后,雒于仁和顾允成重新坐下,老者却是面色严肃,对着顾允成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顾大人放心,陛下昏聩若此,老夫定然不能坐视不理!”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一次意外,竟然会在朝堂之上引起一股滔天巨浪……。 第四十三章:要战便战! 虽然有很多人曾经问过他,但是朱常洛的心中始终存着一丝犹疑。 犹豫着,是否要朝着那个至尊之位攀援奔袭…… 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的年华置于勾心斗角的朝局之争当中! 甚至于有时候他在想,如今的生活也不错,有娘疼,有饭吃,有房住,有银子花,偶尔还能调戏一下巧儿和可儿两个小萝莉,什么国本之争,什么东宫之位,都遥远的看不见摸不着,不如眼前实实在在的安逸来的好! 他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今世虽然有了非比寻常的身份,但是心中却一直存着小富即安的思想,虽然口中说着要争一争太子之位,但那不过是为了安慰王皇后和所有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罢了。 打心底里,他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所以在宫里的时候,那般艰难的境地,他都能像只刺猬一样,竖起所有的防备,对所有的敌意毫不犹豫的反击。 但是出了宫以后,他能做的更多,却反而松懈了下来。 他想过拉拢李如松,但是对方不愿,他也不在意,他对于辽东局势洞若观火,但是却懒得出手,即便是帮了张素功,也只是为了那三千两银子。 出宫之后的他,反而敛去了一身锋芒,李世忠打上门来,他却笑颜以对,神宗不给他郡王应有的待遇,他也不甚在意,似乎他还是那个懦弱的皇子,畏畏缩缩的在景福宫的角落,看着他的母亲为他遮风挡雨,逆来顺受的接受一切不公正的待遇…… 但是即便是如此的他,却仍旧不会被人放过,既然他的退让被当成了软弱,那就战吧! 他会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瞧瞧,他朱常洛,不是好欺负的! “王安,转头,我们回崇信伯府!” 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淡淡的吩咐道。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那些话本小说当中,所言的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他接受了朱常洛的身份,就必须要接受他所承担的责任,身为皇长子,那个位置该是他的,无论他退让还是争夺,别人都会如此认为,他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威胁! 朱常洛甚至相信,即使他真的想要当个闲散王爷,去了封地,也必然会死于非命! 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就必须要有守护他们的力量!这些力量不会凭空而来,那么,便让我自己去取吧! 王长锡一脸的惊魂未定,刚刚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这个王爷表弟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但是具体有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马车外,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小雨,阴沉沉的天空恰如此刻马车内有些凝固的气氛。 王长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朱常洛的表情,最终还是又吞进了肚子里…… 崇信伯府的大堂当中,费甲金和李如松看着折返而来的朱常洛,皆是不明其意,此刻朱常洛的身上带着几分狼狈,但是大体来说,却是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时速! “本王有一事,需要费都督和李将军相助!” 朱常洛的脸色寻常,就连口气也是淡然无比,但是诡异的是,费甲金却意外的觉得他有些不寻常,至少和方才离开的时候,大不一样。 “殿下请讲!” 费甲金的脸色凝重,小心的开口道。 ………… 片刻之后,朱常洛离开崇信伯府,留下脸色复杂的费甲金和李如松二人,凝视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一阵愣神。 “费兄,以你所见,殿下所言有几分为真?皇上真的有如此心意?” 片刻之后,李如松才开口问道,口气带着几分忧虑。 “是真是假,如松心里不清楚吗?此次朝鲜之役,如此高官厚禄,本就不同寻常,难保有人不会蠢蠢欲动,何况此事非牵涉你我二人,涉及整个军府的利益,即便是有一丝可能,也不可不防,也罢,我们便随着这位殿下闹上一场,又能如何?” 费甲金沉吟片刻,突然有几分豪气干云的说道,眼中闪动一丝精芒,转身回了府中。 ………… “王安,去顺天府!” 出了崇信伯府的大门,朱常洛却并没有直接回府,反倒是继续对王安吩咐道。ωww.xSZWω㈧.NēΤ “敲!” 顺天府的门前,一个朱红色的大鼓架在衙前,显得威严肃穆,传说太祖皇帝立国之时,有感于百姓官吏尸位餐素,下民有冤难鸣,故而特设了鸣冤鼓,只要瞧响此鼓,父母官必须即刻开堂审理案件,若有迟疑,以渎职罪判! 当然,后来律法渐渐完善,这鸣冤鼓变成非杀人,强、奸等重案不可启用,并且一经审理清楚为诬告,原告以所告之罪自坐! 而此刻,朱常洛的手中拿着一份像模像样的诉状,对着王长锡沉声说道。 “王爷表弟,你真要告状吗?这顺天府敢管郑家的事儿吗?” 王长锡手中拿着鼓槌,却是有些迟疑,他可是知道郑家的势力有多大,别说没做什么,就是做了什么,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能够管的了的。 “敲!” 朱常洛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重复道。 王长锡咬咬牙,一下一下的击响了沉重的大鼓,鼓声沉闷,却是瞬间便传遍了府衙内外。 顺天府府尹名唤沈应文,隆庆二年进士出身,历任广西参政,广东右布政使,江西左布政使,可谓是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来的,对于击鼓鸣冤这样的事情见得不少,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接到这么一桩案子。 “这……殿下,此事并非下臣可以管辖的范围,恕臣难以接状子!” 大堂之上,朱常洛傲然而立,脸色清冷。 而相对的是,他对面的沈应文则是一脸的欲哭无泪,且不说这份状子上写的事情根本难以核实,就算是核实了他也管不了啊,郑文山这个恶少在京城称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能收拾了郑文山,又何必等到今天! 可是面前的主显然也不是好惹的啊! 沈应文心中叫苦,却是硬着头皮说道。 “那好,本王就不多叨扰了!” 朱常洛拱了拱手,却是干脆利索的说道。 直到后者的身影消失在顺天府衙,沈应文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位主儿究竟是来干嘛的…… 片刻之后,大理寺和刑部也重复了同样的情景,朱常洛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铁人,奔波于各个衙门当中,到最后却一无所获…… 到最后,他离开刑部的时候,就连王长锡也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表弟,算了吧!大不了明天我带着人,去将郑文山那个小子暴打一顿,给你出气!” 不过朱常洛却仍旧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只是无人看到,少年的眼中,一丝冷冷的光芒闪过,寒意慑人。 与此同时,朱常洛的所作所为,也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四十四章:山雨欲来,四方云动 郑府。 郑养性最近很郁闷,身为国舅爷,他的姐姐乃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娘娘,连带着他也被封了一个实职锦衣卫千户,在这京城当中也是无人敢惹。 谁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谁知道最近一个个坏消息接连传来,简直让郑养性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先是姐姐在宫中得罪了皇后娘娘,被夺取金印,禁足宫中!然后便是那个可恶的皇长子封王出阁,距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就连自己在锦衣卫当中的对头也蠢蠢欲动! 简直是没一件事让他省心的! 抬头看看晦暗的天色,郑养性的心中越发的紧张起来,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不时的向外张望…… 若说还有一件事能称得上好消息的话,恐怕就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误打误撞的见到了朱常洛,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还以为宫外和宫中一样安全吗?竟然敢连护卫都不带! 想起那件事情,郑养性的心中就火热一片,若是真的能成的话,哪怕只是打断一条腿,那一个残废之人还当得太子吗?到时候自家侄子可就是储君之选,郑家也就是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了! “老爷,少爷回来了!” 一名面容清秀的小婢走上前来,怯怯的说道,口气带着几分惊惧。 “叫他进来!” 望着小婢清秀的小脸,郑养性的眼中浮起一丝淫邪之色,不过如今显然不是时候,故而郑养性压下心中的欲望,淡淡的吩咐道。【愛↑去△小↓說△網wqu】 小婢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出了房门,而没过多久,郑文山就期期艾艾的一步步挪到了自家老子面前。 “怎么样……” 郑养性心中一沉,但是还是开口问道。 后者将当时的情景大略说了一遍,迎来的却是“啪”的一声脆响,郑文山捂着腮帮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子,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竟然还挨了打?! “你这个废物,我不是交代过你,跟着他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动手吗?你竟然来惹来了顾允成?你知不知道那个疯子谁都敢参?” 郑养性怒声咆哮的声音接连响起,让郑文山一愣一愣的。 不过大少爷纨绔性子一起,那还顾的了这是自家老子,“腾”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梗着脖子。 “你不是说那两个锦衣卫会帮我的吗?要不是他们俩袖手旁观,哪会让朱常洛逃掉?” “反了你了,还敢顶嘴?!” 郑养性浑身发抖,又是一巴掌打在某个不孝子的脸上。 ………… 大明朝实行的是卫所制度,理论上来说,所有的军队都归属五军都督府统领,但是也有例外,例如皇帝亲军的上二十六卫,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锦衣卫莫属。 锦衣卫有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可行侦察、逮捕、审问之权,直接向皇帝负责,也就是所谓的特务机关。 在东直门西侧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当中,就坐落着威名赫赫的南镇抚司。尐説φ呅蛧 暖阁当中,骆三和骆四单膝跪地,详细的描述着今天所经历的场景,而主位之上,其人身穿窄袖大红飞鱼服,手持茶盏,神色却是波澜不惊,正是当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这么说,殿下还去了顺天府,大理寺和刑部?” 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骆思恭眉头微挑,开口问道。 “不错,据说是在这几个地方大闹了一场,要他们去将郑家拘来问话,可没人敢接状子!” 骆三一低头,沉声说道。 “人也没伤着,谁敢接这个状子!何况郑妃娘娘余威犹在,他们谁敢去触皇爷的霉头!不过一个小孩子胡闹罢了,不去管他!朝鲜那边可曾传来消息?” 骆思恭微微沉吟,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许不对,不过想想朱常洛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又能翻腾出什么大浪来,便放下心来,问起了正事! 锦衣卫可不是成天就只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回指挥使大人,此战朝鲜亦靡费甚多,朝鲜王李昖已起议和之心,倭国那边的丰臣秀吉着实是难以对方,我们的探子已经被拔除的差不多了,不过据最后传来的消息,倭国如今也是内忧外患,恐难再起战争……” 骆四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恭敬的答道。 “好,看来朝中的那帮文臣这回倒是做了件不糊涂的事儿,就这样具本上报皇爷吧!” 骆思恭揉了揉额头,淡淡的吩咐道。 ………… 夜,朱翊钧坐于御座之上,下首太监张诚在旁边侍候着,同样提起了今天的事情。 “顺天府,大理寺和刑部?他又在胡闹什么?刚出宫就不知道给朕安分一点!” 听完张诚的禀报,朱翊钧眉头微皱,停下手中的御笔,不悦的说道。 “可不是嘛!据说是郑家那个小子和哥儿的表哥有嫌隙,两个小孩子胡闹,哥儿非要掺和进去,结果吃了亏,就吵着要顺天府做主,顺天府不接,还闹去了刑部和大理寺,诸位大人的折子这都递上来了,想问问皇爷到底怎么办!” 张诚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是不停,硬生生将事情说成了朱常洛在胡闹。 朱翊钧本就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好感,听此一言,更是心中烦躁,丢下手中的奏折,冷冷道。 “不必看了,奏折驳回去,这种事情也要闹到朕这里来,要他们干嘛?” 张诚心中一喜,顺手将几份奏折收回了袖中,小意的问道。 “皇爷,今儿天色也晚了,您是摆驾咸福宫?还是长春宫?” 小心的掩去眼中的一丝狠厉,咸福宫正是那位新晋的李敬嫔所居之处,皇爷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宿在咸福宫了…… “长春宫吧!” 朱翊钧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不知不觉,自己和郑妃已经有多日未见了,虽则她有错,也如今也罚的够了…… 张诚的脸上瞬间浮起一丝喜色,正要应诺,却不料梁永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对着朱翊钧纳头便拜。 “皇爷,大喜,大喜啊!御医刚刚诊出敬嫔娘娘有喜了!” “什么?” 朱翊钧心头一震,郁闷了这么多天的心情似乎陡然见得到了纾解,大笑一声,开口说道。 “梁永,摆驾咸福宫!” 这下换梁永满脸笑意,引着朱翊钧便出了殿门,而在他的身后,张诚气的浑身发抖,看的梁永偷笑不已,只是想起方才自己在殿外听到的话。 梁永的心中却又沉重起来,想着自己该尽快找个机会出宫一趟了…… ps:据说明天有分强推荐,我是爆发呢?还是爆发呢?。 第四十五章:暴风雨前的宁静(第一更) 于偌大的京城来说,朱常洛的举动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头投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江当中,掀起的一丝浪花很快就堙没在无数的波涛当中。 即使是关注着朱常洛的人,如郑养性,如张诚,也都在前者三天都毫无动静的行动当中,渐渐放下了心,暗道这小子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之辈罢了! 与此同时,关于倭国求和的事情仍旧在激烈的讨论当中,朝中分为鲜明的两派,以兵部尚书石星为首的主和派,和以中军都督府都督费甲金为首的主战派相持不下! 更让所有人失望的是,自从上次封王朝会之后,皇帝陛下又再度回到了深宫之中,罢朝不见众臣,甚至对于倭国之事的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朝中隐约传出风声,首辅申时行已有求去之意,如此一来,将是一场更大的朝局变动! 这京城当中,越发的暗潮汹涌,而朱常洛的那些小动作,却是早已被忽略了过去…… “奴婢梁永见过殿下!” 别的人如何不提,归正如今的梁永心中是不安的很,自从昨天和张诚再度交锋了之后,他越发的确定郑妃和张诚的关系不浅,于是寻了个机会便跑了出来,到了朱常洛这里。 “起来吧,你这么匆匆赶来,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儿?” 外间已经是波涛汹涌,但是朱常洛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眉眼含笑,淡淡的开口问道。 似乎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他根本没什么关系…… “回殿下……” 自从上次表示效忠之后,梁永在朱常洛的面前便越发的恭谨,相对的是,朱常洛对他的态度则是更加随意,但是如此非但没有让梁永觉得不满,反倒是更加安心起来。 因为只有对待自己人,才会有如此随意的态度,当下心中大定,将昨天的殿外听到的话如实转告给了朱常洛。 “张诚和郑妃?意料之中的事了!至于皇上驳回那些折子,也是小事,不必在意!重点是,你说敬嫔,怀孕了?” 出乎梁永意料的是,对于前两个消息,朱常洛都显得淡然的很,仿佛早就知晓。 要知道在他看来,朱常洛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为了上达天听,可如今被张诚这么一说,岂不是辛苦白费?还有郑妃和张诚的联合,两人一在前朝,一在后宫,这股势力可不容小觑啊!Www.XSZWω8.ΝΕt 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敬嫔,纵然是怀了龙种,又能如何?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朱常洛呷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郑妃这么多年在后宫不倒,必然有联合之人,张诚虽然常在前朝,可根基仍在后宫,两人联合早在意料当中!至于那些奏折,若是不驳回反倒不好办,驳回了才是常事!” 梁永心中一惊,开口说道。 “殿下,奴婢并非是有心对殿下的决定有异议!” “不必如此,这些事你不知内情,心中有疑惑也是常事,只要尽心办事,我自不会责怪于你!” 朱常洛摆了摆手,说道。 梁永这才收敛心神,不过胆子却是大了几分,再度问道。 “殿下恕罪,这敬嫔娘娘确实是有喜了,不过奴婢瞧着这两日,她好像并不开心似的,奴婢这次出来也是瞒着她的!” 对于李敬嫔和朱常洛的关系,梁永着实是有几分迷惑。 上次朱常洛嘱咐他尽力帮李敬嫔说话,但是也要提防对方,梁永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如今李敬嫔怀了孕,反倒是和自己更疏远了几分,这其中的弯弯绕,饶是以梁永在宫中混迹了多年,也瞧的不甚分明。 朱常洛笑了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冷色,开口说道。 “想要得到些东西,必然是要付出些东西的!我如此帮衬敬嫔,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回去之后告诉她,本王听外间大夫说,女子怀胎第三个月乃是最易滑胎之时,要她小心着点!还有一点是,她虽素来不喜四处走动,但是郑妃娘娘那里,却是要多多拜会的,不然总归是让人说她恃宠而骄,不知礼数……” 虽然这几句话说的隐晦,但是聪明如梁永,又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潜台词,当下心中一惊,对于两者的关系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明白,只是这几分明白却是让他对眼前的这位更多了些敬畏和坚定。【愛↑去△小↓說△網wqu】 成大事者,若无狠绝之心,何来至尊之业! “奴婢明白,定然一字不落的将话带到!” “不必如此紧张……” 朱常洛却是轻轻摆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话锋一转,却是问起了朝堂之事。 “梁永啊,你在皇上身边侍奉着,可知道最近京中传言,首辅大人求去之事?” “殿下也听说了吗?此事倒不是空穴来风,殿下出阁封王之后,申首辅便上了密奏,请求致仕,皇爷念他一把年纪,也有准奏之意,左右也就是这几日了,奴婢昨天还见到首辅大人上了明奏,皇爷也准了!怕是赶明就公布了!” 朝中之事和梁永的关系不大,他说起来也就多了几分轻松,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不料朱常洛却是不依不饶,继续言道。 “那若是依你来说,这首辅之位最终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梁永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倒不是因为妄议朝政,而是因为他素来在后宫混迹,对于前朝之事,知之甚少,猛然间朱常洛一问,却是将他难住了! 过了半晌,梁永方才期期艾艾的说道。 “大约是王锡爵大人吧,次辅晋首辅本就是应有之理,何况王大人的确受皇爷赏识,想必此次应当是十拿九稳的……” “那次辅之位呢?内阁空出一人,谁又能够顺利入阁?” 对于梁永的回答,朱常洛不置可否却是继续问道。 可怜梁永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丞,平时在后宫最多,能知道首辅次辅之分已然不容易了,这些问题哪是他能够答的上来的,一时之间却是呐呐无言,说不出话来。 “梁永,虽然你的老师早逝,但是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么占点张诚的小便宜吗?” 朱常洛淡淡的声音响起,让梁永一阵脸红。 他的恩师张鲸,乃是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倾一时,但是到了他,却只能在后宫当中混迹保命。 朱常洛的话他听懂了,所以才会感到羞愧! 他如今看似风光,但那不过是表面的浮华罢了,张诚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无论是权势还是声望,都不是他能够比的,虽然如今张诚在他手中吃瘪,但是无非伤些面子而已,若是自己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被对方像捏蚂蚁一样捏死。 而内宦的终点,绝不止于后宫当中,无论是司礼监还是东厂,重心都在外朝当中,若是他还有上进之心。就不该被眼前的一点小小风光所迷惑。 片刻后,梁永郑重的拱了拱手,说道。 “多谢殿下提点,梁永粉身碎骨,必报殿下恩德!” 若说以前梁永归附于朱常洛的时候,心中还存有一丝疑惑的话,到了现在,他却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位皇长子殿下,看似风平浪静,但其实却洞若观火,胸中自有沟壑。 如此智计百变,如此洞察人心,又岂是区区后宫妇人和那个痴肥的孩童朱常洵能够比的上的! “好了,你去吧!” 对于梁永的表现,朱常洛很满意,他的确是有心想要敲打一下他,免得手中的一张好牌就这么废了,而显然,梁永也没有让他失望。 不过送走了梁永,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王安却是浮起一丝忧色,带着几分担心问道。 “王爷,王安觉得梁永这个人很有野心,会不会……” 他这些天都跟在朱常洛的身边,眼光和心智也都大有成长,自然看得出来,方才梁永已经被自家主子激起了对于权位的欲望…… “不必担心,有野心不是坏事,事到如今,他想要往上爬,只能依靠我,他野心越大,便越容易控制!若是连野心都没有,那才麻烦!” 朱常洛横了王安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王安当即有些脸红,明白朱常洛方才的话不止是说给梁永听的,也是在敲打自己。 而朱常洛见此情景,也是叹了口气,王安乃是他最信任的人,能力也不错,只可惜眼界有些狭小,整天比他还小富即安,这样可不行…… 不过事情总要循序渐进,慢慢提点便是,心中松了口气,朱常洛揉了揉额头,心情忽然有些低沉,低声问道。 “王安,我刚才是不是很可怕?在敬嫔的事情上……” “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王安犹豫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当初的那场交易,是他亲自见证的,所以他才是最清楚事情始末的人,这件事情在王安眼中,却是有些人咎由自取,又怎能怪朱常洛! “这条路是翠儿自己选的,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承担的起后果。” 朱常洛默然,忽然觉得自己连王安都有些不如,是啊!路是自己选的! 他当初没有逼李翠儿,即便是到了现在,李翠儿仍然有选择的余地,她若是想要保孩子,最多不过是失去他的扶持,在宫中失宠罢了,若是她抵不住权势荣华的诱惑,那么即使没有他,孩子也保不住! 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说白了,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或许在李翠儿的眼中,孩子远比不上自己的荣华富贵重要! 否则的话,当初她又怎么会同意那样的条件! 黑夜缓缓袭来,堙没了整个京城,同样隐没了朱常洛,一阵寒风袭来,吹熄了熹微烛火,朱常洛想起方才的对话,嘴角扯起一抹似是讥讽的笑容,低声自语道。 “王锡爵吗?首辅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ps:分强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既然说好了要爆发,肯定不能拿一两章来糊弄,那就三章吧~ 下一章十点左右~ 感谢书友120830092047267的打赏~。 第四十六章:登闻鼓响,谁也别想好过!(第二更) 这个世界上,强者永远不会同情弱者,除非弱者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不然的话,就算你是强者手中的武器,也不会得到尊重。 而朱常洛在那些文臣的心中,就是他们和皇帝博弈的武器! 至少在朱常洛的心中,他是这么认为的,即便他是用外朝的那帮大臣来做威胁,才说服神宗让自己出宫,但是这本质上都是互相利用而已! 文臣们在意的不是他,而是皇长子的身份,他们需要用国本之争来维护礼法的尊严,来维护文臣集团的利益,来和皇帝做斗争! 所以当有另一更加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出现之后,朱常洛对于他们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秋日的阳光并不温暖,反而在风中显得有几分肃杀。 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这不过是寻常的一天,但是对于蠢蠢欲动的文臣来说,这一天却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三天前,内阁首辅申时行正式上奏请求致仕,皇帝再三挽留之下,无奈准奏!赐太子少师,准乘官驿! 至此,这位毁誉参半的首辅大人退出了历史舞台,而所有人都更加关心的是,这首辅之职将会由谁来接任,而内阁当中的局势又将如何变动! 首辅者,整个文臣领袖也,虽非宰相,但却已不远,毫不客气的说,申时行的求去,将会给整个朝堂带来的波澜,将是无比巨大的,甚至会波及到每一个官员! 千万不要以为,首辅之争乃是内阁之事,和普通的官吏没有关系。 大明朝的文臣集团,每个都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尤其是自万历十四年起,逐渐兴起的党派之争,首辅之位最后落到谁的身上,将影响的是他背后整个派系的利益,而相应的,和这个派系不和的,有嫌隙的也会遭到打压,这本是常事! 故而所谓首辅之争,着实是关系到每个官员的切身利益! 不过所有人也都清楚,就如铨选系于吏部之手一样,阁臣之选,绝大部分要仰仗圣意,尤其是首辅人选,向来是圣心独断,中旨任命,这也是中旨最重要的作用!只有在这个时候,大臣们才会认可中旨的效力,毕竟首辅之位,以非人臣之权! 于是就在这个看似平凡的一天,众臣都接到了消息,皇帝御毓德宫,召内阁众辅臣觐见! 虽然没有言明是所为何事,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首辅之位即将选定! 毓德宫中。 虽然神宗一如往常般的严肃,但是所有人都莫名的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 “诸位爱卿平身!朕今日将诸位尽皆召来,有两件事情,一是元辅为国操劳,如今求去,首辅之职不可空缺!二是商议入阁人选之事!各位先生乃是国之肱骨,尽可畅所欲言!” 开门见山,神宗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便切入了正题。 内阁始于成祖之时,自太祖皇帝废宰相罢中书之后,成祖效仿宋制,令亲信之臣入职内阁,授大学士衔,初定五人,但是因为内阁人选很大程度取决于皇帝,故而内阁成员一般有三到六人不等。 就如此时,申时行未去之前,乃是中极殿大学士,次辅建极殿大学士空缺,王锡爵任武英殿大学士,赵志皋文渊阁大学士,张位任东阁大学士,统共四位。 从权力上来说,首辅权力最重,然后是次辅,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最后是东阁大学士。 故而即便是在内阁当中,也是有派系之分的,首辅申时行自成一派不必说,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最受皇帝信重,同样自成一派,而相对的,权势较弱的赵志皋和张位则是关系亲近,勉强算是一派,相互制衡。【愛↑去△小↓說△網wqu】 而现在申时行一去,三足鼎立之势不存,自然是要有一番博弈。 “陛下,元辅之任事关重大,不可擅定!依臣之见,为保公正,当以廷推更为合适!” 神宗的话音刚落,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便站了出来,开口说道。 大学士推举,一般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皇帝已有人选,直接下旨敲定,而另一种则是皇帝心中犹豫不定,所以会命六部九卿当廷推举,是为廷推! 这种方式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选举制度,由吏部提名候选人,皇帝认可之后由六部九卿投票决定! 赵志皋素知王锡爵受皇帝信重,所以为了防止皇帝直接敲定首辅人选,所以抢在所有人开口前说了出来。 “皇上,依臣以为,此举不妥!首辅之职责任重大,如今申首辅已去,朝中大事已经积压了多日,廷推所需时日甚多,如今朝鲜之役尚未平定,临近年关,吏部考功,户部税务皆是繁忙的紧,若是从外廷简拔入阁,未免会手忙脚乱,是以臣大胆请陛下圣心独断,以定群臣之心!” 这番话却是王锡爵说的,自从知道申时行有求去之意后,王锡爵就将首辅之位当成了自己囊中之物,毕竟阁臣当中,只有他有这个资历,也足够受皇帝信重! 不过他同样也明白,申时行去后,这两位不会安安分分的,故而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不慌不忙的意味,而且赵志皋的意思是廷推首辅,到他的嘴里却变成了廷推阁臣。 偷换概念这些手段倒是玩的纯熟。 两位阁臣针锋相对,提出的意见完全不同,最后的决定权自然是掌握在了神宗的手里,原本王锡爵却是自信满满,皇帝必定会支持自己,毕竟平时他乃是皇帝最信重的人! 可是奇怪的是,这一次皇帝却诡异的沉默了起来,片刻之后,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同样沉默的东阁大学士,张位! “张爱卿如何以为?” 王锡爵的心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不过还是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陛下只是想要更加名正言顺,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回陛下,臣以为两位先生都说的有理,不过元辅事关重大,还是以廷推最为合适!” 张位平时是个低调的人,这一次本来也只是打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没对阻止王锡爵抱有多大希望,但是方才王锡爵指点江山的口气却着实是激怒了他,一念至此,张位的态度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这……” 神宗的眉头微皱,显然是有些犹豫不定。 他对于王锡爵很信任,也相信此人能够当好首辅之职,原本申时行去了之后,他的确是想要让王锡爵接任的。 但是不知为何,真的到了如今,他的心中却是陡然浮现起当日朱常洛出宫之时的一番诛心之言! 若是有一天他成了首辅,还会和你同心同德吗? 虽然知道这是朱常洛在故意挑拨离间,但是神宗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情,首辅的位置非常微妙,身为百官之首,一言一行被视为文官的尊严,若王锡爵身在其位,真的还能和他一条心吗? 这个念头让神宗的心里有些烦躁,若是他并非那么信重王锡爵还好,但是偏偏他对王锡爵甚为倚重,而神宗越倚重他,便越担心他成为首辅之后,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谁也没有想到,王锡爵本来最大的优势,竟然成了他最大的劣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朱常洛! “陛下,臣辅弼多年,一心为后宫朝廷安宁所计,断无私心私意!元辅重任,不可久置,请陛下三思啊!” 虽然不知道神宗在犹豫什么,但是这种犹豫的态度,就足够让王锡爵感到危险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跪下,痛心疾首般的说道。wWW.xszWω㈧.йêt 这却是开始打感情牌了…… “王爱卿不必如此,先起来吧!” 见此情景,神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平心而论,王锡爵这些年的确在尽心尽力的帮他,无论是国本之争,还是其他的朝政,若是没有他的话,恐怕神宗也难对朝事如臂指使。 一念至此,却是又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王锡爵,吸了口气,神宗的心里顿时有了决断,沉声开口道。 “朕意已决,元辅之职……” 眼见神宗的态度重新转向了王锡爵,赵志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面色虽然尚能保持平静,但是心中早已经将某个人骂了个遍。 皇长子殿下,你再不出手,可就一切皆成定局了! 与此同时,宫外却是突兀的传来了一阵“咚”“咚”的响声,由远至近,鼓声沉重,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赵志皋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顿时心下骇然,口中也不自主的喊了出来。 “登闻鼓?!” ps:吼吼,反击时间到,马上发第三章~。 第四十七章:告御状,撕破脸谁怕谁!(第三更) 登闻鼓! 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之时,悬鼓于路门之外,称“路鼓”,由太仆主管,御仆守护,百姓有击鼓声冤者,可直达周王,不得延误! 太祖皇帝立国之后,秉承前朝之制,设登闻鼓,凡敲响登闻鼓者,任何官吏不得拖延,需即刻禀报皇帝,若所诉属实,当重审重判,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到了如今,登闻鼓已经渐渐沦为形式,这也是所有人愣神的原因。尛說Φ紋網 “是何人胆敢敲响登闻鼓?张诚,快出去瞧瞧!” 神宗莫名的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眉头一皱开口说道。 而原本要说出的话,也登时住了口,不免让王锡爵陷入一阵浓浓的失望当中,连带着对击鼓之人,也多了几分怨怼。 午门之外,少年长身而立,手握鼓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沉重的大鼓。 因着某些特殊的政治原因,京城中的大部分官员此刻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城,更有许多官员借着职务之便,流连在午门之外,等待着第一手的消息。 只是恐怕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见到登闻鼓响! 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一名御史服色的年轻官员挤了出来,高声喊道。 “台上何人击鼓?” 明制,接受和呈递登闻鼓诉状设有专门的监察御史,但是到了后来,因为击鼓之人甚少,便改成随见随呈,即由碰上击响登闻鼓的监察御史或六科给事中接受诉状。 朱常洛斜了一眼台下,心道总算有人来了! 这鼓槌着实是有些沉,才敲了这么一会,就累得不行。 “本王皇长子保定郡王朱常洛,受人刺杀,求告无门!奸人包庇,勾结串联,意图动摇国本,阴图东宫,本王今日秉祖宗遗训,击响登闻鼓,请皇上御审此案,以安天下!” 朱常洛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厚重的冕服,头戴七梁冠,身穿大红素罗衣裳,革带佩绶,行走之间,气度自显,幸好如今已经是深秋,要是大夏天,朱常洛觉得自己穿这一身绝对会被热死。 先前离得有些远,众人还瞧得不甚分明,如今朱常洛走下台子,来到众人眼前,加上口中义愤填膺,悲愤欲绝的话语,顿时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而此时张诚也来到了登闻鼓前,正好听见朱常洛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顿时头皮发麻。 知道今天的事儿,恐怕是要闹大了! “郡王爷,有话好说,登闻鼓岂是轻易能够敲响的,您若是有何话说,不如跟着咱家进宫面圣,求个清白!” 虽则如此,但是张诚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眼下此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且数量还在增多,若是真的任由局面发展下去,恐怕到最后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哼,奸佞之徒,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不思报国辅君,若非你玩弄权术,扣押奏本,本王何至于敲响登闻鼓,如今你急急忙忙前来劝阻,难不成是和那刺杀本王的奸人勾结不成?” 对于张诚此人,朱常洛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加上知道他和郑妃有勾结之后,更是没什么好感。【愛↑去△小↓說△網wqu】 既然他此刻把脸送上来,朱常洛也不吝于狠狠的打上一巴掌! 有身后的百官撑腰,某人的胆气可是足得很,才不管这些事情是否属实,反正一股脑的往张诚的头上扣,归正他这种宦官向来名声都不好,骂错了也没人替他出头! 何况他说的半真半假,就是让张诚辩解都没的说。 于是某司礼监掌印太监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简直比街上杂耍的变脸还要精彩几分,不过到底张诚是清楚局势的,如今百官目光灼灼,若是自己发作的话,反倒像是心虚。 故而无论心中究竟有多么愤怒,张诚都只得温言说道。 “郡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家身为司礼监掌印,岂会做出这等事情?若是郡王爷执意要告御状,就请将状子拿出来,咱家晋呈给皇爷!” 到了如今,张诚也看出来了,这位主儿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大闹一场了! 也就不再多费唇舌,口气也淡了下来。 不过某些人显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让大幕落下场的,送上门的脸,不打够怎么能放走,朱常洛梗着脖子,昂起头,愤然说道。 “本王虽年纪尚轻,但亦知有登闻鼓不闻圣听之事!今日你劝我放弃击鼓不成,便转而讨要诉状,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你在宫中素来与郑妃交好,谁人不知,这诉状到了你的手中,可还能再见天日?我知晓如今诸位阁老皆在宫中,你若有诚意,便让诸位阁老出面,代皇上接下此状!” 张诚脸色阴沉,几欲发作。 他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若非眼前之人乃是皇长子,他早就命人将其锁拿,可惜的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就在百官面前,被朱常洛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后者恨声说道。 “郡王爷莫要过分,今天登闻鼓之事暂且不论,咱家必要将你这话原原本本转陈皇爷,还咱家一个公道!” 说罢,一甩大袖,转身气哼哼的离开。 事到如今,他若是还看不出来朱常洛是在故意羞辱他,也就白混这么多年了,尤其是午门之地,百官眼皮子底下,无论如何他都发作不得。 留下也是无用,只能灰溜溜的离去! “本王求之不得!” 身后传来某人得意的声音。 “什么?!” “逆子!” 张诚回到毓德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也不用多说,便是将朱常洛的话如实转述,便足以让神宗雷霆大怒,直接摔了杯子。 不过很显然,张诚忘了此刻的毓德宫中,并非是皇帝能够一个人做主的! “张掌印,郡王爷当真是如此说的?他真的遭了刺杀?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赵志皋眉头紧皱,声音当中多了几分低沉。 王锡爵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是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做声,若是要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排个重要性的话。 国本之争显然是比首辅之位要优先那么一点点的! 此刻王锡爵要是还揪着首辅之事不放的话,单单的御史们的口诛笔伐就能让他永远和首辅无缘。 “不过是小孩子意气,胡说八道罢了!赵大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张诚却是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朱常洛嚣张的样子,脱口而出道。 “张掌印这是什么话?皇长子殿下的安危,东宫储位国本,岂可如此轻率,皇上,臣自请出午门详问此事,若属实,恳请陛下御审此案!” 赵志皋神色一凛,却是行了一礼,坚定的说道。 他今天是铁了心,要将王锡爵的事情给搅黄了! 神宗却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心里却是腻歪透了,不过毕竟登闻鼓已经敲响,也不能不理,故而神宗犹豫了片刻,说道。 “赵爱卿,御审就不必了吧!张诚,你去将这个……将朱常洛带过来,朕要亲自问他!” ps:三更完成,算是小爆发了吧…… 我到现在能弱弱的叫一句,求收藏,求打赏~ 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第四十八章:上金殿,不想审也得审! 其实打心底里,神宗也并非不清楚郑家的小动作,不过一来他知道郑养性的胆子,人命关天的事儿他是绝不敢闹出来的,二来他也的确觉得朱常洛太可恶的,心中也存着要给他一个教训的想法,所以对于这次的事情,也就置若罔闻,不然的话凭张诚的那点小手段,又岂能骗得过他!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朱常洛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登闻鼓响,叩阍告御状,简直是要让他的面子丢尽了! 所以神宗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定,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压下来……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人想做,有些人想阻止,这其中无非博弈而已,看谁技高一筹,占得先机罢了! 朱常洛为了今天足足准备了这么多天,又岂会这么轻易的就范? 午门之外,登闻鼓下。【愛↑去△小↓說△網wqu】 朱常洛笔直在站着,完全无视旁边口干舌燥的监察御史,而相对的是,周围的官员越围越多,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无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要低估人的八卦心理,尤其是方才朱常洛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更是被传来传去,最后早已经面目全非,成了皇长子遭遇刺杀,大战负伤而归,皇帝刻意包庇凶徒,皇长子伤愈之后愤而敲响登闻鼓,意图诛奸佞,清君侧! 朱常洛淡淡的注视着这些人议论着,也不去纠正反驳,眉宇之间一身正气。 只是眼角余光却是在四处乱瞟,随着张诚去的时间越长,朱常洛的心中也有些焦急起来,忽然之间,一抹绯色匆匆赶来,顿时让朱常洛放下心来。 “本官左都御史衷贞吉,登闻鼓下乃是何人?为何扣阙?” 不多时,一位面容苍老的绯袍老者便在一众人的簇拥当中来到了朱常洛的近前。 总算来了条大鱼! 朱常洛松了口气,拱手行礼,将方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并且顺手将手中的诉状递给了衷贞吉。 即便是以他的身份,在这位的面前,也要以礼相待。 大明朝没有中书省,所以理所当然的,最高行政部门就成了六部,但是在大明朝,还有一种人最为出名,权柄最重! 御史! 也就是所谓的风宪官,职责是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虽然官位不显,却是最为清贵之官,可谓无人不敢弹劾,就连皇帝也要怕上三分。 而所谓的左都御史,就是这帮御史的长官,掌都察院,总理风宪之责,其权势直逼吏部天官! 管理登闻鼓,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之一,所以将诉状交给衷贞吉,也是应有之意! “衷总宪,本王虽非风宪之官,但所劾之人无不是权势深重,恐非三司可以主理,故本王再三思衬之下,只好以登闻鼓扣阙,恭请皇上御审,如今元辅之位空悬未定,本王身受皇恩,必要将此案公之于百官之下,如此方可还世人一个公道!” 衷贞吉还沉浸在看到这份诉状的震惊当中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朱常洛一番正气凛然的话,不由得心神一动,瞬间明白了朱常洛话中暗含的深意。 御审? 心念电转之下,衷贞吉立刻便有了决断,翻手将诉状笼入袖中,朗声开口道。 “殿下所言甚是,此事干系重大,本官亦以为非皇上御审不可!” “总宪大人,何事连我三司都审理不了吗?” 衷贞吉的话音刚落,却是有人朗声笑道。 围观的一众官吏急忙让路,却见两位绯袍官员联袂而来,说话之人稍显年轻,但也有四十多岁了,巧合的是,这两个人朱常洛都认得,前不久还见过面。 稍显年轻者是大理寺卿董裕,老持成重之人乃是刑部尚书赵焕。 其实所谓的告御状,并非是那么简单的,太祖皇帝的确是规定了凡是敲响登闻鼓者,皇帝要亲自过问,但是过问和亲审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皇帝每天日理万机,要处理的政务繁杂庞大,哪有工夫去审案! 所以实际上,皇帝只是走个过场,确定敲响登闻鼓的人确实有冤的话,下旨交由三法司审理,也就是所谓的三司会审! 这也是董裕之所以会笑问的原因,究竟是何等大案,竟然连他们也管不了! “董寺卿,此案还是御审为好!” 不同于董裕的略有冒失,刑部尚书赵焕虽然没有看过诉状,但是却直接开口支持衷贞吉的决定。 倒不是说他和衷贞吉关系多好,到了他们这种层面,要下一个决定,必然是要顾及到方方面面的影响,不单单是一个案子而已。 若是放在平时,一个小小的案子,御审未免有些小题大做,皇帝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但是不要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元辅之位空悬未定,朝局正出于紧张的时候! 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皇城内正在商定的事情,但是无奈的是,即便是六部的大佬,也掺和不进去,元辅之位牵连甚广,但是此事向来是内阁中人商定,若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谁也不好插手!尤其是现在见不到皇帝的情况下!尐説φ呅蛧 而如今朱常洛的举动,却是恰好给了一个理由! 说起来,六部的大佬们也是无奈的很,谁让他们摊上这么一位皇帝,朝会不上,也就大大让他们缺少了施展的余地。 而御审的话,至少六部九卿内阁众人,全部都是要到场的。 只要能够见到皇帝,那么可以斡旋辗转之处也就多了,要知道,这种时候,一点点小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到最终的结果,更何况加上这么多的变数!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赵焕就下定了决心。 御审!必须要御审! “传皇上口谕,召皇长子朱常洛毓德宫觐见!” 恰在此时,张诚一脸得意的挤了进来,对着朱常洛趾高气扬的说道。 不过下一刻,他就发觉现场的情况有些不对,因为朱常洛并没有出面领旨,反倒是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了他的眼前。 张诚身为司礼监掌印,平常自然是和外朝打交道不少,所以自然是认得衷贞吉三人的。 “张公公,陛下召皇长子殿下,想必是为了登闻鼓一事!本官方才看过殿下的诉状,此案干系重大,事涉朝堂重臣,所以我等和殿下皆以为此案应当由陛下御审,着实不宜私下问案,还请公公再跑一趟吧!” 敢用这种口气说话的,自然是只有衷贞吉一人了。 身为左都御史,只有他有这样的权威,也有这样的胆魄,但顶着皇帝的口谕如此说话。 张诚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下来,瞥见朱常洛玩味的笑容,心中一阵怒起,也不顾眼前人的身份,口气一冷。 “总宪大人说笑了!皇爷金口玉言,咱家可不敢不遵,难不成总宪大人也要跟着殿下胡闹吗?” “既是胡闹,不妨也加上本官如何?” 人群再次分开,一道苍劲的声音响起,朱常洛凝神望去,却见又是一位绯袍大人大步而来。 “孙鑨,你也要和皇爷作对吗?” 张诚此刻已经有些被气的发昏了,看清楚来人之后,便咬着牙说道。 只是这个名字,却是让朱常洛心中一动,吏部尚书孙鑨?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吏部尚书大人,应当是对这次元辅人选最为关心的人吧…… “张公公说笑了,此案既是总宪大人以为关系重大,自然是和往常不同,何况皇上也未必知晓此事涉及甚广,张公公既然说是胡闹,那本官今天也胡闹一次,同请陛下御审此案!” 孙鑨的态度更加强势,许是因为掌着吏部的关系,他可谓是六部之中的老大,权势可以和首辅并肩,所以对于张诚倒是丝毫都不惧怕,说话间也是随意许多。 “好!好!好!” 张诚被气的浑身发抖,一甩大袖转身便走。 从孙鑨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是肯定带不走朱常洛了,倒不如尽快离去,让皇爷定夺此事! 毓德宫。 “什么?” 神宗的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之间也烦躁了许多,他没想到朱常洛竟然会闹的这么大。 “回皇爷,吏部的孙天官,都察院的衷总宪,还有大理寺董寺卿,刑部赵尚书,如今都站在皇长子那边,请求陛下御审此案!” 张诚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也不敢再多添油加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个登闻鼓之案了,即便是张诚再迟钝,也能嗅出其中的政治意味。 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神宗怒声说道。 “胡闹!” “皇上,既然几位大人都如此慎重,想必此案定是干系重大,非陛下御审不可,臣同请陛下御审此案!” 虽然皇帝明显很不愿意,但是赵志皋选择性忽略了这个事实,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对于他来说,如今的大势已经在王锡爵的身上,只有把水搅浑,才能浑水摸鱼,要知道,外朝当中不想让某些人成功上位的,可是大有人在! 至于皇帝的些许不满……他本就不是全靠皇恩得来的,相比这么一点不悦,他更想阻止老对手! “好吧,传旨摆驾武英殿,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 虽然有诸多不愿,但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神宗也无法再坐视不理,冷声说道。 ps:昨天三章,今天猛然恢复到一章,大家会不会不适应呢~ 不用担心,一会还有一章~ 感谢书友吴杰曹的打赏~。 第四十九章:镇全场,蚍蜉撼树! 不得不说,八卦的力量是可怕的! 哪怕作为一个国家的高层官员来说,好奇心的力量也是巨大的! 午门外,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聚集在登闻鼓下,互相询问着事情发生的始末,而此刻的朱常洛早已经跟着衷贞吉等三位到了一旁休息。 只是在朱常洛的暗示之下,衷贞吉并没有将自己在诉状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上面写的实在是有些让人震惊,如果运用好的话,甚至有可能对朝政产生无与伦比的影响! 既然这位不让自己透露,他也乐得不掺和这件事! 反正他的目标干扰某人进阶首辅,只要这场御审能够起到朝会的一部分作用,就足够了! 故而即便是有官位相当者问及此事,衷贞吉也只是含糊其辞,敷衍而过,只说上殿便知,只是如此一来,反倒是多了几分神秘。 等到张诚再次来到午门的时候,却是有点眼晕。 京城里能够叫得上号的,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午门来等着,而六部九卿诸位大佬,更是全部来齐,正在一旁休息闲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逼宫来的。 其实这只能说朱常洛选的这个时机太好了,元辅之位即将定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城,但是却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这也是朱常洛敲响登闻鼓之后,诸位大佬迅速赶来的最大原因。 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第一手消息,甚至是能够身入局中,操控结果! “皇上口谕,摆驾武英殿,召保定郡王朱常洛,六部九卿,文武百官共同觐见!” 张诚也懒得废话,或者说在这帮大佬的面前,他也使不出什么手段,宣完旨之后便匆匆离去。 而众人则是各怀心思,从午门鱼贯而入! 武英殿…… 王锡爵可就是武英殿大学士啊! 朱常洛的心中一沉,希望是他多心了吧! 上朝很麻烦,不仅要更换冕服,还要身形正立,面容严肃,加上多年的腿疾,让神宗对于上朝这种事十分厌烦! 坊间传言,他是因为东宫人选所以才罢朝不上,这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也不乏神宗的身体原因,要知道,即便是在前几年,朝会也是断断续续的。 不过算起来,他的确是有些年头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接见过朝臣了! 朱翊钧望着殿下山呼万岁的众臣,心中有些感慨。 “何人击响登闻鼓?有何冤情?” 收束心绪,神宗将目光投向了一堆人当中极为出挑的朱常洛,明知故问道。 “回皇上,臣保定郡王朱常洛击鼓,请陛下做主!” 众目睽睽之下,朱常洛一挥衣袖,躬身下拜,声音却是不卑不亢。 他今天就是来闹事的! 只怕事儿闹得不够大! “陛下,诉状在此,请陛下御览!此状事关重大,非人臣可以轻断,故而臣等冒之不韪,请陛下当廷御审此案!”尛說Φ紋網 衷贞吉上前一步,从袖中抽出一份诉状,开口说道。 只是不知为何,一旁的王锡爵总觉得心中有几分不安,今天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意料不及,他可以断定,今天之事绝不简单,至少如今的局面之下,一会赵志皋若是请求廷推,皇帝十有八九会答应,到时候的局面,可就无法掌控了。 这边王锡爵想着一会该如何应对廷推的计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朱常洛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皇上,臣今日要状告三人!告他们废礼法,窥神器,内外勾结,谋刺皇子!” 看着张诚手捧状子放在了神宗的面前,朱常洛也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大殿上除了衷贞吉之外,皆是大惊失色。 这可比方才朱常洛在午门外所说的罪名要严重的多,四条大罪,桩桩件件都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只是不知他到底要告谁。 这些天朱常洛在顺天府,大理寺,刑部各跑了一圈,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不过他所说的实在是有些捕风捉影,更何况郑家也并非是好惹的,故而没有人接状子。 众人本以为这次朱常洛还是要提起此事,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此三人,一为皇亲郑氏胞兄郑养性,二为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三为……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 朱常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 却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让整个朝堂都霎时间沸腾起来,各种议论纷纷的低语一时之间同时响起,毫无例外的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王锡爵的身上。 “常洛自知无才无德,虽为长子,但从不敢妄自窥伺储位!然贼人心狠手辣,阴毒小人窥伺神器,宫中尚有收敛,虽迫害我母子二人,但不至性命之忧,但自常洛封王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屡次围堵陷害,半月前于北居贤坊意图谋刺本王不成,又转而埋伏崇教坊,若非本王得义士所助,小人之计早已得逞,储君大位旁落庶子,礼**废,实非常洛所愿,故而今日秉承祖制,击登闻鼓,请皇上御审此事!” 朱常洛却是没有犹豫,继续开口说道。 声音字字句句坚定无比,带着悲愤之意,加上国本动摇,礼**废,祖宗规制,这一大堆压下来,说的义愤填膺,仿佛六月飞雪不足以洗冤。 只是这番话却意外的赢来一阵沉默。 众臣都有些大跌眼镜,本以为朱常洛会搬出多么爆炸性的消息来,谁知道说来说去还是这点事情! “殿下,此事和老夫有何干系,请殿下言明!” 不过这个时候,一旁的王锡爵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阴沉,声音冰冷的说道。 他本以为今天的事情无论怎样都和他扯不上关系,是以方才朱常洛口中吐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王锡爵着实有些恍惚,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接着就是无比的愤怒和惊恐,他一世英名,岂可沾上这种污名? 朱常洛话里话外分明是说,他和内宫外戚锦衣卫勾结串联,谋图国本,他从未行过此事,怎能任由别人凭空诬蔑! 紧接着就是惊恐,因为他突然明白方才衷贞吉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何含义了,如今是什么时候,元辅之位定鼎之时,别说是这等原则性的问题了,就算是小小的差错,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他今天说不清楚的话,恐怕真的要和元辅之位失之交臂吧! 唯一让王锡爵感到安心的一点就是,他并没有做过这等事情,若是朱常洛拿不出证据的话,那也只是诬蔑罢了!说不定还会自食恶果,要知道,内阁重臣,可不是轻易能够诬蔑的! ps:两章完成,求一下收藏,求打赏~。 第五十章:巧布局,诱敌深入正戏开场! 大殿当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众臣的目光都有些惊疑不定。 他们可没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朱常洛所说的三个人,若说前两个还有可能的话,那么大学士王锡爵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此人虽然行事强势,但是共事多年,基本的性子还是清楚的,何况他们也不相信,他真的会铤而走险干这种事,毕竟如今的皇帝龙体康健,还远没有到要动用这种手段的地步。 王锡爵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大殿当中回荡,朱常洛却毫不在意,反唇相讥道。 “王大人何必如此着急,若是没有你的包庇,郑养性又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行刺本王?” 王锡爵条件反射的就想开口,他行刺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是我包庇的!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陡然反应过来,这是朱常洛在下套给自己。 对于朱常洛所说的“刺杀”,事情的始末他也略知,虽不清楚细节,但是总归不会错,事情可大可小,大了说是刺王杀驾,但是小了说,不过是几个少年玩闹罢了! 直到今天之前,京城当中默认的说法就是第二种,毕竟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闹将开了,也是难以收场。 尤其是金殿之上,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并不想追究此事! 但是谁又能想到,朱常洛竟然敢为了这些许小事,就闹上金殿,不管不顾! 此刻他若是一个不慎,恐怕话赶话之下,就会被以为是认可了郑家想要刺杀郡王,窥伺东宫,到时候若是朱常洛得寸进尺,追问他如何知道对方想要刺杀,他又该如何回答? “哼,殿下好生牙尖嘴利!殿下口中的遇刺之事,本官也略有耳闻,既然顺天府,大理寺和刑部都未曾受理,只能说是殿下证据不足,在无理取闹,如何能够称得起刺杀?” 既然洞悉了对方的意图,王锡爵肯定不会按照朱常洛的剧本走,话锋一转,开始抓起朱常洛遇刺的真假来说了,而且还直接裹上了顺天府,大理寺和刑部! “王大人怎知诸衙门未曾受理是因为证据不足?” 朱常洛眉头一挑,却是上前一步逼问道。 他为了今天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真以为那么简单就能躲得过去吗? 而此刻一旁的刑部尚书赵焕和大理寺卿董裕却是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他们都记得那天朱常洛前来告状时候的情景,原本以为他不过多此一举,如今看来,却是另有深意。 王锡爵的确是深受皇帝信重,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得罪了外朝的不少人,至少赵焕自己,绝不希望这么一位性格强势之人登上首辅之位。【愛↑去△小↓說△網wqu】 略一犹豫,赵焕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陛下容禀,此事臣当日未曾受理,并非是因为证据不足,而是因为事涉皇亲,臣无权擅专,需要上奏陛下方能定夺,故而未曾受理!想必大理寺和顺天府也是此等情况!而案情状况臣早已具本上奏,只因奏本被驳回,方才一直未曾受理!” 王锡爵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自己前脚说证据不足,后脚这个赵焕就跑出来拆台,简直是故意跟他作对。 而与此同时,大理寺卿董裕也是上前一步,说辞和赵焕一模一样……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且不论刺杀一事真假与否,既然有案,便要查证,但是顺天府,刑部,大理寺皆因顾及皇亲,连宣召郑养性查证都不曾,其中若非有人暗中包庇,又是何故?三位大人奏折批复之日,正是王大人负责内阁,若非你玩弄权术,包庇郑家,难不成是陛下偏爱外戚,因私废公不成?” 朱常洛神色一冷,质问道。 反正这件事不查不审是有错的,但是这个错在谁身上,要不就是你王锡爵,要不就是皇帝! 作为皇帝最倚重的臣子,难道你能将错都推到皇帝身上? 哪怕这件事情本就是皇帝犯了错…… 一句话将王锡爵逼到了死胡同,若按常理来说,无论怎样,皇帝也会命大理寺走个过场!但是如今,天知道皇帝怎么会驳回这些奏折。 可是此情此景之下,难道他真的能够将责任推到皇帝身上吗? 却不知张诚的一点小心思,却阴差阳错的让王锡爵背了黑锅!不过朱常洛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这是个泼脏水的好机会! “此事不必纠缠,那日朕批复奏折过于疲累,一时不慎方才有此失误!与王爱卿无关,若有不服,今天朕便御审此案,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来人,宣郑养性,骆思恭!” 话到此处,神宗却是摸了摸鼻子,开口调停道。 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的锅,那天听了张诚的一面之词就驳回了奏折,如今被按到了王锡爵的身上,着实让神宗不好意思的很。Www.XSZWω8.ΝΕt 一时不慎? 一时不慎能一下子批错三个奏折吗? 老大,你敬业点行不行? 众臣一阵咧嘴,但是心中却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想必是皇帝冲动之下驳回了奏折,如今无奈之下,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不过好歹皇帝都低头认错,众臣也不好再做追究,只好听之任之。 而王锡爵此刻差点就痛哭流涕了,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跟错老大,不枉费他替皇帝做了这么多事情,总算是没有背上这口不明不白的锅。 至于朱常洛倒是带着一丝惋惜,没想到万历还是挺果断的嘛,丝毫没有在后宫当中的犹犹豫豫,驭人之数也是一顶一的,他如此维护王锡爵,恐怕让后者粉身碎骨以报都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他在后宫当中,也能有如此果决的判断力,哪还有自己蹦跶的余地! 只能说美色误人啊! 不过朱常洛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今天的主要目标本就不是王锡爵,针对他只是顺手而为罢了,真正的大戏还在后面! 锦衣卫的官署就在皇城当中,所以骆思恭来的很快,仿佛是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好吧,闹出那么大动静,不知道才奇怪)他进殿的时候,身边便跟着骆三和骆四。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见过皇上!” 一身飞鱼服,行走之间隐约透着武人的风范,稳重中透着狠厉,这是朱常洛对骆思恭的第一印象! ps:今天只有一更了,抱歉,感谢书友freestar00的打赏,明天爆发……。 第五十一章:环环相扣,矛头直指!(第一更) 锦衣卫对于大明朝来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部门。 它直属于皇帝,在某些时候权力甚至可以凌驾于六部之上,着实是给大明朝的文官集团带来了许许多多惨痛的记忆,不过由于还有带给他们更惨痛记忆的东厂,甚至是西厂,所以一帮文臣对于锦衣卫的容忍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骆思恭此人,阴毒狠绝,但是行事极有分寸,所以在有限的平衡当中,文官和锦衣卫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这不代表有人敢轻视他! 锦衣卫虽然在万历朝很低调,但是了解这位指挥使大人的人,都知道他并非良善之辈! 如果说要让朱常洛给眼前这个人下一个定义的话,那就是毒蛇! 阴冷,毒辣,兼具所有锦衣卫指挥使应当有的气质,眼眸狭长,无论是盯着谁,都会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甚至于他在这大殿上还有几分拘谨,仿佛极不适应这种大庭广众的环境! “骆指挥,朕问你,你可曾和郑养性勾结,派人谋刺保定郡王?” 朱翊钧合上状纸,仍旧是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只是落款上歪歪扭扭的“朱常洛”三个字状若孩童涂鸦,让人看着烦躁。 此话一出,朱常洛却是冷笑不已。 哪有一上来就问这么指使性明显的问题的!这暗示的意味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只要不傻,谁会承认这样的大罪! 骆思恭自然不是傻子,何况这件事情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碍,故而拱了拱手,开口答道。 “回陛下,臣不知谋刺一事所为何来?保定郡王所奏之事臣亦有耳闻,多日前,千户郑养性来向臣诉苦,说他儿子郑文山被贼人暴打,请臣找两个高手去护持郑文山的安全,故而臣便将自己身边的护卫骆三骆四派去保护他,除此之外,臣和郑养性并无其他任何牵连!二人臣皆已带来,陛下尽可详查!” 骆三和骆四也是镇定的很,将那天的事情如实说出,但是只说自己二人,决口不提郑文山,只说自己并未向任何人出手。 “保定郡王,你还有何话说?” 神宗的眉头一挑,淡淡的说道,口气当中却是带着几分得意。 “骆三,本王来问你!当时本王可曾表明身份?郑文山又是如何反应?” 朱常洛却是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没那么好对付,还得自己上,拱了拱手,却是转身问道。 要知道他这些天可是没闲着,郑养性既然敢对他出手,那他肯定要把对方先查个底掉再说,所以朱常洛很清楚,骆思恭和郑养性其实根本没什么交情。 只不过是看在郑妃的面子上,才派了骆三骆四去保护郑文山。 所以他能断定,今天骆思恭绝对不会刻意为郑养性说话,因为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有一条铁律,不涉储位之争! 锦衣卫是皇帝手中的利刃,所以这柄利刃决不允许归属于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骆思恭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去触碰这条底线,神宗就算再偏爱郑妃,也不会将锦衣卫牵扯进这件事情当中! “王爷当时的确说过自己身份,但是郑文山说王爷乃是招摇撞骗的贼子!要家仆继续围上!” 骆三心中叹了口气,声音却是毫无波动。 他本就是武人出身,打打杀杀是他擅长的,但是这种说谎诡计,他却是着实做不来,何况来时指挥使大人也曾吩咐过,不必刻意为郑家遮掩,故而略一犹豫,骆三便如实说道。 “诸位都听见了,本王已然像郑文山表明身份,但是他丧心病狂,指鹿为马,仍旧要打杀于我,若非蓄谋已久,又是何为?” 朱常洛的声音激愤,怒声说道。 众臣一阵哗然,原本大多数人也都以为不过是孩子胡闹,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眼瞧着底下的一阵骚乱,神宗的眉头紧皱,他也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朱常洛就彻底将局面扭转,如此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陛下,既然此事与我锦衣卫并无关碍,臣先行告退!” 相对于众臣的不平静,骆思恭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平静的说道。 在神宗微微颔首之后,就带着骆三和骆四告退而去,仿佛对于这场飞来横祸丝毫都不在意,只是朱常洛却是看着骆思恭离去的背影。【愛↑去△小↓說△網wqu】 心中有些惋惜,这下子他可算将锦衣卫也给得罪了! 虽说锦衣卫向来不涉皇储之争,所以骆思恭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得罪这么一位特务头目,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如今他却是没时间去顾虑这些,因为他布置了这么久的局,总算是要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臣锦衣卫千户郑养性,见过陛下!” 如果说方才骆思恭是潇洒镇定,不卑不亢的话,那么如今的郑养性显然和他是两个极端,双股颤颤,声音也有些结巴,而他身后的郑文山更是不堪,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 这两个人平时虽然也见过皇帝,但是那都是在宫中惊鸿一瞥,哪里到过这么正式的场合。 尤其是从他们进来之后,文武百官的目光就仿佛钉在了他们身上,带来的压力哪是郑养性这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纨绔之徒能够顶得住的…… 这般不争气的样子,让神宗也是眉头紧皱,郑养性进宫探望郑妃的时候,他倒是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这般不堪。 “保定郡王今日敲了登闻鼓,状告你谋刺于他,可有此事?” 事到如今,如果神宗还看不出来朱常洛是在拉着王锡爵和骆思恭拉大旗作虎皮的话,他也就白当这么多年的皇帝了! 熟不知朱常洛也是无奈的很,他要是直截了当的上来敲登闻鼓就为了自己挨打这件在众臣眼中的小事的话,那恐怕早就被丢到三法司去了,既然他要告,就索性玩一把大的,也让所有人知道知道,他朱常洛不是好惹的,惹急了他,谁都不认! “没有,绝无此事!臣一向奉公守法,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郑养性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义正言辞的说道。 “还敢狡辩,你可知道,骆三和骆四都已经将你父子二人的罪行招认,如今天子当前,尔等可知欺君乃是何罪?” 朱常洛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不可能,我没跟他说……” 郑养性条件反射般的说道,只是话一出口就立刻反应过来,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可惜的是,为时已晚!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朱常洛反复思量,最终才反应过来,那天的事情,骆三和骆四应当是不知情的,不然的话,以骆思恭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干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郑养性私自做主,并且利用了骆三和骆四! 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骆思恭没有对朱常洛发作,毕竟自己被利用了,总是要找回场子来的,而郑养性的皇亲身份,他着实不好下手,既然朱常洛愿意死磕,他也不介意推一把! 这句话的声音不低,至少在郑养性旁边的大多数官员都听的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断定,此事确是蓄意而为! “陛下,元子事关重大,如今竟有人公然刺杀元子,阴图神器,若不严惩,不足以定朝纲人心!”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最先站出来的竟然是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而且态度坚决,丝毫都不留转圜的余地! 不过转念一想,赵志皋本就是力主早定国本的坚定支持者,也就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赵志皋站出来之前,神色之间颇为犹豫,直到最后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坚定的站了出来! “皇上,臣附议!” 不过如果说赵志皋站出来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接下来站出来的两位,可就着实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正是如今风头正劲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李如松!随即便是崇信伯费甲金,都表示了同样的态度。 要知道,因为朝鲜之役的大胜,如今军方可谓圣眷正隆,这一点从李如松丰厚的赏赐就可见一斑,也正是因为如此,费甲金和李如松此刻站出来支持朱常洛,几乎等同于变相和皇帝对抗,在大多数人眼中,着实是不智之举! 不过不管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归正三位大佬都站了出来表明了态度,这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赵志皋,出身浙党,自有一大批人脉,他一站出来,顿时就有无数官员纷纷附议。 朱翊钧的脸色阴冷,缓缓扫视这底下的一帮人,心中却是烦躁的很。 他自然知道此事发展到了现在,不处置郑养性是说不过去的,但是想起郑妃这些天落寞的神情,他又怎么能下得了狠心雪上加霜!ωww.xSZWω㈧.NēΤ 那可是她唯一的哥哥啊! 一念至此,他对于郑养性也冒出了一丝怨怼,这个废物,竟然如此不中用,闹到现在让自己如此为难! “此事毕竟未曾确实,元子也未有伤害,郑养性虽有错,却也并非如此大罪!便夺取官位,贬为庶民,禁足家中三月思过如何?” 叹了口气,神宗的语气放缓,开口问道。 郑养性的罪若是照实了判,绝对是无赦的大罪,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判! 眼见群臣仍有不满,神宗敛起神色,继续说道。 “还有一事,如今元辅既去,首辅之位不宜空缺,先前张爱卿提议廷推,朕也有此意,不如就趁着如今定下吧!” 话语悠悠,目光却是落在了赵志皋的身上。 后者浑身一颤,面色却是陡然变幻。 朱翊钧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自然看事情看的很准,如今的朝堂之上,看似来势汹汹,但是其实大部分是在附和赵志皋,若是他不再纠缠,恐怕立刻会少一大半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这个条件,只要同意这个处理结果,就廷推首辅! 若是不同意的话,那就继续拖着吧,说不定拖到哪天,皇帝自个儿下了中旨就直接敲定了! 神宗眯起眼睛,注视这赵志皋,他到如今也看出来了,朱常洛想必是用什么手段说动了赵志皋帮忙,但是他更相信的是,赵志皋不会拒绝自己…… 甚至于,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不会拒绝自己! ps:大家今天好热情,作者君码字都有了动力~ 感谢楠已忘记那天树下,南八乡剑客的打赏~ 今晚爆发,一会还有两章~。 第五十二章:尘埃落定,回家!(第二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短短的时间之内,神宗就摸清了局势的罩门所在,文武百官本是朱常洛裹挟而来,如今简短的一句话,就让文武百官都站到了自己这边。 无论这些大臣嘴上多么重视大义名分,多么重视国本之争,到最后都比不得自己的利益最重要! 只要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利益,他们一定会果断的抛弃那些虚无缥缈的礼法,名分。 朱翊钧的嘴角泛起一丝讥笑,嘲讽般的看着朱常洛! 若论对这朝堂众臣的了解,区区稚子又怎能和他相提并论,这一招他用了多年,却屡试不爽,想要跟他斗,有些人还嫩点。 不过只可惜,委屈了王锡爵,这些年他的确是功劳苦劳,着实替自己办了不少事情,若是廷推的话,恐怕原属于他的首辅之位又要多上几分波折…… 赵志皋此刻也是为难的很,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对能够阻挡王锡爵的首辅之位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历年来的惯例,首辅之位都是皇帝圣心独断,而王锡爵的声望和资历也的确能够当得首辅之位,加上皇帝的信重,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这一点从这几日皇帝命王锡爵暂时主持内阁诸事就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当朱常洛找上门来,对他说有办法能够让王锡爵折戟沉沙的时候,赵志皋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因为朱常洛给出的条件并不难办,只是要求他在皇帝面前尽量拖住时间,御审的时候帮他要求严惩郑养性父子,前一件本就是他要做的事,后一件虽有些风险,但是想到自己一直力主拥立东宫的身份,想必皇帝也不会在意! 基于如此种种,赵志皋才答应勉力一试!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常洛竟然真的能够闹到这么大的地步,事已至此,若是他继续坚持下去的话,郑氏父子恐怕再无翻身之日,最低也是流放到苦寒之地! 但是相对的是,朱常洛并没有真正将他们和王锡爵勾结的事情坐实,最多不过算是波风捉影而已,而皇帝又给出了廷推的条件,着实是让他有些难以抉择…… “元辅之位事关重大,如今临近年关,内阁事务繁杂,加上今日事起仓促,朕的意思,首辅便从三位大学士当中廷推,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眼见赵志皋神色变幻,难下决断,神宗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只一句话,瞬间让赵志皋的呼吸变得粗重的起来,内阁当中如今有三位大学士,王锡爵,他,还有张位,他和张位入阁的时间短,本来根本没有机会触及首辅之位,反倒是王锡爵资历深厚,和前任首辅申时行乃是同科进士,如果没有意外,自然是他来接任首辅。 但是若是廷推的话,则是变数增加许多,因为从前不是没有过例子,有外朝声望深重之人直接入阁接任首辅的,而原本赵志皋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但是如今皇帝的一句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张位的资历不如自己,不足为虑,而外朝当中王锡爵的势力也比不上自己,若是从阁臣当中廷推的话,即便是王锡爵有皇帝的支持,赵志皋也有四成的把握,能够成功接任首辅。 而如果算上刚刚朱常洛刚刚那些捕风捉影的话,无疑会让王锡爵的声望再跌一层,这般算下来,赵志皋几乎有将近六成的把握。 在这波云诡秘的朝局当中,能够有六成的把握,已经是很高了,足够赵志皋搏一把了! “陛下英明,老臣附议!” 叹了口气,赵志皋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拱了拱手说道,却是丝毫不敢将目光投向朱常洛这边。 朱常洛一直在注视着赵志皋的神色,到了如今的状况,他也不得不说,神宗的手段着实是高明的很,不过他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的目标是郑氏父子呢? 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朱常洛上前一步,脸色平静,并无丝毫不喜。 “陛下英明,臣并无异议,朝廷大事,非臣郡王可以置喙,若无别的事,臣就此告退!”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常洛竟然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对于郑式父子的处罚,丝毫没有在登闻鼓前的意气风发,言罢,转身走的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众臣都愣在了当场,但是有一个人没有愣,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板上钉钉的首辅之位变得希望渺茫,又怎能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王锡爵大步向前,直接堵在了朱常洛的面前,须发皆张,强压着怒气说道。 “殿下难道不准备给老臣一个解释吗!” 虽然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王锡爵不过是被朱常洛拉出来壮声势的而已,但是清楚归清楚,若是不明明白白的解释出来,恐怕他头上的这顶帽子无论如何也难以摘的干净。 尤其是如今廷推已经是板上钉钉,任何一点点小小的差错,都有可能让自己错失首辅之位,所以无论是于情于理,王锡爵都必须要求个解释。 “老大人消消火,小子不过是开了一个小玩笑罢了!御审之上,若无些手段,贼人又怎会甘心受缚?” 朱常洛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笑吟吟的样子,简直让王锡爵想要当场打死这小子,这可是他的前途和清誉,一句玩笑就想糊弄过去吗?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就听到一阵细微但是阴冷无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大人的三王并封倒是个好主意,此间事了,你我互不相欠!” 抬头一看,朱常洛身子微躬,像是在表示歉意,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这句话只能让两个人听清。 王锡爵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他不知道为何刚才朱常洛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被朝臣知道三王并封乃是自己出的主意的话,他是绝对无缘首辅之位的,不只是这次,将是永远! 一滴冷汗悄然滑落,王锡爵不知道朱常洛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但是他清楚的是,朱常洛方才分明是想要将此事说出来的,不知为何他改变了主意。 但是若是说就此两人互不相欠,反倒是他站了便宜。 毕竟廷推之下,赵志皋虽然在外朝势力不小,但是自己也不是吃素的,首辅之位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心念电转,王锡爵的神色缓缓凝重起来,恭敬的行了一礼,退步让开,而朱常洛则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而与此同时,赵志皋则是心中隐约有几分不安,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朱常洛离开大殿,方才深深的舒了口气。 其实他的心思,谁也没有看透! 无论是郑家,王锡爵,还是骆思恭,都不是他的目标,他虽然怨恨郑文山,但是也清楚,那不过是郑养性冲动而为罢了,但凡是有意谋划之下,自己都不会那么容易逃脱! 之所以今天执意要闹上这么一场,是因为他需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不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皇子,谁要是敢惹他,就要准备好付出血的代价。 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阁部重臣,惹了他,就算闹上金殿也要讨回公道,就算是有皇帝护着,也不行! 达到这个目的,就够了! 说穿了,就是立威而已! 而王锡爵,就是当初向神宗提议三王并封的大臣,既然要杀鸡儆猴,自然要选一个得罪过自己的,所以王锡爵就倒霉的中招了! 不过可惜的是,赵志皋到最后也没能坚持到最后,不然的话,朱常洛的这张底牌甩出来,自然能让王锡爵永不翻身! 仔细想想,如此也好,毕竟断人前途如同杀人父母,一个实权重臣的全力反扑,还不是如今的朱常洛能够承受的了的。 至于首辅之位最后到底花落谁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让朝堂上那帮大佬去博弈吧! 轻轻摇了摇头,甩去乱七八糟的想法。 朱常洛大步朝着宫外走去,夕阳暖暖的,王安驾着马车悠悠停在王府旁,朱常洛瞧见王氏一脸担忧的站在府门前张望着。 看见自己回来,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就连两个小丫头也变得格外可人了许多…… 这是,他的家啊! 拼尽一切,也要努力守护的家…… ps:不管结局如何,这一卷要结束了,下一卷是新的征程…… 第二更,一会还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朝中局势,风波渐平 不得不说,朝局之上的变幻莫测,在结果敲定之前,谁也没办法下定论! 郑家父子的事情结束之后,理所当然的就是廷推首辅! 对于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来说,这才是重头戏,毕竟皇子遇刺虽然看起来吓人的很,但是归根结底,却是和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而首辅之位的归属,才是会涉及到每个人利益的事情。 只不过这次廷推的结果出来之后,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得票数最高的竟然是资历最浅的东阁大学士张位! 紧接着陪推则是本来最有希望的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最后才是原本最有把握的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 如果不是这次的廷推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吏部尚书孙鑨亲自主持的话,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据说赵志皋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脸色更是阴沉的吓人! 反倒是被破坏了到手首辅的王锡爵显得平静的多,甚至能乐呵呵的恭喜张位荣登首辅之位…… 不过无论如何,内阁的最大变动就这么敲定下来了,无论别人是怎么想的,廷推是整个大明朝最为正式的铨选程序,文武百官皆为见证,无论结果有多么的难以接受,都必须接受。 对于这个结果,皇帝还是比较满意的,张位此人性格温润,平素低调的很,这一点和前任首辅申时行有点像,比起动不动就在东宫之位上跟他犯轴的赵志皋,显然是张位更符合他的心意。 旨意很快就下来了,依旧是中旨!毕竟任命阁臣这种事情,不是人臣可以擅动的…… 原东阁大学士张位加太子太保,晋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也就是所谓的首辅!至于所谓的太子太保和吏部尚书都是加衔,提级别用的。 原武英殿大学士王锡爵加太子少保,晋户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虽然没捞到首辅,但是王锡爵的级别也算勉强提了一级,成了名正言顺的次辅。 最惨的莫过于赵志皋,既没有成功登上首辅之位,还得罪了皇帝,连个武英殿或者文华殿大学士都没捞到,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他的文渊阁大学士。 可谓年年辛苦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怎一个苦字了得! 紧接着,皇帝的雷霆手段就显示出来了,首辅既定,内阁空虚! 在任命张位为首辅的第二天,中旨下,召吏部左侍郎兼讲读学士沈一贯入阁,晋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召翰林院编修陈于陛入阁,晋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 至此,新一轮的内阁结构稳定下来,其中无数的利益交换,宦场失意,让整个朝局着实是动荡了一番。 不过更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朱常洛走的潇洒,但是这场借御审为名的朝会却着实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廷推既罢,兵部尚书石星率先出列,再请皇帝早定倭国和议之事! 而顺理成章的是,这一次费甲金等人虽然同样竭力反对,但是因着方才同请严惩郑家父子而带来的恶果,皇帝并没有之前的犹豫,反倒是乾纲独断,大笔一挥准了石星的奏折。 着实是让朝臣有些意外…… 照理来说,被陛下训斥了之后的费甲金应当闷闷不乐才对,但是让崇信伯府上下感到奇怪的是,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是有谁来了府中,竟能听到自家老爷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费将军,您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一个刚刚被陛下训斥过的失意之人啊!” 朱常洛呷了口茶,看着费甲金得意的笑容,轻声开口道。 “哈哈,不就是被陛下训了一顿嘛,这有什么的!今天去兵部,那帮人都以为老夫失了皇上宠爱,对他们再造不成威胁,痛痛快快的就将拖欠了两个月的军饷给了老夫,有了这些饷银,儿郎们总算是能够好好的过完这个年!莫说是让老夫受一顿训斥,就是挨顿廷杖也值得!” 反倒是费甲金一脸不在乎,大笑两声,悠悠的叹息道。 他这个中军都督府都督,可着实是不好当的很,且不论他没有调兵之权,就连饷银这样的命脉也抓不到手中,只能月月到兵部去要。 尤其是这些天以来,李如松虽然大胜还朝,看似军方风光无限,但是这苦处,谁又能知道! 大军得胜,封赏的只是辽东的几卫兵马! 但是由此带来的后果,则是中军都督府辖下二十四卫,整整将近一半的兵马的军饷被克扣,他这些天跑遍了兵部和户部,结果两个部却是推来推去,扯皮不清。 给他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如今问题一下子解决了,怎么会不高兴! “说起来,此事倒是要多谢殿下提点,若非殿下给老夫指了一条明路,恐怕二十四卫的儿郎们都只能两手空空回家过年了!” 费甲金叹息一声,对着朱常洛拱了拱手道。 “费将军客气了,即便没有常洛,恐怕兵部也不敢将粮饷多留多少时日,倒是常洛要多谢将军在金殿上助常洛一臂之力!” 朱常洛也不敢拿大,这次的事情说不上谁帮了谁,最多算是各取所需罢了。 其实自从李如松获得如此丰厚的封赏的时候,他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等到那天回转崇信伯府,听费甲金言及兵部为难他一事,方才敢确定。 军方这回是被人当枪使了! 而且这个闷亏还没地方找补去! 因为设计的人,正是皇帝陛下! 本来朱常洛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一次石星提出的和谈之议一下子就能得到朝臣的诸多响应,而神宗的态度反倒显得奇怪,开始支持,后来又暧昧不清。 他这分明是想要拿这件事情来转移那帮文臣的注意力! 要知道,朝堂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前朝和后宫,文臣和武将,宦官和文臣,甚至于内阁和外朝,党派和党派之间,都是存在着无数矛盾的。 那个时候,正是国本之争最白热化的时候,如果没有朱常洛的意外介入的话,恐怕那帮文臣会跟神宗死磕到底!作为一个对文官相当了解的君王,神宗自然能够看到这一点。 国本之争是文官和皇权之间的矛盾,既然这个矛盾解决不了,那不如找一个更加让文官感到紧迫的矛盾! 文臣和武将! 大明朝的文臣对于武将的防备一向是极其深重的,所以当皇帝大肆封赏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的时候,文臣敏感的神经就被拨动了,所以在费甲金竭力反对和谈的时候,文臣对于武将的防备心也就提到了最高的程度。 他们的目光,也就理所当然的从国本之争转到了防备军方势力崛起的上面!这也是费甲金陡然感到压力倍增的原因。 而朱常洛给费甲金出的主意很简单,既然现在皇帝制造出了一种倚重军方的假象,那么军方出手断掉这种华而不实的恩宠就是! 原本他是打算,让军方和石星在倭国和谈的事情上演一场戏,先激烈反对,然而假装不敌,同意和谈! 这样既能让皇帝满意,也能保全军方。 但是谁又能想到,朱常洛刚刚离开崇信伯府,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相比于和庞大的文官集团对抗,费甲金当然更愿意在这样的小事上出马,反正结果都一样,让皇帝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恩宠。 归正皇帝只是拿军方当枪使,而并非真心倚重! “不过,如今算算日子,前往倭国和谈的使团名单也应当大致定下来了,不知费将军可曾和石大人谈过?” 朱常洛再次开口,将神游天外的费甲金拉了回来。 不过这句话问出,倒是让费甲金有些不好意思,叹了口气说道。 “此事倒是要和殿下说声抱歉!老夫和石兄谈过此事,他对于沈惟敬此人极为信任,贸贸然之下也的确不好找到接替他的人选,故而此次负责使团的仍旧是他! 不过殿下放心,此次使团当中也有老夫的亲信,若是此人有何不轨的话,老夫定然能够提前察觉!” 其实这件事情费甲金心中也是奇怪的很,沈惟敬此人他也是知道了,在朝鲜之役当中也立了功劳,为何朱常洛会特意嘱咐他,最好换一个正使呢? 这次倒是换朱常洛叹了一声,他总不能说原本的历史当中,这个人狂妄自大,到最后会毁了整个和谈吧…… 不过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到了,至于如何做,着实非他现在可以掺和的,只是原本的记忆当中,这次的使团应该是没有军方的参与的,如今虽然没有将正使的人选换掉,总算是改变了些东西。 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能看费甲金派去的人够不够得力了! “老爷,张员外到了!” 这边二人相谈正欢,一名小厮走进来禀报道。 “得了,殿下要等的人来了,老夫就不留了,殿下自便!” 费甲金笑了两声,开口说道。 今天朱常洛一来就说明了不是来找他的,如今正主来了,他自然是有眼色的很,先行离开了。 ps:三章完成,不知道有没有到书友催更的字数,反正作者君这几天刚存稿已经被掏空了,泪奔~ 求收藏,求打赏~。 第五十四章:晋商徽商,布局之始 张天华这些日子以来很舒心,儿子的婚姻大事定了下来,家里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虽然有同行已经开始模仿起蜂窝煤的制法,但是毕竟他们才是首创,平民百姓用煤的这块市场是他率先涉足,作为一个有眼光的商人,张天华自然知道如何占据最大的利益。 无论是拉拢或是打压,总之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之内,在京城的石炭生意当中,他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人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一个少年所赐! 所以今天费府来人通知他,说保定郡王在费府,请他前去的时候,张天华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草民张天华,见过郡王殿下!” 朱常洛苦笑一声,没想到几日未见,他们两个人之间倒是生分了许多。 其实也不怪张天华如此,他虽然是一方大豪,但是这年头身份的差距不是钱财能够补足的,先前见到朱常洛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区区皇子,没那么大的压力。 现在可是正经的郡王,容不得张天华不感到惶恐,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张天华对于他的感激。 “张员外不必如此见外,你和费将军是亲家,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叫我常洛便是!” 今天朱常洛过来,是有求于人,自然也不拿架子,何况后世带来的习惯,着实是当朱常洛对这些等级身份不是太感冒。 张天华连道不敢,不过言语之间却也不似方才一般拘谨,渐渐放开了许多。 “实不相瞒,今天我请张员外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询,张员外在京城日久,可知这京城的钱庄生意?” 寒暄了片刻,朱常洛也就引出了今天的来意,旁敲侧击道。 如今的万历朝,商人的地位已经渐渐提高,各大商帮开始兴起,加上白银的大量流入,造成了资本的扩张,与此同时由于资本的需要,各种经营汇兑业务的的钱庄也就应运而生。 这些钱庄又称银号,主要负责一些银钱存取的业务,而如今负责汇兑业务的票号还尚未出现,而这两者也就是近代银行的雏形。 他今天来的目的,也就是想要打听一些这方面的情况。 “据老夫所知,京城的钱庄不少,但是大都是晋商在做,那帮铜臭商人奸猾的很,殿下若是有意的话,切切要小心,莫被他们骗了!” 听朱常洛问起钱庄生意,张天华先是一愣,旋即便是摇摇头,口气当中颇为不屑 倒是朱常洛敏感的很,晋商在后世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帮,也正是票号的起源商人,只是让他有些惊奇的是,难道说现在就有晋商的说法了吗? 而且看张天华的神情,好像对晋商的观感不怎么好的样子…… “殿下不要误会,不是老夫瞧不起商贾之业,只是晋商之人,太过逐利,不习圣人之礼,奸诈狡猾的很,故而老夫才会如此说道,还请殿下不要在意。” 张天华很显然也看出了朱常洛的异样,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 他出身徽商,平时和晋商不怎么打交道,反而被坑过几次,故而对这帮人的观感着实不怎么好。 而与此同时,朱常洛也隐隐约约记起了些东西。 前世的历史当中,晋商和徽商是两个并行的巨无霸,但是不同的是,徽商有一套自己的文化,尊奉朱子,习以儒学,家族中虽然大部分是商人,但是却要求他们必须读书,哪怕不曾入仕,也要将子弟培养成读书人。 故而徽商也有儒商之名,行事做生意如谦谦君子,温润大方,这一点从张天华身上就能看出来。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晋商,晋商走南闯北,可谓将商人逐利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就如同徽商瞧不起晋商一样,晋商也觉得徽商沽名钓誉,明明考不上科举,还偏偏要求所有子弟都读书,简直是装模作样,同时晋商最被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为了利益什么都肯冒险。 甚至于后来大明朝的败亡,也和这帮晋商有些关系,不过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张员外此话未免偏颇了,我相信即便是晋商中人,也不全是如此之辈,不知道张员外可有什么相熟之人,可以介绍给我。” 朱常洛微微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说道。 晋商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也相信,不是所有的晋商都是如此一般之人,总有一两个有职业道德的商人。 何况无论是钱庄还是晋商,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和他以后的规划有着莫大的关系,不好轻易更改的。 “老夫惭愧,这方面却是是帮不上殿下,不过殿下如果是缺银子的话,老夫倒是可以给殿下些股份,虽然不多,但每个月总是有些进账,想必能够帮上殿下!” 张天华倒是有些歉意,朱常洛帮了他那么多,如今只是问他些消息,他都说不出来,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他,徽商做的生意和晋商着实是差的有点远,而且晋商遍布最广的也不再京城,一来二去之下,张天华却是也跟晋商没什么交际。 只是他揣测着,朱常洛既然问起生意的事,想必是缺银子了,故而主动提出了此事。 毕竟上次的蜂窝煤着实让张天华赚了不少钱,他原本也想分出些股本给朱常洛,但是奈何对方并不接受,自己也只好作罢。 “呵呵,无妨无妨!” 朱常洛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撮而就的,摆了摆手,又问起张家的生意。 顿了顿,又从手中拿出了一份图纸,交给了张天华。 “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是蜂窝煤的配套炉子,张员外找几个相熟的工匠,想必不费什么工夫就能打造出来,若是能够推广的话,想必对于京师的百姓也是一桩好事,至于股本之事,还是算了,还按上次的规矩来,本王拿一笔银子就够了!” 朱常洛这回拿出来的,正是后世常用的铁皮炉子,简单好用,又容易打造,冬天可以取暖,还可以做饭烧水,比烧火的成本虽然高了一点,但是胜在好用。 而且想必以后推广了,价格也会降下来,也算是他为这京师的百姓,做上一件好事! “这……多谢殿下了!” 张天华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价值,心中的愧疚也就更多了几分,想要拒绝,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在心里下定了主意,这次的谢礼要给的更加丰厚些。 送走了张天华,朱常洛也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今天跑这一趟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只是既然连张天华也没有路子的话,那恐怕只能他亲自去附近的钱庄看看了…… ps:感谢书友0磊磊,华夏山庄的打赏,一会还有一章~。 第五十五章:梁永再登门,宫中局势变 待到朱常洛回府之后,却没想到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已经在府中等候良久! 梁永! “奴婢见过殿下。” 眼见朱常洛回到府中,梁永连忙小意的迎了上来。 如今他可谓是对自己这个主子的手段,真的有些心惊了,不单单是因为他即便是出宫之后,竟然还能够影响后宫的局势,而且金殿上的事情,如今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没有人能够确定,但是仍然有聪明人从蛛丝马迹当中推测出,这次的首辅之位变动,和朱常洛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能够对朝局产生如此影响,都不可小觑…… “今儿你怎么有空到本王这来了,就不怕别人发现?” 朱常洛随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一旁的王安,示意梁永坐下,瞥了一眼桌子上早已凉透的茶盏,笑吟吟的问道。 要知道,如今朱常洛封王出阁之后,已经算是外廷之人,和内宦之间的结交,却是要避讳几分。 尤其是像梁永这样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更是如此! 这一点梁永自己的心里也清楚,所以直接来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派可靠的人捎话过来,即便是上次过来,也是趁着夜色,匆匆而来,急急而去! 这次这么明目张胆的在王府逗留了这么许久,倒是让朱常洛有些意外。 “殿下这话说的,奴婢没事了,自然要来殿下身边照看着,免得日子久了,殿下将奴婢都给忘了!” 跟着朱常洛的时间长了,梁永也渐渐放得开了,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倒是机灵!” 朱常洛顺手呷了口茶,笑骂道。 顿了顿,梁永微微正色,算是提起了正事。仦說Ф忟網 “不瞒殿下,宫里的确是出了点事儿,所以奴婢这才过来面禀殿下,不过这回倒是不急,正好皇后娘娘有些赏赐想要给殿下送过来,奴婢就顺手揽下了这个事儿。” 原来如此,朱常洛心下了然,怪不得这回梁永有恃无恐的,原来是拉着王皇后的大旗出来的。 不过这点小事他倒是不在意,梁永的心思他明白,无非是因为长久不再自己身边,怕被疏远来,想要常来巩固一下关系,也不点破,懒洋洋的问道。 “哦,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值得梁公公这样的大红人亲自来?” “殿下真是抬举奴婢了,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在后宫里也常见的很,前几日,哦,就是殿下上金殿的那天,敬嫔去跟郑妃请安,不小心摔了一下,可惜了未满两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梁永小心的打量着朱常洛的神色,轻声说道。 话中虽是透着惋惜之意,但是脸上更多的却是漠然,甚至还带着一点佩服…… 大堂当中安静了一刻,只听得朱常洛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桌子上细微的响声,轻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可惜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本王这里还有几只老参,你一会带回去给敬嫔补补身子,就说是本王送的!” 朱常洛的口气淡然,心中却是不免有些沉重。 敬嫔果真是个人物,心狠果断,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瞧错她,是个在后宫搏杀的人物! 要知道,先前朱常洛嘱咐她的是,等孩子满三个月再动手,一是想要多给她些考虑的时间,二是想着等她怀孕的日子稍稍久一点,说不定能提一提位份。 相信敬嫔也看懂了自己的用意,但正是因为如此,朱常洛才更觉得她危险! 不但能够放弃自己的孩子,还能够放弃眼前的利益,这种人,才是最难以防备的。 而她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根基在哪,如果没有朱常洛扶持,她这样锋芒毕露,早就被除之而后快了! 反正这个孩子是要掉的,不如让他更有价值一些! 朱常洛本来还在奇怪,郑氏父子被处置,为何郑妃一直都没有发声,按说依她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的,如今这么平静,看来是在宫中也有了麻烦。 既然敬嫔如此狠绝,朱常洛也不吝于展示自己的善意,毕竟暂时来看,他和敬嫔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那郑妃那边呢?”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朱常洛比所有人都清楚,神宗对于郑妃的感情有多深,他可不会以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会对郑妃有多大的损害。 “回殿下,郑妃倒是镇定的很,坚持说是敬嫔自己不小心,加上后来敬嫔自己也承认了,所以这件事儿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皇爷也没多说什么,不过……” 梁永心下有些惊异,没想到自己这位主子人不在宫中,倒是对宫里的局势看的清清楚楚,略一犹豫,继续说道。 “不过因着敬嫔这几天要养身子,皇爷倒是往长春宫去的勤了!奴婢还听皇后娘娘提了两句,说皇爷有意寻个由头把郑妃的位份再提回去……” 或许是知道朱常洛和郑妃的关系,所以这几句话梁永说的格外谨慎,不时的观察着后者的脸色。 不过让他感到松了口气的是,朱常洛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反倒是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这很正常,皇上和郑氏毕竟是多年的情分,要是郑妃这么容易倒台的话,太后娘娘也不会留她到今天,至于贵妃之位,你跟皇后娘娘说,让她暂且应承着,反正这件事情若是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由头,太后娘娘那边是不会同意的,没的让母亲去得罪人!” 郑氏的根基深厚,这一点朱常洛早就看的清清楚楚。 她是神宗立册封皇后之后,第一批选进宫的秀女,这么多年下来,不仅育有公主和皇子,和神宗的关系也已经近乎于互相依恋的亲情关系,这才是她最大的两个依仗! 想要凭这些小手段,是扳不倒她的! 而朱常洛也没指望敬嫔真的能斗得过郑妃,只要能够将那个女人牵制住,就算达到目的了。 “还有就是最近宫里新进了一批丝绸锦缎,皇后娘娘想着冬天要到了,派奴婢送些过来,好给殿下和恭妃娘娘做些冬衣,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都已经放到了库房里,殿下若是有空可以去瞧瞧!这是皇后娘娘托奴婢带过来的信。” 眼见气氛有些凝滞,梁永脸上陪着笑,从袖中拿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件,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常洛。 “你有心了,王安,回头从库房里拿两匹织金缎子,给梁永带回去!” 朱常洛罕见的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吩咐道。 “那奴婢就谢殿下赏了!” 梁永顿时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倒不是说这两匹缎子有多么贵重,而是代表朱常洛真的将他当做自己人看待了。 笑了笑,朱常洛也不顾梁永尚在,抬手拆开了王皇后的信。 熟悉的秀丽小楷映入眼帘,让朱常洛会心一笑,信的内容没什么好说的,都是王皇后对于朱常洛的关心,嘘寒问暖之类的,有些琐碎啰嗦,但是却让后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信的最后,倒是提了一句登闻鼓的事情,王皇后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说后宫当中有她坐镇,不必担心,让朱常洛好好照顾王氏,还顺道提了一句让他替自己去探望一下母家。 翻来覆去的将信读了两遍,朱常洛才将信放下,抬头望着梁永,面容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梁永,你可知道永年伯的事情?” 虽然王皇后的措辞很小心,但是朱常洛还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她浓浓的担心,想来是自己闹金殿的行为让她有些不放心,所以才特意来了这么一封信。 整封信的重点,其实是在最后那微不足道的一句话,让朱常洛代她回去探望母家。 要知道,作为正儿八经的皇亲,王皇后的母家虽然原本也是小门小户,但是势力却比郑家和自己老外公家强上不止一筹,加上这么多年的经营,在朝中也算有些势力。 毕竟皇亲是在外朝的,就算神宗再宠爱郑氏,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最明显的就是原本的郑养性也不过封了个锦衣卫千户,但是王皇后的父亲王伟,却是爵封永年伯,哥哥王俊更是官封锦衣卫千户,荣宠之极。 朱常洛出宫之前,王皇后就曾经嘱咐过他,让他出宫之后去寻永年伯。 但是当时朱常洛心思懒散,又忙着寻找王氏的亲人,也就耽搁了下来…… “回殿下,奴婢在宫中甚久,对宫外之事倒是不甚知道,不过听些司礼监的小宦官们说,皇爷这些年对永年伯倒是宠幸的很,而永年伯在朝中的风评也很好,还有些风声说,王栋大人在京城当中除了有庄田,还有好几家铺子……” 很显然,梁永到这来不是没有做过功课的。 事实上,自从上次朱常洛提点过他以后,他就一直刻意留心着这些事情,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哦,倒是有点意思……” 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低声说道。 他倒是没想到,王皇后的母家竟然有如此势力,看来的确是有必要跑上一趟了…… ps:感谢南八乡剑客的催更票,但是作者君实在太忙了,泪奔,今天只有两章了~ 求收藏,求打赏~。 第五十六章:蜂窝煤的后事 不知不觉,秋老虎消失的无影无踪,京城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随着冬天的来临,原本应当紧俏起来的木柴却是意外的受到了冷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名叫蜂窝煤的奇怪东西。 庆丰酒楼。 “小二,这蜂窝煤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一名身着锦缎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带着几分玩味问道。 反倒是他旁边的青衣少年显得有几分拘谨,细细看去,还可以发现他的耳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要说这蜂窝煤,可真是个好法子,以前像咱这样的酒楼,每天都要找樵夫定五六担木柴,生意火的时候还不够用,可是没法子呀,以前的那些煤泥,用起来麻烦的很,还不好存放,如今有了这蜂窝煤,一下子进五六百个,足够咱一个月用了,没事的时候还能烤火取暖,可比以前方便的多了!” 小二是个极有眼色的人,眼前的这两位一看就是哪个官宦之家的公子哥,把他们伺候好了没坏处,所以华服公子刚一开口问,小二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 片刻之后,小二的手里多了一枚小小的银锞子,笑的见眉不见眼的退下了。 “这回你们可赚了不少吧!加上那些铁皮炉子,恐怕我这个王爷一个月的俸禄也比不上你们一天赚的银子……早知道就自己做了!” 小二一离开,朱常洛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意思。【愛↑去△小↓說△網wqu】 “公子客气了,还是托公子的福啊!” 张素功微微一笑,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商人独有的狡诈,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自然是清楚,朱常洛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不然后者不会连一点股本都不愿意接受。 “好了,说正事儿,素功,这个蜂窝煤你们是赚了银子了,可你们考虑到那些城外靠打柴为生的樵夫没有?”尐説φ呅蛧 朱常洛也是刚刚听店小二说起,才考虑到这一点,蜂窝煤固然是好,可若是百姓们都去买蜂窝煤了,那些樵夫该如何维生呢?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让这些人没饭吃,这大雪连天的,断了经济来源,可不只是饿肚子那么简单…… “公子放心,我爹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城外的那些樵夫,我爹都让他们到煤铺来做工,若是有不愿意的,可以去煤山挖煤,工钱方面不会亏了他们,反正蜂窝煤开始卖了以后,店里也缺人手!” 张素功也正色起来,微微沉吟后说道。 “那就好,不过你确定你的那个朋友靠谱吗?” 听到张天华早有安排,朱常洛也就放下心来,转而开口问道。 要知道,这大冷的天,他可不愿意白白出来跑一趟。 “这……公子,我与他也只是在生意上有些交际,听说公子想要做钱庄这一行,方才向公子引荐,虽然他家里不是这京城最大的钱庄,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人品能够信得过……” 说起来,张素功也是第一次干这种牵线拉桥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没底。 那天张天华回去之后,便向张素功提起了钱庄的事,和张天华不同的是,张素功年纪还小,平时身边也结交了一些商人子弟的朋友,他们这个年纪,倒是还没到分什么晋商徽商的地步,故而他自告奋勇就想要为朱常洛引荐一下。 只是这临到了当口,心中总是有些没底。 “嗯,人品信得过就好!” 沉吟了片刻,朱常洛沉声说道。 说实话,虽然他选定了晋商的钱庄,但是因为某些事情,他对于晋商的印象并不是太好,何况对于他来说,钱庄的规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要过硬。 “哈哈,素功,你小子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有了媳妇连兄弟都不要了呢!” 这边朱常洛还在暗自思量,这边便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穿着不大合体的绸布衣裳,大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引得朱常洛身后的两个青年人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自从上次郑氏父子的教训之后,朱常洛就起了心思,特意从费甲金那里讨来了一队人马,当做自己的王府卫队,而如今跟在自己身后的孙荣和孙平,乃是一对兄弟,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是朱常洛的贴身护卫。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又回到了原地。 因为张素功已经望见了来人,并且起身迎了上去。 “沈兄弟这话就见外了,咱可是一起喝过花酒的人,我哪能忘了你呢?” “切,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咬文嚼字的酸书生,逛窑子就逛窑子呗,还喝花酒,不过我可是听说你定亲的那位是千金小姐,长得虽然漂亮,可性子着实是不好惹的很,嘿嘿,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这位被张素功称为“沈兄弟”的人,却是不客气的很,上前一把熊抱住了张素功,酸溜溜的说道。 “你再这么不着调,我就告诉玉儿你拐带我逛窑子!” 张素功眨了眨眼睛,一脸纯真的说道。 顿时将那位沈兄弟噎了个半死,最后只好丢出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崇信伯府啊,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尤其是听说那位大小姐脾气还不怎么好…… “我来介绍,这位是恒隆钱庄的少东家沈安邦,这位是朱公子!有一笔生意,想要跟沈兄弟谈谈!” 来到酒桌前,张素功却是收起嬉笑的神态,正色介绍道。 不过迎面而来的却是朱常洛狭促而幽怨的目光,真没想到,像张素功这样谦谦君子一样的好少年,竟然会逛窑子…… 可怜他到现在还没去过呢…… 摸了摸鼻子,朱常洛收起其他的心思,起身拱了拱手道。 “沈公子,幸会!” 沈安邦从一进来,就在观察着这位华服公子,身为一家钱庄的少东家,他自然不会像看起来的那般毫无城府大大咧咧。 相反的是,他能够敏锐的感觉到,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身份绝不简单。 抛去他后面那两个明显是高手的护卫不提,单是这一身贵气,就不是小门小户能够有的。 “沈安邦,见过朱公子!” 故而沈安邦并没有摆什么架子,甚至对于朱常洛此刻才起身相迎的行为,也毫不在意,神色之间颇为郑重。 “沈公子不必客气,我今天来,是想要跟沈公子谈一笔大生意,不知道恒隆钱庄,沈公子一人能否做主呢?” 朱常洛也不多说,两方坐下,朱常洛眉头一挑,直接切入了正题! ps:新的开始,一会还有一章……。 第五十七章:不打不相识,酒桌上谈事 坊间有句话叫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虽然有失偏颇,但是的确说明了许多人的心理,即便是如今的朱常洛,也有些犯了这个毛病,眼前的这位沈安邦,虽然身材高大,鼻直口方,言语之间带着一股商人的精明之气。 但是嘴角的绒毛还是泄露了他的年龄,不满二十的年纪,着实是让人难以相信。 何况朱常洛来的时候曾经了解过,这个恒隆钱庄以前是京城当中数一数二的大钱庄,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何逐渐衰落了,但是即便如此,毕竟是一家老牌钱庄,总不可能全部交给这么一个少年人打理吧! 要知道,张素功是张天华唯一的儿子,但是到如今也是刚刚上手家中的生意罢了。 “那个,公子你有所不知,恒隆的情况有些特殊,沈兄弟的父亲,也就是恒隆的老东家有别的生意忙,所以生意一直都是沈兄弟在打理……” 毕竟是自己介绍过来的人,张素功摸了摸鼻子,便开口解释道。 只是没等他说完,一旁的沈安邦就笑着摆了摆手道。 “素功你不必帮我遮掩,这位公子,我已经接手恒隆有三四年了,老爷子身子不好,现在已经不管事儿了,公子要是有什么生意,可以直接跟我谈!” 说句实话,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当初他接手恒隆的时候,各种质疑的声音,谈生意的一看他的年纪,直接甩袖离去的也不是没有。 相比之下,朱常洛的问话已经算是婉转的了。 不过沈安邦这般豪爽大气的做派倒是让朱常洛眉头一挑,倒是个人物! “既然如此,我也不拿捏了,今天我来是打算和沈公子谈一笔大生意,若是能够谈成的话,或许恒隆重回京城第一钱庄也不是没有可能!” 朱常洛霸气的声音让沈安邦一阵恍惚,其实今天张素功约他过来,说有一位贵人想要和他谈生意,他心里是防备着的,毕竟在这京城当中,时时处处都要小心。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贵人们,个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拿上几千两银子就想要走钱庄六七成股本的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不过出于对张素功的信任,他还是来了这一趟,只是听到这句话,却是不由得心中一沉,脸色也渐渐板了起来。 “这位公子,恒隆的生意很好,暂时不准备和别人合作,若是公子打着这样的主意的话,还是请回吧!”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自己的面前已经多了两个面色冷峻的青年。 这两人他自然是认得的,方才还站在朱常洛的身后,想必是护卫之流,沈安邦怒极反笑,转身冷笑一声。 “软的不行,就想要来硬的吗?我劝公子不要起这个心思,就是扣下了我,恒隆也不会是公子的,何况恒隆在京城做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好惹的!” 瞧着转瞬之间就变得剑拔弩张的气氛,张素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正想要开口解释,但是瞧了一眼仍旧淡然自若的朱常洛,还是坐下了。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贸然插手为好,不然的话,坏了朱常洛的事儿,他可担待不起! “沈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朱某并非贪于财货之人,这一点素功最清楚不过,今天过来,也并非打着要吞并恒隆的主意,沈公子不妨先坐下,听我说完,若是沈公子不愿意的话,自可离去,朱某绝不阻拦。” 朱常洛愣了片刻,随即便想到了当下官宦之家对于商人的态度,瞬间明白了沈安邦为何如此愤怒,故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顺便还给张素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站起来打圆场道。 “沈兄弟,你还不放心我的人品吗!这位公子的确是有大生意想要跟你谈,绝不是那些觊觎恒隆之辈,这一点我可以拿张家的声誉保证!” 朱常洛自然不是贪欲财货之辈,张素功也压根不相信他会看上一个恒隆钱庄。 要知道,当初张家一半的家产摆在他的面前,他都没有收下,到现在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钱庄。 沈安邦的脸色一阵变化,最终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带着歉意说道。 “对不起,是沈某冲动了!” 说实话,张素功他是信得过的,恒隆未曾衰落之前,他身边有一大帮朋友,但是自从恒隆出了变故之后,身边的朋友都渐渐的疏远了他,只有张素功依旧跟他像以前一样,私下里还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此刻见张素功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也放下心来,只是心底里仍旧有些不相信,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年,能够提出什么大生意。 在他看来,这位不过是一个世家子弟,想要在钱庄的生意上掺上一脚罢了。 即便是没有打什么歪主意,走的是正路子,但是恐怕也没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话虽如此,沈安邦还是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面带歉意,心中的想法却是丝毫不露。 “呵呵,沈兄弟风尘仆仆赶来,想必还饿着肚子,小二,上菜!” 许是后世带来的习惯,朱常洛还是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虽然窗外还在下着小雪,但是屋子里却是暖和的很,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正午,索性就边吃边聊。 客随主便,沈安邦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让他奇怪的是,朱常洛并没有急着跟他谈起生意的事情,反倒是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沈兄弟是sx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晋商走南闯北,大多是在辽东和江南行走,沈兄弟怎么会想到在京城开一家钱庄呢?” 许是在饭桌上却是会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放松,沈安邦此刻的防备心理也没那么重,开口说道。 “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世人皆称晋商,但是其实他们所说的晋商都是那些贩运茶叶,瓷器的大商人,还有就是江南的盐商也有晋商的一席之地,我家老爷子当年也是有闯劲儿的主儿,走南闯北的几年,后来辗转到了京城,发现大宗银两存放不便,所以起了心思,开了个钱庄,可惜沈某无能,到了如今,恒隆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沈安邦自嘲般的笑了笑,说道。 不过朱常洛倒是不在意,继续倒了杯酒,开口问道。 “那老爷子也算是眼光长远之辈啊!说起来,朱某倒是对做生意感兴趣的很,只是不知道这长途贩运,有什么禁忌之处没有?还有就是,这些大宗往来,哪些地方最为频繁……” 看似是在东拉西扯,但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朱常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却是微微有些变化,似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沈安邦倒是爽朗,他和朱常洛聊了一会,也没了之前的拘谨,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故而他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 “若说这大宗往来,哪些地方最频繁,莫过于京城和应天府了!若说最繁华之处,莫过于江南,应天府为都城,自然是繁华的紧,而京城这边也是四方云集之处,两边的往来却是最多了!”小說中文網 顿了顿,沈安邦又再度开口道。 “至于长途贩运的禁忌之处,沈某倒是要给公子一句忠告,出行之时切忌要雇好护卫,这长途贩运,别的不怕,为了银子铤而走险之辈却是多得很,尤其是生意做大的话,一次生意要带上不少银子,总容易招人觊觎!” 沈安邦的口气当中带着浓浓的叹息之意,显然是以前吃了不少这种亏。 不过他这番话说出口,朱常洛的脸上却是浮起一丝笑意。 “沈兄弟说笑了,我是对贩运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只是倒是这来往的银两倒是个问题,不过沈兄想想,若是在南京和京城都开上一家钱庄,到时候拿着印信直接在地方取银子,岂不是免了这种麻烦?” 沈安邦眉间一凛,送到嘴边的酒杯也停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正题终于来了……。 第五十八章:异地汇兑的难处 “公子的意思是……异地汇兑?” 沉吟了片刻,沈安邦方才惊疑不定的开口问道。 不过这下倒是让朱常洛感到惊奇了,要知道,他所说的经营模式就是后来的票号,其核心正是异地汇兑,但是要直到清朝道光年间才会出现第一家票号。 但是此刻沈安邦竟然能够一口叫出来,怎能不让朱常洛感到惊奇! 难不成如今的晋商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意识了吗? 其实这倒是朱常洛有些执迷了,要知道,万历朝对于大明来说,是最后一个辉煌的顶点,神宗死后,朝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崩坏,区区三四十年的时间,崇祯吊死在煤山上,清军入关。 可以说在神宗死后,大明朝就迅速陷入了动荡的局面当中,内忧外患频频爆发,这种局势之下,又怎么会滋生出资本的土壤呢? 如今的大明朝的确商业十分发达,晋商也开始崛起,钱庄的逐渐增多也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朝局的原因的话,过不了多少时间,恐怕票号也会相继实现,所以即便是如今的沈安邦能够有这样的意识,也丝毫不奇怪。 “没错,我今天要和沈公子谈的,就是异地汇兑的生意!” 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是和一个熟悉业务的人谈,总归是比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谈感觉要好得多,既然沈安邦懂得这方面,他也就不多加遮掩,直截了当的开口了。 “公子,我现在相信,你刚才没有说大话了!只是此事难度颇大,不知公子可清楚其中关窍?” 眼见朱常洛点头确定,沈安邦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苦笑一声,说道。 “愿闻其详!” 朱常洛眨了眨眼睛,却是又将问题推了回去。 “如此,沈某也不多矫情了!这异地汇兑的主意,不是没有人想过,但是实施起来难度却是大得很,最终不得不放弃。 一则京城和南京路途遥远,而偏偏钱庄,尤其是异地汇兑的生意最重要的便是账目,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被骗钱,而对于任何一家钱庄来说,信誉问题都是至关重要的。” 提起生意,沈安邦一瞬间就收起了方才的懒散之意,说话之间也多了几分稳重。 举着一根指头,眉头却是已经皱了起来。 而朱常洛也是微微一愣,不得不说,沈安邦不愧是掌控着一家钱庄的人,一瞬间就抓到了最大的问题。 这年头可不比后世网络发达的时候,一笔账目随时随地都可以用电脑查询,这年头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而钱庄这种东西,或者说票号,却是要时时刻刻注意账目问题,两个地方异地汇兑的话,交通不便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幸好,沈安邦此刻并没有注意到朱常洛的神情,反倒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二是成本问题,一家钱庄要开起来,没有几十万两的银子是不行的,而如今的商人,即便是走南闯北,产业也大多固定在一处,就拿沈某来说,在京城当中不仅有恒隆钱庄一家,还有其他的几个铺子,京城到应天府何止千里,将产业分在两处风险实在太大。尛說Φ紋網 而若是与人合作的话,信任问题又是一大难点! 三是打点的问题,想必公子也应当知道,无论是京城还是应天府,都是鱼龙混杂之地,若是没有一个足够的后台的话,恐怕早就被人吞并了,而如果要开展异地汇兑的话,就必须要能够同时打点的了京师和应天府两个地方,还要能够镇得住两个地方觊觎钱庄之辈。 可是试问这朝堂之上,除了陛下,有谁能够做得到呢?” 话到最后,沈安邦重重的叹了口气,倒是提起心情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一时之间,朱常洛也沉默了下来,不得不说,沈安邦着实是一个行家,这三点是异地汇兑的最大难点,只要能够解决掉这些事情,后面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是你在京城有多大的势力,难不成还能管得到应天府不成? 同理,如果要是在两个地方各找一个靠山,那更是想都别想,谁会容忍自家的产业被别人横插一脚…… 不过朱常洛既然敢来,自然不会是毫无准备。 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沈兄弟顾虑的是,不过既然前人的路也都是走出来的,我等也不能因为些许困难便退避三舍,先说资本的问题,银钱之事沈兄弟不必担心,素功倒是愿意入股恒隆,在南京开一家钱庄,同样以恒隆为名,想必素功的人品,沈兄应当是信得过的!” 虽然这个钱庄在他的规划当中很重要,但是因为囊中羞涩和其他的一些原因,朱常洛并不打算直接参与进来,这件事情他和张天华提过,张天华也表示同意。 这几个月他可算是赚的盆满钵满,手中的银子也算不少,开一家钱庄也是够的。 何况朱常洛对他有恩,这点事情他自是不会推脱的。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张天华明白朱常洛未来的潜力,若是现在能够交好的话,恐怕以后保他张家荣华不成问题。 “哦,素功真的有如此打算,你家老爷子同意了?” 这次却是换沈安邦感到惊奇了,他可是清楚的很,张素功和他不同,他家老爷子的身子已经不行了,所以才让他提前接手恒隆,但是张家那位的身体可是硬朗的很,他确实是有些怀疑,这么大的生意,张素功能不能做的了主! 还有就是,张家和沈家的情况差不多,张家的石炭产业,也是大部分都在京城,若是说在京城开家钱庄,他倒还相信,可是这应天府嘛…… “没错,我爹的意思,我的年纪也大了,他这个年纪早已经在外面闯荡了,所以我爹的意思,是让我成婚之后就出去自己试试,刚好这些年我爹也想回乡了,所以想着慢慢将产业转回去!” 张素功轻笑一声,却是淡然的说道。 眉宇间带着一股自信之意。 这却是徽商的传统了,也可以说是中国人的故乡情结,虽然张天华现在的身体还健朗的很,但是他毕竟是从徽州出来的,总想着以后还要回到徽州,落叶归根。 而南京和徽州府距离不远,也是江南富庶之地,正好可以让张素功去试试水。 “至于打点关系方面,素功自然会负责,沈兄不必在意,只是这账目方面,的确是有些麻烦……” 朱常洛皱起眉头,他先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节,故而有些挠头。 反倒是沈安邦看到朱常洛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能够解决打点关系的事,倒是着实惊了一下。 在他看来,这三个问题当中,只有这个才是最难办的,毕竟那些贵人们可是贪得无厌的很,不知道有多少家好好的钱庄商行都是这么被拖垮的。 但是到了这位的口中,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一件事情,而且看张素功的神色,反倒觉得此事理所应当一般,不由得沈安邦不暗自揣测起这位的身份…… ps:今天只有一章了,这两天太忙了,抱歉诸位,明天尽量加更…… 。 第五十九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样,关于账目的问题的确是个难点,但是如果分开来想,账目的统计无非是有两点,一是有人钻空子,借账目差异之时,骗取钱财,这一点可以在章印上下工夫,提前打造好钱庄凭票的暗记,并且严禁泄露,然后是实名存取,我朝虽有商人走南闯北,但是总归有其籍贯,正规商人也有官府核发的路引,以此核实身份,异地存取者,账目核对完成之前禁止异地取帐,当可缓解大部分压力!” 不过朱常洛倒是没有注意到沈安邦的变化,反倒是沉吟起来,票号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自然是重视的很。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其次便是内部的问题,账目核对不及时,恐怕会有人借此谋取私利,这一点倒是容易解决,一是聘请本地能力德行出众之人负责钱庄,二是加快钱庄账目核对的速度,三是轮换机制,有此三条,应当可保票号能够顺利的开起来。” 这番话说的极费时间,可谓是朱常洛仔细推敲而成的。 虽然仍然有漏洞,但是如今的客观条件限制之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相信,若是沈安邦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的话,肯定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沈兄意下如何?此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风险和关系都是我来负担,沈兄只需要在钱庄开设异地汇兑的业务,认同应天府钱庄发布的凭票即可,至于最后的利润,想必我不必赘言,沈兄自然能看的清楚。” 异地汇兑所带来的利益,相信只要是一个商人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仅仅是那一笔保管的费用,它代表着大量的流动资金,而这些才是一个钱庄发展壮大的根本之处!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到了这个地步,沈安邦还是犹豫的很。 “公子恕罪,公子给出的条件的确诱人的很,但是恕沈某暂时不能应承!” 挣扎了片刻,沈安邦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 这下倒是让朱常洛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不悦,他自问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但是沈安邦连个理由都不给,就直接拒绝,着实是让他感到不明白。 “为何?” 听着朱常洛微微不悦的口气,沈安邦苦笑一声,神色之间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朱常洛的诚意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 反倒是自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眼角浮起一丝苦涩,沈安邦开口说道。 “公子,此事的确是沈某考虑不当,但是事到如今,沈某也不得不将实情吐露了,虽然说如今的恒隆钱庄话事人是我,但是实际上恒隆却是有六成的股本不在沈某手中,异地汇兑的摊子铺的实在太大,沈某虽然愿意,但是还是要回去跟那位好好商议一下……” 说实话,沈安邦着实是不好意思的很,原先可是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够做的了主,但是临到了此刻,却是不能直接答应下来,无论换是谁,都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只是他也是无奈的很,恒隆的生意,至少有九成九都是他可以直接拍板决定的,所以刚开始他才敢直接夸下海口,可是谁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然能拿得出如此诱人的条件! “哦?沈公子可否透露一下,这位大股东是谁?若是可以的话,我能否亲自见一下他?” 朱常洛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担心。 沈安邦虽然没说那位大股东是谁,但是朱常洛也能够猜到几分,在这京城当中,这么大的生意,若是没有官方势力的话,恐怕早就被吞的丁点不剩了。 恒隆钱庄能够在京城当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肯定也是有背景的。 不过朱常洛却并不在乎这一点,因为他相信,没有人能够比他的背景更硬,别小看他这一个小小的郡王,经过登闻鼓的事情之后,恐怕就算是王锡爵这样的阁老重臣,想要招惹他也要掂量掂量。 但是要知道,一般来说,商号和靠山之间的关系一般是挂个名字,到年底直接分红,他原先以为恒隆也是这样。 可没想到,恒隆竟然有将近六成的股本在别人的手中,这可就难办了! 他之所以看中恒隆,无非是看中它老牌钱庄,身家清白,毕竟若是关系网牵涉的太广的话,也就非他的本意了,不过现在看来…… “这……公子见谅,您应该也猜的出来,那位是朝中之人,身份却是不好透露的!不过沈某可以保证,回去之后定当将此事跟主家说清楚,如果可以,定然和公子见面详谈。” 沈安邦自然看的出来朱常洛口中的失望,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若是恒隆还是他父亲手中的那等局面的话,他恐怕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这笔生意。 可是如今,寄人篱下,也只能暂时对朱常洛说声抱歉了。 何况他背后的人虽然身份显赫,但是这种事情,总不好摆到明面上来,面前的这位公子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历,但是看他轻描淡写的气度,就知道绝非普通之辈。 这等人物,若是他贸贸然将背后之人的身份透露出来的话,若是被人嫉恨,可就麻烦了! “那好吧,沈兄弟若是谈好了,可以直接跟素功说,他知道怎样找我!” 朱常洛拱了拱手,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是却没有显露出来。 带着张素功走出了庆丰酒楼,踏着厚厚的白雪,朱常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郁闷全部都抒发出来一般。 不得不说,他对于恒隆钱庄,尤其是沈安邦此人,是极为满意的。 或许是因为家学渊源,或许是因为历练的原因,这个人很合他的心意,懂进退,有见识,有野心,有能力,可谓是他心中主持票号的最好人选。 可偏偏这么好的人选,竟然落进了别人的口袋,着实是让他不爽的很。 似是看出了朱常洛的心情不好,张素功笑了笑,开口讲起了恒隆的历史。 说起来,恒隆钱庄是一家老牌的钱庄了,曾经在京城也是扬眉吐气,靠山极硬,但是花无千日红,就在几年之前,恒隆的靠山,也就是朝中的一位老大人,因为某些原因致仕而去,加上竞争对手的打击,沈家老爷子一病不起,恒隆也就此衰落下来。 而就是在这样的境地下,沈安邦接手了恒隆,不仅迅速稳定了局面,更是加紧时间,重新寻到了依靠的势力,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从他的老对手盛隆钱庄停止了打击的步伐,就可以看出,背后之人的势力不简单。 只是没想到的是,沈安邦付出的竟然是恒隆的将近六成股本…… 张素功在说这些的时候,口中充满了唏嘘之意。 他也是对于沈安邦临危受命,果断坚毅的行为十分佩服的,不然也不会将他引荐给朱常洛,只是可惜……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边趁火打劫?” 朱常洛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问道。 “倒也不算是趁火打劫,恒隆当时的境地着实是十分危急,盛隆那边步步紧逼,沈家老爷子一病不起,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恒隆要关门大吉,没想到后来竟然能找到如此关系,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相比于朱常洛,张素功倒是更加能够理解这种行为。 毕竟他虽然年轻,但是因为家境的原因,更加习惯于用商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恒隆当时的境地,那位无论是谁,想必收拾残局都花了不少心思,若是没有那位的话,恐怕现在恒隆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原来如此……” 朱常洛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句,心中却是已经活泛了起来。 他先前以为,沈家和那位不知身份的人是心甘情愿的合作关系,所以才熄了要抢下恒隆的心思,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啊…… 心中一定,朱常洛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好好打听一下恒隆的后台是谁,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沈安邦抢过来,实在不行,借助费家的势力,再不行王皇后的势力,反正这回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事情一旦决定好,人的心情也就随之变好了,连带着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的景象都顺眼了几分。 算算日子,自己也该去拜访一下王皇后的父亲,永年伯王伟了…… ps:稍后还有一章…… 。 第六十章:积善之家 在京师有句老话,叫“东贵西富,北贫南贱”,说的是京师之内的布局,贵人们都住在东城,而崇教坊则是贵中之贵的地界,若是放到现在,房价也跟帝都市中心一样,故而崇教坊当中往往是一地难求,大明朝到现在也有了两百多年的历史,自然是产生了无数的勋贵。 加上大大小小的文官,一个小小的崇教坊明显是不够住的,所以就有一些位阶不高的文官,或者是不受宠的勋贵,四散坐落在了崇教坊周边的教忠坊,吴椿坊,还有南,北居贤坊等相对来说偏僻的地方,也只有少数的像崇信伯费家这样的老牌勋贵,才能在崇教坊拥有那么大的一座府邸。 但是让朱常洛奇怪的是,自己今天要拜访的人,正宗的皇亲之家,永年伯的府邸竟然也坐落在显得有些偏僻的吴椿坊。 虽说这宅子雕梁画栋,大气营门,但是这块地方也着实是有些偏僻,似乎和外界传言的有些不合啊! “小哥儿,怎么,也要到这永年伯府讨碗饭吃?” 朱常洛站在府门前的石狮子旁,正在打量着这座府邸,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背后跟来的王长锡小脸就涨的通红,一脸的尴尬,自从他到了王府之后,他老爹就让他安安分分的呆着,就连他的行头,都从绸布衣裳换成了青衣小帽,偏生他又生性跳脱,到了这永年伯府之后,就四处打量着,离朱常洛一干人有些距离。 如此一来,也就理所当然的被人当成了是仆人之流。 “我不是……” 王长锡正要开口解释,就见到朱常洛迎面走了过来,一脸温和的朝着这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人问道。wWW.xszWω㈧.йêt “老人家,小子是初次来到此处,不知此地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为何围起了这么多人?” 他刚来就注意到了,今天似乎来的有些不巧,这永年伯府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而且看装扮,大多是穿着朴素甚至是破烂的贫苦人家,乞儿之流也不在少数,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朱常洛也没有强行往里走,故而才耽搁了下来。 “看小哥的打扮,想来是来拜访主人家的吧?” 老人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朱常洛,倒是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倒是爽朗的笑了两声说道。 他在永年伯府这边走动的多了,倒也见过些贵人之流,只不过这些贵人就算身份显赫,也不敢在此地撒野,一来二去之下,老人也就对这等穿衣打扮华贵之人,少了几分害怕。 尤其是朱常洛穿的虽然是上好的料子,但是却是宫里拿出来的旧衣,依老人见过的那些贵人,他们的衣服哪会穿到变旧,所以私心里也就觉得朱常洛的身份不会太高,说话之间也多了几分随意。 “不错,小子的确是想要拜访此间主人!” 朱常洛摸了摸鼻子,如实回答道。 “那小哥可来的不巧,永年伯府的规矩,每个月的十五不接待外客,因为他们要施粥接济我们这等贫苦人家,倒是没时间接待来客!” 老人倒是对朱常洛这种态度十分满意,乐呵呵的说了两句,眼角瞥向旁边的府门的时候,充满了崇敬和感激。 只是这番话倒是让朱常洛的眉头一挑,愈加的感兴趣起来。 “哦?这么说小子倒是白跑这一趟了,不如老人家你指点小子一下,这永年伯府到底有什么别的规矩,省的小子再白来一趟!” “小哥儿客气了,你放心吧!这永年伯府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主人家心好,每个月十五的时候会施粥接济贫苦人家,顺便收留些无家可归的人做工,忙起来厉害的很,所以不接待外客,除此之外,没什么规矩!不过往常倒是不会来这么多人,因着如今到了冬天,府里的老爷小姐可怜老汉们没东西过冬,所以一家赏了一担柴火,所以人多了些,耽误了小哥儿的事儿……” 许是没见过有朱常洛这么脾气好的贵人,老人兴起之下,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 只是他说的越多,朱常洛的眉头就皱的越紧,最后才忍不住打断了老人的话。 “老人家,你说这等事情每个月都有?可这府中不是官宦人家吗?这么做不怕别人说他们邀买人心?” 施粥接济贫民,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是大多都是在灾年,而且官位越高,反倒越少做这种事情,因为很容易被人认为是邀买人心,图谋不轨。 按理来说,像永年伯这样的外戚,应当尤其重视这一点,如今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朱常洛越想,越觉得不解,只是他眼前的老者,却是一脸古怪之色,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几分。 “小哥儿,老汉看你也不像是奸滑之辈,怎的想的如此龌龊,永年伯府施粥做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的邀买人心什么的事情老汉从没见过,开始倒是有几个御史过来问过,听说还闹到了皇帝老爷的金殿上,但是府里的老爷行的正坐得直,这么做是想给皇后娘娘祈福,到最后皇帝老爷都没追究下来,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不然老汉第一个不愿意!” 眼见方才还和和气气的老者一瞬间变了脸色,朱常洛也是苦笑一声,拱了拱手,无可奈何的说道。 “老人家恕罪,实不相瞒,小子是永年伯家的亲戚,头一次来拜访,怕失了体面,才打听的详细了几分,断断是没有恶意的!” 只是心中却是叹了口气,也涌起了一阵期待。 看来,王皇后一直强调让他来拜访永年伯并非没有道理,且不说他此举究竟是否有邀买人心的心思,但是这老者的表现,就足以看出永年伯在民间的名声。 何况大明朝是对外戚防范最严苛的朝代,永年伯无论是在军界,还是在朝堂之上,都不可能有大的发展,此举虽然是打着给皇后祈福的名号,但是何尝不是给自己涂上了一层保护呢? 多年累积下来的仁善名声,恐怕让皇帝也要有几分顾及的吧! 王皇后能够稳坐中宫之位这么多年,除了自己本身的手腕和宫中的经营之外,恐怕永年伯在外廷做出的努力也是不可抹杀的。 一念至此,他倒是更加有些期待见到这位永年伯了。 说来也是巧,他和老人聊了这么片刻之间,永年伯府的大门已然洞开,中间走出一位面容慈善的老者,神色祥和,脸带贵气,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一见此人,那方才和朱常洛聊天的老者也是一惊。 “永年伯老爷,今儿他老人家怎么亲自出来了!” “老人家放心,应该是来找小子的,多谢老人家指点,小子这就去了!” 朱常洛拱了拱手,说道。 他虽然拿不出郡王应有的仪仗来,但是身份摆在那,拜帖投了进去,要是没有开中门迎接的话,可算得上是不知礼数了,何况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王皇后应该也给这边打过招呼了,不然王伟也不会亲自出来。 说罢,朱常洛便转身迎了上去,恰巧在府门之前的空地上和王伟遇见。 “老臣永年伯王伟,见过皇长子殿下!” ps:下推荐了好伤心,容作者君喊一句求收藏,求打赏~ 。 第六十一章:没有政治觉悟的舅舅?! 于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当中,头发花白的永年伯王伟朝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口称敬语。 “永年伯客气了,常洛在宫中多蒙皇后娘娘照拂,此番出宫,当是晚辈拜访长辈,何况皇后娘娘为常洛嫡母,永年伯理当为常洛外公,如此可是折煞常洛了!”小說中文網 朱常洛连忙扶着王伟的手臂,面容真诚的说道。 且不说别的,便是看在老人家一把年纪亲自出迎的份上,朱常洛也不能这么拿大,何况他对于王皇后的感激乃是真心实意的,连带着对于王伟也是十分尊敬。 “那老臣就托大,叫殿下一声常洛了!” 王伟显然也是人老成精之辈,眼见朱常洛如此表现,便顺水推舟的说道。 归正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如此对待一个闲散的王爷,若不是王皇后特意捎了信出来,恐怕他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二人寒暄一番,王伟便将朱常洛引进了大门当中,只不过不知为何,朱常洛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王伟的身后,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脸色冷漠,望着他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屑…… “常洛啊,不瞒你说,皇后娘娘前儿就捎了信过来,说你是个好孩子,让老夫把你当自家孩子对待,老夫本还心存疑虑,如今一见,常洛的确是一表人才,没有骄横之气,合老夫的心意!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去掺和朝堂那档子事儿,惹出什么祸来老夫都能替你顶着!” 走到大堂,两边落座之后,王伟便饮了口茶,四下打量着朱常洛,面露满意之色,豪气干云的说道。 不等朱常洛说话,旁边的一个青年人便阴阳怪气的说道。 “父亲何必如此,这位郡王殿下和我们永年伯府又没有什么关系,咱们自家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护着人家!” 口气中充满了不屑,甚至于望着朱常洛的目光还隐约带着几分敌意。 让朱常洛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从一进来就主意到了这个青年人,也感受到了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但是既然能够在王伟的身边站着,想必身份也不低,故而他也就没有开口询问。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竟然先开口了。 不过此人到底是谁,朱常洛此刻却是没心思打听,因为他先前担心的事情,如今终于还是发生了,即便是有王皇后的一层关系在,但是这永年伯府,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啊…… “外公客气了,常洛身为小辈,理应孝敬长辈!若是惹了祸事还要长辈出面解决,那岂不是和京城当中的纨绔子弟一般无二?此番常洛出宫,乃是求得了皇上的允准,登闻鼓之事也牵扯进了朝局之中,倒是让外公担心了,不过常洛相信,这困难总是会有的,但是常洛也能够解决!即便是这诡异莫测的朝局,恐怕常洛以后也少不得要多多关注几分!” 空手套白狼谁不会? 何况朱常洛如今在京中一点势力都没有,贸贸然冲进永年伯府来,被人当成是来借势的也无可厚非,虽然这个青年人说的露骨,但是想必也是永年伯府当中呼声颇高的意见之一。 甚至于看似对他好感度颇高的王伟,口气当中也是带着迟疑之意,不然这话也不会说一半留一半,明显带着试探之意。 一念至此,朱常洛起身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今天来的确是想着要借几分王伟的势,但这是等价交换,并不是谁求着谁,甚至于说,若非是王皇后三番两次叮嘱他要来永年伯府拜访,他也未必瞧得上这区区外戚的势力! “王栋,你胡说什么!喜姐视常洛为亲子,他自然也是我永年伯府中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难不成不懂吗?” 朱常洛的话音一落,王伟的眼神便眯了起来,片刻之后,板起脸对着青年人训斥道。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被陛下厌弃至此,注定登不上大位,依我看,期待他入主东宫,还不如等姐姐生个嫡子出来实在!” 这回朱常洛算是弄清楚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王皇后应当是有个胞弟,名唤王栋的,官封锦衣卫千户,想必就是这位了,不过看眼前的景象,似乎这位王栋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好啊! “你放肆!为父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 王伟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自己这个儿子这么大人了,竟然还会如此叛逆,当众这么驳他的面子,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位,想必是国舅爷了?” 朱常洛挑了挑眉头,却是忽然插了句话。 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被人打到了脸上还笑吟吟的收下,哪怕这个人是王皇后的弟弟,也不行! 何况他刚过来,就让人家父子两人这么脸红脖子粗的吵架,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怎的,郡王爷有何指教?” 王栋显然是没料到他眼中懦弱无比的皇子敢突然插话,愣了片刻,才眯起眼睛回答道。 其实在他看来,自家姐姐这次的眼光的确是不怎么样,这朱常洛虽然占着长子的名分,但是始终是个外人,哪有自己的孩子来的实在,再说他听闻此人性情懦弱,居深宫十二年不敢发一言,若是没有姐姐护持,恐怕早就被害死了,如今竟然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出宫当了个小小的郡王。 今天还敢恬不知耻的到永年伯府,想要攀附上来,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真当他和自家姐姐一样好糊弄吗? “没什么指教,只是想请问一下国舅爷,若是依着你的意思,本王定然是登不上东宫之位的,那若是皇后娘娘也继续未有所出,又当如何?” 朱常洛的脸色淡淡,声音却是不带丝毫的感情。 事到如今,他也大概摸清了这位的意思,想必是看不上自己,想要另觅他途,方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只是让他有些感兴趣的是,这东宫大位,呼声最高的除了自己之外,就剩下长春宫的那位了,难不成这位国舅爷,竟然天真到了如此程度不成? ps:第二章在写……稍等…… 感谢书友南八乡剑客,0磊磊的打赏,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有两个打赏,好开心~ 。 第六十二章:当头棒喝 朱常洛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栋的神色,口气淡淡,虽然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却意外的让人感到一股压迫之意。 王伟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却是惊诧不已。 要知道,他乃是王皇后的父亲,自然知道的要比王栋多得多,至少朱常洛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他都是清清楚楚的,郑贵妃被禁足夺印,皇上被连累受罚,自家女儿借此一举奠定了六宫之主的权威,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和眼前的少年脱不了关系,手段利落,计谋巧妙,让王伟都感到一阵心惊。 但是就是如此锋芒毕露之时,他却选择了放弃自己的优势,出宫当了一个小小的郡王,着实是让他看不清楚。 要知道,他在外廷看的比所有人都清楚,可以说只要再努力一把,再坚持些日子,皇上必然顶不住群臣的压力,以太子礼送皇长子出阁。 可这位出了宫之后,却好似没事人一样,和和气气的,仿佛又回到了原本与世无争的状态当中,就连皇上克扣了应该发给他的俸禄和仪仗,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但是偏偏王皇后传来的消息,却是说朱常洛并未熄了一争大位的心思,前几日登闻鼓响,金殿大闹,也让王伟见识到了这个少年的手段。 甚至于不至于此,他还打探到消息说,此次的首辅之位本来皇上属意王锡爵,但是朱常洛这么一闹,竟然落到了张位的头上,若说是巧合的话,他是如何都不信的。 但是这几次三番的态度,却是着实让王伟看不懂这个少年人究竟是如何想的,既然如此,便让儿子试他一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伟心中暗定,也便没有说话。 那王栋看自家父亲闭口不言,只以为是自己几日来的游说起了作用,心中暗喜之下,也更加无所顾忌起来,张口便道。 “姐姐乃是中宫皇后,若有所出,必是大位之选无疑,若是仍旧无有所出,皇上也有别的优秀皇子,自然不会使宗庙断了嗣续!” “国舅爷不如直接说,长春宫的那位,才是最合皇上心意之人,他登上东宫之位,乃是皆大欢喜!” 朱常洛挑了挑眉头,面色讥讽的说道。 心中也不免有些怜悯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身为国舅,王栋的政治嗅觉,竟然只停留在如此浅薄的地步,难不成真的以为,王皇后看不到他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吗? “那又如何?如今的两宫皇太后就是最好的例子,郑妃如今占据大势,逆势而为,只不过徒劳罢了,即便是三皇子,也比你强得多,姐姐简直是被你迷了心窍,竟会觉得你有机会登上大位,岂不知东宫储位,向来是圣心独断,可笑你还不自知,简直是荒谬之极!” 王栋的脸色涨红,显然是听出了前者话中的嘲讽之意。 喘了口粗气,义正言辞的说道,只是目光却隐隐间投向了旁边的父亲身上。 见此情景,朱常洛心中明了,看来这永年伯府当中,也不全是糊涂之人啊…… “永年伯也是如此以为吗?” 心中虽然有了猜测,但是朱常洛的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平静的起身,直视着王伟轻声问道。 很明显,这府中王伟才是做主之人,虽然不清楚王栋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但是若是王伟也是这般态度的话,那他说不得要辜负王皇后的一番好意了。【愛↑去△小↓說△網wqu】 “自然不是!老夫和喜姐的意思向来一致,否则今日也不会亲迎殿下进来!” 朱常洛话中的冷意,王伟自然是听得出来,神色一凛,正色说道。 王栋可以放肆,但是他却不能,王伟的心中虽然存着试探朱常洛的心思,但是却没打算将人给得罪了,此刻朱常洛撇开王栋直接问他的态度,显然是瞧出了些什么。 若是此刻再拿捏的话,恐怕说不得要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的场面。 略微一顿,王伟苦笑一声,开口说道。 “既然殿下抬爱,老夫也就厚颜叫殿下一声常洛!我们也算是自己人,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最近也不知是听了什么人的蛊惑,成天的说些不着调的话,今日殿下若是不来,老夫说不得也要好好教训他的……” 老头子言语中尽是无奈之意,但是朱常洛是何等人物,王伟眼中的一丝狡猾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心中冷笑一声,这是要考校自己吗? 那好,今天他便让这家人瞧瞧,王皇后是否选错了人! “既然如此,常洛也就不客气了!国舅爷的意思,是想要皇后娘娘效仿陈太后,支持长春宫那位,最后如现在这般,有两宫皇太后,以保伯府富贵荣华,我这么说,没错吧?” 朱常洛吸了口气,重新将面目转向了一旁的王栋,面色没有之前的冷淡,却意外的让王栋感到一丝心寒。 “难道不是吗?你别以为我身在宫外,便不知宫内大势,郑妃断然动摇不了姐姐的中宫之位,若是顺遂了陛下的心意,我姐姐的地位自是更加稳固三分,即便是没有嫡子出生,两宫皇太后的尊荣就在眼前,何必与陛下对立,去支持一个外家子弟!” 王栋愣了愣,旋即便为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盯得发冷而感到一阵怒意,生气的说道。 只是这番话倒是让朱常洛眉头一挑,看来这王栋也并非全无城府之辈。 若是只看眼前利益的话,他说的倒是不错,毕竟这前朝后宫当中,都是皇帝最大,朱翊钧这么多年以来,坚持不立太子,打的什么心思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小說中文網 站在旁观者,或者说投机者的角度,自然是选择郑妃的阵营才是明智之举,这一点看看宫里的那些宫女宦官,便知道了! 但是若是紧紧只看到这一点,就只能说明,还是太嫩了些! 朱常洛洒然一笑,眼角露出一丝嘲讽说道。 “如今支持郑妃的确是明智之举,但是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有一日,皇后娘娘诞下嫡子,又当如何?” “嫡庶有别,自然是……” 王栋还以为朱常洛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这一句话,张口便要回答,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变得脸色煞白起来。 “自然是什么?” 朱常洛的脸色陡然变得冷冽起来,厉声喝道。 “你以为朝中的那些大臣们都是在拥戴我吗?你以为凭我一个区区稚子,值得他们和皇帝对抗七年之久?错了! 他们拥戴的是皇长子,值得他们对抗皇帝的不是我,是大义,是宗法,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今日若是他朱常洵能越过长幼之序正位东宫,来日那些人就能无视嫡庶之分霸占储位!你凭什么以为,今天他们不在乎无嫡立长,来日就会遵守有嫡立嫡? 你以为自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却不知被人灌了迷魂汤的,只有你一个!”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关爱,朱常洛也没有自大到以为,王皇后会因为可怜他们母子,而护持他们十二年,他更不会以为,朝臣们真的会因为他这个人,而和皇帝屡屡争执! 说穿了,他们在共同维护的是礼法! 嫡长子继承制是宗法制的核心之处,也是整个封建王朝的基础所在,而朱翊钧的所作所为恰恰是在破坏他! 对于大臣们来说,这个太子之位谁来坐,还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无论这个人有才无才,大明的朝堂都会正常的运转下去,但是无论这个人是谁,都要正统! 大臣们明白这一点,所以会顽强不懈的和皇帝斗争了整整七年,王皇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冒着被皇帝责怪的风险,也要护着这个拥有长子身份的孩子,永年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这个自己孙子辈的少年人面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可是让朱常洛没想到的是,身为王皇后的弟弟,永年伯府的少主人,王栋竟然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可能,叔父他不是这么说……” 朱常洛猛然之间的厉喝,顿时让王栋愣在了原地,讷讷的说道。 一句话却是让朱常洛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ps:今天只有两章了,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十三章:无巧不成书 “你说什么?!” 还没等朱常洛说话,一旁的王伟便登时怒了,霍的起身,指着王栋厉声喝道。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离那个不孝子孙远点吗?什么叔父,一个无耻小人也配当我们王家子孙?!” 王栋显然也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低着头讷讷的接受着自己老爹的训斥,一言不发。 倒是朱常洛对于王伟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他之前来的时候,也大略听说过王家的情况,除了永年伯王伟之外,王皇后还有一位叔父,名唤王俊,同样爵封锦衣卫千户。 但是不知为何,这位王俊似乎和永年伯的关系不怎么好,可是看王伟方才的举动,何止是关系不好,简直是恶劣到了极点啊…… 不过不管他们的关系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王栋投靠郑妃的心思,恐怕和此人脱不了关系,这么说来,难不成这王俊是郑妃的人? “永年伯不必动怒,想必国舅爷也是一时受奸人蒙蔽,此间事情若有什么曲折之处,还是坐下来详细说明为好!” 看着王伟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朱常洛撇了撇嘴,您老人家要是真的是气急了,就下手打啊,这光动嘴不动手的,尤其是还当着自己的面…… 说实话,对于这个国舅爷,朱常洛是没有半分好感的,若不是碍着王皇后的面子,他早就懒得理王栋了。ωww.xSZWω㈧.NēΤ 不过事已至此,朱常洛还是不得不上前阻止道。 “唉,家门不幸啊!让殿下见笑了!” 朱常洛的话音一落,王伟也就顺势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道。 随后王伟抬眼看了看朱常洛,目光悠远的讲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其实说起来倒是很陈腐的故事套路了,王家祖籍zj余姚,出身不算高贵,勉强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家中有两兄弟,都在私塾读书,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王伟二十岁的时候,王家父母因为双双去世,料理好后事之后,王伟为了圆父母心愿,便上京赶考,希望能够搏个出身,而弟弟王俊则留在原籍,接手家业。 后来王伟到了京师之后,连连赴考,却在举人之下再难进步,故而索性定居在了京师,平时和弟弟书信往来,再后来结了一门亲事,生下了王皇后兄妹。 随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皇帝大婚,遴选秀女,王皇后得了当时的太后娘娘青眼,被选为皇后,王家也鸡犬升天,王伟被封了永年伯,王栋得了个锦衣卫千户。 等到这番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王俊却是意外找上了门,言说自己在家中无以为继,前来投奔大哥,王伟当时不疑有他,上奏皇帝,同样给他也讨了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衔。 两兄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王俊有时候会上门讨些银钱,王伟也尽皆给予,甚至连手中的一些铺子也送给了他。 但是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年王伟年岁愈大,思乡心切之下想要回乡祭祖,才发现了事情了真相! 原来王俊根本就不是因为赔了生意才来投奔,而是因为好赌,将家产输了个遍,甚至连祖宅都典当了出去,而且最重要的是,王家的宗祠就在祖宅当中,这个不肖子孙竟然连宗祠都抵给了人家,最后输的什么都不剩了,才跑上京来躲债。 查清楚了事情真相之后,王伟勃然大怒,直接将王俊逐出了家门,从此断了往来。 所幸那赌场的庄家当时顾及着王家还有一个在京城的举人,没有贸贸然将宅子卖了,如今又被王伟赎了回来,否则王伟非活撕了自己这个混账的弟弟不可! 但到了现在,他竟然听见自己的儿子和王俊仍然有联系,如何让他不怒! “老夫倒是听说这个不肖子孙最近和郑家的那位走的近,但是却没想到他将主意打到了此处,没得让殿下看笑话了……” 王伟浓浓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说道。 这般叙述下来,朱常洛也是一阵默然,如今的人最重视的就是宗族观念,祖宅这种东西,别说是拿出来当赌资,就是快要饿死了,也不能卖! 微微摇了摇头,只能说是赌博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让人疯狂了! 前世的时候,朱常洛也曾经见过有赌输的人卖儿卖女,甚至是押上自己的性命的,相比之下,王俊的这种行为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既然惹到了他的头上,那就没那么轻易的解决了…… “哦?郑家的那位,永年伯指的可是那郑养性?” 朱常洛的眉间闪过一丝冷意,却是不再揪着王栋不放了。 王伟连这等家门丑事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显然是已经摆出了道歉的诚意,碍着王皇后的面子,朱常洛也不好再继续纠缠。 “呃,老夫倒是忘了,郑养性如今的这副样子,和殿下脱不开关系!不错,那个不肖子孙被老夫逐出家门之后,不知如何竟勾搭上了郑养性!如此说来,他被郑妃收买,倒也并非不可能……” 王伟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沉吟道。 “原来如此,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有些感兴趣,那王俊究竟是如何打动国舅爷的,想必他若是有空口白话就说服国舅爷的本领,如今也不会混迹到如此地步!” 朱常洛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是转移话题道。 他也看出来了,毕竟是两兄弟,王伟虽然对王俊恨极,但是仍旧不愿意出手对付他,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气成这个样子了。 “这……” 可怜王栋二十七八岁的人了,愣是被王伟训的头都不敢抬,至于方才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更是像个霜打的茄子,听得朱常洛又转头开始问他,才有些犹豫的抬起了头。 “这什么这,还不如实道来!” 王伟一拍桌子,没好气的说道。 对于他这个儿子,他简直是无语的很,这么明显的台阶都看不出来,他真是要怀疑自己这些年的教导是不是白费了! 吞了口唾沫,王栋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顿了顿才开口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叔……王俊干出这等事情,我本也和他断了往来,但是爹也知道,我这些年做生意结交了不少人物,也买了一些铺子,其中有一家经营还算良好的钱庄,因为朝中一位大人的致仕,而在朝中失了势力,被对手逼得走投无路,我便花了银子将钱庄收下来了,后来一查才知道那钱庄的死对头是京城最出名的盛隆钱庄,那盛隆听说是儿子收了钱庄之后,也没有继续过分,那盛隆的庄家就是王俊,儿子勉强算是承了他的人情,故而这才有了几分联系……” 王栋虽然看似说的清楚,但是在场的人谁又是好相与的。 王伟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说道。 “就这些吗?”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对仕途不感兴趣,专门喜欢钻营商贾之道,若是没有好处的事,他又怎么会做! 反倒是朱常洛听了王栋的话之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钱庄?难道说…… 不会这么巧吧! ps:抱歉,今天太忙了,只有一章了,作者君尽量以后每天二更,鞠躬,再次道歉……。 第六十四章:空手套白狼 自家老爹脸色这么一板,王栋顿时就有些吃不住劲儿了,期期艾艾的将事情的原委都吐露了出来。 却原来,这盛隆钱庄有意继续做大,而王俊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势力,当时的确是卖了王栋一个人情,没有对恒隆穷追猛打,但是最近开始,恒隆的处境越发艰难…… 王俊也找上门来,提出若是王栋能够说动王伟,归于郑氏门下的话,就可以跟盛隆的后台说说情,让他将恒隆并入盛隆,自身的股本不受影响,甚至还犹有过之。 要知道,盛隆可是京师第一大钱庄,要是能在里面掺一脚,那银子可是滚滚而来,相比之下,恒隆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王栋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知道自己不擅权术,故而这种事情想来敬而远之! 但是架不住王俊巧舌如簧,拿出种种理由来说动他,更是像模像样的分析了王皇后如今的处境,渐渐地,王栋也就动摇了意志,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和自家老爹提起这件事情,朱常洛就找上门来,心虚之下也就对朱常洛没了好脸色…… “爹,儿子险些酿下大错,请爹责罚!” 王栋的脸色复杂,望着王伟生气的脸色羞愧的说道。 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不得不说,朱常洛说得对,他先前的确是没有顾虑到这一节,王皇后才是王家的根本之处,若是他们王家真的倒向了郑氏的话,且不说朱常洛刚刚提过了宗法问题。 便是王皇后自己,在宫中恐怕也要低郑妃一头,自己当初真是被迷了心窍,才会觉得支持郑妃,讨好陛下是正路。 “罢了,此间事情你不知内情,爹不怪你,不过你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王伟叹了口气,话语间却是多了几分苍老之意。 却是将话头引向了朱常洛…… “道歉就不必了,国舅爷算是常洛的长辈,岂有长辈向晚辈道歉的道理……” 朱常洛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其实心中却是暗自吐槽王伟这个老狐狸,这一唱一和的,自己哪能这么领受歉意,不过人家是长辈,朱常洛也就忍了。 “不过敢问国舅爷,这盛隆钱庄的背后庄家究竟是谁?竟然让国舅爷都如此忌惮……” 眼见朱常洛主动转移话题,王栋暗自松了口气,他方才还真怕朱常洛拿捏起来,少年人气性非让自己道歉的话,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怎么拉的下脸去。 正要开口,却发现守门的小厮匆匆跑进来禀报道。 “少爷,沈掌柜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 “这个时候来干什么?让他先到偏厅候着!” 王栋被人打断了话,心中顿时不悦,脸色也沉了下来,吓得那个小厮顿时脑门冒汗,他就知道少爷在接待贵客,这个时候进来准没好脸色,可偏偏那位过来的时候说有急事,无论如何都让他来禀报…… “呵呵,国舅爷何妨如此,即是有急事,不若叫他进来,咱们人多,也好共同参详参详!”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小厮吐出“沈掌柜”三个字的时候,朱常洛的眼神微微一愣,旋即便是浮起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 看来他今儿,真是来对了! “这……” 王栋有些为难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随即便是被后者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还不赶快把人叫过来!” 王伟虽然不知道朱常洛为什么会突然感兴趣,想要将这个沈掌柜叫上来,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如今大堂里的气氛,绝对是尴尬的很,需要有人来缓解一下。 何况自己刚刚才将对方给得罪了,这是朱常洛第一次提出要求,自然是拒绝不得的。 “是,老爷!” 小厮如蒙大赦,连忙退出去请人不提。 过了片刻,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人就穿着不大合体的绸布衣裳走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两本账簿,进来之后,瞧见脸色玩味的朱常洛,顿时愣在了原地。 “朱公子?” 沈安邦看着一脸笑意的朱常洛,惊疑不定的开口问道。 “呵呵,沈掌柜,我们又见面了!” 朱常洛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感觉,他方才听王栋说起的时候,心中就已然隐约有了猜测,没想到这恒隆钱庄的幕后之人,竟然真的是永年伯府!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想来正是因为自己和他谈起的异地汇兑之事,所以他今天才会到这伯府过来吧,不过如此一来,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这,殿下和安邦认识?” 王伟也是有些奇怪,这个沈安邦的底细他清清楚楚,似乎没什么地方能够和朱常洛搭上关系的,但是方才看两人打招呼的样子,竟是十分熟稔,怎能让他不感到奇怪。 “呃,我倒是忘了说了,我和沈掌柜是在茶楼里认识的,倒是算不上什么好友!” 朱常洛打了个哈哈,顿了顿开口说道。 “对了,沈掌柜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就再介绍一下,朱常洛,家中排行老大!这位永年伯,勉强算是我的外公!” 一言既出,沈安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异来形容了! 对于他自己的后台,他自然是清清楚楚,这位永年伯只有一个女儿,那可是尊贵的皇后娘娘,眼前这位口称是永年伯的外孙,难不成是宫里的哪位皇子? 排行老大,难道说,昨天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少年,竟然是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保定郡王?皇长子殿下? 沈安邦的大脑有些混乱,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他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但是要知道,眼前的这位,可是据说有希望成为东宫储君的人物,猛然之间,着实是让沈安邦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朱常洛正是需要这种效果,他今天过来,本来只是单纯的想要拜访一下永年伯,但是见到沈安邦的那一刻起,他就改主意了,自己方才的一番气,可不能白受。 “永年伯,实不相瞒,我虽是刚刚被封了郡王,但是这贸然出宫之下,可是一穷二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贵,虽说前几天有些朋友接济,可始终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先前在宫中的时候,母亲曾经跟常洛说过,若是出宫有了困难,可以找永年伯帮忙。 小子瞧伯府家大业大的,这沈掌柜的钱庄怕是也算不得什么,不如交给小子来打理?” 朱常洛这番话可谓说的恬不知耻,别说这钱庄真正的庄家王栋了。 就来素来不太管家里产业的王伟也是张大了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朱常洛说出来的话,要知道一个钱庄可不是小产业,即使是永年伯府中有不少的铺子,但张口就要一个钱庄,未免有些太贪心不足了吧…… 王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并非吝惜一个钱庄,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对女儿生个嫡子出来不抱什么希望了,对于朱常洛这个皇长子,还是十分看好的。 尤其是方才,他轻描淡写的就点出了朝局的关键之处,可见是个可造之才,若是自家尽了全力,未必就不能将其推上太子之位。 但是如今朱常洛第一次上门就开口索要产业,却是让他的观感一下子跌了下来。 如此贪财之人,并非可成大事之人…… “瞧我这记性,出宫之前,母亲特意让常洛带了封信给您,本该早就送过来的,但是拖到了如今,实在是不该!” 朱常洛自然是看出了王伟的神色变化,不过他却不在意,一拍脑门,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份信件,笑吟吟的递给了王伟。 后者脸色一阵变化,接过信件便拆了开始看,只是看完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神色之间颇为挣扎。 这封信是王皇后的亲笔无疑,王伟还不至于连自己女儿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何况上面的私印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伪造的,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朱常洛乃是可造之材,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他上位。 可以说,有了王皇后的这封信,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钱庄,就算是要王伟发动这些年在朝中积蓄的势力,也不是不可,但是方才朱常洛如此急躁的举动,始终让他有一丝犹疑,难以决定…… “永年伯,实话说吧,这恒隆在国舅爷的手中只是一座钱庄,而且是一座被人逼到墙角的钱庄,但是落在我的手中,却能让他发挥出不同的用处,这一点沈掌柜应该清楚,对吧?” 朱常洛微微一笑,他原本就没打算单凭一封信就说动王伟。 顿了顿,却是将目光转向了沈安邦,后者现在终于反应了过来,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此刻听朱常洛将话锋对准了他,顿时想起了昨日他们谈过的事情,异地汇兑的生意若是真的成了,那恒隆钱庄发扬光大绝对是必然的。 有了这位的身份,想必也没有人敢在官面上为难自己,故而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慎重的点了点头。 “东家,实不相瞒,昨天朱公子……殿下和我谈了一笔生意,若是这笔生意做成了,恒隆的未来不可限量!” 王伟先是被朱常洛话中的自信狠狠的震慑了一把,旋即便是听到了沈安邦这样的话,顿时便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沈安邦此人他是清楚的,稳重当中有一股闯劲儿。 若是没有把握的话,他是不会如此说的,反倒是对于能够将他说动的朱常洛印象又转了回来! 沈安邦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 正要答应,却见王栋一脸的难看之色,又想起家里的产业一直是儿子在打理,如今要将钱庄割出去,未免有些让他伤心,只是如今朱常洛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好拒绝,叹了口气,就要说话。尛說Φ紋網 没想到朱常洛却是微微一笑,再度开口…… 片刻之后,沈安邦跟着朱常洛离开了永年伯府,只留下王栋和王伟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位主究竟想干嘛…… ps:今天仍然只有一章,再度抱歉……这章有三千字,算是弥补一下吧…… 据说周五有客户端推荐,争取周五大爆发一次~。 第六十五章:有种东西叫flag 不仅是王家父子,就连混混沌沌就被朱常洛带走的沈安邦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从今天起,自己的庄家就换了,只是这个新庄家不仅身份硬扎,貌似脾气也很硬扎,至少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沈安邦对于朱常洛方才的举动是不怎么赞同的。【愛↑去△小↓說△網wqu】 “殿下,我,不,草民……” 坐在马车上,沈安邦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想要开口说话,但是才方一张口,就露了怯。 “沈掌柜,我现在应该能够如此叫你了!既然国舅爷将恒隆交给了我,那以后你我就是自己人了,不必如此紧张,昨天在庆丰酒楼里,本王见到的沈安邦,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朱常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能够给沈安邦带来这么大的压力,无奈之下,也只好如此宽慰道。 其实这也不怪沈安邦,他和张素功不同,即便是恒隆鼎盛之时,也不过是朝中一位大佬的旁系偏房,别说见到大佬的面了,平时大概只能听听名字。 后来大了些,家中遭逢大变,他四处求告无门,接触最大的官,也不过是顺天府尹,现在猛然间告诉他,自己面前坐的是皇长子殿下,若是不局促不安,才是不正常。 不过能够被朱常洛看重,沈安邦自然不是常人,深吸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沈某多谢殿下青眼,以后定当尽心竭力,替殿下将异地汇兑的事务处理妥当!” 他不是傻子,能够看出来,朱常洛从永年伯手中讨来恒隆是欠了人情的,而从此以后,他也就不用再受永年伯府的掣肘,而朱常洛帮他做到这等地步,肯定不会是单纯好心。 想来想去,他能够被看上的地方,也就无非是经营钱庄的手段了! 加上昨日提到的异地汇兑,沈安邦很容易就明白了朱常洛的用意。 “这才是我认识的沈兄弟嘛!” 朱常洛哈哈一笑,拍了拍沈安邦的肩膀说道。 “既然如今我负责恒隆钱庄,那就麻烦沈兄弟将恒隆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吧,我想你今天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到这永年伯府来的吧……” 眼见得沈安邦褪去了方才的紧张不安,重新变成了原本的自信商人,朱常洛心中大快,随口问道。 不料后者听闻此话之后,却是脸色大变,一时之间,让朱常洛感到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不会一语中的,恒隆真的惹出什么麻烦了吧! “殿下容禀,恒隆如今正是生死危机之时,还请殿下出手!” 沈安邦方才光顾着震惊朱常洛的身份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他今天可不是白白过来的,若非紧急之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直接就登门了。【愛↑去△小↓說△網wqu】 朱常洛吞了口唾沫,心中哀嚎一声,果然人不能太过得意,否则老天都看不过去…… 不过面色上却是分毫不露,淡淡的说道。 “无妨,沈兄弟且慢慢细说,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想起朱常洛的身份,沈安邦面色稍安,叹了口气,开始说起了最近恒隆的现状。wWW.xszWω㈧.йêt 说起来,恒隆的历史远比当初张素功所说的要复杂的多,若是论商场中的底蕴和手段,沈安邦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无奈的是,在这京师当中,重要的永远不是商场上的手段,而是背后的靠山。 所谓的公平竞争,永远是建立在双方的实力相当的情况下的。 所以在当初恒隆背后的那位老大人致仕之后,恒隆的地位很快就被新近崛起的盛隆所替代了,不仅如此,盛隆仗着自己的后台极硬,打压并购了京师的不少钱庄,而恒隆作为曾经的龙头老大,更是他们的重点所在。 所幸沈安邦四处奔走之下,终于搭上了王栋,这才缓和了过来,经过沈安邦只是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天之前,盛隆突然之间将火力对准了恒隆,开始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手段,沈安邦尚且能够招架的住,但是后来他们越来越过分,有些手段已经超出了商场手段的范畴…… 无奈之下,沈安邦才想起了来永年伯府求助。 “坏规矩的做法?比如呢?” 朱常洛的眼神一凛,他倒是没想到,沈安邦竟然面临着如此大的困境,要知道,昨天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开始的时候各施手段拉拢客人,但是恒隆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不是他们能够比的,所以后来就使出些下三滥的手段,先是雇了些地痞无赖每天守在门口,若是有客人上门,他们就前去寻衅滋事,客人害怕之下,也就避而远之,后来愈发的猖狂,他们甚至到了恒隆内打砸,我们报官之后,顺天府抓走一批,赶明就又来一批,着实是无赖的紧! 殿下,您应该清楚,对一家钱庄来说,安全和信誉是根本,现在他们天天这么闹,恒隆迟早有一天会没有客人上门的!” 提起这件事情来,沈安邦就是一脸的气愤。 他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下流的手段,而且是在京师之地,天子脚下! 奈何对面摆明了是官面上有关系,他除了求助自己的后台,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恒隆没有自己的守卫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像恒隆这样的钱庄,应该是有自己的打手的吧!还有,那盛隆背后的人物,你可清楚他们的身份?” 朱常洛皱了皱眉头,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选择这种为人不齿的手段。 不过最让他奇怪的是,沈安邦并不应该连这种局面都解决不了啊! 下作的手段,自然有下作的应对方法,不然的话谁都这么闹,市面上岂不是要乱套了! 就拿钱庄来说,每个钱庄都有自己的打手和护卫,专门处理这样的事情,他不相信恒隆会没有,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沈安邦还是被逼到了如此地步,显然是这其中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恒隆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准备,但是谁能想到他们也有后招!开始的时候,那帮地痞无赖被赶走之后倒是平静了两天,但是没两天他们就又来了,这一次我们的人刚一出手,顺天府的捕快就到了,然后把我们的人都抓到了顺天府,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的带头人里面,有一个盛隆的后台亲自过来,顺天府迫于压力,只好扣下了我们的人,以至于到后来,所剩不多的护卫都不敢出手,只能任由他们乱来,直到今早,我无奈之下只好关了门面,匆匆到永年伯府来,想让国舅爷想想法子!” 沈安邦的脸色微微一红,随即便被气愤代替。 这的确不能怪他,只能说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连这种手段都用,早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商业范畴,分明就是仗着幕后的势力欺负人! 说罢,沈安邦眼巴巴的看着朱常洛,希望这位能够大发神威,解决自己的难题。 不过很显然,朱常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顿了顿,皱着眉头开口道。 “你还没说,这盛隆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ps:今天一章,明天爆发……。 第六十六章:挖坑进行时(第一更) 看着朱常洛郑重的神色,沈安邦也是一愣,顿了顿方才开口道。 “不瞒殿下,据我所知,这盛隆的庄家一共有三位,皆是勋贵之家,一位是宫里郑贵妃的母家,名唤郑养性的!还有一位身份更是棘手,据说是陈太后的母家,固安伯陈永行,还有最后一位倒是神秘的很,直到现在,沈某也不知其人的身份……” 话语之间有几分黯然之意,显然是对于对方的势力感到望而却步。 要知道,自家的靠山不过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但是对方却是一位贵妃和一位太后,恐怕就算是永年伯府愿意出马,也不一定能够管用吧…… “固安伯?还有郑养性?” 朱常洛的神色有些古怪,同时也有些头疼。 他难不成是跟皇亲天生反冲吗?出宫这才几天,可算是把宫里的一大堆外戚给惹了个遍,郑养性还好说,如今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但是这位固安伯却着实是棘手的紧啊! 这位固安伯严格来说,也是国丈,就像朱常洛和永年伯一样,是神宗的名义上的外公,而他的女儿,就是如今居于慈庆宫的陈太后。 这位陈太后虽非皇帝生母,可是却是名正言顺的国母,是穆宗皇帝的皇后!自从朱翊钧登基之后,便对她十分尊重,虽然在前朝没什么势力,但是却不是容易招惹的。 何况如今神宗正是看自己不顺眼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他招惹固安伯,绝对是往枪口上撞! 眼见得朱常洛的脸色一阵难看,沈安邦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也随之偃旗息鼓,他今天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求救的,如今看朱常洛的脸色,自然也清楚事情有多么难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只是临到这时,却仍旧不免有一丝落寞。【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下一刻,他却是听到朱常洛继续开口问道。 “沈兄弟,我有一个疑问,这盛隆当中既是有三位庄家,那么平时是由谁做主?还有,这次针对恒隆的行动,又是谁在主导?” “平素的话,应该是郑养性在管着钱庄,其他两位占了股本,等着分红,但是这有什么区别吗?只要我们动盛隆,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啊!” 沈安邦有些迷惑,他当然清楚,盛隆的三位庄家肯定不会一心,但是问题是,盛隆是他们共同的利益所在,而他们若是动了盛隆的话,必然会面对他们三位的共同打击啊。 “果然如此……” 朱常洛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声说道。 方才的难看之色一扫而空,脸上重新恢复了轻松。 “没想到郑养性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蹦跶,既然如此,想必上次带头来闹事的,也是郑养性吧?” “不错!” 沈安邦下意识的点头,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朱常洛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对付盛隆,收拾了郑养性便是,想来固安伯若是有心,也不会想要和永年伯府以及本王作对。” 没错,固安伯不好惹,但是要知道,他朱常洛也不是好惹的,陈太后这些年修身养性,虽然备受尊重,但终究是差了一筹,他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固安伯的名声,性子恬淡的很,只要收拾了郑养性,固安伯想必也不会坚持对付恒隆的。 毕竟这京师的钱庄不少,就算是盛隆要扩张,也没必要盯着恒隆不放。 心中打定了主意,朱常洛也不多耽搁,干脆利落的说道。 说句实话,他今儿在永年伯府当够了小辈,急需一个出气筒,现在郑养性竟然又送上了门来,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顺天府尹是个难干的活儿!尐説φ呅蛧 动辄就要面对各种权贵,若是没有手腕,迟早会被贬谪调离,沈应文已经在顺天府尹的位子上干了将近一年了,秉持着谁都不招惹的原则,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区区的地痞闹事的案子,竟然惊动了一座又一座大神,如今甚至连皇长子殿下都惹来了…… “沈府尹,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只要把话说清楚便是,这恒隆钱庄的伙计,究竟是犯了什么王法,值得你将他们扣押到了如今?” 淡淡的呷了口茶,朱常洛坐在上首,面不改色的问道。 却是让沈应文吞了口唾沫,从那天有人来拜托他扣押人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谁知道竟然连这位都惹出来了。 要知道,自从上次登闻鼓的事件之后,朱常洛可是大大的在京师当中扬名了,只是区区的斗殴之事,都能闹上金殿,能是好惹的主? “回殿下,此事并非本官之过,恒隆的斗殴之事的确影响颇大,我顺天府有守境安民之责,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何况本官也并未偏私,如今不仅是恒隆的伙计被关押在牢里,斗殴的另外一方也并未放出……” 定了定神,沈应文开口说道。 他能够在顺天府尹的位子上坐了一年之久,自然不会是毫无手腕之人,三两下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那好,敢问府尹大人,此案如今可调查清楚了?你不会打算就这么一直将人关着吧!还有,本王可是听说,那天去恒隆的领头之人如今并不在牢中关押,此事府尹大人又如何解释?” 朱常洛也不拿捏,干脆利落的问道。 “这……” 沈应文犹豫了一下,照理来说,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关上几天就该放人了,但是有人给他打了招呼,让他继续将人押着,他自然也不好直接放人。 只是如今既然朱常洛来要人,他也不好不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殿下还是不要为难本官了,那天的领头之人是谁,想必殿下也清楚,锦衣卫千户的官职,并非本官可以扣押的,至于案情,如今已经调查清楚,本官自当立刻放人!” 说实话,沈应文打心底里也不愿意干这种事,但是没办法,在京师这样的地方,有的时候必要的妥协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够做包龙图的决心。 既然朱常洛如今出面了,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那好,府尹大人高义,本王也就不多留了,只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之时,府尹大人仍能如此依法行事!” 不过出乎沈应文意料的是,朱常洛竟然没有过多纠缠,竟然欣然接受了这个处理…… 只是在临走之时,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殿下,他们走了……” 让沈安邦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顺天府,朱常洛便立刻躲进了马车当中,片刻之后,孙荣盯着街角消失的几个身影,低声回到马车上禀报道。 “去恒隆!” 朱常洛的眼中浮起一丝精光,旋即便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吩咐道。 ps:下一章一会发,今天爆发一波……。 第六十七章:欲哭无泪的沈应文(第二更) 郑养性最近很烦,自从朱常洛那个所谓的皇长子出宫之后,他的日子就没有好过过,先是被自家姐姐训斥,让他夹起尾巴做人。 然后便是自己的儿子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最后连自己都拖下了水,不仅被夺取了爵位,就连家财也散去了大半,平时的那些朋友更是不知道消失到了哪去! 不过这回他却是学精了,你朱常洛不是仗着王皇后的势吗? 我就把王皇后家里的人挖过来,看你以后怎么蹦跶,谁能想到手下的人这点本事都没有,收拾一个恒隆钱庄都费尽了力气,到最后还要自己亲自出马。 故而今晨听说沈安邦终于绷不住弦,回去找王栋的时候,郑养性可着实是高兴了一把。 王俊给王栋的煽动已经差不多了,想必只要再加上这么一把火,王栋定然支撑不住,到时候他入了盛隆,还不是听自己说了算? “老爷,沈安邦他……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派去跟踪沈安邦的人却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脸急色,说道。wWW.xszWω㈧.йêt “他怎么了?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郑养性被打断了臆想,心中自然不悦,脸色一沉说道。 “回老爷,永年伯府那边没有按咱们预料的派人出来,那沈安邦出了永年伯府之后,就直奔顺天府,不知为何,府尹大人竟然将恒隆的那帮人全部放了出来,如今咱们派去恒隆捣乱的人,已经全部被打了一顿扔在街上了!” 前来禀报的小厮被自家老爷这么一吓,顿时浑身一抖,哭丧着脸,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了出来。 郑养性眉眼一紧,顿时不悦道。 “什么?沈应文那个老家伙疯了么?竟然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哼,这个沈安邦以为这么就完了么?既然教训没吃够,那就接着来,召集人手,咱们再砸一次!” 那小厮连忙应诺,下去准备。 而此刻郑养性对面的富态老者却是捋了捋胡子,眉头紧皱,犹豫着道。 “养性啊,此举会不会太过鲁莽了,他们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又怎么会没有防备呢?” “呵呵,武清伯大可放心,那沈安邦的底细我早已查的清清楚楚,背后不过是永年伯府罢了,凭你我三家之力,难不成这永年伯还会护着他不成?就算是到时候他们想翻脸,也要掂量掂量得不得罪的起太后娘娘,是不是?” 郑养性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旋即便笑吟吟的说道。 眼见对方仍然有阻止之意,郑养性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您可别忘了,这恒隆乃是老牌钱庄,我们要是能把它接过来,盛隆必然会再上一个台阶,此事若是成了,那您年底的分红可最少能再多上五成!” 话音刚落,郑养性满意的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贪婪之色,心中一阵不屑,但是面色却是丝毫不变。 “那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老者抚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 恒隆钱庄。 相比于郑府的杀气腾腾,这边就平静了许多,虽然不知道朱常洛打算怎么办,但是沈安邦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何况如今换了庄家,他自然是有责任要带着朱常洛将钱庄的上上下下都熟悉一下。 “沈兄弟果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这恒隆多年的底蕴也的确并非虚言,我却是没什么毛病可挑的!” 转了一圈下来,朱常洛坐在一旁待客的椅子上,笑吟吟的说道,口气当中充满了感叹之意。 他倒是没想到,一家钱庄的运转有这么复杂,同时也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犯自大的毛病,而是找了沈安邦这样的专业人才。 若是让他自己从头做起,那别说异地汇兑了,单单是人手和账目就足以让他头疼的。 “公子客气了,恒隆多年的信誉和人脉,这一点沈某还是有自信的,若不是盛隆用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出三年,沈某定能让恒隆重回京师第一钱庄!” 沈安邦也是松了口气,眼中浮起一丝骄傲说道。 他从一出生开始,就呆在恒隆里面,对于他来说,恒隆不仅仅是一家铺子,更是自己的家,朱常洛如此不吝夸奖,他自然是与有荣焉。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不过话还没说完,孙平就走进来低声禀报道。 “公子,人已经请过来了!”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这场好戏可不能没了看戏的人啊!” 朱常洛脸色不变,甚至隐约浮起一丝笑意,口气莫名的开口说道。 片刻之后,恒隆的大门口,郑养性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重新开张的恒隆,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犹豫,虽然嘴里说的硬气,但是他也不是笨人,沈安邦如此有恃无恐,难不成是又搬了什么靠山?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已,能够搬出永年伯来已经是了不得了,还能找得到谁,再说了,又有谁能够比自己三家的势力更强? 一念至此,不再犹豫,带着一干家仆就闯进了大门,直接便开口说道。 “给老子砸!”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郑养性的脸色一僵,旋即便看到了主位之上,朱常洛笑吟吟的说道。 再一转头看,却见朱常洛四周只有两个护卫,并没有其他人在,郑养性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怒声说道。 “好啊,你小子还敢在我面前出现!沈安邦以为搬了你过来就没事了吗?做梦!我今儿就在你面前砸了恒隆!” 事到如今,郑养性当然看得出来,朱常洛就是沈安邦搬来的救兵,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如何搭上了关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朱常洛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和恒隆关系匪浅。 经过上次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敢再对朱常洛起什么打杀的心思,但是眼睁睁的让他看着恒隆被砸,似乎也是解气的事情! “郑国舅真是威风,不过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这一说啊,是吗?沈府尹?” 朱常洛脸色不变,悠悠的说道。 不待郑养性有什么动作,原本空空荡荡的大厅当中瞬间就出现了十几个红衣背甲的捕快,转瞬之间,他带来的人就全部被绑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偏房处,一脸尴尬的沈应文走了出来…… ps:第三章正在写,一会发……。 第六十八章:这是要搞事情啊~ 沈应文发誓,这是他当了顺天府尹以来,见到的最棘手的事情了! 一边是皇亲国戚,虽然如今落魄了,但是根基不损,郑妃娘娘在宫里仍旧恩宠不衰,谁知道这丧家之犬会不会狗急跳墙? 但是另一边貌似更不好惹,刚刚在金殿上大闹一场,正是锋芒毕露之时,虽然看着温和谦逊,可见识过的人都知道,这绝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连着两次拒绝了朱常洛,第一次是上回他到顺天府告状,第二次是方才,朱常洛朝他讨要说法,他仍旧是含糊其辞,若说前两次都情有可原的话。 那如今若是还驳了朱常洛的面子,那可就将人给彻底得罪了! 苦笑一声,沈应文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殿下,真的要闹得这么大吗?这位毕竟是……今天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不若让郑国舅低头认个错,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他是真心不愿意夹在这两位大佬中间受气啊! “府尹大人说笑了,这恒隆乃是诚信经营的商户,想来这一点府尹大人应该是清楚的,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这帮匪徒强闯钱庄,肆意打砸,府尹大人方才也应当听得明白,此事该如何处置,本王不会过多置喙,只是府尹大人莫要忘了,方才在府衙当中答应过本王什么……” 朱常洛却是一脸淡笑,慢悠悠的说道。 偶尔扫过堂下早已被孙平制住的郑养性的时候,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寒芒。【愛↑去△小↓說△網wqu】 “……只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之时,府尹大人仍然能够如此依法行事!” 沈应文想起朱常洛离开顺天府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顿时发苦不已。 他哪知道,这郑养性竟然蠢笨到如此地步,人家分明是挖好了坑等着你跳,结果到最后你还是傻乎乎的一头撞了进来! 脸色微微有些复杂,沈应文的心中有些犹豫,要知道,自己面前的毕竟是国舅爷啊,据说最近郑妃隐约又有了复位的苗头,这个时候…… “沈应文,你这个穷酸破落货!原来你们两个早就算计好了,要暗算老子,你给我等着,今天你敢对我怎么样,我姐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朱常洛一脸古怪的看着突然疯狂起来的郑养性,果然反派都是这么没脑子的吗?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低头伏小吗? 其实他也不想想,自己刚刚和沈应文的对话,有多么惹人可疑,再说郑养性此刻本就是敏感之时,沈应文的犹豫落在他的眼中,自然就变成了两人狼狈为奸! 不过不论如何,反正郑养性三两句话顿时就将沈应文气的脸色铁青。 且不论沈应文此人能力心性如何,但是他的品行操守却是值得敬佩的,做了一年多的顺天府尹,硬生生是没攒下什么家财。 就连家中的宅子都狭小无比,偶尔有些应酬,他也能推则推,就是因为拿不出足够回礼的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沈应文最忌讳别人骂他穷酸两个字! 何况他乃进士出身,从一个小小参政做起,直到今天的地步,可谓问心无愧,虽然偶尔会做些顺水推舟之事,但都在合理的范围内,如今郑养性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他和朱常洛狼狈为奸,便是泥人也会被激起三分火气。 更别说他乃是一地父母官,当下脸色一沉,开口说道。 “左右,还不将这个蓄意闹事的狂徒拿下!” 他这回算是拼了,他还就不信了,郑妃娘娘的势力再大,还能管得到他顺天府不成? “沈应文,你敢?我可是皇亲国戚!” 郑养性看着这个平素被自己看做懦弱无能的沈应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谁料这回沈应文却是铁了心了要好好教训他一番,顿时冷笑一声说道。 “那好,本官倒要请教请教,这皇亲国戚是个什么官职?品秩如何?归属哪个府衙管理?本官将话放在这里,纵然你是郑妃娘娘的胞兄,如今也不过是庶民一个,本官奉圣命执掌顺天府,统辖京畿之地五州七县,如何便不能拘你归案?” 不得不说,老实人发起火来才更吓人! 沈应文平时就受够了这帮纨绔子弟在京师中四处闹事,如今郑养性这般肆无忌惮,更是让他怒极,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气势骇人! 没错,先前郑养性有着锦衣卫千户的爵位,算是勋戚,但是如今他不过一介庶民,还敢如此,真当他这个府尹是摆着看的吗? 人说上位者都有气势,其实不过是见惯了大场面者,蕴养出的一身气度罢了! 沈应文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但是这一年的坐堂官当下来,倒是有几分铁面阎罗的味道。 “府尹大人好魄力!” 看着郑养性被一帮衙役锁拿而去,朱常洛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有些赞叹的对沈应文说道。 他倒是没有想到,一向有些两不相帮的沈应文,这回竟然能出手这么干脆利落。 “殿下见笑了……” 沈应文此刻也是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一番话,虽然不至于吓出一身冷汗,但也隐约有些悔意,毕竟这郑妃虽然手伸不到前朝来,但是枕头风的威力,可不是好惹的。 顿了顿,甩掉满头的烦恼,苦笑着开口道。 “不过殿下也不必高兴的太早,今天之事,说到底郑养性并没有做什么,就算是他真的打砸了店铺,也并非什么大罪过,本官最多关押他一些日子,若是有大人物开口的话,本官也只能对不起殿下了!” 反正郑养性已经抓了,凭这帮纨绔子弟的德行,就算他现在挽回也定然被记恨在心,倒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卖个人情! 虽然朝野传言皇上属意别人,但是若是有一日这位主飞龙在天,自己也算接个善缘…… “府尹大人不必担心,一切推到本王头上便是,若是有人对顺天府施压,你大可直接说是本王不让你放人,有不服的自己来找本王,我在王府等着他!” 朱常洛冷笑一声,既然有人要挑衅,那他就让这些人瞧瞧,自己究竟是不是好惹的! 不过前者的这番变化,沈应文却是没有注意到,他刚刚听到朱常洛的那番话的时候,便顿时松了口气,眼中也浮起难以抑制的喜意。 他原本打算,自己承担抓了郑养性的后果,但是没想到朱常洛竟然自愿出来顶缸。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沈应文清楚的一点是,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了…… 只是如此一来,未免有些对不起朱常洛,沈应文咬了咬牙,却是再度开口道。 “殿下,恕本官多言一句,这盛隆背后的势力并不简单,这郑养性只是其中之一,如今殿下如此光明正大的打了他们的脸,定要小心他们暗中报复……” “哦,这么说府尹大人,知道这盛隆的庄家是谁?” 朱常洛眉头一挑,他倒是没想到沈应文竟然还会好心的提醒自己一句,便随口问道。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应文犹豫了一下,却是贴近他的身子,轻声吐出了一个名字,随即便拱了拱手,直接带着人离去了。 而朱常洛在原地愣了片刻,眉头却是皱的紧紧的…… ps:三章完成……。 第六十九章:没有无缘无故的平静~ 雪后的天空如同被清水洗练过的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朱常洛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抬头望天,罕见的心情愉悦的很,这副景象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天空,哪是后世弥漫着灰色的景象。 虽然说那天沈应文神秘兮兮的告诉了朱常洛一个名字,让他防备了好久! 但是如今一晃神,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盛隆偃旗息鼓,灰溜溜的避开了恒隆,不再挑衅,不过可惜的是,沈应文那边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压力,放了郑养性。 而暗中给沈应文施压的人,却是朱常洛万万没有想到的。 建极殿大学士王锡爵,如今的次辅大人…… 对于此人突然插手,朱常洛也是有些无奈,以他的影响力,倒是还不足以正面和这位大佬的话相提并论。 而且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郑养性这次回去之后,竟然真的开始夹起尾巴做人,着实是让朱常洛有些费解。 不过既然想不通,那就索性不想了,归正郑养性如今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今天是王府奠基的好日子,他这个主人,自然是要在的! 说起来,费甲金的手脚倒还真是快的很,虽然这栋王府的地皮是被敲诈得来的,但是崇信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含糊,这区区的半个月时间,就找齐了工匠,只等今天打好地基,就可以开始建造了! 若是快的话,说不定年前朱常洛还能住的进王府当中…… “王安,这些日子你就在这好好盯着吧,王府那边有孙荣孙平在,后院的事情就交给秋仙,你就好好在这看着,这可是我第一座王府,可得好好建!” 奠基的仪式其实还是挺简单的,朱常洛如今的财力,也不会大操大办,就是简简单单的宴了一下工匠们,走了个形式,就可以开工了。 这种场合,朱常洛虽然身为主人,但是等级差别摆在那里,他露了个面,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任务。 只是临走的时候,却是对王安嘱咐道。 这些日子,府中都是王安这个大总管在操持着,如今王府开始建造,虽然朱常洛相信费甲金找来的人,但是还是要留人在这盯着,而这人自然是非王安莫属了! “哥儿放心,奴婢一定小心着,只是……” 王安有些踌躇,顿了顿方才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奴婢原本不该多嘴,这后院的事情交给秋仙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毕竟她以前可是在长春宫里呆着的人,上次哥儿行踪的泄露,说不准……” 孙荣孙平管着前院的事儿,王安自然是放心的很,这两人身家清白,办事稳妥。 但是对于这个李秋仙,王安的心中一直隐约防备着,虽然她如今没有什么异样,但是难保她不是郑妃派过来的细作,王安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醒朱常洛。 “呵,我家的王安也会用脑子了!” 朱常洛微微一愣,旋即便是一脸戏谑道。 他可是还没忘了,当初在景福宫的时候,王安的轻信,让他被李翠儿耍的团团转的样子,如今总算是学会防着别人了。 惹得王安一阵不好意思。 “秋仙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她这些日子做事稳妥,也没什么异常之处,虽然当初的事情有些不在我意料当中,但是也并不一定就是别人蓄意而为,何况你也不是不清楚,这些日子秋仙呆在我娘身边,甚是得她老人家欢心,给她点好处也是该的!这些事情我心里有底,你就安心的帮我督建好王府,就是大功一件!” 朱常洛顿了顿,微微沉吟道。 王安这才想起,最近王氏的确是对李秋仙颇为满意,顿时也就明白了朱常洛如此安排的原因,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如此做有些不妥,不过既然朱常洛已经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多言,只好垂头丧气的应了声是。 不过就在此刻,远处却是匆匆跑来了一个身影。 却是留在府中的孙平。 “殿下,出事了!” 走近之后,朱常洛才发信孙平的脸色不甚好看,压低声音说道。 他伸手接过孙平手中的信封,却是信封中装的乃是一份邸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最显眼处几个字一下子让朱常洛的眉头紧皱。 劾保定郡王疏! 所谓邸报,其实就是古代的报纸,不过不同的是,邸报上刊登的是皇帝的诏旨和明发天下的一些奏疏,以及朝堂当中发生的各种大事,主要是面向官员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京城中的邸报通常都是次日抄发,隔三日印发,朱常洛手中的这份邸报是抄发而成,也就是说,这份奏疏昨天就已经被皇帝明发天下,而它承入内阁的时间,只会更早! 但是在此之前,朱常洛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只能说明一点,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而且这个人的势力,决然不小! 没心思去想这些,朱常洛直接将目光对准了那份弹劾奏疏,仔仔细细的瞧了起来,只是越看之下,他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这份奏疏的主人乃是礼科给事中张贞观,此人朱常洛没有印象,但是奏疏上联名的一大串御史,却是让他隐约有些心惊,看来这次对方的确是来者不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奏疏上面写的详细的很,先是说他仗势欺人,巧取豪夺商贾家产,接着说他不顾礼法,纡尊降贵,违背祖制行商人贱业,有失天家身份,还说他依仗权势,攫公器为私用。 甚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出了所谓的事实,张家的银子,费府的宅地,甚至是前几天在顺天府发生的事情都写的清清楚楚,不可谓不详细,简直就像是在场一样。 “殿下,这份邸报是宫里宣旨的梁永大人带来的,他此刻正在府中等候殿下,而且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宣殿下明日毓德宫奏对!” 眼看着朱常洛看完了邸报,孙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继续说道。 不过到了此刻,朱常洛反倒是镇定的很,脸上闪过一丝冷意,轻声说道。 “回府!” ps:搞事情啊搞事情,平缓的剧情过去了,今天又重新整理了一下细纲,剧情要开始走高了哦~ 今天一章~。 第七十章:扑朔迷离 保定郡王府,大堂当中。 一身青色过肩蟒纹曳撒服,遮不住主人焦急的心情,在大堂当中走来走去,不时的朝着外面张望着,一旁俏丽的女子微微一笑,再度为前者斟了杯茶,轻声细语道。 “梁监丞不必着急,孙平已然前去通知王爷,梁监丞带着陛下口谕而来,想必王爷定然会尽快赶回来的!” “让秋仙姑娘看笑话了,倒是咱家有些沉不住气了……” 梁永一愣,旋即便是笑了笑,不再走来走去,反而坐在椅子上,说道。 只是不知为何,当他拿起茶杯喝茶的时候,眼中却是陡然浮起一抹疑惑之色。 “梁监丞客气了,您是皇上身边侍奉的人,秋仙又怎么敢笑话您呢?不过今儿梁监丞有些急躁倒是真的,难不成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值得梁监丞来寻王爷说道?” 李秋仙盈盈一礼,倒是没有发现梁永的异状,反而继续开口问道。 不过此话一出,梁永心中的疑惑之意更深,隐约升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戒备,脸色也恢复了平静,轻笑一声说道。 “秋仙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家不过是奉命来宣旨,别的事儿不该咱家多说!王爷自己做的事,想必自己也应该清楚,至于这宫里,最近倒是不安宁的很,只是不知道秋仙姑娘想知道什么呢?” 梁永的口气微冷,眼眸森寒似刀,让李秋仙忍不住有些害怕,强笑一声说道。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我原先也是宫里的人……” 不知不觉间,一滴冷汗已经从她俏美的脸颊上滑下,落进了地上的绣花毯子里,无声无息…… “让梁监丞久等了,本王今天有些事情耽误了,在此先陪个礼!” 就在此时,却听得外间一阵脚步声传来,朱常洛身着便服,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手抛给身后的孙平,走到堂前对这梁永拱了拱手。 瞧见朱常洛的身影,梁永先是一喜,想要起身迎接,但是听得朱常洛说话的口气,顿时有些疑惑,眸光一闪,停下了上前的脚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说道。 “王爷客气了,陛下口谕,宣保定郡王朱常洛明日毓德宫觐见!” “多谢梁监丞跑一趟了,不过不知皇上宣召本王所为何事?” 朱常洛再度施了一礼,脸色却是一变,口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 “呵呵,皇上的心思,咱家不敢猜度,还是请王爷明儿自己去毓德宫,就知道了!还有一件事,此次出宫,皇后娘娘吩咐咱家带些话给王爷……” 梁永适时的住口,望着四周的婢女,不再说话。 朱常洛微微沉吟,然后挥了挥手,片刻之间大堂内就什么人都不剩了,就连李秋仙和孙平也跟着退了出去。 这些人一离开,梁永的心绪顿时一松,原本笔直的腰杆一下子躬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恭敬的很。 “奴婢方才冒犯殿下了,请殿下恕罪!” 不过话语虽然是在请罪,不过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一丝自得。 “得了,你倒是个机灵的!非要本王夸你一番不成?” 朱常洛坐在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望着梁永得意的脸色,笑骂一声道。 只是心中却是不免对梁永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对了,殿下,那李秋仙……奴婢瞧着她不是什么善茬,殿下可得防备着!先前她旁敲侧击奴婢和殿下的关系,幸亏奴婢警醒的早,否则就落了她的套里了。” 梁永也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色说道。 他原本是对李秋仙没什么防备的,毕竟是府里后院的管家,若非得了朱常洛的同意,是断不可能有这个位子的,故而梁永先前也就随意了几分。 只是越聊着,他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心下起了提防,嘴风也紧了起来,待得朱常洛回来之后,正式的态度更是让他瞬间察觉到不对。 梁永不是笨人,自然清楚隔墙有耳的道理,便大胆的顺水推舟演了下去,如今看来,他果真是没有看错这个李秋仙! “呵呵,郑妃的一枚棋子罢了!你不必在意她,说说吧,宫里的局势如何?这份邸报又是怎么回事?” 朱常洛眉间闪过一丝冷意,却是摆了摆手说道。 李秋仙的事情他心中自有盘算,但是如今最紧要的,却是搞清楚这份邸报上的弹劾,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眼见朱常洛并不在意,梁永也不再多说,顿了一顿,似是在整理言语。 “殿下,宫里的局势倒是平稳的很,敬嫔还在养身子,皇爷虽然来看过几次,但是恩宠明显不如从前,倒是郑妃这些日子很得皇爷的欢心,而且上回皇后娘娘按着您说的,没有阻拦郑妃复位之事,如今似乎也被皇爷放在了心上,他已经在太后娘娘面前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太后娘娘的态度也有些松动……”尐説φ呅蛧 话到此处,梁永的脸上涌起一抹担忧之色,虽然这贵妃的位份算不得什么,但是却是一个信号,若是郑妃真的恢复了贵妃之位,免不了有些人会蠢蠢欲动。 不过朱常洛并无其他反应,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梁永继续说。 “然后是邸报之事,此事却是奴婢失职,昨天清晨内阁送来的奏章,直接送到了张诚的手中,等到奴婢得知的时候,已然是昨夜了,因着宫门下了钥,奴婢着实是没有法子,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在皇爷面前抢下了这个差事,到了殿下府中……” 说起此事,梁永倒是有些愧疚,按理来说,此事他应该防备着的,但是无奈的是这次内阁和张诚似乎隐约有联起手的标志,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无妨,你身在宫中行动不便,是应当的!不过既然此奏章既然已经登在了邸报上,想必并非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科道官能够做到的吧?” 朱常洛眼神微眯,目光落在一旁的邸报上,轻声说道。 尤其是后面那一长串的御史联名,更是隐约让他感觉此事并不简单。 “回殿下,事情紧急,奴婢也没有查的太清楚,只不过听奴婢在司礼监的一个后辈说了,这奏章似乎是被赵阁老直接送到司礼监的,邸报的事情也是他授意的,而且奴婢留心了,这些联名的御史官员,大多都和朝中的几位勋贵有牵扯……” 涉及如此大事,梁永自然不敢怠慢,谨慎的说道。 赵志皋? 朱常洛眉头一皱,心中微微有些烦躁,这件事情他知道和郑养性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盛隆的那位神秘庄家也在其中掺了一手。 但是赵志皋如此,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先前王锡爵让顺天府放人的消息还在他的心里放着,难不成这回他要独自面对两位阁臣吗? “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不必做其他准备,静观其变便是,只是此去务必要小心,郑妃如今虽然伸不到宫外,但是你在宫中行走,却是要小心莫要遭了暗算。”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常洛的神色有些古怪,看的梁永心中有些嘀咕,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 “是……” 应了声诺,梁永便匆匆离开了,他此次是来传旨的,自然不好待得太久引人怀疑。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开的时候,朱常洛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七十一章:宫廷奏对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朱常洛出宫将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回到毓德宫。 这座被神宗当做日常处理政务的后宫宫殿,毓德宫初名长乐宫,始建于永乐十八年,嘉靖十四年世宗皇帝下诏更名为毓德宫,是整个西六宫当中距离养心殿和慈宁宫最近的地方。 因为离上朝的地方很近,所以理所当然的被当做了年幼时神宗的寝宫,以至于在万历十四年神宗不在上朝之后,就干脆将毓德宫当做了召见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当朱常洛到的时候,大殿内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事涉皇储,是以这次除了上奏的礼科给事中张贞观,连内阁的阁臣也都到的整整齐齐…… 首辅张位居于最前,脸色温和,如朱常洛平常见到的一般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一般。 次辅王锡爵紧随其后,一张老脸却是严肃的很,正襟危坐,倒是让人瞧不出什么神色。 还有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神色有些复杂,看起来颇不平静,这三位算是朱常洛比较熟悉的,至少上次的首辅之争和他脱不了干系,这些人有的因他而得了好处,有些人却是铩羽而归。 至于剩下的两位,文华殿大学士陈于陛是一个老头子,很老很老的那种,须发皆白,目测是在座当中年龄最大的人,刚刚从翰林院熬出头,一身匠气未脱,却是居于赵志皋的下首。 说起来,若是真的细细纠察起来,文华殿大学士应当比文渊阁大学士高上一头,但是内阁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尽管陈于陛年龄不小,但是却是新晋入阁,自然只能落些下风。 至于最后一位东阁大学士沈一贯,鼻直口方,面色中正,唯有眼眸狭长让人有些不舒服,虽然看似是内阁当中所站的位子最后的辅臣,但是朱常洛却是清楚,这位可不比张位好惹!浙党便是在他一手主持之下建立起来的,若论在其中的影响力,恐怕就算是赵志皋都有所不及! “儿臣朱常洛,见过父皇!” 将殿中景象尽收眼底,平静的跪伏在地,大礼参拜道。 一声唤让埋首在奏章当中的朱翊钧抬起头来,眉头一挑,忽然有些恍惚,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称他“父皇”! 果然是知道做错了事,心虚了吗? 随手抽出一本奏章,朱翊钧冷笑一声道。 “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以前你居于宫中,屡有事端,朕只当你年少顽劣,不以为意,如今你既已封王出阁,自当负起皇子的责任,可你自己看看,都做了些什么? 依仗权势,欺压良善,不顾礼法,私自经商,甚至将顺天府当成了自家后院,你可还将朕,还将列祖列宗放在心上?” 这一番话说的疾言厉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朱常洛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停了下来,朱翊钧看着仍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朱常洛,却是心中大快,感觉这一阵子受的闷气都发泄了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受到训斥的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朱常洛暗自揉了揉跪的发疼的膝盖,心中暗自吐槽着神宗这个小心眼的,竟然还记得当初宫中的事情。 只是他若以为自己顾及着如今的场合,就会吞下这枚哑巴亏,那就错了! 清了清嗓子,朱常洛抬起头,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委屈的说道。 “父皇容禀,儿臣冤枉啊!父皇所说儿臣一个字都听不明白,纵使是要人认罪,也要给人清楚犯了什么罪不是,如今儿臣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所犯何罪,便被父皇罚跪于此,着实是心有不服…… 何况儿臣既为皇家子嗣,自然当时时刻刻将父皇和列祖列宗放在心上,不敢有半点不敬,却不知父皇此言从何说起!” 装,既然要装,那大家就一块装! 你既然要在大臣面前装疼爱儿子的慈父,那自己就陪着你一块演就是! 不得不说,朱常洛是个好演员,这次的他脱去了上次敲登闻鼓的强硬姿态,一脸委屈,眼中还带着一丝惊吓,就像是一个被吓到的孩子一般。 嗯,就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应该表现的那样…… 朱翊钧眉头微皱,却是有些始料不及,他之前和朱常洛的每次见面都是充满了火药味,这个儿子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浑身都是铠甲,而且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本以为这次自己故意为难他,定然会大闹一场,水之人竟然是这副反应。 “陛下,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如今此事尚未有所定论,贸然罚跪殿下,恐伤皇上圣明!” 就在此时,沈一贯却是首先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朱常洛眸光一闪,却是斜眼看向了一旁的赵志皋,眼见对方随着沈一贯的出面而顿时阴沉的脸色,心中微微有些明了,赵志皋和沈一贯同为浙党中人,看来这次的立场,似乎也并不相同啊…… 不过也对,沈一贯乃是浙党中的元老人物,而浙党向来的政治主张都是是支持皇长子正位东宫,赵志皋想要胡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说沈一贯的出面还在朱常洛的意料之内的话,那么下一位出言的人,却是让朱常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皇上,沈大人所言甚是,未审而罚,非圣君所为,请皇上三思!” 生硬,这是朱常洛的第一感觉!Www.XSZWω8.ΝΕt 不仅说话的方式生硬,就连声音都无比生硬,沈一贯说话还算委婉,轮到这位直接就说朱翊钧未审而罚,非圣君所为,果真不愧是大明朝最狂的一群人! 朱常洛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心最显眼的人身上,方才就是他在说话。 之所以说他显眼,不只是因为四十如许的年纪,更是因为他身上的一身青袍,在这一干大佬的绯袍当中显得格外显眼。 四品以上服绯色,五品到七品服青色,青色官袍只能代表着此人的官阶是在场当中最低的,但是即便是一干大佬如沈一贯,张位,恐怕也不敢如此直接的对神宗说话。 这却是大明朝的一个传统,科道官讽谏朝局,尤其是六科给事中,手中更是掌着封驳之权,虽然只有小小的七品,但是却是以小抑大的典范。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既然能够在此刻出现在这里,显然不会是普通的科道官,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弹劾自己的礼科给事中张贞观。 只是此刻他却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倒是让朱常洛有些意外。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朱常洛觉得,今天的局势,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啊…… ps:感谢书友0磊磊的打赏。 第七十二章:狐狸尾巴 朱翊钧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没想到朱常洛会如此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搏同情,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有人相信他,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方才分明是被这小子恭顺的姿态给骗了,他早该想到,这小子肯定不会这么束手待毙。 不过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还不算完! 就在沈一贯和张贞观站出来,神宗都没有反应之后,接下来张位也站了起来,拱手言道。 “皇上仁慈,殿下如今年纪尚幼,即便是有错也应该查清之后,再行定论,何况老臣历两朝,未见有跪着奏对之理,请皇上三思!” 这番话算是说的神宗一下子没脾气了,明承宋正统,自然也有圣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说法,皇帝和文官的地位相对平等,的确是没有下跪回话的例子,更何况是尊贵如皇长子。 如此跪着的确是不合适,不过张位此举也算是给了神宗一个台阶,毕竟首辅都说话了,总是要给个面子的。 “起来吧!” 不等神宗挥手完毕,朱常洛就麻利的起身站好,丝毫没有原先的可怜之态。 “既然你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那就先看看这个吧!” 朱翊钧随手从桌案上抽出一份奏章,让张诚送了下来,递到了朱常洛的手中,却见后者推了推手,并不接下,反而开口说道。 “父皇,儿臣在外也听人说了些事情,想必此奏章就是弹劾儿臣的那份吧!既然如此,不若让张给事中直接与儿臣对质便是!” 朱常洛的脸上莫名的闪过一丝难堪,将张诚推了回去,继续开口道。 神宗心下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看奏章的时间也是想法子的时候,朱常洛怎么会轻易放弃…… 不过这点疑惑也一闪而逝,紧接着神宗就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说道。 “那好,张爱卿你就和他对质一番吧!也让朕看看,你究竟是否如自己所说,时刻将朕和列祖列宗放在心上!” 这是朱常洛第一次直面大明朝的监察系统,而且是六科给事中的级别。 张贞观,万历十一年进士,历任益都知县、兵部给事中、礼科给事中,以敢言直谏,性格中正在朝中闻名。 这就是朱常洛对眼前之人的所有了解。 不得不说,他对于这帮敢于直接批龙鳞的科道官还是十分好奇的,看着眼前面色儒雅的张贞观,怎么都想不出来,方才吐出如此生硬话语的人竟然是他! “臣礼科给事中张贞观见过殿下!” 张贞观也不多言,行到朱常洛的面前,拱手示意之后,便立刻开口道。 “殿下,臣前日有闻,殿下侵吞京师当中一名张姓商人财产,不知可有此事?” “未曾,本王的确是与一名张姓商人有往来,不过并未侵吞他的财产,甚至于本王和他的儿子还是至交好友!” 朱常洛平静的答道。 “可是臣曾调查过,那张姓商人的确多次送了白银数千两往殿下府邸,盛隆钱庄的掌柜可以作证,那些银子乃是由张姓商人存入,而最后取走之时,却是殿下府中的管家王安公公!” “此事的确是有,但是并非是本王侵吞财产,而且对方为酬谢本王而送来的谢礼,一笔一笔都有据可查,此事的具体经过,张给事中可以去询问他本人,想必个中原委,一问便知!” 张贞观也不纠缠,继续问道。 “此事臣会去调查,还有一事是殿下在建的王府,据臣所知,那栋王府乃是崇信伯费家的地皮,不知如何竟到了殿下的手中?” “哦,还是那个原因,本王帮了他一个忙,所以他当做谢礼酬谢本王了!” 朱常洛的脸色依旧是满不在乎。 这下倒换上张贞观的眉头越皱越紧了,他原本也并没有想要为难朱常洛,只是职责所在,他所闻之事着实是容不得他不奏,在他想来,这些事情朱常洛若是没做最好,在皇上面前分辨清楚便是。 若是做了也无妨,毕竟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将此事揭出,让皇帝好好管教便是,但是朱常洛如今这种明显不配合的态度,却是让他无奈的很。 毕竟若说是朱常洛帮了那个张姓商人还说得过去,但是崇信伯府的势力,可是比一个初封郡王的皇帝要大得多,再拿这个理由出来,未免有搪塞之嫌…… 压下心中的怒意,张贞观的脸色狠狠的抽了一下,继续问道。 “那好,臣再问一事,前几日殿下在一名名曰恒隆钱庄的商铺当中,支使顺天府尹将前锦衣卫指挥使郑养性抓捕,并且宣称那座钱庄乃是殿下的地盘,不知可有此事?” “呵呵,张给事中也说了,前锦衣卫指挥使,郑养性如今不过是庶民,自然应当归属顺天府管理,那rb王的确是在恒隆钱庄,但是这不代表恒隆就是本王的地盘,至于为什么要抓他,自然是有违大明律法,此事张给事中应当问顺天府尹,来问本王作甚!”Www.XSZWω8.ΝΕt 朱常洛依旧满意在乎,只是这次,口气却是明显转冷,甩了甩袖子说道。 张贞观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最终沉默了下来。 “皇上,臣问完了!” 说罢,便退回了远处,不再说话,他能做的都做了,朱常洛如此不配合的态度,他也是徒叹奈何,接下来的事情,并非他能够参与的,如何处置,当是看皇上和内阁的几位大佬的意思。 “这就是你所说的敢于对质,这就是你将朕,将列祖列宗放在心上的态度?” 朱翊钧的脸色发黑,声音也变得森冷的很。 恐怕若是普通的朝臣在此,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但是可惜的是,这种场面朱常洛虽然不是身经百战,但是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这点气势还是吓不住他的。 身子微躬,声音也变得平静下来。 “回父皇,正是!儿臣自问出宫以来,谨言慎行,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有违礼制,唯恐有伤父皇圣明之处,所谓清者自清,儿臣相信父皇圣明烛照之下,定能分辨真相!” 反正好话不要钱,堆着上呗! 朱常洛口中说着夸赞之语,脸上让朱翊钧一点都看不出这是出自真心之语! “哼!” 朱翊钧重重的冷哼一声,声音严厉。 “不敢有违礼制?你可知太祖皇帝钦定,皇子不可经商,不可与民争利?如今你堂而皇之的开钱庄,劫民财,更是攫公器为私用,动辄将竞争对手捕入狱中,这就是你对朕的尊重?这就是你的谨言慎行?!”。 第七十三章:搞事情就搞大点 皇帝近乎咆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当中,令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这位陛下此时愤怒的心情。 就连原本打算出面为朱常洛说话的沈一贯脚步也是一顿,反倒是朱常洛的脸色依旧如故,原身的十二年,加上如今的半年多时间,让他对这个皇帝无比了解。 若是说政治权谋,或者他还算不透神宗,但是若是说父子亲情,他是丁点都不相信的。 他若是曾有一刻将自己当做儿子来看待,就不会允准自己母子在宫中受欺凌十二年,就不会容许原身被郑妃设计,推入湖中,若非自己机缘巧合而来,或许原本的历史轨迹已经改变。 朱常洛对于神宗来说,是一个耻辱的标志,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提醒神宗,这是他年少荒淫的产物! 或许在他的心中,只有郑妃和他的儿子,才是他的嫡亲血脉,才有资格继承他的一切…… 所以无论此刻的神宗演的多像,朱常洛都不会相信,张贞观的弹劾若是全部属实,那朱翊钧只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不过此刻却非他说话的时候,因为他已经瞧见,一旁的赵志皋已经站了出来。 “陛下息怒,想来殿下年少,又初封郡王,难免有顽劣之心,陛下责罚一番好生教导便是,如此大怒却是容易伤及父子亲情,请陛下三思啊!” 神宗的脸色稍和,但是仍旧冷冰冰的不说话。 倒是朱常洛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今天的事情果然和这个老家伙脱不了干系,什么责罚一番好生教导,岂不是变相将这些罪名,直接扣到了他的头上! 恐怕朱翊钧如今正找不到收拾他的名头,若是真的坐实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真是其心可诛! 不过赵志皋这么一闹,倒是让朱常洛起身的心思一淡,他倒要看看,今天究竟会有些什么牛鬼蛇神跳出来,他可还没忘了,当初给顺天府打招呼,让沈应文放人的,可不是这一位…… “赵大人,此事尚未查清,事关皇长子清誉,贸然论断是否太过武断了!” 朱翊钧既然将内阁的阁臣叫过来了,自然不是摆着看的,沈一贯的态度十分鲜明,在赵志皋话音落下之时,便已经站了出来。【愛↑去△小↓說△網wqu】 朱常洛的眉头一挑,若说刚才沈一贯的姿态是一桩小事,那么现在他正面反驳赵志皋,可就算是相当的不给对方面子了!尤其是他还在前者的话音当中听出了一丝警示之意,显然这两位浙党的大佬,在此刻的意见可是不一样的很啊! 如今还有三位未曾出言,陈于陛是个老好人的性子,属于做学问的主,之所以会被神宗调入内阁,完全是因为年纪的原因,暂时将位子占着,等过两年老大人该退了的时候,朱翊钧真正属意的人,也就熬够了资历……尛說Φ紋網 而很显然,陈于陛对于这一点也很清楚,所以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 那么剩下的,只有次辅王锡爵和首辅张位,张位乃是首辅,他一开口,基本上就到了定论的地步了,所以接下来…… “陛下!” 于是在朱常洛意味深长的目光当中,王锡爵终于是站了起来。 “此事原委,应宜详查,若贸然下定论,未免有失陛下圣明,老臣之意,将此事下发三司,查明真相,尔后禀明陛下,再行定夺!” 声音苍劲,却是让一旁的赵志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朱常洛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心中的疑惑却是依旧。 这王锡爵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还是觉得自己真的犯下了奏疏中的罪行? 若是他对自己没有敌意,那么顺天府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心中的种种疑惑不解,但是朱常洛却没有停留,抢先一步,在张位之前站了出来。 不管他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但是他知道,张位和他人不同,首辅就是首辅,还是那句话,他一旦开口,只要和皇帝的意见不甚相悖,几乎就直接成了定论。 虽然上次登闻鼓事件,张位算是得了他的恩德,但是那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何况能够走到这一步,一举一动考虑繁杂,或许张位会说出对他有利的话来。 但是朱常洛却不想去赌,他习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次,也不例外!深吸了一口气,朱常洛的眼神微眯,浑身上下陡然泛起一阵危险的气息,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谦恭。 “诸位先生所说,儿臣不敢置喙,但是儿臣有一事不解,想请问父皇!” 朱常洛的语速不快,但是坚定的很。 “且不论张给事中所奏是否属实,儿臣辩解之言是否属实,但是父皇今日密召儿臣觐见,便是符合礼制吗?此事先是涉及方才所提张姓商人,然后又有崇信伯费甲金,更是事涉顺天府尹,不知父皇可曾宣召这些人查明案情?儿臣虽为人子,可身为郡王,若审若判,皆应六部九卿于此见证,如何父皇便能一言而论?”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永远只是纸面上的一句话。 朱常洛身为皇长子,身据郡王爵位,绝不是皇帝可以一言而决的人物,他不知道朱翊钧这次打算怎么处置他,但是总归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既然这帮人想要搞事情,那就索性搞大点好了! 反正他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有些人,玩不玩的起! 朱常洛斜眼看向赵志皋,眼见他脸色复杂,既有惊异,也有不解,甚至掺杂着微微的喜意,顿时心下了然,继续开口说道。 “父皇既然口称礼制,何为礼制?礼法祖制!今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未有一人在场,单凭一纸奏疏,便要儿臣俯首认罪,这又是何礼何制?” 这番话声音并不高,但是其中的强势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除了对面的朱翊钧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外,对朱常洛熟悉的大臣却是有些恍惚,这才是他们认识的皇长子殿下啊…… 为了一个区区的殴打事件敢闹上金殿,又岂会因为一纸奏章而变得怯懦无为? “放肆!” 众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一阵暴怒的声音响起。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你就是这么对朕说话的吗?” 皇帝的声音像是一只被入侵领地的巨兽,咆哮着令人颤抖,谁都不怀疑此刻皇帝有多么生气,这一点从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就可以看出来。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态度! 朱常洛口气中桀骜不驯,一下子就让朱翊钧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如此的反应也就不足为怪了。 只不过上一次,朱常洛如此放肆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但是这一次,却是几乎在一众大臣面前指责于他,这让一贯好面子的朱翊钧如何能够受得了! “殿下,皇上身为君父,你如此作为,可知有殿前失仪,冒犯圣颜之罪?” 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响起,首辅张位终于开口。 只是词锋却径直对准了朱常洛…… ps:最近有点忙,每天都是一章,感觉挺抱歉的,尤其是看到两位书友的打赏,更是感觉不好意思,今天终于有空,多码了一点,算是给大家道个歉吧! 今晚三章,感谢书友160630090243428的打赏,感谢书友成长人的打赏~ 下一章一会发~。 第七十四章:为尊者讳? 说起来,张位也是无奈的很,虽然说他是稀里糊涂的坐上了首辅的位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庸人,以他的势力,不用费多少工夫,就知道那天在金殿上那场奇怪的廷推,根子是出在朱常洛的身上。 虽然可能就连朱常洛本人都未曾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张位还是承他这个人情。 今天的弹劾事件,张位比朱常洛知道的要多得多,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的势力究竟有多少,张位也清楚的很,他本想着朱常洛若能够认个错,他再在皇帝面前斡旋,自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出声的原因,总要让皇帝把心中的火气发泄一下…… 但是就连张位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常洛的态度竟然如此不配合。 他之前在张贞观的询问之下所说的辩解之语,让人一看就是在搪塞,根本没有认真对待,如今皇帝亲自问话,他竟还是如此一副强势的态度。 着实是让张位有些无奈,尽管他心中承着朱常洛的人情,但是首辅有首辅的职责,维护皇帝的威严和礼法的尊严是他必须要做的。 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君上,朱常洛说这样的话,都实在是太过分了! “元辅恕罪,常洛失态了!” 到了此刻,朱常洛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对,拱了拱手,在张位责备的目光之下说道。 “哼,朕平日里果真是对你太过放纵,让你如今不知孝道礼仪,竟然连朕也不放在眼中,如此下去,你是否要将整个朝堂都搅得鸡犬不宁?” 有人服软,自然有人傲娇,眼见张位出面斥责朱常洛,朱翊钧顿时像是找到了帮手,冷哼一声说道。 眼见得朱常洛的脸色再度变得有些难看,张位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对父子还真是…… 就不能消停一会吗? 在张位眼中,朱常洛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罢了,无论他再狡猾胆大,都只是一个少年人,必然会有少年人的心性和冲动,登闻鼓之事就是明证! 皇帝此刻继续激他,恐怕只会让局面显得更加糟糕。 事实证明,张位的担心很有道理! 朱常洛方才刚刚冷静下来的脸色因为朱翊钧的两句话,再度变得难看起来,反讽道。 “父皇此言何意?圣人有言子不教父之过,如今常洛已然十三,不曾有过老师,更是不曾习过文典,出阁三月有余,未有王傅,倒是不知孝道礼仪,应当何处去学?” 两句话噎的朱翊钧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朱常洛话中的意思就是,既然你说我不懂孝道礼法,对,我就是不懂!但是我不懂这些全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老爹当得不称职,所以才自作自受! 这一招可谓是伤敌伤己,朱常洛这是豁出去了,自己的面子都不要了,也要将朱翊钧拉下水! “你……你……” 朱翊钧指着朱常洛,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是态度却是不如之前那般理直气壮,因为朱常洛说的不错!封王出阁,重点在出阁读书,但是他只做了封王,却独独忽略了出阁读书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不想让朱常洛的羽翼丰满,要知道,虽然他是郡王位份,但是一应规制皆是按照亲王来的。 而读书授课,至少是要内阁大学士水准的人来主持的,目前来看,朱翊钧还不想让他将手伸到朝堂当中来。 所以尽管礼部再三上书力请他早定王傅,但是朱翊钧却将所有的奏章都压了下来。 因着前一段时间,君臣的关系闹的很僵,故而内阁的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此事,但是此刻被朱常洛用这种方式说了出来,着实是让所有人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 大殿当中有一瞬间的沉默,最终还是首辅张位重新站了出来,打圆场道。 “皇上,如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贸然下定论恐有不妥,殿下年少,血气方刚,言语稍有无礼也并非罪不可赦,奏章中所言之事,老臣相信殿下定能解释的清楚,尚请陛下息怒!” 这话的潜意思就是,你们爷俩别闹了,各让一步算了,顺便将话题又引回了正题。 说罢,看着仍旧闷闷不乐的皇帝叹了口气,张位转身过来,对着朱常洛询问道。 “殿下,张给事中所奏并非小事,老臣希望殿下能够慎重对待,此刻陛下与内阁诸臣皆在于此,若有冤屈不实之处,请殿下分说清楚便是!” 按理来说,张位这番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毕竟以他的首辅之尊,却跑出来给他们当和事佬,而且话说的心平气和,纵然是这对父子是皇帝和郡王,也得给几分面子吧。 而且张位这话虽然说的看似不偏不倚,但是其中袒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朱常洛态度端正,好好解释,张位是不会为难他的。 就连此刻的赵志皋,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之前竟是没有算到,王锡爵竟然会站在朱常洛那边,而张位这个一向唯皇帝是从的老好人,竟然也有袒护朱常洛的意思! 不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朱常洛明显不领情,脸色虽然缓和下来了,但是态度依旧不怎么好。 “元辅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常洛虽然未曾开蒙,习以礼法,但是也知道为尊者讳,为亲者讳的道理,各种原委,着实是不好讲清楚的! 不过若是有人觉得常洛就这么好欺负的话,那常洛也说不得要让这朝中的诸位大人来评评理了!” 张位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朱常洛的意思就是,仍然不配合喽! 他身为首辅,虽然新晋,但也不是好惹的,如此替朱常洛着想,结果对方却不领情,不免有些让他下不来台。 不过相比于张位的不悦,朱翊钧的脸色更是抽动的厉害。 什么叫为尊者讳?为亲者讳? 在场之人,能够被朱常洛称为尊者和亲者的人,还有谁? 就差没明晃晃的说,全是他朱翊钧的错了! “什么为尊者讳?你今日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够扯出些什么由头来!” 他还就不信了,朱常洛干出这么多胡作非为的事情,难道都能扯到他身上不成? ps:第二章~ 。 第七十五章:还是闹大了! 大殿当中罕见的陷入了一阵静默当中,所有人都拿着一副古怪的目光看着朱翊钧,让他脸上着实是有些挂不住。【愛↑去△小↓說△網wqu】 毕竟有些事情只能私底下做,现在被摆到了台面上来,即便是以朱翊钧的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朱常洛却好似一副没事人一样,仿佛大殿内奇怪的气氛,和他毫无关系一样。 “皇上,若殿下所说属实,则虽有祖训再上,殿下所为亦非不可理解,陛下宽仁,不若令户部将此事彻查,如何?” 片刻之后,还是张位看不下去了,继续硬着头皮出来说道。 只是心中也是对皇帝的这种行为无比吐槽,谁能想到一向大方的皇帝,竟然会授意下面的人做这等事情,这下好了,别说朱常洛做的事情本来就没查清楚,就是真的错了,又能如何? 朱常洛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招真的有用! 思绪回到片刻之前,既然皇帝都如此说了,朱常洛也不遮遮掩掩,酝酿了一下情绪,便一脸受害者的样子说道。 “既然如此,常洛也就说了!常洛固然知道,祖训有云,不得和商人末业交往过甚,张给事中所言的商人的确是有,我也的确收受了他的银两,但是诸位先生可知,常洛自成为郡王以来,未得一分俸禄! 身为郡王,却连一副出行的仪仗都没有,至于王府卫队,更是从未见过,否则的话,又何至于被一群恶仆流氓围困,险些有生命之危? 如此种种,若非如此,常洛又岂会与商人结交! 纵然如此,常洛也并不曾仗势欺人,那商人所给银两,乃是常洛以秘法相换,诸位若不相信,尽可去查,常洛问心无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朱常洛的这一番话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哭穷! 祖训的确是对于郡王做了诸多限制,但是同样的,作为一个超级护短的人,太祖皇帝给自己的子孙制定的福利政策简直是令人发指! 就拿朱常洛来说,不算王国的封地税收,单单是他的俸禄,每年就有两千石之多,加上平常逢年过节的诸多赏赐,一年他应该有两千两以上的正常收入! 这也是明朝这帮勋贵混吃等死的基础,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本应该提前发下来的一年俸禄,朱常洛一分钱也没有,若说这当中没有朱翊钧的默许,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你都不让我过活了,我还不自己找银子,等死吗? 何况朱常洛一直很小心,他所做的,也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瞬间都听出了朱常洛话中隐含的意思,若非皇帝暗示,户部的那些人又怎么敢克扣一位郡王的俸禄。 若是俸禄照常发放,朱常洛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去寻商人做交易?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朱常洛虽然没这么说,但是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向皇帝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了。 若是事实真的如此的话,那么朱常洛所做的似乎也并非不可原谅…… 听见张位的声音,朱翊钧却是一阵发热,他自然清楚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的确是他吩咐让人刻意压下了朱常洛的俸禄,当时是因为他刚刚在后者手中吃了亏,想要看看后者的笑话。 故而应有的卫队,仪仗,俸禄,甚至是丫鬟仆妇都统统扣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如今被朱常洛搬了出来,反倒成了脱罪了把柄! 按理来说,张位给的台阶很好,只要他答应一句,不再为难朱常洛,将之前的俸禄补足,那么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朱翊钧就是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能够好好出一出国本之争时受的闷气,顺带将常洵的身份提升一下,难不成就被朱常洛这么轻易的逃了过去? 神色微微恼火,朱翊钧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张诚身上,当时,似乎是他去户部打的招呼…… “皇爷恕罪,此事是咱家的错,是咱家在宫里受了殿下的气,所以才私自扣下了殿下的俸禄,请皇爷恕罪!” 张诚自然是有眼力价儿的人,心中叫苦,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Www.XSZWω8.ΝΕt “哼,谁准你擅自如此的!回宫去自领三十板子去,拟旨给户部,让他们补足拖欠的俸禄!” 朱翊钧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但是还是摆着驾子说道。 张位等人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无奈,虽然明知皇帝是在作态,但是他们也没有法子,毕竟如此的结果算是双方都比较满意的结果了! “皇上圣明!”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已经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时候,赵志皋却是又站了出来说道。 “陛下,公是公,私是私,即便殿下情有可原,但此风不可助长,请陛下三思啊!何况郑养性虽然并无官爵,但是却是郑妃亲眷,不明不白的被抓到了顺天府当中,此事也应该有个交代吧!” 不知死活! 朱常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赵志皋这么致力于要和他作对! 今天的事情,他本想到此为止,但是很显然,有些人并不愿意啊! “常洛,你对此有何解释?” 似是因为郑妃两个字触到了朱翊钧的某根神经,神宗的脸色也是重新变得阴沉了下来,说道。 “回皇上,既然赵阁老有疑惑,那么想必儿臣一面之词也难以听信,既然如此,儿臣请父皇允准,请六部九卿,文武百官共同见证,召此事涉及之人,当堂出面,定能审个清楚明白!” 朱常洛看着皇帝的脸色变得这么快,心中也是一阵火起,闷声说道。 既然他想要息事宁人有些人不愿意,那就闹吧!他倒要看看,到最后是谁玩不起! 赵志皋明显一愣,他得到的消息,是奏章中所言一切属实,可是若是真的的话,朱常洛难道不应该心虚吗?怎么会如此堂而皇之的提出公审? 不过就在他这么一迟疑的时候,朱常洛却已经再度欺身上前,冷声笑道。 “难不成赵阁老害怕了吗?还是说,赵阁老不过是在无中生有,惹是生非?” 赵志皋也是常年身居高位之辈,何曾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此逼迫,气急之下,顿时冷冷的开口道。 “老夫有何不敢?只希望到时候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能如此岿然不惧!” 说罢,转身拜倒,沉声说道。 “老臣恭请陛下准殿下所言,召百官共同审理此事!” 仿佛是赌气一般,朱常洛也接着拜倒,所说的却是一模一样。 张位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事已至此,他却是隐约感到,朱常洛既然敢如此做,必然是有目的的。 有心想要阻止,但是看到皇帝期待的目光,却是也只好顺水推舟说道。 “老臣并无异议……” 张位都说话了,自然是没有人再继续反对,何况皇帝明显就是想要将事情也同样闹大,众臣自然不会去碰灰。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消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三天之后,皇帝升朝驭极,召百官觐见,保定郡王朱常洛随同上朝! 虽然并没有明确说这次朝会为什么要召开,但是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都清楚,既然陛下特意点出保定郡王的名字,想必是和前几日弹劾的那封奏章脱不了干系。 毓德宫前,朱常洛望着一干阁臣离开的背影,嘴角却是泛起一丝笑容! 想要算计他,哪有那么容易! 他这回就要让所有人瞧瞧,想要打他的主意,可是会崩掉牙的! ps:三章完成,求一下收藏~ 。 第七十六章:意外来客~ 在有些人的刻意推动之下,皇帝即将再度上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32??巷,与此同时,共同传出的还有弹劾朱常洛的那份奏章的内容。 甚至于在这些传言当中,绘声绘色的增加了无数的细节,什么朱常洛手下恶仆如何行凶,被侵占家产的商人有多么可怜,还有被他打压的盛隆钱庄最近生意有多么萧条…… 不足而一,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朱常洛这位皇长子,第一次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与之相对的,则是心情无比复杂的文武百官,他们和那些平头百姓不同,自然不会听信那些波风捉影的流言,但是皇帝上朝的这个决定,却是让他们有些震惊。 要知道,自从万历十四年起,皇帝已经有足足七年不曾上朝,而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当中,皇帝竟然公开召开了两次朝会,而且都是因为朱常洛的事情,若是算上这次的话,已经是第三次了! 不管其中究竟原委如何,但是这三次朝会,已经足以证明,这位皇长子殿下究竟有多么大的能量了! 尤其是前两次朝会之时,发生的事情皆是令朝局为之震动,第一次让文武百官因为倭国和谈之事爆发了巨大的冲突,而第二次更是直接扭转了原本板上钉钉的内阁局势,这第三次,又将令朝局产生如何的变动呢? 有人无比忧心,有人却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朱常洛却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因为这些事情可以说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产生了,神宗平时罕见的会同时召集文武百官,所以有些矛盾自然会在某一个时刻统一爆发出来。 而他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引子罢了,若说他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能够左右朝局,未免太高看他了。 只是很明显,有些人是不这么认为的…… 比如,如今坐在朱常洛面前的户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王锡爵,放下茶杯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知殿下执意要陛下召百官共同审理此事,是想要作何为?难道朝局动荡,就是殿下所愿吗?” 朱常洛微微有些无奈,事到如今,他着实是有些看不透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头子了,他出宫的日子也有好几个月了,自然是对朝局众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在宫中的时候,朱常洛消息闭塞,只能凭借前世冰冷的文字记载,来推测一些东西,他知道是王锡爵向神宗提议的三王并封,所以理所当然的将他划到了郑妃的阵营当中。 可以说,若不是当初他在神宗当中埋下怀疑的种子,王锡爵如今已经是首辅之尊,更不要提自己在大殿上曾经当众威胁过他。 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朱常洛甚至以为,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就是王锡爵。 毕竟他的种种表现,都脱不开自己的嫌疑,甚至于就连郑养性,都是他让顺天府尹释放而出的。 但是昨天毓德宫中的一番奏对,却是让朱常洛的心微微有些动摇,王锡爵如今贵为次辅,他的势力早已经不是当初可以比拟,若是他真的和赵志皋合作的话,那这场风波远没有如今这般平静。 甚至于他还在御前处处为自己辩护,这就更加让人感到奇怪了! 而且这还不够,昨天奏对结束之后,今天就递了拜帖来王府见自己,要知道,就算是要见,也应该是自己去拜访他这位次辅,如今王锡爵不惜折节下交,亲自到自己府中来,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他不知道,这这么敏感的时候,他堂而皇之的来到自己的王府中,会被某些人当成一种信号吗? 心中百转千回,朱常洛也就没有顾及到王锡爵略微有些责备的口气,轻轻的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朱常洛脸上浮起一丝礼貌的淡笑,恳切的说道。 “王阁老多虑了,本王不过是想要将此事分说明白!朝局之事,常洛不过一介闲散王爷,哪敢妄加置喙,不过本王倒是要多谢王阁老昨日在殿前为本王说话!” 朱常洛冷漠而疏离的态度让王锡爵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老夫知道殿下很生气,这次的事情背后的确有人作祟,其中原委石星大人和顺天府尹已经向老夫解释清楚,老夫也相信殿下并非贪于财货之人,但是殿下,此事分明有更好的方法解决,为何殿下要选择如此激烈的方法呢?” 虽然王锡爵不知道朱常洛究竟打算怎么办,但是就凭这个少年敢在金殿之上对自己说那些话,他就知道,凭这位的胆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点,从朱常洛要求百官见证的时候,王锡爵就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让他有些无奈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阻止,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 虽然不知道朱常洛究竟打算怎么办,但是王锡爵很清楚,这场朝会注定无法平静下来…… 王锡爵的目光恳切,仿佛是断定了朱常洛并不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这让朱常洛有些无奈,难道说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过前者的这番话,倒是让他多了几分好感,要知道,距离昨天的奏对只有一天的时间,但是王锡爵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并且没有质疑其中的真实性,而且言语之间对自己颇为信任,这一点让他感觉很好。 话到此处,他也不再掩饰,眸中闪过一丝冷芒,轻声开口道。 “既然王阁老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应当知道,此事非常洛所挑起,我从未有过伤人之意,但是常洛的一再退让却被人当做了懦弱,既然上次的登闻鼓之事未曾让他们看清楚,那么这次,也是该付出些代价的时候了!” 猜测是一回事,但是真的听朱常洛确定之后,却是另外一回事。 王锡爵的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开口道。 “殿下可知,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是谁?他们可并非一个区区的郑养性可以比的!” 正是因为对朝局了解的清楚,王锡爵今天才会过来这一趟,因为这一次针对朱常洛的,并非是某一股势力,平心而论,即便是他来对付这些人都会显得有些吃力,更何况朱常洛一个无权无柄的王爷! “王阁老放心,对方的身份,常洛自然清楚!可我更清楚的是,人都会有弱点,千里之堤尚能溃于蚁穴,何况这些人在我眼中,还算不上最难对付的人!” 看着眼前自信的少年,王锡爵头一次有了一丝无力感。 这种坚定他见过无数次,在那些御史言官身上有,在曾经的皇帝身上,也有,这种人是劝不动的,但是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沉吟了片刻,王锡爵神色有些复杂,开口道。 “昨天晚上,宫中传来了消息,太后娘娘已经同意郑妃娘娘复位之事,皇后娘娘未曾阻拦,旨意昨晚已经在内阁用印,得知此事之后,殿下还是这般坚持吗?” ps:感谢书友0磊磊,书友160630090243428,书友仗剑直行的打赏~ 今晚加更,下一章正在写~。 第七十七章:你撒谎! 王锡爵的目光当中带着期待,苍老的声音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意外。【愛↑去△小↓說△網wqu】 32郑妃?原来他们的目的在于此吗? 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老夫知道,殿下一直对老夫抱有敌意,但是这一次,请殿下听老夫的劝一次,殿下还年少,些许错处都会被原谅,想必陛下也不会追究,那些人的力量,不是如今的殿下能够惹得起的!” 王锡爵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却是多了几分疲惫,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期望。 按理来说,郑妃即将复位之事,乃是内阁机密,若非昨夜张诚拿了旨意来内阁用印,恐怕就连王锡爵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希望朱常洛能够明白,既然他们能够让郑妃复位,那么这次行动必然是经过谋划的,不是那么简单…… “王阁老放心,那些人或许阁老对付不了,但是本王却未必对付不了,郑妃之事的确在我预料之外,不过……” 朱常洛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像个阳光的大男孩。 “不是还未下发到礼部吗?” 看着少年轻描淡写的样子,王锡爵第一次感到了挫败,他真不知道,朱常洛这股莫名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愛↑去△小↓說△網wqu】 “此事乃后宫之事,想必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自有定计,常洛不便多言,不过常洛更加好奇的是,王阁老为何会对常洛这么热心?” 说句实话,朱常洛真的很疑惑。 打从王锡爵踏进府门开始,就一直在为他打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郑妃阵营的人物,但是他又无比的确定,当初的三王并封之议,的确是王锡爵给神宗的建议。 而后来,也的确是自己耽误了他登顶首辅的位子,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他都比赵志皋更有理由对付自己。 “殿下以为,老夫会恨殿下?” 朱常洛不解的神色落在王锡爵的眼中,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反问道。 前者默然,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老夫不知道殿下为何会对朝局如此熟悉,也不知道殿下小小年纪,为何会能够洞察人心,轻易的将朝堂弄得天翻地覆,但是老夫只想说一句,老夫身为朝廷大臣,自幼习读圣人至理,做的是问心无愧四个字! 老夫知道殿下一直对老夫向陛下提出三王并封之议耿耿于怀,但是殿下可曾考虑过,当时的朝局状况,君臣对立一触即发,元辅申时行被众臣裹挟,胁迫陛下立殿下为太子。【愛↑去△小↓說△網wqu】Www.XSZWω8.ΝΕt 而陛下则执意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两边闹将起来,朝局近乎僵持,就连远在辽东的大军也因此而受到影响,若是没有缓和的手段,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样的恶果! 此议固然于殿下不利,但可救辽东军民于为难之中,老夫不觉得自己错了!” 这是王锡爵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也是朱常洛第一次从一个内阁辅臣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 只是听到这个答案,他却是微微一愣。 他在心中想过无数种答案,但是却没料到,仅仅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问心无愧? 朱常洛慢慢冷静下来,尽管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说,换了他在王锡爵的地位上,也会做出如此选择,毕竟只是一个深宫中的皇子而已,就算是事关大义的名分,又岂能比得过军情似火的辽东? “那,郑养性呢?” 朱常洛的声音低沉,流露出一丝阴冷的气息。 但是王锡爵的眉头却是反倒舒展了开了,这是他进府以来,第一次看到朱常洛开始认真的对待他,不似刚才一般,礼貌恭敬,但是却冷漠而疏离。 没错,若说三王并封的事情还可以解释,那么郑养性呢? 国本之争毕竟是涉及整个朝堂的大事,方方面面各种牵扯,王锡爵做出这种决定朱常洛能够理解。 但是顺天府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王锡爵提前打了招呼,郑养性怎么会那么容易脱身?若是王锡爵不是郑妃那边的人,又怎么会去帮他! 对于这个屡次三番对他心怀不轨的人,朱常洛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殿下,意气之争毫无用处!郑养性已经是丧家之犬,郑妃娘娘之所以一直隐忍着,是害怕影响到她复位的计划,但是殿下请想,若是郑养性被抓之事传到宫里,郑妃娘娘会如何想?郑家的全力反扑,是如今的殿下能够接得下的吗?” 王锡爵很耐心,朱常洛既然开口问,他就开口答。 只不过在这两句话落下之后,朱常洛却是一阵沉默。 平心而论,他先前的确是有些冲动了,王锡爵说的不错,郑妃这些年的底蕴不是他真的能够惹得起的,若是她真的不顾一切想要鱼死网破,以如今的他,的确是不一定接得下。 更不要提,郑妃的背后还站着一个皇帝…… “为什么要帮我?” 朱常洛眯起眼睛,但是口中危险的气息却是已经散去大半,王锡爵是何等样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住创汇率的变化,心中一喜开口说道。 “殿下乃是大义所在,老夫自然要帮!” “你撒谎!” 王锡爵的脸色顿时一僵,朱常洛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或许你前面说的全都是真话,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不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不,你根本不是在帮我!” 朱常洛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果然不愧是在朝中混迹了这么久的老狐狸,方才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完全相信他了! 大堂当中沉默了良久,王锡爵才缓缓抬起了头,苍老的面孔中充满了疲惫,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殿下……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明明感觉到了,朱常洛的态度在一点点的改变…… “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朱常洛淡淡的说道。 人说最难以分辨的假话,就是九成真,一成假,他相信王锡爵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但是却唯独是这最后一句话,泄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ps:两章完成,求一下收藏~。 第七十八章:不欢而散 朱常洛差一点就相信,王锡爵是站在自己这边,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了?32?? 现在冷静下来,自己不过一介闲散皇子,和这位内阁辅臣素无交情,他又怎会对自己如此尽心? 只有一个解释,他在自己身上有目的…… “原来如此!倒是老夫作茧自缚了!” 愣了片刻,王锡爵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次辅大人谦虚了,若非你前后矛盾,本王也不至于如此轻易的就能够看破!” 朱常洛讨厌别人骗他,即便这个人是怀着好意! 他冷冷的盯着自己面前这个老头,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这帮朝局中的老臣有多么老谋深算! 没错,王锡爵说的九成以上都是实话,但是唯有一点是错的。 或许三王并封是为了缓和君臣矛盾,或许放了郑养性是为了让郑妃冷静,但是这一切都逃不出一件事情,朝局稳定! 是他自己说的,他并不偏袒任何人,他做的一切,都是身为辅臣,应当做的! 君臣对立会引发朝局混乱,所以他提出了三王并封! 郑妃不顾一切的反扑会导致后宫不宁,所以他放了郑养性! 今天朱常洛打算在朝会之时让那些针对他的人付出代价,所以他亲自到了王府! 他做的事情,和他所说的一样,问心无愧!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和朱常洛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一点,正是他宁愿用各种手段,也要误导朱常洛以为的…… “殿下,既然您清楚老夫的目的,就应当知道,如今的朝局经不起折腾了!老夫能够保证,只要殿下罢手,此事定然不会对殿下造成任何损害! 殿下,若是您身处太子之位,也不会希望看到朝局动荡吧!” 王锡爵的神色复杂,却是继续开口道。 “原来王阁老也知道,我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而已,朝局动荡关我何事?您身为辅臣,做这些无可厚非,但是今天我也告诉您,他们既然敢招惹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否则的话,还当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朱常洛猛地一阵火起,冷冷的说道。 说罢,便端起茶盏,一旁的孙平立刻会意,做出请的姿势对着愣愣的王锡爵。 这便是要送客了! “殿下……” 王锡爵还想要多说什么,但是孙平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他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的离开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却是仍旧不死心的开口道。 “殿下,老臣希望殿下能够明白,这个朝堂当中,不单有只知党争夺利的小人,也有一心为公之人,或许老夫所用的方式不对,但是朝局稳定,方才是黎民之福,望殿下三思!” 说罢,便一脚踏出了府门…… 留下朱常洛脸色难看的呆在原地。 王锡爵是个老狐狸,这一点朱常洛很清楚,他的目的,朱常洛也很清楚!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这场风波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并不难猜,通过费家的关系,没费什么力气就查的清清楚楚。 朱常洛也早就算计好了,要让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是不得不说,虽然表面上王锡爵这一趟白来了,但是他的话却在朱常洛的心中留下了痕迹,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这是阳谋! 王锡爵算定了朱常洛必然不会无动于衷,没错,朱常洛对于王锡爵想要蒙骗他的行为感到很不高兴,但是他也必须承认,王锡爵是一个忠臣,也是一个能臣! 他做到了自己所说的,问心无愧! 也猜透了朱常洛一直隐藏在内心当中,对于朝局斗争的厌恶! 没错,朱常洛并不喜欢参与到朝局当中,尽管他拥有后世的知识,知道历史的进程,也清楚如今的朝局当中存在着怎样的矛盾,但是他却从没有试图去参与,更没有试图去改变。 因为他在史书当中,见过了太多的阴暗,明白这场朝局当中,隐藏着多少的倾轧诡斗,人心在朝局当中,显得有多么不堪一击! 王锡爵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来了! 朱常洛猛然间有些明白,或许今天王锡爵并不单单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这场风波,他更希望的是,朱常洛能够意识到,即便是朝局发展到如此地步。 党争激烈,内外勾结,朝臣攻讦,君臣对立…… 但是这个朝堂当中也并非全是阴险小人,仍然有人在为大明帝国的现在和未来不懈努力,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大明才能在这个最辉煌的时代,成为整个世界的中心。 历史展现出来的大多是阴暗,但难以遮掩的是光明! 这或许是王锡爵最想要告诉朱常洛的道理,毕竟这个少年,以后可能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明白了这一点,朱常洛的心中陡然一空,之前的压力仿佛统统都消失不见,只是眉眼间却是涌起一阵郁闷。 因为他发现,他被王锡爵说动了! 他相信王锡爵有这个能力,只要自己按照他的话来做,这场风波定然能够平息于无形之中,堂堂的次辅,可不是说着好听而已。 但是问题是,难道说为了朝局的稳定,自己就要让那些算计自己的人逍遥法外了吗? “洛儿?”仦說Ф忟網 朱常洛心情烦躁不堪,却因为这一声轻声呼唤而陡然变得宁静下来。 转过身,朱常洛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不似在金殿上的凌厉,也不似在人前的冷漠,温暖而动人。 “娘……” 王氏这些日子过的舒心,人也显得富态了许多,不似在宫中一样,瘦的让人心疼,站在朱常洛眼前,却依旧是当初的那副慈爱的模样,招了招手,轻声说道。 “吃饭了!” 朱常洛不知道王氏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他可以肯定,王氏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看着前者微微担忧的神色,朱常洛低下头,像个委屈的孩子。 “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傻孩子!” 王氏叹了口气,抚着朱常洛的头顶,眼中却是浮起一阵欣慰之色。 十三岁的孩子,已经长得和她差不多高了。 “朝堂的事情,娘不懂!但是孩子,娘知道你很辛苦,如果为难的话,就不要做了!” “娘,我做错了吗?那些人真可恨,我不想放过他们,可要是我出手的话,会让很多人失去官位,甚至是许多人因我而家破人亡,我,该做吗?” 朱常洛的声音中带着迷茫。 无论在任何人面前,朱常洛都是刚毅果决,强势坚强,只有在王氏的面前,他才会像个孩子一样。 王锡爵说得对,他这次一旦动手,那么朝局必将动荡,不仅是在暗中谋算自己的人,甚至会波及到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终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王氏眼中闪着心疼,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脆弱的样子,但是她不过一个深宫妇人而已,朝局的事情又岂是她能够懂得的,默默的抱着朱常洛,王氏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洛儿,这些事情不怪你!若是该发生的,即便是没了你也会发生,若是不会发生的,你再努力也没有用!那些人若是行得正立的端,又怎会失去官位?何况娘这些年在后宫当中,也见过不少事情,人一旦站定了队伍,就要接受站队的后果!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被母亲抱着,朱常洛心中的烦躁缓缓消失,渐渐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王氏看的清楚都没有。 正如王氏所说,这世上不会有白吃的午餐,那些人敢打自己的主意,自己凭什么不能反击? 退一步来讲,就算自己不动手,这个朝堂就会平静了吗? 不,那帮人只会越发的肆无忌惮!倒不如一次狠狠的打疼他们! 更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非这朝堂本就动荡,自己区区一个闲散的王爷,又能做的了什么? 想通了这些,朱常洛才算是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神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却是很快消失,扶着王氏缓缓离开了大堂…… ps:今天一章,抱歉~。 第七十九章:准备停当~ 接下来的三天,朱常洛可没闲着,他接连拜访了无数高官显贵的宅邸,?31??且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不过让人觉得有些可笑的是,这些人有些好言好语的奉承着他,但是却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正事,或者直接说自家老爷不在,将朱常洛拒之门外,种种反应,不一而足。 这几天跑下来,就连王安都有些灰心了,望着高高的孙府,有些垂头丧气的道。 “王爷,真的要投吗?咱这几天跑了这么多地儿,除了戴大人和雒大人,可没几个真心待咱的!” 他这些天可是受够了那些下人的白眼,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家王爷都是无奈之下来求救的,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呵,我都没灰心,你抱怨个什么劲儿?” 朱常洛倒是面色如常,笑骂一声说道。 望着高高的孙府,朱常洛心中却是微微摇头,他跑了这么多地方,最后这重要的一环,自己又怎么会放弃呢? 与此同时,京城当中的一处宅邸当中,几名衣着华贵的老者却是聚在了一起,正是为了朱常洛之事! “武清伯,你不是说那些事情都属实的吗?为何如今保定郡王竟然丝毫不惧,甚至闹到了如此地步?” 赵志皋面色阴沉,口气也是相当的不好。 望着眼前笑呵呵的武清伯,心中却是极为后悔,当初听信了他们的言语。 “呃,赵阁老不要生气,谁知道费家竟然在这件事情当中也掺了一脚,但是无论如何,咱们上奏的事情都是真的,银子他朱常洛的确是收了,人也是他让抓的,钱庄也确实是他在管着,老夫就不相信,难道他真的敢这般理直气壮不成?” 对于赵志皋,这位武清伯还是有些顾及的,毕竟这位可是辅臣阁老,自家虽然显贵,但是权势却是大大不如的。 “不错,如今郑妃娘娘已经恢复了贵妃之位,只要我等在外朝当中加把劲儿,自然能够让他永无翻身之地!何况贵妃娘娘手中自然有能够让他翻不了身的底牌!到时候阁老就知道了!” 眼见赵志皋还是有些犹豫,一旁的张诚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却是沉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赵志皋倒是有些心动,望着一身蟒衣的张诚心下稍安,毕竟他的背后,还站着那位!朱常洛就算是再厉害,难道还能斗得过那位不成? 现在他只要想起那次廷推,就恨得咬牙切齿! 明明他只差一步,就可以触及到首辅的位子,但是都是因为朱常洛,让自己既得罪了皇帝,又丢了面子,如今只能当个尴尬的文渊阁大学士。 就连原本对他还算尊重的沈一贯都爬到了他的头上,让他如何能够忍得了! “只是老夫总觉得他不会坐以待毙,这几****在京城当中跑的频繁,总不会是在做无用之功?” 不过气愤归气愤,赵志皋并不傻,沉吟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 “赵阁老多虑了,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到了现在自然是慌了,四处找人求救,但是这京城中的人物,哪位会这么傻去帮他?” 武清伯倒是没什么顾虑,哈哈一笑说道。 想起这些天来,大多数人的态度,赵志皋也渐渐放下了心来…… 从孙府出来,朱常洛才算是松了口气,既然孙鑨都已经答应了合作,那么这场计划就之剩下最后一环了,他倒是十分期待,明天那些人到底能不能接下自己的招数! ………… 次日,一大清早,奉天殿前就围满了来上朝的文武百官。 随着宣旨太监的一声唤,被后世认为是万历朝最扑朔迷离的一场朝会就这样沐浴在晨光当中开始了! 大臣们行礼,山呼万岁声毕。 朱翊钧依旧是那副姿态,带着威严的笑容,温和而有距离感。 不得不说,虽然朱翊钧很厌恶自己幼年的那位老师,但是如果没有他当初严厉的教导,也就没有如今的朱翊钧。 虽然说今天的朝会是专门为了处理朱常洛的事情,可是面子上来说,仅仅朱常洛这一件事专门召开一次朝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故而神宗索性就直接按照朝会的标准来召开了。 一些本该只能在奏章上处理的六部事务,被神宗快刀斩乱麻的直接处理掉了。 这也是朱常洛第一次见到朱翊钧在政务上的能力,不得不说,万历朝能够成为大明最后的辉煌,并不是靠说说而已,不管他对于朱翊钧有多么的不认同,都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有能力的皇帝! 朱常洛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呆了大半个时辰,当六部当中不再有官员出位禀奏的时候,他也明白,今天的正戏该开场了! “朕前日接到了一份奏章,所述之事令朕十分震惊,故而今日召诸臣前来想要一审清楚!” 众臣原本显得有些疲乏的脸色,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朱翊钧从自己的手边抽出了一份奏章,递给了一旁的张诚,道。 “念!” 不出意料的,这份奏章就是前些日子礼科给事中张贞观的那份,早已经被登在了邸报之上,众人也都清楚。 张诚的声音落下,自然有御史上前奏道。 “陛下,保定郡王殿下身为皇子,违反祖制经商,有违君子之道,更甚者攫公器为私用,此事令臣震惊无比,若不法治,恐礼法崩坏,无以为继,请陛下三思!”尐説φ呅蛧 这人到底是谁,朱常洛不认识,但是可以看出来他在御史当中还是比较有名望的。 一站出来,就有一大帮御史同样出来附和,虽然不排除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但是也可以看出一些苗头。 不过这番陈词滥调,朱常洛却是早就听腻了,他相信,既然皇帝召了百官觐见,那要是还这般草率决定的话,恐怕他自己都丢不起这个脸! “诸卿先退下,此事若是属实,朕绝不会姑息!不过如今尚未查实,正好常洛也在此处,不妨听听他是如何说的!” 朱翊钧将目光转向朱常洛,沉声说道。 “你便先来解释解释,收受他人银两,侵占张家家产,是怎么回事吧!” ps:感谢书友0磊磊,一期荣华的打赏~ 今晚两章,另一章一会发~ 。 第八十章:阴谋现! “不必如此麻烦了!” 朱常洛微微一笑,却是拱了拱手说道。【愛↑去△小↓說△網wqu】 “此事前日皇上问询之后,常洛便将事情的经过具本于此,请皇上御览!” 他才没工夫跟这帮人仔仔细细的解释呢! 何况这帮人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年纪小,所以做事情就冲动不成?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担心过这件事情,无论是收受张家的银两,还是费家的宅地,甚至是到最后接管恒隆钱庄…… 每一步他都做的很小心。 所以他宁愿放弃张家巨大的财富,只收现银,所以他虽然将恒隆接手了过来,但是它的股权还是在永年伯府,他不过是代管而已。 至于郑养性的事情,朱常洛敢将他关押起来,也不是没有底气的! 毕竟说穿了,他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顺天府拘押他两天协助调查,官面上说,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何况只关了他两天就放了出来,就更不会落人口实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从成祖皇帝之后,大明就加强了对于藩王的控制,恐怕这也是朱翊钧这么轻易的就将郡王的位子给了朱常洛的原因! 成了藩王,掣肘反而更多! “你这上面,所述都是实情?”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章,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冷峻的目光让一旁的张诚冷汗直流。 该死的郑养性! 他不是保证过,朱常洛一定会无话可说的吗? 那这份自白书又是怎么回事? 在场之人只有张诚心里最清楚,若不是自己在旁边一直鼓动,皇爷是不会下定决心在百官面前处理此事的,如今闹到了这个地步,却无法证明朱常洛的罪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皇上,句句属实,若皇上有不信之处,尽可传涉事之人前来问询,儿臣相信,他们定会还儿臣一个清白!” 朱常洛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从一开始他就在猜测,那帮人肯定不知道张家的亲家是崇信伯府,所以才敢如此嚣张的栽赃他,毕竟如果张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家的话。 那么就算朱常洛说自己没有胁迫对方,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一个是郡王,而一个只是无权无势的商人,两者又没有什么交情,说对方是自愿给的银子,谁也不信! 但是若是多了和崇信伯府的这场姻亲关系可就大大不同了,以费府的势力,完全无需讨好朱常洛。 “陛下,此事臣可以作证,那些银子和宅地,是为了酬谢郡王殿下替小女促成了亲事,并无它意!” 既然是文武百官,费甲金自然也在场。 见此场面,他却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说道。 朱常洛微微一笑,朝着赵志皋的方向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目光,难不成说他和伯府互相帮忙,连谢礼也受不得了吗? “王爷好手段,不过就算银子和宅邸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那么郑养性的事情呢?老夫相信,单凭殿下一个王爷,恐怕还不能让顺天府尹俯首听命吧?” 不过让朱常洛有些奇怪的是,赵志皋并没有像自己想象当中的生气。 反倒像是预料到了一般,意有所指的说道。 朱常洛皱了皱眉头。 “赵阁老这是什么意思?顺天府尹何时对本王俯首听命?” 他本能的感觉到赵志皋没安好心! “呵,殿下难不成忘了,当时在恒隆钱庄当中,可是殿下亲口所言,让顺天府无论谁来都莫要放人,老夫却是不信,凭殿下一人,能够有此底气威胁顺天府尹?” 朱常洛口气微微一滞,他倒是没想到当时的一句话,如今竟然落了口实。 如果说到现在他还看不出来对方的目的的话,那他也就不用在这里混了! 赵志皋三番两次的暗示,自己一人办不了这些事情,自然是在说自己有同伙,看看尚在自己身旁的费甲金,朱常洛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赵阁老慎言,本王不过是请顺天府尹依法办事而已,何尝威胁过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赵志皋牵扯费甲金下水。 要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完完全全和费甲金没有关系,他不过是出于交情,才站了出来帮自己说话,若是因此而连累了他,朱常洛绝对不会放过赵志皋的! 原本他还有几分犹豫,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 现在看来,这赵志皋果真是自己找死! “殿下何必动怒,老夫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合理猜测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出宫之后,和崇信伯与李将军的交情倒是颇为深厚啊!” 眼见朱常洛动怒,赵志皋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继续说道。 如果说他刚才的话还有所掩饰的话,那么这句话却是将自己的意图暴露的淋漓尽致。 朱常洛心中一沉,他早该想到! 什么背制经商,仗势欺人,都是他们掩人耳目的东西罢了,毕竟如今乃是万历朝,并非明初之时,对于商人末业和藩王勋贵都要宽容的多,即便是朱常洛真的被抓到了经商的证据,也不能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若是勾结军中重臣,这个罪名可就重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下,对方也没有明着说些什么,若是自己贸贸然出来解释,岂不是成了心虚的表现? 朱常洛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赵志皋在一旁看着,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闷气都值得了!这种事情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只要朱常洛开口,只会越解释越乱! 不过相比于朱常洛的心乱如麻,他身旁的费甲金反倒镇定的多,他崇信伯府乃是百年基业,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浪,若是想要仅凭这么一点捕风捉影的东西来动摇他的地位,未免有些太过于天真了。 所以费甲金根本就不理赵志皋,直接对着皇帝拱了拱手,示意自己说完了,然后便退回了原位。 他出来本就是为了证明朱常洛的那几笔银子来源,过多纠缠反而会引人怀疑! 如此坦荡荡的姿态倒是让朱常洛也是一愣,不过旋即他就清楚了费甲金自信的来源,因为就连皇帝,也没有追究此事,反倒是开口道。 “既然有费爱卿出面作证,朕自然是信的,崇信伯府世代忠良,玉儿那个丫头自小就讨人喜欢,现在都定亲了,朕便送个定亲的礼物,张诚,将朕书房当中的玉如意赏给崇信伯府,当是玉儿的定亲礼了!” “谢陛下!” 费甲金面色如常,上前谢恩。 倒是赵志皋的脸色难看的很,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费家的恩宠如此之厚…… 不过就在他一脸不甘的退回原位的时候,却是眼皮猛然一跳,感觉到有某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下一刻,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顿时让赵志皋心中一凉。 “陛下,臣有本奏!弹劾保定郡王朱常洛勾结重臣,意图颠覆社稷,请陛下明裁!” 转过头,却见武清伯李伟捧着一道奏本,高声说道…… ps:两更完成~ 。 第八十一章:诡异莫测的局势 若说这万历朝谁最惹不起,不是权位如山的首辅大人,也不是皇权巍巍?33??皇帝陛下,而且深宫之中的李太后! 这位皇帝的生母,以弱女子之身,秉政五年之久,其中虽有某位权势滔天的首辅辅弼,但是她的功劳也是不可忽视的,何况如今李太后虽然退居后宫,不问政事,但是皇帝乃是至孝之人,这一点天下皆知,可以说,要是惹了李太后,可远比惹了皇帝要严重的多! 而这位武清伯李高,正是李太后的胞兄! 单凭着这层身份,就足以让他在这朝中畅通无阻,何况……李太后是出了名的护短,当初她的父亲武清候李伟尚在的时候,闹出了无数的事端,但是都被李太后压下了,这也是她秉政那么多年,唯一被人诟病的地方。【愛↑去△小↓說△網wqu】 今天李高跳出来,朱常洛就知道,事情恐怕真的要闹大了! “武清伯,你弹劾朱常洛和费都督勾结,可有证据?” 看完李高的奏本,朱翊钧也是感到诧异的很,不过纵然诧异,但是他却是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神情,声音威严的问道。 说起来,朱翊钧对于自己这个舅舅还是有几分好感的,这些年虽然也闹出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是很少有不识大体的事情发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李高和郑养性走的很近,他一直希望李太后能够真正接受郑氏,故而对于李高的态度也更加亲近了几分。 只是他这次所说的事情,却是让朱翊钧不得不慎重起来。 一方面他清楚李高胆小怕事的性格,应当不会凭空开口攀诬,但是另一方面理智却又告诉他,费甲金不可能背叛他,这无关于信任的问题,而是朱翊钧作为一个成熟的皇帝,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费家乃是百年世家,始封于宣宗皇帝年间,到如今长盛不衰,靠的就是一个忠字!对于这等世家来说,名声重于一切,更何况费甲金如今身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可谓荣宠之极。 即便是以后朱常洛真的成了气候,也不可能给费家更多的优渥,而费甲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舍弃现在的一切,去换取未来那一点根本不可能的希望。 这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做的! 而且朱翊钧也不相信,一个区区十二岁的孩子,能够空口白牙的说动一位手握重权的大臣,这未免太可笑了! “武清伯,你要知道!费都督乃是朝堂重臣,世代忠贞,岂可如此随意诬蔑!还不快快退下!” 事已至此,朝堂众人都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严重性,首辅张位率先站了出来,脸色阴沉,厉声喝道。 整个朝堂上下,只有他有这个权威,也有这个资格,如此用一种近乎于代天子的口气说话,这,就是首辅的权柄! 当然,这也是皇帝的心声,他压根不相信这份明显是无稽之谈的奏章。 何况费甲金是什么身份的人,就算是他真的有谋反的意图?也不可能就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调查处置,真不知道这李高如此情况下上这份奏章,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 “这……” 不得不说,不是任何人都有直面首辅的勇气的,更何况是李高这等只会仰承祖荫的家伙,张位一声呵斥,便让这个家伙顿时变得有些畏缩不前,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这时内阁的其他大臣也纷纷站了出来,就连赵志皋也不例外,所说的话皆是费家一门忠贞,请皇帝不可轻信谣言。 这无关于立场,而是他们身处这个位置,必须做出的态度! 费甲金乃是武臣当中的领袖人物,重要程度几近文官当中的首辅,如此贸贸然的以谋逆大罪弹劾于他,一不小心就会被视为是对整个武臣的挑衅,进而引起整个文武官的激烈碰撞。 到时候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这本是应有之义,但是让朱常洛微微有些意外的是,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赵志皋的神色,却见方才李高上奏的时候他猛地脸色一白,目中所露出的震惊之意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说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压下心中的疑惑,朱常洛却是将目光投向了皇帝,他自然清楚为何这次武清伯会突然站出来。 因为他就是那盛隆钱庄最神秘的第三位庄家! 从那天沈应文告诉朱常洛他的身份之后,朱常洛就一直在防备着李高的反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疯狂,难道说,他就不怕将自己和费家一起都得罪了吗? 而且为了区区一个钱庄,真的值得吗? 一重重疑惑升起,朱常洛的眉头皱的紧紧,不过虽则如此,但是在初时的慌乱之后,朱常洛却并不认为李高这是一个高明的计策。 如今的局面就是明证! 无论是皇帝还是众臣,都不会允许他这么空口白牙的诬蔑一位朝廷重臣,更不会允许他破坏文臣和武将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一点平衡! 或许这也就是他们没有告诉赵志皋这件事情的原因……费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舅舅,此事你太鲁莽了,退下吧……” 朱翊钧望着底下的众臣,失望的朝着李高摇了摇头。 他的这份奏本,着实是太过荒谬了,荒谬到没有人会相信的地步……Www.XSZWω8.ΝΕt 这下子就连李高也傻眼了,听到皇帝的话,明显的身子一缩,就要退下,不过就在此时,他却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李高有些颤抖的低声叫道。 “郑兄……” “陛下且慢!臣有话说!” 那位中年男子却不答话,径直上前拱手说道。 此人朱常洛并不识得,但是一身青色官袍显然官位不高,从所站的位置来看,也并非是清贵的御史科道官,按理来说应该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不知为何,此人身上的阴柔之气却是让朱常洛感到一阵似曾相识。 “郑爱卿?” 朱翊钧的眉头皱紧,如果说刚才李高的奏本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那么如今这位一站出来,却是让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不过明白过来的同时,心头却是升起一丝不悦。 他的确是不喜这个儿子,想要打压他,所以纵然他知道先前张贞观的那本弹劾奏疏当中有以偏概全之嫌,但是他还是让底下人接着闹着,甚至于他也想顺水推舟,给朱常洛一点教训。 但是涉及到了费甲金的层面,就超过他容忍的程度了! 他不是一位昏庸的皇帝,打压朱常洛可以,但是若因此而引起朝局不稳,国家动荡,却是万万不可的,而某些人,显然正在这么做…… 一念至此,朱翊钧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起来,甚至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冰冷。 不过那位郑爱卿显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或者说他早就料到皇帝会有此反应,不慌不忙的上前行礼说道。 “陛下息怒,臣只是想替武清伯解释一番,方才武清伯情急之下可能没有说清楚,他并非是说费都督和殿下有所勾结,而是说殿下一直在故意接近费都督,想要借费都督的势力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崇信伯府世代忠良,这一点臣也十分相信,不过纵然如此,也不可轻纵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啊,陛下!” 朱常洛眯起眼睛,终于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 郑承恩,礼部主事,不过是一个区区七品的官阶,却有着另一个显赫的身份,郑妃的叔父! “郑大人,本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如此攀诬本王,可有证据?” 事到如今,很明显对方就是朝着自己来的,如果再不说话,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一念至此朱常洛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 “殿下放心,臣既然敢说,自然有证据!” 却不料郑承恩仿佛早就在等着他一样,同样冷笑一声说道。 ps:今天两更,第二章正在写,不过大概要到十点了~ 好开心,今天竟然有四位书友打赏,作者君一定会继续努力更新的~ 感谢书友0磊磊,国子来看书,一个神经的人,37033四位书友的打赏!。 第八十二章:以奴背主! 这下反倒让朱常洛微微一愣,他本是随口一问,哪能想到郑承恩竟然真?33??敢如此自信的回答他。 看来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 心中思量着对方的底牌,面上却是一丝都不显露,只是本能的感觉到,郑承恩并不好对方,皱着眉头朗声说道。 “你话倒是说的好听,武清伯所上的奏本,你怎会知晓其中内容,而且如此熟稔?难不成是尔等相互勾结,诬陷本王不成!”Www.XSZWω8.ΝΕt 照理来说,此刻朱常洛有更好的法子。 很明显对方只是单纯的想要对付自己,而忌惮着费家,不然的话,郑承恩方才也不会用那种口气仔细的解释,将费家单独摘出来,而朱常洛现在只要将费家重新扯进来,凭着费家百年的底蕴,他自然能平安无事,但是…… 他若是如此做了,也就不是朱常洛了! 费家此次被牵扯进来,本就是无妄之灾,若不是因为朱常洛,又有谁敢惹这个庞然大物,朱常洛已经欠了费甲金一份大大的人情,又岂能在这个时候拖他下水! 何况他也想看看,这帮人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费甲金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着朱常洛投来的安慰目光,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相比朱常洛,他看的更清楚,虽然这件事情一开始牵扯到了他,但是费甲金一直是最冷静的那个人,甚至于这份奏疏在他心中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而且站在他的角度,也并不介意对朱常洛施以援手,尽管这可能会惹得皇帝不悦,但是费家发展到如今,只要不是自己真正谋反,就没人能拿他怎样! 他和朱常洛十分投缘,对方也曾经帮过他,所以费甲金并不介意出手相救,但是当他看到朱常洛的目光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并不希望自己插手。 许是因为少年人的意气,不想要拖欠自己太多! 费甲金叹了口气,虽然退了回去,心中却打定主意,若是朱常洛有危险,他不管怎么样也要将人先保下来再说! “哼,殿下这是心虚了吗?” 眼见费甲金没有动作,郑承恩顿时松了口气,看着朱常洛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寒意。 顿了顿,转过身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此事说来话长,当时臣和武清伯正在家中谈事,却听得下人回报,有一名女子自称保定郡王府中的大丫头,言说有大事要禀报,臣唤来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女子是王府后院的管家丫头,偶然之下窥得了郡王和恭妃娘娘谈话,才知道他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 当时臣大惊之下,本想即刻上奏陛下,但知道皇上一向爱子心切,恐受了他巧言迷惑,故而和武清伯商议之下,才在今日众臣面前上奏,请陛下明鉴!” 这番话很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说的真诚无比,不知道的人,恐怕真的会以为此人乃是忍辱负重,一心为国! 说到此处,郑承恩特地顿了一下,满意的看到朱常洛的面色已经阴沉似水,继续煽风点火道。 “皇上,臣曾经秘密查探过,此女乃是保定郡王从宫中带出,一直深受信任,管理着整个王府的后院,证词绝对可信,为防有人灭口,此女如今就在殿外,皇上可以传其觐见,一问便知!” “传!” 朱翊钧冷着一张脸,谁也看不透其中蕴藏的情绪,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不多时,便有内宦带着一个俏丽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奉天殿很大,但是从她第一步踏进来的时候,朱常洛就已经认出。 这个女人,正是李秋仙! 与此同时,朱常洛的心中也是一凛。 因为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今天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 不是赵志皋,也不是郑承恩,更不是武清伯李高,而是那个居于深宫当中,一直被他挂在嘴上,心中却从未重视过的,郑妃! 除了郑妃,没有人能够串联的起这么大的势力,凭借区区一个郑承恩,就算再加上李高,也不可能说动赵志皋这么一个内阁辅臣。 也没有人能够布置的起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让他身败名裂。 更没有人能够指使的动李秋仙! 不过,如此一来,事情倒是好玩了,那些人真的以为,李秋仙的身份能够瞒过他不成? “殿下所跪何人?” 张诚略带尖利的声音将朱常洛唤醒,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女子纤细的脊背上。 “奴婢保定郡王府丫头李秋仙,参见皇上!” 李秋仙也是在宫里呆过的,礼节自然是懂得的,不过她到底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来,紧张也是必然的,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 朱翊钧皱眉,脸色微沉。 这个女子他记得,那天在慈宁宫中的情景,他永远也不会忘! “李秋仙,这奏疏上说你可以作证保定郡王有谋反之意,可否属实?” 不过众臣却是不知此女的身份,只知道她是王府的管事丫头,略微沉静了片刻,还是张位上前,沉声开口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陛下面前,不可虚言!” 打心底里,他还是向着朱常洛的! “奴婢,奴婢的确是听到殿下和娘娘在房中悄悄说话,说要接近崇信伯府,只要能够彻底将那位费大人拉拢到手中,就可以……可以……掌握整个京城……” 李秋仙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哼,殿下还有什么话可说?” 郑承恩上前一步,面露得意之色,沉声说道。 倒是朱常洛仍旧平静的很,甚至还带着笑容。 “郑主事何必着急,本王还没说话,你怎知她所说就是真的呢?” 说罢,不理会被一下子卡住的郑承恩,转身似笑非笑的望着李秋仙。 “李秋仙……” 朱常洛缓缓从口中吐出这么三个字,不带什么情感,却让面前女子霎时间身子一抖,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前者的眼睛。 “你可知道,以奴背主是什么样的罪名?” 没有着急否认李秋仙的说辞,朱常洛语气冰冷的开口问道,口中带着森森寒意…… ps:两更完成! 推荐一个朋友的书,作者是老作者了,一本历史,将近两百万字了,书名:甲午崛起,已肥可宰! 另一本仙侠,仙侠的书是那货的马甲,质量是有保证的,书名:我是大判官,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第八十三章:我不信! 大明朝相对于前朝,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度,但是这并不代表大明朝没有?33??隶,最明显的就是皇族和勋贵之家,被允许有私奴,每一次提到明朝,所有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宦官,明朝的皇帝对于宦官十分倚重,这就是因为宦官还有另一个名字,天子家奴! 他们和文臣武将不同,他们不是臣子,而是奴婢,所以皇帝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权力赋予他们,因为皇帝对于他们有绝对的掌控力,甚至于裁撤这些前一刻还权势滔天的大太监,都不需要经过任何的程序,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需要皇帝的一句话。 可想而知,这相对于官吏任命繁杂的程序,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对于皇帝来说是多么的省心和安全,所以就算太祖皇帝曾经三令五申,但是明朝的皇帝还是对于宦官无比的倚重。 而对于奴婢来说,背叛主人是最重的罪名! 朱常洛的眼中闪着寒光,望着李秋仙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威严而冰冷。 “奴婢……奴婢的主子是皇上,不是殿下!奴婢……没有背主!” 冰冷的目光下,李秋仙的身子瑟瑟发抖,但是还是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朱常洛曾经查过李秋仙的来历,她的祖父本是官员,后来因为遇罪而被夺下狱,家中老小皆被没入教坊司,充为奴婢,这也是大明朝唯一一个允许出现奴婢的途径。 理论上来说,这些被没入教坊司的奴婢,身契全部都属于皇家,所以李秋仙说自己的主子是皇帝,倒也算不上错,只是…… “你难不成忘了,当初是太后娘娘亲自将你送到了景福宫中,皇上亲口允准了本王将你带出宫,入了王府,就是本王的人,真是愚蠢的奴婢!” 要知道,像朱常洛这般被赐封的皇子,从宫中带出的奴婢,都是直接成为他的私奴的。 李秋仙有些不安,但是还是没有退缩,朱常洛的眉头微微一皱,却见郑承恩一脸冷笑的站了出来,手中抖着一张身契,说道。 “殿下如此暴怒,可见此女所言不虚!不过殿下未免高兴的太早了,老夫为防你杀人灭口,早已将此女的身契赎出,她如今乃是自由之身,难不成殿下要妄杀良家女子不成?” 朱常洛的眼睛微微眯起,将目光聚到郑承恩的手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这副场景让后者愈发的得意,压低声音,只能让两个人听到。 “殿下难道忘了,这王府当中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主……还是说,你要在这大殿之上,宣布恭妃娘娘在你这王府当中做不了主?” 照理来说,身契的释放必须要主人的印章和签押,但是如今郑承恩手中的身契上,却是明晃晃的写着王氏的签名和印记…… “够了,一个奴婢而已,身契既已放还,便是自由之身,何必如此纠缠?常洛,你难道不想好好解释一下,这个婢子听到的事情吗?” 就在此时,大殿上的皇帝却是不耐烦的开口道。 “根本没有的事,臣不知道要解释什么?这婢子说本王故意接近朝廷重臣,想要借费家的势力掌控京城?简直是笑话!莫说费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为我所用,便是真的拉拢到了费都督,又能如何?” 朱常洛转过身子,看着大殿上的皇帝,依稀有些陌生之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当朱翊钧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他的时候,朱常洛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一阵浓浓的悲哀。 他不相信皇帝看不出这是一场陷害,但是他没有戳破,甚至于朱常洛在朱翊钧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厌恶。 这件事情无法坐实,仅仅凭一个奴婢的证词,远远不够! 但是这却足以让朱常洛失去名望,也能够给皇帝一个名正言顺的不立太子的机会! 朱常洛陡然之间明白过来,郑妃不蠢,为什么会设计一个如此容易就可以戳破的谎言,她是算准了,皇帝会相信这个谎言! 它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不立他为太子! 这个事件不足以让朱常洛完全身败名裂,但是当成一个搪塞朝臣的借口,却是足够了! 而且很明显,朱翊钧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打算顺水推舟…… 朱常洛的声音当中带着激愤,也带着漠然,回荡在这大殿当中,意外的有一种萧索孤寂的感觉。 “不要忘了,费都督不过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难道我能将兵部尚书也拉拢过来不成?” 苍凉的笑了一声,朱常洛眸光冷冽,射向了一旁的郑承恩,弥漫而出的气势让后者忍不住退后一步,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朱常洛说的没错,大明朝的武将之所以地位比不上文臣,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处处都被文臣所掣肘,五军都督府统帅天下兵马,但是却只有管理之权,并无调兵之权。 说白了就是个干活的,只许保管不许用! 调集兵马的权力在兵部,饷银和粮草的发放也在兵部,这两项权力不在手,直接让武将的地位低了一头! 朱常洛上前一步,声音愈发的森寒。 “何况郑主事当三大营都是摆设吗?上直二十六卫都是吃干饭的吗?勾结一个中军都督府都督便能控制京城?亏尔等想的出来!” 要知道,若是谋反那么简单的话,那皇帝岂不是要天天都换?Www.XSZWω8.ΝΕt 作为整个大明的政治中心,京城的安全是无可置疑的,就算是有叛乱,也从来不是在京城当中掀起的,归根结底,是因为大明的兵制决定了京城当中最强大的力量,全部操于皇帝之手。 而三大营和上直二十六卫,就是守卫京城的根本。 要知道,中军都督府所领的兵马也不过四十二卫罢了,而且分布于各地,并不在京城,而直属于皇帝的上直二十六卫,却是就驻扎在皇城内外。 甚至于最精锐的三大营,更是特设大臣操练,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副将任免也要皇帝亲自下旨,可见三大营的重要性! 但凭着三大营的守卫,想要在京城当中造反便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提还有一个无孔不入的锦衣卫! 朱常洛冷冷的看着郑承恩,他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话可说! “哼,巧言善辩!” 郑承恩一阵心虚,甩了甩袖子说道。 顿了顿,却是把心一横,开口说道。 “谁知道王爷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归正你接近费府是事实,若非心怀不轨,又作何解释!本官身为朝廷之臣,自有防范他人谋反的责任!若是殿下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短的时间之内和费府有如此好的关系,费都督屡次维护殿下,难不成是假的?” 这就是在耍无赖了! 我不说你谋反,也不说你没谋反,只说你可能谋反,你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好,好,好!莫须有这个由头倒是好理由!只是你问问这殿上的众臣,谁会相信?你问问这殿上的皇帝,他会不会相信!” 朱常洛怒极反笑,指着这朝中的文武百官说道。 目光也转向了高高居于御座之上的那位,只要他说一句不信,那此事自然随风而去,在无人敢提起,但是问题是,他会吗? 朱翊钧眼眸低垂,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朱常洛所说的每一条理由他都清楚,谋反不过是无稽之谈他也清楚,但是问题是,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难道就要这么白白放过了吗? 他为了一个太子之位,和朝臣整整斗争了七年,早已经不是当初因为对于郑妃的承诺而已,这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执念,今天他们给了自己一个这么好的理由,只要自己稍稍松口,就可以将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朱翊钧眼中闪过一丝狠绝,脸色缓缓变得漠然起来。 “郑爱卿所说并非没有道理,朕……” 随着皇帝的声音响起,朱常洛的脸色越发的失望,而相对的是,郑承恩的眼中闪过惊喜之意…… “我不信!” 朱翊钧的话没有说完,大殿中就陡然响起一声苍老而愤怒的声音! ps:今天有很多书友打赏,本来打算三更,但是天不遂人愿,突然来了紧急事情,只好跟大家道声抱歉…… 今天只有一章,剩下两章先欠着,明天补上! 再次抱歉qaq。 第八十四章:李太后的怒火 刚刚上朝的时候还是清晨,但是到了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太阳?33??缓升起,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撒进大殿当中,所有人循着声音的来源朝这殿门望去。 却见来人一身深红色庄重朝服,顾盼之间威仪自显,身后跟着一干宫女宦官,单单是站在殿门之前,便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势。 “母亲!” 朱翊钧微微一惊,从御座上霍然而起,快步走下丹陛,径直走到殿门之前,躬身行礼。 “儿子见过母亲!” 与此同时,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也跟着一同行礼。 “臣等见过太后娘娘!” 李太后面如寒霜,冷冷的看着迎接而来的儿子,冷哼一声,随即便是在陈矩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了大殿中心,朱翊钧跟在她的身后,心中蓦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却见李太后径直走到了首辅张位的身边,缓缓扶起身子微躬的张位,同样行了一礼,歉意的说道。 “元辅,今日朝会本非哀家可以涉足之地,贸然前来,失礼了!还望元辅莫要计较!” 按照规制,即便是身为太后,在皇帝亲政之后,也不得参与朝会,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李太后今日前来有些逾制,而首辅作为整个文臣集团的最高领袖,有责任维护礼制,所以李太后上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朝着张位致歉。 “娘娘客气了!太后娘娘秉政六年,教导幼帝,功在社稷,老臣岂敢怪罪!” 张位微微松了口气,说句实话,刚刚李太后出现的时候,倒真是将他吓了一跳,生怕李太后这次前来是要干预政事。 到时候他这个首辅可就难做的很了,无论是阻止还是不阻止,都落不了好下场! 还好,李太后如此的态度,明显是心中有底,不会没有分寸的! 张位的态度一旦表明,李太后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转过身面对着群臣,李太后继续说道。 “诸位臣工,哀家今日前来并非想要干政!而是有些家事不得不在此地处置,还望诸位臣工见谅!” 众臣纷纷道不敢,只有李太后才注意到,原本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御史,此刻也有些不甘心的站回了原位。 与此同时,张诚已经着急忙慌的在皇帝的御座旁边又加了一张稍小的御座,李太后坐定之后,再度开口道。 “哀家今日前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管教自己不成器的哥哥,李高!” 李太后眉间一皱,厉声喊道。 底下随即便站出了战战兢兢的李高,低着头不敢说话。 “妹……妹子……” “你忘了当初当着父亲和我的面所说的吗?谁允许你擅自干政?” 李太后一见李高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他就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现在更是胆大包天,竟然连国本之争都敢掺和一脚。【愛↑去△小↓說△網wqu】 甚至于要不是有人得知了外朝的事情,急急忙忙前来报她,李太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贪财又胆小的哥哥竟然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我……我错了!” 李高嘴唇蠕动了一下,垂头丧气的说道。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这位太后妹子,要是连她也不管自己,那他可就全都完了,这一点他还是清楚明白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受了郑承恩的蛊惑,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这么个奏本。 “陈矩,传旨!武清伯李高擅自干政,胡乱弹劾,着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李太后面如寒霜,神色冰冷的说道。 按理来说,李高是朝廷所封的勋爵,要处罚也应该由皇帝来处置,但是如此情景之下,就连首辅张位都没有站出来说什么! 一是因为除了李太后之外,着实是没有人敢动李高,还有一个就是,一干大佬虽然都没有说,但是都暗中期待着这场闹剧赶快结束! 处置完李高之后,李太后看也不看面色尴尬的皇帝,站起身来说道。 “哀家今天来有两件事,一件是李高擅自干政,给诸位先生带来了麻烦,哀家十分抱歉!还有一事是,哀家想告诉某些人,不要胡乱打主意,常洛是哀家的长孙,也是哀家最乖巧,最看重的孙子,谁要是敢离间天家亲情,休怪哀家翻脸不认人!” 说罢,李太后走下丹陛,直接离开了奉天殿。 留下一干大臣还站在原地,思索这李太后此番的用意。小說中文網 只有朱常洛注意到,陈矩并未随着李太后一同离开,而是站定在皇帝的身后,在后者耳边一阵耳语,随即便在后者难看的脸色当中当众说道。 “太后娘娘懿旨,郑妃骄横无状,不知礼数,禁足三月本愿其静心思过,然其不但不知悔过,反倒愈加无状,故追回晋封贵妃旨意,停俸半年,念其育有皇子皇女,仍禁于长春宫中思过!” 陈矩说完,也离开了大殿。 而郑承恩则是在一瞬间变得脸色煞白,登时就愣在了原地……一切都完了! 李太后的态度很明显,也很强横! 她在力挺朱常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态度却是表示的明明白白! 要知道,皇帝乃是至孝之人,在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去推翻李太后刚刚说出的话,而诬陷皇子的罪名,却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的! 郑承恩不明白,明明是大好的局面,怎么转瞬之间一切就都变了…… 李太后为何会是这般态度,无数的疑问萦绕在他的心头,可惜却得不到解答了! “陛下,礼部主事郑承恩无故诬陷皇子,臣请陛下将其锁拿刑部,严加核查!” 这次却是王锡爵出声说道。 事已至此,太后的态度如此明显,皇帝的态度也无可置疑,而这场荒唐的闹剧必然要有一个负责的人,武清伯显然不行,太后闹出这么大的阵势,除了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外,恐怕也有着将李高保下的意思,毕竟若是真的判罚的话,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罚俸禁足就能了事的! 李高不行,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郑承恩。 没有任何意外的,朱翊钧也知道如今的情势,挥了挥手就允准了王锡爵的建议,直接将郑承恩拖了下去。 而最出人意料的是,朱常洛这次竟然没有过多纠缠,平静的看着郑承恩被拖下去,一言不发,然后便拱了拱手。 “皇上,无事的话儿臣便退下了!” 然后在所有人意外的目光当中退出了大殿,只是路过赵志皋的时候,却是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让后者感到不寒而栗。 站在殿外的门前,朱常洛望着殿内,听见里面猛然传出朱翊钧的一阵怒吼,忽的露出一丝笑容,仰天大笑离开了奉天殿…… ps: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感谢书友161106202323319,子王霆,小时候可酷了,小呢度,0磊磊,炼界的打赏,今天不单补上昨天的,今天应该更新的也不会少,感谢大家~ 下一章一会发~。 第八十五章:后手!(第二章) 仁寿坊的王府当中,距离朝会早已经过去了三天之久。 但是这场朝会的风波却远远没有结束,相反,朝局的震动才刚刚开始。 朱常洛离开之后,有两位大臣继续上奏,两人官位相差甚大,一位是吏部尚书孙鑨,另一位是大理寺评事雒于仁,也正是这二人的奏疏,让这场原本就惊心动魄的朝会来了一个华丽的结尾。 “说起来,孙大人的《请京察疏》虽然出乎皇上意料,但是还算中规中矩的很,毕竟这四年一次的京察大家也习惯了,这次不过是早了些而已,不过雒大人的奏疏可就真是胆子大了!” 梁永脸上带着敬服之意,对着朱常洛赞叹道。 “哦?是什么奏疏,竟然能比京察更加重要?” 只是事到如今,始作俑者却是一副哑然的样子,端起茶杯饶有兴致的问道。 梁永倒是没有察觉到朱常洛的异样,反倒是兴致勃勃的说道。 “殿下可不知道,奴婢还是头一次见皇爷气成那个样子,据说要不是内阁的几位老大人拦着,皇上当场就能将那个雒于仁给下了大牢,不过纵然如此,他也没落下好处,挨了三十廷杖,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且皇上回了后宫之后,更是气的跳脚,连他平常宝贝的几件描金瓷都砸了个粉碎! 要奴婢说,这位雒于仁大人,能吧皇爷气成这个样子,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要是我说,他是你家殿下我蹿腾去的,你还这么开心吗?” 朱常洛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梁永说道。 一瞬间让后者的笑容一滞,讪讪的说道。 “奴婢只是佩服那位大人的勇气,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眼中闪过的一丝惧意却是没有逃过朱常洛的眼睛,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朱常洛淡淡的反问道。 “你不会真以为,这回对付我的是郑承恩吧?” “殿下说笑了,郑承恩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的,这其中必然有郑妃的插手……” 梁永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不管是谁,敢算计我,都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朱常洛的口气冰冷,只是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是瞬间让梁永的身子僵硬起来,他没想到,这位主竟然真的有胆子,真的有能力,和那位对着干…… 没错,无论是梁永还是朱常洛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事情不是一方能够发起的结果,如果说郑妃是主谋的话,那么皇帝就是妥妥的帮凶。 从事情的一开始,就是皇帝在默许,无论是最开始的弹劾奏疏,还是以后闹到谋反的程度,皇帝都在有意无意的推动着事情的发展,或许他没有预料到郑承恩竟然敢闹得这么大,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皇帝的确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将朱常洛打落深渊! 梁永作为宫中之人,又是这次事情的参与者之一,自然是对于内幕清楚的很。 但是他一直不敢想,直到朱常洛方才的话,彻底告诉了他答案…… 他曾经偷偷看过雒于仁的那份奏疏,名为《酒色财气四箴疏》! 世人皆知海瑞曾经上疏骂皇帝,但是那份奏疏当中的语言还算委婉,但是这份雒于仁的奏疏,简直就是在指着皇爷的头大骂,你就是个贪财好色贪杯易怒的混账! 没错,这份奏疏的总体思想就是这句话! “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皇上诚嗜酒矣,何以禁臣下之宴会;皇上诚贪财矣,何以惩臣下之饕餮;皇上诚尚气矣,何以劝臣下之和衷……” 奏疏中的字字句句,梁永现在想起来都感到一阵心惊胆战,谁又能想得到,这份奏疏的背后,竟然是这位在暗中推动! “不然的话,你以为雒于仁上了如此奏疏,还能稳坐大理寺评事的位子吗?” 朱常洛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道。 倒不是他上赶着蹿腾老雒找死,而是就算没有他,这份奏疏也会出现的皇帝的案头,他不过是让这份奏疏出现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罢了。 而且他这些天跑遍了各大府邸,也并非白白跑的。 像张位和王锡爵这等欠了自己小人情的阁老重臣,让他们在大是大非上帮自己有些困难,但是要保下一个区区大理寺评事,却并不难。 无论如何,雒于仁这也是犯言直谏! 若是真的因此而被流放处决,文官集团的面子上也挂不住! 印象中原本雒于仁仅仅是上了奏疏,并非当面直言,就气的神宗要杀了他,可见这份奏疏当中说的有多么难听,要不是有人拦着,恐怕老雒连辞官归乡都捞不着。尛說Φ紋網 而现在,虽然雒于仁受了廷杖,但是官位尚在,有了犯言直谏的这个名号,只要熬上几年,他的仕途将会一番风顺…… “这个先不谈,你这几日在宫里呆着,可知道京察的事情怎么样了?” 顿了顿,朱常洛的脸色微微肃然,开口问道。 京察,顾名思义是吏部对于所有京官的考核,四年一次,由吏部尚书亲自主持,通过“四格”“八法”评判官吏在任上的表现,优秀者提拔,不合格者黜落,是吏部铨选之权最直接的体现。 而这一次的京察,和朱常洛也脱不了干系…… “这倒是让殿下问着了,奴婢前两日在御前侍奉,恰好听见孙大人向皇爷禀奏京察一事,这次京察孙天官也是直接将奏章递到了皇爷的案头,说起来,这回孙天官的胆子也不小,提请黜落的官员里边,有好几个都是赵阁老的亲信,就连王阁老的心腹也有……” 眼见朱常洛问起此事,梁永连忙收起纷乱的心思,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只是这两句话却是让朱常洛皱起了眉头,轻声问道。 “王锡爵?” 如果说李太后是朱常洛给郑妃准备的后手,雒于仁是给皇帝添堵的手段,那么孙鑨的京察,就是朱常洛用来打击那帮心怀不轨之人的利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孙鑨的这把火,到底还是烧到了王锡爵的头上…… ps:还是补昨天的~ 顺便推荐一本书,也是写明朝的,和我同时期开书,成绩还不错,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书名:大明1926。 第八十六章:罂粟(第三章) 对于王锡爵这个人,朱常洛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对于他当初提出三王并封还有后来护佑郑养性这两件事情颇为不满,但是另一方面,朱常洛也很敬佩他这种为国为民的品行! 这是一位真正的忠臣,神宗这么多年倚重于他并非没有道理,而且当初王锡爵前来劝自己的场面还记忆犹新,平心而论,朱常洛对他好感大于恶感。 所以他到孙府的时候,并没有提起王锡爵,而且希望孙鑨将目标对准赵志皋! 没错,这一年的京察,正是朱常洛在背后一手推动的! 照理来说,惯例的京察时间并不是现在,而是明年开春的时候,但是朱常洛却知道,这一次的京察注定不同凡响,孙鑨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大明朝发展到现在,除了国本之争之外,最重要的一个矛盾就是阁部之争! 自从太祖皇帝废除中书省,权归六部之后,六部就成了大明朝的最高行政机关,而身为六部之首的吏部,更是权威深重。 但是这个状态保持的很短,在内阁出现之后,阁老辅臣的地位很快就逼近了六部尚书的地位,甚至于到了现在,首辅更是稳稳的压吏部尚书一头! 甚至于在某些特殊时期,吏部尚书在街上碰到阁老都要避让!尛說Φ紋網 为了夺回属于吏部的地位,历代天官都做出了无数努力,孙鑨自然也不例外…… 朱常洛记忆当中,二十一年京察,就是孙鑨发动的总攻,他绕过内阁将京察的结果直接禀奏到了皇帝的案头,并且将黜落的对象直接对准了两位威名赫赫的阁老重臣,其中就有王锡爵…… 而朱常洛清楚的是,孙鑨之所以拖到了现在都没有动手,就是因为他手中缺少确凿的证据,而当初一时兴起在明史上研究过这件事情的朱常洛,刚好能够帮到他! 不过让朱常洛有些意外的是,他本来只是将赵志皋手下的几个亲信的罪证交给了孙鑨,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拖上了王锡爵…… 果然历史还是有惯性的吗? 轻轻摇了摇头,朱常洛没有继续发表看法,转而开口问道。 “那宫里的状况如何?” 孙鑨的事情他不想再继续操心,京察之事已经是席卷了整个京师的大事,朱常洛这点小胳膊小腿,掺和进去绝对没什么好下场,既然孙鑨想要找死,那就让他去撞撞这个南墙吧! 不过想到此处,他却是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位大名鼎鼎的顾宪成,就是这场京察当中得到好处最多的人吧…… 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跟他见一面了! “殿下,宫里的事情都在殿下预料之中!奴婢将武清伯被郑承恩煽动蛊惑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娘娘之后,她老人家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召武清伯来问个清楚,可巧的是,这个时候陈秉笔恰好来慈宁宫,将朝堂上的事情禀了太后娘娘,这才有了她老人家一怒上殿的事情! 如今郑妃的阴谋败露,太后娘娘最恨的就是有人算计她的家里,若不是顾及着皇爷和三皇子,恐怕郑妃这回免不了要被打入冷宫,不过就算是三个月的禁足也够她受的了。 这回太后娘娘下了严令,只在郑妃身边留了两个婢子侍奉,不许任何人出入长春宫!” 梁永的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现在成了朱常洛的人,自然是巴不得郑妃倒霉。 朱常洛淡淡的笑了笑,却是没有和梁永一样幸灾乐祸。 只有他才知道,那天在大殿之上的凶险之处,若是李太后再来迟一步,恐怕事情是另外一个局面,朱翊钧明显已经被郑承恩说动,哪怕是被扣上可能谋反的帽子,他以后都不会再那么容易脱身。 而事先他也的确不清楚,郑承恩竟然打着这般恶毒的主意,他只是知道武清伯的身份,所以命梁永将这档子事直接捅到了李太后的面前! 李太后虽然护短,但是却识得大体,自然清楚李高如此闹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不必朱常洛动手,李太后自己都会好好收拾李高。 但是他没想到竟然会闹得这么大,若非陈矩及时将李太后请来,恐怕局面还不知会如何发展! 可以说,这回是陈矩救了他一命,这份情他记下了! “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就算是太后娘娘对武清伯如此胡闹不满,也不至于直接上殿吧?” 梁永皱着眉头,却是问出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要知道,已经不问世事的太后重新临朝,可是大忌中的大忌,李太后秉政六年,在这方面则更是容易被人猜忌,这一点李太后肯定清楚的很,所以她才会在皇帝大婚之后直接将政事全部托付给皇帝,即便是在国本之争这样的大事上面,也从未公开发表过自己的看法。 最多不过是私下找皇帝聊聊而已,但是这一次,李太后的反应却着实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竟然直接冲到了大殿之上,用如此强势的态度表达了自己对于朱常洛的支持。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曾经当过秉政太后的人,应该干出来的事儿…… “呵呵,这一点简单的很!因为太后娘娘,和咱们的那位皇帝陛下,看重的东西从来都不同啊……” 朱常洛的口气有些复杂,意味深长的说道。 “皇帝宠信郑氏,一心想要立朱常洵为太子,所以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早已经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了!当初你我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就是明证! 而太后娘娘则不同,她不喜欢郑氏,因为郑氏让她英明果决的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变得昏聩,做出的事情也越来越不顾后果,我那天在慈宁宫所说并非空穴来风,恐怕在如今的太后眼中,郑氏就是个红颜祸水! 皇帝不顾皇家的颜面,但是太后却不会容许她的儿子,在天下人面前如此出丑!” 梁永心下了然,笑了笑开口说道。 “看来这回,郑妃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的确,谋反这种事情是能够轻易提起的吗?皇帝固然是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李太后呢? 若是这桩事情不用强势的态度镇压下去,天下人又会如何说? 皇子无德,想要篡夺他父皇的天下? 子不教父之过! 这等有损皇家威严的丑闻,就算是皇帝为了国本之争可以不在乎,但是李太后却绝对不会允许! 这也是她不惜冒着如此大的压力,也要亲自上殿的原因! 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也不无道理…… 不过朱常洛显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反倒是压低声音问道。 “我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两个字一出口,梁永的神色明显也凝重起来,虽然明知道周围不可能有人,但是他还是四下看了看,方才谨慎的低声开口道。 “一切照殿下的计划,昨夜那位已经进了宫,没有人注意到,郑妃也没有生疑!” “那就好,这些日子先让她安分的呆着,等过了年,我会有用到她的地方,从今以后,她的名字就叫……” 朱常洛像是松了口气,继续吩咐道,顿了顿,眸间闪过一丝厉色。 “罂粟!” ps:这是今天应该更新的,也是第三卷的终章! 下一章正在写,过渡章节不好写,有些卡文,争取十一点之前发出来~。 第八十七章:顾氏兄弟 雪一场又一场的下,冬衣早已经被人们裹在身上,京城当中却是越发的热闹起来了,百姓们喜气洋洋的开始置办起各种年货,各种集市和店铺里面的白糖,年画,炮竹,糕点,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都开始变得紧俏起来,满京城都弥漫着喜气。 与此同时,和民间的喜气洋洋相对的则是,各大官衙当中的愁云惨淡或者是欣喜若狂。 二十一年京察终于告一段落,作为被重点“照顾”的赵志皋,自然是凄凄惨惨中的一位,他的亲弟弟被孙鑨定为了最下等的评价,不才而无能,即行黜落,赵志皋愤然上书抗辩,结果皇帝无动于衷,仍下旨照吏部考课办理,在这个封印的最后一天,老大人终于再也熬不住,连上四道辞呈,请求告老还乡! 虽然皇帝还没有批复,但是有眼光的人都清楚,赵志皋的下场已成定局! 这一点从他一开始在朝会上针对皇长子就已经注定了,或许他并没有要诬陷朱常洛的意思,但是他既然表现出了对于皇长子的恶意,而郑承恩后来又借故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时间联系的这么紧密,所有朝臣自然就将他和郑承恩划归了一党,如此压力之下,就算是没有孙鑨的针对,恐怕赵志皋也呆不了多久了…… 不过孙鑨这边,也未必就占了上风,皇帝虽然准了他的京察奏疏,但是明显很不满他绕过内阁的做法,而内阁的报复也来的迅疾而猛烈,皇帝以考课不公的罪名,将负责此次京察的考功司郎中赵南星连降三级,贬职外用,吏部尚书孙鑨罚俸三月。 轰动整个朝野的京察,至此因为朝廷临近年关封印,而终于告一段落。 可惜皇帝或许这回真的是被气着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上次被骂没地方出气,罕见的对臣子刻薄了一回。 考功郎中赵南星即刻出京,不得逗留! 庆丰酒楼当中。 虽是临近年关,可这酒楼当中却是越发热闹了起来,皆因到了年关,平常繁忙的百姓也闲了下来,酒楼的生意也就好了不止一筹。 二楼的一个临窗桌子上。 几个身穿圆领袍的青年文士在喝酒,其中两人身后跟着的小厮衣着打扮皆非常人,一看就知道是权贵之家,而相比之下,坐在这几位对面的青色圆领袍之人就显得颓废了许多,身后的小厮身上带着大大的包袱,明显是要离去的样子。 不过是寻常的送别场景,倒是不值得人特别在意,看见的人,也只是觉得临近年关了才离开京城,有些可惜,要知道,过年的京城,可是最热闹不过了…… 只有离得近的酒桌之上,才能依稀听见这桌客人愤愤不满的声音。 “赵兄,你何必如此着急!皇上纵然下了中旨,可内阁那帮人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你且在京中多逗留些日子,小弟不日就具本上书,为你抗辩,定要让皇上收回这道旨意!” 酒到酣处,三人当中最为年轻的那个拍着桌子,一脸的不甘之意,对着那个萧索的中年人说道。 不过那个被称之为“赵兄”的人却是看的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道。 “允成有心了!不过不必做此徒劳之功了,为兄去处已定,再多言也无用,只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说不定连宪成也会连累,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的好!” “南星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顾宪成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不成?若非你竭力提携,哪有宪成的今日,如今你遭逢大难,皇上被奸人蒙蔽,我岂能因一己之利而袖手旁观!” 说的情真意切,险些让那位“赵兄”感动的落泪。 若是有见识的人见到这一幕,恐怕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谁能见过被称之为“铁面判官”的赵南星露出这等神色。 要知道,这位不仅手握七品以下的铨选大权,更是吏部天官的心腹之人,谁见到的不要上赶着巴结? 如今却落得个灰溜溜的离开的下场,不可谓不令人唏嘘。 不多时,酒足饭饱,赵南星纵然是再不舍,也要按照旨意离开,虽然顾允成说了内阁不会因此而为难,但是赵南星却清楚的很,皇帝现在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他可不想再去触这个霉头…… 带着两个小厮离开了酒楼,赵南星就此踏上了去往穷乡僻壤的脚步。 没了赵南星的声音,二楼虽然仍旧有些嘈杂,但是顾宪成的脸上却不免露出一丝黯然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位少年之人。 “殿下?” 顾宪成没有认出来,但是顾允成却是已经低声惊呼道。 他和朱常洛有一面之缘,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呵,顾大人倒是潇洒,若是真的为赵大人担忧,早先何不直接上疏和赵大人共进退?如今做出这副姿态,徒惹人笑话罢了!” 朱常洛大喇喇的坐下,冷笑一声说道。 他先前就坐在酒桌不远处,这些人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落进了他的耳中。 “殿下说笑了!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谁敢前去规劝,何况此次京察的根子在天官大人的身上,我曾经劝过天官大人,不要招惹王阁老,天官大人不听,我也没有法子!” 顾宪成倒是镇定的很,虽然对于朱常洛的敌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很有风度的解释道。 这次京察虽然是因为阁部之争引起,但是谁都知道,王锡爵乃是皇帝最倚重的阁臣,孙鑨非要挑他来下手,碰了钉子也实属正常。 “所以,你还是打算上书求情?或者说,你打算让别人上书求情?”Www.XSZWω8.ΝΕt 朱常洛漠然的看着这位以后被称之为“东林先生”的人,讥讽一声开口问道。 毫无疑问,自己眼前的这一位,正是这次京察风波当中得益最大的人,赵南星走了,考功司郎中的位子就轮到了原本是文选司员外郎的顾宪成,可笑的是,这位顾宪成正是赵南星的好友…… “朝局变幻莫测,有胜有败,殿下莫不成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吗?” 顾宪成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道。 “哼,你以为从此之后就无事了吗?考功郎中的这个位子可不好坐,我等着看,你能不能比赵南星坐的时间更久!” 朱常洛摇了摇头,却是突然之间有些兴致阑珊。 说罢便站起来离开了,留下顾宪成和顾允成两个兄弟仍旧在原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站在酒楼的门外,踏着昨天的新雪,朱常洛却是猛地舒了口气,回头望了望自己出来的方向,苦笑一声,果然这种人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啊,自己不过稍稍显露了一丝敌意,就被察觉了。 果真不愧是东林党的创始人,心思果决,办事稳妥,尤其是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亲和力,让人感觉很舒服,顾宪成,果真不是一股简单的人啊! 心头猛然闪过一丝狠厉,却又随即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顾宪成,也会有张宪成,刘宪成,朝局大势并非他可以阻挡的了的,何况就算是没有顾宪成以后的东林党,如今的朝局当中还不是有所谓的齐楚浙党? 东林党不过是在最后的厮杀当中取得了胜利而已,自己全部怪在他们身上,却是有些严苛了。 甩了甩头,如今可是快过年的日子,自己操心这些干嘛…… “公子,回府吗?” 眼见朱常洛重新抬起了步子,紧跟在他身后的孙荣冷硬的开口问道,惹得朱常洛一阵叹息,怎么这一对双胞胎兄弟,同是一个父母,性格差距却这么大呢? 孙平若是在此,就会疑问朱常洛为何会愣这么久,到了孙荣这里,就之剩下冷冰冰的短句,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回府!” 什么东林党,什么京察,都统统跟自己没关系,过年了,回家才是最紧要的…… ps:这是今天的第二章,今天就这么多了…… 新的一卷,也是新的征程,加油,最后厚着脸皮说一句,求推荐,求打赏~。 第八十八章:过年了~ 春节,古称元日,正旦,是中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过惯了后世毫无气氛的年,朱常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统节日真正的气象。 自从朝廷封印之后,各大衙门都已经关停,除了留下几个小厮看班之外,所有的坐堂官都已经回家打算好好过年,从年前腊月二十四祭灶之后,王府就彻彻底底的热闹了起来,巧儿和云儿两个丫头每天忙的团团乱转,蒸点心,储备肉食,各式各样的阉鸡,鸡,鸭、鹅、还有鲜鱼、酒、各种水果,这几天的桌子上明显比平常丰盛了许多。 府中所有人的新衣都已经备好,朱常洛身上的青色织金纻丝圆领袍,是用了市面上最好的布料,由王氏亲手缝制的,不仅仅是他,可儿巧儿,王安,孙平孙荣都得了一身绸布的新衣裳,府邸上下都是一派焕然一新的气象。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老外公一家也到了王府,照理来说应当是王氏这个女儿回去拜会,但是父女多年未曾相见,加上老外公的那个府邸着实是有些破落,所以索性就直接把他们接到了王府过年。 一大家子人一来,王府当中顿时变得热热闹闹的,尤其是王长锡这些日子被自家老爹关在家里读书,可是憋坏了,民间也整天都在大饮大嚼,鼓乐喧天,门旁植桃符,贴门神,室内挂福神,钟馗和鬼判,床上挂上金银八宝,编结黄钱如龙,互相拜祝,整个京城空前繁盛。 不过作为郡王的朱常洛就没这么好运了,和一大家子吃完年夜饭,熬过了子时就早早的去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五更就要起床,去参加朝会。 正旦大朝,照理来说,是一年当中最盛大的一次朝会,但是很可惜的是,自从万历十四年皇帝停朝之后,大朝会就再也没有举行过,每一次都是由阁臣主持。 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几年召开了几次朝会,但是任性的皇帝依旧在三天前中旨内阁,诏元日免朝…… 无奈之下,这回主持大朝会的重任便又落在了首辅的身上。 朝会上倒是喜气洋洋的,没有因为京察的风波而显得有各种不和,不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官场上的必修课,朱常洛也不会真的以为他们就和和气气的。 露了个脸,他就退出了朝会,今儿他可还有的忙呢! 到底是过年,皇帝可以不上朝,但是朱常洛这个小辈却是要进宫去拜会的,从毓德宫中出来,朱常洛简直能够感受到朱翊钧见到他时明显压抑的怒火,他也就识趣的赶快离开了。 大过年的,他可不想在这里惹人嫌。 相比于皇帝的冷淡,慈宁宫中就明显热情了几分,李太后和陈太后今年在一块过节,看见朱常洛倒是热络的聊了些话,不过相对于那天殿上的态度,就却之不及了。 索性他今儿也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倒也虚应了几分,便出了慈宁宫。 带着小王安一阵疾走,终于是到了坤宁宫,才刚一进门,云娘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一阵责怪。 “哥儿怎么现在才到,咱们娘娘可一大早就等着您了,快快快进来,眼见着外头这天就又要下雪了,冷得很!” “云娘,这可不赖我,到了宫里总要先去慈宁宫拜会,皇祖母年纪大了,你也晓得她轻易不放人出来,耽搁了片刻就到了现在……” 摘下身上厚实的斗篷递给一旁的小婢,朱常洛一脸无辜的说道。 云娘是王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宫女,算算日子,跟着王皇后也有十几年了,可谓是看着朱常洛长大的,以前朱常洛在宫里的时候,她可没少照顾着自己。 故而朱常洛也没什么疏离之感,笑嘻嘻的打趣。 倒是云娘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嗔怪着道。 “没规矩,连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也敢打趣,小心咱们娘娘罚你!” “母亲才舍不得罚我呢!” 朱常洛哈哈一笑,跨步走进了暖阁当中。 却见王皇后的确如云娘所说,早已经在等着了,今天的王皇后算得上是盛装出席,虽然是在坤宁宫当中,但是还是身着一身大红四合如意云纹大衫,外搭深青色五彩云龙纹霞帔,饰以珠翠,前端挂着金镶玉瑑龙纹坠子,头戴燕居冠,端的是雍容华贵。 眼见朱常洛大踏步进来,王皇后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迎了上来。 “儿子见过母亲!” 及至身前,朱常洛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都三个月没见着了,来坐下让母亲瞧瞧!” 王皇后也是微微有些激动,原本在宫里还不觉着,但是现在朱常洛出了宫,三四个月没见着了,倒真是有些 想念,伸手扶起朱常洛,将他带到了一旁坐下。 “唉,这些日子,倒是苦了你了!” 端详了片刻,王皇后猛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心疼。 她虽是居于深宫之中,可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几个月京城发生的事情她都清清楚楚,也更加明白朱常洛的背后究竟在承受着什么。 她没有儿子,一直是将朱常洛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了,自然会替他一直担忧着。 “苦倒是不苦,儿子天天喝茶都加糖!” 朱常洛最见不得女子伤感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开玩笑道。 “胡说,哪有人喝茶还加糖的,让先生们瞧见了,准要骂你焚琴煮鹤,不懂风雅!” 王皇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佯装不悦道。 “母亲,儿子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虽说王皇后觉得朱常洛不好受,但是朱常洛却更加觉得自己对王皇后有些愧疚,别的不说,单是她这份情自己就难偿的很。 更不要说后宫当中的局势,若是没有王皇后坐镇,郑妃早就重新复起,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从这场风波当中脱身,还有永年伯一家对他的帮扶,若是这几次没有永年伯在背后斡旋,他哪能那么容易就弄到赵志皋亲信的罪证。 说实话,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王皇后在背后支持着他,一想到此处,他就有些不忍心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王皇后。 但是想到如今京中的局势…… 朱常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干涩。 “母亲,儿子……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朱常洛就瞧见王皇后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ps:又是一卷开始日,又是作者卡文时,细纲用完了,今天在整理这一卷的细纲,所以只有这一章了,跟大家说声抱歉……。 第八十九章:宫中之行~ “怎么,要出去踏青吗?这天气还会下雪,未免早了些吧!” 王皇后的手微微一颤,脸上随即便重新浮起笑意,开口问道,只是眼底的那一丝担忧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瞧见这副样子,朱常洛忍不住有些心疼,但是局势所迫,他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母亲,儿子的意思是,要出远门,或许这一去,几年都不会回来!” 暖阁当中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王皇后手中扶着暖炉,久久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拢,叹了口气问道。 “是因为恭妃妹妹吗?” 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 外朝的事情她清楚,这次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王皇后更不可能充耳不闻,当梁永详详细细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的时候,王皇后就猜到,朱常洛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既然郑妃那边已经意识到了王氏可能是朱常洛的一个弱点,那么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一次只是借王氏之手释放一个仆婢,那下一次呢? 当初朱常洛哪怕牺牲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也要将王氏带出宫去,足可证明王氏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不会允许王氏受到一丝伤害,哪怕只是有可能,也不行! “是,也不全是!” 朱常洛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京中的局势太过莫测,儿子如今太过孱弱,贸贸然介入大局当中只会被搅得粉碎,何况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人,多做多错……” 京城本就不是久居之地,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辈子呆在京城当中,这次的事情不过是让他动手的时机提前了而已。 “那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王皇后毕竟并非常人,能够稳居后位这么多年,总不会被感情一直左右下去。 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那是自然,他们暗底下做了不少小动作,儿子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朱常洛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挨打不还手的人,既然郑妃屡屡出手对付于他,若是不回敬一番,岂不是显得他太过好欺负了! 顿了顿,朱常洛压低声音在王皇后的耳边说了几句,却是让后者的脸色一阵复杂。 “你怎么有把握,郑妃一定会落入你的圈套?” 王皇后的脸色慎重,颇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在她看来,朱常洛的这个计划着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却不说别的,这个计划的最关键之处,在于郑妃自己,可是朱常洛分明是要对付她,郑妃又如何会照他的步子来走…… “母亲不必担心,只是此事还需母亲配合……” 和王皇后商议了半晌,朱常洛方才从坤宁宫当中脱身出来,此刻天已经是微微有些发黑了,推脱了云娘派人护送的好意,朱常洛带着王安一头钻进了风雪当中。 这皇宫曾经是他的家,但是恐怕几个月之后,他就要离开了,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许是原身的本能驱使着朱常洛,让他想要单独待会。 “王安,你说这皇宫是不是一座囚牢?有人想要逃出去,有人却拼了命的想要进来?” 走在偌大的皇宫当中,朱常洛忽然微微有些感叹。 打心底里说,他也厌恶这宫里的冰冷,所以出宫之后才再也没有回来过,或许是今天王皇后过分的伤感,勾起了朱常洛心底的思绪,若不是因为太过孤独,王皇后恐怕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如此高兴吧? “哥儿说笑了,咱们宫里怎么会是囚牢?等到有一天哥儿成了这皇宫的主人,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王安倒是没怎么注意到朱常洛情绪的不对,理所应当的答道。 过了这么些日子,他也清楚,自家王爷从没有放弃过朝着那个位子的努力,所以他也一直相信,有一天他们再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将不会是那副狼狈的姿态。 “呵……” 朱常洛发出一声感叹,抬起头却发现自己走着走着,竟然到了景福宫的门前。 “哥儿,你瞧,这宫里还是跟咱们在的时候一个样儿!” 王安也是微微有些惊喜,这地方毕竟也是他长大的地方,自然眷恋的很。 朱常洛心中有些赞许,他们搬出景福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这儿却没有一丝灰尘,想必是梁永一直在小心维护着,他倒是有心了…… 因着今天是大年初一,平常守着景福宫的宫女内宦们都跑出去放炮竹,寻吃食去了,大殿当中燃着几盏微弱的灯光,却是没什么人,朱常洛也没有惊动别人,在里面逛了一圈,就打算离开。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走到后殿耳房的时候,却是意外的听到其中传来了一阵耳语。 “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这件事情可一定要保密,要是被发现了,孙大监一定会叫我吃不了兜着走的!”小說中文網 “你放心,骆大人没想着动孙大监,过些日子,咱家就调你去甲子库,保准让你肥的流油……” 隔着窗户,朱常洛瞧见内里有两个小内侍换了换身上的包袱,隐约能够听见金银的声音,王安正想着推门进去,却被朱常洛伸手拦下来。 若是他所猜不错的话,自己今天应当是撞上了一件大事,不过这事情不是如今的自己掺和的起的,还是不要贸贸然插手为好。 要知道,在这宫中能被称为孙大监的,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怕是没其他人了,此人可不是好惹的,因为他还有一个更加凶名赫赫的官衔,提督东厂! 也就是俗称的东厂厂公! 而另一个小内侍口中的骆大人,恐怕和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脱不了关系,只是两个名字,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东厂和锦衣卫的仇怨由来已久,自己还是不要随随便便掺和为好,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甲子库……孙暹……朱常洛总觉得自己漏下了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却也想不起来了…… ps:过渡章节,表示写的很痛苦,一会还有一章~。 第九十章:来者不善! 年过完了,元宵节一过去,万历二十二年算是正式开启,各大衙门开始开印,因为年节而产生的慵懒情绪,也被一众官员迅速抛开了去。 无他,因为这个开年的朝局,着实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首先是皇帝允准了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的辞呈,准冠带还乡,算是留下了最后一丝阁老的尊荣,不过任何人都清楚,他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弹劾和皇长子殿下,接下来皇长子又被诬陷谋反,如此状况之下,赵志皋几乎已经是自绝于整个文臣集团,若是别的人可能还有起复的希望,但是这位却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乡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一个过气的阁老还不足以震动朝局,真正震动他们的是一份奏疏,礼部主事顾允成上疏为前吏部考功郎中赵南星求情,言辞颇为激烈。 共同上疏的还有几位位阶不显的官员,但是相同的却是言辞同样过激,据说皇帝看完之后,气的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砸的粉碎! 许是因为这个顾允成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当初会试的时候就曾经大肆评论皇帝宠妃以及立储之事,被录用之后更是闲不下来,三王并封他反对过,次辅王锡爵他弹劾过,甚至连首辅张位都未曾幸免。 这次更是直接戳着皇帝的脊梁骨骂! 于是乎,本就压抑着怒火的朱翊钧彻底爆发了,直接将顾允成贬为了广州判官,和他共同上书的高攀龙等人,更是一个都未曾幸免,统统被打发到了苦寒之地当个芝麻小官。 但是若是仅仅是这些,还不算什么,毕竟顾允成不过是一个区区的礼部主事罢了,跟着他被罢免的也都是些七八品的小官,真正震动朝野的是,皇帝的下一道旨意…… 吏部尚书孙鑨徇私在先,忤旨在后,准赐骸骨还乡! 这下可就闹大了,堂堂的吏部尚书,竟然就这么被皇帝给免职了,偏偏朝野上下还无人敢多发一言,内阁的阁老更是推波助澜,威风一时的天官大人,就这么草草的收场了…… “唉,谁能想到,孙大人这么大的官,竟然说被免职就被免职了……” 坐在马车上,小王安很是感叹,他可是对这位孙大人的印象颇佳,当初他跟着朱常洛四处奔走,到最后只有这位孙大人答应帮他们,就连在外等着的王安,也是备受礼遇。 不过相反的是,朱常洛听完之后却是没什么反应,淡淡的道了句。 “他是活该!自己找死怪的了谁?” 六部主官,尤其是吏部尚书,任免都是在皇帝之意,这一次看似轻率,却实则颇有深意。 说孙鑨活该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初朱常洛之所以只将赵志皋亲信的罪证交给他,就是害怕有此事发生,要知道,王锡爵虽然没有当上首辅,但是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却不会因此而减弱。 被皇帝倚重了这么多年,王锡爵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傻了吧唧的想要去从王锡爵身上下手,不是找死是干嘛? 看似顾允成所上的奏本是让皇帝大怒的原因,但是更内一层,恐怕是皇帝在担心吏部坐大,有着制衡之意。 不过对于这个导火索的顾允成,朱常洛的感觉还是有些复杂,若不是他这一纸奏本,恐怕孙鑨也没这么容易下台…… “对了,你可知晓吏部接任的人是谁?” 顿了顿,朱常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问道。 “据说是有三个候选人,左都御史孙丕扬大人,南京吏部右侍郎罗万化大人,兵部左侍郎陈有年大人。” 这件事情不算什么秘密,名单早就已经出现在了邸报之上,王安自然是清楚的。 朱常洛心下了然,这份名单可谓是巧妙的很,孙丕扬是个老好人,面团性子,若是他来当这个吏部尚书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他不招皇帝喜欢,在数次的国本之争当中,都坚持站在皇长子这边。 而相反罗万化的性子就刚硬了许多,当初主持会试的时候,权势滔天的首辅张居正曾经为了自家儿子向他讨要试题,但是被罗万华严词拒绝,最后整整十年不得升迁,可见其人的硬骨头。 照理来说,这样性格的人,内阁是不会通过的,但是巧妙就巧妙在,这个罗万化和次辅王锡爵是至交好友,有了这层关系,至少在内阁通过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剩下的这个陈有年,则是个陪衬,无他,因为这位陈老大人的年纪着实是有些大了,即便是能够成功,恐怕也干不了多久的…… 看到这份名单,朱常洛的心中却是不得不佩服拟出名单的人,这三人各有优劣,却又充分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影响,既没有得罪皇帝,也没有得罪内阁,更巧妙的是,让众臣也没有话说…… 心中如此想着,马车却是悠悠荡荡的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 孙平温和的声音响起,映入朱常洛眼帘的却是一栋有些大气而破落的宅邸,厅堂五间九架,油绿色的大门,屋脊以瓦兽,青碧色的梁栋,斗拱,门上兽面摆锡环显得庄重的很,上写赵府二字。 不过这栋气势非凡的宅子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就连老仆都只剩下一二个,在门口打着盹。 “皇长子殿下前来拜会,这位老丈烦请通报。” 孙平倒是客气的很,上前和和气气的问话。 不料刚一表明身份,那个原本还在打盹的老仆瞬间激灵了起来,冷冷的看着朱常洛一行人,苍老的声音响起。 “来干什么?赵府不欢迎你们!” 朱常洛摸了摸鼻子,貌似他和门房有仇,每次到别的府邸拜访都会被门房拦下。小說中文網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反正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脸上笑意微收,朱常洛淡淡的道。 “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就连这点气量都没有?果真是小家子气!即便你家主人如今已非朝臣,但总是个读书人吧,有客上门,便是这等待客之礼?” 那个老仆微微一怔,盯着朱常洛看了半晌,才慢慢推开一旁的角门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中门大开,前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一脸憔悴的迎了出来…… ps:两章完成! 推荐一本书,也是写明末的,乱世扬明,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第九十一章:老狐狸的博弈 赵府当中处处都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气息,除了赵志皋这个主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不管是下仆还是小婢,都对朱常洛这个罪魁祸首横眉冷对,就连所上的茶水都是凉的。 虽说早已料到了会是这种状况,但是朱常洛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苦笑,看来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在落井下石啊? “下人无礼,怠慢殿下了!” 不过出乎朱常洛意料的是,赵志皋除了初时有些颓废之外,再见到他的时候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无怨恨或是冷淡的神态,就如他平时见到的一般。 “赵先生客气了,道歉该是常洛开口才对,若非常洛,先生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压下心中的疑惑,朱常洛却是客气的说道。 虽然那天两人早已经撕破了脸皮,但是他相信赵志皋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若是在如此状况下还得罪自己的话,恐怕他也做不到阁老的位置。 不过对于朱常洛的客气,赵志皋却是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苍老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殿下可知道,老夫为何会告老还乡?” 这句话倒是问的朱常洛微微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幸赵志皋也没有卖关子的意图,叹了口气说道。 “世人皆以为老夫致仕是由殿下之故,但是大言不惭的说上一句,若是单单凭殿下,还不够分量!” 这句话是陈述句,不是反问句。 赵志皋似乎料定了朱常洛今天会来找他,言语中充满了傲然之意,仿若他仍是大权在握的阁老重臣。 朱常洛也不反驳,其实说实话,他对于这次赵志皋的事情,甚至是整个京察,也充满了疑惑。 纵然是有京察的把柄在手,纵然是在朝堂上表现不堪,但是赵志皋落到直接致仕的地步,其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毕竟每个能够做到那个位子的人,无不是树大根深,关系网复杂无比。【愛↑去△小↓說△網wqu】Www.XSZWω8.ΝΕt 这么简简单单的就倒台,着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事实上,朱常洛也的确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这次的京察的确是他推动的,结果他也早已经料到,但是问题是他其中的各种博弈和内幕,他统统都不清楚。 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的出手,完全是因为他身具后世的记忆,凭借着后世对于这场京察的记载,他才敢上门去找孙鑨,他才能够确定这场风波能够整倒赵志皋,但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不是他一个初涉朝局的少年能够明白的了的了。 如今的赵志皋明显是在找存在感,身为阁老重臣,家中府邸本是宾客盈门之地,乍然之间变得冷冷清清,想必谁也难以接受。 正好朱常洛想要一解心中疑惑,也不戳穿,反而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盯着赵志皋。 “其实自从一贯入阁之后,老夫便已经想到了今日的结果……” 叹了口气,赵志皋的声音变得有些苍凉。 沈一贯? 朱常洛的眉头皱起,难道说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赵志皋和沈一贯应当是同属浙党中人! 等等,入阁? “一山不容二虎?” 朱常洛有些明白过来,但是眉头依旧紧皱,要知道,沈一贯虽是浙党中人,可他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东阁大学士而已,在内阁当中的资历最浅,照理来说也应当是和赵志皋共同携手对抗外敌才对,怎么会内斗起来! 这也是当初朱常洛并没有去寻沈一贯帮忙的原因,在他看来,即便是沈一贯对他的态度再好,他和赵志皋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殿下少年聪慧,可对于朝局的把握,还是差了些火候啊!不过若是你真的瞧得清楚明白,那老夫这些年也就白混了!不过殿下应当不知道吧,陈阁老最近的身子差的很,恐怕要不了多久,也要跟老夫一同告老还乡了……” 眼见朱常洛一阵迷惑的样子,赵志皋心头大快,虽说他知道这次的事情不能怪朱常洛,但是朝局之上,诡辩莫测,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有可能造成最后结果的偏差,更不要说朱常洛这么一个愣头青,若是没有他的话,这一次的博弈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陈于陛? 朱常洛神色一凛,如果说赵志皋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听不明白的话,那他就真的只剩下被戏耍的份了。 如今的内阁当中共有五位大学士,首辅建极殿大学士张位,次辅中极殿大学士王锡爵,排在第三位的文渊阁大学士赵志皋,第四位的文华殿大学士陈于陛,和末位的东阁大学士沈一贯。 表面上看,沈一贯的资历最浅,入阁时间最晚,应当是最低调的一个,当然,原本在朱常洛的心中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如今看来,此人的城府倒是深沉的很。 假设一下,如今赵志皋之去已成定局,若是陈于陛也因为病重而致仕的话,那么按照内阁递进的惯例,沈一贯就会直接从末位的东阁大学士,直接跃升为排名前三的武英殿大学士或者文华殿大学士,而若是算上他浙党领袖的身份,恐怕这个第三位的阁老,权势可以直逼次辅,抗衡首辅恐怕也不遑多让! 果真是好谋算! 朱常洛恍惚想起,似乎在原本的历史当中,沈一贯也是如此做的,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是等到赵志皋病死之后,才成功上位。 这么看来的话,自己倒是无意当中成了他的帮凶! “殿下明白了?此事根本由不得老夫做主,钱梦皋和孙丕扬和沈一贯是一条线上的,他们选择了殿下!那么老夫就只有两条路,要么附其骥尾,要是奋力一搏,若是殿下,会如何选择?” 赵志皋似笑非笑的问道,只是口气之中却是带着一丝复杂。 很明显,无论是从名望还是资历上,赵志皋都不会容许自己屈居于沈一贯三人之下,如此想来,他倒向郑妃的阵营,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沉默了半晌,朱常洛方才开口道。 他本以为今天这一行,会被赵志皋冷遇,可偏偏相反,对方不仅没有怨恨过自己,而且还说了这么多,要知道,这些内幕之事,若非亲信之人,都不会解释的如此清楚的…… “老夫和锡爵谈过!” 赵志皋眼神复杂的看着朱常洛,轻声开口道,口气中充满了惆怅和自嘲。 “说起来,有此一劫,也是老夫自作自受,当初在金殿之上,若是老夫没有被皇上迷惑,跟殿下站在一起,恐怕也就不会是如此这番境况了……” 不得不说,赵志皋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没有坚持到底,被首辅的位子迷了眼睛,若是那天他坚定的站在朱常洛的身后,又岂会有张位上位的时机? 不过这番话却是让朱常洛一个机灵,开口道。 “难道说,廷推也是沈一贯做的手脚?”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智计就要重新被估计了,竟然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 “当时沈一贯还未曾入阁,老夫自然不会将他当成什么威胁,便告诉了他可能廷推一事……” 赵志皋叹了口气。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到最后王锡爵没有被打掉,赵志皋多了一个强横的对手,于是两强之下,反倒显出了张位的优势,加上某些人的刻意引导,这场匪夷所思的廷推,也就顺利的出现了…… “不过到了如今,老夫反而看的更加清楚,殿下小小年纪,有此胆魄和眼光,果真不是那深宫当中区区妇人可比的,今日殿下来意,老夫知晓,也愿意遂了殿下的心愿,只希望殿下若有一日能够驭极,能够善待天下万民,以众臣为本……” 到了现在,赵志皋反倒有些洒脱之意,目光当中没有了原先的谋算,反倒多了一股子真诚。 “为何?” 朱常洛的声音低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志皋纵然不该怨恨自己,也绝对不会好心帮自己才对,但是如今…… “殿下不是自己已经说了吗?” 赵志皋笑了笑,眼神中浮起一丝淡然和正气。 “老夫是个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前三条老夫是做不到了,但是这最后一条,老夫还是能够略尽勉力的!” 朱常洛微微一怔,伸手摸了摸鼻子。 为万世开太平吗?倒真是对他期望颇高啊! 一直到走出了赵府的大门,朱常洛都说不清楚自己应该是什么心绪,他今天怀着被冷遇的准备而来,却顺顺利利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转身看了一眼有些破败的赵府,朱常洛忽然叹了口气,大明朝的文臣啊,果真是一帮难对付的人! 苦笑着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这担子,可是越来越重了! 不过自己今天这一趟也算来的值了!不仅认识到了朝局的艰险莫测,更重要的是,也打消了他原本有些自大的心态,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来自后世的记忆,也知晓历史发展的脉络,但是想要单凭这一点跟这帮老狐狸斗,自己还是太嫩啊! 这京城,果真是久留不得…… ps:总算是给坑填上了,累死作者君了,今天一更,抱歉~ 感谢书友freestar00的打赏~ 要下推荐了,最后推荐一本书,权臣风流,一个很可爱的妹子的书,话说写历史的妹子挺少的,写的挺细腻,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 第九十二章:风乍起 年节的气息渐渐过去,京城中的各大衙门也开始恢复工作,去岁内阁和吏部的一场争斗尚且让人记忆犹新,虽说最后孙鑨这个吏部尚书被撤掉了,但是内阁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随着赵志皋离开京城,陈于陛一病不起,内阁当中就尴尬的只剩下了三位大臣,还在苦苦支撑着。 不过所幸的是,无论是张位,王锡爵,还是入阁不久的沈一贯,都是处理政务的老手,虽说忙的很,但是也还算井井有条。 自午门而入,过会极门,有一处联排的小房子,没有具体的名称,也没有响亮的名字,但是却坐落着整个大明朝最具权力的部门,内阁! 沈一贯最近的心情很好,不仅仅是因为内阁当中的情势越来越喜人,虽然不知为何,皇帝至今都没有下令继续召大臣入阁,但是他却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以前自己一直在外朝办事,无论是心胸还是眼光,都不如这些早已经入阁的辅臣。 但是如今赵志皋致仕,陈于陛告假,内阁的政事自然大部分都落在了他的肩上,故而虽然年节积压了许多奏疏,票拟起来耗费心神的多,但是沈一贯却乐在其中。 今天沈一贯来的很早,但是等到他到的时候,却发现张位和王锡爵来的更早,互相打了个招呼,沈一贯便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沏上一壶茶,开始批阅今天的奏疏。 “臣直隶滁州qj县知县樊玉衡谨上根本大计封,皇长子不册立,不冠婚,遗天下大虑,自辅弼公卿大臣以及科道百执事合词而请,人人恨不能剜心以告而……皇上亟听廷臣言,早定皇长子元良之位,而次第举行冠婚大礼,使天下以国本之安……”小說中文網 翻开第一本,沈一贯便有些无语。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本见到这样的奏疏了,自从京察结束之后,内阁几乎是每天都接到这样的奏疏,想了想,沈一贯提笔在票拟上写下。 “qj县知县樊玉衡请早定皇长子元良之位,次以行冠婚大礼……” 将奏疏批好,沈一贯又拿起一份奏疏,翻开一看。 “臣刑部侍郎吕坤,上天下安危疏,今天下之苍生贫困可知矣。自万历十年以来,无岁不灾,催科如故。臣久为外吏,见陛下赤子冻骨无兼衣,饥肠不再食,垣舍弗蔽,占藁未完;流移日众,弃地猥多;留者输去者之粮,生者承死者之役。君门万里,孰能仰诉?今国家之财用耗竭可知矣……陛下不视朝久,人心懈弛已极,奸邪窥伺已深,守卫官军不应故事……章奏不答,先朝未有……臣老且衰,恐不得复见太平……” 虽然这本的口气仍旧很冲,但是沈一贯却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愛↑去△小↓說△網wqu】 总算是没有继续纠缠皇长子殿下的事,要知道他早就定下计策要推动皇长子上位,但是如今却并非是好的时机,吏部的事情尚且没有结束,他无暇分身他顾。 加上皇帝这个年本来就过的一肚子火,若是频频在他面前提起国本之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不过只是轻松了一瞬间,沈一贯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吕坤的履历也随之浮现在他的心中,万历二年进士出身,历任sx按察使,sx巡抚,左,右左、右佥都御史,的确是从底层走上来的,不过这话说的未免过分了些。 这帮自外朝调入京师的官吏皆是如此,说话喜欢夸大其词,尤其是去岁雒于仁的奏疏之后,朝中大臣上疏言辞越发尖锐,有些时候连沈一贯都看不下去。 不过虽则如此,但是沈一贯还是提笔将这份奏疏票拟,然后送进了宫中…… 而与此同时,仁寿坊,王府当中。 “殿下,吕坤的奏疏已经递上去了!” 一名青衣士子模样的少年坐在大堂之中,摇着折扇说道。 “好,多谢素功了!你这回可是帮了本王大忙了!” 朱常洛呷了口茶,面色带着一丝惊喜,开口说道。 所谓万事开头难,他的计划已经布置好,但是这个时机却是难找的很,毕竟他只是隐约记得历史上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具体在什么时间发生,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没想到的是,张素功竟然有这方面的关系。 “殿下客气了,我张家受殿下大恩,无以为报,此等小事倒是不难办!这吕坤久在其位,早就不甘心的很,便有上疏之意,我不过是找人稍加诱导,他便上疏而去,不过此事我也只能做到这儿了,接下来就要看殿下的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随即便继续问道。 “我听说你最近就要离开了?” “不错,婚事已经定下了,不过是在三年之后,所以我爹打算让我先回徽州,而且我所猜不错的话,殿下的心中早就等急了吧?” 张素功一打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常洛。 说到底他还是个商人,走南闯北也是常事,何况和他差不多大的沈安邦已经接管自家产业多年,张素功虽然没有跟自家老爹抢家产的意思,但是也想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 而朱常洛打算的异地汇兑,就是他的机会! “那好,本王便祝你一路顺风了!” 朱常洛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说张素功这件事情办的隐秘,又有费家做保护,但是难免会有些有心人,若是能够提前离开京城,避开这场风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说,张素功果真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不过区区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停当,离开了京城…… 而与此同时,朱常洛的手中也收到了一份邸报。 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劾吕坤疏,臣吏科给事中戴士衡谨上,臣闻刑部侍郎吕坤上《安危疏》,以其机深志险,包藏祸心劾之,先是,吕坤为sx按察使时,著《闺范图说》,以其潜进,结纳宫闱,奉迎郑妃,其心可见,今上《安危疏》,夸大其词,遍言天下弊事,独不言国本储位,国本之重……” 后面所写,便是老调重弹,说国本之事,但是仅仅前面的这些,就已经够了。 朱常洛眯起眼睛,望向皇城的方向,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ps:一会还有一章~。 第九十三章:息事宁人? 对于大明朝的官员来说,什么最重要?毫无疑问是名声! 君不见无数御史清流前仆后继,犯言直谏,不惜得罪皇帝,最后的结果就是为了搏得一个好名声。 只要有了好名声,就相当于一张金字招牌,无论是吏部铨选还是朝野上下,都会被奉为上宾,但是相反的,若是有坏名声,那只会被人人喊打。 甚至于对于一些读书人来讲,清誉重于性命! 所以吕坤最近很焦躁,他不明白,自己分明是上了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奏疏,为何竟然会在朝野上下掀起如此轩然大波。 而且更让吕坤感到不安的是,自己结交宫闱的事情竟然也被明晃晃的捅了出来,要知道,他这些年在朝中的升迁固然和那位脱不了干系,但是这层关系却是万万不可掀在明面上的。 “老爷,郑大人来了!” 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禀了一声,吕坤便见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踏进了暖阁当中。 进了暖阁,来人脱下厚实的披风,却是郑妃的伯父,郑承恩! “郑兄……” 吕坤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迎了上来。 却见郑承恩阴沉着脸,直截了当的便开口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件事情早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有人提起?” 说起来,郑承恩最近也是郁闷的很,上次对付朱常洛不成,反倒让自己这边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赵志皋直接致仕不说,就连固安伯似乎也接到了宫里的某些消息,坚决的撤出了所有的股本,和自己划清了界线。 自己更是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关系,才从刑部脱身出来,只是这刚一脱身,竟然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吕坤和宫里的关系一向隐秘,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恐怕他们也搭不上线,可以算是郑氏一族在朝堂当中最隐蔽的一股势力了,但是如今竟然被人上奏弹劾,让郑承恩如何不惊?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戴士衡,平素便与我不和,这一次我本来只是上疏陈事而已,谁知道他竟然能够撤到当年那件事情上?郑兄,如今已经三天了,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老夫现在出门都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这可如何是好?” 吕坤也有些烦躁,谁知道当初的那件事情竟然会被扒出来,虽说他确实是靠着那本《闺范图说》才搭上了郑妃这条线,但是他原本写出来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没有想要奉迎谁,怎么会想到如今竟然被戴士衡又翻了出来! “你且先不必着急,明日写一道奏章上去,就将此事原原本本解释清楚便是,归正这本书也不是你的错,郑妃娘娘前几日才吩咐过,这些日子要韬光养晦,不宜大动干戈,朝中的势力暂且不要动,我会托人带信给娘娘,让她和陛下提一提此事……” 长长的舒了口气,郑承恩镇定下来。 仔细将当年的事情过了一遍,才缓缓说道。 “你也不必担心,朝中那些清流文士的秉性你也是清楚的,朝中如今风波渐平,他们便又开始闹起了国本之事,或许你只是他们挑起此事的一个由头罢了!” 吕坤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想想,的确是如此,从万历十四年到现在,只要朝中没有大事发生,朝臣们就开始闹起太子之事,或许这次真的是他们太过紧张了…… 翌日,敏德宫中。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在闹?” 朱翊钧翻开一本奏章,眉头一皱说道。 “皇爷,咱家也不清楚啊,您说这郑妃娘娘不过给书写了个序,增补了几分,便硬生生的被他们说成了和外朝勾结,可真是够牵强的,可偏巧那帮大臣们都不相信,不过咱家今儿去内阁取奏章的时候,见到的奏疏可不止这些,都是说的同一件事儿,内阁的几位先生怕皇爷看了生气,就压了不少,捡着不好压下去的送了过来!” 张诚自然知道皇帝因为什么不高兴,在一旁小意的解释道。 只是心中却是对这帮文臣更看不上了几分,现在郑妃娘娘正在受罚,皇爷心中本就心疼,这时候还来火上浇油,不是找死是在干嘛? 顿了顿,张诚上前一步,从一摞奏章当中抽出了一份来,轻声念道。 “先是,万历十八年臣为按察使时,刻《闺范》四册,明女教也。后来翻刻渐多,流布渐广,臣安敢逆知其传之所必至哉?……伏乞皇上洞察缘因《闺范图说》之刻果否由臣假托,仍乞敕下九卿科道将臣所刻《闺范》与承恩所刻《闺范图说》一一检查,有无包藏祸心?” “皇爷您瞧,这吕大人明显是被冤枉的,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坦荡不是?” 朱翊钧的眉宇一皱,想起先前的那份奏疏,心中也对这件事情的经过有了几分把握。 郑妃重刻《闺范》四册,他是清楚的,不过这是早些年的事情了,据说是郑妃偶然在宫中看到了这本书,心中甚喜之下,命人增补了十二人,以东汉明德皇后开篇,以自己结尾,并且还亲自做了序,这件事情郑妃没有瞒着他,所以朱翊钧知之甚详。 当时他只觉得好玩,没觉得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是妇人的意趣罢了,谁能想到竟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张诚,你且去内阁宣诏,就说《闺范》四册是朕赐予郑妃,因其与《女鉴》所述相符,故而赐之,以备朝夕阅览,特示以朝臣,不必因此赘言!” 思量了片刻,朱翊钧淡淡的吩咐道。 只是这般处置却是让张诚微微一愣,皇爷这是打算息事宁人的节奏?尛說Φ紋網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郑妃娘娘刚刚得罪了太后娘娘,若是此刻再闹大的话,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下前去宣旨。 与此同时,仁寿坊郡王府中。 “内阁的诸位先生也没什么异议,已经将陛下的旨意用了印,打算下发到各个衙门了!” 孙平神色倒是平静,将刚刚到手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过朱常洛仿佛早已经料到皇帝会如此处置,不仅没有恼怒,反倒神秘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我让你找的那些帮闲可都找了?” “回殿下,那些人容易的很,我随便给了几钱银子,就有一大帮人过来争着抢着要帮忙,只是如此,真的行吗?” 孙平微微有些担忧,皇帝都已经下旨了,自家王爷的法子还能奏效吗? “当然可以,有些事情朝堂之上解决不了,不代表朝堂之下就没法子……” 朱常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ps:两章完成~。 第九十四章:你的命,够么? 吕坤的事情在朝野当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大多数人都赞成戴士衡的猜想,认为吕坤有勾结内宫的嫌疑,但是无奈此事还没有发酵开来,就被皇帝制止,既然皇帝都已经下旨澄清《闺范》乃是他亲赐给郑妃的,朝臣也不好过多追究。 更重要的是,一直被皇帝引而不发的另一件重务,终于是又被提上了日程。 万历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五,中旨下,准吏部所请,以兵部左侍郎陈有年为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文选司员外郎顾宪成为文选司郎中,暂代考功司事,命吏部文选司会推阁臣一二。 朱常洛第一眼见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皇帝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无非是见到这帮大臣们又开始闹国本之事,所以给这些精力无处发泄的朝臣找点事儿干。 要知道,吏部尚书的候选人有三位,无论是孙丕扬还是罗万化,都比陈有年合适的多,前者性子温和,但是手腕却不弱,若是由他来接掌吏部,必定能够用最快的速度稳定局面,让吏部重新走入正轨。 而后者性格方正,素有清名,能力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若是接掌吏部,说不准还能重整旗鼓,恢复吏部这次损耗的势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和次辅王锡爵交好,但是这一点相比于大局来说,却是微不足道了。 但是皇帝放着这两位不用,偏偏选了一个年老体衰的陈有年! 此人性格绵软不说,早已经有求去之意,即便是到了吏部,也是个不管事儿的,如此一来,可以算计的东西就多了。 再加上皇帝此刻竟然抛出会推阁臣这块大馅饼,说当中没有小心思,朱常洛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如此也好,朝堂这边闹得越厉害,自己这边的小动作,恐怕也就没有人会发现了,前提是,今天的事情能够办成! 朱常洛抬头,看着这座不起眼的宅子上写着的南镇抚司四个大字,心中如是想道。 “殿下,指挥使大人有请!” 一阵恭敬的声音打断了朱常洛的思考,抬头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骆四,很难相信,他这么一个冷面高手,竟然会做出如此谦恭的姿态。 刚一踏进南镇抚司的门槛,朱常洛就忍不住眉头一皱,无他,这座院子当中的气氛着实是不怎么好,即便是如今外面艳阳高照,里面也同样让人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息。 “稀客,稀客,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见过殿下!” 暖阁当中,一身飞鱼服,眼眸狭长,脸上虽是带着笑意,但是却意外的让朱常洛感到一阵危险的气息。 “骆指挥使客气了,你这南镇抚司威名赫赫,恐怕进来的人非官即贵,我不过一个区区郡王,怎能当得稀客二字!” 朱常洛笑了笑,却是不客气的在骆思恭对面坐下,淡然说道。 口气不卑不亢,让骆思恭的眼神微微一眯,浑身弥漫起毒蛇般的气息,舔了舔嘴唇说道。 “他们都是被本指挥“请”进来的,进了南镇抚司,下一个去处就是北镇抚司,殿下可是第一个不请自来之人,自然当得稀客二字!” 锦衣卫下设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因为临近皇城,被历代指挥使当做办公之地,相比之下,北镇抚司就显得冷清的很,但是相反的是,北镇抚司才是最为人所惧的,因为大名鼎鼎的诏狱,就坐落在北镇抚司当中,很显然,那些被骆思恭“请”来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那骆指挥使觉得,本王的下一个去处,会不会是北镇抚司呢?” 朱常洛依旧是一副淡笑的模样,轻声问道。尛說Φ紋網 只是袖袍之下的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望向骆思恭的目光当中,也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忌惮。 “呵,殿下千金之躯,我怎敢冒犯?便是犯了什么错,也要有皇上处置不是,锦衣卫可不敢越俎代庖!” 不过出乎朱常洛意料的是,骆思恭却是浑身气势一收,开口说道。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比什么气势都要管用,瞬间让朱常洛脸上的笑意完全敛去。 袖袍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片刻之后,朱常洛舒了口气,沉声说道。 “骆指挥就不感兴趣,本王今天为何敢来吗?” 事已至此,朱常洛也不打算接着打机锋了,他做的那些小动作,虽然能够瞒得过朝堂众臣,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遍布京师的锦衣卫缇骑,他本来对此还抱有一丝希望。 但是骆思恭的话,却是彻底让他死了心,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除非自己犯错,否则皇帝又怎么会贸贸然处置他? “无论殿下为何而来,都不重要,锦衣卫只忠于陛下,这一点永不会变!” 骆思恭面色平静,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恭敬之色,开口说道。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很清楚自己的生存根基是什么,某种程度上说,锦衣卫的权力和内宦一样,都是来自于皇帝。 所以无论朱常洛开出怎样的条件,他都不可能背叛皇帝。 何况,他们两个貌似不仅没有交情,还有仇怨来着…… 骆思恭饶有兴趣的看着脸色忽变的朱常洛,心中微微有些快意,要说上次无缘无故的被卷进一场风波当中,他没有怨气,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倒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前去报复,要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是轻易可以动的。 但是这绝对不包括,对方自己撞到自己的手中…… “骆指挥这话未免说的有些早了,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所谓忠诚,只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这一点,骆指挥应当比本王更加清楚!” 不过出乎骆思恭意料的是,朱常洛的眼神凝滞了片刻,忽然之间洒然一笑,开口说道。 骆思恭微微一愣,旋即脸上升起一丝欣赏之色。 看多了那般伪君子模样,朱常洛的这番话倒是他头一次听别人说出来,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道理他的确比所有人都明白,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见过了太多阴暗的人性,所谓的忠诚,有时候的确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那不知道,殿下又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呢?” 把玩着手中的玉盏,骆思恭有些放肆的笑着,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能够拿出怎样的筹码! 茶杯中的水渐渐凉了下来,朱常洛却恍若不觉,轻轻呷了一口,抬头直视着骆思恭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骆指挥的命,够吗?” ps:今天太忙,只有一章,抱歉~。 第九十五章:东厂与锦衣卫 “呵,呵哈哈哈哈……” 初春的阳光带着一丝寒意,透过小小的窗户,打在少年的脸上,越发衬出少年的认真之色。 与之相对的,则是对面之人肆无忌惮的笑声。 骆思恭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被迷了魂了,竟然会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缓缓站起身来,骆思恭居高临下的看着朱常洛,仿若宣判般说道。 “若是殿下今日来是想要说这些,便请回吧!本指挥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陪殿下了!” 就这么干脆利落的,便下了逐客令! 甚至于骆思恭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这该是有多么狂妄自大之辈,才能够说出要取自己的性命这种话,他骆思恭在朝中树敌不少,在朝外树敌更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有把握的说能够取他的命! “说起来,本王前几日进宫之时,倒是碰上了一桩稀奇事儿,想跟骆指挥说道说道,却说这孙暹手下有个小内侍名唤李进忠的,近些日子被调到了甲子库当差,却也不知,他竟是巴结上了谁?” 朱常洛倒是不慌不忙,轻轻的将茶盏搁在桌上,依旧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开口说道。 “你在威胁我?” 骆思恭眼中的轻视瞬间收了起来,向前逼近一步,眉间闪过一丝狠戾说道。 “你就不怕,走不出这南镇抚司的大门吗?” 熟悉骆思恭的人都知道,他做事,从来不计后果! “不会的,你惜命!所以你不敢!” 朱常洛口气很淡,但是却意外的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他自然知道骆思恭的性子,但是他更相信,骆思恭不是个愣头青,他明白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朱常洛是什么人,皇长子!保定郡王!众臣心中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骆思恭不敢动他。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他今天葬身在这南镇抚司当中,那么明天,整个锦衣卫就要替他陪葬! 皇权的威严不容亵渎!即使这个人是威权赫赫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行! 骆思恭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朱常洛,仿佛一条毒蛇,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一般,让人浑身感觉到不舒服。 而朱常洛则是面色淡然,稳如泰山。 对峙了片刻,骆思恭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收,退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冷笑一声。 “殿下未免太高看自己的能力了,殿下的命,本指挥的确动不了,可是一个区区的小内侍,无论他藏在哪,我都有无数种法子,叫他消失在这世上!” 他的确是动不了朱常洛,但是想要动一个区区的小内侍,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他,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 “这么一个小内侍,自然不放在骆指挥的眼中,不过,若是孙暹呢?骆指挥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吗?若是……张诚呢?” 朱常洛缓缓开口,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但是实际上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方才那短短片刻的对峙,可不是好受的,骆思恭在锦衣卫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戾气和杀气,一瞬间朝他席卷而来,那一刻,朱常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实际上,他说骆思恭惜命,其实最惜命的是他自己!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朱常洛真的害怕骆思恭会头脑发热,在这南镇抚司当中做了自己…… 不过幸好,骆思恭还没有到完全没有理智的地步。 “你什么意思?” 此刻的骆思恭早已经被朱常洛话语中的可能性给惊着了,却是未发现朱常洛的异状,眯起眼睛问道。 当然,即便他发现了,也不会做什么,毕竟他还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于骆指挥来说,做掉一个小内侍自然是容易的很,但是若是本王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孙暹呢?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张诚和孙暹素来交好,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会袖手旁观吗?到时候骆指挥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 孙暹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提督东厂多年,虽然没有前朝大太监的威风,但是也不是好惹的,深受皇帝的宠信不说,更是和张诚一向交好,说孙暹是张诚的一条狗也不为过。 若是被他们知晓骆思恭在密谋对付东厂,恐怕就连骆思恭也会感到麻烦的很。 “哼,你以为这样本指挥就会害怕吗?东厂那帮腌臜东西,看锦衣卫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诚若是有那个本事对付本指挥,尽管让他放马过来!本指挥也叫他知道知道,锦衣卫是个什么地界!” 骆思恭脸上浮起一丝不屑,傲然说道。 东厂和锦衣卫是天生的不对付,东厂设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制衡锦衣卫,从它诞生开始,锦衣卫就和东厂有过无数次斗争,若是有法子将自己斗倒,孙暹早就动手了,何必要等到今天。 至于张诚? 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名号在外朝使唤的动,在他这里可不好使! 同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司礼监掌印的最大权力来自于代皇帝批红,而这一点能够拿捏的了那帮文臣,却丝毫都掣肘不了他骆思恭。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要禀奏事务无人可挡,就算是张诚的手,也伸不到他的身上! 不过相对于骆思恭的自傲,朱常洛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饶有兴趣的开口道。 “那若是皇上呢?你就不怕我将此事面呈皇帝?” “殿下若是敢如此做的话,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虽然对于朱常洛莫名其妙的笑容有些疑惑,但是骆思恭还是沉声说道。 没错,锦衣卫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弱点就是皇帝,他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所以一旦皇帝对他产生怀疑,那就是最大的灾难! 但是问题是,他害怕朱常洛去告密吗? “何况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皇上最清楚,若非有他老人家的默许,你以为本指挥敢如此做吗?” 眉头一挑,骆思恭开口说道。 且不说朱常洛的把柄还在自己手中,便是他真的去告密,自己也不会害怕! 锦衣卫和东厂的斗争,从一开始就存在,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所谓制衡而已,无论是哪一方得胜或者失败,只要不把事情做绝,皇帝都不会插手,相反的,在互相斗争当中消磨对方的实力,进而让两方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才是皇帝的心思。 这一点,骆思恭看的清楚,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的出手对付孙暹,东厂也敢肆无忌惮的针对锦衣卫,其中分寸,自然有所把握…… ps:下一章正在写,一会发~。 第九十六章:主客易位 何况,骆思恭也相信,朱常洛没有同归于尽的心思,不然的话,他今天也不会来到这南镇抚司! “骆指挥倒是看的清楚,若是平时的话,恐怕皇上真的不会搭理这档子事,但是问题是,如今可是非比寻常之时,骆指挥就不怕事有意外?” 朱常洛如今已是镇定了下来,口气当中也多了几分神秘的意味。 眼见骆思恭的眼神有些迷惑,朱常洛又再度开口道。 “既然如此,本王不妨再说的详细些,孙暹手下有不少能人,王忠,赵钦,曹金,鲁坤,这些人从去岁便离开了京师,他们去干嘛,骆指挥不会不知道吧!这些日子孙暹一直置东厂于不顾,以致屡屡被锦衣卫抓到错处,其中为何,骆指挥难道没有去调查一番?” 骆思恭的眉头皱了起来,说起来,他也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孙暹的性子他清楚,睚眦必报! 但是最近东厂却低调的很,即使和锦衣卫有所争端,也处于守势,骆思恭只以为是这些日子张诚在忙着针对朱常洛,所以连带着孙暹也不敢高调做事。 可是朱常洛这么一说,他却是猛然反应过来! “矿税?” 孙暹提督东厂,又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手下自然是有无数的得力之人,但是朱常洛所点出了的这几个,都是被派去各地的矿税太监,王忠在横岭,赵钦在sx鲁坤在hn曹金在zj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各地的矿税。 所谓矿税,是开矿、榷税二者的合称,主要针对矿业征收,因为原本的户部并无此税,所以皇帝便直接派内监前去收取,借以充实内库。 这一点,骆思恭清楚的很,不过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区区几个矿税太监,又能成的了什么气候?所以一直都未曾在意,只是如今朱常洛特意提起,才让他有些狐疑,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猫腻? “不错,矿税!据我所知,孙暹这些日子之所以没有在东厂花太多心思,原因就是皇上将收缴矿税的差事交给了他,如今诸矿税太监即将回到京城,正是孙暹气势鼎盛之时,加上辽东之战,陛下的内库早已经空了,此刻骆指挥去动这个给皇上带来银子的功臣,不知道会不会让皇上高兴?” 朱常洛点了点头,详细的解释道,表情十分慎重。 “哼,殿下未免太小看陛下了,纵然是矿税太监即将回京,又能如何?” 说实话,骆思恭之前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这么被朱常洛点了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说道。ωww.xSZWω㈧.NēΤ 朱常洛一愣,对骆思恭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旋即他才想起,貌似这一次是神宗第一次将矿税铺向全国,之前不过是小打小闹,这也是孙暹掌管矿税而没有引起朝臣全面反弹的重要原因。 也是朱常洛能够轻易将事情打听清楚的原因,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印象中神宗打起矿税的主意,是从万历二十四年开始,不知为何,竟然提前了整整一年多! 不过这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个朝堂之上,包括内阁辅臣,包括锦衣卫,甚至于包括皇帝本人,都没有想到,矿税会带来的利益有多么庞大! “骆指挥不妨猜猜,这次矿税能够带回的银子有多少?” 朱常洛神秘的笑了笑,一脸玩味的问道。 “左不过几十万两银子,还能翻的了天吗?” 似是被朱常洛这种戏谑的目光看的不大舒服,骆思恭闷声说道。 甚至于在他看来,区区几个矿税太监,几十万两都不可能! 要知道,万历初年的时候,整个朝廷的岁入也才四百万两银子,这些年皇上励精图治,岁入大大有了增长,也不过七八百万两的样子。 若是这帮矿税太监,能够带回整整一成的岁入,已经是了不得了! 要知道,这一成的岁入可不是归到国库当中,而是归入皇帝的内库当中,有此功绩,孙暹的确可以自得了! “几十万两?” 朱常洛眼中浮起一丝嘲讽的目光,沉声说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次矿税监带回的银两,有足足三百万两之多呢?你还觉得翻不了天吗?” “这不可能!” 骆思恭脸色一白,神色也是一变。 三百万两意味着什么?国库岁入的一半!这帮矿税太监只不过出去半年而已,怎么可能搜刮的起这么多的银两?简直是无稽之谈! 朱常洛眸光一闪,反问道。 “骆指挥不相信?” “我凭什么相信?难道殿下一个初封的郡王,能比我锦衣卫的缇骑更神通广大吗?” 骆思恭的确不相信,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惊。 更来自于他强大的自信心,锦衣卫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骆思恭更加清楚,三百万两的银子,足够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孙暹若是胆敢为了银子激起民变,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更何况,若是真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锦衣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像朱常洛所说的话,那么孙暹几乎相当于手捧着丹书铁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对付他,都只会惹起皇帝无尽的怒火,锦衣卫也不例外! 要知道,当初朝鲜之役要不要打,在朝臣当中出现了相当大的纠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国库空虚,不足以支撑一场战争,而这场战场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最大的原因就是皇帝动用了自己内库当中的银两,将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砸了进去,才换来了这么一场胜利。 这也是朝臣之所以容忍矿税太监存在的原因,而这位皇上的性子,骆思恭再清楚不过,好面子,喜奢华,没银子对于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如今有岁入的一半摆在他的面前,谁要是敢在这件事情上使绊子,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锦衣卫的缇骑固然神通广大,但是骆指挥觉得,东厂就是吃素的不成?这些日子孙暹在锦衣卫吃了这么多暗亏,以他的性子,是自己把苦头吞下去的人吗?再说了,若是仅仅几十万两的银子,值得孙暹亲自护送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想必骆指挥比我懂的多!” 朱常洛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 他相信到了现在,骆思恭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他不清楚孙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所说的三百万两只是保守估计,这只是矿税的第一年,这帮太监还有所收敛,等到过几年,矿税之祸最为猖獗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敛财。 要知道,整个万历年间,光是矿税收上来的银子,就有足足三千万两之多! 所以他自信,这一次东厂那边的动作,只会大不会小! “我相信以锦衣卫的实力,想要查清这些并不难,骆指挥不妨先去查清楚再说,本王在府中恭候骆指挥大驾!” 若说先前一直都是朱常洛的把柄握在骆思恭手中,那么到了现在,可谓主客对调,孙暹挟此大功而回,锋芒正盛,若是此刻朱常洛将锦衣卫对付东厂的证据交给他,只要添油加醋一番,将锦衣卫的行为说成是针对矿税,绝对可以将骆思恭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打发到辽东充军去。 所以,他想骆思恭应该能够掂量的清楚这其中的分寸。 看着朱常洛洒然走出暖阁的身影,骆思恭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片刻,才招了招手,两名身穿飞鱼服的身影闪了出来,跪倒在骆思恭的面前。 骆思恭脸色铁青的吩咐了几句,这二人便又再度消失…… ps:两章完成~ 求收藏,求打赏~。 第九十七章:进击的炮灰 时候已经跨进了二月,朝堂当中可算得上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各司都在平稳的运行着,新任文选司郎中顾宪成一大早就如期来到了吏部上班。 最近的顾宪成可谓是春风得意,从一个无权无职的文选司员外郎到现在的文选司郎中兼管考功司,顾宪成觉得简直像是做梦一样,要知道,这文选司和考功司可是整个吏部最重要的两个部门,加上新晋调来的吏部侍郎赵用贤乃是自己的至交,而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吏部天官变成了那位绵软无能的陈有年,可以说整个吏部大半的权力都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就连会推阁臣这样的大事,都要由自己来拟定! 坐到了堂桌后面,顾宪成翻开昨天拟好的名单,内阁如今一下子空缺了两位阁臣,这等事情是不能久拖的,候选名单必须尽快递上去,晚了恐怕就算是侍郎大人也会怪罪。 扫了一眼下面再次递上来的初选名单,顾宪成却是皱起了眉头,名单上一共有五个名字,兵部尚书石星,右都御史李世达,吏部侍郎赵用贤,左都御史孙丕扬,南京礼部尚书沈鲤。 别的人也就算了,怎么孙丕扬也在名单之上,要知道,如今孙丕扬已经知晓自己在吏科当中的活动,若是他入了阁,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提笔将孙丕扬的名字划掉,想了想,顾宪成又加上了一个名字,前吏部尚书孙鑨! 如今外朝闹得议论纷纷,都说孙鑨下野是被自己设计,虽然这种声音不大,但是却也不可忽视,若是真的闹起来,自己的名声也就毁了,不如趁此机会堵住这些人的嘴,归正有如此多的候选人,皇帝应该不会和一个已经下野的人计较。【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不知为何,顾宪成的心头猛地浮现起当时在酒楼当中朱常洛的狂言。 “……考功郎中的这个位子可不好坐,我等着看,你能不能比赵南星坐的时间更久!” 虽然不知道朱常洛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是顾宪成却觉得可笑之极,如今吏部已经大半被他掌控,又岂是一个区区赵南星可比的? 定下了名单,顾宪成便重新誊抄了一份,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印信,命人送给尚书大人核准,不过貌似今天尚书大人还是告假来着…… ………… 仁寿坊,保定郡王府。 孙平捧着刚刚得到的消息,急匆匆的跑进了暖阁当中,禀道。 “殿下,如您所料,吏部会推阁臣的名单已经拟好送交御前,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朱常洛伸手接过孙平手中的消息,翻开一看,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都说天若要你疯狂,必先使你猖狂! 在他看来,如今的顾宪成,就是猖狂的有些过头了,要知道阁臣所属本就非人臣可以置喙,即便是有,也当九卿廷推入阁,方为正理。 如今皇帝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才让吏部拟定名单而上,但是可笑的是,顾宪成倒真以为这是吏部分内的事情了,瞧瞧这份名单。 右都御史李世达和前吏部尚书孙鑨都是皇帝亲自下旨罢免的人,而原本圣心默定的某位更是被直接划去了名字,至于无论资历和实力入阁都绰绰有余的沈鲤,更是被排到了最后一位,真是找死! 不过也对,记忆当中顾宪成不就是这么倒台然后东山再起的吗?自己提前开启了京察,可是这历史毕竟是有自己的惯性的,顾宪成果真还是走上了老路! “吏部这边一闹起来,倒是可以让事情再继续发酵几日,不过话说回来,锦衣卫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放下手中的名单,朱常洛冷笑一声,将心神从吏部收回,凝神问道。 比起吏部这边的动静,他更关心骆思恭究竟有没有动作,毕竟就算是吏部这边没有这件事情出现,自己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若是锦衣卫将事情捅了上去,那可就麻烦了! “没有,宫里传来的消息,锦衣卫这几天没有朝宫里禀报什么要务,反倒是有两个个千户因为办事不力被骆指挥自请撤职查办!” 孙平想了想,继续开口答道。 “哦,可知道是哪两个千户?” 朱常洛心中一松,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问道。 “具体不清楚,只知道是hnzj那边的,除了千户,他们手下的百户也是受了牵连,被一并罢免了!” 孙平有些疑惑,不明白朱常洛为何突然开始关注起锦衣卫的动向了,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 反倒是朱常洛心中微微有些震惊,看来这回骆思恭是真的下了狠心了,要知道锦衣卫千户虽然常常被皇帝当做封爵赏出去,但是实职的锦衣卫千户可是金贵的很,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四个,这一下子被免去了两个,可见骆思恭有多么生气。 不过如此一来,朱常洛也安心了许多,看来孙暹的手段的确过人,锦衣卫得了自己的人情,应当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不过……殿下,城中的事情已经有御史注意到了,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微微有些犹豫,孙平开口说道。 倒是朱常洛满不在乎。 “无妨,便让他们上疏去,事情酝酿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面上浮起一丝笑容,朱常洛望着皇城的方向,安宁永远不是这座京城当中的主题,它永远只有暴风雨前的宁静,既然如此,那不如让这场风波来的更猛烈些吧! 与此同时,内阁当中。 张位看着面前的奏疏,眉头微皱,最近京城当中流言四起,他开始还不曾在意,但如今这几封奏疏送上来,他才察觉到有些不对,想了想,张位猛地霍然而起,朝着皇城的方向便走去。 不过刚刚出门,便跟陈矩迎面撞了个满怀! “陈秉笔?” 张位微微有些诧异,照理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晚间,陈矩怎么会过来? 后者却面色微微有些沉重,轻轻摇了摇头,拉着张位回到了内阁当中,在王锡爵和沈一贯疑惑的目光当中说道。 “圣谕,朕原旨谕吏部言,入阁不拘资品,为先年陆光祖谋推自用,今何又推?吏部并掌院御史显属狥私,仍将前次所推通写来看!” 陈矩面无表情的说完,便拱了拱手直接离开了内阁。 而他的这两句话,则是在内阁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吏部并掌院御史显属狥私”!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在圣谕当中直接了当的指明吏部徇私自用,可见已经生气到了何种程度! 内阁当中皆不是笨人,闻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就意识到,京城的天,恐怕又要变上一变了…… ps:今天一章,抱歉~。 第九十八章:交易 说起阁部之争,却是早已经由来已久,作为外朝名义上的最高部门,吏部和内阁的斗争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而内阁理所当然的也和吏部的关系很差。 因为这个缘故,皇帝的这道谕旨几乎是用连夜的速度就通过内阁,下发到了吏部当中,更理所当然的是,这件事情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朝堂。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吏部这次是真的将皇帝惹怒了! 不过这也只能怪顾宪成业务不精,要知道,朝臣入阁这档子事儿,本来就不该吏部插手,皇帝虽然明旨吏部拟定人选,但是不过是面子工夫罢了,顾宪成真的按照自己的心意递上了名单上去,不是找死是干嘛? 何况,吏部是有前科的! 皇帝谕旨当中指明的“先年陆光祖谋推自用”便是在说此事,陆光祖乃是孙鑨的前任,也曾是吏部尚书,是个无比强势的人物,从内阁手中夺回了属于吏部的不少权力,当时的首辅王家屏卸任之后,同样是内阁空虚,为了继续打击内阁,将调动阁臣的权力也拿到手,陆光祖发动了所有势力上书皇帝,要求吏部牵头,廷推阁臣。 而皇帝也没有阻止,准了陆光祖所请,但是最后廷推的结果却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光祖排名第一! 朱翊钧为此雷霆大怒,直斥陆光祖徇私!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陆光祖被罢免,孙鑨接任吏部尚书。 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顾宪成那时候还被免官在家,等待欺负自然感受不深,但是他这次的行为,却是再度牵动了皇帝敏感的神经。小說中文網 这道谕旨一下,吏部自然是人人自危,不仅是顾宪成急了,就连养病在家的陈有年也上了请罪奏疏,不过效果明显不大,皇帝没批,留中不发…… 朝中究竟闹成什么样子,朱常洛并不关心,他只盼闹得越大越好,甚至于,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能从眼前之人身上,得到多少好处。 “骆指挥,稀客稀客!” 主位之上,朱常洛举起茶杯,笑眯眯的望着登门而来的骆思恭,开口说道。 今天的骆思恭仍旧是一身飞鱼服,不过不同的是,他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么亮堂的地方,从进来起就一直在皱眉。 “殿下客气了,本指挥这次前来,却是为了多谢殿下提醒之恩!” 骆思恭的脸色微微一抽,却是欠了欠身说道。 想起自己得到的结果,骆思恭一阵火起的同时,却也涌起一阵后怕,谁能想到,这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差事,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孙暹那个混蛋明显是张好了网,等着自己钻进去,甚至不惜花大代价买通了两个千户,隐匿下了关于矿税的情报,让自己险些铸成大错! 矿税之事,皇帝必然是心里清楚的。 自己这个时候对付孙暹,简直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那本王就生受了,不知骆指挥查到的结果如何?” 朱常洛也不推辞,含笑说道。 锦衣卫的势力有多大他不清楚,但是既然能够在后世拥有这么大的名声,自然能够说明锦衣卫的不凡之处,只要骆思恭想查,恐怕能够瞒住他的事情并不多,毕竟就算孙暹能够控制的了两个千户,但是却控制不了整个锦衣卫,千户之下尚有百户,百户之下还有总旗和小旗,想查总能查到的。 “四百万两!” 骆思恭眼神一凛,沉声说道。 事实上,他也没有料到,这个数字会如此触目惊心,负责hn和zj的两个千户都是受他信任之人,但是谁能想到他们会被孙暹收买,将如此大的一件事情隐瞒下来。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问题了,超越国库岁入的一半以上,绝对能够让皇帝六亲不认! 朝野上下都在批评皇上薄待了皇长子,出阁之后连一座符合规制的府邸都没有,但是骆思恭却知道,即便是皇帝再不喜这个皇子,也不会在面子上失了,他如此吝啬的最大原因在于,内库没钱了! 要知道,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内廷当中的花费,后宫的各项开支,甚至是给臣下的赏赐,包括皇子出阁应有的宅邸赏赐,按制都不是国库负责支出的,这些银子全都要从内库当中负担。 皇室每年有将近三百万两的太仓银,也只能算是勉强够花,但是去岁的一场朝鲜之役,直接耗费了将近一百万两的白银,直接让内库中的存银见了底,可想而知,这笔矿税银两对于好面子的皇帝来说,简直是一场及时雨! “好手段!” 朱常洛也是微微有些心惊,他本以为三百万两就已经够多的了,没想到他还真是低估了这帮矿税太监搜刮银两的本事。 “的确是好手段!” 骆思恭冷笑一声。 “他们到了地方之后,专挑以矿产为生的大户下手,联合地方官员,搜刮银两!但是做的极有分寸,每个大户收上一些,却又不会让对方伤筋动骨,避开有大笔田地的富户,这样不会让以种地为生的百姓闹事,另一方面买通地方上的锦衣卫,本指挥一个没注意,竟真是差点让他们蒙了过去!” 说实话,这其实也不能怪骆思恭,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那帮在内宫当中伺候的东西不一样,他要干的事儿多的很,单说朝鲜之役,若不是骆思恭启用了早就隐匿在朝鲜和倭国的探子,这场战争恐怕没这么容易打赢! 如今战争刚刚结束,他这边也是损失惨重,将重点都放在了辽东之上,最近才腾出手了,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被孙暹钻了空子。 “所以,骆指挥还打算继续对付孙暹吗?” 朱常洛也是叹了口气,眯起眼睛问道。 地方上的那些大户都是肥的流油,按理来说搜刮一点也没什么,但是要知道,矿税现在才只是第一年而已,这帮人还有所收敛,等到再过几年,这帮人开始为了银子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那才是最严重的时候! 不过这些他暂时还管不了,就算他打掉了一帮人,还会有另一帮人出现,只要皇帝心中有收矿税的念头,这件事情就停不了。 而他眼下要做的,只能是继续强大自己! “这么说……殿下有法子?” 骆思恭眼前一亮,若是可能的话,他自然是想要将孙暹给斗倒,但是问题是,孙暹如今有皇上保护,几乎是不可能对付的,强行出手只会伤人伤己,甚至有可能伤己未必伤人。 “法子倒是有,不过本王为何要帮锦衣卫呢?” 朱常洛露出一丝微笑,明显不怀好意的说道。 “殿下难不成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本指挥手中?” 对于这种明显是敲竹杠的眼神,骆思恭自然不会看不懂,眼神一眯,有些危险的开口道。 “那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骆指挥请!” 朱常洛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服,淡淡的开口道。 这件事情是拿不到台面上说的,他之前害怕骆思恭捅出来,是害怕自己的计划夭折,至于现在,酝酿的已经差不多了,也该到了引爆的时候了,被谁说出来,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至于皇帝的厌恶?呵,难不成他不做这些事儿,朱翊钧就会喜欢他不成? “你想要什么?” 骆思恭咬牙,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 这时候前去禀报,恐怕除了让皇帝以为锦衣卫办事不力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反倒会让孙暹得意了去,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一个实职锦衣卫千户!” 朱常洛淡淡的说道,明显是狮子大开口。 “不行!” 这一次骆思恭拒绝的很干脆,因为这个条件根本不可能。 “殿下应该清楚,整个锦衣卫不过十四个实职千户,每一个都是要经过皇上核准的,本指挥能够罢免他们,但是想要任命一个,恕我无能为力!” 这却是实话,锦衣卫实职千户可是金贵的很,就连骆思恭要罢免两个千户,都要事先禀奏皇帝,至于任命,更是层层审核,最后由皇帝决定,想要在这上面打主意,绝对不可能! “那就三个百户!地方随我定!” 朱常洛摇了摇手指,说道。 “不行!一个卫所也不过七个百户,若是一下子给殿下三个,那置本指挥于何地?” 百户他倒是有任命的权力,但是骆思恭却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的将一个卫所交给朱常洛,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骆指挥不在考虑一番吗?本王的法子若是能成的话,锦衣卫不仅能扫去孙暹这个心腹大患,说不准……连张诚都能动上一动!” 朱常洛诱惑的声音再度响起,让骆思恭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他方才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 “两个!地方本指挥来安排!” “一个,地方随本王定!” “成交!” 看着朱常洛露出的奸计得逞般的笑容,骆思恭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答应他会是个错误,而且会是个很大的错误…… ps:一会还有一章……。 第九十九章:任人唯亲? 三月,吏部尚书陈有年上疏请罪,并遵旨将初选名单递上,这份名单当中,少了原吏部尚书孙鑨,多了左都御史孙丕扬,还有几位不大出名的人物,皆在名单之上,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被顾宪成给划掉的。 名单上,帝大怒,命南京吏部尚书沈鲤入阁办事,并诘责吏部言,李世达系掌院御史,孙鑨系原吏部尚书,岂得一概而列,吏部显属徇私,则列明拟名之司,降调杂职! 圣谕下,朝野皆惊! 就连抱病在家的文渊阁大学士陈于陛都亲自上疏,言吏部会推阁臣之事,请陛下不可严责。 不过可惜的是,这次皇帝算是彻底火了,一边下旨抚慰陈于陛,让他好好养病,一边将求情的奏疏全部留中不发。 越三日,陈有年通查待罪司属,列名上奏请裁,帝以渎职罢文选司郎中顾宪成为民,准尚书陈有年致仕,赐冠带还乡,次日,调左都御史孙丕扬为吏部尚书,主持部务! 自此,震动整个朝野的入阁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不过很少人知道的是,另一场风波正在缓缓酝酿,频临爆发…… 保定郡王府。 “舅舅,最近朝中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朱常洛含笑看着自己面前的王道亨,开口问道。 “倒是听说了,顾先生此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我还想着,若是能结交他,说不准能够给你带来助理,谁晓得他这般心智不坚,得意忘形!” 对于自己今天被侄子突然叫过来,王道亨是一头雾水,愣了愣才开口道。【愛↑去△小↓說△網wqu】 要知道,这些年他虽然在宫外,但是却也有几分人脉,顾宪成就是其中之一,甚至于当初顾宪成还好心提醒过他,让王道亨心中存着几分感激,如今听说他被贬职为民,倒是有几分可惜。 “哦,那依舅舅来看,此人如何?” 关于王家和顾宪成的关系,当初朱常洛曾经仔细调查过,但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有些烂俗,王家身为外戚,又不受重视,纵然是想要发展人脉,也有限的很,而顾宪成则是意外之下,受了王家的恩德,方才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不过朱常洛觉得,以顾宪成的性格,恐怕交好王家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他必成大器!” 虽然不知道侄子为何会揪着顾宪成不放,但是王道亨却是微微沉吟,慎重的说道。 顿了顿,面色肃然开口道。 “洛儿,你别看他现在被陛下罢免了!但是在咱们大明朝,罢免起复的事情多了去了,归根结底,要看一个人的能力和名望,顾宪成此人心机深沉,能力出众,更难得的是名望颇高,他身边有许多人为他造势,虽然官位都不怎么高,但是却足够让他的名声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 这次他被陛下罢免,有这么多的人为他求情就可以看的出来,他的人脉有多么广阔,依我来看,他若是能够沉得下气,继续发展自己的人脉,总有一天会被起复,到时候凭借着这一点,足以在朝中站稳脚跟!” 朱常洛眼神微微一凝,却是有些意外。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家舅舅看人竟然这么准,要知道,原本的历史当中,顾宪成被神宗罢免,在朝中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弹,因为他清名在身,许多朝臣都上疏为他求情。wWW.xszWω㈧.йêt 他的好友高攀龙甚至为此而跑到内阁,直斥朝中“善类几空”! 当然,这位老兄最后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直接被官降一级,外调出京!但是这已经足够显示顾宪成强大的影响力了。 而当时神宗正在气头上,自然是统统不允,而顾宪成也乖乖的回乡去了,可是他并没有就此沉寂下来,回乡之后,顾宪成开始聚拢起一批人讲学,宣扬自己的政治主张,地点就在无锡有一所宋朝学者杨时曾经讲学的书院,这个书院名叫东林书院,也正是以后大名鼎鼎的东林党的由来…… 当然,这一切现在还没有发生,但是单凭王道亨刚刚的话,几乎和顾宪成以后要做的分毫不差,这就足以让朱常洛对自家这位舅舅高看一眼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舅舅如今应当是北镇抚司的小旗吧?怎的对朝政如此关心……” 说起来,这倒算是自己的锅,因为神宗不喜爱自己母子,连带着对王家也是嫌弃的很,当初郑氏封贵妃的时候,直接赏了郑家一个锦衣卫千户。 而到了王家这边,则只有老外公有个百户的衔,而王道亨更是平民百姓一个。 后来老外公托了关系,才将王道亨安插到了锦衣卫当中做了一个小旗…… “呃,洛儿,不瞒你说,你舅舅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这看人却是准的,至于朝政,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被侄子用这种玩味的目光打量着,王道亨微微有些尴尬。 说起来,他的位子也是尴尬的很,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他不是一个偏安现状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有这番见地,在锦衣卫当中他也立过不少功,但是无奈的是,他的身份却是让人不敢提拔他。 王家怎么说,也是有百户的勋爵在身的,虽然不算大富之家,但是衣食无忧是肯定的,无所事事之下,王道亨除了练武,自然也就对朝堂之事多上了几分心。 “可不能随便说说!舅舅,若是我说,如今有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可敢去搏一搏?” 朱常洛笑了笑,却是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出自己这个舅舅并非混吃等死之辈,单凭那一手过人的武艺,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练得出来的。 “你……你说真的?” 王道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紧张的问道。 他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但是却因为身份而一事无成,到现在还要靠老父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这让王道亨感到憋屈的很,但是偏偏,他又没有法子。 如今朱常洛出口便是建功立业,自然让他激动的很! 要知道,他可是清楚自家这个侄子的目标是东宫储位,若是他开口的话,恐怕自己真的有机会呢? “自然是真的……不过我事先说好,这件事情可不好办,说不准可就是在刀尖上走,舅舅可要想好……” 朱常洛也正色,严肃的说道。 他好不容易才从骆思恭手中讨来的条件,在他的计划当中可谓是十分重要的一环,挑选自己信任的人是一方面,能力和心意也是要有严格要求的。 “呵,大丈夫在世,窝窝囊囊的活着有什么劲儿?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舅舅豁出命也一定帮你!” 不过王道亨倒是洒然的很,毫不在乎的说道。 朱常洛微微一愣,他倒是忘了,自己的老外公乃是武人出身,连带着王道亨也是一副武人的性子,洒脱豪迈! “好……” 顿了顿,朱常洛压低声音,朝着王道亨交代了几句,却是让后者脸色猛地一变。 “锦衣卫百户?” 王道亨低声惊呼,他可是清楚,一个实职百户的含金量,没想到朱常洛竟然能够弄来,不过待听清楚他的计划之后,却是更加震惊。 过了片刻,方才咬了咬牙,说道。 “你放心,我现在就开始准备,保证不会叫你失望……” ps:两章完成,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该开始搞事情啦~。 第一百章:搞事情啊~ 初春的天气带着几分料峭,让人只想缩在家里不出来,这个时候,也是官员们最痛苦的时候,每天大早上的就要去衙门点卯,迟到了可不是玩闹的。 杨青是一名御史,刚刚从hn道当巡盐御史回来,如今算得上是闲着。 这一日,杨青大早上起来用过早饭,穿戴整齐就要出门,却发现自家老仆手中拿着一张小小的纸片,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前。 “大人,这是今儿早上小的起床之后发现的,上面应该写的是字,不过老朽不认得……” 杨青不以为忤,反倒伸手结果纸片。 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大多是升斗小民有冤难报,所以求到御史这里来的,不过这等手段倒是新奇。 只是待杨青看清楚纸片上的内容之后,却是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脚步微微一顿,便转回屋子对妻子说道。 “研墨,我要上疏!” 与此同时,京城当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家中都发生着同样的景象,一众官员或惊怒,或高兴,或沉思,种种反应都有。 内阁。 沈一贯刚刚踏进内阁的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新晋入阁的沈鲤乃是南京吏部尚书,赶过来要有一段时间,所以现下内阁当中还是他们三位阁臣。 首辅张位虽然还没来,但是王锡爵已经到了,而且脸色隐约有些难看,沈一贯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像平常一样上前见礼。尛說Φ紋網 “王阁老……” 王锡爵的脸色略微好看,回了个礼,随即便从桌子上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沈一贯。 “这……” 沈一贯犹豫着接了下来,凝神一看,却是神色大变。 “此物是从何处得来?” “京中各大官员的门前都见到了此物,老夫手上也有!”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首辅张位面色肃然,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斩,隐隐有几分冷峻的光芒。 “此事老夫已经令顺天府尹详查清楚,锡爵,一贯,你们立刻随老夫进宫,面见陛下!” 让沈一贯有些惊异的是,一向在他印象中老好人的张位,竟然会有如此果决干脆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王锡爵一起拖着离开了内阁。 毓德宫。 朱翊钧的心情很不好,这个年刚过去,外朝的那帮大臣们就又开始折腾国本的事情,吏部也趁机跑出来捣乱,他原本以为陈有年老持成重,至少应该不会让吏部一团乱麻,但是谁知道竟然递上来这么一份名单,简直将他给气炸了。 郑妃如今还在闭门思过当中,还不容易借着这个年的机会,自己求了母亲可以去看看她,却发现她身边竟然只有两三个婢子服侍,有心想让她过的好一些,却被母亲又训斥了一顿,如今一大早的,首辅就要求觐见,心情会好才是怪事。【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很快朱翊钧就意识到,原来比心情不好更糟糕的是,心情更不好! “朕不是说了吗,《闺范》四册是朕赐予郑妃!这个朱东吉是何等贼子,竟敢如此散布谣言?” 朱翊钧看着面前小小的纸片,简直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小小的纸片之上,用小小的楷字写的工工整整,内容却是让朱翊钧忍不住怒火直冒,上面写明了,这是一个名叫燕山朱东吉的人,为《闺范》而写的跋文,名为忧危竑议! 意思是在补足前一段事件吕坤所上《忧危疏》中不足的地方,要知道,当初戴士衡之所以弹劾吕坤,便是因为吕坤疏中遍言天下弊事,但是却唯独没有提起国本之事。 这篇跋文很显然就是针对此而来,它用问答的形式写了历代的嫡庶废立事件,并且说《闺范》当中以汉代明德马皇后开篇,以本朝贵妃郑氏终篇。 而当初马皇后乃是由贵人而进中宫,吕坤此书乃是为讨好郑妃,而郑妃大行刊印此书,乃是为自己谋夺东宫之位埋下伏笔。 甚至于其中还明晃晃的指出了数个和吕坤结党,勾结郑妃,觊觎东宫储位的大臣,并称他们通过郑妃的弟弟郑养性为中间人,内外勾结,图谋不轨,一字一句,扎眼的很! “陛下息怒,老臣已经命顺天府尹严查此事,务必查清此物来源!但是当务之急是此物已经在朝臣当中扩散开来,若不加以控制的话,恐怕群情激奋之下,会危及到郑妃娘娘的安危啊!” 此时此刻,张位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顶着皇帝想要杀人般的目光,上前一步说道。 这件事情很明显是一起又预谋的算计,目标很明确,郑妃! 而在这京中跟郑妃嫌隙最大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再次抱怨某个不消停的家伙惹祸的同时,张位也只能尽量的把话题往一边引。 “哼,又是如此!郑氏如今都已经闭门思过,一步不肯出门,你们究竟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不得不说,皇帝明显已经被气昏了头,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都没有听出来,对着面前的三人便是一阵咆哮。 跟在张位身后的王锡爵和沈一贯站在原地老老实实的挨骂,同时无奈的对视一眼,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发泄了一通,朱翊钧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不妥,自己面前的毕竟是内阁辅臣,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责打的内使宫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闷声说道。 “诸位先生见谅,朕方才失态了!” “皇上息怒,此事显然有人想要煽动朝臣,依老臣之见,如今之计,应当以安抚朝臣为主!不宜大动干戈!” 张位很大度的没有计较皇帝刚刚情绪激动的事情,郑妃是皇帝的禁忌,这一点朝中大臣心知肚明,所以张位表示理解,并且直接翻过了这一篇,继续讨论正事。 “不用查了,此事必是那个逆子办的!朕真是太过放纵他了,竟然敢如此放肆!” 朱翊钧此刻清醒过来,立刻明白了一切,要说和郑妃嫌隙最深的人,莫过于朱常洛了,此刻爆发出这等事情,想也知道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话刚一出口,沈一贯的眉头便是一皱,直接开口道。 “陛下,此事背后究竟是谁,有待查实!若是贸贸然说是郡王殿下所为,未免有失皇上圣明,不如等顺天府调查之后,再行处置!臣以为元辅所言极是,如今此物已经在朝臣当中蔓延开来,当务之急是查清事实,避免朝臣被误导,请陛下三思!” 沈一贯乃是坚定的皇长子支持者,他手中的浙党便是准备借此上位,如何肯让朱常洛就这么被扣上一顶帽子,何况在初时的震惊过后,沈一贯便敏锐的注意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吕坤本就和自己不对付,若是能够借此将他打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老臣亦是如此认为!” 事到如今,王锡爵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表明了态度,内阁的三个人达成了一致,朱翊钧也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吩咐道。 “那就拜托诸位先生了……” ps:感谢书友一开车就想睡,孤独临云,0磊磊三位书友的打赏~ 一早上起来就看到打赏,真是太开心了,今晚三章,下一章一会发~。 第一百零一章:流言是把杀人的刀! “啪” 随着一份奏疏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王锡爵沉重的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疏,脸上浮起一丝难色。 这已经是今天接到的第四十八封奏疏了,全是弹劾吕坤图谋不轨,勾连内外,希图幸进的,甚至于有些言辞激烈的将矛头直指深宫中的郑妃。 对于皇帝的性子,王锡爵再清楚不过,郑妃是他心尖子上的人,这些奏疏要是全递到皇帝那去,还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 反倒是一旁的沈一贯淡定的很,随手递过来一杯茶水,开口说道。 “王阁老不必动怒,此等局面我们不是早有预料吗?如今刚刚开年,都察院各道巡查御史尚未离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自然要上本弹劾!何况此事的确颇有蹊跷,抛开其他,就是老夫也觉得,这份忧危竑议所说不无道理,郑妃娘娘的确图谋东宫储位已久……” “一贯!郑妃娘娘乃后宫嫔妃,非我等臣工可以置喙!” 王锡爵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平心而论,他也清楚这件事情无风不起浪,郑妃这些年的居心有目共睹,但问题是,她有皇帝支持,又身在后宫,天生便拥有一层保护膜,毕竟外朝的大臣手伸的再长,也管不到后宫当中,这是原则问题。 何况这件事情来势汹汹,背后必定有人运作,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极有可能会引起朝局的动荡,这却是王锡爵一直以来想要竭力避免的。 沈一贯在打着什么主意,他自然清楚的很,吕坤并非浙党中人,应当说和沈一贯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吕坤有一位好友,也就是这本忧危竑议当中指明的吕坤朋党之一,吏科给事中程绍! 可巧的是,这位程绍是弹劾吕坤的戴士衡的头号对手,而戴士衡则是铁杆的浙党,如今沈一贯又是这等态度,说其中没有猫腻,王锡爵是绝对不信的。 不过清楚归清楚,朝中的互相算计多了,此事和王锡爵没有关碍,他也不想去做这个恶人,而且王锡爵也相信,以沈一贯的性格,若是要出手,只会谋定而后动,不到最后看不出他的目的,像如今这般出手便是雷霆之势,并非他的一贯手法,所以这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王阁老说的是,老夫不过闲谈而已,不必动怒!不过此事如今闹得如此之大,究竟该如何解决?” 沈一贯笑了笑,心中大致有了底,却也不过多纠缠,开口说道。 自从发现这份忧危竑议开始,内阁就已经明令诸臣,不得妄议此事,一切等顺天府查实之后再行定论。 但是问题是,舆论一旦起来,并非是那么容易扑灭的,尤其是那帮御史,他们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不仅没有压制住这件事情,反而让弹劾的声音越发激烈起来,甚至连内阁的三位阁臣,都背上了一顶阻塞言路的弹劾。 不过三位老臣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这些小小的弹劾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如今的朝野上下,齐齐的将矛头对准了吕坤和郑妃,而皇帝那边明显是想要息事宁人,这才是最麻烦的! “顺天府查的结果如何?” 王锡爵拧着眉头,开口问道。 如今的重点在于,查清楚散布忧危竑议的人究竟是谁,只有查清楚这一点,才好对症下药。 “没有什么进展,据顺天府查得的消息说,这次散布单页到朝臣家中的人都是些地痞流氓,让他们办事的人是一个神秘人,他们拿了银子办事,也不识字,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至于那个神秘人,当初他们联系就是在一些繁杂之地,如今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沈一贯也是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开口答道。 “哦,对了,顺天府还查到一件事情,在这张单页被发到朝臣面前之前,京中已经早有流言,说宫中有人内外勾结,仗着皇上宠爱,想要将一个……混蛋皇子扶上东宫,在传言当中,那位皇子痴肥如猪,蠢笨之极,纵容母家外戚敛财无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甚至还演化出了重重恶迹……” 沈一贯的措辞谨慎,但是指向意味相当的明显。 尤其是搭配现在正在闹起来的事情,更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若论宠爱程度,郑氏被皇帝屡次维护,谁人不知? 皇帝想要将三皇子朱常洵扶上位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更重要的是,三皇子娇生惯养,的确有些肥胖,而且前一段郑家的那个小子的确是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么种种迹象,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说的是谁。 顿了顿,沈一贯继续开口道。 “不过幸好的是,这些流言都是口口相传,在京师当中被传为笑话来听,朝臣暂时还没有发现有这种传言!” 沈一贯的口气平静,但是王锡爵的眉头却是骤然一凛,口气急切的问道。 “果真?此流言盛行多久了?顺天府可派人前去详查过?还有,老夫为何没有见御史上奏此事,锦衣卫又在作甚?” 王锡爵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了沈一贯的预料,一连串的问话让他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开口说道。 “此流言在京中盛行有一段日子了,因为只是在平民百姓之间流传,而且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所以等到顺天府察觉的时候,具体传出的时间和出处都查不清楚了,锦衣卫那边老夫不清楚,他们就算查清楚了,应当也不会通报内阁,至于御史……” 沈一贯微微沉思了片刻,忽然转身回到堂桌旁,翻了一阵,终于抽出了两份奏疏,递给王锡爵,微微有些无奈。 “这两份奏疏是半个月前所上,一份是老夫票拟,一份是元辅票拟,当时老夫和元辅都觉得事情不简单,正准备上奏陛下,就碰到了陈秉笔前来宣旨……”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王锡爵也清楚。仦說Ф忟網 比起一份民间流言的奏疏,吏部和内阁的斗争才是重中之重,当时陈矩来传圣谕,言及吏部谋推自用,皇帝震怒,张位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两份奏疏暂且搁下,专心吏部之事。 后来纷纷扰扰的闹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王阁老,有什么不对吗?这等流言民间传的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偃旗息鼓的,何必……” 沈一贯开口问道,在他看来,士林和朝臣当中的舆论才是最重要的,这等民间流言,数不胜数,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王锡爵的反应未免有些大了。 “唉,一贯,你看的太简单了!” 王锡爵叹了口气,眉头却是拧了起来。 “民间流言虽然消失的快,但是这流言已经盛行了这么久,明显是背后有人操纵,何况此言有真有假,百姓无知,容易轻信,须知民怨积累到一定的程度,那可是连朝廷也镇压不下! 相比于朝臣之间的舆论,这才是最可怕的,这背后之人,手段可真是高明的很啊……” 隐隐约约之间,王锡爵的眼前浮起一个含笑的少年模样,抬头望向远处阴沉沉的天色,这京城,怕是又要有一番风波了…… ps:下一章在写,大概要九点半左右发~。 第一百零二章:巧舌如簧 夜,毓德宫中。 平静的宫阙中陡然响起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骆思恭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原地,顶着皇帝的怒火。 “朕要你们锦衣卫来作甚!朝中发生了如此的事情,锦衣卫竟一点都没有提前察觉,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不是不想做了?” 朱翊钧疯狂的咆哮着,随手抓起一旁的笔洗,摔在地上变得粉粹。 而骆思恭则是默默的不说话,等着皇帝继续发泄,这件事情发酵的有多么剧烈,便会给皇帝带来多强的怒火,朝臣的压迫,流言的非议,郑妃的安危,这些都会给皇帝带来无比大的压力。 他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而锦衣卫失职正撞在枪口上,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一点骆思恭清清楚楚,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过他也清楚,此刻皇帝说的都是气话,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若是那么容易被撤掉的,东厂那帮人也就不会如此费心思了。 正如骆思恭所料的是,朱翊钧发泄了一通,终归是冷静了下来,寒着脸坐在御座上开口。 “你好好给朕解释解释,为何朕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如今事情发生了以后,锦衣卫也没有给朕一个解释,难不成朕的锦衣卫已经没用到这等程度了吗?若是这么大的事情,锦衣卫都能失职的话,那你就真的不用干了!” 骆思恭脸色一凛,明白如今才是最紧要的时候,锦衣卫本来的职责就是监察天下,若是这一点都无法保证的话,那单单是失职之罪,就足以让朱翊钧将他给撤掉了。【愛↑去△小↓說△網wqu】 深吸了一口气,骆思恭整了整思路开口道。 “陛下息怒,此事其责在锦衣卫,这一点臣承认!但是若是皇上质疑锦衣卫兄弟们的能力,恕臣不能接受!” 朱翊钧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骆思恭竟然还敢如此口出狂言,心中不悦之下脸色也就越发的难看了。 不过骆思恭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说道。 “皇上容禀,臣之前向皇上禀报过,朝鲜之役锦衣卫也损失惨重,整个朝鲜和倭国的探子,皆是被丰臣秀吉拔除,而尤其以倭国最为严重,几乎成了一片盲区,以至于臣不得不亲赴辽东,主持大局!” 说起来,骆思恭的确是几个月前刚刚从辽东跑了一趟,倭国那边,大明其实早就安插了锦衣卫,朝鲜之役当中,他们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朱翊钧也清楚。 “你去辽东已经是数月之前了,便是那边的锦衣卫损失惨重,可你京城的锦衣卫总是毫发无损吧!何况你都已经回京这么久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无法掌控,的确是失职了!” 朱翊钧依旧寒着脸,明显对骆思恭的这个理由不买账。 不过骆思恭却是敏锐的听出皇帝的口气已经不复原本的严厉…… 事实上,他也没打算用这个当理由,只不过是想要提醒盛怒之下的皇帝,自己在朝鲜之役当中也立下了功劳,而锦衣卫的实力也是不容质疑! 只要皇帝依旧信任锦衣卫,那就一切好说。 “皇上,臣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这些日子臣的注意力的确没有放在这一块,那是因为有人在锦衣卫内捣鬼,前几日臣竟查出,有两个卫所千户勾连内外,意图不轨,臣细究之下,才发现此事和东厂有很大关系,故而一时疏忽之下,并未重视此事,臣向陛下请罪!” 骆思恭的意思很明白,我本来就在朝鲜之役那时候为国家折损了实力,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有人在我背后捅刀子,策反了我两个千户,我赶回来以后自然是忙着收拾残局,京城中的流言没有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 听到这番解释,朱翊钧的脸色变了变,却是不复原本的寒峭,东厂那档子事儿,他的确心里有数,孙暹干的事情也是他默许而为,此刻被骆思恭挑明了出来,朱翊钧也有些不好意思,闷着声说道。 “东厂那边你暂且不要管,朕不追究你失职之责便是!不过时间过了这么久了,锦衣卫可查出流言的来源?” 眼见皇帝终于松了口,骆思恭的心也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同时也更加确定,孙暹这回的矿税差事在陛下心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自己要是按照原计划去对付他的话,恐怕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回陛下,臣无能!时间的确是过去的太久了,臣走访多处,发现最初的幕后之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如今流言已经扩散开来,不需要人推动了,若是臣上奏之时开始查的话,必不致如此……” 骆思恭眉头一拧,面露难色的说道。 不过朱翊钧却是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 “上奏?什么上奏?” “陛下难道不知道吗?臣虽一直忙着那两个千户背叛的事情,但是京中也并未完全放松,流言之事臣虽不曾在意,但是也曾经在本章当中提到过,难道陛下没有见到吗?” 骆思恭一阵愕然的样子,开口问道,只是眼中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皇帝的脸色缓缓阴沉下来,他自然清楚骆思恭话中的意思,锦衣卫虽说是直属皇帝的,但是若非事发紧急,或是重大事务,骆思恭也不会天天来打扰皇帝,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都是写在本章之上,每三日上疏一次,直接送交司礼监。 如今骆思恭说自己曾经禀奏此事,但是他却没有见到,那么…… “来人!” 朱翊钧抬手唤来一个小内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小内侍便应声出去,不大会便跑了回来,手中捧着一摞奏疏,在皇帝的示意下,骆思恭上前两步,在奏疏当中找了一阵,递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陛下,就是这一本!” 朱翊钧翻开奏疏,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心头却是越发的生气。 这份奏疏当中的确说了京中流言之事,但是并未放在重点,还一同禀奏了尚膳监主事王福等几个内使的不法之处,而恰好王福是张诚的亲信。 一遍看完,朱翊钧心中有了数,明白必是这份奏疏涉及到了王福,又没什么重要的事务,故而张诚也就压了下来,这种事情不是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甚至是张诚这档子事儿,他清楚的很,甚至隐约间还是他在推动,不过如今吃了暗亏,自然也只能自己吞下……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骆思恭毫发无损的离开了毓德宫,而与此同时,他喜闻乐见的看到张诚在他出来的时候,便进了殿中,紧接着就是一阵愤怒的咆哮。 骆思恭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同时也对朱常洛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多了几分期待……尛說Φ紋網 ps:三章,感谢大家的支持~求收藏,求打赏~。 第一百零三章:深夜密议 郡王府。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足足有三天了,因为这一张小小的纸片,无论是宫中还是朝中,都闹成了一锅粥,内阁更是被纷至沓来的弹劾奏疏忙的团团乱转,唯独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是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还有心思在家里练习品茶读书。 “殿下,宫里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太后娘娘觉得后宫的事情闹到了前朝去,还引起如此轩然大波,生气的很,特意将郑妃召了去训斥了一顿,听说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就连皇后娘娘也跟着受了些训斥……” 梁永在一旁伺候着,一边小意的禀报道。 “倒是连累母亲了,不过如今李敬嫔的身子也该养好了吧?让她给本王赶紧着点,如今郑妃被禁足,正是她上位的大好机会,不可轻纵,你派两个得力的婢子到她身边去,好生伺候着!” 朱常洛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吩咐道。 宫中这一块,如今他是不太担心了,毕竟他出宫久了,内宫中总有鞭长莫及的地方,不可能处处顾及的到,不过想来有敬嫔在一旁捣乱,郑氏的日子也过不舒心。 顿了顿,朱常洛一挑眉,含笑看着梁永说道。 “这回得的好处可不少吧,骆指挥可不是吝啬的人……” 梁永虽然不在司礼监做事,但是以他的势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一本奏章进去,还是容易的很,也亏得如今张诚和孙暹都在忙着矿税的事情,才给了梁永可乘之机。 不然的话,骆思恭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当然,对于梁永的身份,朱常洛也没有隐瞒,合作是需要双方实力相当的,仅仅依靠口头上的承诺,压根不靠谱。 有了梁永的内监身份,骆思恭对于朱常洛的影响力认知恐怕也会上一个台阶,何况就算他不说,锦衣卫也未必查不出来,如今直接敞开了说,等到日后自己照看不到梁永的时候,锦衣卫说不定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殿下说笑了,若是没有殿下,骆指挥知道我梁永是什么人啊!不过他倒真是大方,一下子送过来了四颗东珠,都是上好的宝贝,奴婢可不敢私藏,这不都带来给殿下了!” 虽然朱常洛的口中带着笑意,但是梁永却不敢怠慢,赶紧着赔笑说道。 “得了,我还贪你的东西不成?骆指挥送你,就好生收着,是你应得的,不过我吩咐你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朱常洛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反应,笑骂一声,便不再提起此事。 不过一说起这个,梁永的脸色倒是有些激动,答道。 “殿下,您别说,那个叫李进忠的小内使真是个角色,心思狠,敢闯敢拼,又有头脑,孙暹手底下有这样的人都没发现,可真是走了宝了!奴婢本想着那东西孙暹定是藏得深,不肯示人,可谁想到,这小子竟趁着孙暹昨日去接银子,将那东西偷了出来!” “哦?真有这么厉害?” 朱常洛也来了兴趣,他本是偶然撞破,才想要将这个叫李进忠的当把柄威胁骆思恭,没想到竟是收获了个人才! 顿了顿,梁永从胸前摸出一份小册子,递了过来,说道。【愛↑去△小↓說△網wqu】 “这是奴婢誊抄的副本,原册奴婢怕孙暹生疑,让那小子又还了回去!” “好,这回本王记你一功!” 朱常洛的脸色微微激动,开口说道。 有了这份东西,他在骆思恭的面前也就有了底气,对于他这次的计划更是如虎添翼! 片刻之后,朱常洛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继续开口。 “不过这么说来,那帮矿税太监已经回京了?” “是,昨天晚上进的城,孙暹亲自去接的人,今儿皇上见着了人,难得的高兴了一回,赏了孙暹挺多东西!” 梁永的神色微微有些炽热,开口答道。 “那银子呢?” 前者的脸色朱常洛尽收眼底,却是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问道。 “孙暹说银子太多,需要几日才能全部运送进来,不过奴婢却总觉得不对,这么远都运过来了,怎的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尐説φ呅蛧 梁永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说道。 “呵,昨个儿你誊抄账册的时候应该瞧见里面究竟搜刮了多少银子,可他给皇上说的,却是三百万两银子……” 朱常洛若有所指的说道,顿时让梁永脸色大变。 “难不成孙暹竟敢?!” “哼,贪心不足的东西!” 冷哼一声,朱常洛继续吩咐道。 “你回宫之后仔细打听好银子入库的时间,到时候提前来报我,这回本王要好好给张诚这条老狗一点教训!” 梁永额头上浮起一阵冷汗,却是连声应是。 顿了顿,却是有些犹豫着继续开口道。 “殿下,还有一事!奴婢这些日子跟在皇上身边,这郑妃也跟着说了不少殿下的坏话,前朝的那件事已经让皇上生气的很,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压制不住了!依着奴婢看,要是皇上真的发了火,那帮御史倒真不一定能够顶得住,毕竟如今他们手中什么证据都没有啊……” 这件事情梁永在内宫,所以一直都没有参与,直到事情爆发之后,他才隐隐约约的猜到是朱常洛的手笔,此刻提了出来,也算是忠心护主,让朱常洛的心中微微有些欣慰。 顿了顿,朱常洛却是挑眉问道。 “梁永,你觉得本王费心谋划这件事情,究竟是为何?扳倒郑妃吗?” 梁永微微一滞,有些讪讪的开口道。 “若是叫奴婢说,郑妃这些年在宫里根基稳固,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且不论她育有皇子公主,单是皇上的宠爱就不会让她倒台的,奴婢能瞧的出来,皇上对敬嫔只是新鲜劲,对郑妃才是真喜欢,殿下聪慧,应当不会做这般不智的事情……” 不得不说,梁永看的很清楚,郑妃是后宫之人,这一点天生就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后宫虽然由皇后统领,但是说到底还是要看皇帝的宠爱,只要守住皇帝,郑妃就能平安无事,无论是朱常洛,还是朝中的那一帮大臣,手都伸不到后宫当中去! 那么既然如此,朱常洛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没错,后宫本王是管不着,可这郑妃也不止是在后宫当中有势力,本王这回就让她除了后宫,什么都守不住!至于这另一层意思……” 朱常洛眼中浮起一丝神秘之色,低声在梁永的耳边说了几句,在后者惊恐的眼神中淡然说道。 “罂粟……该动一动了!” ps:一会还有一章~。 第一百零四章: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这段时间朝堂之上可谓颇不平静,无数的御史言官前仆后继,奏章几乎摞成了小山,让朱翊钧烦躁的很,偏偏如今流言已经扩散开来,无论是锦衣卫还是顺天府,都查不到有价值的消息,眼瞧着朝中的舆论压力开始渐渐的转向后宫当中的郑妃。 朱翊钧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了…… 翌日,圣谕下,再言闺范一书为朕赐郑妃,以诫其妇道,并无他意,祖宗法度不可违背,朕以元子年幼孱弱,难当大任,故迟之,未有它意,诸臣不可妄加揣测,再生事端! 对于皇帝来说,这道诏书是无奈之下所做的抉择,朱翊钧清楚朝臣们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按照宗法制立皇长子为太子而已,郑妃在他们眼中并不重要,如今朝中舆论风向日变,太后的怒意也渐渐积累,无奈之下,朱翊钧也只好妥协。 归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几年前,朱翊钧就曾经信誓旦旦的示谕朝臣,会立皇长子为太子,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事实上,从万历十四年起,除了上次三王并封闹得礼科执奏之外,几乎每一次国本之争的争端都是以这个结果告终,这种烂尾承诺朱翊钧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反正只要事情一多,朝臣的注意力自然会被转移的…… 与此同时,郡王府中,朱常洛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据说朝臣们都已经停止上书,内阁那边也开始压下此事的影响,难不成就这么完了吗?” 没见朱常洛有什么反应,小王安倒是急的团团乱转,他可是知道,自家殿下为了这件事情布置了多长时间,甚至还亲自跑了一趟南镇抚司,花了这么多的心血,难不成就被这一纸虚无缥缈的诏令给终结了? “着什么急?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对付郑妃才筹划的这件事情!” 朱常洛呷了口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殿下是想……” 王安有些蒙圈,难道殿下布置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对付郑妃? “孙平已经动了,咱们安排好的后手,也该起作用了!” 朱常洛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淡淡的答道。 吕坤最近感觉到很恐慌,这已经不是区区的烦躁和不安那么简单了,天知道原本已经结束的事情还没过一个月,竟然又被翻了出来。 而且甚嚣尘上,自己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成了千夫所指的人物,现在他连官署都不敢去了,害怕见到同僚们指指点点的目光。 时至今日,他终于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竟然上了郑家的船…… 不过让他心下稍安的是,郑妃娘娘似乎也已经动手了,自己只要再等等,必定能够安然无恙,等到看到圣谕的那一刻,吕坤总算是松了口气。 皇上既然又一次强调了闺范乃是他赐给郑妃娘娘的,那言外之意就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内外勾连,图谋不轨! 而且这次皇上也说了不会废长立幼,那帮朝臣应该会消停一点了吧……尛說Φ紋網 片刻之后,吕坤派去内阁察看动向的小厮终于回来,也彻底让吕坤松了口气,都察院的那帮疯子终于不再揪着他不放了,想来这次的事情应该是过去了。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吕坤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让这次暗中算计他的人付出代价! 不过他刚想出门,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吵杂之声,顿时眉头一皱,吩咐道。 “外面在吵闹些什么,快去看看!” 片刻之后,小厮慌慌忙忙的回来,却是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囫囵。 “老爷……外面好多人……” “什么?” 吕坤脸色一沉,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命人前去开门。 却猛不防就见到一样东西迎面而来,紧接着一阵恶臭扑鼻而来,额头上变得黏糊糊的,像是某种液体。 “狗官出来了!” 府邸之外,早已经聚满了人,看样子都是平民百姓,身上穿的皆是素色布衣,面色激愤。 “大家打死这个狗官,就是他让那个无恶不作的混账出来欺压咱们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臭骂,连带着各种烂菜叶,臭鸡蛋,朝着吕坤而来,一旁的小厮见势不妙,连忙拉着已经呆滞的吕坤退回了府中,将大门紧紧的关上了。 而此刻的吕坤,却是已经完全失去了魂魄一般,任人拉着,他的眼前只晃着两个大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民变! 而且是在京师这等天子脚下,竟然因为他而酿出了民变! 完了!全完了! 门外的喧嚣还在继续,但是吕坤却什么也听不着了,两眼一翻,直接摊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府外的一个角落处,孙平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悄悄的隐没在了阴影当中,临走时朝着身边人打了个暗号,便听得有人高声喊道。 “狗官调了官军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群人一哄而散,而片刻之后,马蹄声响,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到了,只可惜现场除了一堆烂菜叶和臭鸡蛋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为首之人恨恨的说了声,却是突的眼神一滞,在原本孙平立着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圆形令牌,心中大惊之下,也不管现场究竟闹成了什么样子,直接吩咐撤回,而他自己则是慌慌忙忙的回到府衙,禀报去了…… 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别的地方闹成什么样子暂且不提。 这始作俑者的朱常洛却是淡定的很,听着孙平的禀报,却是猛地眉头一皱。 “五城兵马司怎么来的这么快?”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场民变至少要持续半个时辰,最好是能够将内阁和顺天府都惊动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五城兵马司好像早有准备,如此快的速度便赶了过来,要不是孙平闪人的快,恐怕就走不掉了! “不清楚,但是据我打探的消息,五城兵马司一直都派人看着吕府,我们刚一动手,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并且点齐了人马过来,若是小的所猜不错的话,应当是有人提前给五城兵马司那边打了招呼,毕竟民间的流言虽然我们尽力控制,锦衣卫那边也没有上报,但是那帮御史和顺天府都不是瞎子,肯定会注意到的,而且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大人毕竟是……” 孙平微微沉吟,便大胆的开口道。 不过说到此处,朱常洛却是突然开口问道。 “说起此事,让你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殿下放心,东西已经留下了,如果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那位指挥大人的手中!” “那就好,这回怕是要让骆指挥使受些委屈了……” 朱常洛的目光一闪,却是含笑说道。 ps:今天两章完成~ 。 第一百零五章:民变 内阁。 “什么?民变?如今情形如何,可控制的住了?” 下面禀报之人刚刚吐出这两个字,张位便立刻丢下手中的奏疏,霍然而起,声色俱厉的问道,猛烈的气势让禀报之人微微一滞。 而剩下的两位大学士也是看到这边的异常,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其实也不怪张位如此大的反应,京畿之地,历来极少发生民变,一旦发生,只能说明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民怨沸腾才会有此景象,如今陡然闻听消息,让他如何不惊! “首辅大人,民变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等五城兵马司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散了,不过从现场来看,百姓对于吕坤的民怨却是实实在在的,后来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详查之下,确定此事背后有人组织,那些老百姓是被煽动而来……” 来此禀报之人也并非是无名之辈,是当时带队到现场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李成,虽然初时有些紧张,但是到最后还是完整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吕坤?他怎么会惹出如此大的事端?” 王锡爵眉头微微一拧,开口问道。 在他印象中,诞生民变必然是百姓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发生的,大多是被逼的衣食无着,流离失所才会出现,吕坤不过一介小小的刑部侍郎,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流言!”Www.XSZWω8.ΝΕt 反倒是张位反应的最快,神色一凛说道。 “这些日子京城当中的流言甚嚣尘上,我们只顾着朝中的舆论,却忽略了在民间广为流传的谣言,这些谣言本就在京中流传已久,老百姓早就将吕坤当成了一个奸臣,而如今陛下旨意以下,吕坤安然无事,百姓自然不服,若是有人稍加引导,出现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是在中枢当中干了这么多年的人物,只凭着一点点残缺的线索,张位就大致推演出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那吕坤……” ps:一会还有一章,感谢书友freestar00的打赏~ 沈一贯有些犹豫,开口问道。 此事若真是民变的话,那么吕坤自然是逃不过去,但是若是有人煽动的话…… “他不必再谈了!民变若无民怨,再有人引导也无法成功,闹得如此之大,吕坤怕是呆不下去了!” 王锡爵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一贯,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致吕坤于死地了,这么一闹,吕坤无论如何也要完了! 顿了顿,王锡爵却是再度转身,有些严厉的问道。 “老夫不是嘱咐过你们,定要密切注意吕坤府邸的动向吗?如何还会闹出如此大的事端!” 事实上,在察觉到民间流言的时候,王锡爵就上了心,恰好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是他一个远方侄子,便令他密切注意此事,等到内阁这边解决了朝臣舆论,再行仔细处理,只是没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还没等内阁腾出手来,就已经下手了! “王阁老,实在是分身乏术啊!今天同一时间,不仅是吕坤的府邸,还有礼部主事郑承恩的府邸,吏部侍郎张养蒙的府邸,都一同发生了此事,只不过吕坤府邸闹出的事情最大,五城兵马司已经尽力镇压,但是等赶到的时候还是为时已晚……” 那名副指挥也是暗中叫苦,他们五城兵马司平常处理个打架斗殴的事情已经是顶天了,这种大场面哪是他们能够处理的了的,即便是早有准备,等事情发生的事情还是手忙脚乱。 略微顿了顿,副指挥却是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看了看四周,才略微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过我们虽然没有抓住煽动之人,可是却在吕坤的府邸前捡到了这个……” 在胸前摸索了一阵,副指挥掏出了一块红布包裹的圆形牌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张位眉头微皱,伸手掀起红布的一角,却是陡然脸色大变。 “此物当真是在现场捡到的?” 似是被张位突然变得严厉无比的口气吓到了,副指挥哭丧着脸。 “首辅大人,给卑职十个胆子,卑职也不敢拿这个造假啊!” “好了,你退下吧!今天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张位依旧眉头紧皱,沉声吩咐道。 待得那位副指挥退出去,张位挥手斥退了内阁当中的其他书吏,方才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块圆形牌子上。 “元辅,这是……” 事到如今,王锡爵自然也清楚事情肯定发生了变化,能够让张位如此神色大变,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张位神色复杂,伸手将红布摘下,牌子静静的躺在桌上,落进了三位内阁辅臣的眼中,而王锡爵和沈一贯在见到它的同时,也是脸色一沉,变得慎重无比。 内阁中寂静了片刻,沈一贯才有些声音干涩的开口道。 “元辅,这是锦衣卫的腰牌?” “不错,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应当是北镇抚司的东西!” 张位微微沉吟,将令牌翻了过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北镇抚司小校”几个小字。 在大明朝,内阁可以说是实际上的最高行政机构,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要经由内阁处理,呈报皇帝,无论是军队还是文官,都是如此,但是唯独锦衣卫是个例外。 因为锦衣卫直属皇帝,内阁无权管辖,任何涉及锦衣卫的事情,都不需要向内阁通报,而是直接受命于皇帝。 “难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沈一贯眉头紧皱,却是开口猜测道。 这块锦衣卫的腰牌很显然并未作假,也就是说,民变的当场确确实实是有锦衣卫的人存在,甚至有可能这场民变就是由锦衣卫一手推动的,而锦衣卫向来只听皇帝指令行事,如此推测也算是合理。 “不要胡乱猜疑,此事既涉及锦衣卫,非我等可以处理,老夫这就进宫面见陛下,问个清楚!” 张位眸中一凛,说道。 此事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若是此事是皇帝的意思的话,那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随着张位的身影消失在内阁之外,王锡爵和沈一贯则是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各怀心思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后,继续票拟奏疏,只是这心思,却是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 第一百零六章:城门设伏 无论这场民变背后究竟隐藏了些什么,也无论张位和皇帝在宫中究竟谈了些什么,这件事情总归是无法掩盖的,原本被皇帝一道谕旨压下的朝中舆论,再次因为这场民变而重新爆发。 无数的御史科道官纷纷上书,要求严惩吕坤,并追查其同党,包括郑妃从父郑承恩,吏部侍郎张养蒙在内的九名官员。 而与此同时,心灰意冷的吕坤自然也是没有脸继续在京城呆下去,连上八疏求去! 不过可惜的是,吕坤的奏疏并没有让朝臣们的怒火平息,他的这些奏疏被视为心虚之举,引发了更加猛烈的弹劾,并且有相当大一部分的朝臣将枪口对准了郑承恩和张养蒙…… 郑府。 “老爷,吕侍郎家门紧闭,不接待来客,小的亮明了身份,可那门房反倒将小的赶了出来!” 大堂当中,郑承恩阴沉着脸,听着管家的禀报,气的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废物,废物!” “老爷,张侍郎来了!” 郑承恩烦躁的在大堂当中走来走去,几乎是将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都给砸了,这时,下人战战兢兢的走进来说道。 勉强压下心中的燥意,郑承恩冷哼一声。 “请他进来,将这里收拾了!” 张养蒙也是郑家在朝中的一大助力,不过不同的是,张养蒙一直很低调,虽然名义上是郑家的人,但是狡猾的很,极少出现在明面上,更别说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他。尛說Φ紋網 就连郑承恩也不清楚,那个自称燕山朱东吉的人,究竟是如何查到这么多东西的,要知道,他的那份跋文当中提到的几乎是郑家这些年网罗的大半势力了,甚至于有些如吕坤,他们和郑氏之间的联系很少,唯一的线索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偏偏就被对方拿出来做文章了! “郑兄!” 张养蒙倒是镇静的很,大步走到大堂当中,还有心思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不过两方刚一落座,张养蒙也不废话,直接了当的说道。 “想必京中如今的局势,郑兄也应该看到了,我今日来便是所为此事,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隐藏的很深,而且手尾很干净,我们想要将他抓出来怕是不大可能了,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把水搅浑……” “你的意思是?” 郑承恩微微一愣,随即便有些迷惑的开口道。 “不知郑兄听说了没有,数月之前,也就是吕侍郎刚刚上忧危疏的时候,吏科给事中戴士衡曾经弹劾吕坤,言及闺范四册之事,当时陛下下旨,解释此书为陛下赐予娘娘,方才平息此事,而在此之前,qj县县令樊玉衡曾经上书言国本之事!” “是有此事,不过这和如今的局势有何关系?” 郑承恩还是不懂。【愛↑去△小↓說△網wqu】 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说起来,如今的局势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发展的,但是这和如今脱离困局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有关系,郑兄还没有看出来吗?皇上如今缺的是一个由头,他老人家即便是顾及这娘娘的面子,有心保下咱们,可这忧危肱议之事不找出幕后之人,陛下也没有法子,既然如今锦衣卫和顺天府都束手无策,那么索性咱们就将这幕后黑手揪出来便是!” 张养蒙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奏疏,开口说道。 “若要破局,还要烦请郑兄!” “这……这些人是……” 郑承恩接过奏疏,翻开一看,却是大惊失色,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眼眸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冷笑道。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是那边的人,你们胃口这么大,就不怕撑死吗?” 面色上一片寒霜,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是暴露了郑承恩此刻的心情。 “郑兄说笑了,我是哪条船上的人,你心里清楚,如今你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若是不能同心协力,恐怕就连郑妃娘娘也不得安稳,只要你将这份奏疏递上去,自然会有人将此事掩盖下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想,郑兄也不想让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张养蒙依旧是平静的模样,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你就这么有信心?要知道,那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郑承恩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一阵变幻,犹豫着说道。 “事在人为!” “好!” 咬了咬牙,郑承恩心中一狠,直接开口答应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北安门城门处一座茶楼上。 骆思恭看着身旁的朱常洛,脸色难看的说道。 “殿下真的有把握,今天他们会进城吗?” 他这回可被朱常洛给坑惨了,骆思恭发誓,自从自己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以来,还从没有像这几天一样连着挨了两顿皇帝的臭骂。 天知道他不过是答应协助朱常洛闹上一场,对方竟然顺走了他手下的腰牌,要不是自己机灵,及时反应过来,对皇帝说锦衣卫是为了前去抓捕幕后黑手,结果被五城兵马司误当成了贼人的话,皇帝说不定一怒之下能直接将他给撤了。 “骆指挥就不必摆脸色给本王瞧了,不过挨顿骂而已,又不会掉块肉,如今正是局势紧张之时,锦衣卫还离不了你这位指挥使大人,皇上不会如此不智的,何况你这顿骂,换来的是东厂的败落,也不亏!” 朱常洛倒是一脸坦然,开玩笑,内阁那帮人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主,若是不拿锦衣卫出来糊弄他们,很容易就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再说了,他帮了骆思恭这么大的忙,讨点利息而已,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若是骆思恭连这种场面都解决不了,那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就不用干了! “东厂那帮腌臜东西倒真是胆大,这么多银子,明目张胆的就运了进来,真以为没人盯着他们吗?” 事已至此,骆思恭也明白不是跟朱常洛计较的时候,舔了舔嘴唇,望着城门口的方向说道。 此刻,城门处有好几辆马车缓缓而来,为首的乃是好几名内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城门,不料刚进了城门口,就猛然窜出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朝着他们高声喊道。 “锦衣卫查案,开箱检查!” ps:两章完成~ 。 第一百零七章:事情大了 来人一身飞鱼服,饰以蟒纹,佩绣春刀,浑身上下张扬的很。【愛↑去△小↓說△網wqu】 几辆大车转瞬之间就被团团围住,而原本守在城门口的兵士早已经被驱赶到了一旁。 “我道是谁,原来是骆三大人!许久不见,锦衣卫的威风倒是大了许多,竟连我东厂的东西都要查了!真当孙大监这些日子修身养性,便是好惹的吗?” 不过对方明显也不是好惹的,领头的古朴马车上走下一人,面白无须,虽然并未身着蟒服,但是一身的阴柔之气却足以证明对方的身份。 待得看清楚锦衣卫这边的领头之人,对方却是冷哼一声,寒声说道。 气势竟是比威风赫赫的骆三更胜一筹! “孙大监的名头,我等自然是不敢冒犯的,不过你区区一个曹金,你还不放在我眼中,东厂的东西了不得吗?锦衣卫办案,开箱检查!” 骆三眼眸一寒,声音也沉了下来。 这个曹金去了一趟江浙,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了,谁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手下四大金刚,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人物,这曹金不过区区一个小小的矿税监,在东厂都排不上号,曾几何时也敢如此对他说话了! 说罢,便双手一扬,指挥左右便要上前。 “你……你敢!” 曹金也没有想到骆三竟然会如此的强势,他以前在东厂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听过骆三的名声,一时之间有些惊惧。 但是想起厂公前几日的话,曹金莫名的又涌起一阵胆气。 他们东厂帮皇爷弄到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正是当红之时,锦衣卫这个时候撞上来,不是找死是干嘛? “骆三大人,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这里头装的可是要呈给皇爷的东西,就是你们指挥使大人亲至,恐怕也不敢如此狂傲!” 城门口本就是人来人往之地,曹金的这几辆大车则是刚刚好刚进城门,就被骆三堵住了,一时之间城门也无法同行,而原本要出城进城的人自然也不敢招惹锦衣卫,只能远远的停在一旁,驻足观看。 不过眼瞧着人越围越多,曹金却是有些着急,再耽搁些时候,将巡城御史惊动了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这次出来之前,厂公可是特意吩咐过要低调而为,谁晓得这帮锦衣卫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一念至此,曹金的脸上却是软了下来。 “骆三大人,咱们东厂和锦衣卫也是世代交好,我们厂公和你们指挥使大人也是好友,何必在此地为难于我呢?不若你我各退一步,我保证这车里没有你们查案要的东西,你放我们先过去,当然,你要是觉得咱家的保证不够有效,赶明咱家禀明厂公,让他老人家亲自去跟指挥使大人解释,如何?” 曹金自认自己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要不是因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才不会跟锦衣卫服软。 可惜的是,骆三明显没有答应的意思,用一副耍猴一样的神情看完曹金软硬兼施的表演,骆三冷着个脸,轻描淡写的说道。 “妄想!” 说罢,不给曹金继续说话的机会,指挥着人就要往大车上扑。 可惜曹金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为了护卫这批银子,东厂也出动了不少好手,一时之间,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激斗在了一起。wWW.xszWω㈧.йêt 茶楼之上。 骆思恭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城门处的事态一步步激化,呷了口茶,冷着脸说道。 “这帮腌臜东西的胆子倒真是肥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也敢械斗!” “指挥使大人,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若是不把事情闹大,又怎能将那孙暹置于死地呢?” 朱常洛的眼神好,瞧见远处一身青色官袍的年轻官员正在匆匆朝着城门口赶去,伸了个懒腰说道。 “得了,好戏该收场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靠指挥使大人了!” 说罢,朱常洛意味深长的一笑,起身离去。 而城门处,虽然为了保护这批银子,东厂已经出动了精锐的番子,但是又怎么抵得上早有准备的骆三,没过多久,曹金就被他亲自擒了下来,而剩下的人也被绑起来扔在了原地。 缓步走到大车的面前,骆三冷冷一笑。 “今儿我还就非得瞧瞧,孙大监这里面藏的是什么好东西,连我们锦衣卫的人都查不得!” 说罢,抽出自己的配刀,奋力一劈,箱子上硕大的铜锁应声而落,掉在青石板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骆三伸手一掀,沉重的箱盖被打开,明晃晃的光芒射的他眼前一亮。 “银子!” “全是银子!” 周围响起一阵惊异之声,围观的老百姓皆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匆匆赶来,一身青色官袍的巡城御史疾步走来,高声喊道。 “何人胆敢在天子脚下械斗?!” 只不过等到这位年轻的巡城御史越过人群走近的时候,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且不说这全是飞鱼服的缇骑,但是那马车之上明晃晃的一大箱银子就让人眼晕的很。 而听到这声厉喝,曹金的脸色则是猛然一白。 反倒是骆三仿若毫不在意,嘲讽的一笑,说道。 “真是胆子不小,竟然敢私运这么大笔的银子进京城,你家厂公的胃口还真是大!” 说罢,挥了挥手,剩下的箱子尽皆被打开,全是明晃晃的白银,甚至还有几箱都是十足十的金子。 也不顾巡城御史惊恐的眼神,骆三高声喊道。 “现在我怀疑这笔银子是赃银,来人,给我全部拉回南镇抚司,等候指挥使大人处置!” “骆三你好胆!这是咱家奉旨收回的矿税银两,在皇爷那里过了名的,你敢扣下,就不怕皇爷扒了你的皮吗?” 眼瞧着这几大车银子就这么被骆三堂而皇之的据为己有,曹金也急了,挣脱抓着他的两个力士,扑到骆三身前,声色俱厉的叫道。 只可惜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骆三那还会管他,一脚将曹金踢开,命人将他五花大绑,开口道。 “收队!” 说罢,指挥着一帮缇骑将箱子重新封好,压着人直接离开了城门。 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上那位巡城御史一眼,而后者显然也没有因为被忽视而感到不满,相反的,这位巡城御史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撞上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眼瞧着骆三离开之后才反应过来,脸色一凛道。 “立刻回府,此事必须立刻禀明陛下!” 与此同时,毓德宫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翊钧强压着怒火,望着底下一名蟒服内使,声色俱厉的喊道。 “回陛下,锦衣卫在城门口,劫走了臣准备献给陛下的矿税银两!如此胆大包天,不可放过啊,皇上!” 大殿底下,孙暹跪伏于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咬咬牙开口说道。 “来人,立刻将骆思恭叫来!朕倒要看看,这锦衣卫究竟是不是想翻了天了!” ps:第二章正在写,一会发~ 抱歉今天晚了一会~ 。 第一百零八章:呆会收拾你! 内阁。【愛↑去△小↓說△網wqu】 这几日的内阁气氛很凝重,关于民变的事情,皇帝并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是弹劾吕坤及其同党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尤其是在吕坤上疏辞去之后,战火更是蔓延到了内阁,直指三位大学士尸位素餐,连民变的原因和煽动者都无法找到。 如此群情汹涌之下,就算是首辅张位也感到了一丝吃力,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事端还在后面。 “元辅,巡城御史李茂求见,言有重大事务禀报!” 张位一如既往的看着眼前的奏疏头疼着,沈一贯却是匆匆走了进来,面色急躁的开口说道。 “叫他进来!” 沈一贯的这番表现顿时让张位的心再度高高的提起来,巡城御史这个时候到内阁来,到底有什么事?难不成城中又发生了民变? 一念至此,张位的口气当中也不复原本的平和。 很快,沈一贯便再度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人,想必便是所谓的巡城御史李茂了,身旁还跟着匆匆而来的王锡爵。 这李茂倒也是个人物,面对着三大辅臣也不露怯,深吸一口气便将城门口所发生的事情尽数道来。 “什么?你说锦衣卫和东厂在北安门发生了械斗?” 王锡爵眉头一拧,开口问道。 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要知道,东厂和锦衣卫虽然曾经显赫一时,但是在万历朝,皇帝一直对于他们约束的很严,以至于这两大机构的存在感很低,像今天这样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没错,看现场的情况,应该是骆指挥使手下的骆三,从东厂手中劫走了一批银两……” 李茂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开口答道。 “下官无能,没能将双方拦下调查清楚!” “锦衣卫和东厂都非都察院管辖范围之内,此事责不在你,不过锦衣卫为何会突然抢夺东厂的银两,此事你可清楚?” 张位摆了摆手说道。 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别说是一个区区巡城御史了,就是他这个元辅要插手处置,都要先禀明皇帝,他更好奇的是,锦衣卫和东厂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闹起来。 以他对骆思恭的了解,此人并非莽撞之辈,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必有所图! “下官正要禀报此事!” 李茂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方才说道。 “锦衣卫和东厂离去之后,下官对周围的百姓进行了盘问,发现这批银两的押送者名为曹金,应当是东厂之人,但是不知为何,并未打着东厂的旗号,而锦衣卫明显是冲着他们去的,直接将曹金拦截在了城门口,并且以查案为由要打开曹金押送的箱子检查。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发生了械斗,而言谈之中,曹金曾经提到押送的东西乃是要送进宫中给陛下,而骆三却坚持那些东西涉及大案,必须要开箱检查。 最终曹金不敌骆三,争斗落败,打开箱子才发现押送的全部都是银两,甚至有黄金……” 说到此处,李茂的身子颤了颤,吞了口唾沫说到。 “下官估算过,那些大车当中押送的若全是白银的话,至少有五十万两,而若是算上那些黄金的话……应该有接近一百万两……” 这下子不仅是李茂,内阁当中所有的人也皆是被惊住了。【愛↑去△小↓說△網wqu】 一百万两?! 要知道如今的国库岁入也不过七八百万两,东厂从哪里一下子就弄来了国库岁入的七分之一! “曹金……” 这个时候,王锡爵的眼中却是猛然闪过一丝异色,喃喃的说道。 “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曹金应该是去岁被陛下派去zj收缴矿税的矿税太监吧!难不成这一百万两竟是他从地方搜刮所得?” 王锡爵的这两句话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张位和沈一贯都听得清楚。 眉头一皱,沈一贯开口道。 “若是如此的话,也就解释的通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宿怨由来已久,他们又怎么可能看着东厂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呢?不过这一百万两,着实是有些惊人啊……” “当务之急,不是锦衣卫和东厂的龌龊,而是这一百万两银子,若真是从地方上收缴而来的话,必定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朝议汹涌,你我都跑不掉,锡爵,一贯,你们立刻随我进宫,向陛下询问清楚,若是这一百万两真的是矿税所得,老夫就算舍了这首辅的位置,也必定要将这帮欺压百姓的内监锁拿法办!” 没有人比张位更加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皇帝自十岁驭极以来,已经二十余年,经历了五任首辅,虽然国家仍旧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国力蒸蒸日上,皇帝励精图治,几乎除了国本之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皇帝。 但是若是这件事情属实的话,那简直可怕! 内监在地方肆意张狂,短短半年便狂敛一百万两,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帝不会错,所以只会是大臣劝谏不利,而作为首辅的张位,则会首当其冲的面临狂风暴雨。 如果这件事情无法妥善解决的话,那他这个首辅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阁老,皇上刚刚急召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进宫面圣!” 还未等到王锡爵和沈一贯反应过来,便有下属匆匆进来禀报道。 “走!” 张位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毓德宫中。 “骆思恭!你如今的胆子可越发的大了,真以为朕顾念着以往的情分,便不会对你如何不成?” 望着眼前跪伏的锦衣卫指挥使,朱翊钧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出的话都森寒刺骨,冰冷如刀,眼眸中也透着深深的失望。 他早知锦衣卫和东厂的龌蹉,但是一直没有理会,因为他清楚骆思恭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却着实让他失望透顶,先是没有监察京中的流言,以至于闹出了民变,虽然及时控制住了,可是朝中连篇累牍的奏疏却足以让他烦死,这也就罢了! 他念着锦衣卫在朝鲜之役当中立下了大功,元气大伤,也就既往不咎了,但是如今,他分明早就告诉过骆思恭,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和东厂起冲突,更不要打那笔银子的主意,可谁能想到,骆思恭不仅起了冲突,而且闹得这么大! 这么多的银子,若是落在朝臣的眼皮子底下,还不知道会将他说成是怎样的无道昏君! 更重要的是,这场闹剧竟然还惊动了巡城御史,皇帝可以想见,明天他的案头就会摆满弹劾的奏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锦衣卫的胡闹,但为一己之私,胡作非为,坏了他的大事,让朱翊钧如何不怒?尛說Φ紋網 “陛下容禀!臣……” 倒是一旁的骆思恭镇定的很,即便是被皇帝这般疾风骤雨般的训斥,也不见丝毫的害怕之色,沉声开口道。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有内侍匆匆进来禀道。 “皇爷,元辅大人会同内阁两位大学士求见!” 朱翊钧的脸色一沉,冰冷的目光瞬间就射到了骆思恭的脸上,而后者虽然停下了解释的话头,但是却好似没有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般,仍旧直挺挺的跪在原地。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一旁的孙暹陡然脸色一白,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哼,朕呆会再收拾你!” 略一犹豫,朱翊钧恨恨的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放过了骆思恭,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请诸位先生进来!” ps:跟大家说声抱歉,今天的章节晚发了一会,因为作者君习惯将第一章写好之后直接放后台定时发送,而第二章则是随写随发,结果今天忘了定时,以为发出去了,结果第二章写好上后台才发现忘了发,跟大家道个歉~ 今后会尽量保持一天两章的速度,请大家监督~ 最后,更新到现在差不多也三十万字了,编辑已经在催上架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下周五,希望大家有条件的订阅支持一下,一章花不了几分钱,但是毕竟是作者的心血,在电脑前敲了几个小时的键盘才写出来的,谢谢大家~ 。 第一百零九章:东窗开了一个小口子 没过多久,三位内阁大学士便匆匆走进了内殿当中,而皇帝也不复原本的震怒之色,反倒一如往常般,并无异色。【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次朱翊钧并没有让骆思恭和孙暹回避,事情闹得这么大了,不仅是巡城御史,就连京城的百姓也目睹了事情的经过,若是还遮遮掩掩的,未免有失风度,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反倒显得他问心无愧。 何况,朱翊钧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去岁的朝鲜之役便是他内库拨银支撑起了整场战争,如今内库空虚皆是因此而起,江南的那帮富豪油水有多么足,他是清楚的,这次不过是从他们身上削下一层肉而已,并不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只是免不了要被弹劾肆意敛财而已。 “老臣见过陛下!” 见礼之后,张位便上前一步,率先进言道。 “半个时辰之前,在北安门,锦衣卫和东厂发生了械斗,并且抢走了东厂押送的大笔银两,不知此事皇上可知?据巡城御史禀报,这笔银两保守估计有百万之巨,臣胆敢上问,如此巨银,东厂自何处而得,又打算运往何处?” 朱翊钧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是包不住的,但是却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严重。 不管是孙暹还是骆思恭,都只是说了锦衣卫在北安门抢走了东厂押送的银两,却没有说引发了械斗,而且更严重的是,竟然连银两的总数都被人给摸清楚了! 不过不管怎样,此刻朱翊钧都是不能表态了,佯装不悦,皇帝开口说道。 “哦?竟有此事?孙暹!你是怎么给朕办的事情?这京中重地,是你能够放肆的地方吗?” “皇上,臣冤枉了!” 事已至此,孙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内使给皇帝背锅,不是一回两回了,背的越多越有前途。 只是这一次,他却着实是不想出这个头啊,心中叫苦之下,孙暹还是不得不叫起了撞天屈。 “那些银两本是臣负责收缴的矿税银两,正打算送交陛下内库,谁承想竟被锦衣卫横插一脚,劫走了银两,请皇上为臣做主啊!” 果然是矿税! 孙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位内阁辅臣皆是一震,心中暗自猜测是一回事,但是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又是一回事,整个国库岁入的七分之一啊! 就这么被轻轻松松的收缴而来,进入了皇帝的内库,可想而知究竟是如何而来!尛說Φ紋網 当初皇帝派出矿税太监的确是朝臣们默许的,毕竟为了朝鲜之役,皇帝几乎掏空了家底儿,不给点补偿大臣们也感觉不好意思。 但是那时候包括如今的三大辅臣在内,都以为这次能弄到几十万两已经是了不得了,谁知道如今竟然是一百万两! 不用想也知道,这已经超出了朝臣们可以容忍的范畴了,一旦事件全面爆发,迎面而来的将是无数的骂声和弹劾。 “陛下,臣不知矿税如何巨利,竟致区区半年,敛以百万巨款,长此以往,必将民怨沸腾,国将不国,臣请陛下即刻将各矿税监治罪,并废矿税之祸,以全皇上圣明之德!” 不过让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首先跳出来的竟然是沈一贯,而且态度坚决的很,开口就是大厦将倾,仿若这区区百万两的银子,竟是亡国的根源一般! 只是仔细想想也对,内阁当中本就是沈一贯的资历最浅,重量级的人物通常是最后发言的,不然的话一开口就定了调子,别人还说什么? 从资历上来说,也应该是沈一贯最先表明态度。 至于他反对如此激烈的原因…… 自然是因为沈一贯的另一个身份,浙党的头目! 甚至于夸大一些,说浙党是由沈一贯一手扶持起来的也不为过,而曹金所去的地方,恰恰就是zj虽然主要针对的是地方豪绅,但是要知道,这些地方豪绅最厉害的不是自己的势力,而是自己朝中有人,毋庸置疑的是,沈一贯就是其中的急先锋…… “皇上,一贯所言不无道理,区区半年,百万巨银,若是以正常手段如何能得?必是依仗陛下名声,胡作非为,横行不法,如此败坏皇家名誉之人,自当严惩不宥,以示陛下仁德!否则朝议汹涌之下,必定使朝局动荡,得不偿失!” 相比于沈一贯的激烈言辞,王锡爵明显理智的多,当初皇帝收缴矿税,他是支持的! 因为他也清楚,如今的江南豪绅已经隐约成了朝廷的毒瘤,若是不加以控制,必会养虎为患,而矿税制度则恰恰是以君权打击豪绅的最强大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被皇帝如此看重,不过事到如今,王锡爵也意识到,事情实在是闹得太大了,即便是要打击豪绅,也要徐徐图之,这次的矿税收缴若是仅仅有几十万两的话,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惊人的达到了一百万两,就过分了。 毕竟这才是矿税收缴的第一年而已,长此以往,矿税必然会成为一座敛财机器,到时候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严惩这次负责此事的矿税太监,将矿税重新拨回可控的道路上。 朱翊钧高坐上首,望着沈一贯和王锡爵轮流开口,心中却是复杂的很。 从孙暹将矿税结果禀告于他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般场面了,所以他命令孙暹封锁消息,甚至默许他收买了两个锦衣卫千户,就是为了最大范围的控制消息,防止文臣反扑,就连银两押送,都一路谨慎消息,低调行事,甚至于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意命孙暹分三批将银两运入内库,前两笔都平安无事,谁能想到这最后一批,竟然被锦衣卫破坏了! 一念至此,皇帝看向骆思恭的眼神越发的不善起来。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处理他的时候,朱翊钧隐约有些庆幸,自己及时采取了措施,现在被发现的仅仅是最后一批银两,一百万已经引起了朝臣如此强烈的反弹,就连一向站在他这边的王锡爵都要求严惩矿税诸监,他不敢想要是被发现,这一次的矿税银两有整整三百万两的话,朝臣会不会直接扣阙,逼他下罪己诏! 深吸了一口气,朱翊钧将眼神放在了一直眉头紧皱的张位身上,事到如今,他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元辅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老臣与一贯意见相同,若百万银两属实,当严惩矿税诸监,罢矿税之祸!” 张位的声音苍劲,缓慢而坚定…… ps:感谢书友freestar00,罗爸爸,小呢度,国子来看书四位书友的打赏~ 。 第一百一十章:矿税之辩 随着首辅张位的声音缓缓响起,大殿之内陡然一静,针落可闻,皇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朱翊钧这些日子早已经饱受了没钱的苦恼,如今有这么大的一个财源摆在他的面前,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正如王锡爵所担心的,这只是矿税铺开第一年而已,但是只是这区区半年的时间,就给皇帝带来了三百万两的白银,有了这些银两,他的大殿可以重新修缮,他的军队可以更新一批武备,他的内库可以不再吃紧…… 在皇帝看来,这帮大臣简直是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谁能感受他堂堂一个皇帝,连赏赐臣下的东西都拿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情! 呃,当然,要是有人能够感受的话,朱翊钧一定第一个砍了他……尛說Φ紋網 总之,想要他废除矿税是根本不可能的! 再说这次的矿税诸监,虽然他们在眼前的三位内阁辅臣眼中可能是不赦之罪,但是站在朱翊钧的立场上,他们却是立了大功,这三百万两解决了自己多大的困难,他们立的功劳就有多大。 且不说这个时候把他们丢出去朱翊钧不答应,便是他真的能狠得下心,让他们代自己去承受朝臣的怒火,那以后谁还会忠心为他效力? 所以诸矿税监也是不能处置的,可是如此一来的话,就意味着他自己要承担来自朝堂的所有压力,可千万不要以为成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明朝的文官是出了名的难缠,平时上奏弹劾,烦死你还是轻的,严重的话,扣阙哭殿,执奏,静坐示威,就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年头流行的是名声比性命重要,你可以丢了性命,但是绝不能失了气节,这是大明朝从立朝开始太祖皇帝一直竭力引导的风气,也是明朝御史天不怕地不怕的最大原因。 所以抓典型,杀鸡儆猴什么的,对他们作用不大,要是全杀了,且不说朝廷还要靠他们来维持运转,就是一顶暴君的帽子,就够朱翊钧从皇帝宝座上掉下来了。 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身为皇帝,还是会有诸多掣肘之处,一念至此,朱翊钧的脸色软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道。 “元辅不必如此,矿税乃是早定之事,其间或有波折,然朝令夕改非君所为,况银两虽巨,皆来于地方豪强,无碍百姓,元辅久在内阁,当知江浙百姓并无暴乱民变之事,足可证矿税并非为祸,诸税监承旨于朕,行止稍有逾越,朕必惩之,望元辅慎思!” 说句实话,作为皇帝,朱翊钧的态度已经非常好了,看起来像是处处为内阁在考虑,毕竟当初派出矿税太监的行为是经过内阁默许的,如今若是贸然废止,必然会使内阁信誉受损,江浙之地最近也的确并没有因为矿税之事而闹出太大的乱子……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成为理由,归根结底,皇帝根本就是想要鱼与熊掌兼得。 既不想废除矿税,也不想惩治矿税监,简直是丁点都不让步。 “陛下所言甚是,然江浙之民亦为陛下臣子,矿税之害,犹在民间,今岁百万银两,已是逾越之极,若正道而行,必不可得此巨款,依臣之见,矿税之祸在于人,请陛下严查收缴矿税中不法之事,以明示朝臣陛下圣明!” 不过无论如何,态度好就有商量的余地,王锡爵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口气也是缓和了不少,言语也婉转了几分,不过意思依旧很清晰,要拿这次的矿税太监开刀,以此来平息朝堂物议。 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要知道,那些可都是他的有功之臣啊…… 不过他也清楚,王锡爵的态度已经算是缓和的很了,这恐怕也是平息这场风波的最好方式,但是问题是,他没法答应! 这次负责矿税之事的,从张诚到孙暹,都是他的亲信心腹,要是抛出去当替罪羊,以后谁来替他办事! “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可轻率,矿税之祸非流于表面,今岁半年便敛得百万银两,可见其在乡间必定横行不法,若是纵容下去,必定更加肆无忌惮,此例断不可开!否认日后成为我朝堂之上的毒瘤,尾大不掉,再难惩治,万望陛下圣明远虑,及早废此大祸,方为社稷之本!至于参与之人,一体而下,应交由有司审理,明正典刑!” 不得不说,皇帝的预料的正确的,王锡爵的确算得上是温和派。 沈一贯一站出来,就是一片肃杀之气,明正典刑四个字一出来,更是直接说明了他的态度,根本没有打算放过这帮矿税太监,简直是零容忍。 若不是这帮内使乃是天子家奴,应当由皇帝亲自处置的话,恐怕沈一贯能当场请求三司会审! 两位内阁辅臣皆是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朱翊钧的脸色也是越来的越难看,不过他仍然带着期待看着张位,内阁三位辅臣,只有他的意见最为重要,只要他松了口,朱翊钧就有把握能够将王锡爵也争取过来,到时候沈一贯一个人独木难支,自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说服了内阁之后,他对付起外朝的那帮大臣也就少了许多的阻力! 只是可惜的是…… “陛下,此例不可擅开,老臣以为矿税之议需要重新下发朝议,而负责此次收缴之人,应当严惩!” 张位的身姿挺拔,态度虽然稍有让步,但是依旧坚定的很。 而且他的口气告诉朱翊钧,这已经是他最后考虑的结果,也就是说,张位最后的选择是和沈一贯一样,站到了朱翊钧的对立面。 眼瞧着皇帝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张位却是心中无奈。 他自然知道矿税对于皇帝的诱惑力,平心而论,若是整个内阁合力,暂时压制朝中物议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是问题是,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不单单是他这个首辅会被千夫所指的结果,更重要的是矿税不属户部管辖,属于皇帝内库所用,短短半年时间便能够狂敛一百万两白银,若是不加以阻止的话,恐怕要不了几年,内库当中的银两就会超过国库,而手中有了足够的银两,臣权就会完全失去对君权的制衡。 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圣人尚且会犯错,若是将整个国家所有的权力全部系之于君上一人,无疑会是取死之道,历代开国皇帝之所以会赋予宰相这么大的权力,原因便在此处! 而本朝太祖皇帝虽然废除了宰相,但是却将御史的地位拔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取制衡君权之意。 何况就算张位相信,这一次的矿税监并未使用不法的手段,但是一旦此例一开,内宦们必将争相敛财以图圣心,到时候各种手段齐出,不逼得百姓流离失所,离家舍业根本不可能,所以沈一贯说矿税会致大厦将倾,倒也不是完全危言耸听。 至少站在张位的角度,作为首辅,他有责任去抹除任何一个可能会让国家覆灭的小小可能! 所以这一次,一向是个老好人的张位,态度无比坚决! “你!” 朱翊钧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指着张位说不出话来,明显被气的不轻…… ps:今天第二章写完的早,就两章一起发了,没脸求打赏,求一下推荐吧~。 第一百一十章:对峙和转机 眼瞧着朱翊钧自顾自的坐在御座上生闷气,张位也是无奈的很。 道理谁都明白,想来以皇帝的聪慧英明,不可能看不到矿税带来的祸端,但是奈何财帛动人心,即便是身为九五也难以抵御诱惑,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矿税并未真正产生巨大的影响,它给皇家带来的利益要远远大于它可能产生的影响。 故而张位也清楚,现在想要让皇帝放弃矿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就算是不可能,他也要试试,这是他作为首辅的责任,也是他身在其位,不得不做出的抉择,就像历代首辅在国本之争上都坚定不移的支持朱常洛一样,这一次的矿税之事同样是一次政治抉择,某种程度上来说,它还代表着君权对于臣权的打压。 作为文臣集团的最高阶层,只要张位还想继续在士林混下去,就容不得他有别的抉择。 “若是朕执意不肯废除矿税呢?” 御座之上,朱翊钧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 这算是在下最后通牒了,也代表着皇帝最后的态度,如今的国库是什么样的状况,没有人比他这个皇帝更清楚,土地兼并,地方豪绅,党争内斗,这个国家存在着无数的隐患。 而且虽然他已经平定了nx之役,击退了丰臣秀吉,但是辽东却也因此元气大伤,海西女真虽然癣疥之疾,但却不可不防,蒙古虽已分裂,但仍旧对中原虎视眈眈。 如此大势之下,他有无数的事情要做,而这一切的基础在于银两! 没有钱,拿什么来解决这些问题,没有钱,拿什么来支持未来可能爆发的战争,没有钱,他拿什么来维持一个帝王的威严! 故而尽管他清楚矿税可能在未来成长成一头巨兽,但是此时的朱翊钧却是打定主意,要借用其利! 何况他驭极十余年,海晏河清,国力蒸蒸日上,朱翊钧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底气,能够在矿税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将它扼杀在自己的控制当中! “若陛下执意如此的话,老臣说不得要会同诸位朝臣,死谏于殿了!” 张位也起了轴劲儿。 他清楚,如今早已经是纸包不住火,只要他的态度稍稍动摇,就会被所有御史戳着脊梁骨骂,没有了人望,他这个首辅也就做到头了,所以就算是得罪皇帝,他今天也要将这矿税之事解决掉! “你大胆!”仦說Ф忟網 朱翊钧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憋得通红。 张位的言下之意,也是在跟他下最后通牒,就是说你非要这么这么干的话,我就带着所有的大臣跟你死磕,要知道,文官集团要是团结起来的话,就连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眼瞧着大殿内的气氛凝滞起来,皇帝和首辅都执意不肯退让一步,王锡爵和沈一贯皆是心中发苦,想要开口劝慰,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陛下息怒,臣有话说!” 只是就在此刻,大殿之内却是陡然响起一道声音,众人凝神望去,开口的竟是一进殿就被忽略掉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你能有什么话?快说!”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皇帝的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经过片刻的冷静,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太冲动了,张位毕竟是首辅,虽然忤了自己的意,但是自己的态度也有些过了。 何况这种赌气般的方式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事情变得复杂。 要知道,内阁首辅乃是沟通君上和群臣的重要桥梁,某些时候,他是君上的忠实执行者,某些时候,他又是朝臣的领袖。 这其中的分寸,很考验一个人的政治智慧。 若是张位真的下了狠心,要联合朝臣和朱翊钧作对的话,那他倒真的要感到棘手的很。 所以,作为打破僵局的人,骆思恭本来是应该得到皇帝的赞赏的,不过想起今天的事情皆是因他而起,这一点点好感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也冷了下来。 “回陛下,臣所说之事,正是皇上召臣觐见所问之事,只是这其中涉及锦衣卫密案,臣请陛下屏退众人,准臣密奏!” 骆思恭倒是没有在意,或者说,从一开始进殿,他就一直是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不过话是这样说,若是平时,皇帝或许还可能准他所奏。 可现在是个什么时候,别说在场的人都是内阁重臣,赶他们出去有些过分,就是骆思恭这些天来的表现,也让皇帝不想跟他这么麻烦。 心中升起一丝烦躁,朱翊钧开口说道。 “今日之事既是因你而起,你便来好好解释清楚,诸位先生皆是国之肱骨,不必避讳,有话直说!” 皇帝的这番话话音刚落,一旁的孙暹猛然有一阵不祥的预感,望着骆思恭嘴角勾起的一抹似有似无的邪笑,孙暹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他暗中动的手脚竟然被人察觉了? 一念至此,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开口说道。 “皇上,既是涉及锦衣卫密案,臣以为还是准骆指挥密奏为好!” 不过可惜的是,孙暹这么一站出来,反倒让皇帝眉头一皱,察觉出一丝不对来,要知道,锦衣卫和东厂一向不和不说,如今锦衣卫可是刚刚坏了孙暹快要到手的大功,他怎么会突然替骆思恭说好话? 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心中涌起一阵不悦,朱翊钧开口说道。 “你且退下,朕说了,诸位先生国之肱骨,不必避讳,骆思恭,有话快说!” 只是相比于刚刚,皇帝的口气明显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征询的意味。 骆思恭嘲讽的对着孙暹一笑,上前一步,面色有些为难,但是最终还是一副狠下心的模样,开口说道。 “回陛下,其实自孙大监接手矿税一事以来,臣便陆续接到各地锦衣卫的密报,虽然皇上嘱咐臣不可过多插手,但是臣却在这不多的密报当中,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只是当臣了解清楚之时,却已经是昨夜凌晨,故而臣为了避免错失先机,只得未奉旨而先行动手,往陛下恕罪!” 话音刚落,孙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脸色猛地一白,但是还是强行压制了下来。 反观皇帝这边,虽然骆思恭说的模模糊糊,但是朱翊钧是何等样人,登基十几年,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心中闪过一丝警兆,顿时脸黑如墨,开口问道。 “朕倒是想知道,是何等的大事,能让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连请旨的时间都没有,就擅自行动?” 骆思恭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眼角瞥见同样因为自己一番话而隐约有了猜测的三位辅臣,骆思恭心中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回陛下,臣来之前,刚刚清点过被扣押在南镇抚司的那批银两,发现其中只有两箱是白银,两箱是黄金,而剩余的几箱当中,则是上覆白银,下为黄金!甚至于有些箱子当中,只有上面一层是白银,而其下全部都是黄金!” 大殿之内,陡然寂静,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和冰冷的目光…… ps:下一章一会发~。 第一百一十一章:锦衣卫的反扑 “孙暹!” 朱翊钧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叫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当中挤出来的,可见皇帝此刻的怒火有多么的旺盛。 金子比银子金贵,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人类对于金子的追捧简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本性。 明早期户部曾定金银兑换比率,金一两,折米十石,银一两,折两石,也就是说,官方拟定的金银比率是一比五,但是事实却不是如此,随着隆庆开关,大量的白银从国外流入大明,金银兑换的比率也水涨船高。 如今的市场之上,早已经达到了大约一比八甚至是一比十,几大车白银,和几大车金子,其中的意义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若是那几大车都是白银的话,那也就是在一百万两左右,但是若是骆思恭所言属实的话,那这几大车的价值至少要翻上一倍! 当初孙暹前来禀报他的时候,告诉朱翊钧矿税银两总共有三百万两,所以朱翊钧才命他分三次运入内库,每次一百万两,如今前两次已经悄然运抵内库当中。 也就是说已经有两百万两进了皇帝的腰包,但是现在骆思恭却告诉他,这最后一次押运的不是一百万两,而是两百万两!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这多出来的一百万两究竟是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 孙暹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连他都敢欺瞒,简直罪不可恕! “陛下,臣冤枉啊!这半年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可听信奸人的一面之词,就降罪于臣啊,陛下!” 事到如今,孙暹终于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觉了,浑身冰冷之下,却还是垂死挣扎道。 “皇上,臣有从孙暹处取得的欺君罔上的证据,请皇上核验!” 骆思恭明显是早有准备,从袖中抽出一份小册子,上前两步,放在皇帝的面前。 朱翊钧只是简单的翻看了几页,眼见上面一笔一笔的用工整的小楷,详细记录了各地矿税监收缴所得的银两,最后汇总的结果,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万两! 但是要知道,孙暹向他禀报的数字,从头到尾都是三百万两,足足三分之一的银两啊! 朱翊钧心痛的同时,一种被背叛和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霍然起身高声喝道。 “来人,将孙暹这个欺上瞒下,横行不法的混账东西给朕拖下去,打入诏狱!” 事实上,就算他不看这份账册,朱翊钧也清楚骆思恭所言不假,毕竟这一百万两不可能凭空冒出来,除了孙暹欺君罔上的这个解释之外,别无其他的可能。 他只要派人去南镇抚司将银两总数核查清楚,自然一切大白,所以说这种谎言根本经不起查,骆思恭也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尤其是,自己刚刚还在尽力维护这帮人,甚至不惜和张位这样的元辅重臣翻脸,但是一转眼,就发现自己被狠狠黑了一把,这个巴掌打的,可真是结结实实的! 让一向好面子的皇帝脸面往哪里放! 望着被拖下去的孙暹,骆思恭的目光悠远,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对头完了,让皇帝在三位辅臣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境地。【愛↑去△小↓說△網wqu】 同时心中也对朱常洛的心计多了一丝忌惮!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的性子,皇帝不是容不得手下的人贪,但他恨的是欺骗和背叛,所以从骆思恭拿到那份账册的时候,他就知道孙暹完了! 不过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小小年纪,朱常洛竟然比他还能懂得布局,本来依着他的意思,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事密奏皇帝,孙暹也同样是这种下场。 但是朱常洛却非要让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了如今骆思恭才明白,若是密奏的话,皇帝纵然生气,也是有限,可是像如今这般,却又大不相同,以皇帝现在的怒火,恐怕那张诚也逃不过去。 毕竟孙暹是张诚的人,这一点不是什么秘密,若说孙暹一个人敢贪下这么大一笔银子,说什么他也是不信的! 只是…… “骆思恭!你既早知此事,为何不早来报朕!” 孙暹被拖下去了,皇帝的怒火却并没有熄下来,反倒冷笑一声,对着骆思恭说道。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说不是故意的,真当朱翊钧是个傻子吗?他不是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的矛盾,但是这算计都算计到自己这个皇帝头上来了,那就绝对不能忍了!wWW.xszWω㈧.йêt 想起自己刚刚被打脸的羞愤,皇帝望向骆思恭的目光罕见的浮起了一丝杀机,口气也是不善的很。 “回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只是早时未能掌握证据,此账册亦是前夜臣方才取得,何况孙暹提督东厂,权势颇重,银两藏匿之地,亦是隐秘之极,臣若贸然弹劾,必会打草惊蛇,故而臣大胆未曾奉诏,擅自行动,请皇上降罪!” 跟随了皇帝这么多年,骆思恭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帝应该如何对付,不要耍什么狡辩,老老实实的接受处置,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骆思恭言语当中,还是暗藏玄机,先说自己得到账册的时间很短,紧接着又说银两藏的很隐秘,言下之意就是说,除非像今天一样逮到了现行,否则的话,孙暹随时有能力将这笔银两转移,他若是提早贸然弹劾的话,恐怕现在被拖下去的就是他自己了…… 朱翊钧是何等样人,自然听出了骆思恭的意思。 虽然心中还是有一股闷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骆思恭说得对,若不是事实俱在,他根本不相信一直信重的孙暹胆敢背着他贪下这么大一笔银子。 又想起方才内阁的几个人来之前,骆思恭曾经开口想要解释,皇帝心中的疑心更是退去了许多。 脸色虽然仍旧不好看,但是那股杀意却是悄然消失,冷哼一声说道。 “锦衣卫办事不力,未曾奉诏擅自行动,更是于北安门公然械斗,着指挥使骆思恭罢为指挥同知,罚俸半年,仍监管南镇抚司,以儆效尤!” “臣领旨!” 骆思恭深深的拜倒在地,恭敬的答道。 锦衣卫直属于皇帝,所以指挥使的任免,并不需要经过兵部,皇帝一言便可即时生效,不过虽然便贬职罚俸,但是骆思恭的脸色却是并没有太过沮丧。 无他,锦衣卫的规制,设指挥使一名,正三品!指挥同知两名,从三品! 而因为某些原因,锦衣卫暂时没有任命指挥同知,也就是说,即便是被贬官了,骆思恭还是锦衣卫的老大,特别是皇帝的这道旨意当中指明了,仍监管南镇抚司,其意思不言自明。 所以实际上落在骆思恭身上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罚俸而已,实际的权力并没有动摇,不过是皇帝面子上过不去罢了,过些日子找些机会,自己指挥使的身份,自然会回来的! 走出了宫殿,骆思恭方才终于舒了口气,同时也对于方才殿中的局势心悸不已,要知道,方才皇帝的杀机可是实实在在的,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好在,都过去了,接下来,他就等着看好戏了! 不过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恐怕皇帝这一次,又要难做了! 想起被二百万两震惊之后,反应过来的三位辅臣如狼似虎的目光,骆思恭都感到一阵害怕,不过这个难题,恐怕只能让皇帝来解决了…… ps:两章完成~求打赏,求推荐~。 第一百一十三章:分赃?敲诈! 终于搞掉了和自己作对多年的大敌孙暹,骆思恭可谓是难得的开怀了一次,走出皇城的时候都是面带笑意的,惹得瞧见的一众官员都心惊胆战的,谁见过这位常年阴沉着脸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笑啊,事出反常必为妖,这位不会是又盯上谁了吧? 万历朝的锦衣卫虽然低调,可那毕竟是锦衣卫啊,是以一路上见到骆思恭的官员,都离得他远远的,不过骆思恭却是毫不在意,他又不是那等需要靠士林养望的文官,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走狗,若是不让人害怕,那还能叫锦衣卫吗? 皇城距离南镇抚司不远,确切的说,南镇抚司就在正阳门内,出了承天门,心情颇佳的骆思恭很快便回到了南镇抚司。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里早已经有一个人等着他。 “殿下?” 看着院中一身锦衣的朱常洛,骆思恭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无他,朱常洛的身份太过敏感了,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若是被皇帝发现他们有所联络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是他和朱常洛合谋在算计东厂,毕竟朱常洛和张诚的不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到时候让孙暹逃过一劫都是轻的,说不准连他自己都要去尝尝诏狱刑罚的厉害! 要知道,这偌大的锦衣卫当中,也不尽是他的人啊…… 何况还有东厂的番子,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 “呵,骆指挥放心,本王来的隐秘,更是直接找的骆三,无人发现,不过话说回来,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会怕别人告密不成?” 朱常洛上前两步,施施然的打趣道。 这监察天下,密奏皇帝可是锦衣卫的老本行,没想到有一天,骆思恭竟也害怕别人告密…… 不过他又不是傻子,骆思恭能够看得到,他自然也清楚,不过他却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何况东厂如今恐怕自身难保,哪有工夫管锦衣卫这边的事情,而若是骆思恭连锦衣卫自己都管不好,那他也就别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趁早去凤阳守陵去吧!小說中文網 “哼,如今事情已经完结,殿下放心,本指挥答应的事情自会做到,至于其他的,殿下身份尊贵,南镇抚司这等地方,殿下还是少踏足的好!” 骆思恭脸色稍缓,但是口气却是不善的很。 无论是他,还是朱常洛,心里都清楚的很,他们不过是短暂的合作联手而已,锦衣卫要效忠的是皇帝,若不是这一次骆思恭有把柄握在朱常洛的手中,他恐怕连这等联手都不会同意。 而现在事情结束,孙暹倒台,他们的联合自然也就走到尽头了! 皇帝现在正当年,骆思恭可不想掺和进立储这档子事儿里。 “骆指挥可真是翻脸无情,不过本王今天来,只是想取回些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朱常洛摇了摇头,这等局面他早已想到,倒也不算失望。 他和骆思恭本就是各取所需,甚至于他都怀疑,要不是如今事情尚未完全尘埃落定的话,骆思恭恐怕连原本的承诺也不打算遵守。 至于信用和人品?锦衣卫有这个东西吗? 一念至此,原本算计队友的那一点点愧疚也就荡然无存里。 “本指挥不知道,这南镇抚司有何东西,竟是属于殿下的?” 骆思恭的眉头一皱,却是被朱常洛闹糊涂了,这锦衣卫当中,能有什么朱常洛的东西。、 随着后者淡淡一笑,抬手指向了一旁被看守严密的几辆大车! 正是今天在北安门从东厂劫回的那批银子! 骆思恭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道。 “殿下的胃口未免大了吧!这笔银两也敢动心思!” 要知道,这笔银两可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数的,就算是朝臣们竭力反对矿税,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吃到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这笔银子必须如数的运进皇帝的内库当中! 别说给朱常洛了,就连骆思恭自己,都不敢动一分一毫,朱常洛竟是把主意打到了这个上面,在骆思恭看来,简直是自己找死。 看着骆思恭嘲讽的笑容,朱常洛倒是平静的很,反倒对着一旁的骆三开口道。 “骆三,看来你们指挥使大人还有些不清楚,你来说说,这笔东厂劫来的银两,究竟有多少……” 朱常洛有恃无恐的声音让骆思恭顿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想起自己一进来骆三就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大人,我等刚刚清点过这批银两,发现……其中黄金的量大大超出了我们原本的预料,折算下来,这笔银两差不多有两百五十万两银子……” 骆三也意识到自家大人可能是被坑了,脸皮微微一抽,犹犹豫豫的说道。 “什么?!” 骆思恭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如此来说,这次的矿税银两难不成竟然搜刮的整整四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帮内使简直是不要命了! 更不要命的是,孙暹竟然敢独吞三分之一,只给皇帝剩下三分之二…… 骆大指挥使觉得自己的三观一次又一次的被刷新了,原本他和朝中那帮大臣觉得,这次的矿税能够收缴几十万两便是顶天了,但是后来他详查之下,才发现孙暹向皇帝禀报的竟是三百万两,这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更惊悚的是,朱常洛后来给他的账册之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这次矿税收缴了四百万两! 如今竟然又多出了五十万两,简直是……丧心病狂! 事实上,就连朱常洛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多,要说敛财,大明朝还真没有比宦官更加懂得敛财的人了,这帮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区区一个矿税,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怪不得历代皇帝都喜欢让宦官替他们弄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多出来的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应该如何解决! “你算计我!” 骆思恭眯起眼睛,声音充满了恼怒,浑身上下泛着危险的气息。 事到如今,如果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也就该回家种田了,从一开始,矿税之事就是朱常洛提起的,账册也是他给的,今天孙暹要将银子运进京城的消息,也是朱常洛给的,这些消息都是来自宫中,而宫中一向是锦衣卫的禁地,故而骆思恭也没太过在意,谁知道这其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坑! 他从北安门赶回之后,因为时间紧急,便直接进了宫,根本没时间查看这笔银两究竟有多少,谁知道朱常洛竟然敢在这一点上隐瞒他。 要知道,如今这五十万两可不简简单单是五十万两这么简单了,他骆思恭刚刚才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查获了两百万两的银子,要是转眼之间多了五十万两,皇帝会怎么想? 你锦衣卫的事情难道自己会不清楚吗?查了多少银子,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会不知道? 孙暹为什么会被打落深渊,不是因为他敛财敛得过分,也不是因为他贪,而是因为他背叛了皇帝,而现在,轮到骆思恭了…… ps:下一章一会发~。 第一百一十四章:陈公如何? 对于骆思恭来说,这简直是耻辱,他是什么人? 锦衣卫指挥使,执掌皇帝亲军,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谁敢算计他! 就算是在和东厂的斗争当中,骆思恭也没有像今天一样憋屈,把柄生生的被人捏在手中,别的不说,只要朱常洛现在将这件事情捅出去,他立刻就得滚去和孙暹作伴。 皇家无情,皇帝更是最无情之人! 这一点没有人比骆思恭更加清楚,只要让皇帝发现自己有欺瞒他的可能,那么自己就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骆思恭也不是笨蛋,朱常洛要是想对付他的话,那现在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既然他来了,只能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倒也没什么大事!本王今天到这来,有两件小事儿!” 朱常洛脸上的笑容泛起,落在骆思恭的眼中却显得奸诈无比。 他明白,自己这次恐怕又要被敲诈了。 “一是这银子的事情,既然它放在指挥使大人这里是个烫手山芋,不妨交给本王如何?本王定当处理的妥妥当当!” 骆思恭的脸上一阵抽搐,差点就要破口大骂朱常洛无耻。 要知道,这可是整整五十万两银子啊! 谁说他处理不了了,要是没有朱常洛的话,他悄悄隐匿下这笔银子,又有谁能发现! 现在朱常洛竟然想独吞,连一口汤都不分给他,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說中文網 “殿下好大的胃口,这可是五十万两白银,不知殿下能够如何处置?难道就不怕撑破了肚皮?” 骆思恭冷笑一声,开口道。 “那依指挥使大人之见,本王的胃口应该有多大呢?” 其实朱常洛也没打算将这五十万两全部吞掉,毕竟从头到尾忙来忙去的都是人家锦衣卫,现在自己要来摘果子,吃相也不能太过难看! 当然,更重要的是,骆思恭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把他逼急了一拍两散对谁都没有好处! “二十万两!” 骆思恭沉思片刻说道,他知道朱常洛不会单单提出这么一个条件,所以压价压得毫不犹豫。 “四十万两!” 朱常洛也不是好惹的,面色一凛,仿佛不同意就要翻脸一样。 “三十万两!” 骆思恭咬咬牙,开口说道。 “成交,本王全要黄金!” 朱常洛像只小狐狸一样,眉开眼笑的让骆思恭一阵后悔,明白自己上当了,这根本就不是朱常洛的心理底线,自己又被坑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忍了。 而朱常洛也是满意的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笔黄金来的有多么是时候了,他的盛隆钱庄要发展,要开展异地汇兑,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够的储备金,毫无疑问,作为一个金本位的国家,黄金在任何一个年代都是硬通货。 事实上,他也压根没想过要将五十万两全弄过来,这样做太扎眼了,而且容易被骆思恭彻底恨上,利益均沾才是好事,有了剩下的这二十万两打底,骆思恭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毕竟一旦事发,最大的受害者是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适合在这冷飕飕的院子里商议了。 回到暖阁当中,骆思恭总算是在自己的主场上又找回了那么一点优势。 定了定神开口道。 “殿下有什么话,就说罢!本指挥若能帮忙,自不推辞!” 他心里清楚,单单是为了这笔银两,还不足以让朱常洛亲自跑这一趟,毕竟他可是堂堂的郡王之尊,这笔银两虽巨,还不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过来。 “那本王在此就先多谢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问骆指挥,对于东厂的继任者,有何看法?” 朱常洛不慌不忙的呷了口茶,开口说道。 如今孙暹的败亡已经成了定局,但是东厂不会败落,这是肯定的,东厂本就是为了钳制锦衣卫而生,如今锦衣卫尚在,皇帝就不可能让东厂没落下去。 “继任者?” 骆思恭一下子沉默下来,这其中的关窍他自然清楚,皇帝不会放任锦衣卫一家独大的。 “如今的宫中有资历提督东厂的,无非就那么几个,若是让本指挥来看,最有希望的是御马监少监杨荣,其次是内官监太监萧玉,不过那萧玉虽然资历能力俱够,但是却没有后台支持,故而十有八九,会是杨荣!” 沉吟了片刻,骆思恭缓缓开口道。 这宫中的局势,他虽然说得上门清,但是也不会毫无所知,提督东厂,要的不止是能力,还有资历,错非孙暹的资历不足,也不必靠着张诚。 而这如今的宫中有资历的实际上就没那么几个,刨除一些年龄太大,不堪大任的,这两个人选是骆思恭认为可能性最大的。 萧玉是前司礼监掌印太监张鲸的好友,这个亲信可跟梁永那等资历浅的不同,萧玉从很早开始,就一阵跟在朱翊钧的身边伺候,和皇帝的感情一点也不下于张诚,错非当年张鲸和张诚相斗的时候,萧玉不在京城,这场争斗到底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而即便是如此,萧玉如今也是执掌内官监的大珰,而内官监则是内宫当中仅次于司礼监的机构。 至于杨荣,资历就浅了,不过他最大的优势是他是张诚的亲信,说白了就是另一个孙暹!萧玉虽然资历足够,但是这些年不在皇帝身边伺候,感情已经渐渐淡了,反倒是张诚的宠信日渐浓厚,虽然这些日子被打击的厉害,可扶植一个傀儡还是容易的很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凡是上位提督东厂的内宦,绝对不会是骆思恭这边的人,不然的话,东厂和锦衣卫沆瀣一气,那东厂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对于骆思恭来说,谁上位意义都一样,他这次之所以答应朱常洛,也不单单是为了对付孙暹,更重要的是,打击东厂的有生力量! 皇帝这一次雷霆大怒,处置的肯定不是孙暹一个人,而是整个负责矿税的内宦,而这些人皆是东厂的支柱,这才是骆思恭的真正目的…… 不过朱常洛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轻轻将茶杯搁在桌上,朱常洛开口问道。 “不知骆指挥以为,陈公如何?” ps:看到有催更的,这些日子书没有爆发了~ 因为周五该上架了,上架当天肯定大爆发,大家猜,到时候会更多少~。 第一百一十五章:说服骆思恭! “陈公?” 骆思恭下意识的一愣,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开口问道。 “殿下是说陈秉笔?” 倒是不怪骆思恭一下子不知道朱常洛说的是谁,而是如今之人大多对宦官鄙夷,即便是有尊称者,也是下对上,像朱常洛这般对一个宦官称为“陈公”者,着实是从未见过。 在记忆当中搜寻了片刻,骆思恭才勉强和人对上号,朱常洛应当说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 此人他接触不是太多,但是从风闻中也能大致推测出其为人,忠直刚毅,明正奉公,算得上是骆思恭为数不多的观感不错的宦官,若是他来执掌东厂的话,似乎也不错,不过问题是…… “陛下不会同意的!” 骆思恭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平心而论,陈矩的资历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明朝向来也有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的传统,孙暹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但是问题也正在这里! 通常能够混到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都是宦官当中位高权重之辈,要么执掌东厂,威风赫赫,要么和掌印太监主理批红,参与政事。 但是这位陈矩呢? 空挂着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名头,实际上做的却是慈宁宫总管的活儿,在宫中的确是有几分名头,但是在宫外,有几个人会记得他? 原因就在于这个人的性格不被皇帝所喜,甚至于多次违背皇帝的意思,要知道,对于宦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讨皇帝的欢心,但是陈矩什么都好,恰恰这一点做的最不好! 如今他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皇上还给他几分面子,但是若是说句不敬的话,有一日太后娘娘去了呢?骆思恭觉得那时候陈矩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不过骆思恭倒是听说,据说在宫里的时候,这位陈矩十分照顾朱常洛,想必这也是这位举荐他的原因了吧…… “骆指挥何必如此笃定,本王既然说了出来,自然是觉得,陈秉笔有希望的!” 倒是朱常洛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 他何尝不知道陈矩的处境,但是问题是,皇帝的心思谁能摸得准?恐怕就连郑妃也不敢打包票!而如今名声不显的陈矩,就是内宫当中最大的bug! 只有朱常洛知道,最多再过三年,陈矩就会以锐不可当的势头拿下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甚至连东厂也一并收入囊中。 世人皆以为皇帝并不喜欢陈矩,其实不然。 准确的来说,朱翊钧对于陈矩这个人,应该是又爱又恨的,早在朱翊钧还小的时候,陈矩就侍奉在李太后的左右,自然也就不免会接触到已经成了小皇帝的朱翊钧。 当时李太后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可谓严厉的很,反倒是陈矩一直对他很好,屡次维护于他,甚至还因此惹怒过他的母亲李太后,这份恩德皇帝一直记得,他亲政以后自然想要重用陈矩,所以将司礼监秉笔的职位给了他,谁知道这个陈矩却站到了朱常洛的这边,而且因为朝政也屡屡得罪年轻的天子。 皇帝一怒之下,自然就将他闲置了! 但是要知道,陈矩这个人除了中正刚毅这个优点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顾全大局,凡是他阻拦皇帝的事情,后来都被证明是皇帝冲动之下的决断,这一点,如今年轻气盛的朱翊钧还没有完全意识到。 等到再过几年,他和朝臣之间的矛盾愈发激化的时候,就是陈矩出头的时候了! 原本的历史当中,自从陈矩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内外朝之间的矛盾就大大缓和了许多,其中原因就在于,他既敢直面皇帝的怒火,也会贯彻皇帝的诏令,可谓是朱翊钧和朝臣之间的粘合剂…… 只可惜在原本的历史当中,陈矩一直熬到张诚倒台,才被朱翊钧重用,但是如今,朱常洛却想要将这个时间提前…… 不过现在的第一步是,要说服骆思恭! 整理了一下思绪,朱常洛缓缓开口道。 “骆指挥,既然你知道陈秉笔的名声,那么本王也就不过多赘言了,平心而论,抛开其他不提,无论是杨荣还是萧玉成了东厂提督,他们都不会放弃和锦衣卫的斗争,骆指挥以为然否?” 骆思恭微微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是肯定的! 萧玉这么多年被张诚打压,一直缺少一个继续往上爬的机会,而东厂无疑就是这个机会,东厂虽然是用来钳制锦衣卫的,但是实际上也有监察百官的作用,但是对于萧玉来说,东厂刚刚在锦衣卫手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立功的最好手段,就是从锦衣卫手中讨回!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看到他的能力! 而杨荣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张诚的一条疯狗,单说这孙暹暗中扣下的这一百多万两银子,若是没有张诚的份,打死他都不信,坏了这么大的事儿,骆思恭可不会以为张诚会善罢甘休,一旦杨荣上位,锦衣卫准得鸡飞狗跳! “那若是陈秉笔呢?” 瞧见骆思恭微变的脸色,朱常洛一笑,继续问道。 这下子倒是让骆思恭沉默下来了,陈矩的话……毫无疑问是不会的! 从陈矩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若是他提督东厂的话,肯定是风平浪静,不会有什么报复的事情发生,毕竟这件事情本就是东厂理亏。 而且陈矩明显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来做东厂的主的话,恐怕两边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但是问题是…… “殿下,东厂何人来管,并非本指挥可以掌控,甚至于在这件事情上,本指挥连插手都不可,殿下若是要我帮这个忙的话,恐怕我无能为力了!” 这倒不是骆思恭在说瞎话,若是别的地方,说不定他还能说上两句话,但是这东厂之事,却是不可,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皇帝心里最清楚。 若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哦,挂着指挥同知名头的指挥使去举荐的话,除了会被认为图谋不轨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甚至于连陈矩也会受他连累。 所以骆思恭真心觉得,这回朱常洛是找错人了。 不过,朱常洛像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吗? 眼见骆思恭已经被自己说服,朱常洛心中一松,压低声音在骆思恭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让后者的脸色变得精彩之极。 “骆指挥只要如此禀奏,皇上定然不会让杨荣和萧玉上位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朱常洛的身影已经到了暖阁的门口,只留下骆思恭还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方才叹了口气,和这样的人作对……这回张诚败得,的确不亏啊! ps:下一章一会发~。 第一百一十六章:变局 关于北安门事件,已经过去了足足三日,其中的详情也迅速传遍了整个朝堂,甚至是民间都广为流传,一时之间,朝野为之震动,据内阁传出来的消息,这次锦衣卫查获的银两统共一百一十万白银,俱是东厂派出的矿税内监从各地收刮而来。 而作为群臣的代表,内阁的反应十分及时,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首辅张位便带着两位阁老共同进宫觐见陛下,据理力争,要求皇帝废除矿税,严惩矿税诸监,只可惜皇帝坚持不可,甚至因此而训斥元辅,双方不欢而散,朝野上下甚至传言,首辅大人走出毓德宫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吓人,而陛下似乎也十分不悦。 其中细节,活灵活现到简直像是有人旁观一般,但是也正是如此,才让一帮朝臣更加的活跃,上至外朝的六部尚书为首,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紧随其后,下至秩不过七八品的小官,尽皆上书皇帝,大谈矿税之祸,甚至到了不非矿税不足以安朝野民愤的地步…… 内阁。 张位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疏和弹劾,叹了口气对着一旁侍立的中书舍人说道。 “时候差不多了,将这些奏疏送去司礼监,告诉张掌印,请他禀明陛下,孙暹欺上瞒下,妄以矿税之名搜刮敛财,损伤圣德,请明正典刑!”尛說Φ紋網 这本是早已定好的事情,就不必他再跑一趟了,遣个中书舍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事实上,刚刚听闻矿税收缴了整整两百万的时候,张位除了震惊之外,第一反应就是必须封锁消息,那批白银在北安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要遮掩是不可能了,但是若是让朝臣得知,那笔银两不止一百万,而是两百万的话,那事情的严重性必定会再上好几个台阶,朝议汹涌之下,矿税必定不能继续存在下去,而皇帝的态度有哦十分坚定,矿税不可能废除。 如此双方激荡之下,说不准会再闹出什么执奏的事情出来,内阁最大的职责就是调和内外,通达诏令,若是真的再闹出这等事情,挂冠求去也就是张位唯一的选择了! 说句不客气的,前首辅申时行之所以会致仕的那么快,和礼科执奏皇帝诏命脱不了干系! 而张位之所以态度那么坚决要废除矿税,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罢了,至少如此做能守住清名,落个好名声! 但是在锦衣卫爆出银两过两百万的时候,他就知道转机来了。 皇帝是个重情之人,也是个无情之人,他重情所以他不会将功臣丢出来当替罪羊,但是他无情,因为他对欺骗背叛他的人狠辣果决。 原本的情形之下,皇帝是不会为了矿税责罚孙暹的,但是如今却是大不相同,孙暹胆大包天干出这等事情,已是自找死路!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皇帝既然下决心要处置孙暹和他手下的人马,自然不能让他们毫无作用的被干掉,所以尽管孙暹早就被抓进了诏狱,但是知道的人却很少。 而为了朝局的稳定,内阁自然也不会将真正的数额透露出来,反而陪着皇帝演了一场戏,皇帝要的是利益,朝臣要的是名声,这一点张位心里清楚。 要是一开始就将孙暹抛出来,朝臣们还玩什么呀!没有固执护短的君主,他们上哪刷声望去!要是不把火力集中在废除矿税上才怪! 这一点皇帝自然也明白,所以这三天来,所有弹劾矿税的奏疏都留中不发,而现在朝议已然汹涌,也差不多是时候让孙暹了来平息朝臣的怒火了…… 毓德宫。 皇帝接到消息的时候,却是正在接见某刚刚降职为指挥同知的前锦衣卫指挥使。 “既然如此,就按元辅的意思办吧!” 听完张诚的禀报,朱翊钧有几分无所谓的说道,这个建议是张位提出来的,也是经过他认可的,不然的话,天知道那帮朝臣会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如今用几个矿税内监加上孙暹就平息了朝臣的怒火,可算的上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与此同时,朱翊钧深深的看了一旁诚惶诚恐的张诚一眼,警告的意味颇为浓厚。 让一直被张诚打压的骆思恭看着简直是快意的很,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密切注意着宫中的动向,自然清楚张诚已经被皇帝训斥了多次,如今在司礼监也是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若不是因为他跟随皇帝多年,还有情分在,又有郑妃在一旁说情,说不准张诚也得一同到诏狱去。 “思恭啊,如今孙暹既罢,东厂提督之人空缺,张诚向朕举荐了萧玉和杨荣,不过锦衣卫和东厂向来一衣带水,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毫无防备的,皇帝的声音响起,让骆思恭猛然一惊。 这件事情怎么会问他? 要知道,锦衣卫和东厂一向是死对头,历任东厂厂公都不会征求锦衣卫的意见,但是这次怎么会…… 脑中飞快的转动,骆思恭却是有些庆幸昨天自己已经和朱常洛商议够此事了。 “回陛下,东厂乃陛下直属,臣不敢置喙,不过陛下既问,臣自然不敢不答,臣以为萧玉更加合适!” 骆思恭很清楚,皇帝既然问了,自己就必然要给出一个答案,否则的话,皇帝是不会问的! 这看似是一个很简单甚至可笑的道理,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 历代东厂提督的位置,从没有锦衣卫开口的余地,这一点骆思恭的心里很清楚,他也一直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跟随了皇帝这么多年,皇帝也不需要他口头上的表忠心,说什么自己不敢插手的废话。 既然他开口问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皇帝想要借自己的口警示某些人…… 骆思恭隐晦的抬眼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张诚,心中更加的笃定,皇帝一开口就限定了两个人选,萧玉和杨荣,又指明了是张诚举荐,杨荣是张诚的心腹,这一点大殿中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皇帝想要用杨荣的话,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来问他的意思。 那么只可能是皇帝属意萧玉,想要借此来敲打一下张诚…… 心念电转之间,骆思恭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是心中对于朱常洛的建议,不免多了几分动摇,要知道,想要改变皇帝的心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ps:今天的两章完成~。 第一百一十七章:暗手(1/10) 上架第一章,求订阅,求打赏~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人总是健忘的,在骆思恭搬出了东厂贪墨银两的事情之后,朱翊钧就理所当然的原谅了骆思恭这些日子办事不力带来的错误,反而对于张诚生出深深的不满来。 孙暹和张诚的关系,他一直很清楚,东厂也是在张诚的力主之下,才交给了孙暹管理,盖因当初的张诚初任司礼监掌印,威信不足,故而需要东厂来维持他在外朝的影响力,这些年以来,虽然张诚的地位越发稳固,但是朱翊钧却也一直没有下了孙暹的权柄。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且不说张诚暗底下的那些小动作,就单说这矿税之事,就让朱翊钧生出无数不满来,先是为了内斗私自扣下了锦衣卫的密奏,然后又闹出了孙暹这等事情,若说这其中没有张诚的授意,他是半点不信的,只是碍着多年的情分,加上郑妃的面子,他才留着张诚。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不安分,竟然将主意再度打到了东厂的身上,杨荣是谁?那是比孙暹更铁杆的张诚的人,若是他执掌了东厂,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故而朱翊钧才有意趁着骆思恭在的时候,借他之口敲打一下这个张诚……小說中文網 “好,朕知道了!”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开口答道。 这般表现顿时让张诚脸色一白,只是却不敢多说,只能将头深深的垂下去,以示恭顺。 “陛下,这是臣完全清点过的账册,以及从各地传来的矿税监不法证明,另臣奉旨清查孙暹同党,名册在此,请皇上查验!” 骆思恭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张诚身上一瞬间,就收敛心神,开口说道。 他今天可不是单单为了皇帝的一个问题来的,不得不说,经过矿税一事,皇帝已经彻底对孙暹失望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密谕他清查东厂当中孙暹的同党。 要知道,锦衣卫可向来是东厂的死敌。 不过话说回来,朱翊钧也并不担心骆思恭打击报复,毕竟东厂有了新的提督之后,还是要清查一遍的,到时候孙暹的这帮人,一样没什么好下场! 而宦官的势力只要有皇帝的支持,想要建立起来是很容易的,宪宗朝大名鼎鼎的西厂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是话虽如此,当翻开骆思恭呈上的这份奏疏之时,朱翊钧还是忍不住眉头紧皱,大大吃了一惊。 “这上面……所奏属实?” 若是骆思恭所呈上的这份奏疏都是实情的话,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东厂简直已经完全烂透了,从上至下,有大半都参与了这次的事情,这也是孙暹之所以贪下这么大笔银两的原因,他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帮人! 朱翊钧并不怀疑骆思恭骗他,因为这样的事情瞒不了的,再说就算他打击的掉这一批,很快东厂就会有新鲜血液进驻,他相信骆思恭不会这么笨。 而事实上,骆思恭的确没有说谎,东厂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没有他奏疏上说的这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他只不过是合理的将某些人的罪名夸大了而已,这种事没有人比锦衣卫更拿手了,就算皇帝发现,也不会多说什么。 稍一沉吟,骆思恭开口说道。 “回陛下,臣所奏件件属实,若皇上不信,可令下一任提督大人清查,确定之后再处置不迟!” 这般坦荡的表态更是让朱翊钧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戒备,眉头一拧,心中却是叹了口气,若是如此的话,原本的计划可就要变一变了,萧玉恐怕没那个能力收拾这个烂摊子啊…… 只是若不是萧玉的话,难不成要杨荣? 凭借张诚的影响力,他的确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整合东厂,可是朱翊钧早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将东厂再交给张诚…… “朕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 朱翊钧揉着额头,心中有些为难,一时之间难以决断,只好暂且搁下。 “臣告退!” 骆思恭行了一礼,面色平静的退了下去,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他能做的全都做了,接下来的就只能看运气了,希望那位殿下没有估计错吧! 打发走了骆思恭,朱翊钧又打发走了让他看着心烦的张诚,宣了梁永过来伺候。 跟着梁永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朱翊钧故意没有说要去哪,最近宫里传出了许多流言,大多数是针对梁永的,朱翊钧也知道,李敬嫔的现在,梁永功不可没,身在宫中,梁永寻人依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后性子温和娴静,她既重用梁永,朱翊钧也没什么意见。 但是唯有一点朱翊钧有些不大满意,那就是梁永对郑妃的态度,虽然他明白,既然梁永归附了皇后,那么和郑妃疏远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作为皇帝家奴,梁永最近的行为着实是有些明显了,以至于朱翊钧都能够察觉到…… “皇爷,长春宫到了,奴婢算算日子,您也有日子没来了,要不咱瞧瞧郑妃娘娘去?” 这般想着,銮驾一停,梁永带着谄媚的声音响起,让朱翊钧微微有些惊异。 “你这个狗东西,怎的想起将朕带到这来了?不怕敬嫔责怪你吗?” 心中微微一动,朱翊钧笑骂一声。 却不料梁永却是吓得跪了下来,叫屈道。 “皇爷这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是皇爷的人,和敬嫔娘娘何干?奴婢不过瞧着敬嫔娘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些可怜,平素才帮衬帮衬,郑妃娘娘这些日子被太后娘娘罚着禁足,日子清苦,奴婢瞧不下,才擅自做主来了长春宫,请皇爷示下!” “你倒是惯会说话,罢了,到了就进去瞧瞧吧!” 朱翊钧摇了摇头,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开口说道。 嗯,只要这个奴婢心中有分寸,知道什么人应该如何对待,他自然是不会亏待这个奴婢的…… 望着皇帝大步走进长春宫的身影,梁永却是浑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今儿收到殿下的消息,让他引着皇爷到这长春宫来,恐怕他的好日子真是要过到头了! 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一个劲的在皇帝耳边吹嘘敬嫔,却忘了郑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有多么根深蒂固啊…… 想必是殿下早已料到皇爷有此念头,才特意吩咐此事,救了自己一命,一念至此,梁永却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学着这些手段,免得自己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的就死了。 这般想着,皇帝的身影却已走远,梁永这才赶忙追了上去…… ps:第一更,今天的更新都会在整点发布,一直持续到十更完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郑妃之谋(2/10) 却说这皇帝到了长春宫,却没有见到郑妃出来迎候,要知道,他并未遮掩身形,銮驾在外,那么大的动静,不应该听不见啊! 心中疑惑之下,朱翊钧径直进了暖阁当中,却见郑妃跪在蒲团之上,手持佛珠,身前是一座白玉观音,口中念念有词,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愛↑去△小↓說△網wqu】 “皇上,娘娘正在为太后娘娘祈福……” 郑妃没有瞧见,但是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却是转身行了个礼,低声开口道。 “你们先下去吧!” 为首的宫女对朱翊钧来说有几分熟悉,他本是不想调到郑妃身边的,不过见郑妃喜欢她,也就熄了心思,此刻见皇帝挥手,她倒是十分有眼力价儿的退了出去,只是临走时目光当中却是闪过一丝冷冽。 朱翊钧在郑妃身旁寻了个位置坐下,并未打扰她,直到郑妃诵经完毕,睁开眼时才发现皇帝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皇上,您怎么来了!这帮丫头,怎的也不叫我一声!” 转头四顾,却发现房中只有朱翊钧一人,郑氏顿时明白了一切,口气微微有些嗔怪,随即便起身见礼道。 “诵经最重要的是心诚,如何能够被人打扰!” 拉着郑氏的手坐下,朱翊钧笑了笑开口道。 他知道郑妃信佛,也知道这暖阁当**着一尊白玉观音,但是今儿郑妃替太后祈福的行为却着实是让他对郑妃有了新的认识,要知道,他印象当中的郑妃可是无法无天的,错非这样的个性,也不会被他另眼相待。 这一点从刚才就可以看出来,若是别的妃子见到皇帝被冷落这么久,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谢罪,像郑妃这般还有心思责怪宫女的,可真是没几个!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离经叛道的性格,让她不受太后喜欢,朱翊钧暗自叹了口气,若是郑妃以前也懂得如此讨好母亲的话,他又何至于夹在中间为难这么多年…… “想来母亲若是知道你如此诚心为她祈福,也会高兴不已,算算日子,你禁足的时日也不短了,朕这几日就找个机会,跟母亲说情,解了你的禁足!” 心中一高兴,朱翊钧开口便说道。 要知道,这次郑妃的禁足可是李太后当众宣布的,所以就算是朱翊钧也不敢偷工减料,毕竟这后宫当中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如今看到郑妃这般恭顺,朱翊钧心里又开始活泛起来。 “多谢皇上,不过臣妾替太后娘娘祈福,可不是为了骗皇上替臣妾解除禁足,而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和太后娘娘好好相处,让皇上少些为难!” 郑妃昂起头,骄傲的说道。 不过旋即,郑氏仿若想起了什么,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开口道。 “只可惜……” 随即便叹了口气,默默的不说话,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落寞的气息,顿时让朱翊钧心疼起来。 “可惜什么?若是你嫌这宫中烦闷,朕明日就去找母亲,解了你的禁足如何?” 郑氏眼前一亮,不过旋即便是一黯,转身赌气道。 “皇上哪会去碰这个钉子,归正不过是哄哄臣妾罢了,怕是转头就忘了!” 朱翊钧一愣,随即便是苦笑,知道郑氏又耍小性子了,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只得耐下性子继续说道。 “爱妃说笑了,朕何时骗过你?凡是朕答应的事情,又有何时没有做到!” 好吧,作为一国之君,朱翊钧的确有这个底气说这个话,不过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郑氏是个懂得分寸的女人,她很少提出要求,而且她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朱翊钧就会满足,也都能满足,除了…… “陛下难不成忘了锦盒之盟?如今锦盒尚在,常洵也已然八岁,可陛下答应的事情,却到如今都没有实现!” 朱翊钧老脸一红,却是讷讷的没话可说。 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理亏,当年郑妃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十分失望,第二胎的时候也兴致不高,郁郁闷闷的,所以为了安慰她,朱翊钧没怎么过脑子,就答应郑妃她这次若生的是皇子,便立为太子,还立下字句锁在了锦盒当中。 那个孩子就是朱常洵,当时朱翊钧亲政才刚不久,还没有意识到他答应的这件事情到底有多麻烦,直到大臣们如此强烈的反弹之后,他才明白事情有多么严重。 不过覆水难收,话都说出去了,让他能怎么办? 君无戏言,难不成让他去跟自己的女人承认自己不行?堂堂大明天子,连自己的继承人都决定不了? 朱翊钧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于是跟大臣们一直僵持着,这么一闹就是八年!到现在都没有个结果…… 所以提起此事,朱翊钧总是不免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臣妾也不是责怪皇上!” 郑妃不是个没脑子的女人,自然知道火候不可过分,幽幽的叹了口气,继续开口道。 “虽说这定的是皇上的继承人,可朝臣们的意见要顾及,这一点臣妾也明白,可是陛下,您看看自从常洛这个孩子出宫之后做的事情,敬嫔出身景福宫,屡屡冒犯臣妾,说背后没有常洛指使,您相信吗?臣妾看在她丧子的份上,也就不与敬嫔计较了,安安分分的守在长春宫中。 可谁能想到,常洛还不放过臣妾,先是将臣妾的侄子和伯父都诬蔑夺爵,还蛊惑太后,连臣妾也禁足宫中,这叫臣妾如何能够不觉得冤枉!” 这番话当中,的确没有责怪的口气,仿佛只是单纯的抱怨和诉苦而已。 但是这种行为反倒是最有效的。 朱翊钧听下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怒火,可是想起外朝那帮顽固的大臣,心气儿顿时泄了一半,现在朱常洛什么错也没犯,别说责罚他,就是想要捧一捧朱常洵,都会遭到一堆弹劾,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放郑妃出来的原因,朝野物议不是那么容易弹压的。 所以对于郑妃的抱怨,他也只能苦笑…… “朕何尝不想处罚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可他滑溜的很,朕拿不住他的把柄,如何能够替你报仇啊!” 郑妃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心知时候差不多了,状若落寞的愣了片刻,才开口道。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将他远远的赶出去好了,归正眼不见心不烦,他若是不在京城,臣妾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些了,何况这藩王藩王,不就藩如何能称藩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应天府?(3/10) 听了郑妃的话,朱翊钧倒是罕见的沉默了下来。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个法子,既然封了王,自然是要就藩的,法理上挑不出毛病了,但是这情理上,问题就大了! 他可是清楚的很,外朝的那帮大臣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压根就没把朱常洛当郡王看待,而是依旧将他当做皇长子来对待,毕竟就算是封了王,长幼依然有序,不可混淆。 所以就藩一事,最大的难点在于如何劝服外朝的大臣们! 而现在,经过这么久的国本之争,朱翊钧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害怕大臣们那股闹腾劲儿了,国本这种事,能放着就放着吧,再闹起来,除了对朝局影响最大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只是郑妃这边…… “朕何尝不知如此?可朕本打算等过几年,等常洵年纪大些,照例也将他封王,并且直接晋亲王位,如此一来,位份上常洵压他一头,朕再使些手段,说不准能够将太子之位定下来,若是如今让常洛就藩的话,一来朝中物议难平,二来若是到时候外朝的大臣们照例要求常洵也同样就藩,可就麻烦了!” 心中的顾虑是一回事,说出来却又是一回事了,朱翊钧眉头微皱,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过这也是实情,他手里捏着的那份东西非是到了那种关键时刻,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他也曾经想过现在就将那份东西抛出来,但是如此一来,能不能取信于那帮大臣还两说,却是彻彻底底的在打李太后的脸,身为人子,无论如何这种事情朱翊钧是不能做的。【愛↑去△小↓說△網wqu】 只能等过几年,这件事情淡了,到时候再拿出来,就不会有人记得,太后曾经处理过这件事情了…… “皇上,非是臣妾要皇上定然将他赶走,可若是他在京中,臣妾的日子决然过不安稳的,再说了,常洛才出宫不过半年,这朝堂之上因为他发生了多少事情,倒不如将他打发走,省的麻烦!” 郑妃却是不愿意,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如今朱常洛出宫不过半年,就有一大批被她拉拢的大臣纷纷倒台,而宫中的孙暹也难以保命,张诚最近更是有几分朝不保夕的味道。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放任朱常洛继续在京中,还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 “皇上,不如这样!既然外朝的先生们都想将他当做太子培养,那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不就行了!” “嗯?” 朱翊钧眉头一皱,却是不大明白郑妃的意思。 “按制,太子出阁读书的话,教授太子的老师需要是尚书侍郎,或是阁臣,如今内阁当中不过三四位先生,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教他?倒是应天府的那些老先生们闲着,不如让他们来教朱常洛,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 郑氏神秘一笑,开口说道。 “南京?” 朱翊钧沉默下来。 若说大明朝有什么特色的话,怕是要这南北二京算得上是一个,当初太祖皇帝定鼎中原,定都应天府,而传至成祖皇帝,他老人家有感于江南风气颓靡,恐后世子孙被繁华迷眼,玩物丧志,毅然迁都顺天府,但是如此,问题便来了。 成祖皇帝的帝位来路不怎么正,而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建成帝违背祖制,当初定都应天府,乃是太祖皇帝钦定,若是直接迁都,简直是在打脸! 故而再三商讨之下,成祖皇帝最后将南北二京都作为大明的帝都!虽然皇帝驻跸应天府,但是顺天府一应设置,皆以帝都水准。 也就是说,大明朝其实是有最高领导机构的,一套在应天府,一套在顺天府,两边都有六部九卿,五寺五军府,只是顺天府所管的地方只有南直隶罢了。 从级别上来说,两边却是完全一样的!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顺天府已经成了摆设,也成了大明朝高级官员的养老之地,还有皇帝看不顺眼的人,统统都往那打发! 若是将朱常洛打发到南京去的话,也不算说不过去…… 只是……大臣们那一关还是不好过啊…… “朕考虑考虑!” 朱翊钧有些头疼,他的确是看不顺眼朱常洛很久了,要是能将他打发走,自然是愿意的,但是问题是,该用个什么由头呢? 眼见皇帝有所意动,郑氏眉间一喜,只要能够将朱常洛赶出去,自己就可以在京中继续从容布置,过几年朝中势力布置好之后,自己的儿子登上太子之位还不是顺理成章? 至于对方会不会暗中积蓄力量?开什么玩笑,大明朝自建立以来,除了成祖皇帝,还没有人能够起兵反攻京城而成功的,甚至于当初成祖皇帝之所以能够成功,完全是因为建文帝实在太过不成器,屡屡错失大好良机。 而如今的这位皇帝,显然不是建文帝那等心慈手软之辈! 甚至于郑氏巴不得朱常洛暗中图谋不轨,若是他真的敢如此的话,她的儿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直接登上太子之位,大明朝以孝治国,谁会支持一个目无君父,起兵作乱的皇子呢?别说只是一个区区的长子了,就是嫡长子,胆敢谋反也是有死无生!小說中文網 “不过,张诚这些日子有些跋扈了!你和他关系不错,适时提醒他几分,莫要让他行差踏错!” 郑氏正欲再添一把火,却听得皇帝开口道,显然是不愿意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是,臣妾知道了!不过外间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这个孙暹真是大胆,竟连陛下也敢欺瞒,下了诏狱也是活该!” 说起来,郑氏是个有眼色的女人,知道点到为止,见到皇帝不愿意继续谈下去,也就顺势将话题转了过去。 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孙暹是死有余辜,所以他的同党自然也是死有余辜,下一任东厂提督,自然不能是和孙暹一个阵营的…… 眼瞧着自己不过透了一点话头,郑氏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翊钧心中满意的很,张诚和郑妃站在一起,自然是他默许的,不然的话,张诚也不会被留到现在。 只是他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不过想起东厂的继任者,朱翊钧却忍不住又头疼起来,一个能够撑得起东厂,又不喜争斗的内使,上哪去找啊。 “陛下,娘娘,陈秉笔前来传旨,言道太后娘娘召娘娘去问话!” 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却是让朱翊钧的眼前一亮。 陈矩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风起(4/10) 这段时间对于朝臣们来说,可谓过的惊心动魄,先是闹出了吕坤所上的《闺范》疑似迎结内宫,图谋不轨,皇帝虽然下旨解释,但是朝臣们谁不是人精,这种牵强的解释又怎会有人相信? 且不说皇帝宠爱郑氏,而赐书这等明显具有警示意味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单说那后来出现的《忧危肱议》所说,便知闺范四册并不简单,郑氏隐约将自己与历代储君之母并置一起,其用心不言自明。【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既然皇帝都下旨了,朝臣也不好多闹,谁知道那吕坤竟然在民间有如此坏的名声,百姓闻听皇帝下旨诏吕坤无罪,竟致齐聚吕坤府邸谩骂,险些引起民变! 不错,这其中虽然有内情,但是至少大多数朝臣都是不知道的,他们看到的就是因为吕坤,竟致京畿之地发生民变,如此大事,岂可轻易作罢! 所以连篇累牍的上书弹劾,也就是应有之义了,如此大的事情,吕坤一人显然不足以平息朝臣的怒火,故而弹劾的重点就转移到了皇亲郑承恩以及吕坤同党的身上了…… 至于最近京中发生的锦衣卫和东厂械斗之事,都没能压过这场风波,不过想想也是,锦衣卫的事情虽然牵扯出了矿税之事,但是这矿税收的也不是他们,而是地方豪绅,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加上皇帝认罪态度良好,区区三天的时间,便诏将此次矿税的一干人等具下诏狱,严惩不贷,所以朝臣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再度回到了吕坤一案上面了。 “殿下,奴婢不明白,您不是说皇上最善于用别的事情转移朝臣的注意力吗?怎么这次……” 书房当中,王安看着朱常洛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研墨一边开口问道。 虽说太祖皇帝早有明令,宦官不得干政,但是事实上,历朝历代就数明朝宦官干政最严重,不过不同的是,明朝由于体制原因,宦官虽然干政,也不可能有实质性的权势,他们的权力依附于皇权,所以永远是皇家最忠诚的助手。 即便是后世如魏忠贤这等权倾朝野的大珰,也是被崇祯一道诏命给免了职,最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由此可见,明朝的宦官是难以对皇权造成任何威胁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皇权,或者说君权的延伸,当然,基于君权和臣权的天生对立,历代宦官在士大夫当中的臭名声,也就情有可原了! 不过虽则如此,任何一个有远见的皇帝都不会放松对于宦官的培养,大名鼎鼎的司礼监,本职工作就是干这个的,不然一个个大字不识的内宦,如何能够扛起大旗和外朝的内阁乃至六部抗衡,从而贯彻皇帝的意志呢? 朱常洛手头没有司礼监这样的机构,只能亲自上阵,慢慢培养王安的政治敏感性,为未来做准备! 所以时不时的,他也会和王安谈论些朝事,有意无意的点拨他…… “你说的不错,每次外朝的那帮大臣闹起国本,皇帝惯常的法子就是服个软,然后抛出另一件事情来转移朝臣的注意力!” 放下手中的笔,朱常洛笑了笑,开口道。 这的确是神宗一向的手法了,远的不说,自己封郡王那会,他不就是大肆封赏李如松,挑起文臣武将的矛盾来转移朝臣的注意力吗? 可惜的是,大明朝的文官执着的很,无论什么大事儿,只要一解决,绝对会转身回来继续和皇帝死磕国本。 不过这回却是有些不一样…… “你仔细想想,这次发生的什么事儿,涉及的又是什么人?锦衣卫和东厂!一个是天子亲军,一个是天子家奴,说白了,是皇帝的亲信窝里反,他就算是再不想和朝臣扯皮国本,也不会让朝臣把手伸进这摊子事儿里面的!” 自己人怎么斗是一回事,无论孙暹这回有多么惹怒皇帝,锦衣卫干的有多么出格,说到底,两边都是自己人,或赏或罚,那是皇帝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来插手。 何况那帮文臣对锦衣卫和东厂的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作为皇帝的爪牙,锦衣卫和东厂,还有存在时间极短的西厂,曾是无数文臣的梦魇,但凡被文臣抓到了机会,一定是把他们往死里整的。 这一点从明末就可以看的出来,崇祯刚一继位,朝臣就连党派之争都不顾了,争先去弹劾魏忠贤,骗的崇祯把手下的宦官一窝端了,结果到最后鞑子入关,那帮大臣一个比一个投降的快,反倒是几个宦官,跟着崇祯共赴国难,不得不说是一个极端讽刺的事儿! 收回已经飘远的思绪,朱常洛却是将心思收回到正事儿上。 “宫里那边怎么样了?可传出消息了?” 他要改变,就自己就必须先强大起来,否则的话一切免谈,而如今的计划,则是重中之重! “回殿下,今早宫中就传出了消息,说是昨日的行动很成功,郑氏果然毫无防备,掉进了我们的陷阱当中,不过可惜的是,昨儿太后娘娘招了郑妃去宫里,免了她的禁足!据说……还是皇后娘娘给求的情!还有一点就是,皇上回宫之后,单独召见了陈秉笔,据说两人谈了很久……” 提起正事儿,王安不敢怠慢,连忙开口说道。 朱常洛微微沉吟,却是并无意外之色。 “郑妃那边不用担心,你且去永年伯府一趟,告诉那边,可以动手了!” 关于郑氏,朱常洛心中自有思量,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非轻易可以动摇的,一个能够专宠后宫这么多年的女人,绝不单单是以色娱人,她和朱翊钧的关系,已经开始朝着亲情的方向转变,所以无论如何,只要皇帝还在一天,她在后宫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没看太后也只是屡屡罚她禁足,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夺去了金印罢了,实际上地位并没有什么变化。 至于禁足什么的,不过是一时快意罢了,朱常洛这次的计划,是全面打击郑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从而换得一段平缓的时间,来让自己发展。 皇后那边,的确是朱常洛的意思,归正既然皇帝已经去看望过郑氏了,估计她禁足的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还不如把这个功劳揽在王皇后的身上…… 既然后宫的布置已经成了,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外朝的博弈了,他布置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最关键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毓德宫议事(5/10) 毓德宫本是西六宫之一,原本应当是住着皇帝的后妃,但是因着皇帝如今的后宫当中有资格独占一宫的妃子并没有多少,加上距离长春宫近,所以从万历十四年,皇帝罢朝开始,就代替了乾清宫成为了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所在,因为身处后宫。 所以对于大臣们来说,自然是非奉诏不得入内,而朱翊钧的耳边也因此少了无数的聒噪,每有政务需要和朝臣商议之时,便召有关朝臣入毓德宫觐见,论毕,诏内阁奉旨,从而绕过了朝会,开创了万历朝独有的政务处理模式。 而如此一来,到内阁时候最多的,无疑是内阁的三位辅臣,毕竟大多数时候,皇帝的政令和诏命都是要经由内阁下达的。 “诸位先生,如今孙暹入狱,东厂空缺,朕意命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提督东厂,诸位先生以下如何?” 一大早上,皇帝便宣了几位阁臣觐见,开口说道。 “可!” 张位和王锡爵,沈一贯对视一眼,随后便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虽说东厂提督的任命乃是天子乾刚独断之事,但是照例还是要只会内阁一声的,毕竟东厂提督乃是大事,朝臣若是激烈反弹,皇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不过这只是走个程序而已,基本上内阁不会越权开口置喙这种事情,何况陈矩的为人,张位素有耳闻,出身李太后身旁,性情方正,廉洁奉公,最出名的是万历十一年,陈矩奉命押送被革去官爵的代藩奉国将军朱廷堂往凤阳高墙禁锢,一路上低调安静,不扰官不害民,在朝中风评很好。 只是可惜并不受皇帝喜欢,如今由他来提督东厂,想必东厂也能平静一段时间了。 于是,东厂提督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紧接着,张位上前奏道。 “陛下,礼部已经再三上书,言及皇长子保定郡王出阁读书之事,如今殿下已经出阁半年,然读书之事陛下一直未曾示下,礼部已经具本推文,将人选上奏,请陛下御览!” 说罢,从容的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疏递了上去。 朱翊钧翻开一瞧,顿时眼角一抽。 这件事情的确早就应该办了,但是鉴于种种原因,他一直拖着没有给礼部批复,看来这回是拖不过去了,不然的话,区区一份奏疏,应当先送到司礼监才对,如何能够劳动张位这个首辅亲自送过来。 只是看着这礼部拟好的名单,他却是无奈的紧。 先不说别的,单看这份名单里,不但囊括了内阁所有辅臣,就连还未到任的沈鲤都带上了,剩余的也都是翰林清流,完全是标标准准的按照太子出阁读书的礼仪安排的。 要知道,内阁当中的文华殿大学士,名义上就是专门为太子讲学而设置的,所以发展到现在,内阁的大学士几乎都要轮流为太子讲学。 这帮大臣如此安排,意图可想而知,这也是朱翊钧一直没有同意的原因,叹了口气,他将奏疏翻了过来,说道。 “此事朕需要好好思量,暂且留中不发!” 很明显,皇帝还是不满意,只可惜这次张位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领命,反而上前一步说道。 “皇上,不可在拖了,如今皇长子出阁已经接近半年,若往常尚可以年节将至而说,但是如今却是不得不定下讲授礼仪人选了!” 从朱常洛出阁的时候,皇帝给的理由就是年节将至,等年后再说,如今已经是三月了,无论如何不可以再拖下去了…… 王锡爵也上前跟进,开口说道。 “陛下,老臣亦是如此认为,如今殿下已然十三,从古自今,岂有子弟十三尚不读书?” 反倒是一向支持朱常洛的沈一贯,这一次却诡异的保持了沉默。 不过两位辅臣的意见已经够了,朱翊钧也意识到,再拖下去也不合适,只是这份名单若是核准的话,岂不是像天下昭明了朱常洛的储君身份? 朱翊钧摇了摇头,却是想起了前几日在郑妃宫中听说的话。 顿了顿,皇帝脸色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开口说道。 “诸位先生,读书自然重要,可是如今内阁当中事务繁忙,朕实在不忍再往诸卿身上加上讲学的担子!何况如此一来,也会影响朝事!” 这倒是实话,大明朝虽然不重视皇子的教育,可是对于太子的教育却是十分严格的,朱翊钧本人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幼时便是在张居正的教导下长大的,课业繁重的很,除了学习经典,还要尝试处理政务,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而作为太子的讲师,内阁的一众辅臣自然也是会更加繁忙,每天一大清早就要进宫讲学,朱翊钧拿出的这个理由,倒也算是勉勉强强。 “陛下放心,老臣等身在其位,自然要忠心王事,讲学乃是大学士分内之事,莫说是内阁尚有四位辅臣,便是只有一位,也不可轻慢!” 不过勉勉强强毕竟是勉勉强强,张位的一句话就让朱翊钧没话说了,人家忠于王事,你还能说不行不成? 想了想,朱翊钧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出发。 “元辅,朕尝读圣贤书,对往昔士子游学之风十分向往,若非下体民情,如何能知圣贤道理,可惜朕冲龄践祚,国事缠身,无此机缘,如今元子渐长,朕思若任其苦读死书,未免不美,不若放其就藩,历练之后,方可当大任!” 不管前面如何的拿捏,到最后皇帝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的确,明代却有士子游学之风,但是大明朝的藩王就藩之后,就只能在一座城市中溜达,和在京城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皇帝此举明显是想要将朱常洛赶出京城,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陛下,此举不妥,皇长子既然羸弱,如何能够就藩?何况如今储位空悬,殿下身为元子,不可远离京城,何况若殿下就藩,无有资历,学识足够之臣教导,反而不美,请皇上三思!” 不管皇帝承认不承认,在朝臣的心目当中,按照礼法,皇上没有嫡子,故而未立太子之前,长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如何能够远离京师! 是以朱翊钧的话音刚落,张位就出言反对道。小說中文網 ps:第五更,求订阅,求打赏~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意外(6/10) 第六更,求订阅啊啊啊~ 朱翊钧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要知道,他可是皇帝,虽然首辅权位不轻,但是接连两次反驳于他,的确是让他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王锡爵及时出来打圆场道。 “元辅,郡王就藩乃是祖制,皇上此言倒也有理!何况保定府就在直隶,距离京师并不算远,让殿下去学习一下军政之要也并非不可,至于学业,请殿下辛苦一些,时常回来便是!” 这就是瞎扯了,保定府虽然属于北直隶,理论上是距离京城不远,可就是这个不远,也足足有六百里! 这个时代,来回四五天都算快的,这般来回奔波,别说学业了,朱常洛自己先不会愿意! 但是这个法子虽然不可行,却也表明了一种态度,即便是让皇长子来回奔波,也不会让他就地学习,还是要按照太子的规制来教导。 朱翊钧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些生气。 紧接着,沈一贯也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元辅所言甚是,如今储位空悬,国本未定,皇长子岂可离京!臣恳请陛下早定国本,以正皇长子名分!” 若是说方才张位的话还有几分含蓄的话,那这一次沈一贯的话可就算是露骨的很了。 话里话外直接将朱常洛置于太子的位置上来看,根本没有觉得如此有何不妥,只是这一句话出,王锡爵却是暗道不妙。 说实话,闹了这么多年的国本之争,说的比沈一贯更加露骨的不少,但是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说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且不说开年以来,朝局动荡未平,他们一直都在竭力是朝局平稳,以期修生养息,这个时候态度强硬的闹国本并非合适之时,故而他和张位都一直在避而不谈立太子之事,只是就事论事,请皇长子读书! 但是沈一贯这么说,无疑是直接把话挑明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加上先前张位在此事上强势的态度,很容易会被皇帝以为是首辅蓄谋要和皇帝掰腕子! 如今的朝局本就不平静,若是皇帝和首辅再不一条心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王锡爵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因为沈一贯的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下来,不过只是一瞬间就变回了平常的温和,轻声开口道。 “既然元辅担心皇长子就藩会耽误学业,朕思虑之下也觉得内阁诸位先生繁忙的很,不如让皇长子坐镇应天如何?应天府六部皆是朝廷重臣,平时也比京城清闲,想必教导一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件事情,他原本是不打算就这么抛出来的,毕竟如此容易刺激朝臣反扑,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不动,这帮朝臣也未必会安生下来,那他还顾及什么?小說中文網 “这……” 张位微微一愣,他先前倒是没觉得沈一贯的话有什么不妥,毕竟沈一贯的来历他很清楚,浙党的一贯政策就是拥立皇长子。 只是皇帝的这番话却是让他有些踌躇,因为南北二京名义上来说,都是大明朝的帝都,若是他此刻开口反驳不让皇长子离京的话,也就等于说应天府不如顺天府。 这是一个政治问题,大家虽然都明白,顺天府才是整个国家的政治中心,但是名义上却是南北二京同时并立。 可是若是就这么答应下来的话,恐怕正应了皇帝的意,将皇长子赶出京城,政治这种东西瞬息万变,若是皇长子真的离开了京城,那局势可就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陛下,应天虽为帝都,可多年未修,若使皇长子去,未免难以适应,何况历朝无此先例,臣以为……” 张位斟酌着字句,开口说道。 毕竟他今天的确有些不给皇帝面子,本想借着首辅之威快刀斩乱麻,将此事定下来,谁知道皇帝竟然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而且他今天已经驳了皇帝两次面子了,若是再有的话…… 顿了顿,张位继续道。 “臣以为此事当明示诸臣,下发朝议!” 这还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至少张位让了一步,皇帝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但是还是有些不高兴,闷闷不乐的说道。 “那就按元辅的意思办吧!” 这般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不过皇帝明显已经很不悦了。 见此情景,沈一贯的身子一动,目光当中却是划过一丝火热,上前奏道。 “陛下,如今朝中物议,皆是弹劾吕坤党羽,然此事并无实证,被弹劾之人不过捕风捉影之事,着实不妥!今日臣接到了礼部主事郑承恩的辩驳奏疏,言语当中直指朝中重臣,臣不敢擅专,故而将奏疏奉上,请陛下圣裁!” 说罢,同样拿出一份奏疏,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开始的时候,朱翊钧是有些不屑的,这件事情在朝中已经起了势,区区一封辩驳奏疏,能起什么作用。 只是翻开一瞧,却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望着底下几个辅臣的目光也有些阴晴不定…… ………… 郡王府。 朱常洛正在自家府邸当中试验后世记得的一大杀器,王安却是匆匆跑进来说道。 “殿下,朝中已经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有意将您放去应天府读书,由应天府六部来当您的老师,如今已经将此事下发廷议!” “好!” 朱常洛高兴的大叫一声,他布置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离开京城这个鬼地方吗?应天府虽然不如顺天府,可却是他计划的最佳实施地点。 压下心中的激动,现在可还没完呢! 要是他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去应天府,只能成为一个被监视下的藩王而已,什么都做不了,他还需要继续做点什么,顿了顿,朱常洛继续道。 “既然如此,你明日便将我早就准备好的奏疏送去内阁!想要这么将我赶出去,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能行!” “另外,准备车马,我要拜访元辅大人和王阁老!” 朱常洛吩咐完,却见王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由得感到一丝疑惑。 而王安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殿下,朝中还传出了另外一条消息,元辅大人……被弹劾了!弹劾奏疏一并被下发廷议……”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局已定(7/10) 求订阅,求打赏~ “什么?” 朱常洛的脸色微微一滞,沉声开口问道。 这可就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范围之外了,要知道,他要成功让皇帝通过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首辅的支持是必须的,而他也有信心让张位帮他! 但是此刻张位若是被弹劾的话,且不说朝臣的注意力会不会被转移,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了,哪还有心思会帮自己? 若是没有张位的帮助,那他的计划必然会大打折扣! “你且说清楚,何人弹劾?以何罪名?” 王安既然说了,肯定不是无名小辈弹劾,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到底何人会突然横插一脚。 “是郑承恩!” 这次王安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 “他上疏说京中最近的流言是首辅大人暗中授意,联合了戴士衡和一众官员,企图以此胁迫君上,让皇上立殿下为太子!” “郑承恩?他怎会如此大胆?” 朱常洛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 凭他对于郑承恩的了解,这个人有心计,但是也看得清局势,鸡蛋撞石头这样的事情,不像是他能够做的出来的啊! “对了,这份奏疏是沈阁老直接递到陛下案前的!” 眼见朱常洛苦恼的样子,王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说道。 “沈一贯?” 朱常洛微微沉吟,心中隐约有几分明悟,沈一贯此人,惯于往上爬,若是他想要扳倒张位的话,倒并非没有可能,只不过浙党不是向来反对郑妃吗?怎么会和郑承恩勾搭到一起? 这番答案自然是没有人能够解释,不过这也让朱常洛的心中更加想要离开这京城,因为只有离开京城,自己才有机会积蓄自己的势力,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对于朝局只能通过无数个环节影响,其中的意外根本无法把控,甚至于意外出现之后,也只能束手无策。 “走,去张府!” 踌躇了片刻,朱常洛还是决定去一趟张府,只有如此,他才能了解到第一手资料,也才能够确定,自己的计划究竟会不会因为张位被弹劾而搁浅…… 崇德坊,张府。 门房一如既往的打开大门,却并没有往日的热闹,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老仆有些察觉到了世态炎凉,自家老爷自从成为首辅以来,哪一天不是热闹的紧,全是来送拜帖求见的。 现在弹劾老爷的奏疏才不过一两天,这门前就变得如此冷落,这般叹息着,却见一辆古朴的马车,在一队卫士的护持下朝着府邸缓缓驶来。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锦衣公子,看起来不过十几岁上下,但是那股威仪,却是老仆没有在其他子弟身上见到的。 “皇长子保定郡王来访,烦请通报!” 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走上前,不卑不亢的对着老仆说道。 朱常洛却是站在府门前,微微有些叹息,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啊,若是平常的弹劾,张府何至于如此冷清?要知道,张位可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啊!尐説φ呅蛧 待得被老仆引着进了暖阁当中,朱常洛却见张位瞬间老去了许多,原本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显露出了一丝老态。 “见过首辅大人!” 朱常洛上前见礼,无论如何,张位如今还是首辅,礼不能费。 后者却是摆了摆手,示意朱常洛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殿下这一礼,老夫就生受了,归正以后也受不到了!” 话语中虽是玩笑,可其中的一丝落寞却是无法隐藏。 “元辅大人,莫要灰心啊,小人诬蔑,自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何至于此啊!” 朱常洛却是心中一沉,开口劝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吕坤一案的始末了,这件事情完完全全跟张位没有一丁点关系,但是现在却硬生生的将张位定成了主谋,这等诬蔑的伎俩简直无耻的紧! 同时,朱常洛的心中也是愧疚的很,毕竟此事是他掀起的,张位完全是替他受过! “多谢殿下安慰了!不过这朝局老夫清楚的很,一贯既已出手,断无让老夫逃脱之理,何况如今皇上对老夫也诸多不满,老夫这个首辅,的确是做到头了!” 张位却是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他知道沈一贯的手段高明,却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出手,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时机选的很好,自己刚刚得罪了皇帝,又有无数浙党在外朝摇旗呐喊,就连王锡爵都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件事情,需要一个结果…… 首辅的位置,可没有人能够不动心啊…… 顿了顿,瞧见朱常洛脸上的愧疚之意,张位却是摇了摇头。 “殿下不必如此,此事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浙党既然想要针对老夫,迟早都会开刀,老夫已经行将就木,殿下若是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分面子……” 张位这番话倒是洒脱,只是朱常洛却是脸色微红,心中的愧意更加浓厚。 他原本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想要赶来张府,但是没想到局势会恶化的这么快,浙党果真是手段狠辣,在下发廷议的下午,就有无数奏疏蜂拥而至,弹劾张位。 而皇帝留中不发,本身就是一种很明显的政治信号! 张位……留不长久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对于朱常洛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机会,若是张位被弹劾,摇摇欲坠,拼命自保的情况下,自然是没工夫管他的。 可如今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大局已定!那就又另是一番局面了! 张位是留不下了,但是他作为首辅,离职之前对于某些事情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通常情况下,皇帝也会照办,以免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头。 而朱常洛所图的,正是这个…… 不过玩政治,就要将羞耻心彻底丢掉,这一点,朱常洛早就明白,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开口道。 ………… 走出张府的大门,朱常洛还是有些呆滞,他没想到张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更没想到张位早就猜到了他在整件事情当中所起的作用。 “殿下,大明的文官,有风骨有脊梁,不全是囿于党争的小人,老夫所作所为,并非为殿下一己之私,而是求大明能够继续延续下去,请殿下慎思!” 张位意味深长的话,一直在朱常洛的耳中回响,以至于朱常洛的一路上呆呆的…… ps:感谢书友0磊磊,无聊而来1,寂静荣誉的打赏~ 第七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疑惑(8/10) 他做错了吗?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朱常洛的心中,当初王锡爵就曾经给过他这样的动摇,如今的张位,亦是如此! 不同的是,张位看的更透。 “殿下一直在躲避着这朝局,躲避着文臣!” 想起张位说这句话时认真的神情,朱常洛就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若是别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嗤之以鼻,躲避朝局?别开玩笑了! 自从朱常洛出宫之后,这朝中的无数大事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说他在躲避着朝局,有人相信吗? 但是只有朱常洛自己知道,张位说的是事实,他的确不想过多的参与朝局,不想过多的和文臣接触,别的不说,以他的手腕,若是和浙党联合,储位几乎是容易的很。 再比如,他清楚这个朝代所有人的能力和性格,乃至是结局,拉拢几个以后会飞黄腾达的人为己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不济的,他什么都不要做,等着朝臣帮他逼迫皇帝,也能坐上太子之位! 但是他偏偏选了最难的一条路,冒着可能就藩的危险,封王出宫,搅动风云,但是却不和任何文臣有所私交,为何如此? 无他,因为朱常洛对于这个朝堂已经失望透顶,身为后世来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大明王朝的未来,万历是最后一个盛世,神宗死后,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整个大明王朝完全崩塌,传承千年的汉人王朝,最终亡在了崇祯的手中! 为何?不单单是因为民间存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片朝堂,已经坏透了!烂透了! 如今的齐楚浙党,还有即将出现的东林党,阉党,没有一个好人,士大夫的风骨节气被他们挂在嘴上,抛在脑后!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都做,党同伐异,无中生有,为了打败政敌不惜出卖国家利益,有这样的一帮人成为大明朝的决策层,若是大明朝能够继续下去才怪! 怀着这样的心思,朱常洛对于整个文官集团都充满了恶意,也从不曾想过要靠近! 但是今天,张位的所为的确是触动了他,方才在暖阁当中,张位毫不避讳的将自己那天和皇帝的奏对说了出来。 “老夫自然清楚,若是遂了陛下的心愿,或许也没什么!毕竟殿下年长,的确应该就藩的,朝臣们要闹也不过一时罢了,可老夫不能这么做!因为老夫是首辅,当初王首辅首提国本,被陛下一怒之下罢斥,申首辅执奏三王并封,同样致仕归家,到了老夫,自然也不能退避! 首辅乃是整个文官之首,礼法的维护者,大明朝堂的半个宰辅,老夫要为大明负责,三皇子庸庸碌碌,嚣张跋扈,老夫亦有耳闻,无论是从礼法,还是从未来来说,老夫都不能退让! 老夫走后,锡爵若是接任,必会和老夫同样的抉择,无论殿下因何对文官存有偏见,伏请殿下用心去看……” 长长的一番话,或许是张位埋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 朱常洛也正是因此,而震动有加! 他一直觉得这个朝堂上再无诤臣,可无论是首倡国本的王家屏,还是后来的申时行,再到现在的张位,他们或许有能力不足,有品行有缺,但都是切切实实的再为大明的未来考虑。 朱常洛有些迷惘,他相信张位是发自内心的说出的这番话,可问题是,他这样的大臣还有多少? 王锡爵算一个! 剩下的呢?满朝堂的划拉,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了! 如今势头正劲的沈一贯,沈鲤,乃至康丕扬,刘三才,都是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典范,朝局落在这帮人的手中,那还能有好? 而且这还不止,朱常洛还知道,未来的朝堂上,还会活跃起一批江南资本家的代言人,并且逐渐把持朝堂,最终将大明推入深渊,它的名字……叫东林党! 士风如此,真的能够轻易扭转过来吗? 朱常洛没有答案,至少,现在也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 毓德宫。 朱翊钧坐在御座之上,审视着下面侍立的沈一贯,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恐怕是群臣和他争斗国本以来,最容易解决的一次了吧,他很清楚,沈一贯作为浙党的领袖人物,一向是拥立皇长子的急先锋,但是这一次张位和他们的政治立场相同,却反而被从身后捅了一刀。 郑承恩是个什么人,他清楚的很,志大才疏,有勇无谋,单他一个人是绝不敢弹劾堂堂的首辅的,那么事实就只有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内阁看似最弱势的辅臣一手策划了这场阴谋,并且确定自己不会戳穿他。 心中叹了口气,朱翊钧开口道。 “朕闻元辅病重,心甚忧虑,着卿带着御医代朕前去探望,定要好好慰问元辅……” 他知道,这个行动一出,也就正式向朝局宣告了自己的政治态度,沈一贯作为倒张的主谋,却被他派去慰问借故告病在家的张位,皇帝的意思,有心人一看便知! 而这朝堂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只是…… “皇长子日前所上奏疏,你应当看到了,有何想法?” 皱了皱眉头,朱翊钧再度开口问道。 事实上,虽然这个儿子这些日子闹来闹去,但是朱翊钧并没有把他真的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是一个闲散的王爷,能够和费甲金有些交情已经算不错了,若说插手朝局,他还差的太远。 所以朱翊钧一开始就没以为朱常洛会对去应天府读书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他在乎的是朝中的舆论,只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错了。ωww.xSZWω㈧.NēΤ 虽然朱常洛本身没有什么影响力,但是他懂得审时度势,这份奏疏往上一递,的确成了无数朝臣用来反驳他的理由,让他有些头疼。 还有一点就是,他需要摸清楚,这一次沈一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单纯的想要对付张位?还是……整个浙党的政治立场想要有所改变! 熟不知如今的沈一贯也是纠结的很,站在御陛之下,愣了半晌都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成功在即?(9/10) 第九更了,各位老爷赏个订阅吧,呜呜~ 对于沈一贯来说,浙党并非是他一个人的浙党,他既是浙党的领袖,却也同时身在浙党之中,享受它带来的好处的同时也受其制约,他很清楚的是,一旦他背离浙党的话,那么他的下场只会惨之又惨。【愛↑去△小↓說△網wqu】 而浙党一直以来的政治立场都是支持皇长子上位,到时候挟拥立之功,便可以一举打败齐楚两党,成为朝堂当中真正的巨无霸,而且拥立皇长子,是从前前任首辅王家屏开始,就提出来的,一经提出,就受到无数朝臣的声援,礼法,就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 浙党正是基于此,才决定全力推动皇长子晋储,因为如此一来,自己既可以得到拥立大功,又不虞被政敌因此而拿捏到把柄,需要得罪的,只是皇帝而已。 而事实证明,一旦形成党派,皇帝对于文官的威慑力就不够了! 毫不客气的说,皇帝这些年退居后宫,看似是赌气之举,但是也不乏因为朝中党争严重,难以完全掌控的因素。 落到沈一贯的身上,浙党不是他一个人的浙党,不是他说怎样就怎样的,拥立皇长子的政治立场不会动摇,毕竟浙党已经在其中投入了无数的力量,而且这个政治目标也渗透进了每一个浙党人的心中,就算沈一贯想要改,也不可能了。 所以这一次他的行为可谓冒险的很,联合郑承恩算计张位,的确能够得到巨大的好处,如今的内阁当中,除了自己,就剩下张位和王锡爵,王锡爵是皇帝的心腹,想要对付他的话,看看孙鑨的下场好了! 反倒是张位,根基不足,捡便宜得了个首辅之位,若是能够将他扳倒的话,自己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再进一阶。 基于此,沈一贯才布置了这次行动,但是如今皇帝的问话,又是什么意思? 朱常洛的奏疏他自然是清楚的,事实上,就在皇上欲让皇长子前往应天府读书的事情下发朝议之后,第二天朱常洛的奏疏就递到了内阁当中。 写的很清楚明白,拒绝! 至于,身体羸弱,难以长途奔袭,希冀能够继续在京师尽孝,更重要的是,其后更是说明,如今储本未定,自己藩王之躯,无有理由前往应天…… 这番拒绝早在沈一贯的意料当中,毕竟皇帝想要将皇长子赶出京师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对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而朝中近来也屡屡拿朱常洛的这封奏疏说事儿,更有大胆的御史请皇上正皇长子太子之位,太子坐镇应天府,才是礼法之合! 凭借于此,一干大臣蠢蠢欲动,似乎又想跟皇帝掰一掰腕子,着实是让朱翊钧头疼的紧…… 站在沈一贯的角度,他自然是要支持皇长子留在京师的,这也是他背后的浙党的诉求,但是问题是站在沈一贯个人的角度,他想要往上爬,就要扳倒张位,而要扳倒张位,皇帝的这一关是绕不过去的,此刻他要是表态支持朱常洛的话,很有可能会得罪皇帝,到时候若是皇帝坚持不让张位致仕,那他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若是不表态的话,回去又没法子解释。 着实是让他纠结的紧,不过皇帝问话,自是不能耽搁的太久,片刻之间,沈一贯就做出了抉择。 “回陛下,太子乃国之本也,不可擅定,皇长子尚未进学,恐难当此大任,然礼法所在,不可违之,臣以为可将殿下封国改换南直隶,一则遵藩王就藩祖制,二则以此令皇长子于应天府进学,亦名正言顺!” 相比较回去之后受到责怪,明显还是眼前的利益最重要,所以沈一贯毫不犹豫的把朱常洛给卖了。 不过说到底,沈一贯还是浙党中人,不可能将后路堵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不过如今储位空悬,皇长子虽为藩王,但却不同于平常藩王,臣请陛下宽宥,允殿下南直隶行走之权,准岁末朝觐,并延请南京六部教授殿下,以正长子名分,平群臣悠悠之口!” 这就是沈一贯在耍小聪明了,或者说在谈条件了。 想要给朱常洛一个去应天府的理由容易的很,给一个未就藩的藩王换个封地,不过是皇帝一道诏命的事情,虽然南直隶有些麻烦,但最大的问题在于,自成祖皇帝靖难以后,明朝对于藩王的态度大大改变,出现了无数中限制藩王权力的手段。 比如卫士不得超过多少人,不得不奉诏私自出城,不得经商,不得私自进京……还有最著名的王不见王,就是说两个藩王不能相见,防止其勾结串联。 正是因为如此,无论是沈一贯还是皇帝,都一直没有提起让朱常洛就藩一事,因为他们知道,朝臣根本不会同意的,单单是不能私自进京这一条,就是朝臣不可能同意的,若是真的就藩的话,不奉诏不得进京,也就是说,没有皇帝的召见,朱常洛一辈子也不能进京城。 这么一来,立国本也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但是沈一贯这么一说,就缓和了许多,先让朱常洛就藩,将他赶得远远地,遂了皇帝的心愿,再准他南直隶行走之权,可以让朱常洛自由在封地和应天府之间来回,这样可以让他在应天府当中接受六部尚书的教导,虽然比不上阁臣,但也是太子才能享有的规制,如此可以安慰朝臣,也可以堵住朱常洛的口。 至于最后一条,准岁末朝觐,就是沈一贯最后留的小心眼了,他知道,若是朱常洛远离京城的时日一久,成为太子的可能也就低了许多,如此一来,他背后的浙党绝对会心生不满,甚至让他来承担这个责任,而准岁末朝觐的话,无疑是确定了他的地位,沈一贯甚至想着,等他的地位稳固之后,可以趁着朱常洛回京的时候,将他直接推上太子之位,如此挟拥立之功,将再无人可以阻挡他接任首辅…… 而且他也相信,这是如今来说,最好的法子了! “如此,倒也并非不可,只是……南直隶未有分封藩王之制啊……” 在沈一贯期待的目光当中,皇帝微微沉吟开口说道。 这一句话却是让沈一贯心中狂喜不已…… ps:道声抱歉,今天的章节有一部分是存稿,有一部分是现写的,但是很不幸有些卡文,原计划十点发最后一章,看来是赶不上了,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最后一章正在写,今天肯定赶出来,只是可能会延迟一会,请大家见谅,再次抱歉~ 感谢书友光辉&荣耀,梁可凡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老首辅的固执(10/10) 在沈一贯看来,皇帝既然问出了这一句话,只能说明他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了,而随之而来的则是,自己成功的安抚了皇帝,也顾及到了朝臣的利益,如此作用,可向来是首辅才能做到的啊! 压下心中的悸动,沈一贯继续开口道。 “陛下,此事不难,我朝有南北二京,历代先帝都曾说二京皆为帝都,地位无有等差,没道理北直隶可有封国,而南直隶无有封国,陛下圣明慈爱,怜悯皇长子,此乃人伦孝道,不可伦废!况陛下曾言,待皇长子成年则晋东宫之位,若殿下为东宫,自无封地,何谈违制?” 说起来,大明朝的情况比较复杂,按照惯例来说,历朝历代的国都附近都是不会分封出去的,明初也的确如此,太祖皇帝定都应天府,分封诸子,当时的顺天府,也就是如今的京师被封给了皇四子燕王朱棣,以北抗蒙古,戍卫应天。 保定府离应天远得很,自然也成了郡王封国! 但是谁又能料到,太祖皇帝百年之后竟会有迁都之事,当然太祖皇帝本来就是被封在顺天府,成为京师倒也没什么,可是问题是,从一个封国晋成一个帝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顺天府以外,大部分的地区都被划进了北直隶当中,保定府也在其内。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直隶京师的府,却是一位郡王的封国这种情况! 本来也没什么,反正保定郡王这一支早就已经没有了后继,京师顺便管着,也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但是先前朱翊钧为了消弭不封亲王的影响,又将这个爵位重新拿出来封给了朱常洛! 如今看来,这倒是手妙棋,毕竟北直隶和南直隶在大明朝名义上的地位是一样的,若是用心运作的话,未必不能将北直隶的封地,运作到南直隶。 至于最后的两句话,那就是沈一贯为了表示自己的政治立场了! 万历十八年,正是国本之争越发猛烈之时,郑妃依仗新晋贵妃之位,图谋皇储,引发了朝臣的激烈反弹! 为了平息争端,皇帝不得不在元日召众辅臣于毓德宫,双手与方才八岁的皇长子相牵,用以说明他们父子二人关系很融洽,没有废长立幼的意思,一众大臣趁机进谏,皇帝于是手谕各大臣:“伦序已定,朕何敢私?特以皇长子羸弱,待十年后,大典并行。” 这是实实在在的落在纸面上的东西,皇帝亲笔,做不得假,这份手谕如今还保存在内阁当中。 所以说,在国本这件事情上,并不是大臣们一直无理取闹,逼迫皇帝,而是这位皇帝的信誉着实不怎么好…… 果然,在沈一贯话音落下之后,皇帝的面皮明显的抽动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挥了挥手道。 “如此,先生便自去办吧,陈矩,传旨内阁,就说朕欲为皇长子延请名师教导,然念及内阁众臣公务繁忙,不忍多加劳累,故欲令皇长子迁应天府读书,另藩王就藩乃祖制,皇长子虽为长子,亦不可免此规制,朕意,令改皇长子封号,令其封国于南直隶,准自由行走,岁岁朝觐,待及冠之年,再行召回!将此事下发朝议!” 说到底,皇帝还是不敢去试探朝臣的反应,尽管有着这么多的额外保障,但是毕竟他想要赶人的心思太过明显,所以皇帝也不清楚,朝臣到底能不能接受。 至于如此会不会给予朱常洛太多的便利? 朱翊钧倒是担心,在他看来,太祖皇帝当时的藩王政策虽有不足,但是却也没有成祖皇帝所惧的那么厉害,说到底,成祖皇帝当年能够靖难成功,是因为建文帝太过懦弱无能,不能知人,加上国朝初立,藩王拥兵自重,成祖皇帝更是在军中威望颇高,方有靖难之事。 而如今则不同,且不说他牢牢的控制着全国的兵权,如今朝廷定鼎已久,加上南直隶乃是大明帝都,更重要的是,在现在的国家情况下,想要武力夺取政权,做梦去吧! 这一点皇帝清楚无比,何况他只是给朱常洛自由行走的权力和朝觐的权力,还有锦衣卫和地方官以及镇守太监监视,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而一旁的沈一贯也淡定的很,他清楚的知道,首辅的动荡,远比皇长子的事情能够吸引朝臣的目光,此刻只要皇帝给的条件过得去,基本上朝臣都不会再闹。 他更关心的是,这一次内阁当中的动荡,究竟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 带着无数的心思,沈一贯离开了毓德宫。 紧接着,内阁当中发布了两道谕旨,一道是任命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提督东厂,另一道就是意欲将朱常洛封于南直隶了。 诏谕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朱常洛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不过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感到高兴,而是迅速赶往了张府。 只可惜的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张府的老仆客气而委婉的拒绝了朱常洛请求见面的要求。 “殿下放心,我家老爷吩咐说,他定会实现自己的承诺,请殿下收拾好行囊,在府中侯旨便是!” 老仆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东西,只是觉得这位在自家老爷落魄之时还过来探望的郡王殿下是个好人,所以很是为老爷不见他而感到歉意。 只是另一边,朱常洛却是隐约有些不安,他原本的计划当中,就是想要离开京师,前往应天府,这也是他奏疏中特意提起自己封地的原因,想要改换封地,非皇帝同意不可。 而南直隶自有行走和朝觐之权,也是必须要拿到手的,不然的话,他被禁锢在一城当中,又无法靠近政治中心,就算能够拉拢到南直隶那帮老大臣,又有什么用处? 他之所以拜访张位,也是想要让对方帮忙达到这个目的,但是谁曾想到,沈一贯不知为何竟然先他一步说了出来,简直是正中朱常洛的下怀。 只是如此一来,就可以不必麻烦张位了,毕竟张位本来就是因为坚持让自己读书才触怒了皇帝,若是此刻闭口不言的话,说不定还有转机。 毕竟一国首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扳倒的。 更重要的是,如今朝廷当中有风骨有节气的大臣已经是屈指可数了,朱常洛不愿意,也不忍心看着一位为国操劳的大臣就这么被一场诬蔑而致仕回乡。 只是可惜的是,他还不了解张位,凡是张位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望着紧闭的张府大门,朱常洛的心中涌起一阵悲伤,他大概能够猜到,张位想要干嘛了…… 有心阻止,可是却无能为力…… ps:十章完成,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总算是写完了…… 说一下明天的更新,这周还是按照以前的更新时间,晚八点,下周开始早上晚上各一章~ 今天足足码了一天字,但是看到订阅,心顿时凉了半截,作者君一直相信努力会有收获,请大家支持一下作者辛苦的码字吧,有条件的订阅一下,谢谢~ 鞠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手笔的首辅 翌日,上诏谕内阁,皇长子已及出阁读书之龄,礼部早献讲官名单,朕以内阁诸辅臣公务繁忙,难以顾却,故思以皇长子于应天府读书,然郡国封地在北直隶,皇长子今非太子,于应天府于礼不合,故朕意仿保定旧制,将封地置于南直隶,并准南直隶自由行走,准岁岁朝觐,年长之后再行另论! 很明显,这封诏书并不是一个定下来旨意,而是一个下发给朝臣讨论的议题,不过通常来说,这种议题都是已经经过皇帝和大佬们商讨之后过的结论,错非涉及到礼教伦理这样的原则问题,很少有不长眼的大臣出面反对。 这一次也是如此,对于文官们来说,他们虽然整天闹着早立国本,但是实际上对于皇长子究竟在哪里读书并不关心,他们在意的是长幼有序,也就是名分! 如今皇帝却是将面子给足,应天府不管怎么说都是大明朝的帝都,便是太子在那里读书,也不会掉身价,至于南直隶自由行走和岁岁朝觐,则是保证了皇长子可以在京城维持影响力的力量,尤其是最后一句,年长之后再行另论! 另论什么?自然是东宫储位啊! 虽然皇帝未曾明言,但是大多数朝臣都如此脑补了出来,如此一来,更是无人会阻碍此事的发展了,朝中罕见的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即便是有些杞人忧天之辈,也迅速被打压了下去…… 这种情形对于沈一贯来说,无疑是很满意的,皇帝那边成功的将朱常洛赶出了京城,眼不见心不烦,而浙党这边,也为皇长子争取到了位同太子的规制,自然是也满意的很,而作为促成此事的沈一贯,既扳倒了张位,又稳固了自己在浙党当中的地位,更是春风得意。 只是这种得意之情并没有维持多少时候,在他从张府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却是已经糟透了。 “什么?张位怎敢如此?” 同样感到很生气的还有皇帝,甚至于在听到沈一贯禀奏的时候,他简直想直接下旨让张位回乡去。 不过到底,朱翊钧不是普通人,知道如此做的话,朝臣一定会激烈的反弹的,首辅是文官的脸面,历来只有自己上表请求致仕的,若是皇帝免职的话,那就是在打整个文官集团的脸了! 所以尽管窝火,但是皇帝还是忍住了。 “陛下,臣以为,元辅之意,是想借此机会正位国本,以定朝臣之心!” 反倒是接到消息时间比较长的沈一贯,更加镇定,微微沉吟说道。 其实他在从张府出来的时候,心中也是震惊的很,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老好人的张位,竟然这么豁的出去! 按照道理来说,大明朝的传统,一旦有大规模的朝臣弹劾事件出现的话,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有罪,第一时间一定是上表请罪,并请求致仕,官越高越要如此,以此来自证清白! 而按照惯常的套路,如果皇帝不想让这个人离开的话,就会言辞坚决的拒绝这个人的请罪奏疏,并且下旨向朝臣宣布,这是个忠臣! 要是皇帝也不喜欢这个人的话,那就简单了,留中不发或是任由朝堂舆论造势,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聪明人,最后这个臣子的结果必然是灰溜溜的致仕。【愛↑去△小↓說△網wqu】 到了首辅的这个位置,这个过程更是复杂,最少三辞三留是免不了的,在郑承恩上疏的同时,张位也就按照惯例递了辞呈,跑回家养病去了,而皇帝也很尽职,虽然任由朝廷舆论发展,但是还是让沈一贯代表他前去探望,并且殷切挽留。 只是这种态度,却是已经很明显的,如果张位不想晚节不保的话,就应该继续再上奏疏,请求致仕! 但是谁又能想得到,沈一贯这回回来,带回的不是请罪奏疏,而是另一桩麻烦事儿! 简单来说,张位就最近皇帝刚刚下的旨意发表了意见,表明皇长子位份既定,虽羸弱不能行大典,然一应规制应依照太子培养,然后又从古到今扯了一大通封国制度,言及古之封国,藩王掌一国权柄,故而能力出众,太祖皇帝高瞻远瞩,亦寻照此例,我朝严束宗室,然皇长子不同于一般藩王,若不知民生政德,如何能当太子大位? 长长的奏疏写了各种理由,总结下来只有一点,请以太祖之时藩王之礼赐皇长子,待成年之后再行收回!并予亲王之位! 简单来说,就是说将朱常洛封到南直隶不是不行,但是皇长子不同于其他藩王,皇帝你不是要培养他的能力吗?那干脆就将封地划给他,按照太祖皇帝时的制度进行吧,反正过几年都是要收回的! 而且张位毕竟是当过首辅的人,这份奏疏紧紧扣住了皇长子名分,太祖制度,年长收回这三点,一下子压得人没话说! 论制度,太祖皇帝乃是开国皇帝,他定下的乃是祖制,名义上没有人敢违背,若是说担心藩王尾大不掉,更不可能,皇帝你不是说就只是让他读几年书,然后封国就收回吗? 那你担心什么?除非你不想收回封国,想要将皇长子一直远远打发出去! 不得不说,张位的这封奏疏狠狠的将了朱翊钧一军,他还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不管是自由行走,还是年年朝觐,都是假大空的东西,只要将他赶出去,回来不回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但是张位的这份奏疏一上,就完全不同了,作为一个皇帝,朱翊钧不可能允许朱常洛长期的霸占南直隶,尤其是在自己封国内有如此大的权力的情况下! 当然,张位也不是傻子,最关键的封国军权和任命官吏的权力,他单独挑了出来,掌握在朝廷手中。 但是就只是如此,就足以让朱翊钧麻爪了! 他当然想将朱常洛赶出去,但是问题是,张位的这份奏疏着实是太过了,有些超出他的接受程度了,虽然最重要的军权和官吏任命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收税的权力,甚至是民政的权力都要分出一大部分,作为一个皇帝,他清楚的很,若是把这些权力给出去,很容易就能培养起自己的势力。 尽管这股势力想要造反什么的,肯定没有一丝可能,但是却足以在朝中形成一股朱常洛的亲信力量,这才是让他最为犹豫的! 当然,只要他遵守承诺,在朱常洛成年的时候将他召回,这股势力肯定形不成什么气候,但问题是,他并不打算成年之后就将储位给朱常洛啊…… 皇帝的这番纠结,沈一贯自然是不知的,他在忧虑的,却是另一件事情……wWW.xszWω㈧.йêt ps:今天看到好多兄弟打赏,感谢之极,特别是奥术皇帝兄弟打赏了一个舵主,真是激动的很,话不多说,明天开始,连着三天每天加更,酬谢诸位兄弟! 今天的第二章九点左右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沈一贯的小九九 沈一贯在忧虑,因为他搞不清楚张位此疏的真正含义。 在他看来,张位上这本奏疏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朱常洛,原因很简单,没有理由!他知道当初张位能够得到首辅之位,朱常洛在阴差阳错当中起了不少作用,平时也十分维护朱常洛…… 但是作为一个官员,恩德什么的,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前途重要,如今张位已经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管朱常洛?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要了解大明士林风气的人,都不会犯张位这种低级错误! 还是两个! 没错,张位的这份奏疏一连犯了两个错误,而且是士林当中鲜少人会犯的错误! 其一,是重提太祖皇帝藩王旧制,要知道,当初成祖皇帝用靖难的名义将建文帝赶下来皇位,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法改变他得位不正的事实,即便成祖皇帝继位之后,屡屡申明自己是按祖制行事,甚至不惜涂改自己的出身,将自己的身份涂改成嫡子,都无法掩盖这一点。尐説φ呅蛧 而作为成祖皇帝的子孙,今上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动摇成祖皇帝的地位,而削藩本就是成祖皇帝最大的动作,所以关于藩王的政策,也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如今张位重提太祖时的藩王制,分明就是在打脸! 偏偏今上还不能反驳,因为无论哪一朝皇帝,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祖制…… 当然,这也和张位保留了朝廷军权和任命官吏的权力有关,但是可以想见的是,此疏一上,张位将会彻底的得罪皇帝,原本还有一丝希望保住的首辅之位,将再无一丝可能,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今上还在位,那么张位不但以后不可能再被起复,甚至连致仕之后的荣宠都不可能再有。 若说这一点张位反正都是要离开的人了,还不在意的话,那么第二个错误就是致命的了! 清誉! 对于大明朝的官员来说,什么最重要?名声!尤其是在士林当中的名声! 如今张位告病在家,但是实际上已经在走退休程序了,按照士林的风气,他此刻应该不再过问朝务,安安心心的递上请辞奏疏,等着皇帝批复,不然的话,一顶恋栈权位的帽子立刻就会被扣在头上! 但是如今张位不仅插手了朝务,而且插手的是一个朝廷上下都认可的事情,可想而知他会面对的是整个朝廷的压力,晚节不保都是轻的,甚至于连致仕之后的安稳日子都不会有……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一个在朝中过了大半辈子的大臣,沈一贯不认为张位出此昏招,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思来想去,沈一贯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张位是想要绝地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 先是提出一个皇帝和朝臣难以接受的方案,如果皇帝不同意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重提国本之事,再统一起残余的力量,拼死一搏将皇长子送上位,到时候挟拥立之功,将无人再可动摇张位的首辅之位。 这招破釜沉舟虽然风险极大,但是若是成了,将会直接扭转自己的处境! 沈一贯甚至有些佩服张位,不惜污了自己的名声,也要留在首辅之位上!他倒是小瞧了这个老好人! 不得不说,虽然结论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沈一贯的想法,倒也勉强说得通,毕竟在大明朝的历史上,的确出现过这样的人,当初宪宗皇帝在位时的首辅刘吉,号为“刘棉花”! 最不怕的就是弹劾,无论朝臣如何弹劾于他,硬生生就是不递辞呈,一直在首辅的位置上熬着,士林当中的名声早就臭了,但是他就是守着首辅的位子不动弹。 以至于到最后,不但是他,就连他的子孙后代都难以出仕,不过那是后话了! 有这样一位成功的范例在前,也难怪沈一贯将张位也当成了这般无赖之人…… 既然动机推断出来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那还用问吗? “陛下,元辅此疏虽有不妥之处,然其也不失为一个安抚朝臣的好方法!” 沈一贯拱了拱手,抬头看着皇帝,目光坚定的说道。 无论是从政治立场还是个人利益来说,都必须支持啊! 张位不是想要借此机会重提国本吗?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劝皇帝准了这道奏疏,要知道,这基本上可以说是张位用自己剩下的所有能量再跟皇帝提条件了,如果皇帝不同意,他自然有理由据理力争,甚至是拥立皇长子,从而取得拥立之功。 但是如果皇帝同意了呢?你上了奏疏,提了条件,皇帝也答应了,这下子你总没有理由再恋栈不去了吧? 要是张位还厚脸皮的待下去,恐怕朝中的舆论都会将他从首辅的位置上赶下来。 再说了,沈一贯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复藩王旧制的话,会让皇长子手中积蓄起一批自己的力量,但是如今浙党本就是拥立皇长子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常洛的力量越强,他成为太子的几率就会越大,浙党获得的利益就会越多。 归正浙党如今是皇长子的铁杆,这是朝野上下共知的事实,这是浙党付出了无数官员落马的代价换来的,就算皇长子有了自己的亲信,也不能抹杀浙党的功绩! “哼,他还不是太子!如此规制,又与太子有何区别?朕若是准了,又置祖宗家法于何地?” 不过沈一贯如此想着,朱翊钧却不高兴,脸色一沉开口说道。 当然,朱翊钧说的祖宗家法,肯定不是太祖皇帝的家法,而是成祖皇帝的家法,这二者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实际上对于藩王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何况他现在对朱常洛可谓讨厌的很,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他如此便利?更不要说如此一来,藩王的故态复萌,纠结起来让他参照此例又该怎么办? 要知道,大明朝可不止他一个藩王! 此例一开,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图谋不轨之辈,一念至此,朱翊钧大笔一挥说道。 “爱卿不必说了,此疏不准!另外,下旨告诉元辅,他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朝务还是等病好再说吧……” ps:感谢巫山云没有雨,→_→莫㊣须←_←,紫云丶星空,秋风知了,午夜怪客,书友160417220338204,freestar00一百币的打赏~ 感谢书友我是大对象两个一千币的豪爽打赏~ 最后要感谢奥术皇帝打赏的舵主,作者君一定会努力码字的,以后三天每天加更,酬谢舵主~ 另,明天的章节还是在晚八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手段尽出 这话说的就重了,虽然还有几分客气,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一个快要退休的人了,就别瞎操心别的事儿了,好好养你的病吧! 错非张位是内阁首辅,皇帝不好直接免掉他的话,恐怕现在张位早就已经踏上返乡的归途了! 而且皇帝的这句话一出,沈一贯自然也就没话说了,尽管还想再劝,可也只能无奈的退了下去,不过心中却是不免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就发动自己的势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位成功翻身! 与此同时,朱常洛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不过和沈一贯不同的是,朱常洛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张位的用意,他这是牺牲了自己的名誉和未来,在为自己铺平未来的道理啊! 没有人比朱常洛更加清楚,张位所提出的复旧制封国的提议能够一旦被允许,能够给朱常洛带来多么大的利益,那意味着他可以从封地收税,可以抗衡地方的官吏,可以名正言顺的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力量,进而渗入到朝堂当中,成为自己坚实的臂膀! 不过同时他也清楚,如此一来,张位的未来和前途,甚至是名声都全部砸进去了,就连平常官吏最注重的身后之名,说不定也保不住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朱常洛朝中张府的方向拜了拜,转身,面上却是再无一丝软弱之意,平静开口道。 “王安,你现在就进宫去,告诉梁永,就说事情还不够火候,让他继续加把火!” “孙平,你持我令牌去崇信伯府,说我明日过府拜访!” “孙荣,你现在去永年伯府,将永年伯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一连串吩咐完,看着底下人领命而去,纷纷开始忙碌起来,朱常洛的心中却是像压了一块大石,他清楚,路,张位已经替他铺好了,而且是一条平坦的大道,至于能不能踏上去,就要靠他自己了! 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枉费张位的一番苦心了! 只是,这回的人情可真是欠大了…… 朱常洛这边的动作虽大,但是却也惹不起多少人注意,而皇帝对于张位奏疏的批复,才使朝堂当中真正的热闹起来。 如今朝堂上的风气早已经不如明初时的质朴上进,反而变得有些急功近利,自从皇帝有意撤换首辅的这个消息传出来以后,朝中上下就已经各自开始活动了,首辅的位置肯定是没希望的,次辅王锡爵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足以接任首辅,而且甚至隐约有传言讲,说张位之所以被皇帝所不喜,才当了大半年的首辅就要致仕,完全是因为皇帝想给王锡爵腾位子了。 不过这种论调只是在某些小圈子内传播,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首辅是早定的,但是张位这么一去,就代表着内阁又再度空虚了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机会啊!无数人都在摩拳擦掌,盘算着怎么入阁,某些大佬甚至已经在暗中开始较劲儿,偏偏这个时候,张位递上了这么一道奏疏,直接将所有人都打蒙了! 张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在猜度,但是无论是什么意思,行动是肯定的,毕竟皇帝的态度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 无数道奏疏纷纷递到了内阁,有弹劾张位恋栈不去的,有弹劾张位私相授受的,有弹劾张位有辱士林风气的,在某些人的暗中推动下,这股势头越发猛烈,甚至隐约逼近了前一段的吕坤之事。 不过让皇帝有些失望的是,朱常洛的事情却是没人提起,他还打算借此机会打击一下朱常洛的威望呢!结果却没人响应…… 其实这当中的原因也简单的很,如果细细纠缠起来,就会发现,参与这次倒张运动的人,大多数都是浙党中人,就算不是,也和浙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浙党一向拥立皇长子,又怎么会去弹劾朱常洛? 不过总的来说,朱翊钧最近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李太后终于解除了郑妃的禁足,虽然这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但是总归是她们婆媳关系缓和的一个标志,让一直以来在当中受气的朱翊钧感到很开心,同时对皇后的感觉也愈发好了起来。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最近往坤宁宫跑的次数多了起来,有些时候从毓德宫出来,便去了坤宁宫。 最重要的是,皇后虽然只是中人之姿,但是朱翊钧发现在坤宁宫当中最是安心不过,皇后的性子温和,所以鲜少让他有操心的事情…… “皇上,这是妾身新炖的银耳莲子羹,里面加了冰糖,皇上尝尝,是否过甜了?” 王皇后端着一个莲枝白瓷小碗,放在桌案上,笑吟吟的说道。 朱翊钧缓缓睁开假寐的眼睛,端起来品了品,却是赞道。 “皇后的手法越发的纯熟了,这甜度刚好!” 他素来喜欢甜食,这羹汤当中的冰糖却是正和朱翊钧的意。 只是想起朝中之事,朱翊钧却是有些犹豫的看着王皇后,好半晌才开口道。 “皇后,常洛出宫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朝中有大臣上疏,请求让他到应天府读书去,你可听说了?” 大明朝不像鞑子一般,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说,甚至就连太祖皇帝当初定下的宦官不得干政,现在也是名存实亡。仦說Ф忟網 一来是因为大明朝的外戚弱小,不可能通过后宫把持权力,二来由于内阁的存在,杜绝了皇帝乱命的可能,那帮给事中急了连皇帝都执奏,何况后宫,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过作为皇后,还是在朝事上有很大的发言权的! 只不过王皇后的性子温婉,这些年又不受皇帝宠爱,所以甚少在这些事情上发表看法,朱翊钧也是如今才想起,朱常洛在宫中时,貌似和王皇后的关系很好,自己要把他送去应天府,的确应该给王皇后打声招呼! 当然,也仅仅是打声招呼而已,即便王皇后反对,他也不大可能改变主意…… ps:下一章九点左右发,感谢书友我是大对象的千币打赏,作者君会努力码字的,尽量多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后宫议政 王皇后的情绪果然一下子就变得萎靡起来,落在朱翊钧的眼中,不由得心道,她果然是知晓的,但是并未因此来找朕说情,果真是知轻重的。 “皇上,常洛于宫中时,的确颇受妾身喜爱,只是他如今已经出阁,妾身纵然不舍,也知晓不读书不明理,何况皇上的决定自有深意,妾身后宫妇人,不便多说,只是想请皇上善待于他,南直隶路途遥远,常洛素来身子弱,若是换个贫瘠之地给他,却是让妾身有些不忍!” 朱翊钧既然开口问了,王皇后自然不可能不答,言语当中不曾遮掩她对朱常洛的不舍。 只是出乎皇帝意料的是,王皇后并没有想要将朱常洛留在京城的想法,反而是顺着他的意思想要将朱常洛送去应天,所求者也不过是封地好一点罢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南直隶也有十分贫瘠混乱的地区,整个南直隶一共有十四府四州,而朱翊钧如果要送朱常洛去读书的话,必然是要选择应天府附近的地方作为他的封地,这一点是肯定的,不然那吃相也太难看了! 保定到京城,朝中的那帮大臣都嫌远,更别说整个南直隶十几个府,路途远的地方十几天才能一个来回! 这么一来,可供选择的余地也就不多了,尽管朱翊钧并不情愿答应张位的奏疏,但是朱常洛要去应天这件事情基本上是定下了,所争执的是给他什么待遇,但是无论怎样,封地是肯定要换的! 应天府的周围,有和州,广德州,滁州,太平府,镇江府,扬州府,宁国府八个地方,其中扬州府和镇江府乃是赋税重地,肯定要抓在手里的。 滁州临近中都留守司,乃是军事重地,也不可能封出去,宁国府倒是合适,可问题是地盘太大,和州和广德州加起来都没宁国府地方大,要是未来朱常洵要封,说不准朱翊钧还愿意,至于朱常洛就想都别想了! 那么就剩下和州,广德州和太平府,这三个地方,地盘不大,临近应天府,也收不了多少赋税,最是合适不过,原本朱翊钧想着,若是真的熬不过去,就随便从和州和广德州挑一个,毕竟虽然州和府名义上是相同的等级,但是府的地盘通常比州要大,而且要富庶,不过现在看来,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况朱翊钧本来也在担心,若是拿州来当朱常洛的封地的话,会不会引起朝臣的不满,毕竟这种名义上的东西,文臣还是很在意的,现在就坡下驴,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缓缓开口道。 “朕意,以太平府为常洛的封地,让他安心读书,皇后以为如何?” “那妾身就代这个孩子多谢皇上恩典了!” 紧接着,朱翊钧就看到王皇后喜形于色,高兴的说道。 心中叹了口气,怕是皇后不知道平安府的情况,只以为是个府就安心了吧…… 实际上平安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也就是相对和州和广德州好了一点而已,地盘甚至还没有广德州大,不过这些话他肯定是不会对王皇后说的。 只是朱翊钧没有瞧见的是,一旁侍候的梁永听见这句话,嘴角却是浮起了一丝隐秘的笑意…… 与此同时,长春宫中。 最近长春宫中的侍女们日子可算不得好过,或许是因为被关久了的原因,自从娘娘的禁足被解除了之后,脾气就显得有些暴躁,除了禁足时一直服侍她的两个宫女之外,寻常的侍女没事遭到训斥那是常有的事儿,以至于整个长春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你说什么?皇上今儿又去坤宁宫了?” 如今的已经大约到了四月,但是天气还是有些冷,郑妃缓缓从罗汉床上坐直身子,望着前来禀报的小宫女,脸上简直都能冻出冰渣子来了。 “回……回娘娘,今儿皇上的确是处理完政务就直接往坤宁宫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因着当初郑氏被禁足,李太后将她身边的宫女全部抽了去,如今又调来的这一批,却是有许多新人,这个小宫女就是其中之意,眼瞧着自家娘娘脸色这么难看,顿时身子微微发抖,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的。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随着茶杯落地的粉碎,旁边伺候的一干宫女连忙跪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小宫女的膝盖,但是她却丝毫都不敢动弹,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这是怎么了?我这才离开这么一会,你们是怎么伺候娘娘的,还不下去!” 直到一名身穿青色丝绸袄裙的宫女听见响声,疾步走进暖阁当中,方才救了小宫女一命,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她们下去,小宫女这才如蒙大赦的站起身来,只是膝盖却已经红肿,下去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一边指挥着人将狼狈的地方收拾了,这名名叫小秋的青色袄裙宫女一边将郑妃扶着坐下,好声好气的劝道。 “娘娘和这些婢子置什么气!皇后乃是正宫之主,皇上多顾念她几时也是有的,何况皇后刚刚在太后面前给咱们娘娘说了情,兴许皇上是顾着这份情义,才往坤宁宫去的勤了几分,这根子呀,还是因为娘娘不是?”尛說Φ紋網 “哼,你以为她帮本宫说话,安的好心不成?那敬嫔是谁一手扶持的,真以为本宫不清楚不成?” 郑妃脸色稍霁,但是还是生气的很,冷笑一声说道。 “她不过是想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做个好人,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皇上倒是去的勤了,可她也不想想,就她那副样子,能得宠几天?” 这话说的可就有几分恶毒了,王皇后虽然算不得特别漂亮,但是能从上万名秀女当中被选出来的人,样貌又能差到哪去? 不过此刻娘娘在气头上,小秋自然是顺着她说,不过这话题却是不着痕迹的被转移了。 “娘娘说得对,左右她也不过风光这么一阵子,赶明儿娘娘把朱常洛给赶出去了,她没了依仗,看她还上哪耀武扬威去……” ps:下一章是为奥术皇帝兄弟的舵主加更,正在写,十点半左右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枕头风 为奥术皇帝兄弟的舵主加更~ 谁料这么一提,更是让郑妃气不打一处来。【愛↑去△小↓說△網wqu】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扶上太子之位,单凭皇上支持肯定是不够的,就算加上内宦的势力也是白搭,除非能够在朝中有足够的力量。 可惜自己的那帮迂腐文臣,拿起好处来倒是爽快,到办事儿的时候一个都不顶用,前阵子吕坤的事儿,更是一下子将她这么多年拉拢的几个死忠都给拿下了。 原本想着,能够将朱常洛赶出京师,自己就能从容的重新布置朝中的势力,只要自己用心,押对了宝,有个几年的工夫,再拉拢一个内阁大学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谁知道横插出来一个张位…… 好好的事情,被张位这么一搅和,顿时就停滞在了原地,就连皇帝也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要为了将朱常洛赶出京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 毕竟对于皇帝来说,他虽然看不顺眼朱常洛,但是对方却也同样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朝堂上这段时日的风波,虽然和朱常洛有关,但是最根本的地方,还是因为文官本身存在的问题。 就算是留着他在京城,对于皇帝来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接受,反而是将他送去应天,付出的代价似乎有些大了…… “谁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那个小子在京城当中兴风作浪,依本宫看,留着他迟早有麻烦!” 郑妃恨恨的说道。【愛↑去△小↓說△網wqu】 皇帝可以不在意,但是她却不能不在意,自从朱常洛出宫之后,她手中的势力就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若是继续留他在京中,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郑妃才起了意,要将他赶出京城,只是…… “既然如此,娘娘就劝皇上将他送去应天府,不就得了?” 小秋熟练的将新的茶盏奉上,开口说道。 “哪有那么简单!” 郑妃冷笑一声说道。 不得不说,张位的奏疏不仅仅让皇帝难以接受,就连郑妃也隐约有一丝担忧,若是真的给朱常洛这么大的权力,那过几年的局势,可就难以预测了…… “当初成祖皇帝费尽心力才削藩成功,为的不就是怕他们尾大不掉,再来一回靖难吗?应天府离着这儿远得很,咱们难以及时掌握那儿的情况,若是他积蓄力量,造反怎么办?” 岂料郑妃的一番话下来,小秋的脸上倒是毫无担心,反倒笑意盈盈。【愛↑去△小↓說△網wqu】 当下郑氏便有些不悦,只是接下来小秋的一番话,却是让她也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娘娘这就担心的多了,咱们皇上是何等样人?且不说这朱常洛有没有成祖皇帝的雄才,咱们陛下也不是吃素的,造反这等事情,娘娘压根就不必担心,到时候他要是真造了反,恐怕咱们三皇子才有最大的好处,是吗?” 要是朱常洛真的造了反,自然是失了名分,到时候二皇子早夭,三皇子理所应当的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这是很浅显的道理,郑氏自然是懂得,但是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有几分不安…… 小秋见状,却是继续说道。小說中文網 “其实娘娘担心的,不过是他到了应天,拉拢自己的势力,可娘娘想想,皇上也不是傻子,锦衣卫,镇守太监哪一个看不住他一个小小的藩王,就是能有些许势力,又怎么比得上咱们在京城里的布置,那应天再好,能比得过京城不成?” 这下子倒是让郑氏沉默了下来,她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之前她顾虑着朱常洛可能暗中积蓄力量,倒是忽略了此节,她就算是个后宫妇人,也清楚在如今的年景下,造反根本不现实,但借助藩王的权力培养亲信,影响朝堂却还是可以的。 只是……应天府是什么地界? 说好听点是大明朝的帝都,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安置离退休高级官员的地方,那边的六部跟京城的六部相比,清闲的很,老大人们差不多就是挂个名头,又怎能比得上在京城这个政治中心积蓄力量来得快? “如此,倒也合理……” 顿了顿,郑妃的眉眼却是展开了来,不复方才的气闷。 “娘娘,事不宜迟啊!现在皇上可就在坤宁宫里,坤宁宫那位肯定是向着朱常洛的,若是她在皇上面前……” 小秋也是松了口气,开口说道。 郑妃眉头微蹙,微微犹豫之下,继续说道。 “说的也对,琦倩,你现在到坤宁宫一趟,就说本宫有恙,今天不能给皇后请安了,记着,这句话要当着皇上的面说……” 在宫中混迹了这么多年,郑妃自然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内阁当中,王锡爵看着面前的两份奏疏,却是同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作为次辅,如今首辅张位告病在家,内阁当中的所有事务自然是由王锡爵来承担,包括最近闹得最厉害的这档子麻烦事儿! 王锡爵是个正臣,但是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什么事儿能掺和,什么事儿不能掺和,比如关于张位的事儿,哪怕他知道张位并非吕坤一案的主使之人,他也不能开口,为何? 因为他是次辅,张位是首辅,他此刻的任何表态都有可能被延展出无数种说法,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 同样的,张位坚持要皇帝准许朱常洛藩国的权力,在王锡爵看来,也是不现实的,如此一来,虽然是背水一搏,但是同样会让皇帝对他彻底失望,士林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更严重的是,他清楚的很,朱常洛是何等样人,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都能掀起如此风波,一旦给了他如此大的权力,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他也不能说,因为如此以来,很容易被人当成打击首辅,党同伐异之辈! 包括他手中的这两份奏疏,一份来自朱常洛,一份来自张位,两者几乎是有预谋一般同时到达内阁,王锡爵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其中绝不简单。 但是他除了老老实实的交给皇帝之外,不能多说一句话…… 摇了摇头,王锡爵叹了口气,在两份奏疏上老老实实的票拟好,至于最后的建议则是空着没写。 纵使是皇帝都有无奈之时,何况他呢? ps:今天的三更写完了,明天继续,不过估计还是晚八点开始发,因为早上暂时没时间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冲动要不得~ 大明朝的士林当中有着怕老婆的风气,这在朝堂之上不是什么秘密,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种风气之所以能够蔓延开来,和历代天子的专情是脱不开关系的,远的不说,仁宗皇帝和张皇后,英宗皇帝和钱皇后,夫妻情深皆是被传为佳话,就连被举世称赞的孝宗皇帝,唯一的缺点也是独宠张皇后,进而纵容张氏外戚,即便是最荒唐的宪宗皇帝,也是和万贵妃厮守终生。ωww.xSZWω㈧.NēΤ 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在前,到了朱翊钧这一代,独宠郑氏也就没那么不可接受了,至少朱翊钧明晰大局,没有干出宣宗皇帝那样,为了贵妃而废后的事情来。 不过这怕老婆的毛病,就没法子了…… 从长春宫出来,朱翊钧却是纠结的很,原本他是根本不打算接受张位的建议的,哪怕他这个首辅执意如此,也不会同意,毕竟复旧制的事情着实太大了,对那帮文官集团来说或许没什么损害,但是对于皇权来说,就是一个挑战了!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张位来耗,最后肯定能顺顺利利的将朱常洛打发到应天去,但是这个想法从他见到郑氏之后,就动摇了…… 他走进长春宫的时候,郑氏苍白的脸色可谓让他心疼的紧,想想这么多年一来,除了当年的那桩承诺之外,郑氏也没有对他要求过什么,朱翊钧就有些挠头。 恰逢此时,留守在毓德宫当中的小内侍前来禀报,说是大学士王锡爵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毓德宫。 “锡爵来了?最近内阁辛苦你了!有何事非要现在面见朕啊?” 私下里,朱翊钧和王锡爵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朱翊钧坐在御座之上,替王锡爵也赐了座方才开口问道,口气却是颇为轻松。 的确,如今已经快要正午了,算算时间,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可不是一般的奏事之时啊。 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紧急要务,不然的话,王锡爵此刻早就急了,那还坐得住。 “老臣惭愧,惊扰圣驾!今早内阁接连收到了几份奏疏,事情特殊,内阁无法处置,故而贸然打扰陛下!请皇上恕罪!” 王锡爵倒是十分守礼,恭敬的起身说道。 做了这么多年的近臣,他当然清楚的很,皇帝可以放下身段跟你热络,但是臣子要是真的以为可以随意的话,那离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越是跟皇帝亲近的人,越要懂礼守礼! 朱翊钧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却是直接翻开了王锡爵呈上来的奏疏。 说是好几道,但是实际上只有两道。 当先一道上面署名是保定郡王朱常洛,后附了许许多多的名字,崇信伯府费甲金,兵部尚书石星,永年伯王伟,还有些御史科道官…… 朱翊钧冷笑一声,这大概是他能够拉扯到的所有力量了吧! 奏疏的内容很简单,加上有内阁的票拟,更是清晰明了,朱常洛觉得自己身体孱弱,再次上本请求留在京师,不过这一次显然是有些急眼了,就连“儿虽不敏,敢不尽孝于父皇膝前?”这样肉麻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的确是没什么法子了? 轻轻合上奏疏,朱翊钧的脸色大快,他可没少受这个儿子的闷气,如今看他伏低做小如此小心翼翼的请求,更是心中大快。 不过虽则如此,但是他将朱常洛赶出去的决心却是更加坚定了,一个区区都人的儿子,竟然敢屡屡冒犯于他,还敢和他于郑氏的儿子争抢太子之位,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越想要留在京城,自己就越要将他赶得远远的! 带着这般想法,朱翊钧又翻开了第二本奏疏,不过这一本就让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因为这本奏疏的主人,是如今告病在家的待退休首辅张位…… 同样的一大串的联名,不过张位的奏疏当中,明显要强硬的多。 “臣身负元辅之责,岂可轻言病退……” 开头的第一句就让朱翊钧火冒三丈,他刚刚下旨让张位不要多管朝务,如今他就送来这么一份奏疏,不是明摆着和自己唱对台戏吗? 不过这么多年来皇帝的素养,还是让朱翊钧继续看了下去。 “……陛下早先曾言,轮序早定,长幼有分,缘何一再专宠郑氏?皇长子母尚为妃位,郑氏以晋贵妃,民间流言具言皇三子为陛下属意储贰,皇上不但不下旨申明,反倒一再拖延东宫之位,以致群臣相疑,朝局不宁……” 虽然他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被这么毫不掩饰的指出来,朱翊钧脸上还是感到火辣辣的疼,忍不住低声骂道。 “一派胡言!” “……如今元子出阁读书,陛下更以各种方式阻挠,言皇长子羸弱,难当大位,臣一心为国,请复旧制以养皇长子之能,陛下不言缘由,下旨驳斥,元辅阁臣颜面何在?臣俯首叩请陛下深思,东宫乃国之储本,不可不定,无论应天,抑或京师,当早定皇长子名分,以安天下!” 待到看完之时,朱翊钧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张位的这份奏疏可谓露骨的很,简直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就差没直截了当的说,你丫要是不愿意复旧制的话,就直接立皇长子为太子吧,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尤其要命的是,张位在朝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这后面长长的一串联名,却是不同于朱常洛奏疏上的大猫小猫三两只,让他想要置之不理都做不到。 “张诚,传旨,朕准了首辅的奏疏,晋封皇长子保定郡王为寿王,封于南直隶平安府,除不得调用兵将,不得任命官吏之外,一应规制照太祖旧制,另准南直隶自由行走,岁岁朝觐之权!一月之内启程,不得耽搁!首辅张位恃功自傲,屡次冒犯朕躬,着罚俸半年!” 朱翊钧气到极点,反倒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开口吩咐道。 这道旨意的口气可就严厉了,虽然没有直接说让张位滚蛋,但是意思已经差不多了,向外界传达的意思就是,朕已经准了首辅的奏疏了,而且足斤加两,若是你还赖着不走的话,就不要怪朕不仁了! 要知道,首辅乃是文官之首,错非皇帝不满到了极点,是不可能直接处罚首辅的,皇帝和内阁之间的斗争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拒绝批复某个阁老的奏疏,以此来警示,像这样直接罚俸首辅的,却是很少出现,恐怕若是张位还不识趣的话,皇帝就要直接下旨赶人了…… “陛下……” 眼见皇帝如此冲动的就下了诏谕,王锡爵心中一急,就要开口,只是瞧见皇帝冒火的目光,也只好顺从的低下了头。 “臣遵旨……” ps:感谢书友振动哥1,我是大对象,freestar00的打赏~ 下一章九点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致仕 当一个国家的政治层真心想要贯彻一件事情的时候,什么冗长复杂的程序全是扯,皇帝的旨意几乎是前脚出了毓德宫的大门,后脚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无数的朝臣都从这道诏命当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愛↑去△小↓說△網wqu】 就像海鲨遇到了血腥味一样,闻风而动,无数道弹劾张位恋栈不去的奏疏也纷纷而上,这个曾经大明文官的领袖,一夜之间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 朝中的一干大佬更是其中的主力,要知道,张位倒了,空出来的可不单单是一个首辅的位置,他在朝中这么多年,亲信心腹所占的位置,自然要随着张位的离去,而随之倒下,若是张位还有希望的话,那帮大佬自然不会动什么心思,可是如今皇帝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若是还不上去撕咬一口,那就是傻子了! 据说沈一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连饭都顾不上吃完,即刻召集了自己所有的心腹前来商议,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浩浩荡荡的弹劾大潮…… 与此同时,沈一贯一直担心的保定郡王府,也一直保持着沉默,让他松了口气! 看来这二者之间是真的没什么联系,否则的话,若是朱常洛站出来坚辞不受,虽然不大可能扭转全局,但却也是一桩麻烦…… 翌日,首辅张位终于在汹涌的朝议之下溃败,连上三疏求去,而皇帝更是干脆,直接准张位致仕还乡! 除此之外,再无一句话多说,甚至连照例应给的冠带和行驿都没有,而朝臣这边也并无什么异议,因为紧接着,朝局就已经面临另一轮洗牌了…… 这些朱常洛都清楚,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静静的在自己的王府当中看着京师当中的局势一天一变。【愛↑去△小↓說△網wqu】 他不傻!张位不惜耗费自己的名声,乃至是自己手下追随者的前途,想要换取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如此才不辜负张位的一番好意。 初春的风尚有些寒凉,朱常洛站在院子里,望着皇城的方向,久久不语…… “殿下,马车备好了!” 王安在悄然出现,在朱常洛的背上披上一件披风,轻声禀报道,口气中带着几分小心。 作为从宫里跟着朱常洛出来的老人,王安很敏锐的感觉到,自家殿下最近的心情很不好,但是他不明白,明明殿下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皇上也没有察觉到自家的意图。 用殿下的话说,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为何殿下看起来这般闷闷不乐呢? “好,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如何了?” 朱常洛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开口问道。 今天是张位离去的日子,无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送一送。 “回殿下,都备下了!” ………… 德胜门。 时值正午,来来往往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随着一声呵斥,一辆古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城门前。 “停车,检查!车里的人全都下来!” 一个手持皮鞭的小吏叉着腰,趾高气扬的瞪着马车上有些年迈的马夫。 “如今又不是戒严之时?怎生要下车检查?何况我家大人乃是官身,车中还有女眷,如何能够抛头露面!” 马夫虽老,可却不是好惹的,两眼一瞪,开口说道。 周身的气势却是不凡,吓得小吏身子一缩,不过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要真是达官贵人,怎么会坐这么寒酸的马车!又想起上头的交代,今天出城的马车都必须叫人出来查清楚,腰杆顿时又硬了起来。 “装什么大尾巴狼,官身?老子在这守着城门,不知道见过多少达官贵人了,就是官身也得老老实实的下来检查!” 说罢,就要带着两个力士上前。 “你……” 那马夫虽是个赶车的,可以前也是受人奉承之辈,哪顶得住这般无赖举动,顿时觉得有理说不清,两方推搡起来,差点将马夫掀翻在地。 只是那小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脑后一阵破风声,紧接着手腕一疼,一支皮鞭狠狠的抽在手上,直接冒出了一道血痕。 “放肆!” 马蹄声响,映入小吏眼帘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狂怒的表情。 而在少年的身前,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手持长鞭,傲然而立,眉目中隐隐带着不屑。 “孙平,将这个混账东西给本王锁拿了去顺天府,我倒要看看,这冒犯朝廷大臣的罪名他受不受得起?” 少年开口,声音森寒,却是让小吏如坠冰窟? 本王?冒犯朝廷大臣? 紧接着他就被两个人驾着消失在了城门口…… 朱常洛平复了一下心绪,方才缓缓走到马车前,面带歉意的说道。 “小子来迟,为元辅大人送行了!” 马车上的帘子掀开,张位却是面色安然,好似并没有经历过方才那场风波一般。 城外的凉亭当中。 朱常洛坐在张位的面前,却是再无刚才面对小吏的跋扈之色,低着头,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张位给朱常洛的印象和朝中大臣心中的张位一般无二,老好人!遇事总是笑呵呵的! 但是最近这段日子,他才知道张位是何等样人,毫不夸张的说,称他是整个朝堂上最忠正的臣子也不为过!他和王锡爵一样,都是心怀国家之辈,不过不同的是,张位比王锡爵看的清,看得透,也看的更加长远。 他宁愿牺牲自己的名声来帮朱常洛,看似是不智之举,但是直到多年之后,大明朝的文官集团才明白,正是这位被他们所不屑的首辅大人,让大明朝的文官集团在新帝登基之后,仍然能够保持自己的地位,其功不可谓不高! 朱常洛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张位做了一辈子的官,两袖清风,为官正直,以前在朝中最好的便是人缘,可是如今他致仕,却无一人来送,甚至于连城门口的小吏,都敢欺侮于他。 朱常洛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个小吏一个人胆敢如此放肆,他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只是…… 若不是因为他,张位何至于会落得如此地步,连致仕之后冠带闲职都没有…… “殿下不必自责,此皆老夫的选择,与殿下无关……” 似是看出了朱常洛的愧疚,张位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 “元辅放心,我会当上太子,也会善待士林,必不会辜负元辅今日之情!” 沉默了片刻,朱常洛舒了口气开口道。 这是他第一次吐出自己的野心,也是第一次这么郑重的许下承诺,在他看来,这也是对张位最好的安慰。 不过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张位却是摇了摇头,道。 “殿下以为,老臣只是在为文官争取利益吗?” ps:这是第二更了,最近该换篇章了,卡文卡的厉害,今天大概只有两更了,道声抱歉,欠的一章明天晚上补上,明天的更新时间还是晚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凉亭对话 凉亭之中,老人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声音淡然,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满之意,身为一朝首辅,哪怕是前首辅,生气之时的气势却也不是朱常洛能够等然视之的。 不过后者没有退避,反而迎着张位的目光,却意外的看到了一阵失望。 半晌,张位却是缓缓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怅然。 “老夫如今身不再朝,有些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当日老夫与殿下于府中曾言,殿下刻意与文官保持距离,甚至在刻意疏远之举!殿下难道就不奇怪,老夫为何会清楚?” 虽是疑问的口气,但是很明显不需要朱常洛回答,于是他很顺从的接话问道。 “请元辅赐教!” 说实话,朱常洛的确也很疑惑这一点,要知道,数遍整个朝堂,张位绝不是对他最了解的人,甚至于他们之前连深谈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张位却能够轻易的看透他的心思。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因为张位久经宦海,洞悉人心的缘故,但是后来他才想明白,若论资历和能力,不单是内阁的王锡爵和沈一贯,哪怕是外朝的各位大佬,哪怕是和他相交颇深的费甲金等人,都没有看出来,张位莫不成比他们都厉害不成? “这个朝堂已经烂透了!” 张位面色平静,但是眼中却带着浓浓的悲怆,夹杂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明了和对未来的期望,汇聚在了朱常洛的身上。【愛↑去△小↓說△網wqu】 “殿下聪慧,小小年纪便能参透这一点,所以一直抗拒文臣!而老夫,在朝中混迹了大半辈子,也才清楚这一点,故而能从蛛丝马迹当中窥得殿下心思的一鳞半爪!” 说到此处,张位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朱常洛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大明,看似繁华锦绣,实际上却不过金玉其外,今上虽无太祖,成祖皇帝之雄才铁腕,亦无孝宗皇帝之宽仁,但不失为英主之才,登基之后数年,国力可谓蒸蒸日上,可惜如今的大明早已是积重难返,今上在位之时,尚可勉力维持,若今上不在…… 储贰之君如非果断明决,心怀天下之人,成为提线木偶已经是可以遇见之事,甚至于大厦将倾,亦不远矣!” 这样的话,错非张位已经卸任首辅,错非他面前之人乃是朱常洛,他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要知道这番话任何一句泄露出去,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微微摇了摇头,似是要甩去沉重的情绪,张位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平静,甚至带起了一丝希冀。 “不过老夫身为首辅,高屋建瓴,能够看到这一点并不奇怪,可殿下如此年纪,却能洞悉朝局,明辨是非,想来若是殿下位居东宫,必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朱常洛长长的舒了口气,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愛↑去△小↓說△網wqu】 “元辅便是因此才会如此帮我的吗?” 没有人知道,张位此刻带给他的震撼有多么强烈,他当然知道,作为一个自后世而来的人,他远比张位要清楚历史的脉络,但是正因为如此,此刻的张位才更让朱常洛感到震撼! 他自然清楚张位所说的全对,如今的大明王朝看似繁华锦绣,是整个世界的经济中心,但是却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万历皇帝死后,不过区区二十余年,大明朝的积弊便会一起爆发,摧毁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而随着鞑子入关,崇祯上吊,最后一个汉人王朝就此灭亡,何其悲哉! 而向来摧毁一个王朝的都不会是外敌,从秦汉到如今,无论是强大的匈奴,还是西夏,吐蕃,乃至后来的高句丽和朝鲜,都不曾取代汉人成为中央政权的统治者。 明朝之所以亡故,根子出在自己身上,更确切的说,出在朝堂之上。 万历之后,原身那个倒霉家伙终于上位,可惜做了一个月的皇帝就光荣的去见了列祖列宗,接下来的天启皇帝和崇祯皇帝,可不就是被朝臣当做提线木偶,橡皮图章? 天启皇帝尚且有几分心计,懂得重用宦官抗衡日益嚣张的文官势力,到了崇祯皇帝,则是直接被文官忽悠着自废双臂,当成了猴耍! 到了最后,鞑子入关之时,那帮自称读圣人诗书的士大夫一个比一个投降的快,剃发易服,金钱鼠尾,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这一切的一切,在前世的朱常洛看来,不过是枯燥的记载,甚至一鳞半爪,不见全貌,但是当他身处这个时代之时,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股自骨子里而生的悲哀! 他一直在疑惑,一直在迷茫,自己为何一定要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以前是为了保护自己亲爱的人,但是当如今感受到张位浓浓的悲伤时,他才恍然,自己心中的那点执着,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亲人,他更多的是不甘,不愿让自己就这么屈服,不愿意让这华夏大地,就此失去骨气和衣冠! 张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朱常洛面露悲怆,静坐当场,并不多说话,就只是如此静静的看着,他想知道,被自己寄予如此厚望的朱常洛,究竟当不当的起这份责任! “小子代大明,代朱家谢元辅点醒之恩!” 良久之后,朱常洛才如梦方醒,起身郑重的朝着张位行了一礼,说道。 张位欣慰的点了点头,坦然受之,顿了顿方才开口说道。 “殿下客气了,老夫身为首辅,此乃应为之事,何敢言恩?只是老臣尚有一事之私,请殿下宽宥,兵者重器虽乱世当倚之,然文武相济方为正道,请殿下万勿因朝堂一时之昏暗而罪文臣!” 说到底,张位还是士人出身,不可能不为文官说话。 事实上,他比朱常洛所预想的要知道的多,自出宫以来,朱常洛的一举一动基本上都落在他的眼中,疏远文臣,笼络勋贵,看似是无奈之举。 但是若是加上朱常洛厌恶文臣的这个前提,就很容易看出来,朱常洛是在刻意的结交武将,可以想见的是,如果文官继续无动于衷的话,朱常洛一旦登基,恐怕文臣武将的地位来个对调都不是不可能。ωww.xSZWω㈧.NēΤ 单是如此还不严重,可是张位却是清楚的很,过刚易折,兵者凶器,若是过度依仗武将,朝廷不会亡于弱,却会亡于强,先秦,强汉,大唐,无不是如此…… 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为大明带来了一位明主,却同时将它推入另一个火坑…… “请元辅赐教!” 所幸的是,此刻的朱常洛对张位非常尊重,拱了拱手,示意自己一定认真听着。 ps:下一章九点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议政?论国! 既然下定了决心,朱常洛的态度自然立刻端正了起来,他也清楚,朝堂之上,像张位这等能够为国为民,达济天下的大臣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尤其是张位曾经位居首辅,手握大半宰冢之权,目光胸怀都非常人可比,能够看到他眼中的天下,可谓是珍惜之极的机会。 故而朱常洛的姿态摆的很正,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执弟子礼! “老夫敢不从命!” 张位也不客气,身为读书之人,哪一个没有一展宏图,匡扶天下的抱负,只可惜张位生不逢时,遭君王猜忌,小人陷害,虽是自愿离去,可能够对未来的储君施以影响,述说自己的政治方向,却也是难得的机会…… 不过让朱常洛有些奇怪的是,张位没有急着说起朝堂存在的问题,反而是开始慢条斯理的讲起了故事。 “殿下,老夫年少之时,也曾四处游学,在京城之时,曾听闻过一桩趣事,说太祖皇帝之时,有一士子往京城赶考,寄居客店当中,夜晚听见邻家有箫声响起,声音清脆响亮,极为动听,兴起之下作竹石图,翌日赠与吹箫之人,此本为一桩风雅佳话。 可谁料那吹箫之人乃是客居京城的富商,得了士子的画卷之后,欣喜之下携重礼上门,请士子为他提一副对联,结果士子大怒,将富商赶出了大门,并且要回了画,将其撕毁!” 朱常洛眉头微皱,却是有些参不透张位话中之意,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元辅说的是,永乐初的中书舍人王绂王孟端?” 前世的时候,朱常洛曾经偶然见过关于这个人的记载,王孟端的官职并不高,但是一手丹青妙笔,却是有名的很,尤其擅长画竹石,毫不夸张的说,一画可值千金,甚至就连当时的黔国公沐晟都曾经放下身段,亲自上门求画…… “不错,殿下怎会知晓?” 这下倒是让张位有些奇怪,若说能够明辨局势乃是天生聪慧,那这桩事情又是从何而知?要知道如今距离那时候已经有将近一百多年了,这桩事情也是他偶然得知的。 “这个……” 朱常洛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后世典籍当中看过吧…… “皇后宫中曾经藏有王孟端的画作,我有幸见过一次,故而听宫人偶然提起过此事!不过此事和如今的朝堂有何关联?” 幸亏朱常洛有急智,将这件事情推到了王皇后的身上,张位才没有继续问下去,当初王孟端乃是中书舍人,若说宫中曾经有他的画作,也属正常。【愛↑去△小↓說△網wqu】 听得前者继续开口询问,张位也将心思从这个小插曲上收回来,继续说道。 “殿下莫急,听老夫说完!王孟端之事乃是永乐年间,时候未免有些远了,老夫再说个近的,世宗皇帝时,同样有一士子,名为祝允明,一手书法十分出众,然凡求字于祝允明者,必先问“是见精神否?”对曰,“然”,祝允明方挥毫泼墨,笑脸相迎!” 如果说王孟端还不够出名的话,那么这位祝允明可就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所谓“精神”,通俗点说就是银子!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自负才华出众,却一生未得重用,可谓出名的很,不过此刻朱常洛却没心思想他为什么不得重用,因为他已经开始明白张位的意思了。 “元辅的意思是,士风日下?” 这个士风是指士林中的风气,并非是另一个“世风”……小說中文網 “不错!” 张位捋了捋胡须,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 “明初之时,太祖皇帝曾定士农工商四民,商人本为末位,然近些年来,却有跃居四民之首的趋势,若是仅仅如此的话,倒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但是重要的是,士林当中这些年对于商人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转变,这才是老夫最为担心之处啊……” 只是欣慰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张位的脸上便重新挂起了担忧之色。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宗室,勋贵经商,但是如今却沦为一纸空文,这京城当中的大半产业若是细究起来,都能看到背后的势力,而士林当中也从明初对于商人的不屑和鄙夷,开始渐渐态度好转,甚至有许多官员虽然并非商籍,却出身商家,更标榜自己出身儒商,甚至官商勾结,互相羽翼!却不知此乃祸乱之本也!” 张位的话让朱常洛微微有些脸红,无他,因为他本人也是张位口中的祸乱之本……他手中的恒隆钱庄,可不就是这等官商勾结之辈。 不过旋即他便意识到张位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朱常洛第一次开始反驳张位的话。 “元辅此话未免偏颇!自隆庆开关以来,我朝与海外番国互通有无,引进了大量白银,如此趋势之下,商人地位提高也是应有之义,何况我以前曾听人说过,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深以为然!若是在商人头上放上太重的枷锁,似乎也不大妥当!可听元辅之意,却觉得难道应该恢复太祖皇帝之时的景象不成?” 这一番话措辞极为小心,却是朱常洛不想挫伤了老首辅一番好意。 不过他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自从开辟了航路之后,大明引入了大量的白银,在此背景之下,农民觉得自己种地不如去经商是很正常的事情,朱常洛明白张位的意思,作为一个农耕国家,农民是一个国家的存在之本,如果农民都不去种地,转而经商,无疑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但是若是没有商品流通,一个国家同样难以发展起来,这其中的度却是需要好好把握。 明初之时,百姓刚刚经历战乱,自然需要休养生息,好好耕种,恢复元气,故而对于商人的压制和打击相当的严重,但是发展到如今,大明朝的国力已经足够松开商人脖子上的一部分枷锁了,若说是要恢复太祖皇帝的旧制的话,恐怕有些不大现实! 事实证明,任何违逆社会发展变革的行动都会被时代碾成粉末! 所以朱常洛觉得张位的话说的……未免有些重了! ps:第二更,下一更正在写,尽量十点发! 感谢书友0磊磊,我是大对象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 三十五章:送别张位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张位仔细的品味着这句话,眉眼之间却是愈发对朱常洛满意了,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商人对于农民的侵蚀,但是一直没有好的法子,没想到如今这其间的关系竟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句道破。 自古以来,商业一直在中国处于被压制的地位,几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有一个共识,压制工商业的发展,士农工商也并非太祖皇帝独创,而是古已有之。 究其根本,则是因为在农耕技术不成熟的时候,发展工商业,几乎是在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 想想看,农民都不种地了,哪来的粮食供养军队,哪来的赋税?国家机器的基础一旦动摇,还说个毛线啊! 张位自然是不清楚科技的革新会解放出无数劳动力,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在推行压制工商业发展的政策,比如严禁宗室,勋贵经商,比如重申禁令,禁止商人穿绸衣等等,只是可惜都收效甚微。 不过有些沮丧的同时,也更让张位对于朱常洛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既然朱常洛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农商之间的关系,看来殿下比老夫更有心得,老夫自然知晓,如今已非洪武年间,若要复其旧制,岂不于齐澄二人何异?” 似是终于对朱常洛放下心来,张位的笑声也爽朗了几分,甚至有心情开玩笑了。 张位口中的齐澄,指的是齐泰和黄子澄,也就是建文帝的心腹大臣,他们俩最有名的一件事儿,就是向建文帝提议恢复周制的井田制,想要靠德政来感化民众,搞得整个天下怨声载道…… 毫不夸张的说,成祖皇帝当初能够以一己之力自地方反攻京师成功,和这两个人失了天下民心脱不了干系! 哈哈一笑,张位的脸色却是再度沉了下来。 “民间的农商之事,想必殿下早已经心中有数,但是老夫却并非想谈农商,而是想谈官商!” 朱常洛微微有些尴尬,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跑题了,张位一开始说的就是士林风气,官商勾结不过是顺嘴提了一句,却被自己臆想到了天边去了。 不过尴尬的同时,他却也沉下心来,静静的等着张位继续解释。 他能够感觉到,能够让张位花费这么多的时间来对他讲述的事情,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官商啊……官商……” 看着朱常洛慎重的表情,张位也是叹了口气,颇有些惆怅的说道。 “或许如今叫商官更加合适,历朝历代,老夫从未见过如今之景象,士风如今转变的结果是什么?商人已经成了官员幕后的操纵者,殿下以为浙党为何能够在朝堂之上如此嚣张,因为他们的背后,是江浙的大商人不惜银两的支持,甚至于这些人大多就是出身商贾之家,如此说,殿下可明白?” 张位说的并不难懂,但是朱常洛却知道,这才是最严重的事情! “元辅是担忧,如此下去,这些商人会开始将手伸入朝政之中?” 资本介入政治,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身为后世所来的人,没有人比朱常洛更加清楚这一点,资本是血淋淋的,毫无同情心和大局观的,资本的本质是利益,为了利益,资本家可以出卖国家,出卖一切,一旦当资本操控了政治,那么一个国家走向灭亡,简直是时间问题了! 张位或许不清楚资本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在朝堂当中的几十年摸爬滚打,足以让他看清楚其中的利害! “商人逐利而无情!这一点是人所公知之事,国家大政若是操于此辈之手,必距败亡不远矣!老夫甚至担忧,若有一日,朝中尽是背后有商贾之辈的官员的话,就连君上也成了提线人偶!” 张位的口中带着浓浓的担忧,片刻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冒失了,即便是如今朝中有商人家庭出身的官员,可架空君主,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熟不知此刻的朱常洛,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当然清楚,张位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甚至可能会成为事实,君不见后世的美帝资本主义,领袖者根本就是几个超级财团的博弈而已,即便是成功当选了,也不过是提线木偶而已! 资本一旦真正控制了政治,能够发挥的能量将是无穷无尽的! “谨受教!” 朱常洛终于明白张位想要说什么了,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毫不夸张的说,和张位今天的一番谈话,才真正让朱常洛明白了这个国家最大的弊病在于何处,也明白了自己以后的方向在哪里。 “殿下明白就好,唯有解决这个问题,才是让朝堂重新清明的根本,臣已老迈,不堪重用,请殿下以苍生万民为念,老夫告辞了!” 张位也是洒脱之人,眼见朱常洛已经明晓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逗留,起身告辞。 这般姿态却是让朱常洛忍不住一叹。 望着张位的马车远去消失在眼中,朱常洛却猛然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掉进了张位挖好的坑里! 朝堂士风崩坏,但是这个重建士林风气的重任却是落到了他的头上,明晓了如今朝堂风气变化的原因,朱常洛也就消除了原本对于文官集团的偏见,只是……到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收拾文官的这副烂摊子…… 果然,在朝堂当中混迹的大臣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啊!即便是如张位这样心系天下的正臣,心中也有自己的偏私之处! “殿下,那些东西,不送给张公了吗?” 如今张位已经卸任了首辅,虽然朱常洛执意不愿改口,但是王安却是照着惯例叫“张公”…… “不送了,他不会收的,原样拿回去吧!” 朱常洛长长的舒了口气,从凉亭中走出来,淡然吩咐道。 他今天本想送些银子丝绸之类的东西,给张位送行,否则的话,堂堂首辅,回乡只有两三辆马车,毫无家财,未免太过难看了!Www.XSZWω8.ΝΕt 但是跟张位一谈,他就知道后者是不会收的,张位既然鄙薄如祝枝山这等动不动就谈钱的士人,又岂会自己转身就收下重礼? 想了想,朱常洛又吩咐道。 “派人去元辅的家乡,置上百亩良田,名字全部挂在元辅名下!若是元辅问起,就说这是我替朝廷酬元辅多年辛劳!” 田地这等事情,想来是个中国人都无法拒绝,何况他直接将地买好,恐怕张位也难以拒绝了吧! 松了口气,朱常洛命人回转城中,算起来,他的时间也不多了,离京之前,还有颇多事情要布置一番…… ps:第三更,呜呜呜,今天恐怕只有三更了,欠的一章明天补,还请大家见谅则个,着实是太累了…… 另,明天还是晚上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再访南镇抚司!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但是南镇抚司的门前依旧是阴冷的很,不同于其他部门的人来人往,这象征着锦衣卫权柄的南镇抚司却是冷清的很。【愛↑去△小↓說△網wqu】 一辆马车悠悠荡荡,在一干骑士的护卫下,缓缓停在了南镇抚司的门口。 “禀告你家指挥使大人,寿王殿下来访!” 衣着不凡的小厮走上前去,对着守卫的两个小校说道,后者看着这番阵仗,也是连忙跑了进去。 朱常洛下了马车,淡定的站在门口,等着骆思恭出迎,丝毫没有上次来的时候那般低调。 随着张位的离去,皇帝的诏命也传遍了天下,他这个保定郡王,也正式变成了勋贵中最高等级的亲王头衔,封号寿王! 当然,这也象征着朱常洛离京的时日并不远了,在离开之前,这骆思恭是必须要见一见的…… “锦衣卫指挥同知骆思恭,见过寿王殿下!” 不多时,一身飞鱼服的骆思恭就从大门走了出来,礼节倒是恭恭敬敬,只是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之意。 若是郡王的话,他尚能等闲视之,但是朱常洛现在晋位亲王,不管怎么样,骆思恭面子上都要做足的! 进了大堂当中,这一次却是不分主次,两人相对而坐,待得有小厮将两杯清茶奉上,这大堂当中也就只剩下骆思恭和朱常洛,还有骆三骆四,王安这几个人了,其余的闲杂人等却是被屏退了。 “寿王殿下莅临南镇抚司,不知有何指教?” 骆思恭直接连寒暄也省了,绷着个脸,客气中带着疏离。 他对于朱常洛可没什么好印象,且不说上一次自己被他莫名其妙的坑了一把,便是原本的合作当中,也仅仅是合作而已,虽然如今朱常洛进军储位的势头猛地很,但是别说一个储君候选人了,即便是真正的储君,也和锦衣卫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骆思恭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了当的便开口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骆指挥使这里坐坐吗?好歹我们也是老交情了,骆指挥使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吧!” 朱常洛倒是一脸无辜,仿佛没有听出骆思恭口中的逐客之意,施施然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方才说道。 倒是骆思恭看见他这副表情就来气,上一次朱常洛对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生生的坑走了他整整三十万两银子,可让他心疼了好一阵子。 “殿下说笑了,南镇抚司乃是锦衣卫办公之地,并非何人的私宅,殿下若要找人叙旧,还请散衙之后另寻时间,本官要事缠身,恕难奉陪!还有,本官如今乃是戴罪之身,南镇抚司如今只有指挥同知,无有指挥使,尚请殿下不要叫错!” 骆思恭端起茶杯,绷着一张扑克脸,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端起茶杯这就要赶人了。 倒是朱常洛仍旧淡定的很,放下茶杯悠悠的说道。 “本来我还想告诉骆指挥一件攸关锦衣卫生死存亡的大秘密,既然骆指挥不想听,那本王就不多赘言了!” 虽然口中说着如此,但是朱常洛的屁股却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他就不相信骆思恭连这等事情都不感兴趣。 而骆思恭也的确不复方才的疏离,神色一凛,眼中闪出一丝讥讽,冷笑道。 “殿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寿王,平安府,南直隶,殿下的手笔和雄心果真是大的很,只是锦衣卫向来不涉储位之争,殿下来找我,怕是打错了主意!” 骆思恭当然清楚朱常洛今天来干嘛! 这些天朝堂当中的局势动荡同样落在他的眼中,但是却没有人比他更加感到心惊肉跳,甚至于朝局的每一次变化,骆思恭都要感到震惊一次,而这一切的根源,就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 南直隶是什么地方,骆思恭清楚的很,江南水乡,吴侬软语,是整个大明朝最繁华的都市,若是说顺天府是整个大明朝的政治中心,那么应天府就是当之无愧的经济中心! 这等地方,最是适合蛰伏培养势力,尤其是,有了太祖旧制之时的藩王权力,恐怕不出数年,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就会有一股连自己也难以忽视的朝堂势力…… 而骆思恭则是在朝局之外,一步步的看着皇帝和朝臣扑向朱常洛的口袋当中,甚至沾沾自喜,不以为意! 这等智谋心计,简直让骆思恭都感到心惊胆战! “殿下难道就不怕,我去将此事告诉陛下,让殿下的好事打了水漂吗?” 骆思恭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威胁道。 “怕,我当然怕,所以我今天不是灰溜溜的过来跟骆指挥使求和了吗?” 朱常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仍然是那副欠揍的表情,明显口不对心的说道。 末了,又补了一句。 “当然,若是骆指挥使不介意跟我陪葬的话,那本王就没法子了!” 说实话,他今天来的目的,的确是想要探探骆思恭的底线大,但是这却不是主要的目的…… 因为他相信,骆思恭不会去告密的,原因很简单,他手中还握着骆思恭的把柄,而这把柄,是骆思恭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你算计我!” 骆思恭咬牙,头一次变得面色狰狞起来。 他当然清楚朱常洛的依仗在何处? 要是能够重来一回的话,他无比希望,自己当初没有昏了头答应朱常洛的条件,现在一失足成千古恨,竟然要受制于一个黄口小儿! “不过殿下莫不是太过自信了吧,锦衣卫的一个小小百户,我随手便可罢免!以此来做把柄,未免太可笑了!” 不过只是一瞬间,骆思恭便冷静下来,冷笑一声开口道。Www.XSZWω8.ΝΕt 的确,当初他的确是一时不慎,着了朱常洛的道,竟然答应许他一个锦衣卫百户,那时候朱常洛也没多想,只以为朱常洛是想要替自家舅舅谋一个生路,但是直到皇帝的谕旨下达,他才明白,朱常洛竟是从吕坤一案开始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要知道,整个锦衣卫只有十四个千户所,而顾名思义,这十四个千户所每一个由一个锦衣卫千户负责,直接像他骆思恭负责,分驻在全国各地,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特务网络。 而整个南直隶只有一个千户所,驻扎在应天府,统辖南京诸卫所,而剩下的各府则是至多只有一个百户所,也正因为如此,锦衣卫实职百户才会如此抢手。 重点就在这里,当初骆思恭许给朱常洛的百户,其执掌之地,就是平安府和滁州,和州,三州之地,而那个百户所更是直接驻扎在平安府的府城当中…… ps:今天只有二更,卡文卡的我欲仙欲死的,只能对大家道声抱歉了,算上今天的,一共欠了两更,这一周一定还上,为了弥补我的歉意,打算还上欠章之后,这周六周日也尽量爆发,请大家见谅,再次抱歉,下一章九点发,明天还是晚上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谈正事 要知道,锦衣卫最大的作用在于监控天下,是皇帝最忠实的耳目之司,正因为如此,明初之时,皇帝才能够对臣子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太祖皇帝甚至连臣子某一天到了哪里,说了写什么,如厕花了多久,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 如今的锦衣卫虽然不复当年的风光,但是监行天下这一点却是不变的,尤其是成祖皇帝之后,锦衣卫最大的任务就是严密监视各地藩王,可如今呢? 朱常洛自己的舅舅监视他?别开玩笑了! 骆思恭不敢想,一个失去了锦衣卫束缚的藩王究竟能够干出何等嚣张的事情! 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基本上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初王道亨的任命令是他使了手段,才让皇帝大意之下通过的,所以他此刻就算有心反悔,也没法子了…… 他深知今上的性子,就算到时候皇帝发现了王道亨的事情,最多觉得他收受贿赂,安插心腹,这种事情或许对于文臣来说很严重,但是对于他来说,最多不过是一顿训斥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要是跑出去跟皇帝说这件事情,那必然会被皇帝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朱常洛有所勾结,而一旦皇帝开始质疑锦衣卫的忠诚,那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望着朱常洛波澜不惊的目光,骆思恭也慢慢冷静下来,开口说道。 “若是殿下因为王道亨的事情而来,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殿下放心,我不会违约,更不会傻到去向皇上禀报,但是殿下莫要以为一个区区百户,便能一手遮天,我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尽管再不甘心,骆思恭还是不得不咽下这口闷气。 王道亨的事情肯定是不能捅出去的,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放弃对于平安府的监察,恰恰相反,骆思恭已经下定决心,要加强对于那里锦衣卫的控制,不然的话,到时候真的出什么事情,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骆指挥使误会了,本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操纵圣意,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骆指挥使手下锦衣卫的力量,本王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本王今天此来,却不是为了此事……” 朱常洛摇了摇头,一脸真诚的说道。 但是实际上心中却是暗中松了口气,他倒是真的害怕骆思恭将这件事情禀告出去,到时候不但他原本的计划将会大大崩盘,恐怕神宗本人也会对他加强防备。 虽然朱常洛不喜欢这个父亲,但是不得不说,如今的他还太过弱小,一旦皇帝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至于锦衣卫的监视? 他又不打算谋反!想监视就监视好了!恐怕到时候这些情报递到皇帝的案头,朱翊钧偷着乐都来不及…… 收敛心神,朱常洛的收起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态,眼中凛然,开口说道。 “实不相瞒,本王今天到南镇抚司来,确实是有一桩事关锦衣卫生死存亡的大事,想要告知骆指挥使!” 打一个巴掌还要给一个甜枣呢,朱常洛清楚的很,自己要是不抛出点好处来,自己和骆思恭的关系也就这样了,而现阶段,他还得罪不起这个掌控着整个锦衣卫大权的人物……wWW.xszWω㈧.йêt 何况,这件事情的确是件大事,朱常洛觉得,自己既然有先知先觉的优势,就不能平白浪费掉,哪怕不能改变结果,也好过没有做出过努力! 这一次骆思恭的脸色倒是也严肃起来,他和朱常洛虽然没有深交,但是这几次接触下来,却也不得不说对方乃是胸中自有沟壑之辈,能够让他如此慎重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小事! 只是,骆思恭却想不明白,锦衣卫如今究竟有何处,能够出现这等问题……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此次出使辽东和倭国和谈的使团,应该快要抵达京师了吧……” 朱常洛也不拿捏,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口道。 “不错,丰臣秀吉已经答应向我朝称臣,岁岁封贡,并且退出已经占领的朝鲜之地,如今倭国的使团已经在沿途官兵的保护下向京师进发,若是顺利的话,过不了半个月他们就会抵达京师,只要等陛下下诏之后,两国就算正式缔结和约了,怎么,这件事情有问题吗?” 骆思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此事并非机密,过不了多久就会诏告天下,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呵呵,此事如此重大,想必使团当中也有锦衣卫的人马吧!” 朱常洛神秘一笑,开口问道,不过口气却是肯定的很。 这等大事,皇帝不可能不往使团里面掺沙子,锦衣卫的人是必然会随行的,不然的话,恐怕骆思恭也难以在这个时候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 骆思恭没有说话,但是这般神情却已经等同于默认了事情。 朱常洛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如此说来,若是这场和谈就是一场骗局,那么骆指挥使觉得,皇上会轻饶锦衣卫吗?” 一句话出,大堂内的空气却是陡然冷了几分,骆思恭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果要不是顾及着朱常洛的身份,他恐怕现在都已经忍不住要赶人了。 这他娘的明晃晃的是在质疑锦衣卫的实力啊! 你坑老子也就忍了,但是你敢质疑我的能力,这就不能忍了! 骆思恭如今就是这样的状态,若不是理智尚在,恐怕都要掀桌子了…… “殿下是拿我锦衣卫当三岁小孩吗?这般大事会是一场骗局?” 朱常洛叹了口气,对于骆思恭的反应却是没有多大的意外,事实上,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真的会如此发展,他也不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发生在了大明朝。 一帮借拖和谈的骗子,竟然真的将大明朝的整个君臣都骗了,不仅骗了,而且还骗的彻彻底底,大明朝刚刚颁布了和倭国的和谈诏旨,后脚就被人家撕了旨意,再次出兵辽东!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诈和了,这是在将大明朝的脸面扔在地上踩,而且是踩了一脚还不够,还得翻过来接着踩! 不过……朱常洛现在的要紧事,是要让某个明显让要暴走的前锦衣卫指挥使相信自己的说法…… ps:第二更,今天就这么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沈惟敬的来历 暗中叹了口气,朱常洛想了想,再度开口道。【愛↑去△小↓說△網wqu】 “骆指挥使暂且息怒,本王并没有质疑锦衣卫能力的意思,而是事实的确如此,锦衣卫固然犀利,可想必指挥使大人最清楚,朝鲜之役锦衣卫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如此情况之下,骆指挥使还有信心能够掌控的了倭国的情报大局吗?事关国体,本王以性命担保,绝没有危言耸听,尚请骆指挥使慎重!” 锦衣卫自成立的时候起,虽然名义上只是负责銮驾仪仗之司,但是它的作用却远不止如此,遍及天下的情报网络,使得锦衣卫不仅是君王掌握民间朝野舆论的利器,也是战争中的一把尖刀。 虽然神宗朝的锦衣卫十分低调,但是若是仔细寻觅的话,就会发现万历三大征当中,都隐约透着锦衣卫的影子,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锦衣卫的情报之力,这三场决定大明朝命运的战争将会走向何处,还是给未知数……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关也并非像文官们诋毁的那般毫无作用,只能破坏纲纪! 朱常洛虽然并不清楚朝鲜之役当中锦衣卫起了多大的作用,但是锦衣卫在朝鲜和倭国早有探子埋下,这是历史早已经证明的,他不认为皇帝会置这些力量而不用! 同样的,倭国的丰臣秀吉能够一统整个倭国,成为大关白,也不可能是易于之辈,他发动战争之前的第一步必然是清洗内部,这等背景之下,就算大明在朝鲜之役当中大获全胜,但是可以想见的是锦衣卫埋下的探子必然会在情报传递当中暴露身份,说损失惨重恐怕都是轻的。 这也正好解释了,皇帝既然有锦衣卫这样的耳目,却被一帮倭人耍的团团乱转,进而使两国再起烽烟的原因! “殿下,非是本官不肯相信殿下,实在是此事太过难以置信?若是要本官相信殿下,其实也不难,殿下只需要告诉本官,殿下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本官自会核查清楚,若是我锦衣卫之失,本官也不吝去向陛下负荆请罪!” 骆思恭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缓缓说道。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骆思恭其实是倾向于相信朱常洛的,但是他一直有一点很奇怪,朱常洛一个从未出过皇宫的皇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要知道这些情报,有些可是连锦衣卫都未曾发现的! 比如上一次孙暹的事情,平心而论,孙暹的手段一直很隐蔽,就连他都差一点被其骗过,为何朱常洛能够提前察觉? 如果说这是因为朱常洛在宫中有自己的眼线的话,那么这次的事情就更加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难不成他在宫外也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网络?连锦衣卫都不及的情报网络? 只要骆思恭还没疯,他就知道这压根不可能,锦衣卫是背靠皇家才有如此规模,普天之下,何人能够有此力量,何况如此庞大的情报网,他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想来想去,骆思恭都不明白,朱常洛究竟是如何得到的这些情报,而且还如此信誓旦旦! “呃……” 这一句话问出来,朱常洛倒是有些语塞。 他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后世来的,提前知道历史的发展轨迹吧! 想了想,朱常洛决定对这一点避而不谈,从另一个角度入手。 “不知骆指挥使可知沈惟敬此人?” “这次谈判的副使?” 见朱常洛不愿意说,骆思恭也不继续追问,事实上,比起朱常洛,他更关心和谈的事情,虽然理智告诉他两国邦交的大事之上,不可能有人敢动歪心思,但是毕竟事关国体,他也不敢轻忽。 沈惟敬此人,骆思恭自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很了解,此人算是大明朝当中的一个异类,并非通过科考而当官,而是凭着一口利嘴,加上精通外番语言,才被特殊提拔的。 当初朝鲜之役刚刚爆发的时候,熟悉辽东局势的李如松正在宁夏平叛,战事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根本脱不开身,而国库也难以支撑起两线开战的后勤,所以当时朝堂当中反对出兵的大有人在,最终还是当时的兵部尚书石星和费甲金等几位重臣力主之下,再加上皇帝承诺此战耗费银两从内库拨付,方才压下朝中的反战之声。 而沈惟敬正是由石星举荐,派去朝鲜稳定局面之人。 要说此人也算有本事,虽然没有带一兵一卒,但是却有着过人的勇气,凭借自己大明特使的身份,在朝鲜大肆游说,成功的让倭国以为大明大军将至,进而放缓了进攻的步伐。 后面的事情不用多说,李如松平定宁夏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朝鲜,带着十万人马然后一举扭转了朝鲜的局势,尔后势如破竹,奠定了此战的胜局! 可以说,这场战役的胜利和沈惟敬成功的争取到了时间,是脱不了干系的。 故而在朝廷封赏之际,自然不会忘了他,不但得到了勋爵,还被皇帝亲自接见,可谓风头一时无两! 而理所当然的,和倭国议和之事,也就交由了沈惟敬来负责,毕竟整个使团当中,只有他懂得倭国话,而正使和另外一个副使则是由文官集团和武将各派出的人。 此人的来历,锦衣卫早就查了个底儿掉,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至少目前来看,虽然出身不怎么好,但是却是个忠于大明的臣子,骆思恭不明白,朱常洛提起他是什么意思! “据本王所知,此人以前当过海匪,乃是那一带出了名的亡命之徒,胆大心细,这一点想必骆指挥使清楚吧?” 朱常洛也没有让骆思恭疑惑很久,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 骆思恭微微颔首,表示默认,沈惟敬的出身他清楚,曾是倭寇,按律当斩,但是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事实上,当初沈惟敬出使朝鲜的时候,石星就已经答应过,只要他能够活着回来,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这一点也是请示过皇帝的。 若是朱常洛想要拿出身这一点说事的话,那骆思恭只能说他打错主意了…… 不过朱常洛显然没有那么傻,继续开口道。 “本王并非想要拿他以前的出身做法,只是想提醒骆指挥使,此等亡命之徒,忠诚信义皆不被他放在眼中,他既然能被朝廷的许诺打动,若是条件足够动人的话,想来和倭国联手蒙骗大明也并非不可能吧?” ps:呜呜……持续卡文中,今天还是二更,下一章九点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骆思恭的疑惑 场面一下子沉静下来,骆思恭第一次开始有些相信,朱常洛没有危言耸听……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沈惟敬这样的人危险的很,对于这些江湖草莽,骆思恭比朱常洛更加了解,他们对律法和皇权没有敬畏之心,甚至于比商人还追求利益,若是倭国方面真的给出足够的利益诱惑的话,他相信沈惟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给大明一刀! 至于他敢不敢? 一个敢于不带一兵一卒孤军深入的人,胆子能小的了吗?尤其是当骆思恭意识到,整个使团当中只有沈惟敬一个人懂得倭国语言的时候,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事实上,锦衣卫在辽东的损失远远比朱常洛所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丰臣秀吉不愧是能够统一倭国的人物,几乎将锦衣卫花了好几十年才在倭国建立起的情报体系全根拔起,毫不夸张的说,如今锦衣卫对于倭国国内的情势,只有大概的把握,至于高层一些的地方,则是根本两眼一摸黑。 如此诸般因素加起来,似乎朱常洛所说的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问题是…… “殿下不过臆测罢了!此事根本毫无实证,沈惟敬于国有功,本官难道要拿这区区猜测去跟陛下禀明吗?” 骆思恭脸色沉了沉,开口说道。 其实他也明白,要证实这件事情简单的很,只要将沈惟敬抓到北镇抚司当中一审,一切皆明!锦衣卫的诏狱,号称没有撬不开的嘴。 别说是一个区区沈惟敬,就是丰臣秀吉亲自来了,骆思恭也有信心,让他乖乖的将知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可正如他所说的,沈惟敬如今正是国家功臣,而且尤其得兵部尚书石星的器重,若是贸然对他动手的话,那锦衣卫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再说朝堂上的那帮文臣看不惯锦衣卫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般好的把柄,他们会放过吗? 所以骆思恭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冒这个险! “锦衣卫抓人,何曾需要证据吗?” 倒是朱常洛忽的冷笑一声,开口道。 在他看来,骆思恭着实是有些畏首畏尾了,锦衣卫乃是天子爪牙,只要皇帝那边能够交代的过去,别的地方需要交代吗? 说起来霸道的很,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锦衣卫作为一个实际职能游离在体制之外的产物,它所起到的作用并非是能够在阳光下出现的,故而即便是有证据,也大多数并不能够公布,就拿沈惟敬这件事情来说,只要骆思恭的手段够硬,先把人给抓了,到时候审出来的东西,自然能够堵住所有人的嘴! 当然,也只有锦衣卫敢这样干,别的哪个衙门敢如此做事,第一个就要被皇帝问罪。 唯独锦衣卫不会,因为它本身就是皇帝手中的尖刀,只是问题是,骆思恭有没有这样的胆量这样做罢了! “殿下说的轻松,难不成我锦衣卫就是这般蛮不讲理的地方吗?” 不过说是这样说,骆思恭也不是好糊弄的。 锦衣卫的依仗全部来自于皇帝,而现在沈惟敬则是皇帝眼中的有功之臣,一旦抓了他,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怎么跟皇帝交代! 若是能够审的出来问题还好说,若是不能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朝臣群起而攻还是次要的,皇帝要是因此而震怒的话,那才是最严重的事情! 归正到最后,受责难的是自己,这位寿王殿下,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常洛有些悻悻,他早就知道,骆思恭这样的老狐狸不好对付,看来不掏出点真东西来,骆思恭是不会出手的了,一念至此,朱常洛摸出一封信件,递到了骆思恭的面前。 “骆指挥使不是一直在奇怪,本王是如何得知倭国和谈当中的猫腻吗?答案就在此处!” “这是……” 骆思恭眉头微皱,抬手将信件拆开。 不多时,却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朱常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片刻后,方才开口问道。 “此事,乃是李将军率先发现吗?” 这封信并不长,说的事情也很简单,但是带给骆思恭的震惊却是无比的巨大,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写这封信的人,乃是前一段时间出尽了风头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李如松! 要知道,若是论朝中的武将势力哪个最强,辽东李家纵然算不上第一,可前三却是在的,而李如松更是皇帝的爱将,接连平定了宁夏之乱,朝鲜之役,李如松如今在军中的势力可谓如日中天。 这般在军中势力滔天的大将军,竟然毫不避讳的和朱常洛互通信件,还说起了沈惟敬之事,难不成这位寿王殿下已经将李如松收入囊中了吗?尐説φ呅蛧 “不错,当初李将军在辽东之时,便察觉到沈惟敬的品行不端,故而在派出使团之际,也曾试图阻止沈惟敬出使,可惜当时石尚书力主,故而只能作罢,但是却也暗中派人盯紧了沈惟敬,结果发现,此人到达倭国之后,曾经屡次私自会见对方主持和谈的小西行长,具体内容不知……” 这话就是半真半假,在拉大旗作虎皮了,沈惟敬的确是曾经私自会见小西行长不错,但是这盯住沈惟敬的主意,却是朱常洛出的。 甚至于当初要不是朱常洛特意提醒李如松,他也不会觉得沈惟敬有问题! 不过这些小节,就不必要跟骆思恭提起了,毕竟李如松的话,明显比他的话更有说服力的多…… 看着骆思恭一下下的叩击着桌面,朱常洛的心中微微有些紧张,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若是骆思恭还不敢动手的话,那他也没法子了,毕竟如今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何况这种话也只能跟骆思恭说,若是换个文臣的话,恐怕就算是张位也只会斥责朱常洛小人之心…… “沈惟敬之事,本官会酌情处置,只是殿下是否要跟本官解释一下,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思恭的话音出口,却是让朱常洛脸色一抽,果然,锦衣卫指挥使真不是好糊弄的…… ps:马上要开启主角的藩王生涯了,又到了整理细纲的时刻,有些卡文,请大家原谅,呜呜~ 今天二更,明天还是晚上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离去之前~ 大堂当中的气氛有些凝滞,骆思恭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狭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朱常洛的表情,似乎互相放过他眼中的任何一点异色。 不过可惜的是,朱常洛在拿出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如此结果,故而神色十分平静,并没有骆思恭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这也是他没有一开始就把信拿出来的原因,若是几个月前的李如松,大概还不会让骆思恭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这短短的几个月以来,李如松接连平定宁夏,出战朝鲜,可谓军功赫赫,已经在朝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加上其父李成梁在朝中的影响力,毫不夸张的说,绝对可以算作军方第一等的势力。 锦衣卫虽然向来不牵扯皇储之事,但是若是这等朝廷重臣都倒向了朱常洛的话,骆思恭觉得,哪怕是拼着自己和朱常洛曾有合作的事情被捅出来,他也必须向皇帝如实禀报! 因为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骆思恭纵然阴狠自私,手段过人,但是他忠于皇帝,这一点无可置疑,这也是朱翊钧一直放心的将锦衣卫交给他的原因。 朱常洛甚至觉得,骆思恭现在肯当面开口询问自己,已经是看在往常的交情了,不然的话,他要是直接禀告皇帝,自己有皇长子的身份护着,还在其次,但是李如松这等大将,若是受了皇帝猜忌,那仕途也就走到终点了……小說中文網 不过朱常洛更加明白,他这个时候不能慌,不然的话,只会害了李如松! “本王的一举一动,骆指挥使难道不清楚吗?不过是当初费府定亲之时,我仰慕李将军在朝鲜的战绩,故而多问了几句,牵扯着知道了沈惟敬这个人,当时便觉得他不甚可靠,便多了句嘴,谁想到李将军竟一直记挂着此事,发现沈惟敬行事鬼鬼祟祟之后,便向本王来了一封信!” 朱常洛很淡定,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如此,明朝的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他可不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锦衣卫全都不知道,错非现在锦衣卫和明初相比早已大不如前,他又不过是个不受人重视的皇子的话,他行事又哪能这般随意? 何况他虽然有心拉拢李如松,可两边的接触实在是少得很,没有证据,骆思恭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李如松可不是沈惟敬这等幸进之辈,他一家三代都是大明的忠臣良将,老父李成梁现在还在辽东镇守,即便是他本人,也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愛↑去△小↓說△網wqu】 “就这么简单?” 骆思恭的眼神眯起,好似一条危险的毒蛇,气势陡然之间变得阴冷起来,依旧是紧紧的盯着朱常洛,眼眸中倒映着少年的每一丝细微的神色。 “骆指挥使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朱常洛并不多言,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紧接着他就察觉到,对面的气势陡然一松,骆思恭拱了拱手。 “殿下,恕我冒犯了!” 暗中摸了把汗,朱常洛暗自叹了口气,这锦衣卫指挥使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刚刚的那份气势就怕是不知道折磨了多少人才能够练出来的。 事实上,此刻的骆思恭心中也是疑惑的很,锦衣卫的能力他自然清楚,自从成祖皇帝开始重用文官之后,为了保全士子体面,锦衣卫的力量就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当初那种无孔不入的局面早已经不复存在,时至今日,锦衣卫能做的也就是大概掌握朝臣的行踪,而若是涉及到府邸内部的情况和谈话,则是无从掌握。 尤其是,当初的朱常洛实在是不起眼的很,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又不是皇帝宠爱的皇子,有什么值得重视的? 骆思恭就连往他府邸内安插眼线都没有,当然也就无从知晓朱常洛的行动。 不过作为朝廷重臣,李如松的行踪骆思恭却是重视的很,所以他自然清楚,二者鲜少有私下见面的时候,甚至于连交集也皆是十分间接,若不是今天朱常洛拿出这封信来,他甚至都想不到这二者可能有联络…… 而且再仔细一想,李如松这等人物,选择站队恐怕更加是谨慎的紧,毕竟他代表是整个李家的殊荣,一旦选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以他如今的地位,只要等到局势明朗之后,再行选择就可以,根本没必要如今就投奔朱常洛。 如此一想,骆思恭也就放心下来,只是想起刚刚朱常洛所说的沈惟敬之事,却是忍不住又再度头疼起来,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可偏偏自己还抛不得,只能揣在怀里,还要把它掐灭,可真是个大大的难题啊…… 想的出神,就连朱常洛悄悄离开都没有发现…… 半晌,骆思恭的脸色方才一阵变化,低声唤出了两名同样身穿飞鱼服的身影,在后者耳边耳语一阵,最终归于沉寂。 而他自己则是匆匆离开,朝着宫里赶去…… 南镇抚司外。 朱常洛施施然的坐上马车,方才忍不住松了口气,回望着出来的方向,目光当中却是有些无奈,同时也带着些许忧虑,不知道骆思恭究竟有没有这个胆量敢将沈惟敬抓起来…… 叹了口气,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啊!不然的话,这等事情何必假手于人?这种难以控制结局的事情着实是让人感觉难受的很! “殿下,咱们现在回府吗?” 王安也察觉到自家殿下的情绪貌似有些低落,低声开口问道。 “不,去崇信伯府!” 朱常洛脸色微微有些疲惫,靠在马车上的软榻上轻声吩咐道。 皇帝的圣旨当中明诏他一个月之内必须离开京城,但是朱常洛却并不打算拖那么长的时间,他打算这几天就启程离开京师,只是在自己离开之前,还有些事情必须要布置好,除了费府之外,还有慈宁宫,坤宁宫和永年伯府等等好几个地方需要去辞行。 这么算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着实是不多了呀…… ps:下一章九点发~ 感谢书友freestar00,龙傲光辉,我是大对象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平安府城 就在朱常洛赶往崇信伯府的同时,骆思恭也紧急请见,入宫面圣。【愛↑去△小↓說△網wqu】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究竟谈了什么,但是就在骆思恭离开之后,宫中发布了一道密诏,其内容除了内阁辅臣和皇帝之外,无人知晓,紧接着有心人就注意到,没过多久,原本开始从朝鲜后撤的李成梁大军,开始减缓了撤退的脚步,甚至开始构筑起防御的工事…… 而与此同时,正在朝京师进发的倭国和谈使团,一路上的保护之责都被一支皇帝钦命的队伍接管…… 不过这些对于朝臣们来说都不重要,他们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前首辅张位在无数骂声中终于离去,内阁的局势终于又再度产生了一轮大的变动。 不同于以往的是,自从吏部的新尚书孙丕扬以后,吏部就压根熄了火,不再跟内阁争锋,长久以来的各部之争总算是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而没有吏部捣乱,皇帝也就理所当然的大笔一挥,直接将首辅的位置定下,原户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王锡爵晋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成了名副其实的首辅。 沈一贯则是捞到了一点点好处,从原来的东阁大学士变成了文华殿大学士, 至于刚刚进京的沈鲤,则是变成了武英殿大学士! 这般风起云涌之下,内阁的位置再度空出,自然是引起了一番激烈的争夺…… 不过这些都和朱常洛没有关系了! 从费府出来之后,他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将京中的手尾处理好之后,便悄悄的离开了京城,甚至于除了和他亲近的人以及几个报备的礼部官员之外,都没有发现,某座郡王府当中已经空了…… 半个月的时间恍然而逝。【愛↑去△小↓說△網wqu】 繁华的平安府府城正门前,却是罕见的被禁止通行,而寻常难得一见的官老爷们,则是顶着太阳,列队站在城门前,朝着远处张望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瞧着就要到正午时分了。 但是远处还是没有动静,人群中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半晌,一名小吏模样的人物,上前朝着站在最前的一名青色官袍老者说道。 “同知大人,如今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了,寿王殿下怎么还不曾过来?是否……消息通知有误啊?” 这名小吏说话虽是小心翼翼,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朝着一旁的另一名稍显年轻的官员瞟着,眼神中隐约有着几分惧意。 而那位被称之为同知大人的老者,脸色先是一沉,状若不悦的开口说道。 “胡说!寿王殿下今日到此,乃是礼部的公文所说,岂能有错?还不快快退下!” 不过这名小吏虽是受到了呵斥,但是却并没有退下去,反倒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同知大人,如今已经是正午了,这寿王殿下怕是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刚刚小的接报,说是谢公祠那边有笔款子需要大人的签押,耽误不得,不然大人先回去处理完公务,小的们在这里等着,寿王殿下到了再告诉您如何?” 官袍老者这才脸色好看几分,转过头望着只落后自己一步的年轻官员,挤出几分笑容开口说道。 “刘推官,你看如今知府大人告病,这府衙的一摊子事儿,老夫着实是走不开,要不然你带着他们在此处迎候寿王殿下,本官去去就来,如何?” “沈同知既然有事,大可去忙,不过迎候殿下乃是礼仪,沈同知若是提前离去,着实不妥吧!” 年轻官员倒是脸色平静,硬邦邦的说道。 沈同知暗骂一声又臭又硬的石头,顿时也冷了脸色。 “老夫为府衙之事操劳,纵然有所不妥,想必殿下也不会怪罪的!刘推官若是有何不满的话,大可去像知府大人告状,老夫恕不奉陪了!” 说罢,沈同知一甩袖子,转身径直离去,而他这么一走,人群一下子去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个绿袍官员和两三个青袍官员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反而是那名刘推官脸色微微有些泛青,但是脚步却坚定的站在原地,斜眼望着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对着不住的抹着汗水的另一名青袍官员说道。 “李知县体弱,何不随着沈同知一块离去?” 这句话倒不是嘲讽,这个被称之为李知县的官员,是个大胖子,宽大的官袍硬生生被他穿出了紧身衣的效果,在太阳底下,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就满头大汗,拿着手巾不住的擦着汗,这才不到六月,就一副要中暑了的样子。 微微摇了摇头,刘推官叹了口气,朝廷选士,相貌体态向来是很重的评分标准,这李知县虽是监生补缺,可也曾是个体貌康健的男子,谁晓得到了这当涂县不到三年,就富态成了这副样子…… “推官大人莫要折煞下官了,听说这位寿王殿下乃是皇上的长子,哪是我这个小小的知县开罪的起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李知县擦着汗,苦笑一声回答道,不过话刚说完,就有两个小吏兴奋的说道 “大人,来了!来了!” 刘推官凝神一望,确实见到远处烟尘滚滚,一队人马缓缓朝着这边赶来。 待得队伍走近,刘推官上前一步,对着走下来的王服少年躬身一拜,开口说道。尛說Φ紋網 “下官平安府推官刘弦见过寿王殿下!殿下一路风尘,知府大人已经在府中设宴,请殿下莅临!” 来人自然是朱常洛,他出京之后,走的是陆路,要快几分,而王氏因为受不得颠簸,所以走的是水路,不过饶是如此,也走了大半个月才到了这平安府。 不过下车之后,朱常洛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不悦的开口问道。 “你是平安府的推官?怎么不见你们知府出来迎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礼部应该早已经行文平安府,说自己今日会到,怎么出来迎候的只有这么大猫小猫三两只? “回殿下,知府大人抱恙在身,托下官向殿下致歉!” 刘推官的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低声解释道。 而紧接着他就看到,这位寿王殿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ps:今天还是只有两章,呜呜,对不起大家,明天一天都不出去了,就在家里码字,一定补上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知府…… 朱常洛的确有些不高兴,要知道,大明朝的爵位是很金贵的,理论上来说,公侯伯三等爵位都是超品,高于文官的品级,而王爵就更不用说了,何况他还是一个亲王爵位,而且还是就藩此地的王爷,按照规制,这个府城的所有官员当中具要出城迎候,就连知府都不例外,可现在却只有一个小小的推官出来,即便是以朱常洛的好脾气也忍不住有些生气。 要知道,明制的一府之地主官乃是知府,而知府下有佐贰官,分别为同知和推官,分掌民政和刑名,而这佐贰官当中,又以同知比推官地位更高,府同知为正五品,府推官为从六品,若说知府不来还勉强能够接受的话,那么连同知也不至,就是赤裸裸的打他朱常洛的脸了! 何况此地是知府难不成是当他是个傻子吗?一边说晚上要设宴接风,一边又说自己身体抱恙难以出门迎候。 “那好,回去禀告你们知府,本王今晚定当赴宴!”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朱常洛反倒是冷静下来,一个区区的知府如何敢如此给他下马威,其背后必然有人指使,不过不管背后是谁,既然他已经到了这平安府当中,那这里以后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谁也别想给他使绊子! 说罢,朱常洛冷淡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去,自己则是重新登上了马车,往城外驶去。【愛↑去△小↓說△網wqu】 虽然说他这次是到应天府来读书的,但是要知道,皇帝的旨意上明明白白的说了,藩王既长,当就藩国,所以名义上来说,这平安府以后就是他的封地了,故而他的王府自然是要开始建的,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一座亲王规制的府邸却是建不好的,所以他还是暂时安顿在了城外的驿站当中…… 与此同时,平安府的后衙当中。 沈同知坐在下首,对着一名绯袍老者开口说道。 “知府大人,寿王殿下已经安排在驿站当中了,听说大人抱恙未去迎候,虽然面露不悦,可也没有多说什么,而且也答应了大人晚上的宴饮。” 不过话至此处,沈同知却是有些踌躇,试探着开口问道。 “不过,那毕竟是皇上的长子,钦封的寿王殿下啊!我等如此怠慢,是否有所不妥?” 这位被唤作知府的老者,端起茶杯的手却是一停,冷哼一声说道。 “有何不妥之处?本官身为知府,虽不及陛下日理万机,可也有无数公务急待处置,哪有闲工夫来迎候他?此事你不必担心,本官自有分寸!” 只是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得意,看来这个寿王殿下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对付嘛,想想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罢了,又不得皇上宠爱,凭什么要自己堂堂知府前去迎候他?尛說Φ紋網 就是没有朝中那位老先生的书信,他也不会给这个小子什么好脸色,何况如今自己的背后靠上了那位…… 沈同知自是不知他的这般心思,心中虽是为今天得罪了朱常洛而有些提心吊胆,但是想起自己面前这位的靠山,心中也就踏实了许多,不复多言。 ………… 今天刚刚到了这平安府,确实是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不过这都是王安这个大管家的事儿,朱常洛就当个甩手掌柜的就好。 他这次来没有将巧儿和可儿两个小丫头留给了王氏,自己身边则是随便从王府当中找了个丫头带过来,名唤秋月,长相算得上是清秀,手脚勤快,最重要的是身家清白。 不过今天朱常洛回到驿站的时候,秋月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上前服侍他更衣,反倒是朝着里间努了努嘴,轻声禀道。 “殿下,有位锦衣卫的大人找您,王安大人吩咐奴婢不必声张,故而奴婢就将他领来了这里见殿下!” 朱常洛眼神微眯,却见里间的桌子旁边,来人一袭张扬的大红飞鱼服,身配绣春刀……呃,刀倒是进来之前就被孙平下了,总之这副熟悉的样子,不是朱常洛的亲娘舅王道亨还能是谁? “下官见过殿下!” 这么多天不见,朱常洛倒是发现王道亨稳重了许多,不再是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个追着自家表兄满院子乱跑的大汉了,尤其是现在这副意气风发的精神头,更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想想也是,王道亨以前虽然空有一身武艺,可限于身份,没有人敢重用他。 如今在朱常洛的操作之下,平白得了个实职锦衣卫百户,岂不是意气风发? 不过虽则如此,但是王道亨更加明白,自己能有今天全是这个侄子的功劳,是以在朱常洛的面前,他还是恭敬的很。 “舅舅倒是多礼了,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伸手将王道亨扶起来,朱常洛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他平时最是不耐这些俗礼,可见到王道亨这番样子,还是不免心中高兴。 两方落座之后,朱常洛便开口问道。 “今日的城门之事,不知舅舅可听说了?” 其实原本朱常洛是不打算和这个知府起什么冲突的,毕竟他如今力量弱小,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但是既然对方都欺到头上来了,那若是不给点颜色瞧瞧的话,未免有些窝囊了。 “自然,不过李守友那个老家伙真是活腻了,连殿下你都敢招惹,殿下放心,赶明儿我就将他儿子喝花酒染了花柳病的事儿抖出来,教他身败名裂!” 不得不说,手中有了权就是不一样,朱常洛这么刚一提起此事,王道亨就愤然说道。 样子颇为不平! 不过他的这副反应倒是让朱常洛来了兴趣,虽然他清楚一府府尊不是好惹的,但是却没想到就连王道亨也没法子,要知道,王道亨手下的百户所,可不仅仅负责平安府,就连和州和广德州也在他的监察范围内,但是听王道亨这口气,竟是只能拿这个知府的儿子染了花柳病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做文章? 被朱常洛这般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王道亨也有几分不自在,半晌才有些泄了气般的挠了挠头说道。 “殿下,你有所不知,这刘守友也不是一般的知府……” ps:呜呜,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临时有推不掉的事情,回来就赶快开始写,还是晚了,给大家道声抱歉,下一章马上开始写,尽量十点半之前发出来,不过大概今天只能两章了,请大家谅解,拖欠的更新会尽快补上的,呜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好惹? “殿下有所不知,这个刘守友在平安府的根基深厚,亲族遍地,着实是不好惹的!” 朱常洛曾经想过无数种答案,但是从没有想到过,王道亨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无他,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后世,回避这种东西都是有的,这年头虽然有衣锦还乡这一说,可没见就算是张位这等首辅,也是致仕之后方得还乡! 明朝为了防备官员和本地亲族合起伙来霸占一地,以权谋私,蒙骗朝廷,故而一直对于回避乡里这一条做的很到位,凡是在朝中为官的人,无论如何平调,升迁,贬谪,都不会回到自己的故乡做官!当然,籍贯就在京师的人不在此列!但是其他地方的人,就算外放,也不可能出现王道亨所说的这种情况! 这是吏部铨选的原则之一,没有人敢违背!对于这一点,朱常洛很确定。【愛↑去△小↓說△網wqu】 但是,王道亨又没必要骗他,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 朱常洛的眉头微皱,等着王道亨继续解释。 “其实说来,这刘守友并非是走的正途,当初乃是监生补缺,到这繁昌县当了知县,后来因为政绩出众,被朝廷嘉奖,这才升迁成了平安府的知府!” 这一点朱常洛倒是能明白,明朝选官大致有三种途径,第一种就是科考,这是最直接也最便利的法子,县试,府试,会试,殿试,一层层考下来,只要能够通过会试,考上进士,就能当官,哪怕是吊尾的,也能混个官做! 至于这另外两条路子,就苦逼的多了,而且还得看运气,所谓监生,也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国子监大致的作用就是由中央开办的学校,明初的时候,只要是国子监毕业的学生,也能混个官做,但是随着科举的逐步发展,监生早已经被慢慢取代,变得可有可无,有点关系的勋戚之家,会送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去国子监上学,谓之坐监,出来之后运作一番,才能混个小官做,但是也就止步于小官了,像是什么六部九卿科道官,甚至是阁老重臣 这种高官,想都不用想! 而最后一条,就是吏员,杂流如果干得好,受上官赏识,也能有机会成为正式编制,但是那连监生也比不得,大约终生只能徘徊于七品以下了。 这个刘知府,能够凭监生的资历,做到知府的位置,可见其手段不是简单的人物,不过凭监生的资历,也就走到头了,省一级的官员,哪怕是佐贰官,也轮不上他的! “这和他在本地根基深厚有何关系?” 想来,既然刘守友能够在无数监生当中脱颖而出,必然不是靠的自身才学,不然的话,他早就去考科举了,肯定是背后也小有势力,但是这和他不好惹有什么关系?一个区区监生,难道还能有什么深厚关系不成? “殿下,问题就在于此,这刘守友的籍贯虽是在山西,可是他的家里,却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到了这平安府做生意,并且在此地扎根,此地最有名的刘家布坊,就是刘守友的父亲开办的,如今的主事人是他的哥哥刘守潜,而这布坊可是平安府最大的乡绅,府城有近一半的税赋,都是从他手中流出来的,有这层背景在,谁也动不了他啊!” 若是论黑材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锦衣卫掌握的更多,但是王道亨也是无奈的很。【愛↑去△小↓說△網wqu】 这平安府向来以染织业而闻名,府中大半的税赋皆来于此,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家更是朝廷钦定的皇家布庄,给宫里进贡布匹的,不管来哪个官员,都治不了这帮嚣张的商人。 一直到刘守友到任,这种情况才缓解,不仅税赋年年都交的足足的,就连下边人也都被喂饱,可以说如今的平安府府衙当中,有一半都是刘守友的人,七成以上都受过他的恩惠,这等人,就算是王道亨也觉得棘手的很…… 不过朱常洛倒是淡定的很,原本他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原来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官商勾结罢了,这等事情,若是换个人来或许会感到棘手,但是刘守友不开眼的招惹了他,那就是找死了! 他这个亲王可不止是那些被当某种动物一样养的废柴,如果没记错的话,平安府以后的税赋,应该是由他征收的吧。 不过…… “舅舅你且再仔细查探一番,我总觉得,他今日之行为,有些不对头,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虽然弄清楚了刘守友的来历,但是朱常洛却并不打算立刻就对付他,今天在城门口的那个下马威,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知府敢做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当然,如果真的是刘守友自己不长眼做的的话,那只能说明,他真的是一个一点政治智慧都没有的笨蛋! 问题是,能够混到知府的位置上,他会是这种人吗? 朱常洛觉得不是! 顿了顿,朱常洛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托舅舅打听的人,可打听到了?” 他这么早就把王道亨弄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知府来的,他有自己的正经事要做的! 王道亨这才反应过来,拱了拱手说道。 “殿下放心,此人考了两次乡试都没有中举,如今家境潦倒穷困的很,殿下若是想要招揽他的话,想必是容易的很!” “哦,是吗?” 朱常洛眼前一亮,呼吸微微有些浓重,却是有些惊喜。 “此人现在何处?” 提起徐光启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会很陌生,包括王道亨都不明白,朱常洛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落第举子,但是朱常洛自己却明白,这个人对于他有多么的重要! “回殿下,他本来落第之后便想要去寻个地方当教谕,因着殿下的吩咐,故而我假作欣赏他的才学,将他留在了府城当中,殿下若是想见,明日我把他领来便是!” 王道亨却是不明白朱常洛为何如此激动,挠了挠头开口说道。 这个时代落第的秀才最大的出路,就是去给人当教书先生,好歹能赚几份束脩,还不有辱读书人的身份,不过也有受人赏识,被资助的。 朱常洛本想说今晚就将他带过来,但是看了看天色,却是有些悻悻。 “那好吧,明天你把他领来便是……” 就在此时,王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咱们该走了,不然就赶不上那位知府的晚宴了……” 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朱常洛笑了笑,如此,他就去会会这个刘守友这个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吧! ps:今天两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下马威? 平安府后衙当中,酒已冷,菜已凉,心已冷……呃,不对,人已气。【愛↑去△小↓說△網wqu】 虽然如今已经开始入夏,但是夜里却仍旧有些寒凉,刘守友冷冷的望着府衙的大门,怒气一步一步的勃发,就连侍立在一旁的小厮都能感到他散发出的冷意。 “刘推官,你不是说殿下答应说今晚会准时到达的吗?为何到了如今还是不至!” 要知道,现在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了,就连原本打算姗姗来迟,给朱常洛一个下马威的刘守友自己,也在这里等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主客不至,谁敢动筷子,所以平安府的这一干高级官员们就只得在这略带寒意的院子里吹风。 “知府大人,殿下今日在城门处的确说他定会前来赴宴,下官只是原样转达,至于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就非下官所能知晓的了!” 刘推官也不是好惹的,他和刘守友不同,是实打实的靠着科举考上来的,虽然只是个同进士出身,但是也是上金殿和皇帝陛辞了的,正正经经的清流,对于刘守友这等靠着家中关系的浊流,压根没什么好感! 何况他虽然是知府的佐贰官,但是刘守友又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所以刘推官也只是面子上保持恭敬罢了,想要拿他撒气,门都没有! “你!” 刘守友被人晾了许久,本来就气急的很,如今被刘推官不冷不热的一顶,更是怒极。 不过他也知道,刘推官出身清流,天生瞧不上他,来这平安府做推官也不过是熬资历罢了,和他同一科的士子,虽然如今名声不显,但是说不准未来就出个六部主官或者是阁老众臣,如今自己要是动他的话,他的那帮师长故旧可不是好惹的。 这就是身为清流的好处了,文官尤其喜欢抱团,县试,府试,会试,每一场都能结交到一帮好友,还有身居高位的座师,这些天之骄子,未来都不可限量,一来二去之下自然刻意结交。 有着这般关系网傍身,刘推官才能以一个区区从六品,一点都不给刘守友这个正四品知府面子。 当然,这和刘守友本身就是浊流出身,自己心底也矮上一头有关。 不过刘推官不好惹,不代表刘守友这个知府是吃素的,一转头,刘守友的脸拉的老长,让对面的某个胖子知县止不住的赔笑。 “李知县,殿下在驿站的一应事务都是由你负责,说,是不是你哪里没安排好,耽误了殿下的行程?” 有句话叫三生不幸,知县附郭,平安府辖下三个县,当涂县,芜湖县,繁昌县,府衙却偏偏就设置在当涂县,出门不敢大摇大摆的显威风也就罢了,自己天天就在顶头上司的眼皮子底下李知县也忍了。 但是有事没事被知府当出气筒……李知县还是忍了! 谁叫他一不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政绩和前途还被刘守友掐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李知县拿着汗巾儿紧张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唯唯诺诺的说道。 “知府大人息怒,都是下官的错,下官立刻就派人去催!立刻就派人去催!” 不过心下却是叫苦不迭,朱常洛在驿站的一应事务都是他亲自安排的,所以他才更清楚不可能出什么错处,甚至于他还特意嘱咐人提前去提醒王安公公,晚上开宴的时间,如今也接连派去了好几拨人去催,可那边就是不来,他能有什么法子? 虽然情知可能是因为今天在城门口落了那位的面子,才导致那位如今的不悦,但是他又不能这么说出来,只好连声应是,坦诚“错误”…… “知府大人,如今已经离开宴的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了,想来今日殿下应当是有事难以过来了,不若我等今日暂且散去,明日再去驿站拜访殿下如何?” 见此情景,沈同知眼睛微微眯缝,嗤笑一声没眼色的东西,转头和颜悦色的朝着刘守友说道。 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如今知府大人已经被晾了大半个时辰,明显心中早已经是不耐烦了,但是自己却抹不开面子说散场,偏生这个时候李知县还看不懂知府大人的意思,不挨骂才怪! “如此也好……” 刘守友冷眼瞥了李知县一下,算是没跟他计较,顺着沈同知递过来的台阶就要下去,不料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顿时将他气得半死。 “开宴请客,客人未至主人就先离席,这莫不成是平安府独有的待客之道?” 众人抬眼一看,却见少年一身王服,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而来,至宴席的前方,就懒洋洋的停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等着众人前去见礼。 刘守友难看的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才来,这寿王殿下,分明就是算好了时候,想要扇自己的脸! 不过心中虽是怒极,但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刘守友也不是易于之辈,暂且吞下这口恶气,带着众人起身行礼。 “参见寿王殿下!” 刘守友本以为无论如何朱常洛在面子上也要做好看些,却没想到少年缓步上前,直接越过众人,站到了主位之上,对,没错,就是站到了刚刚刘守友坐的主位之上。 而众人则是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身子都微微有些僵硬…… 今日是刘守友宴客,故而虽然朱常洛的身份高,但是也被他安排在了下首的位置上,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要杀杀朱常洛的锐气。 谁晓得朱常洛竟然毫不客气的直接走到了主位之上,若是单单如此也就罢了,走到主位之前,少年眉头微皱,缓缓停了下来,打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侍卫,便有侍卫将原本主位上的椅子直接扔了出去,从侧位上搬了椅子放在主位之上,朱常洛这才缓缓坐下,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说道。 “诸位都客气了,落座吧!” 神态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刘守友缓缓直起身来,脸色却是已经变得铁青……ωww.xSZWω㈧.NēΤ ps:下一章大概十一点,话说我好像越来更新越晚了,这样不行,从明天开始,一定按时更新,尽快补上欠账,呜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持续性打脸~ 朱常洛的这般姿态自然是落在了场中所有人的眼中,尤其是他瞧着方才刘守友坐过的那张椅子时厌恶嫌弃的神情,更是让众人心中一抽。 这是赤裸裸的在打脸啊! “殿下这是何意?” 所幸的是刘守友还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知道在这种场合之下,自己不能和朱常洛起正面冲突,只得压抑着怒气沉声开口道。 对面的朱常洛却好似浑不在意,眼见得刘守友这般强压着怒火的样子,样子微微有些茫然,片刻后才看起来十分“诚恳”的说道。 “刘知府在说那张椅子吗?实在是不好意思,本王在宫中呆久了,有轻微的洁癖,不坐别人坐过的椅子,想必刘知府大人大量,应该能够包容本王的这点小小毛病吧!” 说罢,也不管刘守友接不接受这个解释,招了招手说道。 “诸位都坐吧,不必拘谨,今日虽是给本王接风洗尘,可本王素来没什么架子,诸位随意就好!” 不过话虽如此,可底下的一众官员却是尴尬的站在原地,没有人落座,无他,知府大人没地儿坐了,谁还敢坐啊!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朱常洛这般嚣张的气焰,敢直接打刘守友的脸,官场上,论资排辈是很重要的东西,坐的位置也是不容混淆的,这一点,即便是和刘守友一向不和的刘推官也没有触碰。 众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朱常洛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一脸疑惑的转头问道。 “王安,他们干嘛都不坐啊,难不成平安府宴饮的规矩和京城不一样吗?” “殿下,奴婢也不清楚,许是诸位大人不敢在殿下面前放肆,所以都站着等殿下吃完了才敢坐下吧……” 王安一脸殷勤,身子微躬开口解释道。 “那……多不好意思,大家还是一起落座吧,本王真的不是介意俗礼之辈……” 听见王安的解释,朱常洛的脸色微红,越发显得有些扭捏,转过头来对着底下的官员们开口说道。 却见得底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好,而为首的刘守友更是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着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刻正是走狗发挥作用的时候,是以沈同知觉得自己义不容辞,上前一步,对着朱常洛低声说道。 “殿下误会了,您坐的是知府大人的位置,如今他不落座,我等又岂敢落座?” 方才他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心中暗暗下了决断,这位寿王殿下又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纨绔子弟,因为但凡有一点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不会嚣张都这般地步。 而且看这副样子,他好像十分倚重自己身旁的这个内使,恐怕和那帮酒囊饭袋一般的藩王们,是一路货色。【愛↑去△小↓說△網wqu】 尤其是这位寿王殿下虽然不懂人情,但是好像并没有那股唯我独尊的嚣张气焰,这种人最好对付,你只要顺着他说就好,故而沈同知才敢大胆上前如此说道,若是换个脾气暴烈的人,沈同知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本王坐了刘知府的位置?” 朱常洛一脸疑惑的看看沈同知,又转头看看王安,最后在沈同知期待的目光下,指着沈同知的脑袋说。 “你在骗本王!” “王安说本王是整个平安府最尊贵的人,自然应该坐在首位上,刘知府是四品官,怎么会这种礼节都不懂,所以你一定在骗我,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骗我?” 沈同知脸色一抽,心道原来是个愣头青! 心中头疼之下,有心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朱常洛身后的王安陡然间目光一寒,直接望在沈同知的身上。 “寿王殿下乃是皇上亲旨赐封的亲王,这平安府是殿下的封地,自然是殿下最大,难道沈同知有何意见吗?” 话语当中透出的森森寒意,顿时让沈同知哑了火,他可是听说过无数关于宦官的恶名,看样子,自己面前这位也不是好惹的,还是不要反驳的好,何况王安说的理论上也没有错,亲王乃是超品,即便是在爵位当中也是最顶级的爵位,难不成他能说知府的品级比亲王更高? 眼见沈同知不再说话,王安身上的气势方才一收,转身谄媚的说道。 “殿下说的没错,您身份尊贵,自然应该坐在上首,想来是今天布置宴会的人粗心,忘了给刘知府准备位置,这才暂时在殿下的位置上坐一坐,您大人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便是!” 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混淆是非?什么叫扇完左脸接着扇右脸? 在场的这一帮官员们总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这事情还能这般解释?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位寿王殿下竟然还一脸就是如此的样子,状若洒脱的摆了摆手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刘知府不必愧疚,本王向来宽厚,不会怪罪尔等的,回头好好管教自己家里的下人就好了,说了这么久,本王都饿了,诸位都落座吧!” 眼见朱常洛一副我不跟你计较是给你面子的神态,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位寿王殿下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傻,不过要说这落座,是万万不敢的。 知府还在那杵着,谁敢坐? 到了如此地步,沈同知也知道局面不能接着僵下去了,有些话知府大人不方便说,只能他来说,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气焰明显很嚣张的内使和有些天然呆的寿王殿下,他着实是有些头疼。 想了片刻,方才灵机一动说道。 “殿下,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官有些腹痛,可能不能为殿下接风洗尘了,这就先告退了,请殿下万勿怪罪!” 其实原本朱常洛的位置被安排在主位的下首第一个,让刘守友坐那里也不亏了他,可问题是,朱常洛坐主位就坐吧,还将主位上原本的椅子扔了,眼瞧着被侍卫丢在一旁显出一丝裂痕的椅子,谁也不好捡回来让知府大人坐不是? 那么问题就来了,朱常洛肯定不会起来,那么知府大人坐哪? 这才是众人一直最着急的事情,而按照官位的排列,沈同知就在第二顺序的下首,此刻他若是离开,腾出的位子刚好让刘知府落座,算是个不错的台阶。 不料朱常洛却是一脸茫然,不接沈同知的话头,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白玉扳指,一言不发。 见此情景,沈同知微微有些尴尬,正想要悄悄退下去,却发现一旁的知府大人再也忍不了了,一甩袖袍,恨恨的骂了一句。 “竖子无状!” 随即便连礼也没行,转头带人回了后衙,留下一干不知所措的官员…… ps:今天的两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扮猪…… “王安啊,怎么还不开宴?本王都饿了!” 刘守友虽然愤而离去,但是这位寿王殿下明显搞不清楚状况,一脸不耐烦的催促着他身旁的内使。【无弹窗小说网】 而那名内使则是同样对于这位知府大人的离去无动于衷,瞧见自家殿下有些生气的样子,转过头来厉声对着底下的一众官员说道。 “尔等难道没有听到殿下的话吗?愣在原地干嘛?难不成让殿下一直等着你们不成?” 这般呵斥之声顿时让一众官员从刘知府离去的惊愕当中醒过神来,刘推官被刘守友为难已久,又素来瞧不惯他平时这般平安府我最大的姿态,如今有了朱常洛这么一尊更大的神来让他吃瘪,自然是高兴的很,轻笑一声率先入席,安坐原地。 而有了刘推官带头,底下的人自然是跟着做,也都纷纷的回到了原地落座。 先前刘守友在场,自然是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可他现在都走了,难不成还要再把这位寿王殿下得罪了不成? 众人回到原位,心中皆是复杂的很,要知道,这里可是府衙,刘知府的地盘! 而今天分明是刘知府来开宴,想要给这位寿王殿下一个下马威,谁知道不但自己被人气走了不说,就连这府衙也被鸠占鹊巢,没了主人,宴席却还在继续,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很快,一众官员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剩下沈同知尴尬的站在原地。 按照道理来说,他是刘知府的心腹,刚刚应该跟着知府大人一同离去的,可见识到这位寿王殿下嚣张的气焰之后,他却下意识的慢了一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刘知府已经没了影子。 更可恶的是,他分明比刘推官的品级更高,但是刘推官却毫不犹豫的先行坐下,这么以来,就剩他在院子当中站着,显眼的很。 “这些东西都凉了?!平安府都是拿这些凉了的东西来迎接本王的吗?” 朱常洛动筷子翻了翻,皱着眉头说道。 惹得底下的人一阵咧嘴,要不是因为您来的这么晚,至于东西都凉了吗? 不过这些话却是不敢说出来的,顿了顿,朱常洛一脸不耐烦,指着底下说道。 “那个谁?姓沈的同知是吧,还不赶紧把这些菜撤了,给本王换新的,我说饿了你没听着吗?” 沈同知的脸色顿时涨红,他是一府同知,堂堂的五品佐贰官!这不客气的口气是将他当做可以呼来喝去的下人小厮吗? 有心开口争辩,却发现朱常洛的身后,王安一脸阴冷的看着他,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危险。 沈同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怪自己站的太显眼了吧,而且遇到这般蛮不讲理的纨绔子弟,也活该自己倒霉! 一念至此,沈同知僵硬的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殿下恕罪,的确是下官疏忽了,下官现在就命人去换新的饭菜来……” 刘推官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却被朱常洛收入眼底,不得不说,沈同知这个老东西虽然没骨气,但是能力还是一流的,在这府衙当中也做的了主,片刻之间,席上就全部换上了热腾腾的菜色,还有早已准备好的歌舞助兴…… 仿佛刚刚发生的冲突都不存在一般,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明显早已不再宴会之上,朱常洛倒是吃的开心,可底下的官员却如坐针毡,恨不得赶快结束…… 与此同时,沈同知偷了个空,急吼吼的跑到了后衙的住宅之地。 “你说什么?宴会还在继续?” 刘守友的脸色难看的很,声音阴冷的盯着沈同知,仿佛要将他活活瞪死。 “这……知府大人,寿王殿下不走,执意要继续开宴,下官拦也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沈同知情知知府大人还在气头上,只得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却是把所有的责任都直接推到了朱常洛的头上。 “哼,竖子,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不料如此一说,刘守友的脸色却是更加扭曲,愤怒的拍着桌子说道。 实际上,今天的宴会本就是刘守友给朱常洛的下马威,他在这平安府作威作福惯了,民政上有沈同知管着,至于刑名方面,刘推官虽然是个臭脾气,但是却也有两把刷子,所以只要他不过分,刘知府也不跟他计较。 至于最让所有官员头疼的税赋问题,自家兄弟每年都交的足足的,虽然这其中少不了给自家一些好处,可刘守友自以为这种事情哪里没有,若不是为了给自家谋利益,当这个官干嘛? 何况自己的出身,已经无望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了,何不舒舒服服的当个土皇帝来的轻松愉快? 可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刘守友的知府当得好好的,这平白无故的,这平安府就成了这位寿王殿下的封地,想也知道,有了这么一尊大佛,自己土皇帝的日子肯定到头了。 所以刘守友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气,想要和这位寿王殿下掰一掰腕子,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平安府的老大,更别提那位老大人特意给他来信的事情了…… 不管是城门出迎,还是今晚的宴会,其实都是刘守友早就安排好的,若是这位寿王殿下安安分分的,两者也就能够相安无事,可谁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愣头青? 自己都气得半死了,他还乐呵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瞧着知府大人的脸色铁青,沈同知情知自己出马的时候到了,上前一步,殷勤的说道。 “知府大人,恕下官多一句嘴,这寿王殿下是如此的性子,对我们才有好处啊!” “您想,他要是个精明的人,又岂能如此锋芒毕露,嚣张跋扈?必然会先行隐忍,暗中对付咱们,可如今他如此不识礼数,恰恰说明他是个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性子,下官观这寿王殿下不过是个孩子心性,若是将他笼络好了,说不准可以为我们所用……”尐説φ呅蛧 沈同知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无比正确,要知道,一个亲王,尤其是一个自己有收税权力的亲王,若是被笼络好了的话,说吃的满嘴流油都是轻的。 “这……”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刘守友本就是出身商人之家,先前只想着朱常洛的到来会分走他的权力,如今听沈同知这么一说,觉得也对,自己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这位寿王殿下可是被皇上准了照洪武旧制就藩的亲王啊,若是利用的好了,那就是一座金矿啊…… ps:下一章十点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宴会结束 不过话虽如此,可自己刚刚被如此羞辱,如今再凑上去,会不会有些太丢面子了…… 刘守友微微有些犹豫。 沈同知见此情景,情知知府大人已经动了念头,只是碍着体面罢了,于是继续开口道。 “知府大人,下官观那寿王殿下是个孩子心性,想必好对付的很,哄哄便是,可他身旁的那个内使却不是易与的,咱们若要拉拢寿王殿下,须得先解决了这个王安公公……” 这下子刘守友就坦然了许多,若是让他立刻上门去向朱常洛道歉,他面子自然是过不去的,但是若是换一个人,那心理障碍就顿时没了。 归正宦官本来就以嚣张出名嘛,自己受点气也是正常的…… “不过,该如何解决他呢?” 刘守友的眉头一皱,他之前在南直隶见过那里的镇守太监,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但是气势也足以让他胆寒,对于宦官,他着实是没什么经验。 “知府大人不必着急,此事交给下官来办就好,人生在世,财色二字必是躲不过的,这内使们色字上干不了什么,自然是贪财的,只要府尊喂饱了他,他自然会替我们解决掉寿王殿下!” 不过刘守友没经验,沈同知却是老手了,趁机上前说道。 这下子刘知府倒是开心的很,有自家兄弟在背后撑着,钱财不是问题,大手一挥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需要银子尽管来府衙账上支,务必要把王安公公那里打点好!” 说罢便直接转回了里间,而沈同知则是老眼笑的眯缝起来,得意的很…… 一场宴席,除了朱常洛之外,所有人都是心不在焉,唯有朱常洛没心没肺的吃饭,还有心思点评一下这些舞姬的身段。 不过无论如何,这场接风宴还是办了下来,虽然……主人早已经被气走了! 望着王服少年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离去,在场的所有官员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们不是没见过气焰嚣张的纨绔子弟,可问题是,身份这么尊贵,还这么不懂人情事故的主儿,还真是头一回见,整场宴会下来,他们早就被吓得神思不属,哪还有心思宴饮。 各自拱手道了个别,一众官员便各自赶回了自家府邸…… 而与此同时,夜色掩映下,从府衙驶出的华贵马车之上,朱常洛舒服的展了展身子,懒洋洋的望着王安。 “今儿表现不错,倒是像那么回事儿,没给你家殿下我丢脸!” 没错,其实今天的一切都是朱常洛刻意安排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不对,是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不要了解自己。 从朱常洛知道刘守友的履历开始,他就清楚,自己和他和平共处的机会不大,他费尽心思远离京城到这南直隶来,可不是为了当一个闲散王爷来的。 平安府既然是他的封地,自然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像刘守友这般盘踞平安府称王称霸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要先将他撸了,不然以后朱常洛想要干点什么事儿,府衙这边紧紧盯着朝京城那边禀报还是小事儿,要是处处给他使绊子,那就不是玩闹的了。 更别提这个刘守友一开始就对朱常洛显露出了这么浓厚的敌意,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岂不是要翻天了? 不过话虽如此,朱常洛也知道,此事急不得,这个刘守友在平安府的情形,南京吏部不会不清楚,但是却一直留着他,怕是也有顾忌之处。 故而今天晚上朱常洛才演了这么一场大戏,一方面是为了麻痹刘守友,让他以为自己是一个不谙世事,嚣张跋扈的少年,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次试他一试。 只是让朱常洛失望的是,这个刘守友着实是有些太沉不住气了,想给自己下马威也用不着这么下作的手段,被当面打了脸竟然羞愤而走,若是他出身清流,顾忌士林风闻,如此还能够理解。 但他一个杂流出身,平日里这般宴饮定是受过不少轻视,如今被朱常洛这么轻轻一激就愤而离席,只能说明他压根就没把朱常洛这个寿王放在眼中…… “殿下才是真的高明,奴婢瞧着那帮人,一个个的怕是都以为殿下是个好糊弄的少年人呢!” 王安也是笑道,其实他今儿来之前也是忐忑的很,毕竟他以前在宫里不过是一个小小内侍罢了,这等阵仗从未经历过,到时候自己出丑还是小事儿,坏了殿下的筹划才是大事儿。 谁能想到,那帮官员竟是如此容易就被吓住了…… “嗯,明日你就不必随我出去了,留在驿站当中等着,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帮人应该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们不管给你什么,你都收着就是,归正都是不义之财,收了也是为民除害!” 朱常洛嘿嘿一笑,今天他虽然做的过分,但是也并非没有好处,若是以前,怕是刘守友还会对他有所顾忌,但是见到了自己这般纨绔行径,想必会更加轻视于他,如此一来,怕是贪婪之心就没那么容易压制了! 要知道,他这个寿王的名号,可是个金字招牌啊…… 也罢,就先让他们替自己做事儿吧,等自己在平安府站稳脚跟,也就该好好对付他们了! “是,奴婢知道了!” 王安一低头,躬身应是,只是眼中却不免闪过一丝欣喜之意,他自是忠于朱常洛的,可是人都有虚荣之心,一想到这帮文官会过来低声下气的求着自己,王安的心中就得意的很。。 “还有,你回去以后告诉舅舅,让他帮我查查,那个刘推官和李知县的来历和名声性情,最好拿一份详细的资料来……” 朱常洛抬了抬眼皮,王安的反应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不过这无伤大雅,权势的味道虽美,可他相信王安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 想了想,朱常洛的眼底闪过了宴会之上的情景,淡淡的吩咐道。 今天的宴会上,那个刘推官明显和刘守友不是一路人,而那个李知县明显和刘推官亲厚的很,又想起今天中午在城门口的时候,好似只有刘推官和李知县一直在迎候他,这两个人,说不定有用…… ps:今天还是两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初见徐光启 刘守友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虽然朱常洛肯定是要对付他,但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要是他能够老老实实的,朱常洛也不介意让他多蹦跶一段时间。 或许对府城当中的贵人们来说,四月末代表着夏天即将来临,太阳肆意的散发着自己的热度,开始灼烧着大地,白天该躲在府中乘凉,取出地窖当中储存的冰块,做上一碗冰糖莲子羹,搂着美人儿吟诗作赋,到了晚间才开始狂欢 但是对于底层的老百姓们来说,他们却没有空去管府城当中是不是来了一位大人物,知府大人是不是被落了面子,四月之末对于他们来说,是春小麦收获的季节,要是错过了这一段,不仅老爷们的租子交不上了,就连自己一家子的口粮也成了问题。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朱常洛看到的是热火朝天的收割小麦的场景,甚至有许多家庭都是全家齐上阵,像他一样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是一个壮劳力了 今天朱常洛虽然是白龙鱼服,可身上穿的也是丝绸衣物,看得出来是个贵公子,可这些农人却只是抬头瞧了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干活。 “公子你看,那就是徐光启了” 王道亨的样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指着远处对朱常洛说道。 其实也不怪他如此,虽然王道亨不知道自己这个亲王侄子找这个徐光启干什么,但是在他想来,既然徐光启是个士子,又能入得了朱常洛的眼,必定是个饱读诗书的大才,如今却出现在这副场景当中,不免让人以为是他没照顾好人,是以有些不好意思。 “这公子,真不是我让他下地的,是他自己非要” 王道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常洛抬手打断了,因为方才被王道亨指着的那人,已经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王员外,您怎么来了?这你别误会,着实是田里忙不过来了,我才来搭把手” 朱常洛的面前,是一个三十如许的壮年人,长得壮实的很,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身上还带着泥,略显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局促不安,朝着王道亨行了个拱手礼,急急的开口道。 “你怎的这副样子,我不是说过让你在家中好好准备明年科举便是了吗?难道我给你的银子还不够花吗?” 瞧着徐光启这般狼狈的样子,王道亨更是来气,一脸不悦的说道。 他并不清楚朱常洛为何要让他寻徐光启,所以自然没有对他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说自己欣赏他的才学,想要助他一臂之力,这种事情在江南很常见,盖因江南繁华,有钱的大户人家也多,自家考举不中,故而时常有收纳一些贫寒士子的,若有一日,这些贫寒士子飞黄腾达,自家自然也能受其庇护,归正对于他们来说也花不了多少钱财 毫无疑问的是,徐光启也是这般贫寒士子当中的一员,故而见到了自己的金主,徐光启才会如此局促不安,无他,王道亨给他银子过活,是想让他好好,考上科举的,但是他如今却跑来务农,就好像做坏事被抓到了一样。 “呵呵,王员外未免过于苛责了,农事乃是国之本也,徐兄如此有心于农事,也并非坏事!” 正在徐光启尴尬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却是见到王道亨身旁的一个少年开口说道。 说起来,朱常洛此刻才来得及好好打量自己寻觅了好久的这位人物,浑身上下打扮利落,肤色黝黑,臂长腰壮,腿上还沾着泥巴,压根不像是个人,反倒是像个常年下地的农夫。 “咳咳,光启啊,过来见过朱公子!” 王道亨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这才悻悻的住了嘴,开口说道。 与此同时,徐光启也在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锦衣公子,虽然身子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礼仪不凡,谈吐颇佳,行走之间自有一股贵气,绝非小门小户的人可有的。 何况他身后的两个身材壮实的男子,明显是侍卫之流,再说他虽然不知道王道亨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却知道,这位资助他的员外并非简单之辈,出手阔绰的很。 可即便是王员外,在这位朱公子面前,也是恭敬的很,可见这位的身份不简单。 虽然今天王安没有跟过来,但是朱常洛作为亲王,身边自然是不缺人伺候的,不过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便有下人送上了简单的坐具,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茶水简陋,不知可堪徐兄一品?” 望着对面有些局促不安的徐光启,朱常洛呷了口茶,开口说道。 “公子客气了,徐某不过落魄举子而已,不敢当公子如此礼遇” 事已至此,徐光启也看出来了,恐怕一直在资助自己的,并不是那个王员外,而是面前的这位贵公子,只是他不论如何细想,都不清楚自己以前何处接触过如此大人物。 “呵呵,徐兄不必紧张,如今士子皆以为高,惟徐兄尚能亲务农事,可是叫我佩服的紧啊!” 朱常洛哈哈一笑,开口道。 这下倒是让徐光启镇定了几分,自嘲道。 “家中贫寒,无以为继,故而亲下耕田,维持生计罢了!” 眼见对方这般姿态,朱常洛却是眸光一闪,道。 “这么说,徐兄志在仕宦喽?” 这句话很平常,也很容易回答,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之人有几个不想身居高位,牧守一方? 但是徐光启却不知为何,陡然觉得这个问题或许会决定自己的一生。 思索了片刻,徐光启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公子误会了,徐某虽是人,可心愿却并非身入朝堂,入仕当官,如果可以的话,某更愿意躬耕于田地,研究农事,若能善加改进,有所增益,推而广之,岂不比庸庸碌碌为一官吏要好得多?” 这是徐光启第一次朝别人吐露出自己的心思,说起来,徐氏乃是标准的耕读传家,到了徐光启的祖父那一辈,家道中落,只能靠几亩薄田勉励为生。ωww.xSZWω㈧.NēΤ 故而从小开始,徐光启就懂得耕种的不易,每每见到父母辛辛苦苦一整年,却只得温饱之粟,若是遇上灾年,尚且需要外出做工才能过活,他就暗下决心,自己以后一定要改进农事,让如自己父母这般辛辛苦苦耕种的农人不再靠天吃饭,可想要做到这一点,何其难也? 如今的年景,乃是万般皆下品,唯有高,不仅是徐光启的父母,就连他的妻子,也都一直苦劝他好好,不让他下地干活,为的就是让他有朝一日可以金榜题名,今日若不是他妻子因为收割麦子而体力不支,在家中将养,怕是也轮不着他来干活 ps:下一章九点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农学大咖 ♂』徐光启有一种预感,他今天遇到的人,和往常那些腐儒不同,所以他才愿意说这么多,而事实证明,朱常洛也没有让他失望,少年幽幽一叹,声音有些沉重。 “是啊,农者,国之本也!徐兄若能有此志向,当可称名垂青史之辈也!” 作为一个农耕文明,中国人对于田地的眷恋是天生的,而事实上,在整个中华历史上,农事也向来是被作为根本来看待的,不仅设有司农的官吏,就连皇帝也要亲自下地耕种,而一地农事的状况,更是官员考绩的重要标准,正是因为如此,中国才不断出现了各种农耕的方式,并且由此延展出繁盛的文明…… 只可惜的是,随着商品经济的日益繁盛和农业发展的瓶颈来临,如今的朝堂之上,虽然仍旧喊着以农为本,但是这句话已经从明初的维护农民地位和利益,转变成了为商人利益代言的掩护。 不仅朝中司农的官员地位每况愈下,就连如今的皇帝下地耕种,也更多的被视为是作秀,失去了重视农业的意义,由此带来的后果则是农业发展的停滞,没有了农业生产作为基础的商品经济,到最终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罢了! 不过朱常洛知道,他的眼前坐着的,就是农学改变的希望…… 徐光启是晚明为数不多的真正重视农业的大臣,他的前半生以考科举为目标,登科成为进士之后却无心仕宦,一心扑到了农事上,亲自开辟双园、农庄别墅,进行农作物引种,耕作试验,最终将自己的研究结果汇编成书,在后世具有很大的影响。 这还是他一个人独自研究的成果,朱常洛觉得,如果有人支持之下,能够有一整套的团队的话,徐光启能够带给他的惊喜,将是无可限量的…… 不过…… “既然徐兄不图仕宦,又为何屡次前来赶考?若是为求钱财以致农事,经商岂不更好?” 轻轻摇了摇头,朱常洛开口问道。 历史上的徐光启是一直到成为进士之后,才将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农学之上,如今朱常洛想要加快这个过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徐光启本人的想法…… 却不料徐光启苦笑一声开口说道。 “徐某岂不愿如此?非不愿,实不能尔!不敢欺瞒公子,徐某虽不愿入仕,可这却是先父遗愿,何况徐某读书多年,如今家中无一亩薄田,如今不过区区佃户罢了,若非公子相助,恐怕早已潦倒之极,若不以仕宦,恐无法维生了!” 说起来,徐光启也是无奈的很,他的家中本就不富裕,父亲死后,为了助他考上科举,更是将家中田产变卖,如今靠替人耕田而生,虽然他考上了举人,有一些特权,但是这么多年来四处奔波游学,却也是入不敷出,若是他没有碰到王道亨的话,恐怕现在连温饱都是个问题,还谈什么研究农事? 研究这种事情,向来是有钱人才能干的事儿,像每年指着地里那点东西吃饭的农夫,你让他们搞什么农业实验?做梦去吧! 不过此言一出,倒是让朱常洛的心中大定,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仦說Ф忟網 “徐兄,实不相瞒,我姓朱讳常洛,为陛下亲子,受封寿王!如今看徐兄有此志向,欲以王府纪善相聘,请徐兄为我研究农事,以解天下农人之苦,不知徐兄意下如何?” 本来朱常洛还担心徐光启是执着于考科举,但是若是仅仅想要入仕,进而解决温饱问题的话,那就简单的多了,要知道,朱常洛这个亲王既然要开府,那么必定要设置王府官的。 虽然封地内的官员任命他插不上手,王府当中的长史也要皇帝任命,但是剩余的王府官他还是有法子的,王府纪善,乃是正八品的官职,按例应当从举人,监生当中铨选,而徐光启虽然没有考过会试,但是也是正儿八经的举人,任命他做个纪善问题不大。 唯一有一点问题就是,王府官的前途并不大,极少有王府官能够转为朝官的,若是徐光启有意仕途的话,那么还是科举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固所愿,敢不从尔!” 不过让朱常洛没有想到的是,在从朱常洛的身份当中醒过神来之后,徐光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远远比朱常洛想象的要干脆的多。 对于他来说,早已经厌倦了这般四处奔波,为了科举而埋首苦读,他更喜欢在地里研究农事,何况他如今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家中有幼子爱妻要养,但是他却只能在家中读书,难以肩负起养活家人的责任,这让他愧疚很久了。 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他虽然和朱常洛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字字句句当中,都能感受到这位寿王殿下对于农人的体切,对于农事的重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徐光启本就不是看重名利权势之人,别说是正八品的王府纪善了,只要能够让他好好研究农事,不再让妻子为温饱而发愁,就是当个小吏,又有何妨? “好,好,好!” 这般思虑朱常洛虽然不知,但是他却知道,自己今天没有白来。 当初没有人帮助,徐光启都能够写出旷世名著《农政全要》,如今有了自己的帮助,必定能够将农业发展起来,提高土地的生产力,别的人不清楚,但是朱常洛却是明白的很,如今的西方已经开始了资本主义萌芽,科技很快就会进入一个飞跃式的发展时期,乘着这股东风,大明的商品经济也开始兴起。 但是如果不能将农业发展起来,解决掉生产力的问题,那么到最后只会走向崩盘!如今有了徐光启这位农学大咖,他才能真正放心的去实施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孙平,你即刻随徐公子……不,徐纪善回去,帮他们搬进府城,另外,等王府建成之后,单独为徐纪善开辟两亩田地,派人协助他研究农事!” 定了定神,朱常洛开口吩咐道。 “谢殿下!” 徐光启也慢慢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开口说道。 解决了这般事情,朱常洛顿时感到一阵神清气爽,让孙平自去安排一应事务之后,他也就回转驿站了,不过不知为何,当朱常洛回到驿站的时候,却感到王安的神色有些不对…… ps:今天还是两章~ 话说书评区我一直都有看的,不过不怎么回……以后会加强书评区互动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真不经夸 ♂』进了驿站当中,已经是晚上了,王安照旧带着一干侍从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恭迎殿下!” 随手将身上的外衣解下,递给一旁的侍女,朱常洛坐在椅子上,开口笑道。 “前儿我回来的时候,孙平跟我说府城的沈同知刚走,瞧你这副得意的样子,想来是收了不少好处吧!” 想来经过自己那一夜的闹腾,刘守友必然会觉得自己是个嚣张霸道的纨绔子弟,如此一来,他恐怕也就不会担心自己从他手中抢夺权力,如此一来,怕是他的贪婪之心就压制不住了。 毕竟他这个寿王手里的权力,可是大得很! 别的不说,单一个管理封地税赋的权力,就是肥的流油啊…… 而自己刚刚回来的时候,沈同知才离开,他可是刘守友最大的忠犬,今天到这儿来的用意不言自明! “殿下算的真准,那沈同知当真以为奴婢是被派来照顾殿下的,故而花了重金想要买通奴婢,想要改变平安府的商税,奴婢按着殿下的意思,将东西都收了,姿态却是拿捏着,只说会尽力而为,没有一口答应!” 王安早先就得了朱常洛的吩咐,自然是知晓该怎么办的,只是言说起来,还是不免有些眉飞色舞,今天沈同知在他面前,可谓是低三下四的很,大大满足了王安的虚荣心。 “好,你若是一口答应了,怕是他们反而会觉得此事有假,想必过几日他们还会再过来,你便继续吊着他们就好,若再送来什么东西,全部收下便是,我明日就要赶往应天了,你便留在此地吧,还有,过几日我娘也该到了,你便在此地迎候吧!” 朱常洛抬了抬眼皮,却是没有在意王安这番兴奋的表情,他过去便是太过谨小慎微了,作为跟随自己一起长大的宦官,王安被朱常洛寄予厚望,若是见到个人都畏畏缩缩的,怎么能行? 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朱常洛略微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 虽说平安府是他的封地,但是他这回可不是单纯来就藩的,更重要的是去应天读书,故而就算是要在这平安府久待,也要等他从应天回来再说,只是这一来一回,怕是会耽误些时候,这边还需要人盯着,故而还是将王安留下妥当些。 “是!不过殿下……” 王安倒是答应的干脆,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说道。 “这是今天沈同知送来的礼单,奴婢按着您的意思,全都收下了,您要不要过目一番?” 朱常洛不明所以,搞不明白王安一直强调自己全部收下了是什么意思,不过王安素来办事安稳,既然要用人,自然要信任,王安无父无母的,又自小跟着他,便是拿了银子也没地儿用去,故而朱常洛放心的很,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你入账便是,今儿走了不少路,我乏了,歇息去吧!” 这倒是实话,要知道,徐光启住的地方离这儿可不近,尤其是朱常洛赶到他住的地方还没见人,又跑到乡间,可算是折腾了一番,着实是有些累了。 王安也是从善如流,躬身应是,不过让朱常洛感到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王安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过这点疑惑,却是在片刻之后,就得到了答案。 宫中之人,习惯每日都要沐浴,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和后世一样的习惯,不过今儿却是不同,正当王安服侍朱常洛脱了外衣,舒舒服服的坐在红木桶当中的时候。 再次出现在朱常洛面前的,却是两个仅仅身着薄纱的少女,两人打扮一模一样,乌黑的长发挽了个松松的髻,眉若远山,眸含秋水,面色羞红,穿着一身唐制的齐胸襦裙,高高的带子系在胸前,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引人遐思,二人恭顺的拜倒在朱常洛的面前,顾盼之间,妩媚生姿。 更重要的是,两名少女不仅打扮相同,就连面容也是一般无二,竟是一对双胞胎。 “妾身菱雪,宛竹,见过殿下!” 二人躬身于前,轻声开口道,一人声音柔媚,一人声音清脆,气质截然不同,尤其是这般姿态之下,轻纱蔽体,大片大片的雪白落入朱常洛的眼中,让后者某处顿时忍不住有了反应。 咽了口唾沫,朱常洛强压着心神,开口叫道。 “王安,你给我滚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这里可是他的卧房,没有王安这个大管家的许可,这二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而且平时服侍自己沐浴的可都是王安,不用想就知道,今天之事必然是他安排的,而且,这个狗东西现在肯定还没走远。 “殿下息怒,这可怪不得奴婢,前儿离开京城之前,恭妃娘娘私下嘱托了奴婢,殿下过些日子就年满十五,也该知晓人伦大道了,可巧今儿沈同知送来了这对姐妹,奴婢一介阉人,自是享用不得,还是殿下亲自处置吧!”尛說Φ紋網 隔着房门,王安狭促的声音传来,朱常洛简直可以想象的到他此刻的表情,怪不得他今儿一直遮遮掩掩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停了片刻,王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殿下放心,奴婢查过了,菱雪和宛竹姐妹的身家清白,是沈同知花大价钱赎回来的瘦马,今日之前,连闺门都未曾迈出过,殿下大可放心!” 说罢,便再无声响,让朱常洛无语的紧,他怎么不知道,王氏还一直操心着这种事情…… 不过这瘦马之名,他倒是听说过,瘦马和妓女不同,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养瘦马者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讨好男人的法子,长成后直接卖与富人作妾,最有名的扬州瘦马,更是价值千金,想必这两姐妹就是了,话说这刘守友还真是肯下血本…… 只是事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王安今天脸上奇怪的表情从何而来了,不过让他有些无奈的是,自己刚刚才夸王安办事小心谨慎,现在就来了一出擅自做主,真是一点都不经夸! 不过到了此刻,朱常洛却是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菱雪和宛竹姐妹早已经从地上起身,一同进了沐浴的红木桶当中。 虽然木桶宽大,可是三个人一起进来,却是顿时显得空间有些狭小,加上菱雪宛竹姐妹本就只穿一袭薄纱,沾水之后紧紧的贴在身上,玲珑的身段顿时跃进朱常洛的眼中,入眼之处除了雪白,再无其他。 美人在怀,若是朱常洛还能继续镇定,那就不是柳下惠,而是某无能了,何况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十五岁的少年,在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喉间低吼一声,朱常洛抱起双胞胎当中的一个,朝着卧房当中的大床走去…… ps: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可描述,否则点娘要发威了~ 下一章十点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场面 ♂』十五六岁的少年,精力正是最旺盛之时,加上朱常洛的这副身体虽然是个童子鸡,但是体内却藏着一个后世的灵魂,说没有憋着那是骗人的。 不得不说,瘦马之所以能够遍布整个江南,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菱雪和宛竹姐妹俩虽然都是处子,但是却是自小被培养大的,其中自然缺不了如何讨好男人,在床第之间比寻常女子更能放得开,干柴烈火之下,虽然双胞胎姐妹曲意逢迎,但是朱常洛食髓知味之下,还是折腾到半夜才安歇下来…… 故而第二天清晨,朱常洛很罕见的赖床了一次,等他醒来的时候,姐妹俩早已经挽起了妇人的发式,穿戴整齐在床边端着热水和毛巾等着他洗漱。 不得不说,这回刘守友那个老家伙果真是下了血本,阳光之下,姐妹俩娇嫩的肌肤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带着一丝羞意服侍他穿衣起床,美色醉人,险些让朱常洛有些发呆。 虽然他不清楚瘦马行情,但是他懂得看人,像菱雪宛竹这样的姐妹花,便是比诸宫中的秀女也不遑多让,必定要花大价钱才能赎回来的,看来这刘守友果真是打算用金银美色将他拿下了! 至于姐妹俩会不会和李秋仙一样脑后生反骨?那必定是不会的。 青楼里养瘦马,最大的忌讳就是如此,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们会一心一意的服侍朱常洛,不会有其他的心思,这也是朱常洛顺水推舟的放纵了一把的原因所在。【愛↑去△小↓說△網wqu】 不然的话,纵然美色诱人,又岂能到了让他利令智昏的地步?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刘守友通过官商勾结,究竟为他家中敛了多少不义之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区区不到二三十年的时间,刘家能够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肯定不是老老实实的遵纪守法能够做到的。 只是现在还不到动他的时候,便先麻痹他一番也好,转头看向两个娇俏的可人儿,朱常洛却是有些可惜,男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有不同的情感的,朱常洛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两姐妹的出身实在是太过低微了。 按制,亲王有一妃十妾,王妃自然是千挑万选的,但是即便是妾室,也要是良家女子,像两姐妹这般的,只能成为更低一级的侍妾,通俗来将就是半个侍女半个妾室,没有任何的身份保障的…… 想了想,朱常洛将王安从屋外唤来,轻声吩咐道。 “你今天便去府城,告诉刘守友,说我收下了他的礼物,让他消了菱雪宛竹的贱籍,恢复良家子的身份!” 消了这两姐妹的贱籍,算是勉勉强强的给她们的身份先提了一级,以后若有机会,也能有个名分,不过让朱常洛有些遗憾的是,他原本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向刘守友示好的,毕竟若是继续吊着他,定然能够弄来更多的银子…… “谢过殿下!” 不过让朱常洛没想到的是,听到朱常洛要为她们消籍,正在替他奉茶的菱雪宛竹姐妹俩却是浑身一抖,低低的啜泣起来。 要知道,一日入了贱籍,基本上终身难以脱离,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像她们这般瘦马,说好听的能够进入大户人家,吃穿不愁,可实际上不过是像个货物一般,当家主母若是有一点不顺心,便可随意责打甚至是将她们发卖掉。 恢复良籍,是她们从来不敢想的事情,谁能想到朱常洛区区一句话,就让她们脱离了苦海…… 将两姐妹安置好了之后,朱常洛却是开始启程赶往应天了,虽是初尝禁果滋味,但是原本朱常洛却是不打算将两姐妹带上的,毕竟他此去乃是名义上要拜师读书的,带着两个女子像什么样子。 末了还是王安一语道破,这不过是两个侍妾罢了,莫说是朱常洛这般亲王了,便是寻常的勋戚子弟,谁出门连个服侍生活的侍女都不带不成? 朱常洛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了,要是可儿和巧儿两个侍女跟着他,他便不会觉得不妥,但是因为和菱雪宛竹有了肌肤之亲,方才会有此担心…… 平安府距离应天府并不远,但是这般折腾了一番,朱常洛却也只能在途中的驿站休整一晚,第二天才能到了。 不过如此也好,能够给应天那边一个反应的时间,要知道,朱常洛这次来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探一探应天这边对于他这个皇长子,寿亲王究竟是持着一种什么态度…… 不得不说,这一次为了撑场面,朱常洛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到平安府的时候轻车简从不同,这一次他该有的仪仗一样不缺,前有孙平一身盔甲护卫,后有随从卫队跟随,而他自己的马车更是华丽的紧,完全不似当初在京城当中的低调。 这般缓缓朝着应天这座六朝古都进发…… 只是就算是如此,等到朱常洛来到应天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了震惊,事实上,他的车驾距离应天府城还有五里的时候,便已经见到了在那里迎候的卫队,车驾才刚刚进入迎候卫队的视线,就有人快马加鞭赶回去禀报,而剩下的卫队成员则是上前躬身行礼,之后随行在朱常洛的卫队之后,充当护卫之责。Www.XSZWω8.ΝΕt 若说这还不算什么的话,等朱常洛亲自到了城门前的时候,才更加感觉到吓了一跳,和平安府城前的大猫小猫三两只不同,应天府城之前,入眼尽是绯色官袍,一众官员井然有序,整个城门被军队戒严,寻常百姓一律不得自此出入,整个府城当中的官员,包括一品二品的大员,可谓倾巢而出,尽皆于此地迎候…… 朱常洛咽了口唾沫,在孙平的搀扶下,缓缓从车架上走下来(这样的场合,姐妹花肯定不适合出现),却见当头迎面三名老者,三人均着绯色官袍,不同的是,一人胸前缀着彩绣狮子,另外两人身上缀着锦鸡,见得朱常洛从车架上下来,皆是拱手行礼道。 “臣南京守备中军都督府陈良弼参见寿王殿下!” “臣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周世选参见寿王殿下!” “臣南京礼部尚书黄凤翔参见寿王殿下!” 随着三位大佬的声音,底下的一干官员皆是齐声喊道。 “参见寿王殿下!” 场面浩大到让朱常洛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要知道,这般场面早已远超了亲王的规制,这可是……迎候太子的礼仪啊…… ps:第二章,迟到了,抱歉抱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进城 ♂』大明朝的应天府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作为太祖皇帝钦定的国都,在明初的时候它曾经是整个大明朝当之无愧的政治经济中心,但是在成祖皇帝靖难之后,他老人家觉得江南世风颓靡,奢华过度,容易侵蚀后辈的心志,故而决定迁都京城,不过如此一来,就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 成祖皇帝当初入主应天,登基为帝,打的是“靖难”的名义,所谓靖难,扫除妖氛,匡扶社稷之意,也就是说,成祖皇帝之所以起兵,是因为黄子澄,齐泰等人在建文帝身侧蛊惑,想要废除祖制,所以成祖皇帝为了维护他老爹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才起兵“清君侧”…… 这是成祖皇帝登基为帝的大义所在,也是他皇帝名分的来源,绝对是不可动摇的,所以即便是成祖皇帝同样行了削藩之实,但是他在名义上却是必须维护祖制的,而应天的帝都名分,正是当初太祖皇帝钦定的,现在贸贸然要迁都,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涉及到统治根基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时有许多大臣苦劝成祖皇帝,希望他放弃迁都的想法,但是成祖皇帝一代英杰,已经决定的事情又如何会改变?所以他拒绝了所有大臣的劝谏,执意要迁都。 当然,更重要的是,每一个皇帝都会有自己的执政方针,而成祖皇帝的执政方针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若是将国都定在中原腹地,那还如何守国门?所以对于成祖皇帝来说,迁都是必然要行的事情。【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这如何行事,就有讲头了,成祖皇帝当然不会那么笨,直接行迁都之议,而是先将京城作为陪都,就如同唐高宗之时的洛阳一般,然后逐步将政治中心朝京城移动,最后推行了南北二京的旨意,在京师和应天府都设置相同的六部九寺五监,名义上等级相同,但是实际上权力中心已经被转移到了京师,到如今南京六部所辖者,不过南直隶一地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作为名义上的国都,南京的诸般设置都是依照京城来的,六部主官齐全,品级也是二品大员。 而朱常洛面前的这三位,准确来说是两位,才是南直隶的实际长官,胸前绣彩绣狮子的是南京守备中军都督府都督陈良弼,一品大员,节制南直隶诸卫所,手握军权,而另一位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周世选虽然手中没有军权,但是却是手握武将的铨选之权,足可以和陈良弼分庭抗礼。 剩下的南京礼部尚书黄凤翔则是因为此次迎接朱常洛的诸般事务都是由南京礼部主持,故而他才一同站在了前列。【愛↑去△小↓說△網wqu】 说起来,应天府和京城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不仅没有内阁,而且在南京六部当中,并非以南京吏部为首,而是以南京兵部为首,归根结底,迁都之后,南京六部的权力被严重压缩,原本最重要的南京吏部,手中的权力仅仅能够安排科考,负责南直隶的官员安置,甚至有许多地方还做不了主,相比之下,能够钳制南京守备的兵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朱常洛下了马车,反而苦笑一声,急步上前将三位扶起,躬身回礼说道。 “三位折煞本王了,此等礼节着实是重了!” 要知道,诸侯郊迎,本是皇帝的专有礼仪,发展到后来,天子回京出迎十里,太子五里,像这般全城官员无分大小,尽皆出迎的礼仪,可是妥妥的太子之礼啊! 摸不清楚对方用意的情况下,朱常洛着实是不敢大大咧咧的就这么受了礼…… “殿下自谦了,今上未有嫡子,殿下身为长子,自当正位东宫,此乃大义,吾等不过尽人臣本分而已!” 今天的事情全都是南京礼部操持的,所以黄凤翔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拱手说道。 倒是让朱常洛哑口无言,他总算是认识到,嫡长子继承制在文官集团当中的生命力有多么强大了,不仅仅体现在中央当中,就连地方上都如此根深蒂固,怪不得就连他那个便宜老爹身为皇帝都没有法子直接改立,只能一拖再拖…… 就像现在,太子未立之下,即便朱常洛什么也不做,朝野上下都将他当做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们一直在和皇帝斗争的,不过是太子这个名分而已。 换句话说,皇帝想要改立太子,就要扭转整个文官的思想,甚至影响到文官集团的立身之本,他们不跟皇帝死磕才怪! 当然,这也和嘉靖以来的世风有关,明初的时候对于礼仪要求的比较严格,商人甚至不许穿丝绸衣服,但是发展到现在,别说是丝绸了,绫罗绸缎那帮商人都是稀松平常的,甚至有些人还敢将大门漆成红色,就连宫中僭越的风气也很严重,以往只有皇帝才能戴的翼善冠,现在宫中的内使宦官也敢私下戴着…… 相比之下,不过区区出迎有些逾制,压根不算什么! 倒是一旁的陈良弼嘀咕道。 “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你那礼部清闲的紧,好不容易捞到点活儿干,还不把排场弄的大些!” 三人当中,除了陈良弼看起来不过四十如许之外,剩下的两位早已经是白发苍苍,朱常洛保守估计也该有六十岁了…… 如此高龄还在职位上发光发热,朱常洛只能感叹,这些老人家真是老而弥坚。 “你说什么?” 倒是黄凤翔听见这般言语,老脸一红,转身怒而对着陈良弼说道。 不得不说,这次陈良弼倒是没说假话,南京六部被剥夺了大部分权力,本就清闲的紧,而本就清贵的礼部更是不用多说,除了每年的祭祀之外,压根没别的露脸机会,这也是南京六部被称为养老六部的原因。 这回迎候朱常洛,算是礼部难得的机会了,黄老大人自然要大操大办一番,客串一番维护礼制的卫道士,只是没想到被陈良弼就这么当面戳破了…… “呵呵,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这大热的天,让殿下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合适吧,我等还是尽快进城吧……” 陈良弼干笑一声,开口说道,算是让黄老大人不再纠缠,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倒是朱常洛看见这般有意思的景象忍不住微微一笑,看来这应天府和他想象当中的气氛,着实是不大相同啊…… ps:下一章十点发~ 感谢昨夜的石头,0磊磊,三国历史迷,小呢度,我是大对象,freestar00,静静的投票几位书友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拜访~ ♂』说实话,五六十岁在大明朝不算老,正是一个官员最辉煌的时候,这和大明朝取士的方式有关,如果要考科举走正途的话,会试三年一次,而会试之前还要通过县试和府试,这般层层筛选下来,十年寒窗可不是说说而已,等到金榜题名,荣登皇榜的时候,至少也是接近三十岁了,而这只不过是仕途的起点而已…… 考中进士之后,最清贵的莫过于所谓的一甲状元,探花,和榜眼三位,通常会直接进入翰林院熬资历,资历够了之后转为庶吉士观政,这般循环历练,然后外放成为国子监祭酒,或者是科道官这样的官职,历练几年之后成为阁臣的后备军,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通常要等到入阁的时候,也差不多五六十岁了,甚至于万历后期,还有七十多岁方才入阁的大臣,可见竞争有多么残酷! 而二甲三甲的进士更惨,辛辛苦苦考上了科举,最终排名靠前的少数人能够挤进科道官或者京城六部当中,剩下的绝大部分被外放到州县,好一点的成为像刘推官这样的府城佐贰官,差一点的被分配成为七品,然后才开始慢慢往上爬,等到再次被重重筛选,进入京城成为尚书侍郎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是这个岁数了,故而朱常洛在京城当中见到的大部分官员,其实都和黄凤翔年纪差不多,但是若是在京城当中,是绝看不到这般两个一二品的大员如此调笑的。【愛↑去△小↓說△網wqu】 尤其是,还当着朱常洛这么一位寿王的面! 而虽然方才陈良弼不客气的戳破了黄凤翔的心思,但是实际上,朱常洛能够看得出来,双方都没有生气,只不过是寻常的玩笑罢了,这等景象于京城当中,是决然看不到的。 随着这个小小的波折结束之后,朱常洛算是正式进了城中,宫中早已经准备好了接风的宴会,和京师相同,作为曾经居住过皇帝的应天,自然也有皇城,只不过在当初成祖皇帝迁都之后,有些宫殿遭了天灾,有所损毁,出于某些考虑,并未继续修复,但是日常的清洁保护还是有的……尛說Φ紋網 尤其是当它成为京师的内侍年老之后的养老之地时,也就更显得没那么冷清了,不过可惜的是,皇帝多年未至,故而南京皇城当中的许多殿宇已经多年未曾启用,这一次朱常洛的到来,倒是正好。 毕竟他是皇长子的身份,只要不在三大殿当中便算不得违制,何况整个应天府的官员着实不少,想要找个能够让所有人参加的宴饮之地,也就只有宫中的殿宇了…… 宴会的过程乏味可陈,毕竟跟一帮老头子不管怎么着也不可能放得开的,而朱常洛初到应天,自然也不能心急,双方说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也就过去了。【愛↑去△小↓說△網wqu】 不过在这宴会当中,朱常洛倒是发现了一个奇状,那就是南京六部的人员少了许多! 倒不是说他们不尊重朱常洛这个亲王,而是…… “殿下有所不知,应天府平时没什么事情,老大人们从京师离去之后,也多数是遥领职位,并不到任罢了……” 想起陈良弼无所谓的解释,朱常洛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没想到在京师被抢来抢去的六部尚书职位,到了应天府,竟然成了白送都不来的大路货,其实想想也是,自从迁都以后,南京六部就成了各大离退休老大人养老的地方,每当有尚书,阁老级别的官员致仕的时候,皇帝都会习惯性的将他们先改到南京六部,不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识趣之辈,职位倒是领了,却不赴任,白拿几年俸禄,等新的官员继续白拿…… 像黄凤翔老大人这样的,已经算是敬业的紧了,如今的南京六部当中,大多数都是侍郎领尚书事兼管部务。 手指弓起,轻轻叩击着桌面,朱常洛开口问道。 “孙平,今日可有人递了帖子过来?” 别看这帮官员今天对他热情的很,但是你若是真的相信了他们所说的话,那就等着被坑吧! 这一点朱常洛清楚的很,所以他并没有被今天南京礼部摆出的大场面所迷惑,这应天府官员的真正态度,还要看他们的行动啊…… “回殿下,并无哪位大人递帖子过来,只有南京吏部送来了一份公文,请殿下明日前去相商王府官的事宜!” 孙平站在一旁,恭谨的答道。 朱常洛冷笑一声,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帮人不过是看起来热情的很,论起真的行动,可就差远了,他接受宴饮是在下午,若是有心之人的话,怕是早就递帖子来求见了,但是到如今却只有一个来让他商议王府官的公文,而且还是用吏部的名义发来的,足可以看出整个应天府上下对于他这个皇长子的态度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面子上的工夫做足,但是具体的事务上,一切照程序来走,毕竟应天府不同于京城,这里的官员皆是空有品级毫无权力的,让他们叫唤几句口号有用,但是做起事儿来,他们可没有得罪皇帝的勇气! “回了他们,说本王明日准时前去!” 朱常洛眼眸微阖,淡然吩咐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另外,带着本王的帖子去泰宁侯府和魏国公府,就说本王不日就会前往拜访!” 吏部是一定要去一趟的,虽然朱常洛早就清楚,他的王府官当中必定掺杂着大量来自各处,尤其是宫中的眼线,而他除了接受之外,没有别的法子,但是提前一步知道名单,才能制定相对应的策略。 不过这趟吏部之行必然是走过场了,因为吏部必然已经拟好了名单,他就算反对也没用。 至于泰宁侯府和魏国公府,则是同样要走一遭的,泰宁侯就是陈良弼! 大明朝的传统,军功才能封爵,所以军权一向是把握在勋戚的手中的,而南京守备的这个官职,向来是由魏国公一脉传承的,只不过因为徐邦瑞年纪尚小,故而由才交给了陈良弼。 而毫不客气的说,南京守备才是整个应天府最有权势的官位,朱常洛既然接下来的这几年要在南直隶度过,那么这两家是必然要去拜访的…… ps:第二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魏国公府 ♂』从南京吏部出来,朱常洛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想起方才那位侍郎客气而疏离的神色便是心中一叹,他果然还是高估了这些官员的节操,他分明记得昨日宴饮之上,这位侍郎还是言笑晏晏,十分热情,没想到仅仅是一天的时间,就换了一副脸色。【愛↑去△小↓說△網wqu】 虽然仍旧恭敬,但是态度却是拒人千里,今天他到这儿来,名义上是要商讨关于寿王府王府官人选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呢,吏部早已经拟好了一份名单,朱常洛只有答应的份,充其量也不过是将其中不甚紧要的职位替换下来几个给自己人,其他的却是无能为力。 而且只要他一露出这方面的意思,对方就开始大倒苦水,说京中送来了多少公文签押,催着他尽快上交名单,情知这侍郎定是收到了京中的某些暗示,故而朱常洛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便转身出了吏部…… 不过更让他感到忧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今天的名单中并没有王府长史的人选,明制,王府置长史司,设左,右长史各一名,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长史为王奏上。若王有过,则诘长史。 简单点说,长史的设置,是由丞相演变过来的,其主要职责在于监察亲王的行为,并且替亲王处理封地内的各种事务。 理论上来说,朱常洛如今既然已经就藩,那么他府中的一切事务,长史都有权力插手,大到选王妃,小到向朝廷递送的公文,都是由长史负责,权责不可谓不大! 甚至于有些弱势的郡王,会受制于府中长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此重要的职位,皇帝不可能放弃掺沙子的机会,这一点朱常洛清楚的很,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长史的身份竟然保密的如此严格,就连南京吏部都不清楚人选是谁,可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殿下,我们接下来去哪?” 上了马车,孙平恭敬的问道,他当然看得出来,今天自家殿下的心情不怎么好,说话之间也多了几分小心。 “去魏国公府!” 朱常洛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早就去见徐弘基的,毕竟他如今才刚刚来到应天,并不清楚魏国公那边对于自己的态度,贸然拜访有些不大合适,但是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缓缓接近了,他必须尽快处理好应天这边的事情,然后赶回平安府,争取在朝廷派遣的长史到来之前,站稳脚跟! ………… 早在大明朝建国的时候,太祖皇帝就立下铁律,王爵不授异姓,也就是说,无论你立了多大的功,都不可能被封王,故而在勋贵当中,最高等级的爵位,就是国公! 但是要知道规矩是人定的,凡事都有例外,魏国公徐达就是如此,他乃是跟随成祖皇帝打天下的人,其女徐氏是成祖皇帝登基前的燕王妃,登基后的皇后,生前便被授予魏国公的封号,准世袭罔替,死后更是被追封为中山王,成为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异姓王爵。 尊荣不可谓不盛,而且更重要的是,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勋戚,魏国公从来都不是一个空头名号,而是实实在在的握有实权,为皇帝镇守应天,可不是说说而已。 南京守备的这个职位就是在魏国公府中代代相传的,每一代的魏国公能力足够之时皆会接掌南京守备之职,绝无例外! 而如今的魏国公徐弘基,已经是第十代魏国公了,年前刚刚袭爵,如今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已经入职中军都督府佥书,开始学习军法,为以后做准备了…… 魏国公府。 作为大明朝最高等级的国公府邸,魏国公府的规制已经和普通的郡王府相差不远,而且这座府邸乃是当初成祖皇帝钦赐,历史意义厚重的很。 早在昨天,朱常洛就已经递上来名帖,说自己不日即将拜访,今天过来之前也提前派了人知会,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徐弘基竟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不仅仅是中门打开,府中下人仆婢尽皆出门迎候,就连徐弘基本人都穿着厚重的公服在大门前出迎,简直比昨天城门处的阵仗都不遑多让。 “臣魏国公徐弘基参见寿王殿下!” 朱常洛下了马车,便听到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不必想,这定是年前刚刚袭爵的新任魏国公了,乍看之下,这位魏国公着实的身子着实是有些单薄,尤其是穿着一身厚重的公服,在这太阳下迎候,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更是微微有些苍白,但是声音却是口齿清晰,让人心生好感。 见此情景,朱常洛心中不免有几分奇怪,要知道,以徐家的势力和地位,完全不用这般大礼相迎,而且魏国公世代都是皇帝的亲信,可他这个寿王却是出了名了不受皇帝喜爱,如今徐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迎接他,难道就不怕京城那边得到消息会不高兴吗? 不过无论如何,人家既然一番好意,朱常洛自然是不能不接的,上前同样拱手回礼,朱常洛开口道。 “魏国公客气了,本王初到应天府,仰慕中山王功绩,故而冒昧前来瞻仰一二,没想到给魏国公带来如此大的麻烦,着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倒是徐弘基勉强一笑,是真的勉强一笑,看得出来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已经是在硬撑着了。小說中文網 不过声音却是清朗的紧,开口说道。 “殿下不必如此,礼法不可伦废,今上未有嫡子,殿下身为皇长子,自当正位东宫,魏国公府对此毫无异议,请殿下放心!” 这句话一出,却是真正让朱常洛有些震惊了。 要知道,魏国公可不是一般的勋戚,毫不夸张的说,他是整个大明朝勋戚的领头人,尤其是当着这般大庭广众说出来的话,那可是会被直接当做口实和政治主张蔓延开来的。 虽然有许多文臣一直在坚持不懈的请立太子,但是徐弘基这般斩钉截铁的话,几乎已经等同于宣告了魏国公府的立场,难道说他真的不怕远在京师的皇帝生气吗? ps:实在不好意思,睡过头了,呜呜~ 下一章在努力写当中,尽量十一点之前发,还有,又重新查了典籍才发现,万历二十三年魏国公竟然已经传到第十代了,这几年更迭的太快了,应该是徐弘基,不是徐邦瑞,前一章已经修改,请大家谅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受挫 ♂』而且更让朱常洛想不通的是,以徐家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在国本之争当中表明态度,任何一个稍微有些眼光的统治者都清楚,一个忠心可靠有能力的勋戚世家对于维持应天府的稳定有多么重要的作用,可以说,只要徐家不是自己作死犯上作乱的话,他们就会得到来自统治者的无限宽容…… 所以他们根本不用像朝中的其他大臣一样,在皇子身上押注,希望能够凭借从龙之功飞黄腾达,甚至于对于徐家来说,低调本分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处世之道,至少目前在朱常洛看来,徐家现在站队除了惹得朱翊钧的不悦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但是这位魏国公当真是如此不智之人吗? 朱常洛对此保留意见! 因为事实证明,历代魏国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也是他们的爵位能够真正做到与国同休的原因! 而且朱常洛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今天的这么大场面,绝对是徐弘基有意而为,单看他额头上的汗迹,就知道他并不轻松,但是他仍旧坚持在如此做,这恐怕就不单单是欢迎他这个寿王这么简单了…… 坐在前厅当中,朱常洛缓缓呷着茶,神思却是已经飘到了天外。 至于徐弘基,在将他带进门之后,便告了声罪,回去梳洗更衣去了,毕竟那厚重的公服既繁琐又热,着实是不适合平时穿着,而且朱常洛也确实看得出来,徐弘基在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怕是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了…… 不多时,换上一身便服的徐弘基从后堂出来,穿着一身宽大的织金罗衣,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拱了拱手说道。 “本国公自幼身子孱弱,让殿下见笑了……” 说罢,宾主分坐,自有几个娇俏的侍女或在背后打着凉扇,或上前奉茶,场面倒是轻松的很。 略微收拾了一下语言,朱常洛缓缓开口道。 “魏国公客气了,本王早在京师之时,便听闻魏国公府乃是国之柱石,为朝廷镇守南京,劳苦功高!本王初到应天,自当前来拜访一二,倒是魏国公的这般阵仗将本王吓了一跳……” 朱常洛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虽然方才徐弘基在府门前迎送他的声势浩大,但是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一句话中隐约捧了徐弘基一把,其实也是暗含试探之意,若是这徐弘基是真的将他当未来太子看待的话,此刻应当自谦,说什么为国分忧,不敢言辛苦之类的话,而接下来就应当顺水推舟的说有什么帮忙的尽管说,然后朱常洛适当的提些要求,双方宾主尽欢,算是对于某些事情心照不宣…… 可惜的是,徐弘基的脸色微微有些自得,矜持的点了点头说道。【愛↑去△小↓說△網wqu】 “殿下过奖了,本国公刚刚袭封爵位,尚无作为,不过全赖父祖之功罢了!” 言语当中,强烈的狂妄自得之意,意思是我没有作为是因为刚刚袭封爵位,以后一定会超过父祖的功绩的,而且对于国之柱石这个称呼,也是并没有反驳,直接接了下来…… 朱常洛微笑,只是心中却是一沉,知道今天白来了! 这个徐弘基看似年少孱弱,但是实际上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主儿,而且压根对他没什么好感,他不是笨蛋,自然懂得点到即止的道理,既然对方不愿意帮自己,那么再多说也是无益,这般闲扯了片刻,朱常洛就起身离开了…… 倒是一旁的孙平摸不着头脑,自家殿下今天明明是有事来的,怎么到了地方反而只字不提呢?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如今的时候还早,无论是在南京吏部,还是在魏国公府,殿下都只呆了短短的片刻,而且明显是事情没有办成,难道就这么回去? 孙平谨慎的开口道。 “殿下,我们接下来……” “去泰宁侯府!” 朱常洛一咬牙,他还就不信了,再一再二还有再三不成? 这徐弘基不待见他,那他就去找陈良弼,就不信陈良弼也是这般态度! 和魏国公的爵位一样,泰宁侯的爵位也是当初随着成祖皇帝靖难得来的,不过无论是功绩还是名声,泰宁侯和魏国公都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物。 要知道,第一代泰宁侯陈珪不过是徐达手下的一个百户罢了,因为在靖难之战当中充当前锋,故而靖难之后大封功臣才捞到了一个侯爵。 不过和魏国公府不同的是,陈珪之后的历代泰宁侯,大多数都是依靠军功来巩固自己的爵位的,如成祖年间的北征漠北,英宗年间平定瑶贼,驻守梧州,再到孝宗年间坐镇宁夏,靠着这累累的军功,泰宁侯才能在大部分靖难功臣都身死爵除的大背景下,硬生生将爵位保留到了现在,甚至到最后混了个与国同休…… 传到了陈良弼的手中,已经是第十一代泰宁侯了,不过到了此时,泰宁侯已经跃居勋戚当中的一线人物了,地位能够和京城的费家相持平,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种状况之下,被朱翊钧授予南京守备之职! 而且朱常洛依稀记得,原本的历史当中,鞑子入关之后,泰宁侯正是和南京誓死共存的勋戚之一,反倒是末代魏国公,直接没骨气的投降了…… 泰宁侯府同样是当初成祖钦赐的宅邸,和如今奢华的世风不同,这座宅邸保持着明初的俭朴风格,而且规制方面严格遵循着侯爵府的规制,这可能和当初陈珪的地位并不稳固有关…… 和魏国公府相比,泰宁侯府的迎接就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寒酸了,虽然同样是中门大开,但是陈良弼并未亲自出迎,出来的是他的世子陈闻礼,和朱常洛一样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带着一丝文气,和朱常洛说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些许紧张,而府中的仆婢也并未全部出迎,只有有数的管家侍女出现,平平淡淡的就进了府门,不过这般情景,反倒让朱常洛心中升起一丝期待来……尛說Φ紋網 “家父在前厅恭候殿下!” 陈闻礼的声音有些紧张,在前引着朱常洛向前,步子不急不缓,口气温和,颇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也不知道陈良弼一个堂堂的武侯,怎么会给自家世子起个闻礼这样的名字…… 朱常洛心中嘀咕着,却是伸手摸了摸袖袍中的信封,大步朝着前厅走去…… ps:这章要查的资料不少,不过总算按时发出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渊源 ♂』作为应天府有数的勋戚之家,泰宁侯府向来是尊贵的很,尤其是这一代泰宁侯陈良弼接替前任魏国公成了南京守备之后,权势更是日趋渐盛,不过所幸的是,泰宁侯府的人一向低调,即便是陈良弼当初上任的时候,也是谦恭的很,颇有儒将之风…… 不过今天是朱常洛前来拜访,陈良弼自然也不会摆出太大的阵仗出来迎候,毕竟双方的身份在那摆着,朱常洛还不是太子,而亲王的爵位,大抵也就是和他地位相当罢了,派世子出来迎候,已经足够代表他的诚意了,再高的礼遇的话,恐怕朱常洛都要忍不住嘀咕,今天会不会和魏国公府一样白跑一趟了。 “臣泰宁侯陈良弼见过殿下!” 在自家的府邸当中,陈良弼也就随意了许多,眼见朱常洛进来,他上前两步,拱手一礼开口说道,而且口称泰宁侯,并非南京守备,足可以看出他并无意拿架子。 “泰宁侯客气了,本王初来乍到,岂能不来拜个码头?” 朱常洛拱手还了个礼,却是笑嘻嘻的开了个玩笑道。 自从镇守太监制度被世宗皇帝废除之后,手握整个南直隶兵权的南京守备,就成了毫无疑问的应天府大佬级人物,说拜码头也无不妥。 倒是陈良弼微微一愣,旋即便开口道。 “殿下抬举了,本侯不过托祖宗荫蔽罢了,何况殿下身份尊贵,我又岂敢拿大?殿下若是有何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本侯定然尽力而为!” 不过这下倒是反而让朱常洛有些犹豫了,他捧陈良弼的这两句话,同样是半真半假,在试探他的态度,但是这陈良弼如此爽快的便答应了下来,反而让他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了。 虽然说起来有些纠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怕是谁遇到了都会存着几分疑问。 略微思衬了片刻,朱常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实不相瞒,本王刚从魏国公府出来,本是想要去一瞻魏国公的风范,可惜却是着实有些被魏国公摆出的阵仗吓了一条,本王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其中另有内情,泰宁侯久在应天,不知可否为本王解惑?” 说起来,朱常洛之所以先去拜访魏国公府,再来拜访陈良弼,是想着如今魏国公府势弱,应当比较容易对付,但是谁能想到徐弘基这么大喘气,先是摆了一个声势浩大的阵仗,然后又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着实是让他有些想不通。 反而是泰宁侯府这边,陈良弼的反应虽然同样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毫无疑问更加友善的多…… 这其中的内情,朱常洛相信陈良弼应该清楚,但是说不说就很能体现一个人的态度了,若是陈良弼倾囊相授的话,那么朱常洛就可以确定,这位泰宁侯的确是对他心存善意的,而若是说一半留一半或者是敷衍而过的话,那恐怕朱常洛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用说了,反正是白说…… 不过可惜的是,陈良弼两种可能性都没有选,反而是在朱常洛有些惊愕的目光中,目光悠长的看着他,轻声说道。 “殿下……是不是有封信要带给老夫?” 虽是问句,可笃定的眼神却是让朱常洛微微苦笑,从袖袍当中摸出了一份书信,递了上去。 “泰宁侯怎么知道,本王携带了崇信伯的书信……” 要知道,陈良弼在应天府可算得上是位高权重,朱常洛既然到了应天,不可能不做准备,费甲金的书信就是其中之一,当初他离开京城的时候,费甲金便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他交给陈良弼,崇信伯虽然爵位不及泰宁侯,但是影响力却是相差仿佛…… 甚至于费家还隐隐比陈家更高一筹,毕竟费甲金执掌的中军都督府乃是在京城,而陈良弼的影响力,最多不过是在南直隶,而且两家都是勋戚之家,想必也有些私交。 不过当时费甲金并没有说明两家的关系如何,只说让朱常洛将书信交过去,陈良弼会尽力帮忙的,故而朱常洛摸不清楚情况之下,也并没有贸贸然的登门相询。 而且若是他一来应天,便拿着书信上门,未免有几分以势压人的意思,若是就此得罪了陈良弼,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只是如今看陈良弼的样子,竟是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吗? 朱常洛一头雾水,陈良弼也不解释,将信拆开之后细细读了,发才抬头,看着朱常洛疑惑的神情,开口道。 “殿下不必疑惑,老夫和费家乃是世交,当初英宗皇帝时,陈家平定瑶贼,却不料被奸人诬告,是当代崇信伯力保之下,才为陈家洗脱清白,殿下既然能得费兄亲笔书信,老夫定当尽力帮忙!”ωww.xSZWω㈧.NēΤ 苦笑一声,朱常洛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一向谨慎的费甲金这次竟然这般有自信的告诉他,到了应天直接来泰宁侯府便是,原来是其中有这层渊源…… 似是怕朱常洛不相信,陈良弼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悠悠的开口道。 “至于徐弘基那个小子,殿下初来乍到不熟情况,怕是被他摆了一道……” 在陈良弼的解释之下,朱常洛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徐弘基为何前恭后倨,态度如此奇怪了。 说起来,这徐弘基也是去年刚刚承袭的魏国公爵位,根基并不稳固,当初他的祖父徐邦瑞乃是长子,但是不受喜爱,甚至于那一代的魏国公徐鹏举还曾经亲自到京城活动,想要改立幼子为世子,但是最后没有成功罢了…… 这几年魏国公一系的大房暗弱,接连三代都是身子骨不怎么好,要知道,距离徐鹏举薨逝到现在不过二十余年,魏国公便已经更迭了三代,可见徐弘基的父祖身子有多么弱,而到了徐弘基这一代,他弱冠之龄承继爵位,支脉当中不服气的大有人在,甚至有谣言说他徐弘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整天抱着药罐子活着,只会给祖先丢人…… “正是因为如此,徐弘基才会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欢迎殿下,其用心不外乎在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收起自己那点小心思!” 陈良弼叹了口气,声音中却是多了几分不屑之意。 “不过此子心机深沉,支脉的那帮废物想来是斗不过他的,不过堂堂的魏国公,竟落得只会勾心斗角的地步,真是令人惋惜啊!” 朱常洛默然,终于明白了徐弘基如此态度的原因,想要承继魏国公爵位的人有大把,之所以会落在他的头上,完全是因为长子名分,想来这一段渊源,皇帝应该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所以徐弘基这次这么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实际上是在维护自己的名分,就算是皇帝知道了他的表态,想必也会谅解他的,而他在摆出那么大场面之后立刻和朱常洛划清了界线,想必这般举动也会一五一十的传到京城中,以此来说明,他徐弘基仍旧是忠于京城,忠于皇帝的……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想不到他朱常洛也有一天会被人当枪使,而且,还是用完就丢的那种! 呵呵,徐弘基…… ps:下一章九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护卫指挥使司! ♂』事实上,朱常洛并不反感徐弘基,甚至是在魏国公府受到了冷遇,但是他也不过是有些不高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恶感,但是搞清楚的其中的缘由之后,朱常洛却是心头涌起一阵愤怒,他并不生气自己受到了利用,甚至于,若是徐弘基提前跟他说清楚情况,他很乐意帮这个忙,毕竟徐家在应天府算是一条强势的地头蛇,和他们交好对于朱常洛来说没有坏处…… 但是徐弘基这次做的却的确太恶心人了,利用完了他不解释一句也就算了,进了大厅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这简直就是将朱常洛当做可以随随便便利用的工具,是个人都不能忍! 不过眼下明显不是对付他的时候,是以朱常洛明智的将这一篇暂且翻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原来如此,多谢泰宁侯为本王解惑!” 反正他要在这南直隶呆上好久,这笔账可以慢慢算,朱常洛倒要看看,他这条过江龙,能不能压得住徐弘基这条地头蛇! “想来殿下初到应天,必是有各种事情要忙,今天抽时间过来,怕不是为了单单问老夫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吧?” 陈良弼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位寿王殿下的反应,要知道,他虽然和费甲金私交甚厚,但是这并不代表在皇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他会昏了头,勋戚世家,向来没有文官集团的那么多讲究,在他看来,无论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这个皇帝能够是位明主,就算不是嫡长子又有何妨? 故而虽然朱常洛一直在试探陈良弼,但是陈良弼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试探朱常洛? 若是他直接就跨过魏国公府来拜访他,反倒会叫陈良弼看轻了他,虽然他如今身居南京守备之职,但是历来的惯例,等到再过上几年,徐弘基有了足够的能力,还是能够杀回来的,徐家在南直隶经营这么多年,底蕴绝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纵然是泰宁侯府这些年也是日趋鼎盛,但是若是朱常洛没有搞清楚这其中的次序,或者说以为靠着费甲金的一封信就兴冲冲的跑过来,那只能说明他没有足够的眼光,不值得看重…… 到时候就算陈良弼看在费家的面子上,仍然会帮他,但是绝不会尽心尽力,暗中留一手是肯定的…… 而现在…… 陈良弼心中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江山代有人才出! 历来成大事者,最重隐忍,陈良弼方才所说虽然基本符合事实,但是要知道,眼前坐着的,可是一位亲王殿下,未来更是有可能晋位东宫,徐弘基的这般行动,或许在他看来不算什么,毕竟徐家在应天府作威作福惯了,但是对于朱常洛来说,却不吝于赤裸裸的羞辱! 可是即便如此,眼前的少年却仍旧云淡风轻,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至少在面不改色这方面,已经具备了足够的素养。 不过陈良弼自不会因为这区区的一点就决定自己以后的走向,他的这一问,也是一个试探,想要瞧瞧这位寿王殿下,究竟有多大的胃口…… “既然泰宁侯如此说了,本王也就不客气了!本王此来确有一事想请泰宁侯帮忙!” 朱常洛眼眸一闪,却是沉吟片刻开口道。 “想必泰宁侯应当已经奉诏,知道本王的寿王府除不得掌军,不得任命封国官吏之外,皆是依照洪武旧制,故而本王此来是想要问问,本王的护卫指挥使司,不知守备大人可曾准备好?”尛說Φ紋網 朱常洛说的轻描淡写,却是将陈良弼吓了一跳,眼眸中有些惊疑不定,略一思衬方才反问道。 “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呢?” 洪武旧制,太祖皇帝分封诸王的本意,乃是依靠宗室屏守京师,故而明初的亲王军权极重,全盛之时的宁王朱权甚至可以手握十万雄兵,当然,重重掣肘是免不了的,但是依旧无法改变军权在手的事实,而且这些军队都是完全合法的! 原本陈良弼想着,这位寿王殿下想必是想要借他之手站稳脚跟,才是最明智之举,谁能想到他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口气虽然仍旧平静,但是能够看得出已经是在强压着心绪了…… 倒是朱常洛见此情景微微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这位泰宁侯怕是误会了,想来是自己方才拉大旗作虎皮的“洪武旧制”四个大字,将他给吓住了,轻轻敲了敲桌面,朱常洛笑道。 “泰宁侯怕是误会了!本王说的是护卫指挥使司,并非护军府,何况江南富庶之地,也非边境,本王要这么多人干嘛?” 这么一番解释,陈良弼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但是仍旧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 要知道,洪武旧制亲王府内设护军府,视所处之地不同掌军数不同,当初的燕王,宁王都是戍守边境,故而可以手握重兵,但是后来,就连太祖皇帝也意识到如此不大合适,故而罢护军府,改为护卫指挥使司,寻常一般的藩王,虽然能够有护卫,但是大致控制了下来,到了成祖之后,更是继续削减护卫数,将王府护卫控制在三卫之内…… 而且当时的很多藩王慑于成祖皇帝的威势,为了避免嫌疑,纷纷主动削减护卫数,以至于到了如今,大部分藩王都已经没有像样的护卫队伍了。 方才陈良弼的确是被朱常洛所说的洪武旧制吓到了,方才如此失态,但是现在想来,想必朱常洛也不是那等丧心病狂之辈,更何况皇帝封王的明诏当中说了,寿王不得掌军! “殿下,恕老夫多言一句,江南之地向来安危不必担忧,这护卫指挥使司是不是……” 在陈良弼看来,朱常洛的想法着实是有些鸡肋了,要知道,他可不是吃干饭的,在这南直隶之内,绝不会有人胆敢威胁到朱常洛的安全,平时压根没什么用得到这些人的地方。 而朱常洛现在撑死了也之内有三卫的护卫,也就是三千人,这点人想要做些什么事情的话?呵呵…… 总结下来,朱常洛就算是建起了这护卫指挥使司,也没什么用,除了惹得朝野上下物议和皇帝的方案之外,并不会有其他的结果,而且,白白养这么一大堆人,要耗费的钱粮也不是小数…… 看在老友的面子上,陈良弼觉得,他还是有责任提醒一下朱常洛,不要有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想法为好。 “不瞒陈守备,本王此来封地,却发现这平安府其实不大平安,若是没有护卫指挥使司,怕是本王睡觉都睡不安稳啊……” 少年的表情神秘,口气却是郑重的很。 陈良弼听完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沉默了下来…… ps:第二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敲定 ♂』平安府不平安? 这句话或许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个无稽之谈,毕竟南直隶身处江南膏腴之地,中原腹背,历来是整个中国最安全的地方,也正是基于此种考虑,应天府才会被历代开国君主选为国都,盖因如果要是被打到了应天府城下,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而且江南经济繁盛,百姓的生活水平比一般的地方要好,受教化的程度也高,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叛乱这种事情,平安府作为紧邻应天府的地方,虽然称不上富庶,但是安全却是必定有保障的! 但是,如今这位封地在平安府的寿王殿下,竟然说出来平安府不平安这六个字,代表着什么? 为何会不平安? 陈良弼不用想就知道,这不平安的根源肯定不在于百姓叛乱,只会来源于官场,再想起平安府特殊的情况,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浓浓的惊骇,这位主儿究竟想要闹出多大的动静,竟然要重建护卫指挥使司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要知道,护卫指挥使司按制最高可以有三卫,也就是三千人的力量,这股力量只要把握的好,可以说在地方上简直是无敌一样的存在啊!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让陈良弼有些为难了,从理论上来说,寿王府的封地在南直隶,故而朱常洛的护卫指挥使司理所当然的就落在了他这个南京守备的肩头上,但是问题是,在朱常洛今天到来之前,陈良弼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从成祖皇帝之后,大多数的藩王府中都主动削减护卫数量,护卫指挥使司大多数名存实亡,就算是有,也不过是找些散兵游勇,地痞流氓来做些不方便做的事儿,像朱常洛这种,直接登门来向他要正规兵马的,绝对是独一份! 也就是说,陈良弼现在有两种选择,他可以尽力帮朱常洛建好护卫指挥使司,毕竟他手握整个南直隶的兵马大权,三千人的精兵对他来说,还是不算难的。【愛↑去△小↓說△網wqu】 但是如此一来,他就要担负上被皇帝不喜的风险了,天下皆知,皇帝并不喜朱常洛这个皇子,一直欲要立三皇子为太子,而藩王拥兵也是一个很敏感的地带,他要是真的把人给了朱常洛,皇帝碍于制度和诏书,明面上自然是说不出什么,但是暗地里的不满是必然的…… 另一种选择就是婉拒了朱常洛的要求,这一点也很简单,只需要公事公办,说明自己需要向京城禀报一声,便可以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反正推太极这种事情,是每个官僚天生就会的技能……尛說Φ紋網 但是这样做也有坏处,且不说自己老友费甲金的面子,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得罪面前的寿王是铁板钉钉的了,要知道这位可是未来有可能会成为太子,乃至是承继大位的人啊! 何况自己刚刚还夸下海口,现在若是要收回的话,陈良弼的脸上怕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略微思衬了片刻,陈良弼缓缓开口问道。 “不知殿下欲以何人为护卫指挥使?” 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知道,这些兵士一旦划归给朱常洛,就会成为王府的私兵,不需要调兵堪合,不需要旗牌,就可以直接随朱常洛心意调动,当然,他调动之时还是要向兵部说明用途的,但是这已经是极大的自由度了。 而护卫指挥使这个职位,也就变得尤为重要,若是朱常洛要一个精于练兵之辈的话,那陈良弼就有必要谨慎几分了,毕竟和王府长史不同的是,这个护卫指挥使必然是要朱常洛来决定的,这也算是皇帝下旨之前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吧…… “本王在京之时,曾经听闻鸿胪寺有位名为赵士桢的士子,文武双全,想必可当此大任!” 朱常洛沉吟了片刻,缓了缓开口说道。 不过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至于把总之职,本王意以李如松将军之子,李世忠以任,不知陈守备意下如何?” 朱常洛心中也清楚,他若是要了精兵,再要强将的话,必然会引起皇帝的警惕,就算是陈良弼恐怕也不会帮着他,故而他故意说了一个在这个时代毫无名气的名字,这也算是作为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了吧…… 倒是陈良弼微微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朱常洛口中的赵士桢是谁,但是想来一个鸿胪寺的官员,平时干的是接待外邦之事,能有什么练兵之才,想必这位殿下也知道拥兵自重会惹人怀疑,故而才挑了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 在他看来,或许朱常洛的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作为勋戚世家,圈子就这么大,虽然和李家相交不深,但是陈良弼也知道,李如松的军功累累,军功世家不是说说而已,他的儿子想必差不到哪去,但是就算是再差不到哪去,也不过十几岁而已,放过来也没什么,尤其是李家的根基在辽东,必然不可能在南直隶久待,而且李家世代忠于朝廷,想必将他放在寿王府,皇帝也能放心不少吧…… 微微沉吟了片刻,陈良弼说道。 “好吧,此事乃本官分内之事,自当遵从,殿下放心,明日本官就行文吏部与兵部,将此事奏明,等这二位到任之后,三千精兵便可拨付!” 作为南京守备,陈良弼之所以能够成为南直隶的实际长官,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不仅节制南京中军都督府,而且拥有调兵权,一定程度上并不受兵部的掣肘。 当然,这调兵不是随随便便调的,正常情况下需要调兵堪合和皇帝的诏书,但是问题是,这调兵堪合的签发,本就是由南京守备和南京兵部共同掌管的,紧急情况下,他自己签发也是有效力的…… 故而三千人的兵马,陈良弼自己就可以决定,何况朱常洛手中握有诏书,成立王府护卫指挥使司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他依诏而行,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这官员调动,就更不必说了,赵士桢不过鸿胪寺的官员,而且不是什么有名的人,李世忠虽然是将门之后,但终究不过是一个区区闲人,京城那边不会驳了他的面子的! 正是基于这种种原因,陈良弼才敢一口答应下来。 “多谢陈守备!守备此恩,本王定当铭记!” 朱常洛终于松了口气,面色真诚的拱了拱手,坚定的说道。 他方才可是心里没底的很,要知道,虽然他握着诏书,但是那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罢了,要是陈良弼真的不给人,那他也没办法,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京城当中那位坐在大位上的人,会无比支持陈良弼的决定,甚至就连朝臣这一次也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做出如此决定,陈良弼是担了风险的,所以这一次朱常洛的感谢,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ps:下一章九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计划 ♂』从泰宁侯府出来,朱常洛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隐约有些遗憾。 他本想着,若是可能的话,在自己回到平安府之前,就能将这三卫的兵马拿到手中,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但是他也知道,这不大现实,虽然碍于自己手中的诏书,朱翊钧恐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他组建护卫指挥使司的做法,但是从程序上来说,这件事情还是要先通报朝廷的。 而且在正式的护卫指挥使到达之前,陈良弼是不会将这些兵马直接交给朱常洛的,毕竟这些兵马拨付之后,虽然成了王府的私兵,但是战时要听朝廷调遣,相当于半朝廷的存在,如果没有朝廷正式任命的护卫指挥使来统领的话,物议之下,怕是陈良弼也难以承担…… 不过总的来说,今天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平安府的状况,想要完全掌控,就必须让他有一支足够信任的力量来稳定局面,故而就算是可能会引起朝廷的不满,朱常洛也顾不得了。 而且他清楚自己的立身之阶在何处,皇长子的名分,天生就将他和文官集团绑在了一起! 只要王皇后没有嫡子,自己没有谋反,那么文官集团就不会放弃朱常洛!除此之外,百无禁忌! 尽管那帮文官天天喊着圣明天子,清平盛世,但是朱常洛心里清楚,大明朝的政治体制下,对于文官来说,皇帝的优劣已经远没有汉唐之时那么重要了,哪怕是武宗那样的纨绔子弟,只要充分的放权给文官集团,大明朝也能暂时稳定的运行下去,所以相比嫡长子继承制的礼法而言,朱常洛本人的品行到底如何并不重要,只要他不昏了头,搞什么谋反之类大逆不道的事情,文官的屁股是定然会站在他这边的……仦說Ф忟網 而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恐怕就是王皇后可能会生育嫡子了,而事实上,在过去的七八年里,朱翊钧也正是用这个理由一直在搪塞众臣。 “若立长子为东宫,中宫若有出?奈何?” 要是立了长子为太子,那么万一皇后生了嫡子该怎么办?嫡长子继承制,明显是嫡子在长子之前,而大明朝可从来没有废太子的传统! 不过历史告诉朱常洛,这一点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当初生下了嫡长女荣昌公主之后,王皇后就再无生育皇子的消息了,宫中甚至有传言说王皇后那一次难产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再难有子嗣了…… 这种传言秘事,朱常洛并不清楚,但是历史上,王皇后的确是一直到死去都没有再生孩子,所以基本上,这一点微小的可能性也可以被完全排除掉! “孙平,我娘还有几日能到?” 坐在马车上,朱常洛思索着眼前的局面,手指无意识的叩击着小桌子,对着马车外的孙平开口问道。 “回殿下,娘娘走的是水路,要慢一些,大致还要半个月左右!” 王氏的身子不大好,受不得颠簸,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和朱常洛一起来,而是走了比较稳妥的水路,不过王氏如今的身边有着可儿和巧儿两个侍女照顾,朱常洛还特意将京城当中使得顺手的人都带给了她,安全方更是让孙荣贴身护卫,他自是不大担心的。 事实上,朱常洛真正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情,微微沉吟了片刻,朱常洛开口道。 “你传信给孙荣,让他保护好我娘,留下贴身服侍的人,然后让剩下随侍的宦官尽皆改走陆路,七日之内务必要赶到平安府,等他们到了之后,悉听王安的安排!然后传信给王安,让他加快王府的进度,务必要在本王回到平安府之前,将一应事务都理顺!” 朱常洛估计了一下,他这次大概在应天府呆不了多少时候,大致也就是六七日的时候,就要回平安府去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至少要等到他在平安府站稳脚跟之后再说。 而最乐观的情况,就是在朝廷派遣的长史赶到之前,朱常洛能够初步将王府的架构建立起来,到时候那个长史再想要插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对于这个身份保密到了极点的长史,朱常洛向来是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想也知道,皇帝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掺沙子的好机会! 如此一来,孙荣那边就要加快速度了,王氏身子不大好,可以慢慢走,但是带来的那些宦官,却是必须尽快赶过来了…… 要知道,自开国以来,藩王府邸几乎相当于一个小朝廷,其势力大致可分为三方,以长史为代表的文官系统,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如藩王有过失即问长史,承担着类似朝廷六部和内阁的角色。 还有就是以仪卫司和护卫指挥使司为代表的武官系统,前者负责掌管亲王侍卫仪仗,和锦衣卫明面上的职责相同,不过锦衣卫是皇帝的特务机关,但是仪卫司就单纯是一个仪仗队,至于护卫指挥使司,那就是亲王的私兵了,掌护卫王邸,防御非常之事,有征调,则听命于朝廷,承担的就是武臣的角色,不过自成祖之后,大多数藩王为了避嫌,都自动解散了护卫指挥使司,只保留仪卫司而已。 至于最后一方势力,就是明朝皇族使得最顺手的宦官了,按制,亲王府设奉承司,掌亲王及妃嫔的衣食起居,作用大致和宫中的二十四监差不多,负责生活方面的杂事。 但是这只是规制而已,自成祖之后,尤其是英宗以后,藩王的权力被进一步架空,王府长史位居护卫指挥使司和奉承司之上,几乎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插手。 这也是朝廷之所以独独保留着长史的任命权不放的原因,长史的前身,就是王府的丞相! 甚至于有强势的长史,连亲王都敢囚禁! 关于长史这方面,朱常洛肯定是无能为力的,不仅皇帝不会容许他插手,就连文臣也不会同意他插手,毕竟这是属于文官的权力范围之内的,但是坐以待毙却也不行。 所以朱常洛只能选择,将武官系统和宦官系统先竖起来,握在手里,借此来和长史抗衡!若是这个长史乖乖的也就罢了,若是他四处捣乱的话,朱常洛不介意把他直接架空,当个吉祥物就好…… 如此想着,回到住处已经是傍晚了,刚一进门,菱雪宛竹姐妹就迎了出来,行礼之后菱雪便上前低声说道。 “殿下,有一位张公子说是您的旧识,如今正在殿内等候……” ps: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钱庄 ♂』虽然姐妹俩禀报的是一位张姓公子在殿中等候,但是实际上等到朱常洛进殿的时候才发现,殿中其实不止一个人…… “素功?玉儿?” 朱常洛微微有些惊讶,开口叫道。 殿中早已经有二人等候,皆做青衣士子打扮,不过一人丰神俊朗,儒雅文气,但是另一人……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甩到脑后也就算了,胸前鼓鼓囊囊的也不掩饰一下,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女扮男装还是怎样? 只一眼朱常洛就认出,张素功身旁男扮女装的少女是当初跟他有数面之缘的费家明珠费玉儿! 不过认出来之后,朱常洛却是暗暗有些咂舌,虽然早知道勋戚世家不大在乎文臣的那一套,但是现在男女大防却是依旧存在,尤其是费玉儿和张素功这两个已经定了亲的,按照规矩是不能见面的,这费玉儿倒真是大胆,竟然一路追到了应天府来…… “诶?我假扮的不够好吗?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张素功还没来得及说话,费玉儿就红唇微嘟,不满的说道。 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不标准的士子打扮,朱常洛努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 “当然是因为素功啊!除了费大小姐,还有谁敢和素功这么亲密?不怕你的鞭子吗?” 要知道,费玉儿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早年勋戚子弟的狂蜂浪蝶也是络绎不绝,可是到最后这朵带刺的玫瑰终究还是落在了张素功的手里…… 不过当年费家大小姐一支火红软鞭,将那帮纨绔子弟治的服服帖帖,也是事实! 眼瞧着朱常洛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费玉儿登时脸色微红,想要把小手抽回,却不防张素功反手一握,抓得更紧。 “殿下不必打趣我二人了,玉儿此来是代她父亲拜访故人,顺道来看看我而已!” 信你才怪! 朱常洛心中嘀咕一句,怕是拜访故人是假,来私会小情人才是正事! 不过心中的恶趣味起,朱常洛却是不免带着一丝玩味想到,看费玉儿这般不专业的打扮,她一个人肯定是跑不出来的,那么就只可能是费甲金让她过来的…… 只是,这对小情人年轻气盛的,难不成费甲金就不担心提前做了外公吗? 心中这般想着,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却是忽然走了进来。 “姑娘,天晚了,您答应过侯爷,晚上之前回去的!” 妇人打扮干练,明显是仆妇之类的人物,不过让朱常洛奇怪的是,这妇人说话竟是强势的很。 而且望着张素功的目光,明显带着警惕。 “婆婆,你瞧我才跟王爷见面片刻,叙旧哪够的,不然我们再留一会好不好?” 费玉儿明显有些害怕这个仆妇,望了望张素功,可怜巴巴的说道。 可惜后者却是不为所动,坚定的说道。 “姑娘不要让老身为难,不然老身只能禀报侯爷,让姑娘住在府中别出来了!” 朱常洛在旁一头雾水,看着张素功安慰着费玉儿,而后者则是一步三回头的被那个仆妇带走。 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叹,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费玉儿这般大方直爽的女子,竟是被张素功一个区区商贾之子俘获了! “让殿下见笑了,玉儿此来寄住在一位世伯府中,张婆婆是自小服侍玉儿长大的,所以对她看管的尤其严,今日若不是托词来见殿下,怕是连这片刻也不得见……” 眼瞧着费玉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张素功方才转过身来,苦笑一声说道。 朱常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货是把他这当幽会的场所了。 不过想想也是,对于骗走自家女儿的人,老丈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态度,费甲金就算挨不过费玉儿的撒娇,可是暗中给他们见面使个绊子还是做得到的。 那个仆妇明显就是被派来看着费玉儿的…… “哦,这么说费姑娘也是早就到了应天府?” 朱常洛开口问道。 “不错,玉儿来了已经有几天了,暂时寄住在泰宁侯府,据说那位侯爷和费家是世交,他也没有女儿,故而两家常有往来……” 泰宁侯府? 这下却是轮到朱常洛苦笑了,他原本还在奇怪,这无缘无故的,陈良弼怎么会这么爽快的就答应帮他了。 原来症结在这,他这无意当中,可又是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想想也知道,怕是费甲金觉得自己的一封信怕是陈良弼不会完全放心,故而才让费玉儿过来这一趟。 当然,也不排除某人想借机来私会某人! 不过总之,费甲金这回是帮了朱常洛一个大忙…… 心中暗暗记下这份情谊,朱常洛却是拉着张素功坐下,开口问道。 “素功到了应天也有不少时日了,不知可有何感想?” 事实上,朱常洛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打算起往应天来的计划了,譬如王道亨,譬如张素功,都是他提前做好的布置。 甚至于在朱常洛的心中,张素功的钱庄,还要在王道亨之上。 “殿下好眼光啊!” 张素功却是不知道自己被寄予如此厚望,听见朱常洛的问话,却是慨叹一声。 “南都繁盛,果真是京师难以相比的,我到此不过数月,钱庄便已经开起来,而且如今已经差不多可以收支平衡了!” 张素功乃是商人世家,自然对于商业敏感的很,应天的繁荣远超他想象的同时,也让他察觉到了钱庄当中蕴含的商机。 商人走南闯北,而应天乃是枢纽之地,上承苏杭,远接京师,每天都有无数的银两货物在应天中转,而这时,大笔银两的携带也就成了很大的隐患。 南直隶还好,但是一旦出了南直隶的话,山匪猖獗之地不少,银两安全着实是个大问题。 这个时候异地汇兑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当然,这一切的基础是,自己有眼前这位的支持。 张素功目光狂热的看着朱常洛,让后者也是微微有些不适应,谁能想到,张素功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一提到赚钱却是如此疯狂,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想想,若不是张素功有这般执着和斗志,怕是他也不会将钱庄交给后者…… ps:下一章十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嚣张一把 ♂』钱庄和票号,就是后世中央银行的前身,而事实上,最原始的票号也正是从明末开始诞生的,对于朱常洛来说,一旦能够研究出一种行之有效的票号模式,并且将其推广到全国,那么意义将是巨大的,它意味着国家除了税收之外,重新定义了经济干预手段,更能够行之有效的遏制大资本家的发展,将其纳入规划好的轨道当中,避免酿成明末之祸。【愛↑去△小↓說△網wqu】 所以实际上,朱常洛对于钱庄的期望是最大的,当然,如今他还不是皇帝,这等手段必然是要等他以后再行推广的,只是这不妨碍他现在就开始探索这种模式,何况对于朱常洛来说,钱庄,尤其是异地汇兑业务的存在,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作用也大得很!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就连南北二京的汇兑业务都没有打通,何谈遍及全国? “素功,来详细说一下应天恒隆的情况吧!” 严格意义上来说,张素功这一次来到应天打拼,是在给朱常洛打工,因为这个钱庄的启动资金,正是朱常洛从骆思恭那里敲诈来的黄金,虽然迄今为止明朝都没有正式确定金本位,但是实际上中国人对于黄金的追求古已有之,黄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故而如果一家钱庄没有几万两黄金垫底的话,是开不起来的。【愛↑去△小↓說△網wqu】 现在京城当中的恒隆钱庄虽然名义上尚且属于永年伯府,但是实际上的掌控者已经换成了朱常洛,而应天这边,张素功是个当家的,但是幕后的大老板还是朱常洛。 只是他这个大老板明显做的很不称职,直接将一应事务都丢给了张素功,完全是个甩手掌柜的…… “殿下容禀,蒙殿下爱重,素功携银十万两至应天开办恒隆钱庄分庄,如今已经基本上在应天站稳了脚跟,钱庄中现有伙计一十二名,账房四名,打手二十五名,品行皆是素功亲自核查,可以信得过,并且稳定了扬州的几家丝绸大商人作为客源,应殿下的要求,我们的钱庄存银并不收保管费,以放贷盈利,也因此受到了大多数商贾的欢迎,不过可惜的是,现在未曾开启异地汇兑,故而存银量仍然有所限制……” 徽商的传统,子孙除了要治朱子经典之外,账目和商贾之道也是必学的,张素功自幼受到熏陶,又跟着父亲历练了将近三年,自然清楚问题的关键,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目前的现状。 等着朱常洛的指使…… 其实说句实话,初到应天的时候,张素功心中对于朱常洛的建议其实是颇不以为然的,钱庄盈利的一大部分就是来源于保管费,若是不收保管费,从何盈利? 至于放贷?开什么玩笑,人家是把银子放在你这,不是送给你了,万一放贷出去收不回来怎么办? 但是实际操作之后,张素功才发现其中有多么大的利益可图,即便是只有应天一地,存取的银两十分频繁,但是在熬过初期之后,基本上每天都可以保证有十万两存银在钱庄当中,单是这么一大笔银两的放贷,就足以让钱庄收支平衡了,而且当初离京的时候,朱常洛还为他设置了一个金融平安线,只要将钱庄当中的存银留足一定的数量,便可以保证钱庄的正常运行…… “那就好,如果本王估计的不错的话,这其中应当受到了不少阻力吧!” 朱常洛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作为一个自后世而来的人,朱常洛自然清楚这些经济手段,钱生钱才是王道,只要有了资本,就能产生利润,他的这个法子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罢了,但是奈何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耕文明,对于商业一直持打压的态度,即便是宋朝商业繁荣,商人的地位也很低。 更是没有形成有序的经济体系,故而只要用些简简单单的手段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当然,事情其实也并没有这么简单,张素功之所以能够这么省钱,一方面是因为他钱庄的规模小,而且只放贷给短期客户,资金回笼快,不容易产生断裂,还有一点就是,他的恒隆钱庄背后站着的是朱常洛,或者是锦衣卫百户王道亨! 有了这道保护伞在,张素功可以免去大多数打点的银两,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他才能安心的通过放贷保持利润。 不过朱常洛也清楚的是,他的手段实在是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了,为了迅速让恒隆在应天占有一席之地,他拿出了免收保管费这个大杀器,固然能够迅速稳定一批客源,让恒隆打响名声,但是同时也触犯了行业的潜规则,想也知道,大家都收钱收的好好的,忽然冒出来一个钱庄,对外宣称我们免费保管不收钱,不是破坏游戏规则是什么? 想必张素功这些天来受到的压力,和他建立恒隆的喜悦是相同的吧…… “回殿下,确实是遇到了不少阻力……” 张素功挠了挠头,开口说道。 “初时恒隆刚刚建立之时,就有几个钱庄的掌柜的过府来和我说过,让我不要行此险招,但是我没理他们,后来钱庄开起来之后,他们也曾动过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过王百户到应天述职的时侯到钱庄转了一圈,那帮人立刻就老实了,不过前几日王百户还在对我说,让我过了这一段就开始收保管费,估计是有人朝他施加压力了……” 朱常洛微微颔首,这很正常,应天虽然比不得京师权贵多如狗的地步,也好歹曾是一国都城,遗留下来的勋戚世家多不胜数,在这做生意,尤其是开钱庄,没有硬扎的背景怎么可能?尐説φ呅蛧 王道亨凭借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名头,怕是压不了多久的…… 不过这都不要紧,因为他既然来了,这群牛鬼蛇神就该滚哪去滚哪去吧!咧嘴一笑,朱常洛开口说道。 “不必管他们,你今日回去便向外公布,说恒隆钱庄承诺永久不收保管费,至于那帮钱庄的掌柜的,要是敢闹事,直接报本王的名字!” 低调了这么久,朱常洛决定好好嚣张一回! ps:第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