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驯养记》 1.幼幼 月上中宵,树影丛丛,正是万籁俱寂时刻,坤和宫却灯火通明,宫人来往川流不息。 坤和宫为当今太后住所,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论不上手腕铁血,但向来说一不二,以致坤和宫上下办事亦是干练迅。 侍卫在夜色落幕前悄然退去,只留下宫殿外宽大广场上的斑斑血迹。內侍正小心快地用水冲洗,不出片刻广场便焕然一新,在月色下光鉴照人,但鼻间萦绕的铁锈味久久没能散去。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 明明不舍得很,李嬷嬷了解主子心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过几日就是圣上寿辰了,反正还得进宫,与其让容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 这话当真说到心底,太后只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 囫囵一夜,太后只歇了两个多时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精神奕奕,还打回了几道折子,当场斥责了回京不久的吴将军,骂得他一脸茫然又火气横生。 下朝后吴将军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昨日生的事,当即气得要骂娘。宫廷侍卫不归他管,领头的是他亲弟弟,难不成现在还流行兄代弟过了? 一些人对他同情不已,但也不敢开口,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 太后当初能让先帝留旨垂帘听政,当然不是普通妇人可比。 先帝英年早逝,驾崩时才不到三十,与皇后感情甚笃。先帝为独子,病逝前又只得一个子嗣,其生母是个卑微宫女。 不过事至此,身份高低已然不容追究。当时小皇子才六岁,所以先帝留下两道旨意,一是传位于小皇子,二令太后听政,并立了几个辅政大臣。 辅政大臣俱是忠心不二,但架不住那位小皇子不争气,资质平庸不说,性格尤其怯懦,在太后面前根本不敢说话。待到周帝二十及冠,众臣都想着太后该退居后宫了吧,谁知周帝唯唯诺诺道“朕政务尚疏,离不得母后”,让太后留在了朝堂。 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熬死了几个辅政大臣,周帝又沉迷享乐不管世事,如今的周朝就是太后的一言堂。 想到这些,一些朝臣就郁闷不已,但如今就算有再多不满他们也不敢轻易开口。好在太后并未让自己族中的女子为妃,也没有大肆提拔族中子弟,加上怎么说都还有周帝这块遮羞布,如此一来,只能任其势大。 反正等太后去了,大权还是得落回皇家。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十几个皇子当中押宝。 众人的心思太后不能更了解,但她没那个闲情理会,操劳大半辈子,如今她准备随着自己心情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年时光。 太后伸手招来在窗边赏花儿的小姑娘,含笑道:“幼幼喜欢花儿?” “喜欢。”立在身前的小姑娘唇红齿白,浅浅的笑容如弯月,便是简单两字稚语也让太后身心舒畅,“宫里什么花儿都有,好看的、名贵的、稀奇的,想看什么有什么,幼幼留在宫中陪哀家好不好?”尛說Φ紋網 太后笑语诱哄,小姑娘苦恼地思索许久,还是道:“在宫里不能看到爹爹娘亲和哥哥。” 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认真,完全不明白自己拒绝的机会在他人看来多么难得。太后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幼幼还记不记得昨天差点把你抓走的那几个坏人?” 小姑娘点点头,仰眸望去,“太后娘娘抓到他们了吗?” “抓到了。”太后一笑,“还狠狠罚了一顿,幼幼想不想再罚什么?他们吓到了哀家的幼幼,真是坏得很。” 对着这五岁大的小娃娃,太后连语气都迁就着,边笑盈盈剥着贡桔,仿佛小姑娘想怎么处置那些人都行。 但小姑娘很快摇了摇头,“已经罚过了,太后娘娘让他们下次不要再找错人就好啦。” 天真如她,还以为太后的罚人是让他们饿几顿肚子。 “嗯?”太后神色不变,“幼幼昨天不是还被吓哭了吗?” “娘亲说得饶人……唔……”话到一半,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卡壳了,太后会意接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嗯。” 这句话何其熟悉,太后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多年前那句温润的话语,“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她目光沉下,挥手让小姑娘出去玩儿,默了半晌道:“和他当真像极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故时好友平江王,唯一能听懂的李嬷嬷笑了笑,奉上一杯热茶,“谁说不是呢。” 直到小姑娘真正到了花园,静观了许久的系统才敢开口,【幼幼,你真的不想留在宫里吗?】 小姑娘奇怪回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啊?】 系统一时沉默,不知该怎么解释,事实上,这种情况自从它绑定错了宿主后就经常出现。 因为宿主实在太小了。 它第一百零一次埋怨当初的投放员,也不知设定投放点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时间错了,连人也错了,它居然绑定了个才刚出生的小娃娃。 不要说做任务,连它的话这小娃娃都听不明白。偏偏系统不能解除绑定,和上级报备后只能耐心等待,等待这小姑娘能理解它意思的那一天。 好在度过了生无可恋的五年后,小宿主总算有了基本的理解力和行动力,昨日更是在系统的特意安排下和任务对象十三皇子有了初次接触。 想到这里,系统恢复了些许元气,它之前在太后身边时不怎么敢开口,更不敢教导小宿主怎么回话,生怕被那位看出什么。但如今仔细一思考,能够被掌握整个周朝生杀大权的太后另眼相待,未尝不是做任务的契机。 【幼幼……】系统语重心长地开了个头,就现它的小宿主被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欢快地各种扑蝶。 …… 看着小姑娘天真懵懂的眼眸,系统再度生无可恋,它这小宿主……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2.初见 太后有意留人,幼宁就在宫中多待了几日,她年幼尚不知事,从不觉得他人惧怕的太后有什么不同,可爱的童言稚语让太后通神舒畅。 宫中关于太后如何宠爱容太师嫡女的传言甚嚣尘上,甚至连幼宁的身世都有了诸多猜测。 其中一种猜测不知何时悄然兴起。 有人道先帝太后和平江王年少时是好友,听说平江王和太后还曾有过一段情。平江王是周朝唯一的异姓王,谁不知道他在先帝太后大婚后就退守南方了,以前没人多想,现如今所有人这么一琢磨,都隐约觉得有那么些不可言说的内情。 一来二去,不知何时有了这么一种说法,道容夫人其实是太后和平江王的女儿,那么容姑娘就是太后嫡亲的外孙女儿啊,怪不得这般宠爱! 听嬷嬷说起这则传言时,太后眉头一挑,喝了口参茶,将杯盏放下,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让随侍宫女心也跟着跳了下。 “传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些,要不要处置一番?” 太后冷笑,“往日那些传言哀家懒得管,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想来竟让人觉得哀家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了。” 她神色泛着冷光,“今日敢编排皇室血脉,明日不知还想做些什么?” “奴婢知道了。” 顿了会儿,李嬷嬷接道:“待会儿皇后娘娘就要带各宫来请安了,主子见是不见?” 太后近几年在后宫事务上愈惫懒,基本都丢给了皇后,众人按规矩给她请安也不大愿意接见。她年纪大了,光朝事就不知耗她多少精力,根本不愿理会后宫的蝇营狗苟之事。 但两日后就是周帝寿辰,于情于理,太后也得和皇后商议一番。 略一沉吟,太后召来丁嬷嬷,“幼宁不是说想见十三么,带她去玩会儿,晚膳前再回。” 又道:“带上哀家的令牌,再挑两个侍卫。” 得了太后命令,丁嬷嬷知道主子是担心上次的事再现,也明白这位容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躬身退下后便轻声细语地将人带离了坤和宫。 “嬷嬷。”幼宁得知是去寻上次救自己的小哥哥后很是雀跃,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我自己走。” 白嫩脸蛋升起几抹绯红,仿佛因为自己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着走很不好意思,语气十分坚持。 丁嬷嬷笑着将人放下,“姑娘才多大,抱着也没什么,这还有些路呢,当心走着脚疼。” “嬷嬷也会脚疼啊。” 丁嬷嬷很是意外她这般大的孩子就这么乖巧,还会心疼人,心中多了几分喜爱,将人牵住温声道:“那咱们一起走,走慢点。” “嗯。” 安静观望的系统很是欣慰,宿主小是小了点,但礼貌又贴心。 它以前从没绑定过这么小的宿主,但陪着人长大也不失为一种新奇的体验,这让它多了一种当爹又当娘的心态,自然要多出几分耐心和纵容。 皇城本就大,扩建后更是占了上京近三分土地,其中因为皇子诞生的度,皇子所扩了又扩。 丁嬷嬷带人走到时,皇子所十分安静,景致却是格外美妙。红砖碧瓦,宫墙巍峨,金黄杏叶铺满了青石板,初升的朝阳洒落其上,绽出熠熠光芒,令人心驰神摇。 很快有內侍告知,皇子们都去了太学堂。 丁嬷嬷一拍脑袋,“是奴婢忘了,太学堂升课的时辰早着呢,估摸十三皇子殿下半个时辰前就去了。” “我们不能去吗?” 还真没什么不能去的,丁嬷嬷想了想,今儿皇后她们去请安,主子要和人商议圣上寿辰的事,这才让她带了容姑娘出来,并特意吩咐晚膳的时辰再回去。 她是领了命带容姑娘出来耗时辰的,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回去。 带着人在亭子里歇了会儿,丁嬷嬷又往太学堂慢慢走去。 皇子们统一六岁开蒙,入太学堂听课,起初教的不过是些千字文三字经,早晚两三年都可以一起授课。但周帝儿子太多,十几个皇子长幼不一,最大的皇子和最小的都差了快二十岁,中间那些的差别也是大小不一。 所以太学堂根据皇子们大致的年纪,分了三处授课。 十三皇子燕归如今十二,年纪不上不下,在正中学堂听课。 丁嬷嬷对这位皇子不熟,幼宁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当日救自己的人,高兴得眼睛都亮了,悄悄对里面挥手。 系统同样很兴奋,任谁也没它这么可怜,五年了才第二次见到任务对象。 可惜一人一系统的心情都没能传递进去,里面的人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依旧在认真看书。丁嬷嬷循着小姑娘的神色,很快也看清了人。 里面的读书声忽然停下,太傅似乎在提问,所有人都在皱眉冥思苦想。 须臾,被幼宁偷看许久的少年开口,语调缓慢但很是沉着,听得太傅不住点头,评价几句后随口道:“十三殿下是不是已将全书背下了?” 少年沉默几息道:“并未,只是恰巧记住了太傅所问这段。” 太傅笑了笑,令他单独练字,他颔放下书卷,刚拿起羊毫,视线忽然转向窗边,随即一愣。 小窗开了一半,往日放眼望去可看到清透池水或鸟雀三两,如今对上的却是一双带着好奇的清澈双眸,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小姑娘,双手正扒在窗沿,上两个可爱的小花苞正微微颤动。 他想了想才记起是几日前算是被自己救下的小姑娘,因此他得了太后赏赐,引来几位皇兄妒意。 幼宁见他看到自己,更是高兴地眨眼,刚要招手就看见对方转回了头,不由有些失望,“十三哥哥不记得我了吗?” 丁嬷嬷倒是仔细端详了会儿里面的少年,笑着安慰,“十三皇子正在听课,若被太傅现分心可是要被罚的,姑娘,我们去旁边等吧。” “嗯。”幼宁乖乖等了小半个时辰,一盘点心随之下肚,太傅终于让这些皇子们暂时歇息。 燕归被人领到了园中,幼宁正玩着丁嬷嬷寻来的跟斗猴,一见他便高兴地迈着小步跑来,脸蛋粉嫩,“十三哥哥。” 燕归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不知她是在唤自己。 要知道他五岁时生母就因病去世,周帝也没把他给旁的妃子教养,他便独自一人在深宫生存了七年。长到如今,基本没几个人与燕归亲近,更遑论唤一声这么亲密的“十三哥哥”。尐説φ呅蛧 收到丁嬷嬷的目光后,他才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 但这并没有打消小姑娘的热情,她显然十分喜欢他,小鹿般湿漉漉的目光连他身旁的小内侍都快受不住,心道殿下以前是吓哭过小娃娃的,今日可别又把容姑娘吓着了,回头惹了太后不喜才是大事。 幼宁从小荷包中拿出一块玉佩,抬手递给燕归,“十三哥哥的。” 燕归垂眸望了眼,想起那日这小姑娘哭了许久睡去,一直扒着他腰间不放,他不得已才解下了玉佩。本以为算是丢了,没想到她还记着,特意送了回来。 他迟疑了下才接过,现之前快断的络子被补上了,许是怕玉佩对他有特殊意义,原本的络子依旧保留着。 他好一会儿没开口,小姑娘小心踮脚探头望去,“是嬷嬷补的,十三哥哥喜欢吗?” 在丁嬷嬷的视线下,燕归再度嗯了声。 太傅给了一刻钟暂歇,燕归便在这待了一刻。幼宁生性乖巧,见他不怎么爱说话便也少有开口,只时不时偷偷瞄去几眼。 燕归坐得安稳,初步交流后就一直在看着窗外。他看上去有些瘦削,但已有十足的身高,轮廓深邃,带着少年特有的俊朗,同时又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稳重,气质便骤然不同起来。 在旁人看来,燕归无异是冷漠且不识时务的。丁嬷嬷是太后手下的红人,而幼宁不仅是容太师的掌上明珠,还是近些日子被太后宠爱无比的人物,不说他一个不受宠又没地位的皇子,就是那些地位尚可的皇子见着这二人也要多几分笑颜。 本来觉得燕归不知得了什么好运的皇子们还有几分不甘,见他完全不懂利用这份优势,顿时都化成了背后的嗤笑,只觉他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等燕归再度回了太学堂,丁嬷嬷开口,“十三殿下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奴婢瞧着不怎么好相与。姑娘若觉得闷的话,不如午膳后咱们去别处玩儿?” 幼宁摇了摇头,甜软的声音带着孩子气,“十三哥哥是好人。” 丁嬷嬷笑了笑不再劝,只觉得当真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她都不知多久没再听过这般直白天真的话儿了。 3.蜜橙糕 太学堂课业紧张,因着各种原因,太傅们对这些皇子抱有极大期望,丝毫不敢疏忽。是以在开课时日,每日午时皇子们只有半个时辰歇息,既要用膳还得午歇。 如此紧迫的安排,一般皇子都不会回居所,只有燕归特立独行,每日午时必回皇子所歇息,这也是旁人觉得他孤僻的缘由之一。 但今日幼宁来了,他自然是留在太学堂这边一起用午膳。 御膳房的人心思讨巧,听说今日是太后身前得宠的容姑娘陪十三皇子用膳,午膳登时丰盛许多,还特地奉上了小姑娘都喜爱的蜜橙糕。 糯米藕,糖醋排骨,樱桃肉,银耳羹……燕归看着一大桌偏甜的菜肴,持筷的手顿了顿,面上未露分毫。小太监石喜了然,他知道自家殿下不喜欢甜食,今日却几乎是一桌子甜。 幼宁倒是喜爱非常,她向来嗜甜,在府中被管得紧,担心影响她换牙。丁嬷嬷是不清楚这些的,万事只随她高兴。 用膳选在水榭旁的小屋,一月前水榭还是莲香阵阵,如今只剩了几片残绿。但眼下秋意正浓,莲花败去,桂花却是飘香十里,微风携花拂过,令整个水榭都置于香氲之中。 置身于这样的美景美食中,任谁也忍不住沉醉。等幼宁从美味中回过神,才现一直惜字如金的燕归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十分专注。 小姑娘眨眨眼有些奇怪,似乎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努力想了想后将手中最后一块蜜橙糕递去,“十三哥哥要吃吗?” 她显然很喜欢这道甜点,说要让给别人,视线却一直停在色泽灿黄的蜜橙糕上。 石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这位容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一看便知在家中定被护得极好。要知道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年纪再小也早有了心机,这大抵便是各人投胎的运道不同吧。 出乎众人意料,燕归和小姑娘对视片刻,居然接过了这块蜜橙糕,只不过他吃得极慢,末了还对一脸期待看他的小姑娘道:“确实不错。” 看她吃得那么香,入口时的味道仿佛也有些不同。 喜欢的美食得到肯定,小姑娘高兴极了,再也不记得那是最后一块,仿佛得到了鼓励般,开始向燕归推荐各色菜肴。 这顿午膳结束时,两人都出乎意料吃得有些多,丁嬷嬷噗嗤笑出声,俯身为幼宁揉了揉小肚子,“好在奴婢让人备了消食茶,姑娘先去旁边屋里吧,但可别躺着,需得站会儿才行。” 幼宁耳尖泛着粉色,听着丁嬷嬷的话儿不住乖巧点头。 小屋依旧在水榭处,燕归没时间再回皇子所,便也到了这处休息。三面环水,薄纱作帘,因时节转换多摆了几个竹叶屏风,幼宁一来便被窗外风景吸引,站在窗边不肯挪动脚步,屋内里外立了十余个宫人,俱是安静有礼。 燕归无意扫她一眼很快收回,睡是肯定睡不了,索性抽了本书卷静看起来。 他五官十分英气,鼻梁高而挺,眉浓而似剑,静坐时犹如一柄藏锋利剑,但垂眸专注于书本时,本冷漠的模样看上去竟也带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与幼宁的兄长有几分相似,让回头不经意看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再度看了好几眼。 自兄长上次去书院,幼宁已有一月多没看到他了。 燕归之前就有被盯的经历,此时再度察觉也没打算做什么。他似乎生来便带着冷淡,又独自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寻常小事很难撼动他的心神。 幼宁不觉得有什么,系统却因为他这反应暗自改了几次方案。之前它只知任务目标的地位遭遇,性情并不大了解,如今看到燕归这拒人于外的模样,再一想到小宿主的性格,只觉得路漫漫远兮。 好在因它的缘故宿主会对任务目标有着天然的好感,系统思来想去决定顺势而为,在这几年中暂时少插手,先看进展会如何。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对话加起来也没过十句。幼宁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燕归正在听课,丁嬷嬷便带着她去宫中四处转了一圈才回了坤和宫。 太后刚沐浴换了身常服,正在批阅奏折。她本是不愿将这些事尽数揽来的,起初还让周帝一起,但周帝自挑明后就彻底将政事全权交给了太后,每日只顾享乐、流连后宫。 几个臣子被气得直哆嗦,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太后让周帝如此,可周帝没什么本事,太后又确实是掌朝的好料,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百无聊赖地看着折子上这些人几十年未改的连串废话,太后嗤笑一声,等看到幼宁的身影才缓和下脸色招手,“幼幼,过来。” 幼宁乖觉跑到案前,“太后娘娘。” 清甜的声音让太后露出微笑,将人抱上椅,“幼幼可识字?” “哥哥教过我。”小姑娘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接道,“但认识的不多。” “已经很了不得了。”太后将一本折子放到她手上,往后一趟鼓励道,“哀家看累了,幼幼帮忙读给哀家听,遇着不认识的字儿便问。” 幼宁哪明白手上是寻常人碰不得的奏折,太后如此说,她便乖乖应了。 太后累了一日,纯粹就是想听小姑娘的声音放松会儿,磕磕巴巴的童声在她看来可比奏折有意思多了。 等到了戌时,幼宁洗漱安寝,太后才召来丁嬷嬷,“今日如何?” 丁李两位嬷嬷最懂太后心思,那些朝臣都知道要在十几个皇子中押宝,太后怎么会任母族在自己逝后任人打压。 她没有大肆提拔谢家子弟是不想做得太过,毕竟谢家并没有谋朝篡位的心。不让谢家女子进宫也是她的安排,那些世家精得很,容忍了她一个女子把持朝政多年,怎么可能会继续容忍一个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子继任大统,何况她也不想让族中女子再进宫蹉跎。 如此太后能做的,就只有扶持某个皇子,那皇子可以不与她太亲近,但也不能和其他人干系太深,日后能念着一丝谢家的恩便行。 之前太后在五皇子和十皇子间斟酌,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昨日因幼宁才突然注意到这个十三皇子,今日让丁嬷嬷前去也是有意观察一番。 丁嬷嬷今日还不着痕迹向几位太傅询问过十三皇子燕归的事,在脑中思索一会儿后道:“这位殿下瞧着……” 丁嬷嬷言简意赅,她今日看着是陪小姑娘玩耍,做的事可一点不少。她眼力自比不上太后,但也有自己的能耐,四处打听和观察下,她觉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十三皇子,当真有些不可琢磨。 只拿最浅显的,在那间太学堂中,其他皇子资质是远远比不上十三皇子的,依十三皇子在宫中的尴尬处境,他完全可以靠得到太傅的青眼而改善地位。但他并没有,从六岁开蒙到至今,就一直保持着这般不轻不重的处境。 其他不说,单看他的年纪,这份沉稳又懂得筹谋的心性已然出了许多人。 只不知这聪明是为明哲保身,还是为其他。 太后闭目养神许久,等丁嬷嬷话毕才缓缓睁眼,“比小五如何?” 这个问题倒叫丁嬷嬷犯难了,许久道:“五殿下虽不如十三殿下聪慧,但性子却是易相与许多,是个重情的,奴婢说不上哪位殿下更好,只觉得各有千秋。” 太后一笑,由人扶着起身,走了几步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丁嬷嬷面有难色,“陛下还是往日那般,并不曾有什么话儿。” “罢了。”太后也算了解这个儿子心性,“两日后的寿宴,哀家再看看。” “奴婢明白。” 4.兄长 周帝寿辰这日,皇宫热闹非凡,修葺一新的玲珑殿中人来人往。虽是酉时开宴,但晌午前就有不少人先行进了宫,这些人大都是女眷来拜见与族中有关的后妃,更想借机同太后攀上几分关系。 最近京中盛传容家女儿在太后面前得宠,连带容夫人提前进宫见女儿的路上也被不少人缠住,个个笑意妍妍,亲热十分。往日她是容太师正妻,又有郡主身份,其他人对她也是敬重,可断没有这般谄媚的。 容夫人当面与这些人带笑寒暄,转身一双柳眉不由皱起。 她多年与容太师只有一子,本以为再没了儿女缘,没成想三十多又怀上了小女儿。女儿生来乖巧懂事,再多的宠爱也没让她变得骄纵,早就成了容夫人的掌中宝、心头肉,正是如此,她更加担心太后此举背后的意思。 身为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容夫人听说过她爹和太后少年时的交情,但也知之甚少。若说太后是因为这份情而对幼宁特殊,那早在自己刚嫁入京城时就应该会有所表现,幼宁的确和她外祖父外貌有几分相像,不过在容夫人心中,久居朝堂的太后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对幼宁另眼相待的。 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 太后颔令她起身,对她倒与一般命妇无有不同,并不因她是幼宁之母而有特殊。 小姑娘早在看到娘亲时双眼就亮起,蠢蠢欲动,此时忍不住一再用小眼神看太后,看得太后微微一笑,“去吧。” 幼宁当即如乳燕投林般奔入容夫人怀抱,“娘——” 容夫人含笑接过女儿,揉了揉小脸蛋,对太后俯道:“小女在宫中待了多日,叨扰太后娘娘了。” “无妨,倒让哀家得了几日闲趣。” 太后不欲和容夫人多谈,让她接回幼宁后便以更衣的名义让母女二人离开了坤和宫。 容夫人来时带了惯来伺候幼宁的杏儿,太后已给幼宁换好了衣裳,便让杏儿理了理她上的小花苞,不经意般问起女儿这几日在坤和宫的事情。 对着母亲小姑娘毫无隐瞒,话儿也要多上许多,听她说到太后让她读黄色的折子时,容夫人手一动,心中明白那应该是大臣呈上的奏折。 她没有斥责幼宁,也没特地叮嘱什么,只道:“幼幼喜欢太后娘娘吗?” “喜欢。” 女儿回得毫不犹豫,容夫人倒忍不住了,掐了掐小肥脸,“这才几日?难不成比娘还要喜欢了?” 幼宁摇了摇头抱住她,“最喜欢娘亲。” 还是个惯会哄人的主儿。 容夫人十分吃女儿这套,低亲了亲那细嫩脸蛋,“娘也最喜欢幼幼。” 两人直接去了玲珑殿。 桂香时节,案桌上的兰花幽丽芬芳,叶片绿而滴翠,殿内金柱巍峨高耸,柱间各置席桌云屏,兼有宫人近百。 容夫人出身不凡,对天家阵势早有领略,此时面色从容。幼宁在她身旁安静坐定,倒是十分省心,只耐不住孩子天性时不时好奇环视几圈。 虽想念女儿,容夫人也不会将她拘在身边,笑道:“你几个表姐堂姐她们都在殿外的雀园玩儿,让杏儿带你去吧。” 又偏头道:“你们跟着姑娘,今日宫中人多,仔细些,莫出了差错。” 两个体态健硕的嬷嬷应是。 幼宁被领到雀园时,园内已经聚了好些少女,都是些王公大臣家中贵女,见了幼宁面上都显出亲热来,其中紫衣少女对幼宁招手,“幼幼,快来。” 幼宁还未走到,就被她急性拉去,迎面便撞来少女们的一群问题,“听说太后娘娘留了你几日,是为何?”“这几日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太后娘娘可说了些什么?”“太后娘娘……” 她们问得急切,倒忘了眼前是个并不知事的小娃娃,小姑娘被问得头晕眼迷,一时都不知该先回谁的问题。 一时静默,突然一少女扑哧笑道:“你们欺负幼幼好意思么?她才多大能懂什么,便是要问也问错了人,可别缠她了,回头大伯母该念我了。” 说话的是幼宁堂姐容巧音,今岁十二,其父正是容太师的胞弟,因在整个容家幼宁年纪最小,平日她很是护着这个小堂妹。 这些少女不过忍不住心中好奇罢了,本也没想在幼宁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容巧音如此说了,她们自然不再纠缠。 说来幼宁这几月被几个表姐堂姐带着玩儿得多,与这些人算是熟识。她生得纯净乖巧,家世出众,向来十分受欢迎。 不出一刻,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身上装扮便焕然一新,几个少女看了看终是忍不住,低眉捂唇偷偷笑了。 待容云鹤得母亲的令来寻幼妹,看到的却是头上多了对猫耳、腰间添了条尾巴、手上还系了个铃铛的小猫儿时,不由立在原地望了许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这群少女立时红了脸,忙不迭将幼宁这些精巧的装饰取下,她们是觉得幼宁实在可爱,但旁人却可能会误会她们是戏弄小姑娘,如今还被人兄长看到了,真是令人羞面,更何况…… 有人悄悄抬眼朝花丛边的少年望去,见他面容清隽,气质文雅,举手投足流露风流之态,一时间竟让人看得忘神。 幼宁被兄长带出雀园时,尚有些人没回神,她有些不安地偷觑兄长,清软唤道:“哥哥。” 容云鹤长她十二,自她出生便时时带在身边呵护疼爱,是以幼宁也对兄长依赖非常,见他一时不说话不由有些着急,又道:“哥哥。” 容云鹤叹一声,停步看她腕间铃铛,小姑娘似乎有些明白了,将其取下,疑惑道:“哥哥不喜欢铃铛吗?” “幼幼喜欢吗?”他反问。 小姑娘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颇有几分纠结。 容云鹤了解她,无奈笑一声将妹妹抱起,屈指轻弹她额头,“傻幼幼。” 他一直知道妹妹乖巧过了头,只要旁人对她抱有善意,她便不太懂拒绝。今日虽是小女孩间的玩闹,但他并不喜那些人将妹妹当成玩具般摆弄,不过那群少女终究没有恶意,只能等回府再教教自家的小姑娘了。 幼宁不懂兄长心思,听到笑声,便亲昵地环住了兄长,又抬头亲了亲。 容云鹤眼神软下,又道一声,语气却是纵容,“傻幼幼。” 亲热的兄妹互动过去,系统却是委屈得差点哭出来,要知道它最初设定要绑的宿主……就是这位容云鹤啊。此人天生早慧,聪颖绝伦,可称有不世之略,根本就是完成任务的最佳助手。 而现在……含着一泡热泪,系统将视角转移到自家宿主身上,默默暂时关闭了外界感知能力。 容云鹤不放心再把妹妹交给旁人,见母亲被德妃召去说话,干脆将人带到了自己桌席,不防才到就现妹妹对着角落眼儿弯弯,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他顺势望去,只瞧见一个备受冷落的少年孤坐在案前,周身散出冷漠气息。少年十分敏锐,很快便察觉到有人看他,望来时的眼神让容云鹤也不免微怔,那点漆双目中含的情绪竟一点不像个半大的少年该有。 “幼幼在看谁?”容云鹤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幼宁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带着小孩儿特有的欢欣,“是十三哥哥。” 除了自己,容云鹤还从未听妹妹这么亲热地叫过别人哥哥,一时之间神色不定,视线再度投去,现少年直接起身朝这边走来。 燕归在幼宁身前站定,摊开掌心,正是个小巧精致的九连环,“已解开了。” 他还未变声,与他面上的冷淡恰好相反,音色泛着微柔的气息。这是昨日幼宁去寻他时留下的九连环,她解了半天无法,干脆拜托给了燕归。 小姑娘高兴应声,自他手上接过,燕归正欲收手,不防恰好将那小手带入掌中,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他一顿,眼皮微微抬起。 5.眼眸 燕归很久没与人这么亲近过了,甚至几乎要忘了和人肌肤相触的感觉。 他用一种很难言喻的目光看了会儿幼宁。 小姑娘毫无所觉,眨眼对视了片刻道:“十三哥哥的手好凉。” 话音落,燕归立刻收回了手。小姑娘低头在荷包翻找半晌,拿出两片形状奇特的布条递给燕归,认真道:“十三哥哥怕冷就要多穿点,不可以贪凉。” 她拿往日容夫人告诫她的话儿教育别人,容云鹤听着好笑,“听说这几日舍妹对殿下多有叨扰,云鹤代她赔罪,望殿下多有原谅。” “容公子严重。”燕归收回视线。 “殿下不如留在此席?”容云鹤含笑,“也好给云鹤一个敬酒的机会。” 燕归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附近几桌见容云鹤的动静却是不大理解,他们认出燕归的皇子装束,但不大清楚他是哪位皇子,这已经说明了燕归的地位,是以他们不懂为何容云鹤会对其如此友善。 不过一个时辰,该参宴的人已6续到齐。 周帝天资平庸,但为人好享乐贪色,在子嗣上倒是为周朝作出不小贡献。如今周朝前后共计约诞有十六位皇子,十位公主,其中三位皇子和一个公主早夭。 中宫无子,皇后多年只得一女安和公主,且早已成婚。贤、徳、淑三妃中贤妃为六皇子生母,而淑妃得两位皇子,序齿分别为十一、十二,年纪不大,和燕归只相差在月份。大皇子如今年二十有五,儿子都比最小的十六皇子还要大些,但其生母位分不高不低,只是个婕妤罢了。 现虽以贤淑两妃所出皇子身份最高,但贤妃母族势微,而淑妃两子天资则实打实继承了周帝。 殿内左方席座为一众皇子,皇子们暗自比较打量,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拉拢朝臣。 周帝平日不大关心子女,这些皇子与他也感情一般,甚至没什么讨好他的意愿,毕竟众所周知周帝手上无权,选立太子还是要看太后和众臣的意思。小說中文網 众人向周帝献礼后,太后方在通传声中缓步入殿,登时恭迎声比方才大了数倍有余。 周帝忙下位扶过太后,“母后请上座。” 太后一来,这场宫宴才真正热闹起来。云鬓香影,美酒佳肴,弦乐羽衣,殿中花香萦绕,笼笼淡色烟雾下,众人一时都沉进了声色之中。 觥筹交错间,幼宁无需与人交际,她专心对付起了面前的蒸蟹。 蟹性凉,容云鹤只允她尝个味道,让宫人给她上了半只蟹。被蒸了许久,蟹肉肥美油嫩,蟹黄金灿,与盘中桂花相衬,两味相错带出一种奇异的美味。 不少人上前邀容云鹤对饮,令他无暇分神。幼宁拿银针挑了许久也没能吃上几口蟹肉,努力得小脸通红,额头快生出汗来。 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接过她的半只蟹和银具,很快,便有银勺盛着满满的蟹黄递到眼前。 小姑娘呆了呆,下意识张口,鲜美的味道登时在口中漾开,令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似得到满足的猫儿。 又被喂了几口,幼宁才抬头看向来人,入眼的燕归表情依旧没什么特别,但似乎对喂她生出兴趣,再次递来银勺。 好在幼宁也习惯了时不时被人喂养,十分配合地张口嗷呜,同时一双星眸亮闪闪望着燕归。 不需道出,旁人就能猜出她想说的定是“十三哥哥真好”。 她吃得两腮鼓鼓,燕归放下勺子时用手轻轻地一捏那脸蛋,软而滑,细腻白净,带着他没有的温度。 手感太好,他又捏了两把。 系统自然乐见其成两人亲近,燕归虽然表现得非常不易接近,但在相处上它对这个小宿主有着迷之信心。 毕竟不是谁都能抵挡住萌萝莉的。 猝不及防被人捏脸,幼宁眨了眨眼,刚想说话就被甜糕封口。见她呆呆的模样,燕归一顿,拈起一块甜糕放入口中,随即便因充溢的甜味皱了皱眉。 容云鹤余光瞥来,在幼宁和燕归身上流连一圈,又噙着笑意应对他人举杯。 宴席刚好过半时,幼宁从瓜果中起身,回头才现燕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原来的坐席也不见他人影。 系统轻声道【幼幼,吃饱了就去外面走会儿。】 小姑娘心中摇头,十分认真回它【娘亲和哥哥说了不可以乱跑。】 但系统伴她长大,当然知道如何说服她,不过几句就让幼宁和哥哥说了声,带着婢女杏儿走出玲珑殿。 殿内热意蒸腾,刚走出时一阵凉风袭来,让幼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快又舒展开。 “姑娘不是要去净手吗?路在这边儿呢。”杏儿轻声细语,低为小主子拢了拢披肩。 “我又不想去啦。”幼宁用系统教她的话儿回,“杏儿姐姐,里面好闷,我想在外面待会儿。” 她太小,本是不该应这要求的。但杏儿想着夫人和公子如今都没空,姑娘一人确实无事可做,宫中戒备森严,只在附近走走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温声应是。 宫中园林多奇景,怪石珍木,碧池浮蕊,在月光下映出张牙舞爪的倒影,显出几分阴森,与歌舞升平的玲珑殿内迥然不同。 杏儿才走了几步,便觉有些冷涩,一瞧身前半点大的小姑娘却是兴致十足,半分不受这景色影响。她无奈一笑,心道还是无知者无畏,还好姑娘不知宫中那些传言,饶是她方才脑海突然想起以往听过的故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沿游廊走了小刻,月色愈幽丽,将花蕊也染成银白。幼宁探身越过栏杆欲伸手,眼前突然撞入一抹青色身影。 燕归正站在一株茶花旁,几乎与花木浑然一体,叫人察觉不出他的气息。 石喜正立在他身后,望见幼宁这主仆二人后不由露出讶异神态,“奴才见过容姑娘。” 幼宁点了点头,一偏头,正好与燕归对视,她露出梨涡,“十三哥哥。” 燕归似乎也意外她跟来,他不过无事出来走走,在这种宫宴他犹如透明人,根本没人会特意关注他。 幼宁将半个身子倚在栏上,双手撑腮望着艳丽无匹的茶花,真诚赞叹,“这儿好漂亮。” 此处栽满了山茶花,花朵绮丽如月下美人,形态各异,清香氤氲,花枝于夜风轻轻摇曳,袅娜动人。 燕归未移开目光,小姑娘欢欣的面容太过纯粹,半点不像宫中该有。 那双眼明亮透彻,琥珀色的光泽浸染了夜月,像是一弯清澈涧溪,在夜间欢快流淌,丝毫不会染上阴影。 系统出声提醒,小姑娘这才回过神般仰眸看向燕归,“十三哥哥,可以帮我摘一朵花吗?娘最喜欢好看的花儿了。” 燕归动了脚步,幼宁手上便多了两朵明艳的茶花,她甜甜道:“谢谢。” 杏儿犹在惊讶何时自家姑娘和宫中的十三皇子这么亲近,幼宁已经把茶花交给她,并拜托她小心保存,惹得杏儿露出微笑。姑娘送的东西,便是一朵花也足够夫人高兴了。 她在原地等待,现姑娘似乎和十三皇子已经有了熟悉的相处方式,两人一静一动,虽然没什么言语,但气氛很是得宜。 直到温度褪去,凉意袭来,两对主仆才有了回殿的打算。燕归走在前列,小姑娘想了想蹬蹬往前跑两步,牵住了那只垂在腰侧的手,对低头看来的燕归弯眸,“这样就不冷啦。” 也不知说的是谁,但燕归脚步一顿后也没甩开,让石喜和杏儿同时松了口气。 玲珑殿内却不像之前那般热闹,泛着诡异的寂静,杏儿随意扫去,就现有几个案桌上一片狼藉,杯盏横倒酒液四溢,像是生了一番争执的模样。 杏儿心道不好,低着头想悄悄将小主子送回坐席,不料走得急了,幼宁被地上瓷瓶一绊,啪得坐在了地上。 这声音极其突兀,登时殿内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射来,杏儿当即跪了下来,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睁得圆滚滚,懵懂与人对望。 燕归低头一看,手微用力就将幼宁提了起来。整殿视线聚焦而来,他倒恍若未察,低道了句,“疼?” 被他声音提醒,小姑娘绷住的脸蛋才放松下来,对他摇摇头,努力露出笑容,“不疼,谢谢十三哥哥。” 6.争端 虽是这么说,小姑娘努力忍了忍,还是开始打起了断断续续的小嗝。 她一紧张或害怕就会打嗝,家人都知道这事,身边的燕归也因这声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幼宁时她边哭边不停打嗝的场景,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玲珑殿满堂寂静,紧张的氛围晕染到空中,甚至给人一点即炸的压迫感。如今压迫感骤然停顿,稚嫩的打嗝声响起,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小姑娘打着嗝,还软绵绵道:“对、嗝……对不起。”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尐説φ呅蛧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容云鹤一脸茫然,容夫人见状不由抿唇轻笑,果然还是女儿逗起来最可爱。 容云鹤登时明白过来,无奈望了自家亲娘一眼,安抚地将人抱起,“怎么了?” “以后有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想到以前听人谈过的那些话儿,幼宁又接道,“但是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娶妻的,幼幼不难过。” 说着不难过,实则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极力忍耐又懂事的小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容云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要如何和妹妹解释这种事? 最终只能低叹一声,“小哭包,衣裳都湿了。” 这句话没安慰成,小姑娘越想越难受,正巧看到燕归,便挣出兄长怀抱,小炮弹般往人怀里扑,不料劲儿太大,竟把燕归整个人都扑倒了。 容夫人&容云鹤:“……” 7.圣旨 燕归往后一仰倒在软垫,并不疼,双眸一低就看到揪住自己腰带的小姑娘,胸前略有濡湿感,令他一时默然。 丁嬷嬷奉太后命来传人,刚巧见着这幕,微愣,“这是怎么了?” 容夫人快步走来,心中生出歉意,自觉不该因想逗弄女儿而惹她如此伤心,轻声细语安慰,“是娘说错了,哥哥最喜欢幼幼,怎么会不要你呢。” 丁嬷嬷顿时明白过来,眼底露出笑意,她怎么瞧着容太师这阖府都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呢。 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太后传您去一趟,”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十三哥哥下次见,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容云鹤颔,“不敢欺瞒,爹,云鹤并不想娶妻。” 他如此认真说了,容太师不由沉吟片刻。 儿子的心性容太师十分了解,他道:“你尚年少,再过些年成亲也未尝不可。若是如此,此后自当着力进取,功名利禄我无要求,只求你自己无愧于心。但,如果日后被为父看到你于女色有失,可免不了要动用家法!” “云鹤谨遵父命,切不敢违。” “好,好。” 父子二人谈好,俱是面带笑意,容太师抬手欲再抚须,腰侧就被狠掐了一把,疼得他五官一扭,差点没维持住人父风范。 在一双儿女面前,容夫人还要给他留面子,递去一个“回去好好谈”的眼神,她便不再言语。容太师神色微变,暗自思忖今夜是否要去书房过一晚。 将父母暗中互动看入眼底,容云鹤眸中含笑。他对女色的确没什么兴趣,今生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莫过于几位家人,再其次便是男儿皆有的雄心壮志。 与容太师喜好的中庸之道不同,容云鹤心知自己并不甘于平淡。周帝无能,太后年事已高,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上京人心浮动,无不想着暗中下注夺宝。 就算不为那可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他也定会在即将风起云涌的上京驰骋一番。 快至亥时,马车才停在容府门前。 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太后娘娘和咱们姑娘非亲非故,哪儿会真疼人。”青嬷嬷不以为然,“要我说,当初便不该让姑娘见着太后娘娘,更不该在宫中待那么些日子,那儿怎是一个小娃儿该待的地方。” 杏儿笑着称是,“知道您心疼姑娘,嬷嬷且放宽了心吧,有大人和夫人在,哪有人能欺负咱们姑娘。” 青嬷嬷点了点她额头,知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她作为陪夫人嫁来京城的老嬷嬷,也算能琢磨出一点内情。 夫人的爹是平江王,且是王爷独女。作为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王爷手中握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兵马,不至于威胁周朝,但也十分引人注目。 王爷逝后将号令军牌交给了夫人,便相当于夫人成了这队兵马之主。那些人虽远在平江,但实实在在是属于夫人和容家的一大底牌。 青嬷嬷担心的不是其他,正是怕太后冲着这些兵马来,想利用她家年纪尚幼的小主子。 先不论青嬷嬷所忧,一夜滴烛,天明恍惚便至。 幼宁睡得酣甜,第二日精神充足,沐浴后便雀跃地往堂前跑去,一股脑奔去兄长身边,刚好抱住大腿,又张开小手作出欲抱的姿势,“哥哥。” 容云鹤一时不应,小姑娘便着急地踮了踮脚,主动拉住兄长的手来抱自己。 “哎”容云鹤将人抱起,无奈道,“幼幼又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小姑娘身体一僵,半晌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的确多了些肉,随后用十分纠结的神色道:“幼幼今天少吃一点,哥哥抱得动。” 扑哧。容云鹤没忍住,掩了掩嘴角笑意,将人带入前厅,香味扑鼻而来,正是幼宁喜欢的桂花糕。 容夫人今日有心哄女儿高兴,这才备了一堆幼宁喜爱的吃食,却不料儿子下绊在先,任她怎么劝小姑娘都只肯每种吃一点,才感觉饱意就无论如何不肯再食。 她哭笑不得间,正好外堂传来尖锐之声,“圣旨到——” 几人面面相觑,自是立刻起身去接旨。 传旨公公满脸笑意,眼儿弯成月牙,十分快地宣好了旨。内容不多,不过几句话,但容太师一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前部分封容太师为从一品宁安侯他们能听懂,后面那句令容二公子为十三皇子伴读、不日进宫是什么意思? 容府何来的二公子? 公公似是看懂了他们疑惑,笑眯眯看了会儿厅内依旧一脸茫然的小姑娘,随后道:“容侯觉得呢?” 8.伴读 宣的是圣旨,公公却实打实为太后身边人,他眼神一瞥,容侯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想让幼幼进宫?他犹有疑虑,女儿不过五岁,开蒙的年纪都未到,怎么会想到让她进宫,还是当个皇子伴读? 公公递了黄帛低声解释,“太后娘娘本来定的是九公主伴读,但九公主性情娇蛮,太后娘娘担心姑娘受委屈,这才改了。” 那也不能是个皇子啊!容侯心道,再一想到十三皇子年纪都十二了,就算自己真有个五岁的儿子,选伴读也是万万轮不上的。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但随着年纪增长,这份天赋愈强,主子就愈难以入眠。 此处是皇子所,每位皇子虽有单独住所,但都隔得不远,环境自然谈不上静谧。自从殿下十岁后,每日夜晚石喜都需要为其关紧门窗,用棉布条塞住缝隙,再在房内布上几层帘幔,才能勉强令其合眼。 正因如此,石喜心知殿下身子说不上虚弱,但也绝不强健,常年睡眠不足还导致了他通体冰凉。 石喜想着这些,顿时觉得主子这项天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若不是每日午时能单独回皇子所好好睡一觉,恐怕殿下的状况还会更糟,宫里那些太医可不会尽心来帮他们。 既然主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石喜便默默候在一旁。 方桌上只摆了三样小菜,瓷碗中的米饭晶莹洁白,都不是什么珍奇花样,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十分寒酸。燕归不在意这些,他用膳喜欢细嚼慢咽,神色平淡安稳,好似什么都无法惊扰他。 收拾膳桌时,石喜才重新开口,“殿下,明日容姑……容二公子就要进宫任您的伴读了,可要备些什么?” 燕归从未有过伴读,石喜一时迷茫,这才相问。 “不用。” 须臾,想起小姑娘爱吃甜食的模样,燕归又道:“备些点心带着。”尐説φ呅蛧 石喜:“……?” *** 幼宁还在被家人普及伴读的意思,系统也在帮忙解释。 太后这道旨意对系统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它正愁该如何与任务目标多接触呢。 【幼幼,去宫里当伴读不是要离开爹爹娘亲。】系统好言好语,【只是多了个玩儿的地方,还可以每天看到十三哥哥,不是很好吗?】 容夫人所言却不同,“幼幼别怕,娘这就进宫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再怎么说这种旨意也太胡来了。” 容侯未语,流露的神色似是颇为赞同夫人所言。 被抱在娘亲怀中的小姑娘眼神懵懂,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娘莫急,为何不问问幼幼的意见?”容云鹤一派从容,饶有闲心地拨了拨妹妹鬓,唇畔微弯。 “她还小,哪懂这些?”容夫人下意识道,转眼在触及女儿目光时顿住,放柔语气,“幼幼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想不想去呢?” 幼宁看向兄长,神情有几分期待,“是可以每天去找十三哥哥玩儿吗?” 这让人顿时失笑,容云鹤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幼幼很喜欢那位十三哥哥?” 当着家人的面,小姑娘还算明白不能表现得对旁人太亲昵,摇摇头又点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眼巴巴地瞧人。 容云鹤也能猜出几分,十三皇子曾对妹妹伸出援手,她自然对人多些依赖。再者十三皇子性情与众不同,待她又有些特别,幼幼这般大的孩子,对他生出好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万千思绪转瞬即过,容云鹤最终只道:“幼幼若想去,让她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儿女都如此说了,夫妇二人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暂领了这份旨意。 决定做好,幼宁当伴读的事自是马上开始。 翌日天光未亮,幼宁就被唤醒,迷糊中敷了把脸喝了几口热粥,就被送上马车,怀里揣了一整袋零食。 容夫人依依不舍,往马车内望了又望,千叮万嘱,“杏儿,务必要照看好姑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夫人留步,奴婢省得。”杏儿柔声回复,在轻微颠簸中放下车帘,目光中容府愈行愈远。 因圣旨所述,幼宁作的是男孩儿装扮,青色小袍加一顶绒帽,乌被遮盖,只露出张雪□□嫩的脸蛋。受年纪所限,旁人见了也只会道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的男娃娃还没睡足,上了马车就歪头一躺,一路蹄声倒成了她最好的催眠小曲儿。 直到入了宫,也没真正清醒。 燕归见到自己这个满眼迷蒙,路都走不稳的小伴读时,心情十分复杂。 太后的心思他本来就只半懂,此时真见了这小姑娘,生出的猜想不由开始动摇。 毕竟,实在不大合适。 石喜和自家主子深有同感,说是给殿下来当伴读,但眼下瞧着,怎么都觉得是让他们殿下来带娃的…… 他悄悄瞥了眼牵住小娃娃让她不至于迷糊中摔倒的主子,不自觉浑身抖了抖,只感觉有股寒气不住从主子身上冒出。 幼宁浑然未觉,她走得歪七扭八,戴好的绒帽也斜了,半只眼被盖住都没反应。许是被人牵得安稳,片刻后一双眼干脆就闭上了,半梦半醒的模样看得杏儿手帕都揪在一起。 姑娘这样儿,可怎么当伴读啊…… 一行人到达太学堂时,另外几个皇子还未到,外间天光依旧朦胧,不见人影。 “什么时辰了?”石喜低声问向小宫女。 “还差三刻便辰时了。”小宫女忙前忙后奉上热茶,今日倒是对燕归格外热情。 借拨烛时机,小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那已经趴在燕归膝上熟睡的小公子,再一瞥今日燕归身侧多了不少的宫人,心道海棠姑姑果不欺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又得容侯公子为伴读,十三殿下怕是就要翻身了。 秋晨旭日晚升,燕归在烛光下静阅了一刻书卷,天色才真正转明,趴在他膝上酣眠的小家伙也低呜两声,下意识伸手揉眼。 她一起身,温热的“小棉袄”乍然离开,令人一时不适,燕归视线移来。 “十三哥哥?”小姑娘有些迟疑,半天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燕归应声,放下书看她眸光慢慢恢复了透澈,才一指身旁软垫,“坐好。” 幼宁依言乖乖坐好,双眼眨巴两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于燕归来说异常清晰,他道:“未用早膳?”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应是,眼神飘向杏儿手中的零食袋,再飘了回来,小眼神充满期盼。 两人对视会儿,燕归先别开眼,“让容公子用些点心。” 他本意是让幼宁去旁边的屋内吃些东西,再理好衣帽,还有两刻钟,时间绰绰有余。 可惜小姑娘没能领略他的言简意赅,贴身伺候的杏儿也没,很快安静的太学堂便响起小松鼠啃食般的细细簌声。 展到最后,燕归书没看成,反倒不知何时拿起了糕点开始喂食。 天光大亮,6续来到太学堂的皇子们无意间瞟过此桌,俱因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讶异了番。 带娃带到太学堂来了,很是厉害嘛。 9.黏人 等太傅到了太学堂,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小不点正是圣旨上点名给十三皇子选的伴读。 容侯府上的二公子。 一时间这些皇子的心情比燕归还要复杂,暗中投注在幼宁身上的目光不减反增,连上课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太傅不得不重重咳了几声。 幼宁身份如何,太傅不欲多管,他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学生其实是个女娃娃,起初只因为年纪太小看了几眼后,太傅便没再多加关注。 这些皇子们早已开始习四书,按照往常惯例,他们正准备默阅半个时辰,不料今日太傅准备点人背书。 无论哪朝哪代,学生为何人,背书这种事总是为大多数人不喜,当下便有几人目露心虚之色,自然也有气定神闲之人。 太傅含笑巡视一圈屋内,缓缓道出一句“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所有人认真思索,太傅看向其中一位,“十殿下可否复述此段?” 十皇子抬沉思,很快微笑应是,语调缓慢地将下文补充完整,虽不十分流畅,也得了太傅颔嘉奖。 太傅随之又点几人,应答者神色不一,果然便有两人磕磕绊绊,背得无比混乱。 在学业上,太傅可从不会顾忌他们的皇子身份,当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两位皇子及其伴读身边。 皇子出错,其与伴读皆需受罚。 惩罚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力道并不重,关键在于丢脸。学堂内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被人笑话。 幼宁还未到会考虑颜面的年纪,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罚人的手板,清脆的啪声每次一响,小身子也就跟着抖一下。 她觉得肯定痛极了。wWW.xszWω㈧.йêt 小姑娘在家从没被体罚过,偶尔摔一跤便能泪眼汪汪,更何况被打手心。 眼见太傅就要点到这边,幼宁十分紧张,又不敢打搅燕归,只好时不时偷偷瞄去一眼,担心的意味表露无遗。 燕归在学堂自然也是受过罚的,往日他无伴读,受罚只是一人的事,如今多了这个小不点…… 他余光瞥去,在太傅提问下回,只顿了一瞬便很快将全文流利背出,令太傅连连抚须,忍不住深入提出几问,所得回答竟异常完美。 太傅几乎要拍掌称是,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停在燕归身上,似乎第一次识得这位十三皇子。 在他往日印象中,十三皇子这位学生不好不差,不至于让他摇头,但也未给他留过深刻印象。今日两相对比下,太傅才觉察出这位殿下说不定天资十分惊人。 不止记忆出众,见解更是卓绝,高出在场其他皇子远矣。 忍耐住惜才之心,太傅自觉能猜出几分燕归心思。以前表现平庸恐怕是担心引来他人妒羡,如今得了太后看重,自然要展现出天赋与价值。 注意到众人目光闪烁,太傅心知不能让十三皇子出太多风头,便勉强平淡地称赞几句。 但其他人不傻,怎会察觉不出燕归的不同,何况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很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与太傅一致,认为燕归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于林,以避摧折,如今太后垂目,才小露锋芒。 虽然众人并不知,燕归此举不过是因为身旁小姑娘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 纵观全局的系统倒是有所察觉,不由好笑,它还什么都没做,宿主的一个小举动就无意中迈出了推动任务的步伐。 唔……说不定它被错绑到这个小宿主身上,还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 系统完成任务的信心不知不觉加强了几分。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幼宁没记住几句之乎者也,手心先紧张得汗湿一圈。 杏儿给她递水相问时,小姑娘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哥骗人。” 当伴读一点都不好玩儿。 杏儿当即失笑,知道主子还在担心被打手板,而且太傅所讲文章她这个曾读过几年书的都不是很懂,更别说只在闲暇时认了些字的小主子。 燕归耳梢微动,转眼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小姑娘犹豫道:“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罚过吗?” 燕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幼宁神情一呆,显然愈紧张了。 他自然不会特意解释,随意扫一眼便往后仰去,开始闭目养神。 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天知道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有多好玩儿,偏偏主子在此时合眼,可不就是故意。 他一本正经地站着,止不住用眼角瞟来,看见小姑娘眼巴巴望了会儿自家主子,终究没有打扰,只能闷闷地趴在桌面,小脸上满是即将牺牲的大义凛然。 太学堂安静小刻,一少年忍不住凑近道:“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 他体型微胖,却十分白净,如团白面一般,自然上翘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幼宁望了他一会儿后点头。 少年更进一步,“你爹爹是容侯吧。” 再度点头。 “那你娘是何人?” 众所周知容侯与其夫人恩爱无比,府上连个妾室都没,那这二公子从何而来?自觉现容侯风流史的少年愈激动,双眼闪烁着八卦之光。 他只得了一阵沉默,幼宁总算想起昨日双亲交待的话儿,不能让人知道真正身份。 她不会说谎,只好选择不答。 然而这默然却让少年更觉自己猜中什么,目露了然之色,他熟稔地拍了拍面前的小不点,“不想说便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是十殿下的伴读,名为余良,若有甚么不懂可以问我。” “谢谢。”糯软的声音,带着一股奶气,但因为这般大的孩子声音大都细嫩,雌雄难辨,此时也没人觉得不对。 余良顺手想一捏那脸蛋,却被躲过,他笑了笑,“你多大了?就算显得年纪小些,看着也肯定未到十岁,不知怎么会到了此处的太学堂?” “我五岁啦。”小姑娘嫩生生回着,伸出五个手指。 余良:“……” 竖起耳朵的其他人:“……” 被众人赋予打探消息重任的余良勉强找回思绪,五……五岁也没什么嘛,有些府里的小公子天生早慧,说不定这位也是个小神童呢。 如此想着的他,在看到幼宁身前桌案上画满了歪歪扭扭字样的宣纸时沉默下来。 余良突然不确定起来,他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太后娘娘她……真的只是让十三殿下来带娃的? 又问了几句,依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被对方过于诚实的回答弄得几欲吐血。 余良备受打击地回到座位,有点不太敢相信他们这间平均年纪十二三的太学堂中,居然真进了个才五岁且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 不说学业上的天资,论人情世故、权谋诡计,太学堂几乎没有真正单纯懵懂的人。往日和聪明人说话,众人习惯了多想几层,如今多出这么个单纯又实诚的小不点,倒让他们有些茫然了。 太后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幼宁不懂这些,周遭暗涌全然不察。没人与她搭话了,她就不由被口袋中桂花糕的香味吸引,但看了看犹在闭目的燕归,还是乖乖坐定没有动弹。 半刻后,太傅还未回来,燕归也未睁眼,幼宁开始重新拿起小号羊毫,慢慢在宣纸落笔。 她手腕无力,下笔虚浮,扭了半天才写出两字,勉强能看出是“幼宁”二字。 这是容云鹤唯二教她写过的字。 写了几遍,小姑娘忽然觉察出读书的好玩儿了,正好燕归睁眼看来,便献宝似的将纸举起,“十三哥哥,我写的。” 燕归沉默看着宣纸,这两字……着实太丑了。 但他未说什么,对上那双扑闪闪的眼睛,只能上手摸了摸小脑袋,平淡道了声“嗯”。 旁人看来冷漠的举动,幼宁却很是喜欢。或者说作为一个孩子,幼宁还没有学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某个人,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 她很喜欢她的十三哥哥。 这点不止燕归几人有感觉,一个上午下来,整个太学堂几乎都感受到了。 谁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小娃娃,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净手都要守在外边。明明燕归冷得很,半天也难得说句话,偏偏这小娃娃在他面前既乖巧又可爱,看得其他人几乎要忍不住心生妒意了。 难道他们不比这冰块更讨人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容侯授意? 抱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攀比心,当日下午骑射课时,八皇子来到抱着箭筒的小不点面前,笑眯眯道:“累不累呀?” “不累。” 被噎了下,八皇子再接再厉,“那亭中备好了点心,小宁不如去歇息歇息?十三也是,箭筒怎么能让你拿呢,我这就去找个侍卫来。” “不用。”小姑娘看着他认真道,“我答应了十三哥哥,不可以不做,食言会变肥的。” “……噢。” 10.保护 一月转瞬而过,幼宁任燕归伴读二十多日,总算初步适应了需要早起的生活。 每日清晨燕归只需往她口中投喂一颗糖,便能让迷糊的小姑娘很快清醒,再得到一声清甜的“十三哥哥”。 不得不说,习惯的确是润物无声、悄然潜入人心,燕归在这日快用午膳时突然觉这般安静的氛围有哪里不对,转眸一望,才现少了个总是吃得一脸香甜的小姑娘。 石喜匆匆而来,“殿下,容姑……容公子和人打起来了!” 燕归腾得站起,小凳随之翻倒,将石喜唬得差点跳起来。 他自己虽然被惊得厉害,但没想到主子竟也是这么大反应。 燕归素来沉稳的面容露出诧异之色,转瞬黑沉如水,“是何人?” “这、这个奴才也没听人说……” 话未落,燕归已经朝他来时的方向大跨步而去。 赶路时,石喜连忙快语解释,“奴才也不知具体生了何事,还是听太学堂那些内侍说的,说容公子被人打了,正在哭呢。奴才还没亲眼去瞧,就急着来禀告殿下了。” 石喜内心着急,太学堂虽说没几个人知道容姑娘的真正身份,可容姑娘向来乖巧,年纪又这么小,他怎么也想不通居然会有人和个奶娃娃打架。 这些王公贵胄真的好意思么? 显然无论事实如何,在石喜心中这定是对方的错。 胡乱想了些,石喜尚有心思分神去看主子反应。见燕归步伐虽稳,但快得出奇,平日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都是几不可闻,此时几乎都能让两丈开外的人闻声让路。 殿下应该也非常担心容姑娘吧,一想到这点,石喜便觉得常年冷冰冰的主子顿时有了几分人气。 两人赶来时纷争尚未结束,园内围了一圈的宫女內侍,动静倒不大,燕归还没靠近就远远听到一句,“不要,娘说过不可以打人。” 软糯糯的这道声音听上去异常执着,若非时机不对,旁人听了差点能笑出声。 明明先被人打了还不肯还手,一直试图用话语说服对方,这么有原则的小祖宗,确实不多见了。 起初听石喜说得那般慌张,燕归还当状况有多激烈,等真正迈入花园,他才觉小姑娘和疑似“打架”的对象都站得好好的,口中在争论着什么。 一个急道:“你快打我,要不推我一把,我们就公平了,谁也不准回去告诉爹娘。” 另一个坚持,“不要,幼幼不可以打人。” 很好,连在家中的自称都出来了。 燕归放缓步伐,慢慢走近,一眼瞥见幼宁脸上泪痕。 的确哭过了。 见着他,一脸心疼又哭笑不得的杏儿顿时像找到靠山,上前低声解释。 原是幼宁在这园中玩儿,不防碰到了另一间太学堂的人,此人为十四皇子伴读,大致七八岁的年纪。 杏儿不知他姓名,只能从他衣饰穿着上大致猜测家世一般。 这人起初并未看见幼宁,正与旁人闲聊,话语间谈到燕归,言他是靠讨好一个小娃娃来取得太后和容侯欢心的无能皇子,语气多有奚落。 小姑娘听了十分气愤,自然上前帮燕归争辩,只是她人小,急了半天也没说出几句话。理论胜不过对方,反倒让人嗤笑一声,不经意推了把,幼宁就倒入花丛,被刺划伤了脸颊。 那人见伤了她才有些慌张,想起她的身份,担忧她回去向容侯告状,这才有了努力让幼宁打自己这一幕。 听清原委,燕归神色微怔,没想到起因会在自己。 视线移去,小姑娘还在努力为他澄清,“十三哥哥很厉害的。” 那人胡乱回应,“是是,可厉害了,是我说错了。你既然不回手,可不许再哭了。” 小姑娘一愣,挂在腮上的泪珠还未完全干,无意识抿了抿唇,眼眶因刚才的刺痛还有些涩涩的红意。 但她从来学不会为难人,想了想,居然真的点点头,话还没出口,就被几步跨去的燕归止住。 一步拦在二人中间,燕归低就看见她脸侧一道长长的红痕,破了皮但未流血。一段时间过去,伤处已经肿了起来,布在那张幼嫩白皙的脸蛋上,颇为可怖。 她向来是极怕疼的,一月来燕归已很清楚这点,伸出冰凉的手指碰了碰。 幼宁小小瑟缩了下,但见到他还是扬起梨涡,高兴道:“十三哥哥。” 她在高兴什么? 燕归这一月来就时常弄不懂面前小姑娘的开心从何而来,她总是毫无忧虑,即便时常被他冷待也能打起十二分的热情。 就像此刻,明明受了欺负,还是因为他,见了他却半个字不说,反倒一脸欢欣。 这是他一直无法理解,但也并不反感的。 “嗯。”燕归轻轻应声,将她的狼狈之处尽数收入眼中。 随后他微掀眼皮,看向对面,本就强撑镇定的小公子被他黑沉的眼神一吓,结结巴巴道:“十、十三殿下,不……不小心伤了你的伴读,实在、实在……” 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里衣却几乎被汗濡湿,小公子从来没想到,这位从来不管旁人背后议论的十三皇子今日居然会突然出现。 或许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人突然怒的确很让人害怕,在燕归出声询问后,小公子很快乖乖报上了自己身家姓名和年龄。 才七岁。燕归听罢一皱眉,小公子冷汗顿时哗啦啦流下,他家世在上京说不上出众,十三皇子纵然再不受宠,也不是他可以背后非议的理由,如果这时十三皇子非要借机罚他,他实在避无可避。 但出乎意料,燕归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答话,便牵着乖巧等在旁边的小姑娘走了。 小公子望着二人背影,许久松了口气,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自然无从猜测自己和十四皇子之后的苦逼生活。 *** 燕归带人回了皇子所,很是熟练地取下架上药瓶。 小姑娘表现得异常坚强,明明平时连点小磕小碰也要泪汪汪半天,却在燕归给自己敷药时十分乖觉。 她小心翼翼觑去,燕归的神色明明与平时别无二致,愣是让旁边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幼宁本就不是调皮大胆的性格,见状更加乖了,擦完左腮自觉伸出右脸,头顶毛团成的小揪揪也耷拉下来。 十三哥哥生气了。 杏儿为小主子抱不平,明明姑娘是为十三皇子受的伤,回来反倒还要看人冷脸,她都要替姑娘委屈。 十三殿下怕是怎么捂都捂不热的。 没等她为自家姑娘伸冤,燕归已让旁人都退了出去,杏儿忍了忍,递给幼宁一个安抚的眼神,临关门前多了个心眼,留了条可以偷瞄的缝隙。 幼宁等燕归将药瓶放回,脸侧的火辣辣变成凉丝丝,才小心扯了扯燕归衣袖,“十三哥哥不气,幼幼以后不和人打架了。” 合着姑娘还当自己这就是和人打架了,杏儿偷听到这句话,想起主子在那儿坚持不打人的模样,登时五官都飘了,不知说什么才好。 连燕归也没想到小姑娘想了半天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话儿。 他介意的当然不是她与人打架,而是纯粹不喜她是被揍的那方。 可是一想到幼宁的性格,说这些她定然理解不了,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那人说了什么?” 幼宁努力回忆,断断续续重复,“他说十三哥哥是……是异族,是杂种,说十三哥哥很傻,说……” 回忆完幼宁好奇道:“十三哥哥,什么是异族?什么是杂种?” 那么多话,她只听得懂旁人骂燕归傻和无能。因为懵懂,她也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眼的羞辱性,更无法懂得听到这些时燕归毫无动容的神情代表了什么。wWW.xszWω㈧.йêt 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习惯,比这更难听的词,他也不是没听过。 燕归并未解释那两个词,神情轻淡,“旁人所言,不必听,不必管。” 幼宁却难得没听他的话,试图告诉他,“他们欺负十三哥哥,当然不可以。” 她的话实在太过孩子气,燕归只是望着她,“所以?” “所以幼幼一定会帮十三哥哥的。”小姑娘想起兄长教导,“欺负人就是不对,哥哥说过不可以因为害怕就让人欺负。十三哥哥不怕,幼幼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 她的目光总是那么清澈,此时又添了真诚,虽然嗓音还带着奶气,但这一瞬间似乎忽然就让人无法抵抗。 保护他?就连早逝的母妃,也从未说过这种话。 他的母妃是柔弱、易碎的,所以才在这异国的深宫香逝。正因无人可靠,燕归自己早已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保护者。 千思万绪而过,燕归只能弹了记幼宁腮旁,在看到她护住脸蛋的动作时忍不住生出笑意。 他的笑一如人,十分内敛,仅仅是双眸多了几点光芒,幼宁却看成了小呆子,随后听到唤声,“幼宁。” 幼宁回过神,“十三哥哥,我叫幼幼。” 因常年被家人唤着小名,她甚至都不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名字。 燕归眸中又多了几点星光,从善如流唤道:“幼幼。” 他道:“幼幼,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唤的人却是第一次,小姑娘对上燕归漆黑的双眸时不知为何竟有些踟蹰,但很快就抛下了那一丝不安,雀跃奔了过去,被稳稳接住。 “下次有人再如此,先来告诉我。”燕归难得一次这么多字。 幼宁茫然道:“告诉十三哥哥,去帮忙打架吗?” “……嗯。” 幼宁一呆,神情颇为挣扎,思绪就被那只往小脑袋揉来的手转移。 燕归没继续说什么,时不时给幼宁顺一把乌,流露的神态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怎么瞧都要多几分放松。 终年不化的冰雪,似乎也忍不住在小姑娘稚嫩的攻势下,化下了缓缓溪流。 往日十分乐于见到这类场景的系统开始还挺高兴,但过了会儿,看着燕归抚摸小宿主脑袋而宿主一脸依赖享受的模样,唔……嗯……怎么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对? 11.和亲 “幼幼居然还学会打架了?”容夫人初闻这消息相当惊诧,还带丝惊喜,这种感觉甚至压过了她在看到女儿脸上伤口时的心疼。 早在之前,容府阖府就觉得幼宁性格与全家实在太不同了。从容侯到容夫人,再至如今成为世子的容云鹤,根本就没有一个软柿子,幼宁却乖得出奇,也不知到底是向谁学的。 这是困扰了一家人许久的问题。 容夫人摸了摸女儿小脸蛋,声音带着期盼,“幼幼和谁打架了?打赢了没有?那人肯定被揍得更惨吧?” 杏儿抿了抿唇止住笑意,余光悄悄看去,果然听见小姑娘诚实回道:“幼幼没有打人,在和他讲道理。娘亲说过喜欢打架的是坏孩子,我们要讲道理。” 容夫人:……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什么时候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作为周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女,容夫人早年性情很是骄横,远嫁京城后才渐渐收敛了锋芒,成为大部分人眼中贤淑知礼的容夫人,但骨子里那份任性说起来还真从未减少过。 她忍住表情,温温柔柔道:“幼幼记错了,娘亲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咦?”幼宁疑惑望她。 容夫人续道:“娘说的明明是,幼幼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如果别人动手在先,就不用留情,揍得越狠越好。就算对方上门告状也不怕,有爹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杏儿:……夫人您这样教姑娘真的好吗? 幼宁眨眨眼,显然这说法和她以前被灌输的完全不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静观许久的容云鹤低笑一声,从背后将小姑娘抱起,顺势亲了亲,转头道:“娘,你要教坏幼幼了。” “这怎么是教坏呢?”容夫人在儿子面前总有几分虚,咳了咳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云鹤今日怎么此时还在家?” “正好要进宫,等幼幼用好早膳便一起去。”容云鹤手指抚过妹妹脸颊,轻声道,“昨日和幼幼打架的是谁?” 同样的轻柔询问,他问来便让堂中众人觉得没来由有几分寒意,幼宁对他的话向来最听从,当即道:“是十四皇子的伴读,不知道名字。” “嗯。”容云鹤记住了十四皇子,转而捏了捏她头上的花苞,“饱了没?” “饱啦。”幼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脑袋乖乖横在肩上,一副任抱任蹂|躏的小模样,看得容夫人都眼红了。 明明她才是把女儿生出来的那个,结果便宜了最难管束的儿子。 再眼红,还是得送兄妹俩上了进宫的马车。 幼宁虽说自小被容云鹤带大,但自兄长书院学业初成后,两人基本就是一月一聚,因此最近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黏着兄长不放。 正如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太学堂附近,小姑娘依旧黏黏腻腻,不肯从容云鹤怀中下来。 燕归迈步的脚一停,朝这边转来。 “幼幼。” 声音微低,幼宁却立马回头,下意识招了招手,笑弯了眉,“十三哥哥。” 还是没脱离兄长怀抱。 燕归顿了顿,轻声开口,“来。”尐説φ呅蛧 唔……幼宁有些犹豫,左瞧瞧右瞧瞧,一边是十三哥哥,一边是兄长,神情相当纠结。 还是容云鹤笑了笑将人放下,“时辰快到了,再不去太傅该罚人了,去吧。” 这句话提醒了幼宁,当即落地蹬蹬跑去,不忘和兄长挥手,“哥哥,幼幼先去啦。” “嗯。” 握住了这一月来十分熟悉的小手,燕归神色才缓和下来,对容云鹤微微颔,便牵着小姑娘毫不迟疑地离开。 容云鹤眯了眯眼,上次好歹还会唤声容公子,如今带走他妹妹却连句话也不吱了。 不得不说,此时兄长心中很有几分不满。 在原地想了想,他忽而露出笑意,提步转身,去往朝臣上朝前的议事房。 今日燕归和幼宁都到得较晚,其他人用余光瞄过后都尽量避免看去。这阵子他们可算是看透了,燕归之前的的确确是在藏拙不说,性格也绝非他们之前认为的木讷寡言。 这简直就是位锱铢必较的主,但凡谁惹了他,总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挖坑,而跳下去的人往往还压根意识不到是为何。 这几十日来,众人由于试图诱拐那位小伴读而吃过的亏简直不计其数,欲哭无泪之下,至少目前都不敢再轻易招惹燕归。 谁让人家现在有太后器重,又有个小娃娃保护呢。 所有人理好书卷,默阅了十几页,太傅仍未赶到,人心不由有些浮躁。 八皇子沉不住气,招来贴身內侍,“去看看太傅在何处,生了何事。” 没等內侍赶回,太傅已心事重重负手入了太学堂。他走神得厉害,跨步时甚至没现地上那盆自己向来珍爱的君子兰。 一脚迈入泥土,君子兰被踩得扁平。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太傅。 许久,神游的太傅才吐出口气,极慢道:“各位殿下……” 他语气艰涩,缓了缓才继续,“臣刚从朝上得知,五公主……月前已病逝了。” 七皇子正和旁人暗中挤眉弄眼,突闻此言脸上登时一僵,双眼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张了张嘴闭上,片刻后又张开,双目通红,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似乎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件事说来应该早在意料中,但真正得知时依旧让人大脑空白,无法思考。 众人了然地望向他,目带同情。 五公主燕婧是七皇子的同胞亲姐。 太傅见状,不得不又叹了口气,显然也很不好受。 若是寻常公主,即便病逝也绝对不至于引起太傅如此反应。但这位五公主不同,她是为固两邦友好而派去西北草原和亲的公主。 准确来说,是派去和亲的第二位公主。而在五公主之前,位和亲的为三公主。 公主们身娇体弱,西北环境自比不上京城,三公主只待了四年就患病而逝,没想到五公主时间更短,才一年就没能支撑下去。 虽然其他皇子与五公主的感情不比七皇子,但涉及家国,所有人都有了推己及人的感受,不免生出悲痛。 这些公主都是为周朝而死。 算来都是兄弟姊妹,他们如何忍心看着几位姐姐一个接一个死于他乡。 几乎是眨眼间,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五公主病逝,周朝很可能……又要派一位公主去了。 不出所料,太傅随后道:“此时……朝堂正在商议如今该让哪位公主前去和亲。” 这里的皇子都还没到议政的年纪,但太傅看了一圈他们闻言后的隐忍神情,终是没忍住相问,“各位殿下觉得和亲一事,到底可不可行?” 这话说在此处有些不当,但太傅就是想看看这些他们寄予众望的皇子的反应,他眼中隐有期待。 有人目光闪烁不想议论此事,也有人深思熟虑后开口,“休整五年,我朝应该早有一战之力,依琛之见,实在没必要再让公主们和亲。” “不可!战事一起必将民不聊生,遭殃的是百姓。先祖向来提倡以仁治国,若只需牺牲我们皇族一人,就得以换两族相安无事,有何不可呢?正所谓舍小取大也。” 朝堂中也差不多是这两派说法,太傅目光巡视一周,朝燕归看去,“十三殿下以为呢?” 燕归抬,神色显然有几分复杂,太傅这才想起,这位的母妃就是异族和亲而来。 须臾,燕归缓慢而坚定道:“当战,和亲只可解一时燃眉,非长久之计,乃懦夫所为。” 他少有这种堪称激烈的话语,众人一时侧目,心中对这番话评价各异。 不过转瞬,他们便重新沉进太傅带来的这条消息,议论纷纷起来,全然没了听课的心思。 幼宁对这些话听得一知半解,颇为茫然,午时对燕归问道:“十三哥哥,什么是和亲?” 燕归对她已有了些耐心,淡声解释,“是为息战之举,让公主嫁往异乡,令两族得一时和平。” 小姑娘依旧懵懂,燕归便用更浅显的话儿重复了遍,这才让她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想到太傅所提问题,幼宁又追问几句,让燕归忽然想起最初和亲这条计策是如何定下来的。 太后从一开始就反对提亲,身为女子,她自然能更懂那些被和亲的公主会如何悲惨。但周朝并非真正是太后一人做主,何况在这种对外的军事大事上。 在对西北的战事上,向来是谢家军出力,也是谢家军对那边的形势更为熟悉。 但谢家是太后母族,太后本就掌政,自然有人反对再让其壮大军中威望。正好连战多年,周朝也的确到了需要休整的时候,以吴将军为的半数大臣便提出了和亲一策。 可以说,和亲一半是为了周朝,另一半却是由于某些大臣不肯让谢氏进一步壮大的私心。以至于到了五年后的今日,周朝明明早已恢复生息,有了一战之力,此事依旧在被重重阻挠。 或者说,除非太后和谢家肯彻底放弃军权,那些人才可能会松口。 但这些燕归不会对幼宁说,他只道,是为了天下太平。 幼宁听罢彻底明白过来,想到太傅提及的两位公主,小脸上也不由流露伤心。 她早已知晓了死亡的涵义。 闷了半晌,小姑娘道:“要是不用和亲,天下也太平就好了。” 燕归一怔,想起许多,又想到音容笑貌逐渐被淡忘的母妃。 的确,若无需和亲,也能得太平……就好了。 12.意外 秋意渐深,坤和宫前枫叶已由金黄转枯,太后在花窗赏景,忽然道:“哀家是不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幼幼了?” 李嬷嬷一愣,“是有些日子了,最近主子忙着朝事,回宫便乏了,奴婢们不想打搅您休息,便没提。” 由于五公主病逝,这些日子朝堂都在因此事争议,无非还是绕着到底要不要再派公主和亲。 接连没了两个孙女,太后此次勃然大怒,坚决不再答应和亲一策,欲等来年春季直接派兵攻打。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 多年掌朝早就炼就太后一双利眼,纵使面前林棠表现得再天真乖巧,她也瞬间察觉出了其本性并非如此。 热络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不准备再把两个小姑娘凑作堆,太后只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现今如何?哀家这还有些进贡的老参,带些回去进补,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身子。” “谢太后关心,已好了。”林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多亏了棠儿,自我病后就一直侍病在榻,可怜她小小年纪,为我这老婆子操碎了心。” “孙辈孝顺,是你的福分。”太后视线淡淡掠过林棠,却是不准备在这上面多言。 林老夫人笑眯眯,“若说福分,谁能比得过太后您,皇子公主们几十个,个个都是极孝顺的孩子。” 两人许久未见,好一顿寒暄。 幼宁小孩儿心性,听得无趣便转眸盯上了瓷盆栽种的繁花绣球。 这盆绣球被打理得极好,花瓣嫣红连成球状,蕊心点白,如盛装裹身,点点清香飘溢。 幼宁伸出手轻碰了碰,随即绽出酒窝,倒是自己和一盆花玩得不亦乐乎。 文静端坐的林棠面带笑意,看似在听祖母与太后交谈,目光却一直凝在太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入京后她已打听得清楚,太后和皇子公主们不亲近,独独宠爱宁安侯的女儿,容幼宁。 她看得仔细,眼睛都未眨一下,似乎想借此看出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是如何得了太后青眼。 但细观许久,林棠觉得此女实在没甚么特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孩童的模样,林府上那些堂姐堂妹,哪一个不比她更会讨长辈欢心? 至少她们可不会去玩儿花土。 心中有了主意,林棠在太后祖母双双暂离后凑到幼宁身边,清脆唤道:“容姑娘。” “……嗯?”幼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在喊自己。 林棠双眼惯会说话,她向来以天真示人,此时眨着眼的模样全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在玩什么呢?祖母和太后娘娘都走了,我们说会儿话吧。” 陌生人面前幼宁有些羞涩,但林棠笑盈盈的模样十分可亲,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刻钟,已唤出了“棠姐姐”这个称呼。 “幼宁妹妹真可爱。”林棠道,“我一直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今日一见着你,就喜欢上了。” 她笑语连珠,异常成熟的交流能力让杏儿一再刮目,觉得这位林姑娘真是相当早慧。 系统看着却总有哪里不对劲,它说不出所以然,思考一番后决定回去再劝宿主离此人远一些。 幼宁被哄得非常开心,扑闪闪的双眼也将她的心情表露无遗,小姑娘软软道:“我也喜欢林棠姐姐。” 林棠莞尔,又提出二人互换荷包,幼宁自是无有不应。 等太后传她们用午膳时,见到的便是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牵手走来的模样。 太后眯了眯眼,恢复淡然后对幼宁招手,“幼幼,来,坐哀家这儿来。” 小姑娘有些犹豫,林棠善解人意道:“幼宁妹妹去吧,我正好也要伺候祖母用膳呢。”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没想到棠儿和容姑娘这么投缘,这趟真是来对了。” 她转头对太后道:“棠儿新来进京,和各府姑娘都不熟,平日也没个玩伴,只能每日陪着我这老婆子,现在可算让我放心了。” 太后一笑,不多言。 开膳前有人报十三皇子求见,太后一愣,想起交给这个孙儿的事,点头道:“让他来吧,多布双碗筷,留十三殿下用膳。” 燕归一来,幼宁的注意力就被尽数吸引,再也不记得和林棠眼神交流,悄悄道:“十三哥哥,幼幼好想你。” 才一个时辰不到,哪来的想不想,杏儿听了直笑。 “嗯。”燕归持筷,十分熟练地给她挑出鱼刺,比布膳宫女还要耐心。 “对面是棠姐姐。”幼宁带着雀跃想让两人相识,说了一串儿夸奖的话,连燕归也没享受过这个殊荣。 燕归自然抬眼望去,刚好对上林棠不时看来的目光。 林棠一愣,反应极快地露出笑容,粗粗看去,和幼宁竟十分相像。 但她的表演没得到欣赏,燕归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如同看桌椅般平淡地移开。 “十三哥哥……”幼宁还要再说话,被燕归一个投喂堵住,她抖了抖眼睫有些疑惑,还是乖乖低头用膳。 这顿午膳食得心思各异,尤以林棠为重。 她心中疑惑大过不悦。 自林棠知事以来,她就十分善用自己的外貌和聪慧,她擅于观察,极会说话,又懂得表现自己。不管在江南还是入京后,只要她想,她永远是人群中心,无论长辈同辈,都对她喜爱无比。 今日却切切实实碰了两堵壁,一为太后,二为十三皇子。 难道她还不如个稚气好骗的小姑娘讨人欢心? 送别幼宁后,林棠远望她和燕归背影,许久摘了朵花,慢慢扯下花瓣,她轻声道:“我有点不高兴。” 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状况。 身旁婢女一颤,头俯得更低。 走得远了,幼宁被燕归身边沉默的氛围感染,异常安静,乖巧跟上燕归的大步伐。 但步伐太大她不得不自己快些,须臾一个趔趄,杏儿眼疾手快一扶,竟只捞了个手臂,眼睁睁看着小主子脸朝下栽进了石子堆,瞬间被尘土迷了眼,冒出泪珠来。 “姑娘——”杏儿一声惊呼,忙不迭将人扶起,顾不上主子脸上的小小擦伤,紧张道,“得先把入了眼的土给清出来,姑娘先睁眼,只痛会儿就好。” 幼宁双眼痛得厉害,喊了几声疼,灰扑扑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湿痕。 燕归听得杏儿出声才意识到生何事,回头就看见瞬间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正试图揉眼,被杏儿手忙脚乱地拉下。小說中文網 他回身帮着扶住人,小姑娘察觉出熟悉的气息,扒住他腰带,又急急道:“十三哥哥,疼,疼……” 杏儿心疼得不行,边擦拭边忍不住带着怨气道:“十三殿下每次都走得这般急,何必要带着我家姑娘。” 谁让她这小主子是个傻的,只会迁就别人,都不会诉委屈。 13.安抚 燕归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心事重重,从他面容看不出来,只有比往常快了许多的步伐能让人窥出一二。 作为他身边服侍的“老人”,石喜能猜出一些,恐怕是因为最近朝中沸沸扬扬的和亲一事让殿下想到了他的母妃。 石喜没想到这会间接祸及容姑娘。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尛說Φ紋網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燕归神色没什么动容,“可以继续。” 没等小姑娘雀跃起来,又道:“下次不可再哭。” “我不喜旁人哭。” 小姑娘一呆,理解了意思后情绪迅低落下来,像受惊的小鹌鹑蔫哒哒的,声音软而轻,“幼幼知道了……” 情绪失落,手上没了力气,自然而然要从燕归掌中滑落,却被一把握回。燕归颔后没再说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包桂花糖,递到了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 幼宁起初有些茫然,随后被牵住的手跟着动了动,她疑惑地歪过头看去,得到肯定的目光后才重新提起精神,瞬间恢复欢欣,双眼盛满星光。 虽然燕归什么都没说,她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无声的交流简直看得杏儿和石喜两人目瞪口呆。 十三殿下这……这给一棍子再送糖的调/教功力简直、简直让人心服口服啊。 最后还是顺道去了太医院一趟。 只有两位太医在,见了燕归还一愣,他们很少见到亲自来太医院的皇子。 幼宁的小意外对他们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彻底清理干净后用药水擦了擦眼角和带了点血丝的手臂小腿。年轻太医看着眼睛红红时不时吃痛嘶一声的小姑娘,忍不住笑道:“接下来半日容姑娘可都不能再哭了,眼也要少眨,不然药可就要失灵了。” 得了充分安抚的幼宁非常乖萌,嗯了几声后又用力点点头,可爱的模样让太医很想揉几下小脑袋,却在手落下去的刹那突然感到一股凉意。 太医手颤了颤,自然而然转了个方向摸摸鼻子,咳几声,“近日天儿好像太凉了,殿下可要拿些方子去?熬些益气健脾汤,也好御寒。” “要。”出声的是努力不让自己眨眼睛的幼宁,“十三哥哥手太凉了,娘说要多补。” 太医闻言,顺势把了下燕归的脉,片刻直接眉头皱起,递去不赞同的眼神,“殿下应该注意身体,多休息。” 他对宫中传言也有所耳闻,近些日子十三皇子的名号在宫人口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此刻诊出燕归脉象略有虚浮,眼下浮有不明显的青黑,他自然而然认为燕归是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刻苦。 “嗯。”燕归不作解释。 太医眉头又皱,看了看他,再看看一脸期盼望着自己的小姑娘,最终起身,略思考后写下药方。 “这是助眠的药方,两碗水煎成一碗,睡前一个时辰喝。”太医语重心长,别有深意,“无论何事,还得体态康健才能去做。” 听得半懂不懂,幼宁也连连点脑袋,“太医叔叔说得对。” 太医:……明明是哥哥。 因这一意外,幼宁下午没去太学堂,也没回府,被燕归带去了皇子所休息。 皇子所规格统一,无大小之分,但仅从院落也能看出,唯独燕归此处格外简单,除了宫中本就有的银杏树和红枫外,什么都没添。 最为精心布置的明显是书房,堪称浩瀚书海,码得齐整,随手拿一本上面便备有阅后字迹,很难想象燕归这样的年纪竟已看了如此多的书。 偏房没有布置,燕归便带幼宁到了书房小榻,他下午似乎不准备去太学堂,直接抽了本泛黄的书卷。 杏儿帮幼宁换了身舒适衣裳,又把人放到榻上严严实实掩好,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半露的小脑袋左右转了两下,对向燕归,“十三哥哥不睡吗?” “你睡吧。”燕归头也没回。 小姑娘不答应,坚持道:“太医说了,十三哥哥要多睡。” 燕归不答话,幼宁想了想,干脆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牵住他的手软软道:“十三哥哥,幼幼一个人睡不着。” 意思是需要人陪。 可惜那点力度对燕归几乎是螆蜉撼树,他也淡定得很,愣是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 幼宁吭哧半天没让人挪动一尺,累得满头是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再要动,燕归却已经随手一拉,把人放到腿上,然后不管了,继续专心致志地看书。 小姑娘瞬间安静,对面前的状况手足无措,坐在燕归怀中干巴巴瞧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许久,有些僵硬的小姑娘慢吞吞挪动了下,即刻就被拍了拍,马上乖乖坐好,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转来望去。 杏儿嘴角抽了抽,怎么觉得十三皇子就是他们家姑娘的克星,要知道在府中公子这样抱着姑娘看书时,姑娘可从没这么安分过。 对于这种情景,系统开始还憋着,等时间久了,终于忍不住了。 它觉得……自己是时候给宿主布第一个任务了。 14.任务 如果宿主是容云鹤,系统布的任务会直接明了,让他助燕归迅掌握帝王权谋,帮其扫清即位途中的种种荆棘。 换成五岁的幼幼,系统再三斟酌,小心翼翼说出了第一个任务:违逆燕归一次。 它实在有点担忧,按照目前的展来看,小宿主对燕归太过言听计从了,以至于几乎没有言权。 乖巧懂事是好,但不能完全没有主见。 系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类任务,以往的宿主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绝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但系统十分智能,在知道绑错宿主且不能更改后它就一直在变换对策,对于这次的小宿主来说,先无疑是要让她和燕归拥有平等的话语权。 在这个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的朝代,它必须要让燕归正视自家宿主,而非仅仅当成一个吉祥物看待。 在这之前,它就不能让宿主对燕归百依百顺,即便对方的要求再为宿主好,也不能如此。 幼宁还没应答,系统紧接颁布了第二个任务:两月内必须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 布任务时系统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小姑娘很不习惯,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完成,会怎么样呀?】 【我会消失。】系统不得不吓唬一下宿主,【幼幼,如果没完成,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神情略带无措。 从幼宁有意识起,系统就伴她长大,教导她众多。在她心中,系统早已是比较特殊的家人。 片刻,她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是以燕归在再一次拒绝了幼宁让她休息的话,继续专注阅卷时,书本被突然抽走,他还有点反应不及。 燕归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这么大胆。 相处一个多月,足够让燕归了解幼宁是个多乖的小姑娘。她几乎不会拒绝或反抗他人,更别提命令别人,以至于连服侍的宫人都没能把她当真正的主子,更多是当妹妹般看待。 若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定是被人欺压的。 但幼宁有众多人护持,没人敢小瞧她,燕归也不在乎她这点性格上的小问题。 小姑娘纯粹、透明,这才是燕归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他不在乎其他。 只要她能保持这份初心不变,他会永远待她如一。 系统所料没错,燕归确实还没能把幼宁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对象来看。只是深宫十二年,几乎从未有人对他释放过如此真诚的感情,随后他慢慢从忽视到了接纳和习惯。 但也仅仅为习惯而已。 幼宁不会任性不会闹,甚至连哭都因燕归的不喜而憋了回去,就像一个贴心乖巧无比的瓷娃娃,这样纵然能让燕归有所触动,却终究无法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系统深谙这个道理。 视线投去时,燕归看到了小姑娘不满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时竟有些新奇。 小姑娘不高兴,“十三哥哥不听话。” 燕归低眸,“嗯?” 却见小姑娘掰着手指数之前的那些事,最后总结道:“十三哥哥说的话,幼幼都做到了。但太医和幼幼的话,十三哥哥从没听过。” 她转眼有些沮丧,“爹爹说只可以听喜欢的人的话,我喜欢十三哥哥,十三哥哥不喜欢幼幼……” 说着委屈起来,虽然这些话都是系统给她分析教她怎么说,但幼宁自己也能听懂,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即便再小,也是会伤心的。 眼睛尚有些痛,泪水还是不控制地在里面打转。明明答应过燕归不再哭,可想到方才的话,她还是有点忍不住。 干脆自己从燕归腿上爬了下来,肉肉的手胡乱抹眼泪,似乎想往外走。 燕归大概不怎么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愣了愣才将人捞回来,沉稳如他,也应对不及。 想看一眼这爱哭的小姑娘,却被躲过,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他都没想通,自己一句话没回,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种情景的? 大抵女子最擅长的就是不讲道理,无论什么年纪都如此,突如其来的展让燕归有些懵,到底还是很快缓了过来。 他不喜欢看人哭,是因为母妃还在世时,他见的最多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不是在思乡,就是因受冷落而自怨自艾。 和婕妤没教会燕归其他,先成功让他厌恶起了眼泪。 但眼下……燕归微不可闻叹一声,把犹在挣扎的小姑娘捞起来,走向小榻,“那便睡吧。” 一句解释都没,纯粹是在回复幼宁最初的要求,他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事才牵扯出后面的一大串。 系统简直哭笑不得,就算这位是未来的帝王,也架不住这直男的脑回路……见了它家小宿主伤心,居然哄也不哄两句。 好在它十分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释了燕归这一行为。 到了榻上,一大一小四眼相对,幼宁慢慢反应过来,小小声道:“十三哥哥要睡了……?” “嗯。”燕归没闭眼,顿了下,修长手指点向幼宁脸颊,一点湿意传来,陌生又熟悉。 他缓缓摩挲指尖,直至那点湿润消逝,“为何哭?” 幼宁懵懂看他,“因为十三哥哥不喜欢我……” 因为系统的能量影响,幼宁注定会亲近燕归,更容易对他生出好感。若在其他宿主那儿,只会让其更忠心地辅佐燕归,但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种感情便格外的单纯而热烈。 燕归垂了垂眸,半晌道:“没有。” 小姑娘一脸疑惑,燕归便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下次不会再这般了,睡吧。” 幼宁点点头,想到什么,揪住燕归衣襟,软声道:“十三哥哥,我想学书。” “嗯?” “幼幼是伴读,不可以不识字。” 燕归手微缓,应出一声,“明日教你。” 幼宁彻底开心起来,闭上眼安安稳稳窝进了燕归怀里。 她年纪小热气重,像个小火炉般滚烫,让习惯了常年通身冰凉的燕归有些不适。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睡意竟真的涌上,燕归阖眸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令人烦扰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 容府几人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经被拐走一半,最近容云鹤不用去书院,却比在书院时还要忙几分,时常在府中见不到人影。 为此,容侯特意将儿子召来了书房。 书案摆置一盆罗汉松,青翠常在,绿意盎然,由幼宁亲自一路捧来容侯书房。容侯素来格外爱惜它,此刻也不例外,先细心给它洒了点水,才转身道:“云鹤。” “爹。” “你近日在做什么,自己可都明白?” 容云鹤没想那些能瞒过父亲,微微颔,“我心中都明白。” “吴禄若倒了,谢家势大,你可知这并非吾等所愿?”容侯目光锁住儿子,“我知你向来不喜中庸之道,但如果让一方独大,非周朝之幸。” 容云鹤一笑,“爹,你们是不是从未放心过太后?” 容侯目光一沉,定声道:“自然,妇人专权忤逆伦常,若非陛下……我等又怎会听之任之多年。” 要在这上面说服容侯,容云鹤心知不可能,所以他道:“但爹也看到了,吴将军那边坚持和亲一策,边关士气颓靡,长此以往,对周朝更加不利。” 容侯皱眉,这点他确实不赞同。他既不喜欢妇人掌权,当然也瞧不上吴禄这种拿女人保平安的做法。 “没了吴禄,还有其他人。”容云鹤道,“吴禄此举长久不了,那些人不傻,不然爹觉得……此次我们能掌握那些吴禄的证据,靠的是谁?” 容侯立刻明了,又是窝里反,但他不会轻易被儿子混过去,冷声道:“如此有你无你,似乎也没区别,你又何必要多插一脚?” 容云鹤微微弯唇,“爹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今日召云鹤前来,不正是想试探一番吗?” ………… “罢了,你意已决,为父不再阻拦,只盼你把握分寸,莫祸及容府。为父算不得什么,只你母亲和妹妹……”容侯顿了顿,轻声道,“幼宁尚小,我和你母亲还想看着她及笄出阁,让她此生顺遂无忧。” Www.XSZWω8.ΝΕt 15.狩猎 “云鹤明白。”想起幼宁,容云鹤眼神柔和,“爹请放心。” 容侯颔,回身料理花草,淡声道:“你去吧,以后诸事也不必特意告诉我。” “是,云鹤告退。” 容云鹤转身离了书房,途中小厮低声禀道:“几位大人说此事还未备妥,需得万无一失才肯动手。吴将军那儿还未察觉,大人们说明年开春是个好时机,让奴才来问世子您的意见。” “夜长梦多。”容云鹤皱眉,脚步一顿后继续,“谢家怎么说?” 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小說中文網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 五皇子:……背三字经的是十六弟谢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背三字经难道会很荣幸吗?! 张了张嘴,还是理智地决定什么都不回了。 众臣掩面,每次陛下吃药后就是这个德性,他们早习惯了。好在陛下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大事,丢脸丢不到外面,如今就哄着陛下乐一乐吧。 幼宁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得十分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随性不羁的长辈,在意识到这是燕归父皇后就更加忍不住了,托着小脑袋开始认真思索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身道:“冷不冷?” “不冷。”幼宁摇摇头,将自己毛绒绒的全身展示出来,她脖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顶小帽也毡了圈,手和耳朵被掩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个笨重厚实的小团子。 燕归才现她穿得如此多,怪不得最近走得愈慢吞吞,他还当是长胖了…… 他轻拍了拍,“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莫贪玩。”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接道:“给你猎只狐狸,可养着。” “嗯嗯。”幼宁听他的话,乖乖站在旁边,准备目送狩猎队伍远去。 一声长啸,伴着周帝的张扬大笑,众人策马跟去,却见他们的陛下硬生生在半道转了个方向,直奔幼宁而去,在近身时一把捞起了满脸懵逼的小团子,“哈哈哈,这只小狐狸,朕先得了!” 16.坠马 周帝突然一招,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等大臣侍卫们回过神,人都已经御马飞奔进了雪林。 眨眼间,众人又见一道身影驰骋而去,竟是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三皇子。 礼部尚书瞬间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举起手指,“那位……是容侯府上的二公子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小說中文網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17.冬雪 陛下和十三皇子坠马摔伤。太后得知消息时正在听戏,闭眼随哼曲调,缓缓道:“十三怎的也受伤了?” 听这话竟是对周帝出意外一点也不惊奇。 內侍道:“回禀太后,陛下出时看错了人,误将容二公子带上马,十三殿下追去,侍卫们找到三人时陛下和十三殿下就已受了伤。” 太后睁眼,抬手令戏子停下,“容公子可受了伤?现在何处?” 內侍微讶,显然没料到太后先关心的不是儿子孙子,他不敢抬头端详,恭敬道:“容二公子未曾受伤,现今和陛下、十三殿下一同在仁光殿,几位太医正在诊治。” 摇摇头,太后任嬷嬷披上青绒披风,淡声道:“备驾,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儿,让回禀的內侍胆战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怕是要被训了。如此想着,他躬身后退,谦卑笑道:“外头快起风雪,几位嬷嬷可得小心些,奴才就跟在后头,也好看顾一二。” 丁嬷嬷莞尔,“你倒乖觉。” 路途果然起了寒风,夹杂着细小干燥的雪花,如霜糖洋洋洒洒铺落轿顶、石阶。道旁绿意早已消逝,簇簇枯萎花枝覆上了一层厚雪,缓缓酝酿生机。 太后掀开轿帘,冷风袭来,令她间多了几片白雪,李嬷嬷就在轿旁,温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奴婢们听得清,外边儿冷,先把帘子关上吧。” 太后笑了笑,话语间吐出冰冷白汽,“哀家只是想看看这儿,许久……没见过这边的雪景了。” 众人依言看去,不过是一座亭子一片湖,景致和宫里其他地儿也没区别,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丁李两位嬷嬷了然低,眸间浮上惆怅。 太后娘娘和先帝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座铭心亭。这座亭之前并没名字,帝后大婚后,先帝亲自刻“铭心”二字,取作刻骨铭心之意。 可惜……先帝那般英明的仁主,竟就英年早逝了,临走前也未给太后留下一儿半女可亲。 三十多载岁月,太后一直在深宫朝堂踽踽独行,纵然现在周朝无数女子欣羡太后权势,但那也无法弥补浩浩岁月长河中,太后所经受的摧折与孤寂。 若非有对先帝的情谊,太后娘娘哪撑得了这么久呢。 寻常妇人花甲之年早就端坐高堂享天伦之乐,而她们主子,却还时常要批阅奏折到深夜。 幸或不幸,也许只有各人心中知晓。 凤驾未进殿,众人远远听见了周帝差点掀破琉璃顶的叫声,不是训斥太医用的力气太大。 太医就差翻白眼了,勉强平和道:“陛下腿骨折了,臣得马上接回去,只需痛片刻就好,还请陛下忍耐一番。” 他给那些小皇子小公主治病也没这么辛苦的,至少病患都十分配合,不像他们陛下,四十多岁的人还能哭出来。 周帝还在中气十足地骂人,“庸医!朕要扣你的俸禄!朕要治你的罪!” 太医头都懒得抬了,只道:“是,是,微臣谨遵陛下敕令,还请陛下稍微抬起龙足,骨接好了,这样臣不好上药。” 相比于周帝的惊天动地,燕归明显安静得多。他伤得重许多,多处骨折,最糟的是脊背受创,只能趴在枕上任太医小心揉搓。 太医瞧着这伤势都心惊,这种痛处他再了解不过,十三殿下却硬是能忍住一声不吭。 太医不由道:“殿下可以咬着布枕叫出来,不用憋着,忍多了伤身。” “不用。”燕归补充道,“我并不疼。” 不疼?鬼才信。这个太医也要翻白眼,就算忍疼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只能说这位殿下当真忍习惯了,半点都不愿示弱于人。 不过……也许还有些站在旁边的小娃娃的原因。 太医余光瞄去,就看见这小娃娃一脸紧张,比燕归这个被治伤的人还要害怕。太医手上稍微用力,燕归没反应,她反倒跟着抖一下。 太医乐了,“小公子要不要回避一下?这药味儿可不好闻。” “不要。”小公子坚定道,“我可以帮忙跑腿。” 跑腿还真用不着……太医嘀咕,人还没药架高呢,他只得道:“那小公子坐后面去吧,这儿药童来往,只怕冲撞了您。” 幼宁没反应过来这是太医嫌弃自己杵这儿碍事,但既这么说了,她便对燕归道一句“十三哥哥有事就吩咐我”,乖乖坐到小凳上去了。 正襟危坐的模样带着反差萌,很有吉祥物的感觉,看得太医都暗暗想把人拐来。 周帝犹在叫唤,“这擦的什么药!庸医,你这是谋……母,母后……” 转眼瞧见太后,周帝立刻漏了气,瞬间从威的大猫成了小鹌鹑,“您怎么来了?朕不过受了点小伤,一点都不碍事,连点感觉都没有。” 太医:……您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太后轻轻瞥了一眼,对太医道:“药效还没过?” 太医摇头,“陛下今日一次性服了三丸药,怕是要亢奋整日。” 但就算服了药,只要见着太后,陛下立马就能老老实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正如此刻,在太后面前周帝相当安分,太医说什么就坐什么,偶尔对太后一笑。 不得不说,那笑在其他人看来真的傻极了。 陛下怕不是吃了假药吧。 太后早就了解周帝在自己面前的模样,说来其实她也没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多严厉,可能只是因为自小伴着他听政,见多了她怒斥大臣摔折子的模样,所以才一直这般畏惧。 她曾怒其不争过,若非周帝如此无能,她也无需顶着朝臣非议在前朝待了这么多年。 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她看过燕归伤势,得知好好休养可无大碍后便放下心来,又耐心安抚了几句幼宁才传来侍卫统领,“今日到底是何缘由?” 寒冬的天,侍卫统领额头却要滴出汗来,从查出原因后他就一直心中惴惴,低声道:“回太后娘娘,臣等去查了遍雪林和马匹,现林中有不少陷阱,马儿也有狂的迹象,似是食了毒草……” “哼”太后冷声道,“皇家狩猎的场地,陛下的御马,你和哀家说被人动了手脚?” “……是。” “那你们这些人整日都在做什么!”太后厉斥,“陛下的安危尚且保证不了,那哀家怕是连梦都做不安稳!照你这么说,哪日背后之人兴致一起,哀家和陛下的性命也是对方随手可取的囊中之物了?!” 噗通一声,所有宫人立刻扑声跪地。 这话太重了,没人敢接。 许久,统领补救道:“能做出这种安排,背后之人绝非寻常宫人,一定十分了解宫防布置。只要臣去问过轮班的內侍和巡逻侍卫,一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三日。”太后冷眼看他,“三日之内若未查出,便不必来见哀家了。” 统领汗水彻底将两额打湿,他心中顿时压了座沉甸甸的大山,“臣遵命!” 处理好此事,太后亲自陪周帝回了寝殿,幼宁则陪燕归去了皇子所。 哗啦啦一群宫人跟来,抬轿的抬轿,扶人的扶人,将皇子所挤得满满当当,燕归连口都不用开,眉一皱立刻就有人将万事办妥。仦說Ф忟網 容云鹤匆匆入宫,他得了幼宁当时遭遇后惊得浑身冷汗,至今未平复。 今日周帝之事是那些人安排,他心中也有所预料,为的就是有一个朝吴禄开刀的完美借口。 但他没想到周帝会突奇想,把幼宁给掳上马。 幼宁在为燕归忙前忙后,小短腿跑得飞快,一会儿给燕归擦脸一会儿帮他解衣,能努力做到的事绝不假他人手,看得众宫人只能内心暗叹。 “十三哥哥不吃糕点,要不要喝茶?”小姑娘嫩生生道,“还要什么东西?幼幼可以去拿。” 燕归盯着她鼻尖冒出的小滴汗珠,轻声道:“过来些。” 依言靠近,幼宁感觉鼻尖一痒,燕归似乎微微弯了唇角,他道:“脱靴,上来。” 小姑娘为难,“太医说了,不可以碰着十三哥哥。” “无事。”燕归摸摸面前的小脑袋,“我会注意的,来榻上陪着,也一样。” “……喔。”小姑娘被说服,在杏儿帮助下了脱靴解了外衣,小心翼翼爬到燕归身旁,就被他手臂一带,睡到了胸前。 温软清甜的气息洋溢在周围,燕归才真正缓下神情,“不是已会了千字文?读来听听。” “嗯。” 一大一小以半拥的姿势窝在榻上,幼童清脆的读书声忽高忽低响起。 窗外冬雪飞溅,也无法影响屋内分毫。 容云鹤赶来的脚步顿住,停在檐下,倚在柱旁静望片刻,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离去。 18.梅花宴 冬雪愈盛,上京人心浮动,凛冽寒风也无法拂去他们心中燥热。 太后和谢家要对吴禄下手了。所有人都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周帝遇刺,背后主使者被查出来是吴禄,随后更扯出了其受贿西北异族的证据。太后震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眼下吴禄虽然还在照常上朝,但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瞧出他要不妙。 要知道吴禄平日是倔了点,品性也有些瑕疵,但都无损大局。说他会同西北那边联合刺杀周帝,几乎没人会信。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小說中文網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小姑娘实在心累,蔫哒哒对容巧音道:“巧音姐姐,我要哥哥。” 容巧音有些心虚,她被叮嘱了要护好堂妹,可每次这种情况哪是她能护得住的嘛。 小堂妹太受欢迎也是烦恼啊。 她悄声道:“我带你去前堂,等你见着二哥便回来。” 她的年纪不好无故见外男,幼幼还这么小,应该无事的。 大公主在上京人缘不错,驸马家中势力也不薄弱,他们的宴会几乎不会有人不给面子。 前堂聚了许多皇子和各府世子公子,容巧音悄悄在后方瞧了一圈也没看见容云鹤身影,片刻幼宁眼睛一亮,“看见哥哥了。” “哪儿呢?”容巧音伸长脖子依旧没看见,但扫到幼宁满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她笑了笑,“去吧,等二哥看见你了我再走。” “嗯嗯。” 幼宁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进门,系统却在此时紧急出声【幼幼,快!快拦住那个人!】 【咦?】幼宁眨眨眼十分茫然,系统补充,【那个蓝衣裳的人,正站在花瓶那儿。】 幼宁停住脚步,果然现了这么个人,可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么做……】 她这一停,登时有不少人注意到她。毕竟满堂不是年轻男子就是婢女小厮,就她这么个嫩生生的小不点杵在那儿,分外显眼。 系统有心解释,可时间不等人,这事关系到了燕归安危,它又放大声音催道【先上去把人拉住,拉住再说!】 被系统提醒的人是前来参宴的三皇子,他刚将身边婢女调戏了个遍,满面红光痞笑着正准备离开,一脚跨出门槛时却有个小不点冲上来拉住了他。 三皇子讶异回望,目光由平视渐渐下移,现是个满脸通红眼眸水汪汪的小姑娘。 他正疑惑着,小姑娘忍着害羞软软开口,“你,你别走……” 三皇子:“???” 小姑娘又靠近一步,两只小手将他扯住,抬眸,“不要走。” 众人:…… 禽、兽!(╯‵□′)╯︵┻━┻ 这么小的姑娘都下手! 19.暴露 “小姑娘,是谁让你来的?”僵硬过后,三皇子弯腰笑眯眯问道,听得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猜测这是哪位好友戏耍自己的小把戏。 幼宁摇摇头,望着他不说话,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系统道【把他留在这儿至少半个时辰,不能让他回宫。】 它说道如果将人放走燕归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幼宁严肃点头,认真想了想,细声道:“我找不到哥哥了……” 小姑娘有点心虚,声音也弱,明明方才兄长的身影还在眼前晃过。 三皇子,“……嗯?” 莫非他魅力真有这么大,连寻不到兄长的小姑娘都下意识依赖自己? 幼宁再度扯他衣袖,“……可以陪我去找哥哥吗?” 三皇子左瞧右看,不少人都在暗暗瞅自己,须臾,他无奈叹一声,“好吧,就算本皇子今日大善心。你兄长是何人?什么名字?” 幼宁张了张嘴,闭上,随后抿抿唇,漾起梨涡,“哥哥很好看。” 小丫头是在逗本皇子嘛?!三皇子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可身前扑闪闪的双眸终究让他闭口,认命地把人牵起。 他瞥着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幼宁,内心嘀咕:哼,放弃吧,本皇子喜欢的是丰乳肥臀的妖精,小丫头就算再可爱也吸引不了我。 不得不说,三皇子在某些方面完美遗传了其父周帝。 “小桥子,去问问附近的嬷嬷婢女,这小丫头是哪家的,不成就直接告诉皇姐,让她派人来领走。” “是,殿下。” 牵人出堂,三皇子嫌弃幼宁小短腿,干脆将人拎了起来。他基本没抱过小孩儿,姿势生硬别扭,幼宁不由在他怀里动了动,被狠狠捏了把脸蛋,“小丫头别乱动,本殿下衣裳都被弄脏了。” 他待会儿还要去见心上人呢。 幼宁一愣,乖乖噢一声,果然不动了,只眼睛委屈巴巴地望个不停。 三皇子眉头皱了又皱,心道真是个小祖宗,最终学着以前看过的姿势换了个,恶声恶气道:“再看把你扔下去!” 他这模样谁看不出是外强中干,幼宁也不怕他,又应了声,弯成月牙儿的眼眸让三皇子神情微缓。 若是以后能生个这模样的小女娃,似乎……还蛮好玩儿的。 走了两步,三皇子就不知神游到何处,系统有了时间详细给幼宁解释这件事。 说起来颇有些多米诺骨牌的感觉。 三皇子有一心仪女子,为李阁老的小孙女,名李卉,两人两情相悦,时常暗中相会。 但大皇子也心仪此女。 大皇子正在公主府,他腰间揣了一盒明珠,打算一刻钟后去偷偷看望李卉。若三皇子先一步而去,大皇子看到二人相会必嫉妒无比,但他不会当面与三皇子相争。 大皇子性情阴戾,擅使阴计,他回宫后定会暗暗去三皇子住所,而三皇子住所正好毗邻燕归。 近日三皇子多有与燕归交好的倾向,燕归更是在一月前的御马赛中夺走了大皇子的风头。 燕归此时脊背受伤不可移动,大皇子若看到了他,妒极攻心下,定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世人道预言,能判未来之事。但其实所谓预言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根据已有的情况和各事各物的展规律,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从万千结果中筛选中可能性最大的那种。 并非完全正确,但也有十之八|九。 人力很难如此缜密地统筹全局,捕捉所有的蛛丝马迹,系统能做到。 所以在判断出燕归可能有危险时,系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从此次源头杜绝危机。 今后可能的危险,就要另行琢磨。 幼宁听得不大懂,绕来绕去的关系让她晕乎乎,她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不待系统回,就恍然大悟,点着小脑袋,【就像上次娘说哥哥要成亲那样。】 【……差不多是这样吧。】 小姑娘好奇心重,一连串话问来,【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喜欢一个姐姐?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去害十三哥哥?】 系统暗想人类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它怎么可能一两句解释清楚,最后还是道【因为大部分人的独占欲都很强,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其他人看上,无论这东西是人是物,还是名声权势,都会不高兴。如果幼幼你最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要被别人抢走了,你不会讨厌那个人吗?】 【娘说过要大气,不可以斤斤计较。】小姑娘回得一本正经,因在内心对话,声音还要稚气几分,听得系统好笑,换了个方式道【如果有人要抢走幼幼的哥哥呢?】 幼宁皱起小眉头,脸蛋纠结成一团,最终认可了系统,【幼幼会很讨厌他。】 真难得,居然还能从小宿主口中听到“讨厌”这词,系统颇有些新奇地想着。 幼宁似茅塞顿开,用颇为了然的神情看着三皇子,同情想道:这个哥哥真可怜,有人想抢他喜欢的人,还要害他和十三哥哥。 三皇子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小不点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就这般看着本殿下,难道脸上长花儿了? 脸上开没开花三皇子暂时不知晓,但在看到容云鹤不善的眼神时他觉得自己脑袋怕是要开花儿了。 在幼宁欣喜又心虚的一声“哥哥”时,仆从低声向三皇子介绍二人关系,被三皇子一巴掌拍到草丛。 要你现在解释!本皇子要知道这是容云鹤的妹妹,打死也不会碰她半根手指。 容云鹤在这群同龄少年青年中很出名,不仅因他的天资,更因他的妹妹。五年多前,容侯女儿一出世,他们这群人就再也约不上这昔日好友,所问缘由皆是:在陪妹妹。 妹妹有什么稀奇的?当时这群少年不以为然,只觉得容云鹤带个妹妹和养女儿似的,妹控得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等拜访容府时,有人情不自禁逗弄了下当时才两岁的容幼宁,并成功将人抱去给所有人亲亲捏捏,事后所有人都被现的容云鹤结结实实揍了顿,鼻青脸肿得整整一月都不敢出门。 绝对是噩梦! 三皇子心塞得无以言喻,还是得笑脸迎上前,“容世子……” 容云鹤露出微笑,下一瞬三皇子腹部就被给了稳稳一手肘,他一声闷哼,小姑娘也顺势被抱了过去。 幼宁眼睛睁得圆溜溜,容云鹤在她面前从来是温柔文雅的模样,从没凶过,更别说揍人。 摸摸她,容云鹤轻柔道:“幼幼乖,好孩子不能看。” 幼宁喔一声,乖乖将小脑袋托在容云鹤肩上不看,边道:“哥哥,是幼幼缠着这个哥哥,让他带我找你的。” “嗯。”容云鹤笑得温和。 他在听到宴会有人谈那小姑娘的模样举止时,便猜到该是自家妹妹。容云鹤并不怀疑三皇子品性,但在一个兄长眼中,无论旁的男子对妹妹露出的眼神是纯粹对小孩儿的喜爱或欣赏,在他那儿只有两个词可以解释,不怀好意和色/眯/眯。 介于幼宁如今年纪,容云鹤便自将其定义成了第一种。 三皇子边躲边觉得很冤,偏偏还因为底气不足不敢回手。毕竟他的确有过前科,曾经抱过别人家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去和漂亮姑娘搭话。 可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容云鹤将人揍了一顿,气定神闲,恢复温和道:“说吧,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顶着青黑的眼圈,三皇子委屈巴巴解释,容云鹤若有所思,柔声问幼幼,“之前为何要叫住这位叔叔?” 三皇子:……叔叔? 敢怒不敢言。 系统出策,幼宁答道:“因为……有个大哥哥,很凶地看着这个哥……叔叔,幼幼,幼幼害怕……” 她不擅说谎,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就软趴趴伏在那儿,睁着清澈略带羞意的大眼,让容云鹤轻易明白过来。 他没追究妹妹为何说谎,思考片刻转向三皇子,“今日大皇子是不是也来了?” “大哥?”三皇子一愣,撇撇嘴不以为意道,“确实来了,还饮了不少酒,旁人劝不住,便不管了。” 容云鹤语带深意,“听说太后已应了柳昭仪,将为你和李姑娘赐婚?” “的确,上京应该许多人已知晓了。” “我若是你,便会去看看大皇子此时是否还在公主府。”容云鹤缓缓道,“平日皇子出宫可没这般容易,你该看着他的。” 三皇子脸色猛得变化,显然知道容云鹤所说何意,他匆匆一声告别,飞快去了前堂。 容云鹤看他离开,转回幼宁,将她明显逃避的小脑袋拨回,温柔无比,“现在,幼幼该告诉我,到底为何这么做了吧?” 幼宁:……QaQ 系统:……Σっ°Д°;)っ 20.温情 容云鹤观察细致,直觉敏锐,对家人尤甚。 幼宁由他一手看大,怎样的性子,会如何做事他再熟悉不过。这几月来间的几件小事早使他心存疑惑,今日更是疑虑深重。 幼宁不曾识得三皇子和大皇子,不知二人恩怨,亦不擅察人心,她如何能当机立断觉得大皇子会对三皇子不利,并借故将人带走? 其他这般大的孩子这样做,容云鹤也许会相信,但实在不像懵懂不识世事的幼宁能做出来的。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幼幼知错了。”小姑娘抱住兄长老实认错,贴在侧脸亲了亲,“谢谢哥哥。” 软软的嘴唇印在脸颊,总能勾起容云鹤内心最柔软之处,他笑了笑,兄妹二人腻腻歪歪回了府。 他内心思忖,十三殿下气运甚强,注定夺得大位? 容云鹤对此信疑参半,究竟如何,他更喜欢自己亲自观察得来。 *** 伤筋动骨百日,燕归切切实实在榻上躺了数月,他不便移动,大多只能靠宫人代劳。 太学堂休课,幼宁依旧时常进宫看望他,带来一些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自从燕归迁就她食甜后,她似乎觉得十三哥哥同自己一般爱甜,每日迈着小腿乐颠颠来分享。 石喜捂唇偷笑,用余光偷瞄自家主子再一次面无表情被喂了满口酥糖。 幼宁轻轻舔去掌心糖碎,满眼期盼,“十三哥哥,好吃吗?昨天幼幼看见爹爹的马儿很喜欢,就去偷偷拿了两包。” 她笑得像满足的猫儿,说起此事时眸中带点狡黠的小得意,星光点点,整个人立刻活泼起来,总算有了丝调皮模样。 石喜闷笑得双肩颤动,看着马儿喜欢,就拿来给他们殿下试?容姑娘还真敢说。 但显然无论乖巧文静还是活泼调皮,幼宁在燕归这儿得到的容忍度总是极高,他借茶水将腻人的甜意压下,开口道:“尚可。” 如此说道,他视线淡淡掠过偷乐的石喜,让小内侍浑身一抖,立刻正襟危立,不敢露丝毫表情。 简单两字评价就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她熟络地跑去乌木架取书,行动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听起来极是欢快。 归来时,燕归自然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顶,幼宁一愣,摸了摸间的小铃铛,清软道:“杏儿姐姐病啦,今日是娘亲帮幼幼梳的,十三哥哥,好看吗?” “……嗯。”燕归其实对铃铛的清灵声很是不喜,这会勾起一些他并不想记住的回忆,而他偏对声音尤其敏感。 若在之前,他定会直接让幼宁取下铃铛。可大概因为幼宁哭了那么一场,他觉得……小姑娘的确不是瓷娃娃,不该随自己任意摆布。 他招手让幼宁到榻上来陪自己,这是近日二人惯常的行为,燕归自己睡不好,有温软的小姑娘在怀却格外好眠。 大抵人总是由奢入俭难,燕归不想为难自己,便在此事放纵了心意。 他将人在怀中裹好,侧眸道:“此物在榻上不便,不如取下?” 幼宁摸摸小铃铛,她还挺喜欢的,不过躺在枕上的确容易咯着,便点点头,任燕归将绳取下,满头乌登时铺散而下,垂在玉枕与燕归腕间。 小姑娘丝柔顺,亦有了些长度,侧散在两颊时衬得脸蛋如巴掌大小,更稚嫩几分。她本就是个看起来极干净乖巧的孩子,如此望过去,第一眼只能注意到那双澄透清澈的眸子,大而亮,溢满对身旁之人的喜爱与依赖。 燕归望了会儿,似乎有种别样纯粹的柔意在胸中流淌,他不知自己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多温柔与包容,似兄长对幼妹,似久寒之人对天边赐下的一抹艳阳,又似孤狼对千辛万苦寻得的宝藏。尐説φ呅蛧 小姑娘边打理自己长,边小唠叨似的念念不断,“娘亲说过,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散,不合礼仪,也会让人不喜欢幼幼。” 她停顿了下,又抬眸,鸦羽般的长睫随主人欢快的心情微颤,“不过,十三哥哥不是外人。” 燕归喉间似被塞住,喉结微微滚动,轻声道:“嗯”。 21.肥团 寒梅时节,红蕊吐芬。 除夕当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剪纸新烛,热闹非凡。 幼宁大早便被容夫人从被褥中挖起,裹成大红团子,额前用朱砂点上一抹鲜艳的红,顿时成了喜庆的年娃娃。 所有王公贵族及大臣都得在午时后赴皇宫参宴,容夫人便准备上午先带女儿去别家府邸走动。她前后看了圈,琢磨许久,游疑不定道:“咱们幼幼……什么时候这么胖了?” 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尛說Φ紋網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22.除夕 一别月余,三皇子犹记得小姑娘委屈巴巴揪住自己衣袖的模样,正是被她这可怜样骗了他才挨了容云鹤一顿揍。 不过三皇子再爱记仇,也不至于和个小娃娃计较,纯粹是觉得容府一家好玩得紧,竟能把府中唯一的姑娘养得这般……嗯,有福态。 周朝不像前朝那般崇尚女子弱柳扶风、越瘦越好,但也没有哪府人家敢放心让女儿太过圆润。 三皇子记得自己几个皇妹,从稍微懂事些起就十分注意体态,自幼养成猫儿胃,绝不多吃,遑论放任体型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燕归岿然不动,仿若全然没注意到团子一脸“我要养十三哥哥”的神情,十分自若地解下腰间玉佩,哐当一声扔进荷包,最后低低“嗯”一声。 幼宁呆了呆,这和她预想有些不同,怎么反了过来? 随即燕归一个摸头顺毛,立即让她展露笑颜,甜甜道了声“谢谢十三哥哥”,就收起小荷包。 反正幼幼的就是十三哥哥的,小姑娘如此想道。 三皇子近日与燕归交往从密,自然得知太学堂中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容二公子就是容家姑娘,他之前不以为意,觉得皇祖母就是给十三弟扔了个麻烦。此时真正看到他们相处模样,他觉自己竟有些欣羡,因为二人间那种依赖友爱的氛围,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足。 青梅竹马的感觉,不外乎如是吧。三皇子心中慨叹,笑了笑,与二人一同赴宫中年宴。 太后体恤下臣,特意将宫宴安排在申时就是给臣子留下与家人单独相聚的时辰。 天气晴好,宫中别出心裁,将此次宫宴座席摆在殿外,毗邻一片红梅林,宫人们走动片刻,便染了一身梅蕊。 幼宁今日上午本就随容夫人走东访西,入宫后玩闹片刻很快就累了,仍在艰难地迈着短腿试图跟上燕归二人步伐。 好在燕归自那次意外后就格外关注身后状况,见状略一犹豫,顿足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托在怀间。 燕归近日有幼宁在怀得以安眠,又卧榻养伤几月,身高愈出众,修长挺拔,气质卓绝,一路行来都有不少小宫女暗暗投来目光。小說中文網 虽仍是个少年,已足够令人仰目。 三皇子有些担心,他觉得这团子分量不轻,“你伤才好,能行吗?不然给我吧。” 幼宁第一时间道:“不要叔叔抱。” 她还记着兄长教给自己的称呼,纠结会儿接道:“那幼幼自己走。” 燕归并不介意,他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子体格健壮,也断不会羸弱,不然也不可能赢了年长十岁有余的大皇子,“不必,很轻,费不了什么力气。” 三皇子张了张嘴,竟觉得有点结巴。 他没想到十三弟能眼瞎到这个程度,这么肥的团子你说很轻? 宠人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幼宁很高兴,像对兄长那般亲得燕归半脸口水,被亲的人相当淡定,只在落座时用手帕轻轻拭去,还低头道:“还有些时辰开宴,可要去玩会儿?” 三皇子彻底被闪瞎,临时改了座,风一般去了别的兄弟那儿,他怕再待在这两人面前自己会被刺激得面目全非。 幼宁跑去摘了好些梅枝,芬芳袭人,燕归挑选一二,亲自为她戴在间。他眼中并无小姑娘的胖瘦美丑,只要幼宁露出笑颜,便能让他放松心神。 国宴重礼,但每逢除夕都会放宽许多,太后和周帝都年纪不轻,最喜欢看的便是众人和睦欢乐模样,哪儿会想瞧见大臣们一张张严肃老脸。 是以照例宣旨后,太后也不多开口,直接令众臣畅饮开怀,不必太多顾忌。她招来幼宁,这才瞧见这喜庆的娃娃多有福态,当即大笑出声,指了几下都没说出话儿来,几乎是笑得肚疼,“这晃一看,哀家还以为几年没见幼幼了。” 李嬷嬷笑抿嘴角,“小孩儿便是如此才好呢主子,瞧容姑娘,多讨人喜欢。” 话语间,几位公主前来给太后敬酒,最小的十公主也长幼宁三岁,她好奇望了眼皇祖母身边的胖娃娃,看到向来不亲近人的皇祖母将人抱的亲昵的模样,思忖莫非皇祖母就喜欢胖些的? 那就无怪自己和几位皇姐都不得皇祖母欢心了,她们体态可断不会成为这样儿。 对比了下成为小胖子和得到太后欢心的得失,十公主决定还是保持原样。毕竟太后就算再不亲近她们,她们也有个公主地位,胖了瘦不回来才是大事。 公主们神色各异,不是没有对幼宁这个外人独得太后宠爱的妒羡,只不敢在太后面前显出,个个摸了摸那柔顺乖巧的小脑袋,送上小礼物,得了好些声甜甜软软的“姐姐”,听了会儿,竟也觉得不错。 周帝看得心痒痒,他还对那天捏脸的触感念念不忘,可太后在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只能趁敬酒时偷偷望了又望,得到幼宁十分不解的回望。 若非周帝身着龙袍,她几乎都要忘了这是谁,毕竟小姑娘不记仇,当然记不住那次是周帝害自己差点受伤。 太后微哂,习惯了周帝这种模样,有时也觉出趣味,她微带了些力度放下酒盏,就瞥见周帝下意识一抖,立刻收敛神情道:“母后有何吩咐?” “望西亭那儿正要放烟火,陛下陪哀家去看看,可好?” “母后所言,儿子自当遵从。” 两人一走,宫宴众人彻底放纵,甚至不乏醺然高歌之人,只那位那人歌喉着实惨烈得很,听得一众同僚满脸不忍直视之色,最后终于忍不住几人合力将其揍了顿,安宁下来。 亦有大臣醉酒忘形,上前与乐坊伶人共舞,姿态奔放,与平日模样截然不同。 欢声笑语汇成一片,彼此仿若全然没了平日嫌隙。 幼宁第一次参与周朝的除夕国宴,万没想到是这般景象,就连自家爹爹也喝得满脸通红在与人滔滔不绝。 她看得目不转睛,吃都不再专心,不防之下就饮了口燕归杯中清酒。 清酒浓度低,对她已足够醉人,不待告知旁人就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案上。 燕归微愣,低眸轻轻拍了拍脸蛋,小姑娘半点睁眼的意愿也没,吧唧两下小嘴就继续酣眠。 竟这般不经醉。 微微扬眉,燕归让人伏在腿间,令石喜取来大氅盖上,就那般坐在席上与众人敬酒。 比他小的几个皇子经母妃提点前来敬酒,自然而然看到了他腿上的胖娃娃,不由齐齐内心嘀咕:皇祖母和十三哥的口味当真一致。 幼宁这一醉,就醉到了戌时回府,人终于揉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左右张望,声音轻轻细细,“哥哥呢?” 每年除夕年夜饭家中四人都不会缺场,所以有此一问。 容夫人闻言笑意微淡,容侯道:“他有事,晚些才能见到。” “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过年了吗?”幼宁疑惑眨眼。 容侯顿了顿,“今日会回来的。” 说是今日,容侯心中也没什么底,他大致能猜到儿子去做了什么,而亥时后上京各府迅传来的话也证明他所料非虚。 除夕当日,容云鹤直接同人带兵去了将军府将其整府收押,另,抄家。 23.桃蕊 容云鹤率人去抄家前,将军府的氛围本就说不上好,除夕年夜,个个却像吃了哑药般。 他们虽被允了去国宴,但在宴会上基本没人愿理睬,热闹之下,只有吴府那座凄凉无比。 听得容侯世子并大理寺卿率兵将府邸重重包围,吴禄竟感觉放下了一口气,他缓缓起身,“随我去迎客吧。” 他这一生风光无数,有功有过,如今不过时移世易,他经受得起。 府中正室妾室有七八人,加上吴禄所出嫡庶子女,就近二十人,除却一些签了短契的仆从,家生子及卖身契的奴仆皆被押到院中,火光映照下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六七十。 容云鹤朗声诵过圣旨,低眸道:“吴将军,你可有话要说?” 吴禄盯着他,眼中万千思绪,遗憾与敌视交接,最终叹道:“英雄出少年,罪臣无话可说。”小說中文網 他跪于青石板,背脊笔挺,低声缓述,“今日是我,明日是谁还不可知。我与容侯也有几分同僚之情,如今谢氏独大,你们……可要提防些了。” 容云鹤玩味一笑,“多谢吴将军提醒,晚辈定当谨记。” 身旁御马青年轻轻嗤声,吴禄不愧老将,到了如今地步也不忘挑拨离间,但容世子何等聪颖,这番话怕是白算计了。 两人领命将吴禄阖府收押大理寺牢狱,犹在年节,仍第二日便下了批示,吴府男子流放千里,女子充入教坊,三代不得为官。 吴禄有三女,大女儿已嫁入别府,不受此次灾祸牵连,二女年前同人定亲,自是早已取消,三女待嫁闺中。 临行前,容云鹤踱马而来,“将军愿让家中女眷一起流放寒苦之地,还是让她们留在上京?” 留在上京自是都要充入教坊。 吴禄猛地抬看他,无不诧异,半晌沉沉一笑,“老夫谢过容世子,家人自当同甘共苦,无论在何处,也不愿分开。” 这回答在容云鹤意料之中,他略颔,回身离去。 本是定下的安排,在刘侯得知后却生出枝节。 刘侯冷笑道:“容世子心善,本侯却没那么好说话。圣旨说的充入教坊,怎能独放一马,老匹夫害我女儿,我岂能让你女儿好过!” 一句话,吴府两个姑娘于半路被偷偷带回上京充入教坊,当夜便被安排献给了某位大臣。 容云鹤知晓时木已成舟,他眼眸微动,轻叹道:“事已至此,是我之过。” 大理寺卿安慰,“容世子尽了力,刘侯插手我们怎好与其争锋,能让吴禄妻妾跟去已很不错了。各人有命,流放之地贫苦凄寒,你又怎知那两位姑娘愿意跟去?” 容云鹤摇摇头,什么都没回。 大理寺卿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容世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对吴禄这等罪臣也要恻隐之心,实在不值当。 却不知容云鹤推己及人,他想做的事担系风险不可谓不大,虽对父亲保证过绝不祸及家人,更会护好幼妹。可他非圣人,凡事无绝对,设身处地,若他与容侯易角而处,将有这种遭遇的是幼宁,他会如何想、如何做? 容云鹤想,他情愿亲手将妹妹送走也不愿让她遭受屈辱。 可是幼宁呢,她会也这么想吗?她还这么小,还未曾领略世事风光,未曾历经人生五味,他是否并没有这个权利帮她做决定? 为了确保自己之事绝对不会牵连到幼宁,容云鹤思忖,他是该再做一重打算了。 一察三月,在幼宁生辰正式迈入六岁之龄的当日,容云鹤与十三皇子燕归在书房相谈整整一个时辰,随后两人俱满意而出。 周朝不兴给几岁的孩子大肆作生辰,担心折寿,这日幼宁也只是换了身新衣裳,收了几个亲近之人的礼。 最让她高兴的莫过于燕归亲自出宫陪她。 三月桃蕊初绽,幼宁自游廊穿过,沾了满袖桃香,间别上一抹艳色,兴冲冲往燕归怀中扑来,脸蛋红润喜人,“十三哥哥,今日不进学了吗?” “我也告了假。”燕归对小姑娘如今重量习以为常,他听从容夫人建议,最近多有注意幼宁饮食,暂时未见成效,但已不再继续横向展。 “那可以陪幼幼出府玩儿吗?”幼宁有些不好意思道,“音姐姐说西街可好玩儿了,我没有去过。” 燕归本来就做好了陪她一日的准备,立时应下,得了容侯允许,两人便一同去往西街。 方才才和燕归商议好幼宁之事,也得了燕归允诺,容云鹤此刻站在原地,竟有些不是滋味。 幼宁才六岁而已,他居然就有了妹妹已是别人家的感觉…… 西街不远,走小路不紧不慢才需一刻钟。许是因为和容云鹤的谈话,燕归待小姑娘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细微变化。 以前是温柔与纵容,现如今更多了丝对待所有物的宣告之意,将人圈在领地之中,不愿旁人有半点侵染。 系统瞧着,更觉自己所言没错,人类的本性注定了他们不会喜欢同人分享,喜爱的东西尤甚。如今小宿主因为兄长在任务对象那儿过了明户,这关系也生了些变化,唔…… 难道它以后要改成皇后养成系统? 想了想那可怕的场景,系统坚决抵制这个想法,它还是早点完成任务脱身吧。 才至西街片刻,幼宁已是左手糖人,右手桃花糕,蹭得满脸糖粉,皆被燕归耐心擦去。杏儿欲上前的步伐止住,心道只要有十三殿下在场,她能伺候的活儿是越来越少了…… 今日似乎是上京特有的小节,西街人头攒动,往来拥挤,燕归没带侍卫,很快便被人流挤在了旁处,手上紧紧牵着小姑娘。 幼宁看到几个在哭着找爹娘的娃娃,眨眨眼,“这儿人好多,要是等会儿和十三哥哥走散了怎么办?” 燕归微抿唇,“那就站在原地等我。” “唔……”幼宁歪歪头,“要是十三哥哥找不到呢?” “不会。”燕归眉眼舒缓,默默凝视她,“一定能寻到。” 小姑娘含眸一笑,梨涡微绽,“嗯,幼幼相信十三哥哥。” 虽然游人众多,以两人的衣着气质在街边依旧显眼,不出半个时辰,便让正好陪大公主之女出街游玩的林棠现。 林棠本想装作没看见,大公主之女秦芊却已经望向那边,她只好笑道:“容姑娘和十三殿下还真是亲近,我都看见过好几次他们在一起了。” 秦芊点头,“容侯女儿得皇祖母喜爱,十三叔也很受皇祖母器重,不稀奇。” 她略一思索,“母亲说过,皇祖母说不定是想将容姑娘留作十三叔正妃。” 话一出,林棠讶异道:“怎会?十三殿下长容姑娘有七岁了吧?况且这是容侯爱女……” 在她心中,十三皇子仍是那个无母无势的皇子,她周旋于上京后宅妇人间,无人会与她谈论其中形势变化,也就无从意识到燕归如今的地位。 秦芊不以为意,“容侯爱女怎么了?十三叔很可能是以后的太子,难道还会配不上她么?母亲让我今后要多在十三叔面前露面,但今日看这情形怕是不妥,还是等下次吧。” 太子?!林棠愣住,内心忽然鼓跳如雷,她从未想到,这位未曾被自己看进过眼里的皇子,居然很可能是日后的九五至尊! 她顿觉喉间微干,抿了抿唇,含笑道:“有何不妥的?正好我与容姑娘也算熟识,今日热闹,不如一同去,结伴游玩岂不更好。” 24.皇商 秦芊犹豫时,人已被林棠牵了过去,林棠笑盈盈行到幼宁身前,“幼宁妹妹,真巧。” “棠姐姐。”幼宁乖乖喊了声,她与林棠也算小熟识,“你们也来西街玩儿呀。” “嗯,郡主想来看看。”林棠不经意将视线转到燕归身旁,微讶道,“原来十三殿下也在,林棠见过殿下。”尐説φ呅蛧 不待燕归应声,她已将头凑到幼宁那儿,手持小泥人,献宝般道:“这个幼宁妹妹喜欢吗?我方才一看到就觉得特别像你,正想何时送到侯府去呢?” 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果然很快被她哄去,两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秦芊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十、十三舅舅。” 燕归淡淡“嗯”一声,面色不显,秦芊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 至于这不悦之处,她用脚想也知道定是嫌自己打搅了他和容姑娘相聚。 都怪这林棠,秦芊闷闷不乐想道,她脸皮薄,本就一直觉得要寻个好时机在舅舅面前留印象,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哪儿还能顺母亲的心意那般亲近呢。 不满间,秦芊听林棠笑道:“原来今日是幼宁妹妹生辰,怎么不早些说,我连个贺礼也没备。” 秦芊登时像得了赦令,忙拉过林棠,“容姑娘生辰,当然要备好礼,正好东街有家玉器铺,林棠,我们去看看。” 她话语强势,根本不容林棠拒绝,囫囵间就将人扯走,惹得幼宁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有些可惜道:“幼幼还想和棠姐姐一起玩儿的。” “下次。”燕归重新牵住她,根本没将这小意外放在心上。 长于深宫,什么样的手段燕归没见过。林棠伪装得不错,至少未明面显露出她得目的,但眸底深处的急切仍被燕归察觉。 那种带有欲|望和野心、并将他视为目标的眼神,他十分不喜。 林氏早已没落,全靠林老夫人和太后那一层浅浅的亲系勉强维系尊荣,林棠有此举他并不觉奇怪,但也毫无兴致。 自从太后隐隐显露出要扶持他入主东宫后,这种目光早就数见不鲜。 不过一个多时辰,幼宁已玩累了,被燕归带去一处临江茶楼。 茶楼建有三层,按来客品阶而分,燕归本欲落座第二层,却有一青衣男子迎下,“原是贵客莅临,十三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在下?” 男子年近不惑,两鬓略灰,眸带精光,一副标准商人模样。 燕归颔,他数日前见过此人,名王乾,王乾为皇商,属某位朝臣远亲。 士农工商,虽以商最为卑贱,但王乾所图甚大,如今资产遍布周朝,拓及南北两端,不说周朝富,跻身前三之列定没问题。 对于有能之士,燕归向来欣赏。 王乾态度谦恭,即便只是对着一位不过十三四的少年亦进退有度,令酒楼管事仆从皆侧目,不知这少年究竟何许人,让他们东家如此小心。 王乾将一行人请到三楼厢房,香江临窗,白瓷缀案,淡烟袅袅。 幼宁一眼被白瓷瓶中所插桃花吸引,欲伸手去碰,王乾笑道:“姑娘可莫乱碰,这是夹竹桃,颇有毒性。” 他偏头呵斥道:“怎么将这种东西摆在厢房,去换了。” 管事又对小二叫唤,白瓷很快被撤下,换上一盆色彩妍丽的金桔,颗颗饱满,鲜艳欲滴,最是受小孩儿喜欢。 石喜心笑,商贾就是眼利,几个对照下便看出只要讨得容姑娘欢心,他们殿下也就好哄了。 王乾命人送上茶果点心,无不精致美味,比宫中御厨也相差无几。 看出燕归待这小姑娘不凡,王乾识趣地没问要不要让人起乐,先伺候好了幼宁才道:“小店简陋,还要多谢公子肯赏脸,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喜好?让他们去做便是。” “不必。”燕归啜了口清茶,“王主簿客气。” 王乾捐了个挂名小官,他似有心入仕途,所以如今很少亲自出来谈生意,大都由各管事代劳。 他了解十三皇子寡言少语,闻这算得上和气的语调笑得眯眼,“应该的,公子今日出宫可是为这桃花节?若是如此,在下也算了解,还可为您解说一番。” 二人由此打开话场,一个心存讨好,一个有所预料,氛围不算冷淡。 燕归虽得太后属意,没有母族支持始终是他的硬伤。王乾闻风而入,有心想以富可敌国的家财助他一臂之力,话语间也将这意思表露无遗。 押宝本就要下得了决心,跟得迅,王乾自觉从商多年,这点眼力和决断还是有的。 就算败了,他也可以白手起家、东山再来。 暂时没人陪幼宁,她也不觉孤单,一人在小凳上自得自乐,乖巧模样让燕归眉间流露笑意。 他刚才还在思考王乾话语,转眼瞧见小姑娘,顿时想起不久之前与容云鹤的约定。 容世子所言不错,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无从退后,当然就要迎刃而上。 脑中忽然浮现多年前和婕妤独自垂泪的模样,燕归忽然觉,其实他的母妃与幼宁十分相似。二人皆天真、柔弱,不同之处约莫在于,母妃历经世事而绝望,而幼宁还未受尘埃沾染。 从前他无法保护母妃,日后他不想再无法守候面前的一片净土。 燕归轻轻吐出一句话,王乾先是怔住,随后大喜,暗暗作了一揖,随后朗声笑道:“与公子相谈果然甚欢,乾敬您一杯。” 燕归举杯,“我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王主簿自便。” “当然,当然。” 幼宁懵懂望来,目光在二人间来回徘徊,微微抖动的小耳朵让王乾见之愈心喜,拍掌令人取来一盒上好美玉,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这盒玉石是年前南边得来,值不了什么大价,您拿着把玩把玩已是它们的荣幸了。” 幼宁眨眨眼,显然没太懂这一段话的意思,只知道是要送给自己,软声回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叔叔。” 这般有礼貌,王乾更加心生怜爱。他小女儿与燕归年纪相差无几,本想着也许还能给女儿找个好夫家,但见了幼宁与燕归相处模样,早就打消了这想法。 还要再劝,楼下一阵喧闹,管事道:“东家,楼下有人闹事。” 敢开在上京,又如此大格局,这间茶楼背后明显有人撑腰,还有敢在此闹事的,本身肯定身份不低。 介于燕归身份,王乾道:“公子请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不用。”燕归已清楚听到某道熟悉的声音,径直随王乾下了一楼。 “三哥。”他沉眉淡淡开口。 正中青年闻声差点跳了起来,慌张四望,对上燕归视线时结结巴巴开口,“十、十三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三叔叔!”幼宁甜甜唤道。 青年欲哭无泪,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又碰到了这一对! 25.暴君 不是什么大事,三皇子今日出宫与李卉过桃花节,正好遇见了出宫办事的大皇子。 两人向来不对盘,加上夺“妻”之恨,大皇子没忍耐住,出声嘲讽,甚至直接动手。 三皇子同样不是冷静的性格,让李卉退到厢房后很快便与长兄拳脚相接起来。 所幸两人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真打得不可开交,只损了茶楼几张桌椅。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更重尊卑,十三皇子的地位在朝中算过了明户,有谢氏和太后支持,自身又的确属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如今谁见了他不恭敬几分? 大皇子闷着脸,对燕归颔,“十三弟。” 三皇子同样挤出笑颜,“我和大哥不过兴起比试一番,不想让十三弟看了笑话,真是让三哥羞面了。” 王乾眸光闪烁,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十三皇子地位大有不同,没料想连两位年长的皇子亦对其客气有加,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 仅仅是太后的看重,可做不到这点。 王乾心中更喜,愈直觉押对了宝。 燕归道:“两位皇兄兴起而致,在所难免,但在此地不仅扰民,亦无法施展拳脚。不若明日去武场好好较量,十三作陪,也好叫兄长尽兴。” “你——”大皇子眼神阴鸷,显然没想到燕归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皇长子,虽非嫡,好歹也地位不同。十三不过是个还没被正式册封的隐太子,居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皇子暗暗吃惊,他之前还觉得十三弟看着冷漠寡言,却是好说话的,不曾想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他不争辩,嬉笑道:“十三弟的好心,当然不能辜负了,明日午时就和大哥在武场见面。” 边道,三皇子往幼宁那儿抛了个媚眼,得到小姑娘扒住两腮做出的鬼脸。 他愣住,没料到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居然还学会用鬼脸来嘲讽自己了。 这还没算完,燕归又让两人分别给茶楼送来赔偿,赔银子事小,主要自然是让周围人知晓这茶楼不能轻易闹事。 王乾暗暗心服,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忠心,十三殿下已将他划作了自己人。不论是收买人心或为其他,他已经因此举对燕归好感大升。 初具忠心的王乾亲自将二人送出茶楼,并再赠一斛明珠,不容推拒笑道:“今日多亏了殿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聊表乾的谢意罢了。” 燕归一点目光都没施舍,将美玉明珠全给了幼宁,令石喜暂拿。 幼宁得了一颗最大的明珠把玩,温润圆亮,她合掌时几乎不能全握,小姑娘星星眼道:“十三哥哥好厉害。” “嗯?” “十三哥哥什么都没做,就有伯伯送东西啦。”幼宁掰着手指,“还有三叔叔和另一个叔叔,好像都很听你的话。十三哥哥,他们是怕你吗?为什么呀?” 她细声稚语,眼中满是真诚的崇拜,让人不禁感慨小姑娘的简单,只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惊叹不已。 幼宁没等到回答,又道:“幼幼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系统内心哼哼,被这么养着,它家宿主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不经风摧,怎得厉骨,它倒不是希望自家小宿主受苦,只是忍不住为这越来越脱离计划的展而吐槽。 毕竟如今除了吐槽,它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燕归果然因她这回答莞尔,见行人愈多,干脆俯身将幼宁抱了起来,“不用。” “嗯?”小姑娘歪头疑惑看他,婴儿肥的脸蛋格外萌动。 “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燕归缓缓踱步,低眸轻道,“天边星月,枝头花蕊,珠石美玉,荣华富贵,你想要,十三哥哥都会给。旁人有的,你要有,旁人没有的,也会有。” “但,幼幼。”他语调轻淡,仿佛只是随意说道,手微微一紧,“你需得一直陪着我。” 燕归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种执着不止对物、对事,更对人。他不轻易打开心扉,但若有人走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让那人有出去的机会。小說中文網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是如今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留人方法。 幼宁虽然还小,但他会伴她长大,从她懵懂到成熟,从孩提到未来,在她每处成长之地留下印记,让她彻底习惯他,完全不能离开。 若非有所克制,燕归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自立的想法,他希望怀中的孩子如菟丝花,完全依赖他,只想跟着他,彻底离不开他。 这样他才会有,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幼宁怔住,那双住了星辰的眼眸来回眨动,听得似懂非懂,她清甜道:“嗯,幼幼肯定会一直陪着十三哥哥的。” 她不懂自己许下了一个怎样的承诺,燕归黑沉的眼眸微动,仿佛照入一抹亮光,他忽然微笑,“我记住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便同样冲着他笑,傻乎乎的,却也十分可爱。 系统抚额,任务对象被攻下后简直不要太可怕,完全释放的独占欲在它看来其实离病态也相差不远。好在宿主天然纯净的性格还有些缓冲作用,任务对象自身也应该有不凡的控制力。 目前来看,燕归对自家宿主的感情倒扯不上男女,纯粹是对所有物的本|能。 是它的错,它完全忽略了独居深宫那七年对燕归的影响,其实那些才是塑成他性格的主要因素。 表面看着冷漠,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偏执得要命,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系统忽然有些担心,犹豫之下还是大着胆子越级查看资料,越看越心惊。 在燕归原定的帝王轨道中,他同样年纪轻轻即位,但仅仅当了皇帝五年就逝世。 在位期间,燕归大肆变革,毫不留情,朝堂中但凡有反对者一概问斩。他急于征伐,铁蹄踏遍四海,却因为天生耳力卓绝以致常年无法安眠,神经衰弱下越残暴,行事极端。 史书上对他毁誉参半,认为他功劳称千古,可杀伐太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但燕归是命定的天子,紫气加身,他不该五年而亡,所以有了系统这一行。 看到因为长期无法得到充足睡眠而导致燕归神经衰弱时,系统松了口气,还有些庆幸,它家宿主在这方面可是有奇效的。 不、不对……继续往下瞄,瞥到暴君一词时,系统突然想摔桌,这种奇效,怎么想都觉得其实很坑啊! 26. 得知燕归“曾经”的暴君行径,系统忧心忡忡,它也知道了这份资料为什么不将其定在自己的初始查阅范围,而是设定燕归成为太子后才能正式查看。 怕打击它的信心。 系统的任务是将燕归培养成千古一帝,他可以是明君、仁君,但绝不能是毁誉参半的暴君。 它没能参与到燕归最初深宫的那段日子,就注定了燕归的性格不会变,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偏执、暴戾、冷漠,丝毫没有同理心的君王。 如果说幼宁的出现能稍微减缓燕归天赋带来的烦扰,系统却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高兴。 因为如此一来,以燕归的性格,他对幼宁的执念定会更深。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救赎,谁会轻易放弃?更别说有些病态的燕归。 系统不是没想过借助容云鹤的能力,这点想法也在深入了解资料后彻底放弃。 两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容云鹤是燕归命轨中的左膀右臂,在燕归为帝的那五年,他提职极快,以二十六之龄当上内阁辅,成为周朝最年轻有为的权臣。他的想法与燕归不谋而合,亲自与燕归征挞四海,军功不下任何大将,甚至因战之需,而屠过一城。 在燕归驾崩后,他虽有憾,却只道:“朝得夙愿,夕可死矣。陛下大业已成,功戴千秋,天下无不臣服景仰,史官之笔亦无法撼动,足矣。” 系统简直要吐出一口血,让它来评判的话,它觉得这根本就是两个无法说服的偏执狂。 想象了下如果自己按照原定程序绑定了容云鹤,却不得不亲眼看着宿主和任务对象一拍即合就奔向作死大道上的崩溃,系统忽然无比庆幸。 还好绑错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幼宁觉得伴自己长大的这位仙人忽然变得很奇怪,先是塞给她一堆她连名字都看不大懂的书籍,让她拿给燕归,请燕归教导她。随后时常在耳边念叨“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之类的句子,念得幼宁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幼宁抖了抖耳梢,悄悄用手掩住一半,熟悉的声音依旧在滔滔不绝,“幼幼,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善字。为民如此,为君更要如此,你该多对十三皇子说说这些。不日太后便要册他为太子,那就是日后的陛下,这些念头一定要从现在就开始养起,幼幼也不希望你的十三□□后变得很凶对不对?…………” 不止如此,仙人还会说些奇怪的话儿,“幼幼,你是姑娘家,快长大了,不该每次都和十三皇子同榻了……不对,该多同些,也好……也不对,哎算了,幼幼你喜欢怎样便怎样把。” 小姑娘从来不知仙人会唠叨到这个地步,她苦着小脸,一步作了三步走,手中的萧都握不稳,干脆往前扑到正闭目养神的少年怀中。 “十三哥哥……”可怜兮兮的声音。 他们身处竹林小亭,石喜和杏儿守在不远处。 春衫渐薄,热意横生,这是太后特意赐给燕归的地儿。 立东宫的圣旨已写好,太后也就不再顾忌,太学堂直接让燕归单独进学,甚至给了他不去太学堂也可召太傅前去单独授学的权利。她知道燕归天资不凡,让他和其他皇子一同进学,是拖累他。 但幼宁依旧是伴读。 以前是不显眼的皇子伴读,如今成为人人皆知的太子最疼爱的小伴读。 如今时日久了,一些人也渐渐看出,这个所谓的容二公子其实就是个小姑娘,是宁安侯的掌上明珠。 怪不得太后要下这么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某些眼利之人慢慢琢磨出了其中奥妙。 燕归扶住她,眼还未睁,“怎么了?”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仁者莫不敢从,万民莫不……”幼宁下意识吐出这些话儿,软绵绵的声音有气无力,脑袋有点儿晕乎乎。 燕归顿时明白了,这些天幼宁拿了好些书给他,并求他教导。但燕归翻阅一二,很快就现这其实是给自己看的。 他当然想不到所谓的仙人或系统,只猜测这应该是容侯借女儿之手在劝谏他。 容侯脾性暴烈,行事却格外谨慎,秉持“仁”“和”二道,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燕归近日频频被太后亲自教导,有几次被准批阅奏折,容侯该是从这些当中察觉出他行事风格大为不同,甚至有些激进。 旁人燕归不会理,可幼宁的父亲,他自会给面子。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燕归眼眸沉寂如黑月,望向幼宁时溢满光辉,清华满耀而不灼目,“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幼宁呆了呆,“十三哥哥都记住啦……” “嗯。”燕归摸摸面前的小脑袋,“所有我都已记住了,不必再叮嘱。” 看她每日绞尽脑汁地去记这些话儿,着实吃力得很。 不是不了解容侯好心,只是燕归并非懵懂孩童,他早有了自己的是非善恶。 从前燕归不相信善恶福报,更不相信苦尽甘来,他认定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得到才行。但幼宁的到来,打破了他这原则。 幼宁好似天降,仿若就是为弥补他所受之难而来,由此,他便信了苦尽甘来。 因为幼宁,他也愿意相信善恶有报,愿意为其收敛。 因为她是他的善恶,他的福报。 系统静了静,意识到最近的确给小宿主造成了一些烦扰,它道【既、既然十三皇子已经将书全都记住了,就不必每日催了,隔一段时日再提醒一次吧。不过幼幼,可不能太放松噢。】 小姑娘鼓了鼓腮,很不高兴它整日告诉自己十三哥哥以后会变坏,抗议道【十三哥哥不会的,上次八皇子哥哥不小心伤了十三哥哥,他都没有生气。】 系统:……相信我傻宿主,那纯粹是因为你事后心疼地摸摸抱抱又亲自上药的缘故。 而且这么点小事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好吗。 幼宁闷闷不乐,燕归第一时间察觉,他道:“是不是有些闷了?” 小姑娘迟疑看他,摇了摇头。 燕归没说什么,一刻钟后放下纸笔带小姑娘出了竹林,行至一处宫殿。 落日西垂,橘光云笼,织造司三字于暖光下耀出金辉。 幼宁没来过这儿,来往宫人所着服饰也和她平日看到的不尽相同。 认出两人身份,宫人纷纷请安,管事姑姑谦恭迎来,“不知十三殿下驾到,奴婢们未提前相迎,还望殿下恕罪。” 她内心奇怪,十三殿下怎么会亲自来这儿,若想置办新衣直接传召她们便是。 瞥见他身侧的小女娃,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燕归随意应了一声,正要对手边的小姑娘开口,低眸就撞见了她满眼惊叹。 视线所及之处,皆为绸缎云帛,或垂架挂壁,或方正摆置在大敞的箱中,色彩无比绚烂,将眼眸也浸染至斑斓。 纱、罗、绮、绫、绡、绒、緞、丝……厚薄相间,软柔相成,若山间云雾,轻淡渺渺不可捉摸;又若雨后虹光,绚丽不可逼视。 随来的杏儿也不知,原来制衣用料有如此多种类。 她连眼睛都忘了眨,心道任何一个女子,到了这儿来肯定都不愿走了。 谁不喜欢好看的衣裳,谁不想将最美的那件纳为己有? 杏儿好奇看向忙碌的宫女嬷嬷,见她们分工而作,却似乎都在忙同一件事。她看不到整体,只能瞥见隐约的杏黄和绣出的龙头模样,心中一凛,猜测这应该是为一月后十三殿下册封太子做的礼服。 难道十三殿下是来看蟒袍制得如何?小說中文網 一些宫人和杏儿同样想法,却听燕归道:“喜欢吗?” 喜欢什么?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道小女娃软糯的声音,“喜欢,好漂亮。” 燕归颔,“那便让她们量体,为你制些新衣。” 三皇子曾献策道:女子嘛,都是喜欢漂亮衣裳和饰的,给她们送送送、买买买!时日一长,这心自然就倒向你这边了。 当然,三皇子并不知道燕归为谁所问,还当自己这弟弟情窦初开,看上了哪府的姑娘。 两人想的方向虽然不同,但结果是一致的,燕归也就没纠正他。 三哥虽然偶尔不大着调,办事却是利索。燕归如此想着,十分信任地采用了这计策。 “咦?”小姑娘眨眨眼,“可是娘已经给幼幼做了很多新衣,那些都穿不完啦。娘说幼幼年纪小长得快,没必要做太多。” 她不愿辜负燕归好意,轻轻挠了挠燕归掌心,抬眸望去,“谢谢十三哥哥,等下次再送给幼幼好不好?” “好。”燕归一字应下,让本以为他要不高兴的宫人们略为讶异,脑中登时飞过一条条传言。 最后觉得有一条还是十分属实的,十三殿下真的很疼爱容侯女儿啊。 不止如此,燕归还想带人去御膳房,幼宁目前对美食的兴趣明显比衣裳饰要大许多。 她喜欢什么,他都想给。 然而这个计划终究半途夭折,因为正好进宫的容云鹤碰见了他们,在得知燕归打算后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不算隐晦道:“幼幼近来抱着,似乎越吃力了。” 燕归:“……” *** 翌日,周帝谕礼部:“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 旨意中盛赞燕归,表明册封太子之意,并将其定在一月后的大吉之日。 圣旨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没那个心思的无所谓,只想到以后该和这位太子殿下拉近几分,而愁的那几家是结结实实的仇。 之前太后久未立太子,一些皇子渐渐长大,那些人自然心思浮动起来,甚至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可以说早将太子之位视为囊中物。 而后燕归似横空出世,借个小姑娘引起太后注意,继而得到太后青睐,夺取东宫。 这运气简直让人怎么想怎么恼火,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其中又以六皇子生母贤妃及其背后的吕氏最为不甘。 但燕归背后明显有谢家撑腰,吕氏暂时不敢触其锋芒,便按捺不,面上一派和谐景象。 百姓不知这些弯弯绕绕,这道圣旨一出立刻让他们的心安了下来,举京欢呼。 储君为国之根基,他们觉得陛下那么多儿子,总能找到一个满意的,没想到太子之位就空了那么多年。 这次,总算让他们放松下来。 消息灵通者道,听说未来的太子虽傲气冷漠了些,但大体性情还是好的,从不随意降罪于人。这才是百姓关心的大事,闻言又是一片笑颜。 燕归一跃成为整个周朝的大红人,示好谄媚者比比皆是,若非他在住所谢客,怕是连一刻安宁都难得。 偏偏这几日容夫人身体微恙,幼宁担心娘亲,便告了假留在府中。燕归见不到她,自然无法安眠,神情一日比一日沉,目光越来越暗。 石喜暗暗叫苦,整日期盼着容姑娘进宫。 林棠闻讯而来,来的是宁安侯府。 林棠到访过几次,管家认得她,知道自家姑娘喜欢,便将人直接安排去了后院。 幼宁并未一直陪着娘亲,怕过了病气,容夫人只允她用膳时陪伴,此时人正在书房练字。 得了消息,小姑娘开心跑去院中,“棠姐姐!” 林棠含笑扶住她,腕间盈香,比起初见,她所作装扮明显成熟不少。所幸她虽然年纪才九岁,但面容身段长得皆较同龄人快一些,作起少女装扮便没什么不合之处。 她道:“听说容夫人病了,我怕幼宁妹妹整日担忧,便来陪陪你。还带了些刚腌渍好的青梅,酸甜爽口,容夫人若有食欲不振,食这个是刚好的。” 林棠话技亦有提升,至少周围的嬷嬷听了都点点头,不会觉得她讨好太过而心生抵触。 作为人下人,她们其实很能理解林棠之心。父早逝,母不振,家族不兴,若想要好些的前程,可不就得自己努力了。 而且她们家姑娘心善好相处,又好哄,无论谁都愿意交好,更别说如此心切想要得贵人青眼的林棠。 说罢,林棠亲手喂了幼宁一颗。 青梅入口,先酸后甘,回味无穷,皱巴巴的脸蛋逐渐松开,幼宁赞道:“好吃,谢谢棠姐姐,娘最近的确不大爱吃东西了。” 林棠笑了笑,令婢女将整盒青梅交给侯府仆从,同幼宁一起去了书房。 小巧的书房由幼宁亲自布置,夹杂着燕归的建议,精致秀气。与其称书房,唤为小女孩儿的另一个闺房更合适。 架上摆置的书大都是容云鹤和燕归为幼宁搜集而来,还有些系统所与,孤本珍本不少。 林棠细指一一划过,眼中带出欣羡。 她喜欢书,但不钟爱,所读之书大都为迎合那些贵人。偶有人会惊叹她小小年纪竟懂得那么多而广,他们又怎知她为这些耗费多少心神。 在江南时她受够了苦日子,更受够了还要看仆从眼色的煎熬。娘柔弱不懂争取,不会筹谋,爹死后就麻木度日,她绝不要过母亲那样的日子。 认出哪本是幼宁如今所习,林棠自然而然与她谈论,言语间别有见解,耐心教导幼宁,不懂之处一一解说。 幼宁真诚道:“棠姐姐真的很厉害,只长幼幼三岁,却懂这么多。” 林棠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那间小团,“算不得什么,我只是涉猎,并不精通。幼宁妹妹可喜欢画画,不如我教你?” 幼宁略有犹豫,点点软腮,“幼幼从来没学过。” “没事,正好我也只能教些基础,往深了就不行了。”林棠对杏儿道,“杏儿姑娘,反正如今这儿无事,你不如去外面廊上坐会儿休息?若有什么需求,我们自会唤你的。” 杏儿没应,幼宁再开口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是看不出这位林姑娘有什么,可夫人见过一次,就叮嘱她要让姑娘和这位少接触。但这种事哪是好劝的,杏儿想着这是在侯府,廊下也能瞧见书房里的情景,稍远些应该没什么。 书房内只剩幼宁林棠二人。 作画前需净手,林棠抖开软巾浸湿,先为幼宁擦拭,轻柔仔细的动作让小姑娘开口,“棠姐姐真好,是幼幼的亲姐姐就好啦。” 林棠愣住,转瞬正常,垂眸道:“也没甚么区别,想见便能见着。” “嗯嗯。”幼宁晃晃小脑袋,歪头看着林棠,梨涡浅浅,极是讨人喜爱。 给她简要讲了些握笔之势和作画常识,林棠就开始上手教学。 相差年岁虽小,两只手大小对比却意外得明显。 幼宁的手小而软,手背犹带孩子气的肉漩,而林棠手指细长,握笔时尤其好看,指腹略有薄茧。 掌心相处时,感觉到那抹温软,林棠不可避免地晃了晃神。 她其实……很少这么同人亲近。 教学时,林棠不经意道:“十三殿下没教过你作画么?” “十三哥哥喜欢看书,也只教幼幼认字读书。” “喔……”林棠想了想,“那你们每日在一起就只看书么?” 小姑娘欢快道:“还有一起睡。” 林棠:“……” 努力忍了忍,她才平静继续,“可是幼宁妹妹是姑娘家,不管怎么说,和十三殿下一起睡都有些不妥吧?” “这样吗?”幼宁眨眨眼,有点儿疑惑。 林棠停笔,笔尖落下一块墨点,“还是说,太后和容侯已经告诉幼宁妹妹了?” “嗯?”幼宁更不懂了,“告诉什么?” “宫里都在说,太后看中了幼宁妹妹你,要把你许给十三殿下,你就是日后的太子妃了。” 六岁的孩子,哪清楚太子妃三字的涵义,小脑瓜子努力思考,才道:“是幼幼要和十三哥哥成亲的意思吗?” “对。” 成亲这个字眼还是有些熟悉的,从记忆深处拖出那道景象,幼宁十分犹豫,“可是……幼幼喜欢爹爹,喜欢娘,还喜欢哥哥,和十三哥哥成亲了是不是就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了?” 林棠现自己有点跟不上这小姑娘的思维,顿了顿道:“只是不能像现在这般住在家中了,还是可以经常见到的。” “咿?……”幼宁托着腮,继续问,“那成亲会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幼幼要和十三哥哥成亲呀?” “当然会不同。”林棠这回答得迅,“成亲了才可以名正言顺睡在一榻啊,除了一同睡,平日还可以亲亲、抱一抱,这样才能……” 她忽然住嘴,满脸通红,都不知自己怎么突然说到了这里。 林棠对此事其实也只一知半解,她所了解的是,夫妻二人成亲了会时常抱在一起,亲一亲,同睡一榻,这样便会诞下后代。 更具体的,她也不知了,不过这样已足够让一个姑娘家羞面。 幼宁眼睫抖了抖,没说话,林棠恢复镇定,“成亲自然是因为两人家世相合性情相合,彼此喜欢,你不喜欢十三殿下吗?” “喜欢呀。” “那便是了。”林棠自然而然道,“十三殿下是日后的太子,应该没有几人会不喜欢,而且除了太子妃,殿下是注定还会有侧妃良妾等人服侍。” 幼宁听了这些倒没什么不开心,只是惊奇道:“原来十三哥哥要和这么多人亲亲,一起睡吗?” 林棠被她逗乐,忍笑道:“是这样的,不过若侧妃是个厉害的,幼宁妹妹你说不定还得受欺负。” “十三哥哥会保护幼幼的。”小姑娘答得毫不犹豫,双眼还是那般明亮,没有一丝阴霾。 林棠被一噎,缓声道:“殿下总不能时常护在你身边,若是其他人趁他不在欺负你,可怎么办?” “还有哥哥呀。”幼宁奇怪道,“爹爹和娘都很厉害的,没人会欺负幼幼。” “……”林棠觉得这对话简直无法继续下去了,这绝对是在向她炫耀吧??? 她在大公主府得了五成把握的消息,太后曾对人道有意几年后为幼宁和十三殿下定亲,所以今日才说了这些。 林棠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家世太子妃纯属妄想,但侧妃一位并非不可能。 她与幼宁熟识,幼宁又讨太后和十三殿下欢心,只要她让幼宁足够喜欢自己,并让她有机会多与十三殿下接触…… 林棠不信,以自己的耐心那位殿下会丝毫不动容。 幼宁心软,她只要再说些在京中处境艰难之类的话语,一定会答应。 林棠丝毫不觉得自己提前这么久来算计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娃有什么不对,她喜欢未雨绸缪,提前数步就开始布置。 十三殿下尚少,容幼宁能与他青梅竹马,自己为何不能? 当然,这是她在来之前的想法,到如今……林棠现自己已经不怎么想和这气死人的小丫头对话了。 她话中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么? 林棠觉得自己修养还是不够,不能做到在任何人面前都平心静气。 她敛了敛心神,闭目,再睁开。 今日不是说话的最好时机,林棠决定暂时放弃给幼宁洗脑。 这场对话只在两人间进行,其他人完全不知晓,幼宁也不会特意去告诉旁人,林棠很是放心地离开了。 一月后,太子册封大典,百臣同贺。 周帝难得戴冕旒、着龙袍出场,神情肃穆,从脚尖到丝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自然,这期间就无法忽视太后从侧面传来的灼灼目光,在这道视线下,周帝背脊挺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松懈。 小暑方至,芙蕖盛开,月季满城,玉阶旁布满了燕归喜爱的君子兰,于夏日散开幽幽淡香。 众臣拾阶而上,随周帝及燕归祭祀天地、太庙、社稷,內侍朗声昭告,声浪由明光殿传至宫门,以宣天下。 周帝回到殿内,亲自检过金册、宝印。燕归落座,一同受群臣三跪九扣之礼。 燕归本就生得英气,四爪蟒袍将他衬得愈挺拔,长身玉立,沉稳从容,生生将旁边周帝给比了下去。 纵使有些人心中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太后选定的这位太子,确实出色至极。 自然,这还未完。 东宫承袭自先帝,略有改建。燕归被立为太子,自然今日起就要搬去。 周帝面上认真看着人为燕归授册,心中竟有些酸溜溜的。 说来他都没当过太子,毕竟他六岁的时候先帝就去世了,随后就被赶鸭子上架地赶上了龙位。 从低位卑微的宫女之子到一国之君,半点过渡都没。周帝时常心道,他本来生来就胆儿小不经吓,被这么大阵仗一唬,哪里还振作得起来! 那些臣子还嫌弃他无能,哼!朕倒要看看母后和你们选出来的太子是个什么样的。 周帝开始细细打量燕归,然而……现实残酷,他那薄弱的认脸能力实在让他难以想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儿子。 半天也没记住脸,无从分辨美丑,周帝最终选择放弃。 反正立不立太子对他都没甚么影响,只是有些不开心太后如此看重他这个儿子罢了。 大半日下来,周帝越来越诡异的表情燕归早有察觉,但没理会。太后抚了抚额,儿子不着调,还好继任的孙子是个可靠的,罢了,今日是十三的好日子,又当着群臣的面,就不训他了。 到酉时,这册封太子的礼才算完成了。 太后、周帝回宫,众臣回府,燕归得以休憩。 幼宁在众人离开后就被燕归的人“偷渡”到了东宫,今日的大礼她没能看成,也就不知燕归模样,此时第一眼瞧见着玄色蟒袍、系暗金腰带的少年就愣住了。 “幼幼。”燕归略带疲色,黑眸依旧沉静,“来。” 他很喜欢这般对幼宁招手,因为每次都能看见小姑娘欢快扑进怀中的模样,这次也不例外。 熟稔地给怀中小姑娘顺毛,燕归往后一仰,示意幼宁坐到腿上。 小姑娘吭哧爬上,有些好奇地端详那条腰带。 燕归腰身瘦削,正是典型的宽肩窄腰的衣架身形,穿什么都十分好看,遑论裁剪精美的蟒袍。 玄色主尊,他往日衣着皆淡,今日如此一换,气质愈沉凝,金线绣制的四爪金龙张牙舞爪,为他添了几分威仪。 眼神睥睨时,的确有了些旁人所绘的傲慢模样,尊贵无匹,令人不敢轻易冒犯。 幼宁道不出具体的形容词,憋了半天还是道:“十三哥哥今日特别好看!” 石喜闻言无声弯唇,躬身道:“殿下,主殿已收拾好了,殿下若想休息,现在就能去,不知对偏殿有什么要求?” 燕归沉吟,“按容姑娘的喜好,再布置一间寝殿。” 啊?石喜差点惊讶出声,殿下这意思,莫非是预示今后容姑娘会经常留宿东宫吗? 这……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石喜忍住喜意,他现每次抱着容姑娘休息过后,主子的心情就特别好。面上当然看不出,可他这个伺候的老人能感觉出啊。 作为下人,最希望的当然是主子心情好。石喜心中早已将幼宁升级成了小菩萨,那不仅是来救殿下的,更是来拯救他们的。 问了几句话,石喜忙不迭乐着去收拾偏殿,高兴的模样让新伺候的几个宫女嘀咕:不过是收拾个偏殿,也不知石总管乐个什么。 石喜离开后,燕归挥退宫人,只留他与幼宁静坐。 忙碌一日,燕归耳边的声音从未停过,从內侍的锐声宣告到底下臣子的窃窃私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未特意去查,就已经大致明白了那些朝臣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这个能力并没有让燕归高兴多少,他喜静,这种天赋却是从生来就没怎么让他安静过。 将头放在怀中小姑娘的肩上,燕归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只要抱着幼宁,他的耳力便能同寻常人无异。 “幼幼。”许久,燕归轻声开口。“喜欢这儿吗?” 幼宁想了想,点点脑袋,“喜欢,十三哥哥原来的住处太小啦,书房都不够。” 燕归莞尔,“那你喜欢吗?” “唔……”小姑娘道,“也喜欢呀。” 她最喜欢的无疑是殿前摆的一颗半人高的珊瑚,上面不仅点缀了硕大圆润的珍珠,还有栩栩如生由玉雕刻的鱼儿,灵动有趣,让幼宁看得目不转睛。 “住在这如何?”燕归似随口道。 幼宁立刻摇摇头,认真又稚气道:“爹爹说了这是太子才可以住的地方,别人不可以。而且幼幼要乖,不可以离家。” 燕归眼神淡淡,不知在想什么,他轻轻嗯了声,对外道:“摆膳。” 早已备好的宫女们一一托盘而入,菜品规格与之前截然不同,几十道菜肴看得幼宁眼花缭乱。 御厨不敢怠慢太子,格外花了几分心思,甜咸苦辣、蒸煮炸炒、走兽飞禽,应有尽有。 幼宁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馋意,她记住了娘亲吩咐,“绝对、绝对不可以食太多,不然变小胖子就不美了。” 相比于美食,幼宁很艰难地选择了美。 用到一半,燕归道:“吩咐御膳房,日后我一人用膳只要备四菜便可。若容姑娘在便备六菜,多备糕点。” 宫女下意识道:“可是殿下,这是太子应……” 话语戛然而止,宫女被淡淡掠过的视线惊得一个激灵,忙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说。” 她在心中懊恼,真是嘴快惹祸,看来以后对着这位主子,但凡有要求只需应下,不可置喙半句。 两人用过在东宫的第一顿,燕归便想先去榻上休息片刻,结果被小姑娘十分严肃地教训了,“不可以刚饱就睡,十三哥哥这么大了,怎么能忘记呢。” 随后他就被硬生生拉着在殿前的园中走了一刻钟。 燕归似乎有意如此,自己不怎么走动,非要幼宁来推,低眸看着小姑娘累得满头大汗,好似乐在其中的模样,让新伺候的宫人顿时长了把见识。 看来要伺候太子殿下,这位容姑娘才是关键啊。 好容易被允了休息,幼宁又提天色不早该回府了,燕归自然不放人走,一捞将她锢在怀中,直接抱上了榻。 但幼宁毫无睡意,在燕归怀中拱来动去,随后被人一把扣在胸膛,被闷住的奶音从下面急急传来,“十三哥哥,幼幼不动了,不动了。” 眼中闪过淡淡笑意,燕归将她放开,阖眼准备入睡。 幼宁果然不敢再动,只能转动乌溜溜的眼眸,不一会儿就停留在燕归脸上。 这张脸她看过无数次,也甜甜赞了无数次好看,可让小姑娘去描绘,她是说不出到底好在哪里的。 因此她转了转,又注意到两人相拥睡在榻上的姿势,忽然就想到那日林棠对自己所说的话。 棠姐姐说,成亲了才可以同睡一榻,还要抱抱、亲亲…… 小姑娘陷入沉思,在燕归被她灼灼视线所扰睁眼时,好奇道:“十三哥哥,我、我可以亲亲你吗?” 27. 提出问题的小姑娘纯粹一脸好奇,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话有什么特别。 燕归对上她的眼眸,便笑了笑,“可以。” 他如此说着,俯身在幼宁额上轻轻一碰,微润的感觉一触即逝。幼宁抬手摸了摸,有样学样,也努力伸长了脖子在燕归额前轻轻一啾。 原来这就是亲一亲了。幼宁这般想道,觉得这与平日自己和爹爹娘亲还有哥哥的亲近相差无几。 满足了好奇心的她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随后便老实了,两只小手偎在燕归雪白的里衣上,本不困的人也渐渐合上了眼。 时至戌时,睡了一个多时辰的燕归醒来,眼中红丝褪下不少,连日来鼓跳如雷的太阳穴位亦被抚慰,安静下来。 耳畔最清晰的声音莫过于两道心跳,一活泼一沉稳,快慢相间。 燕归垂下视线,莹白软嫩的小脸映入眼帘,唇角挂着一点水渍,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果然是小孩儿的睡相。 屋内点了安神香,淡淡的香氲轻拂,将薄薄的被褥浸染。梦中的小姑娘很喜欢这香气,吧唧几下,下意识啃了两口脑袋下的里衣。 里衣顿时濡湿一片,燕归不知不觉带了笑意。 他静静看着,就看了一刻钟。 等他小心翼翼解开幼宁的手,怀抱恢复空落,四周各色声音立刻如潮水般纷杂涌来。 殿内至院落,堂前屋外,燕归缓缓穿衣,早已习惯的大脑自将这些声音由近至远归类。 殿外略有晚风,落叶被轻轻吹拂,池中睡莲亭亭玉立,水珠自叶盖滴落,砸向水面,激起波纹起伏。 宫墙内仆从小心走动,墙外有人窃窃私语。 “这位太子殿下似有古怪,主子的人被弃了不少,再想安插进去何其难啊。” “只不过是消息灵通些,你注意点便是,最近没事就少联系,当心被觉。” “不是……我并非那个意思。”说话者迟疑许久,“我觉得太子殿下有读心之术,每回看来都着实让人怕得很。我怀疑他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故意留下了我一人。” 那人嗤笑,“你莫不是被吓破了胆?如果有这等歪门邪法,那位还会这么多年才熬出头?好好做事便是,最近主子没吩咐,你别先自己心虚漏了马脚,坏了大事主子可饶不了你!” “是,是……” 声音渐渐低下,直至两人分开。 燕归收回思绪,已经听出此人是东宫的哪位內侍,在何处伺候。 新服侍的宫人被拨来不久,尚有许多面孔不熟,但今日他们一同请安时,燕归早已将每人的声音记在心中,只消一个音,他就能认出来。小說中文網 衣带理好,榻上的小姑娘就出迷迷糊糊的音节,许是终于察觉温暖的怀抱已经离开,她艰难地揉了揉眼,上下眼皮还在打颤,“十、十三哥哥?” “困便继续睡。”燕归坐回塌边。 “唔……”幼宁半坐起身,“什么时辰了?幼幼该回家了。” 回家一词让燕归手边抚的动作停滞,他很不喜欢听她说这些话。 最终还是应下,“再躺会儿,我去让人备车。” 幼宁后知后觉地望向他背影,【十三哥哥是不是不高兴啦?】 系统哼哼唧唧半天道【没有,十三皇子哪是那么小气的人。】 既然任务对象不准备让宿主现他这一面,它也没必要特意说出来。反正宿主这么小,说了也不懂,何必非要将最里面那层撕给她看。 *** 日月流转,光影婆娑,幼宁坐在树下的小秋千避暑纳凉,脸蛋蔫哒哒的。 容夫人不准她整日躲在置了冰的房中,也不允她用冰碗,此时只有两个婢女用团扇在给她轻轻打风。 小孩儿向来体热,幼宁尤甚,不一会儿就出了满头汗。她抿着唇,一副满脸委屈的模样,偶尔低低道句,“娘亲不疼幼幼了……” 杏儿弯眸,“姑娘要不要用些瓜?在井中镇了一宿,吃起来又甜又舒爽呢。” 小姑娘双眼一亮,连连点头,杏儿忍着笑去了。 凉风抚过,幼宁舒适地抬,出小猫儿般的声音。视线内忽然闯过几道身影,在容夫人身边服侍的嬷嬷领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姑娘穿过长廊,身影没入了雕花拱门。 那姑娘也不大,只长幼宁几岁的模样,一直低着头,最后忽然抬眸望这边看了眼,对上幼宁的目光瞬间慌慌张张低下。 “那是谁?”她软声问道。 青嬷嬷也瞧见了,神色有些复杂,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是以前服侍夫人的人。” “幼幼没见过?” 青嬷嬷笑,“那时还没姑娘您呢,自然没见过。” 幼宁点点头,不再问了,青嬷嬷却生出疑惑,这玖儿……来寻夫人是想做什么? 玖儿是早先随容夫人陪嫁到容府的贴身婢女,与容夫人主仆之情甚深。 那时容府的老夫人仍健在,容侯也还未当上太师。 容侯是十足的孝子,但老夫人也不难伺候,只是重子嗣承衍。夫人嫁到容府三年未有孕,老夫人并未太责怪,只道让夫人给侯爷纳几房良妾。 夫人不愿,几番挣扎下玖儿主动请缨,道可以为夫人侯爷作掩,为夫人多争取些时日。 后来玖儿便成了后院中人,老夫人见夫人肯拿出自己身边人,便没再催,并不知侯爷根本没碰过玖儿。 后来夫人终于有孕,这才得以解脱。便在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将玖儿许给了侯爷手下一小官。 玖儿仍是清白之身,生得貌美,又有夫人撑腰,青嬷嬷想日子该过得不错,也没特意打听。前几日才听说玖儿小产过几次,多年无子,后来认了个生母早逝的妾室之女在身边,她便猜测玖儿的生活约莫并不大好。 青嬷嬷心中纳闷,夫人向来护内,玖儿立下过那等功劳,更是不会亏待她。有夫人和侯爷撑腰,玖儿怎还会过得那般凄苦呢? 虽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福分,青嬷嬷仍是觉得,玖儿这结果实在不应该啊。 被青嬷嬷琢磨的人已入了主院,身边带着的姑娘第一次见到如此气派的院落,来往婢女都像大家闺秀般,笑语盈盈,暗香拂袖,神情不由更加怯懦。 她从不知母亲认识的夫人是这么尊贵的人物。 玖儿见女儿自卑至此,心中更苦涩,讷讷几句终究没能说出劝慰的话儿。 玖儿来府,容夫人特意推了所有庶务。她有些日子没见这个伴自己长大的贴身婢女,神情透出想念,在玖儿进屋时甚至起身相迎。 一照面,容夫人就惊讶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这面容憔悴的妇人是玖儿。 玖儿比她还小几岁,如今才刚过三十没几年,模样瞧着竟似快五十的老妇,再不复以往的秀美温柔。 玖儿搓了搓手,不安地望向昔日旧主,局促地带着女儿福了几下身,才唤出口,“玖儿、玖儿给夫人请安。” 容夫人脑中瞬间飞过种种不好的猜测,镇定了下扶着人落座,准备听玖儿细说。 早先玖儿刚成婚时,容夫人每年都会亲去她家中看望几次,并赐下不少重礼,她能瞧见那时玖儿过得十分不错,夫君敬重,公婆爱护,小姑友善。 后来玖儿对她道,“夫人每次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折煞玖儿了,不敢如此劳累您,若思念玖儿,直接让人传召便是。” 容夫人当时不觉什么,只当玖儿并不希望太高调,便应了此事,每逢年节派个几个嬷嬷和婢女前去送礼。 她特地叮嘱了那些嬷嬷必须亲自看玖儿过得可好,所见所闻一定得是见到人,听玖儿亲自开口才能当真。因为容夫人听说那人后来还纳了个远方表妹为妾,后宅阴私她经历得少,不代表不知晓,所以才有如此周到的看顾。 每次嬷嬷们回来带的都是好消息,而玖儿偶尔拜见也看得出状况不错,容夫人就渐渐放下了心。 玖儿并非住在京城,来往需得两日多,车马劳顿,容夫人不想她折腾,也很少传人。 到近些年,曾经的主仆两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容夫人没想到她如今竟成了这模样,心疼之余又是疑惑,只消像这次这般传个消息,自己定会派人去,玖儿怎么却这么久没个信儿? 容夫人再三询问,玖儿起初还只连连道自己并未怎样,日子过得不错,随后声音就在立起威仪的女子面前越来越小。 她明白过来,这次是自己传信求夫人将她们接来,早就足够让人有所猜测。 玖儿忽然满脸通红,帕子揪了又揪,似乎想哭,又极力忍耐,极度复杂的神情让旁人唏嘘不已,便是什么都不知,也忍不住为之心酸。 身边瘦巴巴的小姑娘忽然跪下去,低声开口,“夫人,您救救母亲吧,母亲快被折磨死了!” 为了母亲,她鼓起莫大勇气,开始断断续续解释玖儿这些年的遭遇。 玖儿所嫁之人名任涧,最初不过是当地的一个小小主簿,曾在容侯手下办事。 任涧得容侯提点,又喜爱玖儿美貌,最初的确待玖儿如珠似宝。但后来他的远方表妹前来投奔,一切就开始有了变化。 表妹生得更美,性情柔弱家世可怜,住了不久任涧就十分怜惜,有意纳她为妾。任涧亲自问了玖儿,道出表妹难处,玖儿心软,觉得这姑娘也无处可去,与自己做个伴也不错,便毫无异议地应下。 后来便有了玖儿三次小产之事,那表妹却一进门就为任家添了长孙,很是得任氏母子欢心。 任家家门不显,既无富贵也无权重,能有仆从伺候的日子全靠玖儿带来的嫁妆和容夫人时不时的恩赐。便是冲着这些,任涧开始也没敢怠慢玖儿。 可玖儿着实太软弱了,如柿子般任人揉捏,似乎丝毫不懂自己的地位。后来被表妹压了一头她也没敢说话,还依了任家人所求,每次对着容夫人派来的人就将自己收拾一新,道过得很好。 起初是因为任家人还没太过分,后来则是为了收到名下的这个女儿忍耐。 整个任府,几乎是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任涧威胁玖儿,若让容夫人知晓她了什么就再不让她和女儿相见,玖儿也就一直苦苦捱着。 直到这次任涧听了表妹挑唆,要将女儿送给一位五十多的官员为妾换得升官机会,她再无法忍耐,偷偷传了信到容府,和女儿两人趁夜出府赶到京城。 容夫人听到此处大惊,望着这小姑娘,“她才几岁?怎么就忍心送给他人为妾?” 在寻常人看来,这姑娘不过才十岁的模样,岂知玖儿低低道:“素娘已十四,马上便要及笄了。” 容夫人久久无话,心中既是悲痛又是怒其不争,之前在她身边时她只道玖儿是性子温柔,可没想到会怯懦成这般! 玖儿但凡性子硬气些,绝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模样。说到底有自己撑腰,她到底在怕什么? 即便带着女儿与任涧和离,难道在侯府的庇护下,会过得不比如今好么?! 素娘还在呜咽,“请夫人救救母亲吧,是素娘拖累了她……” 容夫人气得冷冷道:“任家仗着容府的势,用着你的嫁妆,贪着本夫人每年送去的礼,如此还拖到现在才告诉我,莫非玖儿你觉得,这居然与我无关不想麻烦我么?” 玖儿越不敢说话,只在那默默流泪叩。 容夫人越瞧越怒,脸色无比难看,最后拍掌而起,“备车,让侯爷去借兵百人,去合城!” “砰”得一声,吓得玖儿浑身颤抖,连忙拉住容夫人裙裾,“夫、夫人,不必如此,都是玖儿的错……” 容夫人忍了忍,不想对本就可怜的玖儿怒,便让嬷嬷暂时将她扶到一边,才走了两步,门口就探出一个小脑袋。 幼宁讶异又有些担心跑来,“娘,不要生气,谁欺负这个姨姨了?幼幼去打他!” 听到女儿软糯的声音,容夫人心绪微微平静,柔声道:“娘要去帮姨姨讨回公道,幼幼要不要一块儿去?” 小姑娘连忙点头,让容夫人笑了笑,戾气稍减。 既下了决定,当然不可能真的马上就去,准备期间,容夫人听得管事报,太子殿下驾临。 居然出宫来寻幼幼了?容夫人眼中闪过疑惑,让人将燕归迎进。 燕归似乎有事,看着阖府架势,便先询问了一番。容夫人也没瞒,三言两语将事情道了出来。 听罢燕归一顿,缓缓道:“正好皇祖母交与我一件差事,需得去合城一趟。” 他本是来寻幼宁告别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28. 最终两行人一同启程。 容夫人当然没有真让容侯去借兵,且不说合不合礼规,任家对宁安侯府不过如螆蜉,随便做点什么便能让其不得翻身。 她不过要去为玖儿出出气罢了。 带了三十护卫并数十仆从,但容夫人所乘马车上并没有本该陪着她的乖女儿幼宁。 因为小姑娘被三言两语拐去了太子车驾。 容夫人神色古怪,又有些想笑,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那般揣度太子,可是……她怎么看怎么都隐隐觉得,那位对自己有几分抵触,而且还是因为自家女儿? 这也太奇怪了。 久思不得其解,容夫人不再为难自己,偏头看向玖儿及其女素娘。 玖儿似乎被折磨得完全失了正常思绪,容夫人要亲自去为她撑腰,她不喜反惊,满脸惊慌失措,若非素娘一直从旁低声安慰,恐怕早已跪着求容夫人不要去。 说来她寻往日旧主只想求个活路,似乎从没生出过报仇的想法。 容夫人想与玖儿说两句,瞥了眼她这立不起来的模样也没了心情,转而对素娘道:“晚些你陪着你母亲,什么都不必说不必管,万事有我做主。” “多谢容夫人大恩。”素娘低声细气,她太瘦弱了,连轻薄夏衫都难以撑起,偏又无比懂事孝顺,看得容夫人动容不已,一路柔声安抚了好些话。 容夫人心中实在对玖儿有气。 她平江王府出来的人,从没这样怯懦的,母女被百般折磨,快没命了才知道求援,之前的忍耐又是为何? 若有人这样亏待幼宁,即便侯府衰落了,容夫人也定会和那人拼命。 容夫人特意叮嘱了车夫,浩荡队伍总算于酉时赶到合城。 合城东望上京,西临大江,来往便利,是富庶之地。任涧在这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颇有名声,随口一问就得知了住处。 燕归携幼宁下车,容夫人没落一字就风一般赶去,半刻也等不了。 幼宁呆在原地,好半天不确定小小声道:“娘……是不是忘记幼幼了?” 燕归拍了拍,“容夫人先行,我们慢些去。” “嗯。”幼宁乖乖牵着他,缓缓走在合城小街。 盛夏日长,此时的合城还笼在余晖中,容夫人将那几十护卫带走,两人身后只跟了几个乔装的带刀侍卫。 “十三哥哥会武功吗?”幼宁忽然道。 “……嗯?”燕归投去眼神,“略懂一些。” 小姑娘停下,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既有期待又很紧张,她道:“会不会突然有穿黑衣的刺客出现,十三哥哥亲自提剑去抵挡,但是因为带的人太少了,所以就被打败啦,然后有人要偷袭,幼幼就会扑上去帮十三……” 人还没剑高,就先想着帮人挡剑了。 燕归面无表情,知道她定是又听了什么奇怪的话本,默了会儿,大掌还是毫不留情地将这张滔滔不绝的小嘴堵上, 周朝还算太平,不大可能有乱|党行刺储君,就是他那几个不服气的兄弟也不会这么快就露出马脚。 幼宁眨眨眼,长长睫毛碰到燕归指尖,抖了抖,就像偷乐的小松鼠般笑起来。 她很少调皮,燕归想了想,居然才反应过来小姑娘是故意的。 一时不察,眼中流出笑意,他低声道:“顽皮。” 幼宁对他吐舌,做了个滑稽的鬼脸,歪头道:“十三哥哥都不笑,娘常说要多笑才不会变老,十三哥哥当心变成小老头。” 才这么点大的女娃娃,就开始担心变老的问题了,让听到此话的人都忍俊不禁。 燕归唇角微微翘起,冷硬的线条柔化,脸部轮廓竟也显得可亲起来,带出一分温和。 他在那小脑袋上弹了一记,随口道:“老了就不喜欢了?” 幼宁煞有其事点头,“娘说人老了就会很丑,十三哥哥如果变丑了,幼幼就要认不出来啦。” “……” 她说得如此实诚,叫人几乎无法反驳,就连杏儿也不知道,原来自家主子小小年纪就是个外貌党。 而且还在这嫌弃太子殿下日后可能变丑的样貌…… 燕归动作微微迟缓了下,似乎真的开始考虑这话。 变丑……她就不认了? 太子殿下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两人在街上磨蹭了小刻钟,终于来了任家门前。 容夫人先行一步,整个任家前后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孔武有力的护卫面无表情立在那儿,将好事打量的百姓都吓退不少,心中莫不嘀咕:不知任家犯了什么事,竟惹来这么大阵仗。 任家为三进院落,门楣装饰在寻常人家中已算气派,甚至还在院内挖渠引了个小池,容夫人刚到时这一家人才用了晚饭在池边纳凉。 除玖儿外,任涧前后纳了三房妾,其中以表妹手段最为高明,先后诞下一子一女,极得老夫人欢心。 院落还守了五六个仆从,容夫人煞气腾腾,一来便将其通通压在了廊下,池边享天伦之乐的几人也不例外。 任涧起初震怒不已,待看见玖儿及素娘时忽然意识到什么,身子骨顿时软了下来,冷汗涔涔,“容、容夫人……” 老夫人和表妹惊惶跪地,一言不敢。 容夫人并不开口,命人端来桌椅,奉上热茶,偶尔啜一口,目光漫不经心又带着冷意。 直到瞥见幼宁身影,容夫人方缓了脸色,“幼幼,合城好玩吗?” 幼宁摇摇头,“没有京城好玩儿。” 容夫人笑,为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和京城当然不能比,不用担心,明日娘就带你回去。” 她越是不经心,任涧就越恐慌,以容侯的地位,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也没人会给他撑腰。 玖儿到底什么时候出去的?任涧恍然回想,才觉自己居然差不多有半月没见过这妻子了。 “玖儿……”他扯出笑颜,“你、你怎么突然就自己去了京城,想夫人的话,为夫和你一起去看不是更好?你看这么大阵仗,多劳烦容夫人啊……” 玖儿回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任涧顿时装不下去了。 听了这熟悉的言辞,容夫人意识到最初从玖儿口中说出不想自己经常看望她的话就不是真意,任涧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让玖儿渐渐主动疏远容府的意思。 幼宁看着与平时大为不同的娘亲,望了望跪在地上的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脸慢慢绷了起来。 一粉衣姑娘从院外匆匆跑来,她只知有人突然带人来欺负爹娘,人还没赶到先尖声喊道:“你们是谁?居然敢在我们任家撒野。” 她娘眼角拼命抽动地使眼色,这姑娘却没瞧见,气势汹汹道:“知不知道我爹爹是谁?京城的侯爷可是爹爹的义父!” 她也就十岁多的模样,看得出性情极为骄纵,带着一股没脑子的劲儿,许是任家时不时便会以与宁安侯府沾亲带故来论事,便让她也记住了,权势很大的侯爷是他们家靠山。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任涧这下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容夫人嗤笑,“我怎不知侯爷何时认下了个不猪不狗的东西?” 看来他们任家平时当真没少借容府的势啊。 粉衣姑娘抿唇,似乎意识到眼前气派十足的夫人地位不凡,她道:“你凭甚么让我爹爹娘亲跪着?” “爹娘?”容夫人神色不明重复道,一指身后玖儿,“那这位是谁?” 见到玖儿,姑娘眼中闪过嫌弃,“是不讨爹爹喜欢的老女人,若不是看在她还会伺候的份上,娘早就把她赶出府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几乎要被女儿吓得昏厥过去,显然没想到女儿这般“诚实”,当着明显是贵人的面还能这么说。 玖儿眼中闪过痛意和不可置信,嘴唇嚅动两下,就出了声微不可闻的哭叹。 “呵”容夫人冷笑,“任家可真会教女儿,一个庶女不尊明媒正娶的正室,反倒唤个妾作母亲。” 她转向这任家的小女儿,“你爹娘不会教,我今日就来好好教一教。” 任秋仍满脸疑惑,带丝紧张,随后听得面前人道:“这位才是你母亲,跪下,给她奉茶。” 任秋登时厌恶道:“我母亲才不是这丑八怪!” 她别过头表示抵触,容夫人神色淡淡,马上便有一个婆子上前将她制住,“不愿跪就把腿打折了跪,什么时候能恭恭敬敬唤声母亲,奉上茶才放开。” 那婆子果然毫不留情一棍打下,当即打折一腿,任秋尖声哭喊,涕泗横流地挣扎。 表妹顿时惊惧不已,跪着上前求饶,“夫、夫人……秋儿还小,她不懂事,我、妾教教她就好了,夫人,还请手下留情啊夫人……” 容夫人移开视线,连个目光都未曾施舍于她,“任副史有什么话说?” “夫人教训得极是,下官毫无异议。” 容夫人起身,环视一圈四周,轻飘飘开口,“当初你从容府娶走玖儿,曾答应过侯爷和我,此生必待其如宝,绝无二心,若有违逆,绝子嗣、断五肠。” 任涧艰难地点了点头,“我……” “封上。”容夫人语气淡漠,立刻便有护卫用封条将任涧的嘴贴上,“开始我并不满意你,家世低微不说,能力也不出众,玖儿跟着你,日后注定享不了什么福。玖儿却极是自谦,自认与你地位相配,低嫁与你,甘愿为你侍养老母,并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哪知识面不识心,仗着容家的势,霸者玖儿的嫁妆,贪着玖儿的好,还不懂报恩。是玖儿养着你们,让你们有了如今的地位和日子,你们任家本该对她三跪九叩,每日细心伺候身前,都还不足以报答她万一。” 任涧满面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他觉得容夫人这话完全就将自己说成了青楼里的小倌人物。 容夫人轻蔑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让玖儿养条狗,高兴了还可让它摇摇尾巴,看顾家门。不比如今,养了几只不猪不狗的玩意,被好意待了几日,就忘了自己是甚么身份。” 幼宁在旁边早已看呆,她从不知自家娘亲还有这么凶的一面。幼宁听得不是很懂,只知道娘亲是在奚落旁人,她悄声问燕归,“娘是因为这个人对姨姨不好生气吗?是不是除了姨姨他还娶了好几个人呀?” 燕归点头,立刻让幼宁再度想起林棠那日的话,太子以后是注定要有侧妃和各种妾室的。 小姑娘想着原来每个人只要娶了其他女子就会对原来的夫人不好,还会被骂、被打,怪不得爹爹不敢娶别人。 她十分同情地看向燕归,仿佛瞧见了他注定的未来,故作小大人般示意他弯腰,拍了拍头,“十三哥哥别怕,幼幼不会嫁给你的,这样娘就不会凶你啦。” 29. 不说燕归,杏儿听到这话也惊呆了,她家姑娘才多大呀,竟然就知道嫁人了!如果不是有人特意说的,姑娘怎么可能自己知道这些呢。 杏儿心中思忖着可能的人选,最终将目标锁向林棠。 怪不得夫人不愿让姑娘和林姑娘接触,原是整日都在想这些,没得还带坏了自家小主子。 杏儿暗暗提高警惕,决定今后绝不再让主子和林棠独处。 饶是燕归再从容也被镇了下,半晌出来一个音节,“嗯?为何?“ 石喜暗暗吐槽,殿下你最先考虑的难道不是容姑娘怎么就会嫁给您了吗? 幼宁一副为十三哥哥好的模样小声道:“娘太凶啦,她真的会打人的,肯定很疼。“ 容夫人抽了抽嘴角,别以为偷偷说话娘就听不到啊傻幼幼。 本汹汹的气势也因为女儿着打岔减弱不少,容夫人没心思再嘲讽,看向素娘,“素娘,任家如此待你们母女,你想让他们如何?“ 任涧将目光投去,犹有几分期待,觉得素娘好歹是自己女儿,终归不会太狠心。 素娘抿了抿唇,没理会母亲暗中牵扯自己的力度,她轻声缓慢道:“大人是素娘的爹,不管待素娘如何素娘都无怨。但母亲不一样,夫人说爹提职升官和家中财物全靠母亲得来,既然爹还如此,不如夫人就替母亲将这些收回吧。“ 她避过眼,忍住害怕,“反正……这些本来也不是任家的。 素娘能说出这些,已足够让容夫人惊喜了,她很庆幸这姑娘没像玖儿那般不争气,便点了点头,“素娘说得很好,的确该如此。“ 跪在地上的老妇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贱种——“ 一个词刚出口,立刻便有机灵的婆子上千堵住,她呜呜半天,只能用目光拼命瞪去。 任家能有这个光景,其中当然有容府不少作用,可也不全是靠的他们啊,照容夫人的架势,这完全是要把官职、府邸、家财全部收去的意思。 哪有这种强盗行径的! 容夫人真就做了一次强盗,她不怕别人借此诋毁自己,暗地议论她不管,要是当着自己面她就能把那人打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打降生以来她还真没怎么委屈过自己。 “夫人。”嬷嬷低声道,“合城县令来了。” 嬷嬷询问了下,才知道任家有个老仆异常机灵,在第一眼看到容夫人率人将任家包围时就跑去县衙求救了。 只可惜,他不知煞神是什么来头。 “哦?”容夫人凤眸瞄过脸色青白的任家几人,笑道,“来得正好,不必我再去一趟。” 合城县令不曾有机会识得容侯,容夫人对他来说更是陌生,可他眼力好,照面就瞥见立在树下的燕归,墨色腰带并不显眼,可那隐约一闪而过的金丝龙纹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他得了令知道新立的太子要来合城办事,当即脑袋一白,甩袖下跪朗声道:“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被惊得倒龇一口气,下意识跪地,“参见太子殿下!” 任家人和见了鬼似的,这……这事还惊动了太子? 早知如此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么对玖儿啊! 燕归颔,“起吧,我来此不过稍作停留,宁安侯夫人却是有些事。” 县令赔笑,“竟不知侯夫人也来了合城,不知有何事?交给下官便是,保证为您办妥!” 太子作陪,县令哪敢有一丝怠慢,对任涧当然不会有半分留情。 本来任涧当官就不清白,容夫人话要处置他,实在再简单不过。 燕归留了位置给容夫人继续,和幼宁在角落等候,想起方才的话心中仍存疑惑,“那些话是何人教的?” “嗯?”幼宁仰眸,“什么话?不会嫁给十三哥哥的话吗?” 燕归面色颇为奇异地点了点头。 幼宁不觉有什么,便原原本本将那日林棠告诉她的话交待了出来,她道:“怪不得棠姐姐说十三哥哥的侧妃会很凶,还会欺负幼幼,看玖儿姨姨就知道啦,她和那个姐姐平日在家连饭都食不饱,太可怜了。”ωww.xSZWω㈧.NēΤ 经过林棠告知和亲眼见证,在小姑娘的脑中显然有了定式,妾室都很凶,而且都会欺负原来的夫人。 又听到林棠,燕归一点不吃惊,以此人贪婪又不够聪明的心机来看,的确做得出这种诱导幼宁来接近他的事。 他道:“以后少与林棠来往。” 幼宁疑惑,“为什么呀?棠姐姐很好的。” 燕归异常直接,“她想成为太子侧妃。” 小姑娘眨眨眼,不是很明白,“是想嫁给十三哥哥吗?棠姐姐也喜欢十三哥哥?” 她开口时眸中映着燕归样貌,杏儿不禁顺着主子视线瞄去,觉他们太子殿下剑眉厉目、鹰鼻薄唇,生得冷漠无情,却是十足能惹女子春心浮动的模样。 怪不得那林棠如此急切。 燕归却微摇头,轻描淡写道:“她喜欢太子。” 幼宁似乎懂了,又不大懂,她也许不明白为什么十三哥哥就是太子,太子这身份却不仅代表着他,但她隐约听出来了,棠姐姐对她说那些的用意不简单,好像就是为了接近十三哥哥。 燕归看着她从精神奕奕到失望低,眼神沉静,伸手摸了摸那垂下的小脑袋,“以后旁人和你说我的事,都不必信,也无需听。” “……喔。”幼宁微微鼓起两腮,不大想说话的样子,却是在生自己的气。 燕归默了会儿,又道:“她那些话,也并非是真。” “嗯?” “我不会有侧妃,亦不会有妾室。”燕归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对小姑娘解释这些,只是纯粹不想见她情绪低落。 他还从未考虑过妻妾之事,不仅因为年纪,更因为毫无兴趣。的确有人曾道太后有意定幼宁为日后的太子妃,但燕归也没去想过。 说到底燕归对男女之事并不了解,也没兴致了解,幼宁于他并不是简单的“喜欢的小姑娘”这个定义,自然不会用这些去考虑。 何况幼宁还这么小。 幼宁疑惑望了望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容夫人要惩治任家的事便已办好,剩下的不过是如何处置留下来的家产还有玖儿素娘的去向问题。 玖儿思索许久,决定听从容夫人和素娘的话,回侯府伴在夫人身边。 毕竟她们母女二人柔弱,即便有万贯家财,单独住在合城也不安全。 翌日一早容夫人便准备带女儿回京,却被燕归拦住。 燕归本做好了和幼宁暂离的准备,哪想那么巧人也一起来了合城,既然如此,他当然不轻易放人走。 太子殿下道:“夫人请放心归京,我一定照顾好她。” 容夫人皮笑肉不笑,“幼宁还小,又有些调皮,怎么能叨扰太子殿下呢。何况太子是有差事在身,就更不能让这小丫头捣乱了,还是我带她回去,不麻烦您了。” “……” 对峙许久,燕归没能赢过容夫人,何况小姑娘也一直扒在自家娘亲怀里不出来,对他这个十三哥哥根本不留恋。 比起容侯与容夫人,自己在幼宁心中地位依然不够。燕归如此想着,远望马车的目光十分冷,让石喜打了个冷颤。 殿下这模样……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啊? 归程中,容夫人对女儿道:“幼幼,昨日看得如何,没被吓着吧?” 幼宁摇摇头,“娘好厉害!” 容夫人笑了笑,她就是特意带幼宁去看的,也有意控制了处置的场面。旁人也许会觉得她一个侯府夫人亲自去料理这种事太失身份,可她并不觉得。 玖儿是伴她长大的婢女,更是她妹妹,她可容不了旁人欺辱。 何况如果做什么事都要端着,顾全他人看法,她这个侯夫人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打脸报仇这种事,她就喜欢亲自来。 容夫人道:“幼幼要记住,你有爹娘撑腰,任何人都不必怕。如果有人想欺负你,就要像娘今天这般,凶一点胡闹一点也无事,这世上没有受欺负的人还得尊礼守规矩的道理,知道吗?如果寻常的规矩礼仪护不住我们,就不必管它。” 女儿太乖了也不好,容夫人近日深明这个理,决心要把小棉袄教得硬气些。 幼宁往她怀里钻,“上次娘也说过,幼幼记住啦。” “如果有人敢欺负幼幼,幼幼就让爹爹娘亲哥哥和十三哥哥带上好多人围住他,还不听话就揍他。” “对,就该这样!”容夫人满眼欣慰。 旁观的玖儿及素娘目瞪口呆。 *** 在侯府,容夫人威严甚至稍胜容侯,一家四口中话语权从高至低大致可按如下排列:容夫人,容云鹤,幼宁,容侯。 由此,容侯地位可见一斑。 因此在得知夫人要给女儿收拾个独立小院时,容侯虽然依依不舍,也没多加置喙。毕竟女儿六岁了,再长一年就该有男女之别了。 容侯心中惆怅,从刚出生的小不点到如今还没几年呢,他怎么就感觉他的乖女儿要飞走了? 想到此事容侯顿时一凛,老来得子最是宝贝,何况幼宁是他盼了许久的小乖乖,怎么能轻易给了别人。 他寻到自家夫人,十分认真严肃道:“夫人,不若以后我们找个赘婿吧?” 随后被容夫人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到旁边。 对着六岁的女儿,能说出赘婿二字,容夫人对在外人面前素来十分严谨的容侯实在没什么话说。 容夫人将素娘分在了幼宁院中,名义是贴身婢女,其实和半个主子无异,不用伺候人,只需陪着幼宁玩乐。 素娘心细温柔,性情极好,容夫人对她很喜爱,希望她能在一些事上教导帮助幼宁。 但素娘毕竟快及笄,留不了太久,容夫人便同时暗暗留心可相配的子弟。 容夫人可不听玖儿说的什么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的话,有容府在,即便让素娘当个皇子侧妃也不成问题,关键只在于那人品性如何罢了。 挑来挑去,容夫人还真注意上了几位还没成亲的皇子,让玖儿惶恐不已,整日劝了又劝。 容夫人霸道惯了,她从不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配不配,只要素娘喜欢,只要对方能待素娘好,即便是周帝后宫她都敢塞进去。 何况有前车之鉴,她再不会去听玖儿那些话了。 但这件事很快被搁置下来,因为整个周朝朝野上下都被一道消息小小震了一波。 周帝两个妃子又有孕了! 说来周帝年纪并不太老,还未到天命之年,可他皇子公主加起来都几十个,便让大臣们下意识觉得已够了。 纵观周朝开国至今,也没几个能有当今这位这么多儿女的, 哪知他们陛下老当益壮,绵延子嗣的机会真是半点不放过。 周帝乐得美滋滋,为了这消息难得去上了朝,在金銮殿来回晃悠,眼神甚至特意瞟过几个据说子嗣单薄的朝臣,瞧得他们心塞无比。 臣知道陛下您能干,别再炫耀了成吗! 太后这次倒对周帝没什么意见,她面上不显,心中也是高兴的。周帝虽然非她亲子,但这些都算她儿孙,她看着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且如今东宫已立,太子分去不少政务,太后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劳心劳力,悠闲了不少,正好能有个小孙子逗弄一二。 可大臣们没让周帝得意太久,不过两日,一道奏折递上御案,周帝在太后提醒后看过,第二日在朝堂上大雷霆,当即把折子摔到那人脸上。 “混账!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事有蹊跷?难道朕不能一次让两个妃子有孕,难道朕会比不上朕的儿子?!” 折子洋洋洒洒飘到天上,再晃悠悠荡向地面,被不少眼尖的人瞅见。 原来上面禀的是,据宫人道这阵子大皇子二皇子去后宫的频率比较高,又时常出现在离那两个妃子宫殿很近的地方,实在有些可疑。随后折子里又十分隐晦地提了几句大意是陛下年事已高的话,约莫是暗示周帝这把年纪了还能同时让两个妃子受孕不大可能。 明了这意思,大臣们眼神飘忽,嘴角抽搐。 陛下抓重点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强,难道这时候关心的不应该是您帽子的颜色问题吗? 30. 周帝不管旁人怎么想,他气到肝疼,走下龙椅抄起另一道折子就往那臣子脑袋上敲,“混账!混账!混账!叫你胡说!” 骂得凶,神情语气怎么看怎么听都有种带着委屈的愤怒的感觉。反正敲得也不疼,那大臣默了默,干脆站在原地任揍。 早朝就这么荒唐而过。 周帝帽子颜色可能被自己儿子染绿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一跃成为京城各府最受关心的国事。 几个被炫耀得心塞的大臣偶尔撞见周帝,还会状似关怀地询问或暗中安慰一二,看着周帝暴跳如雷的神情,即便被罚他们心中也生出一股奇异的舒爽。 抓狂的人总算换成陛下了。 太后喜怒不定,宗人府不敢放松,当即派了十几人前去调查,务必求出真相。 陛下就算再不着调,也不是皇子们可以不顾天家尊严忤逆伦常的理由。 两个妃子被严格看管在居住宫殿,两位皇子亦不能再上朝,作为刚上任的太子,燕归异常从容,甚至丝毫不关心此事,毕竟与他毫无关系。 但半月后,一则消息在整个周朝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皇子二皇子被证实与后宫无苟且,最小的十六皇子身世却不知怎的被牵扯了出来。 十六皇子并非周帝亲子,而是其母安婕妤和一位太医私通而来! 举朝震惊,全没了看戏的心情。 珠胎暗结和一位已经长大的皇子,那意义可完全不同。 十六皇子如今八岁,这八年时间是如何诓骗过去的?如果说有十六皇子这个例子,那么其他皇子的身世是否也有存疑之处? 不怪大臣们多想,实在是周帝儿女太多,如今事情一经爆出,他们便不可避免想道:怪不得皇子公主如此多,原来…… 周帝勃然大怒,气得再顾不上玩乐,难得有了君王威严,宫中伺候过安婕妤和十三皇子的人被处死一大批,那位提前致仕的太医也正在被捉拿途中。 此事未了,周帝第一次传召太子,面无表情道:“朕准备滴血验亲,太子着手让所有皇子和宫中公主准备一番。” 但凡涉及到皇家血脉存疑的问题,都是帝王大耻,周帝决定将其直接摆在众人面前,显然已经失去理智。 燕归道:“此事不应如此大肆宣扬。” 周帝暗含怒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太子还想顾及什么皇家颜面?” 燕归开口只不过为周帝着想,周帝如此说,他便不再劝。 但周帝并未恢复平静,“还是说,太子知道些什么?” 他目光瞥去,不大肯定道:“朕记得当初……也未见过和婕妤几次。” 燕归瞬间神色一冷,寒气四溢,阴鸷的眼神几乎让周帝一颤。周帝咽了咽口水,半晌道:“朕乏了,此事就交与太子,你退下吧。” 待燕归离开,周帝才抹了把汗,对身旁总管不满道:“太子真是朕的儿子么?怎么瞧着比朕还厉害?” 又小声嘀咕,“朕还没生气,他倒先气了,也不知谁是父谁是子。” 总管低了低眸,不忍对自家陛下说,太子还真的比您厉害多了。 周帝这个决议听来有些荒唐,却有那么点道理,如朝堂都在流传这些,他有此担忧实属正常。 燕归将此事禀告太后时,太后竟也意动,混淆皇家血脉是大事,她为周朝操劳一生,可不想临末了还要带着这种不明不白的事去见先帝。 陛下到底戴了几顶绿帽,总得弄清才是。 为此皇家开始准备,在外当差的皇子接连暗中召回,不让外臣知晓,还另请了一王一侯作为公证。 安王岁数已十分大了,辈分乃是先帝的叔辈,无论地位身份都十分适合,侯则为曾任帝师的宁安侯。 容侯得了消息震惊之余不免感到烫手,这种事……他一个外人掺和进去总是不好的,如果到时真的当场测出有皇子不是陛下亲生,他该如何自处? 思及此,容侯有些不明白太子让自己作公证的含义,这不是故意将他往火坑推么? 容云鹤寻来,沉吟道:“爹,滴血验亲一法不可取,太子该是有意选你。” “为何?”容侯生疑,“你怎知这法不可?” 容云鹤微微一笑,“幼幼前几次不小心刺破手指,正好与杏儿的血滴在一块,爹猜如何?” 容侯顿时明白,仍有些不可置信,“先人医术可都提到过此法,也有所应证。” “以亲验亲本就说不上公正,而且自古以来用过这方法的有几人?又有几例可循?”容云鹤不以为意,“我昨日试过几次,结果我与清荣他们几人滴血都可相融,却独与幼幼相斥,再添了些药物,又是截然相反。” 他放低声音,“要在此事上动手脚,太过容易,仅此也十分不可取。” 容侯颔,太子应该也明白这些。但太子身份特殊,身为陛下之子,这种事绝不可以由他提出,否则定会被陛下怀疑,亦会被众多暗中窥探的人盯住,以此生事造谣。 “我明白。”容侯皱眉,“陛下平日虽好哄,但对此事异常执着,到时只怕不好劝谏,需得另想法子才行。” 容云鹤面色云淡风轻,“陛下最听谁的话?” “自然是太后。” “所以爹那日带幼幼去便好。” 容侯:“……???” 对儿子提议让自己带女儿去做公证一事,容侯仍一知半解。虽说太后因为平江王的缘故格外喜爱幼宁,也不至于这种大事都能纵容。 左思右想,容侯决定那日还是不带女儿进宫。 幼宁尚小,那场面太过凝重,在他看来着实不适合,只怕还会吓着女儿。 最着急的莫过于系统,容云鹤从幼宁那儿得到的提醒自然是它有意为之,而且它查看了那段历史后也清楚了一些事。 十六皇子被爆出非周帝亲子一事在原本的轨迹上也有,并且在那之后不久周帝就进行了一次滴血验亲。 原本的这个时间段燕归还未当上太子,依旧是个不受宠默默无闻的“隐形”皇子,但就在那日,共有三人不能与周帝血液相融,其中一位就是燕归。 说来也巧,那么多皇子公主,血型全都继承了周帝,唯独燕归继承了母亲那边,系统对此不无感慨。 当然,系统这感慨的意思便是,那三人中的另外两人,的确非周帝亲子。 除了十六皇子,周帝还有两顶绿油油的帽子,这个数量不可谓不让人震惊。 但当时因此事燕归备受奚落讥嘲,得了好一顿牢狱之灾,甚至差点没命,直到几月后一位太医现滴血验亲的错误才将他解救出来,连带另外两位本就不是周帝亲子的皇子公主也被当成了误会。 不过如今暂时管不了其他,燕归当上太子,这种纰漏绝不能出。 这类名声上的损失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即便日后能被澄清也会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 他们会时时刻刻怀疑太子的血统,会不自觉无法对他完全信服,要知道燕归另一半血液本就来自异族。 系统再三劝说,于是在这日容侯要出府前,就被一个小胖团死死抱住了大腿。 胖团子泪眼汪汪道:“娘和哥哥都去玩儿啦,爹爹也要丢下幼幼吗?” 容侯抽了抽腿,没能抽动,看着女儿这阵子明明瘦了些,没想到还是这般有分量…… 他温声道:“爹进宫有公事要办,不可以带幼幼去,不然会被打板子的。” 容侯心中纳闷,女儿平时乖得很,从不会这样缠着自己,今日是怎么了? “爹爹骗人,哥哥明明说了,让幼幼今日和你进宫玩儿。”稚气的童音掷地有声,幼宁巴巴望了会儿,脑袋上的呆毛顺从地伏在间,“幼幼知道今天是十三哥哥和三叔叔他们的大日子,会很乖的。幼幼不乱跑,就跟在爹爹身边。” 父女两对视许久,容侯简直被瞧得心都软下来,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力,“那便去吧,可要跟着爹爹一步也不能离开。” “嗯嗯。” 容侯自我安慰地想道:反正宫里特意吩咐了不可太明显,不能让人瞧出他进宫是做什么,如今带着女儿一起,总没人会觉得他有什么要事要办了,正好做个掩饰,甚好甚好。 滴血验亲选在不常用的云清殿,偌大皇城中,这处宫殿人迹罕至,风景也算不上好,萧条荒凉,根本不会有宫人闲着无事跑来。 周帝太后早早到场,两旁浩荡立了后妃十余,皇子公主共十七人,加上宫女內侍,让本空荡的宫殿立刻有了生气。 殿内却是死一般寂静,基本无人私语。 一些后妃依然不敢置信,陛下居然真能做出这种事,将所有的皇嗣喊来滴血验亲。 这是不相信她们还是不相信自己? 太后坐在位,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看不见底下的风起云涌,甚至饶有兴致地唤了幼宁上前,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逗弄。 说来太后素日忙于前朝,不怎么管后宫,周朝后宫其实说不上平静,甚至有些乱。妃嫔们不至于敢暗害皇嗣,其他动作却半点不少,太后心忖,今日的事怕是还要出不少变故。 不过她也没想过这一次就能查清,只是先观察一番各人罢了。 三皇子忍不住咳了咳,在安静的云清殿异常响亮,惹来周帝一记瞪视,顿时怂怕地低了低肩。 须臾,他悄声对燕归道:“我和父皇这般像,他居然还怀疑我不是亲生的,是不是年纪大眼力不行了?” 自觉自己毫无问题的皇子公主当然倍觉不满,他们都是凤子龙孙,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父皇不要面子,他们还要呢! 燕归轻飘飘扫去一眼,有所回应,“三哥确实很像。” 三皇子听不出这并非在夸自己,反而乐呵呵,在其他人如临大敌或心有不甘时走起了神,开始思考下个月心爱女子的生辰该送些什么。 安王迈着颤巍巍的步伐,由婢女扶着走到正中,言简意赅道:“今日所为何事,各位殿下早已知晓。天威不可冒犯,有逆贼试图扰我朝民心,乱我朝纲,为了家国社稷,只得委屈殿下们一二,证过清白即可无事。” 安王话说得漂亮,只字没提周帝怀疑这里面有人不是自己亲生子嗣,叫众人脸色稍缓,齐齐唤了声“太皇叔”。 宫女们早已备好十八份银针软帕,一一托举到周帝及各皇子公主面前。 其他人只需一滴血即可,周帝却需要滴入十七盏,总管忧心忡忡道:“陛下,当心龙体,轻轻一刺便好。” 哪知周帝异常大方,平日磕一下也要痛呼半天的人直接在指腹扎了个大口子,双眼紧盯,“太医,可够不够?不够朕还有。” 太医忍了抽搐的嘴角,“陛下,够了,够了。” 皇子们自然毫无问题,随意一刺便是。但五位公主娇贵,看见银针便犯眼晕,只差没哭出来,推拒了许久也没能刺个伤口。 幼宁在太后怀中好奇张望,看见燕归毫不犹豫将银针扎向手指时忍不住“呀”一声,双手捂住眼睛,半天稍微放开一些指距,心疼又不解道:“十三哥哥都不怕疼的吗?” 太后笑摸她脑袋,“哪会有人不怕疼,只不过现在人多,他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呢。” 幼宁想了想,“十三哥哥是太子了,不可以哭鼻子。” 太后眼眸微转,轻声道:“一直忍着却也不好,咱们幼幼待会儿偷偷去安慰十三哥哥,不让旁人看见就是。”小說中文網 小姑娘嗯嗯着连点几下,十分认真地听取了太后建议。 望着她柔软天真的双眸,太后略有失神,既是欣慰又是喜爱,不觉抱得更紧了些。 周帝平日对这些女儿比儿子要多疼爱些,可眼下关乎帽子问题,也就顾不得其他。被几位公主的哭声搅得心烦,他干脆亲自过去拿针一扎,瞬间,天地安静。 血滴滴入瓷盏,几个公主一怔,反应过来时却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又在周帝怒目下慢慢停歇。 无不在内心埋怨周帝,哪有这样当父皇的…… 最为引人注目的时刻开始,十七个瓷盏在长案摆成三列,众人目不转睛,看着这些血滴慢慢在水中接近,相触,随后…… 一、对、都、没、相、融。 众人脸色愕然,几乎怕都来不及先被惊成了惨白。 怎么可能! 系统旁观许久,见状分出能量查探一二,这一看,几乎想要拍掌大笑。 它家小宿主的兄长实在是太坏了。 原来容云鹤亲自试验过后,知道利用药物可以改变血液的相融相斥,便“不经意”“不小心”地透露给了家中有后妃有皇子支持的几府,随后那几府又将其偷偷传进了宫。 周帝如此庞大的后宫和众多的子嗣,那些妃子当然谈不上和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他人拉下马,好让自己儿子上位。 除了燕归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箭靶之外,还有几位相互敌视的嫔妃也没有放过彼此。 于是在这次扎手的银针、盛水的瓷盏、所盛的清水,甚至宫女们的手,都在某种程度上做了一定手脚。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唯一知晓此法的人,也就不知道经过重重药物的作用下,导致了这么个让人大惊失色的结果。 殿中人惴惴不安,深吸了一口气后偷偷看向周帝。 只见他们陛下这次不止帽子绿,脸都绿扭曲了! 31. 云清殿内立了近百人,本该热闹非凡,此时却连呼气声都微不可闻。 轩窗外夏意然然,一抹翠色乘风而来,正好落在周帝头顶,恰好为他真真切切戴了一点绿。 太后都忍不住生出担忧,她这傻儿子……不会受刺激太大了吧。 她当然不会相信此次结果,可周帝不同,他们陛下是个“单纯”的啊。 幼宁不安地动了动,茫然望向殿内众人,她看不懂这瓷盏内动静象征的什么,不明白为何所有人脸上神情都这么小心翼翼,还带丝古怪。 周帝沉默许久,对上众人忐忑不安的眼神,胸闷得生疼,眼睛死死盯着那十七个瓷盏,最后看向太后,忽然道了声“母后!” 太后被他惊得手一抖,怀里的小姑娘都差点摔下去,下意识回了声,“……嗯?” 便见周帝投来一个悲愤的眼神,随后跨步如风,径直穿过大殿,瞬间不见了身影。 众人:“……” 太后:“……” 总管紧随而去,喊道:“陛下,您可莫冲动啊陛下!” “陛、陛下不会做傻……做什么事吧?”有人咽着口水不确定道,他们可从来猜不透陛下的想法。 寻常人碰见这种事只会越愤怒,谁知道他们陛下扭头就跑了,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有皇子公主被验的妃嫔担忧不已,皇后唇角微勾,无声笑了笑。她没有皇子,唯一的大公主早已成婚,这种事对她就像闹剧一般。 太后头疼抚额,她不指名道姓,只异常轻柔道:“平时你们小打小闹哀家懒得管,今日这种大事也能这么胡闹,真当哀家老糊涂了不成?” 其余人噤声,太后接道:“好在今日之事没什么外人知晓,既然你们不愿用简单的法子解决,哀家只好多费些心神了,皇后。” “母后,臣妾在。” “今日起,后宫之人十二个时辰都不得离所居宫殿半步,彻查所有妃嫔和皇子公主身边伺候的宫人,无论心中有鬼无鬼,都得查清了再说。皇后,你身为中宫之主责无旁贷,此事哀家便全权交与你,若有差漏,便是你的过错。” 皇后再不情愿,也只得领命。 摸了摸怀里软绵绵的团子,太后露出笑意,“幼幼去寻十三,让他带你去寻陛下,哀家还有些事和宁安侯谈,去吧。” 幼宁乖巧应声,几步小跑到燕归身旁,水润润的眸子瞅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燕归倒异常了解她,手拢在袖中,“不疼。” 小姑娘点点头,自觉不能戳穿他,便小心地握住了另一只手,软声道:“太后娘娘让十三哥哥带幼幼去找陛下,陛下刚刚是不是哭啦?太后想让我们去安慰他?” 燕归:…… 他半点也不想去安慰周帝。 最终两人还是踏上了去乾宫的小径。 径旁多桃李,此时皆硕果累累,本寓意多子多福,今日看来却格外讽刺。 幼宁好奇停驻,努力踮着小短腿也没摸到一颗,燕归旁观在侧,不出声不主动。 好半天小姑娘也不知道求助,夏裳轻逸却繁复,袖间飘带很快牵在了枝间,踮脚跳来跃去间,她一个趔趄,跌在柔软的花叶堆中,啃了一嘴花泥。 “姑娘”杏儿轻呼,要迈步去扶,被燕归抬手拦住。 却见栽在地上的小姑娘吭哧两声,便自己慢慢爬了起来,许是这次没感觉疼,她半点儿没闹,反倒露出小梨涡,摸摸脑袋笑得傻乎乎。 小姑娘没看见泥渍点点的衣裙,捏住手中红润润的桃子便往燕归怀里扑,被他伸手稳稳抱住,低 声道:“怎么不唤我?” 杏儿撇撇嘴,不明白为何太子非要自家姑娘出声,在旁边瞧了那么久难道就不能主动帮下姑娘嘛。 幼宁眨眨眼,“因为这是幼幼可以自己做到的事,就不用麻烦十三哥哥啦。” 燕归眼神微动,无视衣衫泥点将人抱了起来,随口道:“这是谁说的?” “娘告诉幼幼的。” 顿了顿,燕归接过小姑娘献宝递来的粉桃,“以后只要我在身边,什么事都可以唤我。” “咦”幼宁歪过头,一缕丝调皮拂过燕归脸侧,“不会麻烦十三哥哥吗?” “不会。” “唔……幼幼知道啦。” 对话寻常,石喜和杏儿却忍不住生出奇怪的感觉,可奇怪在哪儿,他们也说不出。 乾宫为周帝寝宫,但他很少待在此地,一般只有心情不好时才会回来,伺候的宫女内侍早就习惯了,因此在周帝风一般赶回待在最高处默默不动,而陈总管呼天抢地道“陛下您先下来别冲动”时,心中不约而同转过一个念头,“陛下又受什么刺激了?” 周帝当然大受刺激,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没了动静。 乾宫修了个很小的观星台,他正是待在上面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燕归的到来让陈总管大喜,“太子殿下您来了,陛下已经站在那儿许久不动了,虽说不高,总归不安全,您快劝劝陛下吧。” 周帝喊道:“走,统统给朕走!” 他倒想说滚字,可一想到燕归那日神色,到口的话硬是憋成了这么不愠不火的一句。 燕归眼神都没暼去,抬脚就要走,陈总管一急,谁知周帝见他这么果断瞬间不高兴了,“太子走可以,把……把你身边的小东西留下!” …… 幼宁在燕归拉扶下上了观星台,见了周帝有模有样行了一礼,人就被抢了过去。 燕归神色微愠,隐忍片刻,在周帝老老实实松开小姑娘的手后按捺住了没动。 托着腮,幼宁好奇地打量身旁髯须微白的周帝,清澈直接的目光让周帝忍不住开口,“小胖子,你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32. 小、胖、子三个字接连砸在毫无准备的幼宁头上,她一时怔住,呆了很久没说话,呆时肥嫩的两腮显得愈绵软了,周帝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毫无自觉道:“小胖子还挺好玩儿,你是哪家的姑娘,朕去把你要过来。” 与第一次见面时相差无几的话,幼宁渐渐有了反应,站起来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又不会学人大吼,只得气呼呼道:“你才胖呢!” 她偷偷摸了摸脸蛋,又摸摸手,委屈想道:明明爹爹和十三哥哥都说幼幼最可爱,最漂亮了,一点也不胖。 “胡说。”周帝对外貌颇有自信,“朕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倜傥风流,宫里哪个妃子不爱慕朕?” 这话不假,若非周帝相貌出众,宫中皇子公主们也不会个个都那么养眼。 小姑娘不会争论,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话,周帝却没了理论的兴致,因为方才这句让他想到了今日滴血验亲的结果。 说不定……还真没几个真心喜欢朕。他无不郁闷地想着,神情瞬间低落,倒叫幼宁有些无措。 “我……”幼宁努力寻词安慰,肉乎乎的手拍了拍周帝,“好吧,幼幼是小胖子,给……给你捏。” “朕不捏。” “……喔。”幼宁想了想蹲下|身,自下往上看去,对上周帝埋在臂下的双眼,认真道,“陛下不要哭,十三哥哥在旁边,你是十三哥哥的爹爹,看到了会被笑话的。” “……朕没哭。” “那也不可以偷偷躲起来,娘说只会逃避的人最没用了,十三哥哥在这里,陛下要做好榜样。” 一句不离十三哥哥,周帝此时是真想狠狠捏一把这肉团子了,敢情他该做什么还都是得为了太子? 虽然周帝本身平庸,可伺候在身边的人对他无不小心,哪会有直接说他没用的话,因此小姑娘如此直接的言语对他造成了不小冲击。 周帝无不失落道:“朕确实没用,连你这么个小姑娘都如此说,也无怪后宫的人会做出那些事了。” 陈总管听着,怎么觉得愈不对劲。 陛下您这懊恼的方向不大对啊,不管怎么说红杏出墙都是那些妃嫔的滔天大罪,您怎么反倒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了? 小姑娘闻言摇摇头,柔软肉乎的手扯住周帝拇指,“娘说没有真正无用的人,只有偷懒和寻错了方向的人。唔……幼幼就特别会吃,所以可以比别人多长很多肉,陛下会什么呀?” “……朕特别会……玩?” “那很厉害啦!”小姑娘真诚赞叹,“每次幼幼和音姐姐她们玩儿都不会,经常被说笨。” “真…真的吗?”周帝目光渐渐亮了起来,摸着下巴自己思索道,“说来也对,谁说擅长玩乐就不算呢,俗语三百六十行都能出状元,朕会的玩乐,当然不是一般的玩乐。” 系统:“……” 旁观的燕归:“……” 您自我调节的功力真的很强啊陛下。 周帝已恢复了许多精神,捏捏掌心的小手,“小胖子,你还挺聪明的嘛。” 幼宁严肃着脸,“不可以喊幼幼小胖子,不然就不理你了。” “为何?” “因为胖了就不好看了。”小姑娘道,“幼幼不要变丑。” 周帝应了声,却没改口,“胖些怎么了?你别学朕的那些妃子公主,一个个瘦成了骨头,朕抱起来都嫌咯得慌,像你这般多些肉多好,朕瞧着喜欢极了。” “……真的吗?”小姑娘有些犹豫,她自小所受的认知便是姑娘家瘦些更美,所以懂得了美丑之后就对这些字眼异常敏感,但这原则在她心中毕竟还不坚定,很轻易就被动摇。 “自然是真的。”周帝连连点头,拼命给幼宁灌输胖即为美的观念。 两人谈论半天,小姑娘很快被说服,再不为自己的肉纠结了,瞬间恢复满脸笑颜。 燕归和陈总管看着这一大一小互相洗脑,竟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评价好。 陈总管默默想着,原来他们家陛下的脑回路……和六岁小姑娘是一样的么? 两人进行了一场交流,意外和谐,也造就了十分……意外的结果。 周帝开始将幼宁这个小姑娘奉为知己,幼宁也很喜欢这个经常夸自己是可爱又漂亮的小胖子的陛下,时常被带着一起玩儿。 周帝所会的玩乐的确非常多,即便幼宁参与后受到了很多限制,他也总能想出新点子。而小姑娘总是好奇心足,便一次次被周帝以各种新奇的法子吸引。 在自己的伴读又一次被拐走后,燕归生生掰断了一只羊毫,冷冷道:“今日去了哪?” 石喜观察主子神色,小心翼翼回禀,“最近宫里进了一只百年神龟,陛下带容姑娘去看龟了。” 没来得及接下文,石喜感觉面前一阵风拂过,案上奏折被扔下,他家殿下已经跨过了门槛。 这是要去逮人了……石喜暗自想着,为周帝和幼宁流下一抹幸灾乐祸的泪水。 神龟养在御花园的华清池中,具体到底有没有百年无人可确定,但它身躯着实庞大,四肢缓缓游摆时带起的波纹就能自成一股水流,看上去很温顺,偶尔咬一口池中花草根茎,动作极是缓慢,悠闲从容。 幼宁扒在船檐,瞧得目不转睛,“它真的可以吐出珍珠吗?” 陈总管笑语,“进贡上来的人说捕到这只神龟时它口中吐出了一颗白珠,养在宫里十余日倒是没见过,老奴也不清楚真假呢。” 周帝随口道:“给它喂些珍珠,明日不就能吐出来了么。” “……”虽然知道陛下说的方法很可能就是进贡之人用的法子,陈总管还是忍不住吐槽,陛下这可是神龟啊神龟!谁得了不会将它供养起来,哪有像您这样直接这般玩儿的。 所幸幼宁对此并不感兴趣,又听周帝兴冲冲建议,“小胖子,不如让它载你在华清池游两圈,朕都还没乘过龟呢。” 幼宁略有意动,同时有些担心,“会不会沉下去呀?” “不用担心。”周帝大手一挥,“朕会凫水,大不了下去拉你,而且华清池浅着呢,不会有事的。” 他思虑了下补充道:“你自己会凫水吗?” “会。”幼宁点点小脑袋,欢快道,“哥哥教过的。” “那更不用怕了。”周帝拍掌,令宫人将神龟引至船边。 夏日不用顾忌冷热问题,若真浸了池水反倒凉爽,幼宁最近被周帝带得贪玩儿许多,杏儿有心劝谏,也拦不住和她沆瀣一气的周帝。 宫人小心扶持,幼宁被慢慢放上龟背。神龟性格稳重,壳上压了股不小的分量也丝毫不乱,停顿了片刻后就开始缓缓游动,丝毫没有下沉的迹象。 最初幼宁尚有些谨慎,端坐在龟背不敢挪动,渐渐觉出好玩之处,开始试探性将手脚放入池中,不一会儿便展露笑颜,开始欢快地在龟背划水。 燕归犹在竹林小道中,眼帘中便映入一抹粉,那小小的身影极富活力,朝气蓬勃,成为周遭所有安谧风景中的一道亮色。随着神龟慢吞吞游动,小姑娘瞥见燕归身影,梨涡瞬间挂上两腮,歪头招手,“十三哥哥!” 顿住脚步,燕归本微带躁意的心绪随之平复不少,眼中不自觉带了笑意,手刚抬起,另一道煞风景的明黄身影“噗通”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总管慌张大喊,“陛下,您怎么掉池子里了陛下!” 周围宫人吓得瞬间扑通跳进去好几个,却见他们陛下如鱼一般顺畅地在水中徜徉,钻了几下,就从神龟旁边腾得跃出,手中多了一朵亭立如盖的荷花,“小胖子,喜欢吗?” 花叶上滚动着几颗水珠,晶莹透亮,被折下了一半根茎,正好可以握在手中。 幼宁眨眼,不确定道:“送给幼幼的吗?” “当然。”周帝神色间满不在意,就听得小姑娘欢快一声,探过身就在他脸上响亮地啾了口,甜甜道,“谢谢陛下。” 周帝怔住,摸着脸若有所思。 远处的燕归同样怔住,脸色漆黑一片。 陈总管没注意到这幕,只为他们陛下的身体着急。陛下是快五十岁了,不是十五啊,就算盛夏也不该直接就这样跳进池水啊。 回头病了才是大|麻烦。 但周帝没病,他异常精神,尤其在被小姑娘亲过后。 回了乾宫,周帝神色莫测地走来踱去,陈总管还纳闷他在想什么,最后听他吐出一句,“朕要收小胖子为孙女,就挂在三皇子名下吧。” 陈总管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片刻颤音不确定道:“陛下……怎么突然要……” 他不知要怎么问了,心中忍不住嘀咕,三皇子才刚及冠,他要是知道自己未成亲就要多个女儿,肯定会哭给您看的…… 周帝仿佛听不到他的话,抬脚就往太后那儿走去,“朕去找母后商议商议。” 陈总管忙不迭跟上,心中不禁顺着自家主子往日的思路想,陛下该不会是想收了容姑娘当孙女,好把人一直留在宫里吧? 宁安侯一定会找您拼命的啊陛下。 燕归不知周帝冒出了这种惊天动地的想法,他正面无表情帮小姑娘擦拭湿。 顶着湿漉漉的小脑袋,幼宁恢复乖巧,丝软趴趴的,越显得她稚气无比,眼眸随着燕归的动作移来晃去,时不时瞧一眼旁边插在瓶中的荷花。 小姑娘喜欢花儿,喜欢好看的东西,天真得可爱,有一颗柔软的心灵,只要有人对她释放善意,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并回应对方。明明早就清楚这点,在真正看到幼宁与他人亲近时,燕归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往日和容夫人容云鹤等亲近,燕归还可用家人来解释。但这短短几日幼宁就迅和周帝亲密无间,他不禁猜测,如果今后有待小姑娘更好更合她心意的人出现,她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和那人离开? 可是最初,他也正是被小姑娘这种柔软的心扉所触动、所包容,这不是她的错。 燕归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正在努力控制自己,压住那些会令人惧怕的想法。 他不该如此的,幼宁非物,她是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 她有……与他人亲近和抛弃自己的权利。 燕归如此告诉自己,幼宁还这么小,他不应吓着她,这样只会将她推远。 碰触到那纯净的目光,燕归最终选择略过刚才那些事,轻声开口,“饿了吗?” 幼宁摇摇头,晃着小脚,“下午和陛下一起吃了好多点心。” “……嗯。”燕归低低应了声,没再说话,幼宁似乎感觉到什么,试探性地望了望,不安道,“十三哥哥不高兴吗?” 她又道:“是不是幼幼今日没去,太傅批十三哥哥啦?” 说完脸蛋都纠结在了一起,“十三哥哥对不起,是幼幼太贪玩了。” 对方还没回,小姑娘就急着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燕归看了会儿,轻轻抱住幼宁,“无事。” “嗯?” “只要你还能回来,就没事。” 幼宁似懂非懂,最终弯着星眸,保证道:“下次幼幼一定不贪玩儿啦。” “嗯。” ………… “嗯?!!”太后微阖的双眼猛得睁开,被周帝一句话惊了许久,“你说什么?” “母后。”周帝往太后身边凑了凑,“儿子说……想让三儿收宁安侯的女儿为义女,朕……” 周帝放低声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母后,我喜欢这小胖子,想让她待在宫里。” 说起来周帝很少和太后提要求,他有自知之明,又安分,绝不会为难自己,今日的话着实让太后惊讶。 可想想也不是很意外,周帝子嗣虽多,亲近的却没一个。 他认不清自己所有儿女,可脱了龙袍,那些皇子公主能认出他的又有几个? 想到幼宁暖人讨喜的性格,太后就很理解周帝的要求了。 可是…… 太后默了许久道:“哀家……是准备让她当陛下未来儿媳的。” 3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坤和宫为当今太后住所,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论不上手腕铁血,但向来说一不二,以致坤和宫上下办事亦是干练迅。 侍卫在夜色落幕前悄然退去,只留下宫殿外宽大广场上的斑斑血迹。內侍正小心快地用水冲洗,不出片刻广场便焕然一新,在月色下光鉴照人,但鼻间萦绕的铁锈味久久没能散去。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仦說Ф忟網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 明明不舍得很,李嬷嬷了解主子心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过几日就是圣上寿辰了,反正还得进宫,与其让容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 这话当真说到心底,太后只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 囫囵一夜,太后只歇了两个多时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精神奕奕,还打回了几道折子,当场斥责了回京不久的吴将军,骂得他一脸茫然又火气横生。 下朝后吴将军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昨日生的事,当即气得要骂娘。宫廷侍卫不归他管,领头的是他亲弟弟,难不成现在还流行兄代弟过了? 一些人对他同情不已,但也不敢开口,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 太后当初能让先帝留旨垂帘听政,当然不是普通妇人可比。 先帝英年早逝,驾崩时才不到三十,与皇后感情甚笃。先帝为独子,病逝前又只得一个子嗣,其生母是个卑微宫女。 不过事至此,身份高低已然不容追究。当时小皇子才六岁,所以先帝留下两道旨意,一是传位于小皇子,二令太后听政,并立了几个辅政大臣。 辅政大臣俱是忠心不二,但架不住那位小皇子不争气,资质平庸不说,性格尤其怯懦,在太后面前根本不敢说话。待到周帝二十及冠,众臣都想着太后该退居后宫了吧,谁知周帝唯唯诺诺道“朕政务尚疏,离不得母后”,让太后留在了朝堂。 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熬死了几个辅政大臣,周帝又沉迷享乐不管世事,如今的周朝就是太后的一言堂。 想到这些,一些朝臣就郁闷不已,但如今就算有再多不满他们也不敢轻易开口。好在太后并未让自己族中的女子为妃,也没有大肆提拔族中子弟,加上怎么说都还有周帝这块遮羞布,如此一来,只能任其势大。 反正等太后去了,大权还是得落回皇家。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十几个皇子当中押宝。 众人的心思太后不能更了解,但她没那个闲情理会,操劳大半辈子,如今她准备随着自己心情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年时光。 太后伸手招来在窗边赏花儿的小姑娘,含笑道:“幼幼喜欢花儿?” “喜欢。”立在身前的小姑娘唇红齿白,浅浅的笑容如弯月,便是简单两字稚语也让太后身心舒畅,“宫里什么花儿都有,好看的、名贵的、稀奇的,想看什么有什么,幼幼留在宫中陪哀家好不好?” 太后笑语诱哄,小姑娘苦恼地思索许久,还是道:“在宫里不能看到爹爹娘亲和哥哥。” 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认真,完全不明白自己拒绝的机会在他人看来多么难得。太后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幼幼还记不记得昨天差点把你抓走的那几个坏人?” 小姑娘点点头,仰眸望去,“太后娘娘抓到他们了吗?” “抓到了。”太后一笑,“还狠狠罚了一顿,幼幼想不想再罚什么?他们吓到了哀家的幼幼,真是坏得很。” 对着这五岁大的小娃娃,太后连语气都迁就着,边笑盈盈剥着贡桔,仿佛小姑娘想怎么处置那些人都行。 但小姑娘很快摇了摇头,“已经罚过了,太后娘娘让他们下次不要再找错人就好啦。” 天真如她,还以为太后的罚人是让他们饿几顿肚子。 “嗯?”太后神色不变,“幼幼昨天不是还被吓哭了吗?” “娘亲说得饶人……唔……”话到一半,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卡壳了,太后会意接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嗯。” 这句话何其熟悉,太后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多年前那句温润的话语,“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她目光沉下,挥手让小姑娘出去玩儿,默了半晌道:“和他当真像极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故时好友平江王,唯一能听懂的李嬷嬷笑了笑,奉上一杯热茶,“谁说不是呢。” 直到小姑娘真正到了花园,静观了许久的系统才敢开口,【幼幼,你真的不想留在宫里吗?】 小姑娘奇怪回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啊?】 系统一时沉默,不知该怎么解释,事实上,这种情况自从它绑定错了宿主后就经常出现。 因为宿主实在太小了。 它第一百零一次埋怨当初的投放员,也不知设定投放点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时间错了,连人也错了,它居然绑定了个才刚出生的小娃娃。 不要说做任务,连它的话这小娃娃都听不明白。偏偏系统不能解除绑定,和上级报备后只能耐心等待,等待这小姑娘能理解它意思的那一天。 好在度过了生无可恋的五年后,小宿主总算有了基本的理解力和行动力,昨日更是在系统的特意安排下和任务对象十三皇子有了初次接触。 想到这里,系统恢复了些许元气,它之前在太后身边时不怎么敢开口,更不敢教导小宿主怎么回话,生怕被那位看出什么。但如今仔细一思考,能够被掌握整个周朝生杀大权的太后另眼相待,未尝不是做任务的契机。 【幼幼……】系统语重心长地开了个头,就现它的小宿主被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欢快地各种扑蝶。 …… 看着小姑娘天真懵懂的眼眸,系统再度生无可恋,它这小宿主……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摇摇头,太后任嬷嬷披上青绒披风,淡声道:“备驾,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儿,让回禀的內侍胆战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怕是要被训了。如此想着,他躬身后退,谦卑笑道:“外头快起风雪,几位嬷嬷可得小心些,奴才就跟在后头,也好看顾一二。” 丁嬷嬷莞尔,“你倒乖觉。” 路途果然起了寒风,夹杂着细小干燥的雪花,如霜糖洋洋洒洒铺落轿顶、石阶。道旁绿意早已消逝,簇簇枯萎花枝覆上了一层厚雪,缓缓酝酿生机。 太后掀开轿帘,冷风袭来,令她间多了几片白雪,李嬷嬷就在轿旁,温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奴婢们听得清,外边儿冷,先把帘子关上吧。” 3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除夕当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剪纸新烛,热闹非凡。 幼宁大早便被容夫人从被褥中挖起,裹成大红团子,额前用朱砂点上一抹鲜艳的红,顿时成了喜庆的年娃娃。 所有王公贵族及大臣都得在午时后赴皇宫参宴,容夫人便准备上午先带女儿去别家府邸走动。她前后看了圈,琢磨许久,游疑不定道:“咱们幼幼……什么时候这么胖了?” 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仦說Ф忟網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3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小姑娘毫无所觉,眨眼对视了片刻道:“十三哥哥的手好凉。” 话音落,燕归立刻收回了手。小姑娘低头在荷包翻找半晌,拿出两片形状奇特的布条递给燕归,认真道:“十三哥哥怕冷就要多穿点,不可以贪凉。” 她拿往日容夫人告诫她的话儿教育别人,容云鹤听着好笑,“听说这几日舍妹对殿下多有叨扰,云鹤代她赔罪,望殿下多有原谅。” “容公子严重。”燕归收回视线。 “殿下不如留在此席?”容云鹤含笑,“也好给云鹤一个敬酒的机会。” 燕归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附近几桌见容云鹤的动静却是不大理解,他们认出燕归的皇子装束,但不大清楚他是哪位皇子,这已经说明了燕归的地位,是以他们不懂为何容云鹤会对其如此友善。 不过一个时辰,该参宴的人已6续到齐。 周帝天资平庸,但为人好享乐贪色,在子嗣上倒是为周朝作出不小贡献。如今周朝前后共计约诞有十六位皇子,十位公主,其中三位皇子和一个公主早夭。 中宫无子,皇后多年只得一女安和公主,且早已成婚。贤、徳、淑三妃中贤妃为六皇子生母,而淑妃得两位皇子,序齿分别为十一、十二,年纪不大,和燕归只相差在月份。大皇子如今年二十有五,儿子都比最小的十六皇子还要大些,但其生母位分不高不低,只是个婕妤罢了。 现虽以贤淑两妃所出皇子身份最高,但贤妃母族势微,而淑妃两子天资则实打实继承了周帝。 殿内左方席座为一众皇子,皇子们暗自比较打量,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拉拢朝臣。 周帝平日不大关心子女,这些皇子与他也感情一般,甚至没什么讨好他的意愿,毕竟众所周知周帝手上无权,选立太子还是要看太后和众臣的意思。 众人向周帝献礼后,太后方在通传声中缓步入殿,登时恭迎声比方才大了数倍有余。 周帝忙下位扶过太后,“母后请上座。” 太后一来,这场宫宴才真正热闹起来。云鬓香影,美酒佳肴,弦乐羽衣,殿中花香萦绕,笼笼淡色烟雾下,众人一时都沉进了声色之中。 觥筹交错间,幼宁无需与人交际,她专心对付起了面前的蒸蟹。 蟹性凉,容云鹤只允她尝个味道,让宫人给她上了半只蟹。被蒸了许久,蟹肉肥美油嫩,蟹黄金灿,与盘中桂花相衬,两味相错带出一种奇异的美味。 不少人上前邀容云鹤对饮,令他无暇分神。幼宁拿银针挑了许久也没能吃上几口蟹肉,努力得小脸通红,额头快生出汗来。 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接过她的半只蟹和银具,很快,便有银勺盛着满满的蟹黄递到眼前。 小姑娘呆了呆,下意识张口,鲜美的味道登时在口中漾开,令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似得到满足的猫儿。 又被喂了几口,幼宁才抬头看向来人,入眼的燕归表情依旧没什么特别,但似乎对喂她生出兴趣,再次递来银勺。 好在幼宁也习惯了时不时被人喂养,十分配合地张口嗷呜,同时一双星眸亮闪闪望着燕归。 不需道出,旁人就能猜出她想说的定是“十三哥哥真好”。 她吃得两腮鼓鼓,燕归放下勺子时用手轻轻地一捏那脸蛋,软而滑,细腻白净,带着他没有的温度。 手感太好,他又捏了两把。 系统自然乐见其成两人亲近,燕归虽然表现得非常不易接近,但在相处上它对这个小宿主有着迷之信心。 毕竟不是谁都能抵挡住萌萝莉的。 猝不及防被人捏脸,幼宁眨了眨眼,刚想说话就被甜糕封口。见她呆呆的模样,燕归一顿,拈起一块甜糕放入口中,随即便因充溢的甜味皱了皱眉。 容云鹤余光瞥来,在幼宁和燕归身上流连一圈,又噙着笑意应对他人举杯。 宴席刚好过半时,幼宁从瓜果中起身,回头才现燕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原来的坐席也不见他人影。 系统轻声道【幼幼,吃饱了就去外面走会儿。】 小姑娘心中摇头,十分认真回它【娘亲和哥哥说了不可以乱跑。】 但系统伴她长大,当然知道如何说服她,不过几句就让幼宁和哥哥说了声,带着婢女杏儿走出玲珑殿。 殿内热意蒸腾,刚走出时一阵凉风袭来,让幼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快又舒展开。 “姑娘不是要去净手吗?路在这边儿呢。”杏儿轻声细语,低为小主子拢了拢披肩。 “我又不想去啦。”幼宁用系统教她的话儿回,“杏儿姐姐,里面好闷,我想在外面待会儿。” 她太小,本是不该应这要求的。但杏儿想着夫人和公子如今都没空,姑娘一人确实无事可做,宫中戒备森严,只在附近走走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温声应是。 宫中园林多奇景,怪石珍木,碧池浮蕊,在月光下映出张牙舞爪的倒影,显出几分阴森,与歌舞升平的玲珑殿内迥然不同。 杏儿才走了几步,便觉有些冷涩,一瞧身前半点大的小姑娘却是兴致十足,半分不受这景色影响。她无奈一笑,心道还是无知者无畏,还好姑娘不知宫中那些传言,饶是她方才脑海突然想起以往听过的故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沿游廊走了小刻,月色愈幽丽,将花蕊也染成银白。幼宁探身越过栏杆欲伸手,眼前突然撞入一抹青色身影。 燕归正站在一株茶花旁,几乎与花木浑然一体,叫人察觉不出他的气息。 石喜正立在他身后,望见幼宁这主仆二人后不由露出讶异神态,“奴才见过容姑娘。” 幼宁点了点头,一偏头,正好与燕归对视,她露出梨涡,“十三哥哥。” 燕归似乎也意外她跟来,他不过无事出来走走,在这种宫宴他犹如透明人,根本没人会特意关注他。 幼宁将半个身子倚在栏上,双手撑腮望着艳丽无匹的茶花,真诚赞叹,“这儿好漂亮。” 此处栽满了山茶花,花朵绮丽如月下美人,形态各异,清香氤氲,花枝于夜风轻轻摇曳,袅娜动人。 燕归未移开目光,小姑娘欢欣的面容太过纯粹,半点不像宫中该有。 那双眼明亮透彻,琥珀色的光泽浸染了夜月,像是一弯清澈涧溪,在夜间欢快流淌,丝毫不会染上阴影。 系统出声提醒,小姑娘这才回过神般仰眸看向燕归,“十三哥哥,可以帮我摘一朵花吗?娘最喜欢好看的花儿了。” 燕归动了脚步,幼宁手上便多了两朵明艳的茶花,她甜甜道:“谢谢。” 杏儿犹在惊讶何时自家姑娘和宫中的十三皇子这么亲近,幼宁已经把茶花交给她,并拜托她小心保存,惹得杏儿露出微笑。姑娘送的东西,便是一朵花也足够夫人高兴了。 她在原地等待,现姑娘似乎和十三皇子已经有了熟悉的相处方式,两人一静一动,虽然没什么言语,但气氛很是得宜。 直到温度褪去,凉意袭来,两对主仆才有了回殿的打算。燕归走在前列,小姑娘想了想蹬蹬往前跑两步,牵住了那只垂在腰侧的手,对低头看来的燕归弯眸,“这样就不冷啦。” 也不知说的是谁,但燕归脚步一顿后也没甩开,让石喜和杏儿同时松了口气。 玲珑殿内却不像之前那般热闹,泛着诡异的寂静,杏儿随意扫去,就现有几个案桌上一片狼藉,杯盏横倒酒液四溢,像是生了一番争执的模样。 杏儿心道不好,低着头想悄悄将小主子送回坐席,不料走得急了,幼宁被地上瓷瓶一绊,啪得坐在了地上。 这声音极其突兀,登时殿内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射来,杏儿当即跪了下来,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睁得圆滚滚,懵懂与人对望。 燕归低头一看,手微用力就将幼宁提了起来。整殿视线聚焦而来,他倒恍若未察,低道了句,“疼?” 被他声音提醒,小姑娘绷住的脸蛋才放松下来,对他摇摇头,努力露出笑容,“不疼,谢谢十三哥哥。”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尛說Φ紋網 3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 多年掌朝早就炼就太后一双利眼,纵使面前林棠表现得再天真乖巧,她也瞬间察觉出了其本性并非如此。 热络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不准备再把两个小姑娘凑作堆,太后只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现今如何?哀家这还有些进贡的老参,带些回去进补,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身子。” “谢太后关心,已好了。”林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多亏了棠儿,自我病后就一直侍病在榻,可怜她小小年纪,为我这老婆子操碎了心。” “孙辈孝顺,是你的福分。”太后视线淡淡掠过林棠,却是不准备在这上面多言。 林老夫人笑眯眯,“若说福分,谁能比得过太后您,皇子公主们几十个,个个都是极孝顺的孩子。” 两人许久未见,好一顿寒暄。 幼宁小孩儿心性,听得无趣便转眸盯上了瓷盆栽种的繁花绣球。 这盆绣球被打理得极好,花瓣嫣红连成球状,蕊心点白,如盛装裹身,点点清香飘溢。 幼宁伸出手轻碰了碰,随即绽出酒窝,倒是自己和一盆花玩得不亦乐乎。 文静端坐的林棠面带笑意,看似在听祖母与太后交谈,目光却一直凝在太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入京后她已打听得清楚,太后和皇子公主们不亲近,独独宠爱宁安侯的女儿,容幼宁。 她看得仔细,眼睛都未眨一下,似乎想借此看出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是如何得了太后青眼。 但细观许久,林棠觉得此女实在没甚么特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孩童的模样,林府上那些堂姐堂妹,哪一个不比她更会讨长辈欢心? 至少她们可不会去玩儿花土。 心中有了主意,林棠在太后祖母双双暂离后凑到幼宁身边,清脆唤道:“容姑娘。” “……嗯?”幼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在喊自己。 林棠双眼惯会说话,她向来以天真示人,此时眨着眼的模样全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在玩什么呢?祖母和太后娘娘都走了,我们说会儿话吧。” 陌生人面前幼宁有些羞涩,但林棠笑盈盈的模样十分可亲,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刻钟,已唤出了“棠姐姐”这个称呼。 “幼宁妹妹真可爱。”林棠道,“我一直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今日一见着你,就喜欢上了。” 她笑语连珠,异常成熟的交流能力让杏儿一再刮目,觉得这位林姑娘真是相当早慧。 系统看着却总有哪里不对劲,它说不出所以然,思考一番后决定回去再劝宿主离此人远一些。 幼宁被哄得非常开心,扑闪闪的双眼也将她的心情表露无遗,小姑娘软软道:“我也喜欢林棠姐姐。” 林棠莞尔,又提出二人互换荷包,幼宁自是无有不应。 等太后传她们用午膳时,见到的便是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牵手走来的模样。 太后眯了眯眼,恢复淡然后对幼宁招手,“幼幼,来,坐哀家这儿来。” 小姑娘有些犹豫,林棠善解人意道:“幼宁妹妹去吧,我正好也要伺候祖母用膳呢。”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没想到棠儿和容姑娘这么投缘,这趟真是来对了。” 她转头对太后道:“棠儿新来进京,和各府姑娘都不熟,平日也没个玩伴,只能每日陪着我这老婆子,现在可算让我放心了。” 太后一笑,不多言。 开膳前有人报十三皇子求见,太后一愣,想起交给这个孙儿的事,点头道:“让他来吧,多布双碗筷,留十三殿下用膳。” 燕归一来,幼宁的注意力就被尽数吸引,再也不记得和林棠眼神交流,悄悄道:“十三哥哥,幼幼好想你。” 才一个时辰不到,哪来的想不想,杏儿听了直笑。 “嗯。”燕归持筷,十分熟练地给她挑出鱼刺,比布膳宫女还要耐心。 “对面是棠姐姐。”幼宁带着雀跃想让两人相识,说了一串儿夸奖的话,连燕归也没享受过这个殊荣。 燕归自然抬眼望去,刚好对上林棠不时看来的目光。 林棠一愣,反应极快地露出笑容,粗粗看去,和幼宁竟十分相像。 但她的表演没得到欣赏,燕归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如同看桌椅般平淡地移开。 “十三哥哥……”幼宁还要再说话,被燕归一个投喂堵住,她抖了抖眼睫有些疑惑,还是乖乖低头用膳。 这顿午膳食得心思各异,尤以林棠为重。 她心中疑惑大过不悦。 自林棠知事以来,她就十分善用自己的外貌和聪慧,她擅于观察,极会说话,又懂得表现自己。不管在江南还是入京后,只要她想,她永远是人群中心,无论长辈同辈,都对她喜爱无比。 今日却切切实实碰了两堵壁,一为太后,二为十三皇子。 难道她还不如个稚气好骗的小姑娘讨人欢心? 送别幼宁后,林棠远望她和燕归背影,许久摘了朵花,慢慢扯下花瓣,她轻声道:“我有点不高兴。”尐説φ呅蛧 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状况。 身旁婢女一颤,头俯得更低。 走得远了,幼宁被燕归身边沉默的氛围感染,异常安静,乖巧跟上燕归的大步伐。 但步伐太大她不得不自己快些,须臾一个趔趄,杏儿眼疾手快一扶,竟只捞了个手臂,眼睁睁看着小主子脸朝下栽进了石子堆,瞬间被尘土迷了眼,冒出泪珠来。 “姑娘——”杏儿一声惊呼,忙不迭将人扶起,顾不上主子脸上的小小擦伤,紧张道,“得先把入了眼的土给清出来,姑娘先睁眼,只痛会儿就好。” 幼宁双眼痛得厉害,喊了几声疼,灰扑扑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湿痕。 燕归听得杏儿出声才意识到生何事,回头就看见瞬间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正试图揉眼,被杏儿手忙脚乱地拉下。 他回身帮着扶住人,小姑娘察觉出熟悉的气息,扒住他腰带,又急急道:“十三哥哥,疼,疼……” 杏儿心疼得不行,边擦拭边忍不住带着怨气道:“十三殿下每次都走得这般急,何必要带着我家姑娘。” 谁让她这小主子是个傻的,只会迁就别人,都不会诉委屈。 秦芊犹豫时,人已被林棠牵了过去,林棠笑盈盈行到幼宁身前,“幼宁妹妹,真巧。” “棠姐姐。”幼宁乖乖喊了声,她与林棠也算小熟识,“你们也来西街玩儿呀。” “嗯,郡主想来看看。”林棠不经意将视线转到燕归身旁,微讶道,“原来十三殿下也在,林棠见过殿下。” 不待燕归应声,她已将头凑到幼宁那儿,手持小泥人,献宝般道:“这个幼宁妹妹喜欢吗?我方才一看到就觉得特别像你,正想何时送到侯府去呢?” 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果然很快被她哄去,两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秦芊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十、十三舅舅。” 燕归淡淡“嗯”一声,面色不显,秦芊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 至于这不悦之处,她用脚想也知道定是嫌自己打搅了他和容姑娘相聚。 都怪这林棠,秦芊闷闷不乐想道,她脸皮薄,本就一直觉得要寻个好时机在舅舅面前留印象,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哪儿还能顺母亲的心意那般亲近呢。 不满间,秦芊听林棠笑道:“原来今日是幼宁妹妹生辰,怎么不早些说,我连个贺礼也没备。” 秦芊登时像得了赦令,忙拉过林棠,“容姑娘生辰,当然要备好礼,正好东街有家玉器铺,林棠,我们去看看。” 她话语强势,根本不容林棠拒绝,囫囵间就将人扯走,惹得幼宁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有些可惜道:“幼幼还想和棠姐姐一起玩儿的。” “下次。”燕归重新牵住她,根本没将这小意外放在心上。 长于深宫,什么样的手段燕归没见过。林棠伪装得不错,至少未明面显露出她得目的,但眸底深处的急切仍被燕归察觉。 那种带有欲|望和野心、并将他视为目标的眼神,他十分不喜。 林氏早已没落,全靠林老夫人和太后那一层浅浅的亲系勉强维系尊荣,林棠有此举他并不觉奇怪,但也毫无兴致。 自从太后隐隐显露出要扶持他入主东宫后,这种目光早就数见不鲜。 不过一个多时辰,幼宁已玩累了,被燕归带去一处临江茶楼。 茶楼建有三层,按来客品阶而分,燕归本欲落座第二层,却有一青衣男子迎下,“原是贵客莅临,十三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在下?” 3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在这个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的朝代,它必须要让燕归正视自家宿主,而非仅仅当成一个吉祥物看待。 在这之前,它就不能让宿主对燕归百依百顺,即便对方的要求再为宿主好,也不能如此。 幼宁还没应答,系统紧接颁布了第二个任务:两月内必须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 布任务时系统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小姑娘很不习惯,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完成,会怎么样呀?】 【我会消失。】系统不得不吓唬一下宿主,【幼幼,如果没完成,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神情略带无措。 从幼宁有意识起,系统就伴她长大,教导她众多。在她心中,系统早已是比较特殊的家人。 片刻,她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是以燕归在再一次拒绝了幼宁让她休息的话,继续专注阅卷时,书本被突然抽走,他还有点反应不及。 燕归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这么大胆。Www.XSZWω8.ΝΕt 相处一个多月,足够让燕归了解幼宁是个多乖的小姑娘。她几乎不会拒绝或反抗他人,更别提命令别人,以至于连服侍的宫人都没能把她当真正的主子,更多是当妹妹般看待。 若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定是被人欺压的。 但幼宁有众多人护持,没人敢小瞧她,燕归也不在乎她这点性格上的小问题。 小姑娘纯粹、透明,这才是燕归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他不在乎其他。 只要她能保持这份初心不变,他会永远待她如一。 系统所料没错,燕归确实还没能把幼宁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对象来看。只是深宫十二年,几乎从未有人对他释放过如此真诚的感情,随后他慢慢从忽视到了接纳和习惯。 但也仅仅为习惯而已。 幼宁不会任性不会闹,甚至连哭都因燕归的不喜而憋了回去,就像一个贴心乖巧无比的瓷娃娃,这样纵然能让燕归有所触动,却终究无法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系统深谙这个道理。 视线投去时,燕归看到了小姑娘不满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时竟有些新奇。 小姑娘不高兴,“十三哥哥不听话。” 燕归低眸,“嗯?” 却见小姑娘掰着手指数之前的那些事,最后总结道:“十三哥哥说的话,幼幼都做到了。但太医和幼幼的话,十三哥哥从没听过。” 她转眼有些沮丧,“爹爹说只可以听喜欢的人的话,我喜欢十三哥哥,十三哥哥不喜欢幼幼……” 说着委屈起来,虽然这些话都是系统给她分析教她怎么说,但幼宁自己也能听懂,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即便再小,也是会伤心的。 眼睛尚有些痛,泪水还是不控制地在里面打转。明明答应过燕归不再哭,可想到方才的话,她还是有点忍不住。 干脆自己从燕归腿上爬了下来,肉肉的手胡乱抹眼泪,似乎想往外走。 燕归大概不怎么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愣了愣才将人捞回来,沉稳如他,也应对不及。 想看一眼这爱哭的小姑娘,却被躲过,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他都没想通,自己一句话没回,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种情景的? 大抵女子最擅长的就是不讲道理,无论什么年纪都如此,突如其来的展让燕归有些懵,到底还是很快缓了过来。 他不喜欢看人哭,是因为母妃还在世时,他见的最多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不是在思乡,就是因受冷落而自怨自艾。 和婕妤没教会燕归其他,先成功让他厌恶起了眼泪。 但眼下……燕归微不可闻叹一声,把犹在挣扎的小姑娘捞起来,走向小榻,“那便睡吧。” 一句解释都没,纯粹是在回复幼宁最初的要求,他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事才牵扯出后面的一大串。 系统简直哭笑不得,就算这位是未来的帝王,也架不住这直男的脑回路……见了它家小宿主伤心,居然哄也不哄两句。 好在它十分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释了燕归这一行为。 到了榻上,一大一小四眼相对,幼宁慢慢反应过来,小小声道:“十三哥哥要睡了……?” “嗯。”燕归没闭眼,顿了下,修长手指点向幼宁脸颊,一点湿意传来,陌生又熟悉。 他缓缓摩挲指尖,直至那点湿润消逝,“为何哭?” 幼宁懵懂看他,“因为十三哥哥不喜欢我……” 因为系统的能量影响,幼宁注定会亲近燕归,更容易对他生出好感。若在其他宿主那儿,只会让其更忠心地辅佐燕归,但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种感情便格外的单纯而热烈。 燕归垂了垂眸,半晌道:“没有。” 小姑娘一脸疑惑,燕归便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下次不会再这般了,睡吧。” 幼宁点点头,想到什么,揪住燕归衣襟,软声道:“十三哥哥,我想学书。” “嗯?” “幼幼是伴读,不可以不识字。” 燕归手微缓,应出一声,“明日教你。” 幼宁彻底开心起来,闭上眼安安稳稳窝进了燕归怀里。 她年纪小热气重,像个小火炉般滚烫,让习惯了常年通身冰凉的燕归有些不适。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睡意竟真的涌上,燕归阖眸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令人烦扰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 容府几人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经被拐走一半,最近容云鹤不用去书院,却比在书院时还要忙几分,时常在府中见不到人影。 为此,容侯特意将儿子召来了书房。 书案摆置一盆罗汉松,青翠常在,绿意盎然,由幼宁亲自一路捧来容侯书房。容侯素来格外爱惜它,此刻也不例外,先细心给它洒了点水,才转身道:“云鹤。” “爹。” “你近日在做什么,自己可都明白?” 容云鹤没想那些能瞒过父亲,微微颔,“我心中都明白。” “吴禄若倒了,谢家势大,你可知这并非吾等所愿?”容侯目光锁住儿子,“我知你向来不喜中庸之道,但如果让一方独大,非周朝之幸。” 容云鹤一笑,“爹,你们是不是从未放心过太后?” 容侯目光一沉,定声道:“自然,妇人专权忤逆伦常,若非陛下……我等又怎会听之任之多年。” 要在这上面说服容侯,容云鹤心知不可能,所以他道:“但爹也看到了,吴将军那边坚持和亲一策,边关士气颓靡,长此以往,对周朝更加不利。” 容侯皱眉,这点他确实不赞同。他既不喜欢妇人掌权,当然也瞧不上吴禄这种拿女人保平安的做法。 “没了吴禄,还有其他人。”容云鹤道,“吴禄此举长久不了,那些人不傻,不然爹觉得……此次我们能掌握那些吴禄的证据,靠的是谁?” 容侯立刻明了,又是窝里反,但他不会轻易被儿子混过去,冷声道:“如此有你无你,似乎也没区别,你又何必要多插一脚?” 容云鹤微微弯唇,“爹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今日召云鹤前来,不正是想试探一番吗?” ………… “罢了,你意已决,为父不再阻拦,只盼你把握分寸,莫祸及容府。为父算不得什么,只你母亲和妹妹……”容侯顿了顿,轻声道,“幼宁尚小,我和你母亲还想看着她及笄出阁,让她此生顺遂无忧。”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3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她一紧张或害怕就会打嗝,家人都知道这事,身边的燕归也因这声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幼宁时她边哭边不停打嗝的场景,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玲珑殿满堂寂静,紧张的氛围晕染到空中,甚至给人一点即炸的压迫感。如今压迫感骤然停顿,稚嫩的打嗝声响起,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小姑娘打着嗝,还软绵绵道:“对、嗝……对不起。”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wWW.xszWω㈧.йêt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容云鹤一脸茫然,容夫人见状不由抿唇轻笑,果然还是女儿逗起来最可爱。 容云鹤登时明白过来,无奈望了自家亲娘一眼,安抚地将人抱起,“怎么了?” “以后有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想到以前听人谈过的那些话儿,幼宁又接道,“但是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娶妻的,幼幼不难过。” 说着不难过,实则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极力忍耐又懂事的小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容云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要如何和妹妹解释这种事? 最终只能低叹一声,“小哭包,衣裳都湿了。” 这句话没安慰成,小姑娘越想越难受,正巧看到燕归,便挣出兄长怀抱,小炮弹般往人怀里扑,不料劲儿太大,竟把燕归整个人都扑倒了。 容夫人&容云鹤:“……”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燕归神色没什么动容,“可以继续。” 3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容云鹤一脸茫然,容夫人见状不由抿唇轻笑,果然还是女儿逗起来最可爱。 容云鹤登时明白过来,无奈望了自家亲娘一眼,安抚地将人抱起,“怎么了?” “以后有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想到以前听人谈过的那些话儿,幼宁又接道,“但是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娶妻的,幼幼不难过。” 说着不难过,实则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极力忍耐又懂事的小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容云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要如何和妹妹解释这种事? 最终只能低叹一声,“小哭包,衣裳都湿了。” 这句话没安慰成,小姑娘越想越难受,正巧看到燕归,便挣出兄长怀抱,小炮弹般往人怀里扑,不料劲儿太大,竟把燕归整个人都扑倒了。 容夫人&容云鹤:“……” 冬雪愈盛,上京人心浮动,凛冽寒风也无法拂去他们心中燥热。 太后和谢家要对吴禄下手了。所有人都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周帝遇刺,背后主使者被查出来是吴禄,随后更扯出了其受贿西北异族的证据。太后震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眼下吴禄虽然还在照常上朝,但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瞧出他要不妙。 要知道吴禄平日是倔了点,品性也有些瑕疵,但都无损大局。说他会同西北那边联合刺杀周帝,几乎没人会信。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wWW.xszWω㈧.йêt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4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听这话竟是对周帝出意外一点也不惊奇。仦說Ф忟網 內侍道:“回禀太后,陛下出时看错了人,误将容二公子带上马,十三殿下追去,侍卫们找到三人时陛下和十三殿下就已受了伤。” 太后睁眼,抬手令戏子停下,“容公子可受了伤?现在何处?” 內侍微讶,显然没料到太后先关心的不是儿子孙子,他不敢抬头端详,恭敬道:“容二公子未曾受伤,现今和陛下、十三殿下一同在仁光殿,几位太医正在诊治。” 摇摇头,太后任嬷嬷披上青绒披风,淡声道:“备驾,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儿,让回禀的內侍胆战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怕是要被训了。如此想着,他躬身后退,谦卑笑道:“外头快起风雪,几位嬷嬷可得小心些,奴才就跟在后头,也好看顾一二。” 丁嬷嬷莞尔,“你倒乖觉。” 路途果然起了寒风,夹杂着细小干燥的雪花,如霜糖洋洋洒洒铺落轿顶、石阶。道旁绿意早已消逝,簇簇枯萎花枝覆上了一层厚雪,缓缓酝酿生机。 太后掀开轿帘,冷风袭来,令她间多了几片白雪,李嬷嬷就在轿旁,温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奴婢们听得清,外边儿冷,先把帘子关上吧。” 太后笑了笑,话语间吐出冰冷白汽,“哀家只是想看看这儿,许久……没见过这边的雪景了。” 众人依言看去,不过是一座亭子一片湖,景致和宫里其他地儿也没区别,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丁李两位嬷嬷了然低,眸间浮上惆怅。 太后娘娘和先帝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座铭心亭。这座亭之前并没名字,帝后大婚后,先帝亲自刻“铭心”二字,取作刻骨铭心之意。 可惜……先帝那般英明的仁主,竟就英年早逝了,临走前也未给太后留下一儿半女可亲。 三十多载岁月,太后一直在深宫朝堂踽踽独行,纵然现在周朝无数女子欣羡太后权势,但那也无法弥补浩浩岁月长河中,太后所经受的摧折与孤寂。 若非有对先帝的情谊,太后娘娘哪撑得了这么久呢。 寻常妇人花甲之年早就端坐高堂享天伦之乐,而她们主子,却还时常要批阅奏折到深夜。 幸或不幸,也许只有各人心中知晓。 凤驾未进殿,众人远远听见了周帝差点掀破琉璃顶的叫声,不是训斥太医用的力气太大。 4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 多年掌朝早就炼就太后一双利眼,纵使面前林棠表现得再天真乖巧,她也瞬间察觉出了其本性并非如此。 热络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不准备再把两个小姑娘凑作堆,太后只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现今如何?哀家这还有些进贡的老参,带些回去进补,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身子。” “谢太后关心,已好了。”林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多亏了棠儿,自我病后就一直侍病在榻,可怜她小小年纪,为我这老婆子操碎了心。” “孙辈孝顺,是你的福分。”太后视线淡淡掠过林棠,却是不准备在这上面多言。 林老夫人笑眯眯,“若说福分,谁能比得过太后您,皇子公主们几十个,个个都是极孝顺的孩子。” 两人许久未见,好一顿寒暄。 幼宁小孩儿心性,听得无趣便转眸盯上了瓷盆栽种的繁花绣球。 这盆绣球被打理得极好,花瓣嫣红连成球状,蕊心点白,如盛装裹身,点点清香飘溢。 幼宁伸出手轻碰了碰,随即绽出酒窝,倒是自己和一盆花玩得不亦乐乎。 文静端坐的林棠面带笑意,看似在听祖母与太后交谈,目光却一直凝在太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入京后她已打听得清楚,太后和皇子公主们不亲近,独独宠爱宁安侯的女儿,容幼宁。 她看得仔细,眼睛都未眨一下,似乎想借此看出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是如何得了太后青眼。 但细观许久,林棠觉得此女实在没甚么特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孩童的模样,林府上那些堂姐堂妹,哪一个不比她更会讨长辈欢心? 至少她们可不会去玩儿花土。 心中有了主意,林棠在太后祖母双双暂离后凑到幼宁身边,清脆唤道:“容姑娘。” “……嗯?”幼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在喊自己。 林棠双眼惯会说话,她向来以天真示人,此时眨着眼的模样全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在玩什么呢?祖母和太后娘娘都走了,我们说会儿话吧。” 陌生人面前幼宁有些羞涩,但林棠笑盈盈的模样十分可亲,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刻钟,已唤出了“棠姐姐”这个称呼。 “幼宁妹妹真可爱。”林棠道,“我一直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今日一见着你,就喜欢上了。” 她笑语连珠,异常成熟的交流能力让杏儿一再刮目,觉得这位林姑娘真是相当早慧。 系统看着却总有哪里不对劲,它说不出所以然,思考一番后决定回去再劝宿主离此人远一些。 幼宁被哄得非常开心,扑闪闪的双眼也将她的心情表露无遗,小姑娘软软道:“我也喜欢林棠姐姐。”小說中文網 林棠莞尔,又提出二人互换荷包,幼宁自是无有不应。 等太后传她们用午膳时,见到的便是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牵手走来的模样。 太后眯了眯眼,恢复淡然后对幼宁招手,“幼幼,来,坐哀家这儿来。” 小姑娘有些犹豫,林棠善解人意道:“幼宁妹妹去吧,我正好也要伺候祖母用膳呢。”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没想到棠儿和容姑娘这么投缘,这趟真是来对了。” 她转头对太后道:“棠儿新来进京,和各府姑娘都不熟,平日也没个玩伴,只能每日陪着我这老婆子,现在可算让我放心了。” 太后一笑,不多言。 开膳前有人报十三皇子求见,太后一愣,想起交给这个孙儿的事,点头道:“让他来吧,多布双碗筷,留十三殿下用膳。” 燕归一来,幼宁的注意力就被尽数吸引,再也不记得和林棠眼神交流,悄悄道:“十三哥哥,幼幼好想你。” 才一个时辰不到,哪来的想不想,杏儿听了直笑。 “嗯。”燕归持筷,十分熟练地给她挑出鱼刺,比布膳宫女还要耐心。 “对面是棠姐姐。”幼宁带着雀跃想让两人相识,说了一串儿夸奖的话,连燕归也没享受过这个殊荣。 燕归自然抬眼望去,刚好对上林棠不时看来的目光。 林棠一愣,反应极快地露出笑容,粗粗看去,和幼宁竟十分相像。 但她的表演没得到欣赏,燕归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如同看桌椅般平淡地移开。 “十三哥哥……”幼宁还要再说话,被燕归一个投喂堵住,她抖了抖眼睫有些疑惑,还是乖乖低头用膳。 这顿午膳食得心思各异,尤以林棠为重。 她心中疑惑大过不悦。 自林棠知事以来,她就十分善用自己的外貌和聪慧,她擅于观察,极会说话,又懂得表现自己。不管在江南还是入京后,只要她想,她永远是人群中心,无论长辈同辈,都对她喜爱无比。 今日却切切实实碰了两堵壁,一为太后,二为十三皇子。 难道她还不如个稚气好骗的小姑娘讨人欢心? 送别幼宁后,林棠远望她和燕归背影,许久摘了朵花,慢慢扯下花瓣,她轻声道:“我有点不高兴。” 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状况。 身旁婢女一颤,头俯得更低。 走得远了,幼宁被燕归身边沉默的氛围感染,异常安静,乖巧跟上燕归的大步伐。 但步伐太大她不得不自己快些,须臾一个趔趄,杏儿眼疾手快一扶,竟只捞了个手臂,眼睁睁看着小主子脸朝下栽进了石子堆,瞬间被尘土迷了眼,冒出泪珠来。 “姑娘——”杏儿一声惊呼,忙不迭将人扶起,顾不上主子脸上的小小擦伤,紧张道,“得先把入了眼的土给清出来,姑娘先睁眼,只痛会儿就好。” 幼宁双眼痛得厉害,喊了几声疼,灰扑扑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湿痕。 燕归听得杏儿出声才意识到生何事,回头就看见瞬间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正试图揉眼,被杏儿手忙脚乱地拉下。 他回身帮着扶住人,小姑娘察觉出熟悉的气息,扒住他腰带,又急急道:“十三哥哥,疼,疼……” 杏儿心疼得不行,边擦拭边忍不住带着怨气道:“十三殿下每次都走得这般急,何必要带着我家姑娘。” 谁让她这小主子是个傻的,只会迁就别人,都不会诉委屈。 坤和宫为当今太后住所,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论不上手腕铁血,但向来说一不二,以致坤和宫上下办事亦是干练迅。 侍卫在夜色落幕前悄然退去,只留下宫殿外宽大广场上的斑斑血迹。內侍正小心快地用水冲洗,不出片刻广场便焕然一新,在月色下光鉴照人,但鼻间萦绕的铁锈味久久没能散去。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4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但随着年纪增长,这份天赋愈强,主子就愈难以入眠。 此处是皇子所,每位皇子虽有单独住所,但都隔得不远,环境自然谈不上静谧。自从殿下十岁后,每日夜晚石喜都需要为其关紧门窗,用棉布条塞住缝隙,再在房内布上几层帘幔,才能勉强令其合眼。 正因如此,石喜心知殿下身子说不上虚弱,但也绝不强健,常年睡眠不足还导致了他通体冰凉。 石喜想着这些,顿时觉得主子这项天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若不是每日午时能单独回皇子所好好睡一觉,恐怕殿下的状况还会更糟,宫里那些太医可不会尽心来帮他们。 既然主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石喜便默默候在一旁。 方桌上只摆了三样小菜,瓷碗中的米饭晶莹洁白,都不是什么珍奇花样,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十分寒酸。燕归不在意这些,他用膳喜欢细嚼慢咽,神色平淡安稳,好似什么都无法惊扰他。 收拾膳桌时,石喜才重新开口,“殿下,明日容姑……容二公子就要进宫任您的伴读了,可要备些什么?” 燕归从未有过伴读,石喜一时迷茫,这才相问。 “不用。” 须臾,想起小姑娘爱吃甜食的模样,燕归又道:“备些点心带着。” 石喜:“……?” *** 幼宁还在被家人普及伴读的意思,系统也在帮忙解释。 太后这道旨意对系统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它正愁该如何与任务目标多接触呢。 【幼幼,去宫里当伴读不是要离开爹爹娘亲。】系统好言好语,【只是多了个玩儿的地方,还可以每天看到十三哥哥,不是很好吗?】 容夫人所言却不同,“幼幼别怕,娘这就进宫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再怎么说这种旨意也太胡来了。” 容侯未语,流露的神色似是颇为赞同夫人所言。 被抱在娘亲怀中的小姑娘眼神懵懂,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娘莫急,为何不问问幼幼的意见?”容云鹤一派从容,饶有闲心地拨了拨妹妹鬓,唇畔微弯。 “她还小,哪懂这些?”容夫人下意识道,转眼在触及女儿目光时顿住,放柔语气,“幼幼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想不想去呢?” 幼宁看向兄长,神情有几分期待,“是可以每天去找十三哥哥玩儿吗?” 这让人顿时失笑,容云鹤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幼幼很喜欢那位十三哥哥?” 当着家人的面,小姑娘还算明白不能表现得对旁人太亲昵,摇摇头又点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眼巴巴地瞧人。 容云鹤也能猜出几分,十三皇子曾对妹妹伸出援手,她自然对人多些依赖。再者十三皇子性情与众不同,待她又有些特别,幼幼这般大的孩子,对他生出好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万千思绪转瞬即过,容云鹤最终只道:“幼幼若想去,让她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儿女都如此说了,夫妇二人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暂领了这份旨意。 决定做好,幼宁当伴读的事自是马上开始。 翌日天光未亮,幼宁就被唤醒,迷糊中敷了把脸喝了几口热粥,就被送上马车,怀里揣了一整袋零食。 容夫人依依不舍,往马车内望了又望,千叮万嘱,“杏儿,务必要照看好姑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夫人留步,奴婢省得。”杏儿柔声回复,在轻微颠簸中放下车帘,目光中容府愈行愈远。 因圣旨所述,幼宁作的是男孩儿装扮,青色小袍加一顶绒帽,乌被遮盖,只露出张雪□□嫩的脸蛋。受年纪所限,旁人见了也只会道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的男娃娃还没睡足,上了马车就歪头一躺,一路蹄声倒成了她最好的催眠小曲儿。 直到入了宫,也没真正清醒。 燕归见到自己这个满眼迷蒙,路都走不稳的小伴读时,心情十分复杂。 太后的心思他本来就只半懂,此时真见了这小姑娘,生出的猜想不由开始动摇。 毕竟,实在不大合适。 石喜和自家主子深有同感,说是给殿下来当伴读,但眼下瞧着,怎么都觉得是让他们殿下来带娃的…… 他悄悄瞥了眼牵住小娃娃让她不至于迷糊中摔倒的主子,不自觉浑身抖了抖,只感觉有股寒气不住从主子身上冒出。 幼宁浑然未觉,她走得歪七扭八,戴好的绒帽也斜了,半只眼被盖住都没反应。许是被人牵得安稳,片刻后一双眼干脆就闭上了,半梦半醒的模样看得杏儿手帕都揪在一起。 姑娘这样儿,可怎么当伴读啊…… 一行人到达太学堂时,另外几个皇子还未到,外间天光依旧朦胧,不见人影。 “什么时辰了?”石喜低声问向小宫女。 “还差三刻便辰时了。”小宫女忙前忙后奉上热茶,今日倒是对燕归格外热情。 借拨烛时机,小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那已经趴在燕归膝上熟睡的小公子,再一瞥今日燕归身侧多了不少的宫人,心道海棠姑姑果不欺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又得容侯公子为伴读,十三殿下怕是就要翻身了。 秋晨旭日晚升,燕归在烛光下静阅了一刻书卷,天色才真正转明,趴在他膝上酣眠的小家伙也低呜两声,下意识伸手揉眼。 她一起身,温热的“小棉袄”乍然离开,令人一时不适,燕归视线移来。 “十三哥哥?”小姑娘有些迟疑,半天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燕归应声,放下书看她眸光慢慢恢复了透澈,才一指身旁软垫,“坐好。” 幼宁依言乖乖坐好,双眼眨巴两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于燕归来说异常清晰,他道:“未用早膳?”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应是,眼神飘向杏儿手中的零食袋,再飘了回来,小眼神充满期盼。 两人对视会儿,燕归先别开眼,“让容公子用些点心。” 他本意是让幼宁去旁边的屋内吃些东西,再理好衣帽,还有两刻钟,时间绰绰有余。 可惜小姑娘没能领略他的言简意赅,贴身伺候的杏儿也没,很快安静的太学堂便响起小松鼠啃食般的细细簌声。 展到最后,燕归书没看成,反倒不知何时拿起了糕点开始喂食。 天光大亮,6续来到太学堂的皇子们无意间瞟过此桌,俱因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讶异了番。 带娃带到太学堂来了,很是厉害嘛。 早在之前,容府阖府就觉得幼宁性格与全家实在太不同了。从容侯到容夫人,再至如今成为世子的容云鹤,根本就没有一个软柿子,幼宁却乖得出奇,也不知到底是向谁学的。 这是困扰了一家人许久的问题。 容夫人摸了摸女儿小脸蛋,声音带着期盼,“幼幼和谁打架了?打赢了没有?那人肯定被揍得更惨吧?” 杏儿抿了抿唇止住笑意,余光悄悄看去,果然听见小姑娘诚实回道:“幼幼没有打人,在和他讲道理。娘亲说过喜欢打架的是坏孩子,我们要讲道理。” 容夫人:……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什么时候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作为周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女,容夫人早年性情很是骄横,远嫁京城后才渐渐收敛了锋芒,成为大部分人眼中贤淑知礼的容夫人,但骨子里那份任性说起来还真从未减少过。 她忍住表情,温温柔柔道:“幼幼记错了,娘亲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咦?”幼宁疑惑望她。 容夫人续道:“娘说的明明是,幼幼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如果别人动手在先,就不用留情,揍得越狠越好。就算对方上门告状也不怕,有爹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杏儿:……夫人您这样教姑娘真的好吗? 幼宁眨眨眼,显然这说法和她以前被灌输的完全不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静观许久的容云鹤低笑一声,从背后将小姑娘抱起,顺势亲了亲,转头道:“娘,你要教坏幼幼了。” “这怎么是教坏呢?”容夫人在儿子面前总有几分虚,咳了咳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云鹤今日怎么此时还在家?” “正好要进宫,等幼幼用好早膳便一起去。”容云鹤手指抚过妹妹脸颊,轻声道,“昨日和幼幼打架的是谁?” 同样的轻柔询问,他问来便让堂中众人觉得没来由有几分寒意,幼宁对他的话向来最听从,当即道:“是十四皇子的伴读,不知道名字。” “嗯。”容云鹤记住了十四皇子,转而捏了捏她头上的花苞,“饱了没?” “饱啦。”幼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脑袋乖乖横在肩上,一副任抱任蹂|躏的小模样,看得容夫人都眼红了。 明明她才是把女儿生出来的那个,结果便宜了最难管束的儿子。 再眼红,还是得送兄妹俩上了进宫的马车。 幼宁虽说自小被容云鹤带大,但自兄长书院学业初成后,两人基本就是一月一聚,因此最近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黏着兄长不放。 正如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太学堂附近,小姑娘依旧黏黏腻腻,不肯从容云鹤怀中下来。 4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月上中宵,树影丛丛,正是万籁俱寂时刻,坤和宫却灯火通明,宫人来往川流不息。 坤和宫为当今太后住所,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论不上手腕铁血,但向来说一不二,以致坤和宫上下办事亦是干练迅。 侍卫在夜色落幕前悄然退去,只留下宫殿外宽大广场上的斑斑血迹。內侍正小心快地用水冲洗,不出片刻广场便焕然一新,在月色下光鉴照人,但鼻间萦绕的铁锈味久久没能散去。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尛說Φ紋網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 明明不舍得很,李嬷嬷了解主子心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过几日就是圣上寿辰了,反正还得进宫,与其让容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 这话当真说到心底,太后只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 囫囵一夜,太后只歇了两个多时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精神奕奕,还打回了几道折子,当场斥责了回京不久的吴将军,骂得他一脸茫然又火气横生。 下朝后吴将军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昨日生的事,当即气得要骂娘。宫廷侍卫不归他管,领头的是他亲弟弟,难不成现在还流行兄代弟过了? 一些人对他同情不已,但也不敢开口,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 太后当初能让先帝留旨垂帘听政,当然不是普通妇人可比。 先帝英年早逝,驾崩时才不到三十,与皇后感情甚笃。先帝为独子,病逝前又只得一个子嗣,其生母是个卑微宫女。 不过事至此,身份高低已然不容追究。当时小皇子才六岁,所以先帝留下两道旨意,一是传位于小皇子,二令太后听政,并立了几个辅政大臣。 辅政大臣俱是忠心不二,但架不住那位小皇子不争气,资质平庸不说,性格尤其怯懦,在太后面前根本不敢说话。待到周帝二十及冠,众臣都想着太后该退居后宫了吧,谁知周帝唯唯诺诺道“朕政务尚疏,离不得母后”,让太后留在了朝堂。 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熬死了几个辅政大臣,周帝又沉迷享乐不管世事,如今的周朝就是太后的一言堂。 想到这些,一些朝臣就郁闷不已,但如今就算有再多不满他们也不敢轻易开口。好在太后并未让自己族中的女子为妃,也没有大肆提拔族中子弟,加上怎么说都还有周帝这块遮羞布,如此一来,只能任其势大。 反正等太后去了,大权还是得落回皇家。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十几个皇子当中押宝。 众人的心思太后不能更了解,但她没那个闲情理会,操劳大半辈子,如今她准备随着自己心情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年时光。 太后伸手招来在窗边赏花儿的小姑娘,含笑道:“幼幼喜欢花儿?” “喜欢。”立在身前的小姑娘唇红齿白,浅浅的笑容如弯月,便是简单两字稚语也让太后身心舒畅,“宫里什么花儿都有,好看的、名贵的、稀奇的,想看什么有什么,幼幼留在宫中陪哀家好不好?” 太后笑语诱哄,小姑娘苦恼地思索许久,还是道:“在宫里不能看到爹爹娘亲和哥哥。” 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认真,完全不明白自己拒绝的机会在他人看来多么难得。太后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幼幼还记不记得昨天差点把你抓走的那几个坏人?” 小姑娘点点头,仰眸望去,“太后娘娘抓到他们了吗?” “抓到了。”太后一笑,“还狠狠罚了一顿,幼幼想不想再罚什么?他们吓到了哀家的幼幼,真是坏得很。” 对着这五岁大的小娃娃,太后连语气都迁就着,边笑盈盈剥着贡桔,仿佛小姑娘想怎么处置那些人都行。 但小姑娘很快摇了摇头,“已经罚过了,太后娘娘让他们下次不要再找错人就好啦。” 天真如她,还以为太后的罚人是让他们饿几顿肚子。 “嗯?”太后神色不变,“幼幼昨天不是还被吓哭了吗?” 4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如此紧迫的安排,一般皇子都不会回居所,只有燕归特立独行,每日午时必回皇子所歇息,这也是旁人觉得他孤僻的缘由之一。 但今日幼宁来了,他自然是留在太学堂这边一起用午膳。 御膳房的人心思讨巧,听说今日是太后身前得宠的容姑娘陪十三皇子用膳,午膳登时丰盛许多,还特地奉上了小姑娘都喜爱的蜜橙糕。 糯米藕,糖醋排骨,樱桃肉,银耳羹……燕归看着一大桌偏甜的菜肴,持筷的手顿了顿,面上未露分毫。小太监石喜了然,他知道自家殿下不喜欢甜食,今日却几乎是一桌子甜。 幼宁倒是喜爱非常,她向来嗜甜,在府中被管得紧,担心影响她换牙。丁嬷嬷是不清楚这些的,万事只随她高兴。 用膳选在水榭旁的小屋,一月前水榭还是莲香阵阵,如今只剩了几片残绿。但眼下秋意正浓,莲花败去,桂花却是飘香十里,微风携花拂过,令整个水榭都置于香氲之中。 置身于这样的美景美食中,任谁也忍不住沉醉。等幼宁从美味中回过神,才现一直惜字如金的燕归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十分专注。 小姑娘眨眨眼有些奇怪,似乎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努力想了想后将手中最后一块蜜橙糕递去,“十三哥哥要吃吗?” 她显然很喜欢这道甜点,说要让给别人,视线却一直停在色泽灿黄的蜜橙糕上。 石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这位容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一看便知在家中定被护得极好。要知道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年纪再小也早有了心机,这大抵便是各人投胎的运道不同吧。 出乎众人意料,燕归和小姑娘对视片刻,居然接过了这块蜜橙糕,只不过他吃得极慢,末了还对一脸期待看他的小姑娘道:“确实不错。” 看她吃得那么香,入口时的味道仿佛也有些不同。 喜欢的美食得到肯定,小姑娘高兴极了,再也不记得那是最后一块,仿佛得到了鼓励般,开始向燕归推荐各色菜肴。 这顿午膳结束时,两人都出乎意料吃得有些多,丁嬷嬷噗嗤笑出声,俯身为幼宁揉了揉小肚子,“好在奴婢让人备了消食茶,姑娘先去旁边屋里吧,但可别躺着,需得站会儿才行。” 幼宁耳尖泛着粉色,听着丁嬷嬷的话儿不住乖巧点头。 小屋依旧在水榭处,燕归没时间再回皇子所,便也到了这处休息。三面环水,薄纱作帘,因时节转换多摆了几个竹叶屏风,幼宁一来便被窗外风景吸引,站在窗边不肯挪动脚步,屋内里外立了十余个宫人,俱是安静有礼。 燕归无意扫她一眼很快收回,睡是肯定睡不了,索性抽了本书卷静看起来。 他五官十分英气,鼻梁高而挺,眉浓而似剑,静坐时犹如一柄藏锋利剑,但垂眸专注于书本时,本冷漠的模样看上去竟也带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与幼宁的兄长有几分相似,让回头不经意看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再度看了好几眼。 自兄长上次去书院,幼宁已有一月多没看到他了。 燕归之前就有被盯的经历,此时再度察觉也没打算做什么。他似乎生来便带着冷淡,又独自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寻常小事很难撼动他的心神。 幼宁不觉得有什么,系统却因为他这反应暗自改了几次方案。之前它只知任务目标的地位遭遇,性情并不大了解,如今看到燕归这拒人于外的模样,再一想到小宿主的性格,只觉得路漫漫远兮。 好在因它的缘故宿主会对任务目标有着天然的好感,系统思来想去决定顺势而为,在这几年中暂时少插手,先看进展会如何。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对话加起来也没过十句。幼宁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燕归正在听课,丁嬷嬷便带着她去宫中四处转了一圈才回了坤和宫。 太后刚沐浴换了身常服,正在批阅奏折。她本是不愿将这些事尽数揽来的,起初还让周帝一起,但周帝自挑明后就彻底将政事全权交给了太后,每日只顾享乐、流连后宫。 几个臣子被气得直哆嗦,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太后让周帝如此,可周帝没什么本事,太后又确实是掌朝的好料,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百无聊赖地看着折子上这些人几十年未改的连串废话,太后嗤笑一声,等看到幼宁的身影才缓和下脸色招手,“幼幼,过来。” 幼宁乖觉跑到案前,“太后娘娘。” 清甜的声音让太后露出微笑,将人抱上椅,“幼幼可识字?” “哥哥教过我。”小姑娘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接道,“但认识的不多。” “已经很了不得了。”太后将一本折子放到她手上,往后一趟鼓励道,“哀家看累了,幼幼帮忙读给哀家听,遇着不认识的字儿便问。” 幼宁哪明白手上是寻常人碰不得的奏折,太后如此说,她便乖乖应了。 太后累了一日,纯粹就是想听小姑娘的声音放松会儿,磕磕巴巴的童声在她看来可比奏折有意思多了。 等到了戌时,幼宁洗漱安寝,太后才召来丁嬷嬷,“今日如何?” 丁李两位嬷嬷最懂太后心思,那些朝臣都知道要在十几个皇子中押宝,太后怎么会任母族在自己逝后任人打压。 她没有大肆提拔谢家子弟是不想做得太过,毕竟谢家并没有谋朝篡位的心。不让谢家女子进宫也是她的安排,那些世家精得很,容忍了她一个女子把持朝政多年,怎么可能会继续容忍一个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子继任大统,何况她也不想让族中女子再进宫蹉跎。 如此太后能做的,就只有扶持某个皇子,那皇子可以不与她太亲近,但也不能和其他人干系太深,日后能念着一丝谢家的恩便行。 之前太后在五皇子和十皇子间斟酌,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昨日因幼宁才突然注意到这个十三皇子,今日让丁嬷嬷前去也是有意观察一番。 丁嬷嬷今日还不着痕迹向几位太傅询问过十三皇子燕归的事,在脑中思索一会儿后道:“这位殿下瞧着……” 丁嬷嬷言简意赅,她今日看着是陪小姑娘玩耍,做的事可一点不少。她眼力自比不上太后,但也有自己的能耐,四处打听和观察下,她觉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十三皇子,当真有些不可琢磨。 只拿最浅显的,在那间太学堂中,其他皇子资质是远远比不上十三皇子的,依十三皇子在宫中的尴尬处境,他完全可以靠得到太傅的青眼而改善地位。但他并没有,从六岁开蒙到至今,就一直保持着这般不轻不重的处境。 其他不说,单看他的年纪,这份沉稳又懂得筹谋的心性已然出了许多人。 只不知这聪明是为明哲保身,还是为其他。 太后闭目养神许久,等丁嬷嬷话毕才缓缓睁眼,“比小五如何?” 这个问题倒叫丁嬷嬷犯难了,许久道:“五殿下虽不如十三殿下聪慧,但性子却是易相与许多,是个重情的,奴婢说不上哪位殿下更好,只觉得各有千秋。” 太后一笑,由人扶着起身,走了几步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丁嬷嬷面有难色,“陛下还是往日那般,并不曾有什么话儿。” “罢了。”太后也算了解这个儿子心性,“两日后的寿宴,哀家再看看。” “奴婢明白。” 两人向来不对盘,加上夺“妻”之恨,大皇子没忍耐住,出声嘲讽,甚至直接动手。 三皇子同样不是冷静的性格,让李卉退到厢房后很快便与长兄拳脚相接起来。 所幸两人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真打得不可开交,只损了茶楼几张桌椅。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更重尊卑,十三皇子的地位在朝中算过了明户,有谢氏和太后支持,自身又的确属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如今谁见了他不恭敬几分? 大皇子闷着脸,对燕归颔,“十三弟。” 三皇子同样挤出笑颜,“我和大哥不过兴起比试一番,不想让十三弟看了笑话,真是让三哥羞面了。” 王乾眸光闪烁,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十三皇子地位大有不同,没料想连两位年长的皇子亦对其客气有加,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尛說Φ紋網 仅仅是太后的看重,可做不到这点。 王乾心中更喜,愈直觉押对了宝。 燕归道:“两位皇兄兴起而致,在所难免,但在此地不仅扰民,亦无法施展拳脚。不若明日去武场好好较量,十三作陪,也好叫兄长尽兴。” “你——”大皇子眼神阴鸷,显然没想到燕归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皇长子,虽非嫡,好歹也地位不同。十三不过是个还没被正式册封的隐太子,居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皇子暗暗吃惊,他之前还觉得十三弟看着冷漠寡言,却是好说话的,不曾想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他不争辩,嬉笑道:“十三弟的好心,当然不能辜负了,明日午时就和大哥在武场见面。” 边道,三皇子往幼宁那儿抛了个媚眼,得到小姑娘扒住两腮做出的鬼脸。 他愣住,没料到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居然还学会用鬼脸来嘲讽自己了。 这还没算完,燕归又让两人分别给茶楼送来赔偿,赔银子事小,主要自然是让周围人知晓这茶楼不能轻易闹事。 王乾暗暗心服,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忠心,十三殿下已将他划作了自己人。不论是收买人心或为其他,他已经因此举对燕归好感大升。 初具忠心的王乾亲自将二人送出茶楼,并再赠一斛明珠,不容推拒笑道:“今日多亏了殿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聊表乾的谢意罢了。” 燕归一点目光都没施舍,将美玉明珠全给了幼宁,令石喜暂拿。 幼宁得了一颗最大的明珠把玩,温润圆亮,她合掌时几乎不能全握,小姑娘星星眼道:“十三哥哥好厉害。” “嗯?” “十三哥哥什么都没做,就有伯伯送东西啦。”幼宁掰着手指,“还有三叔叔和另一个叔叔,好像都很听你的话。十三哥哥,他们是怕你吗?为什么呀?” 她细声稚语,眼中满是真诚的崇拜,让人不禁感慨小姑娘的简单,只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惊叹不已。 幼宁没等到回答,又道:“幼幼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系统内心哼哼,被这么养着,它家宿主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不经风摧,怎得厉骨,它倒不是希望自家小宿主受苦,只是忍不住为这越来越脱离计划的展而吐槽。 毕竟如今除了吐槽,它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燕归果然因她这回答莞尔,见行人愈多,干脆俯身将幼宁抱了起来,“不用。” “嗯?”小姑娘歪头疑惑看他,婴儿肥的脸蛋格外萌动。 “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燕归缓缓踱步,低眸轻道,“天边星月,枝头花蕊,珠石美玉,荣华富贵,你想要,十三哥哥都会给。旁人有的,你要有,旁人没有的,也会有。” “但,幼幼。”他语调轻淡,仿佛只是随意说道,手微微一紧,“你需得一直陪着我。” 燕归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种执着不止对物、对事,更对人。他不轻易打开心扉,但若有人走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让那人有出去的机会。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是如今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留人方法。 幼宁虽然还小,但他会伴她长大,从她懵懂到成熟,从孩提到未来,在她每处成长之地留下印记,让她彻底习惯他,完全不能离开。 4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秋意渐深,坤和宫前枫叶已由金黄转枯,太后在花窗赏景,忽然道:“哀家是不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幼幼了?” 李嬷嬷一愣,“是有些日子了,最近主子忙着朝事,回宫便乏了,奴婢们不想打搅您休息,便没提。” 由于五公主病逝,这些日子朝堂都在因此事争议,无非还是绕着到底要不要再派公主和亲。 接连没了两个孙女,太后此次勃然大怒,坚决不再答应和亲一策,欲等来年春季直接派兵攻打。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 多年掌朝早就炼就太后一双利眼,纵使面前林棠表现得再天真乖巧,她也瞬间察觉出了其本性并非如此。 热络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不准备再把两个小姑娘凑作堆,太后只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现今如何?哀家这还有些进贡的老参,带些回去进补,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身子。” “谢太后关心,已好了。”林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多亏了棠儿,自我病后就一直侍病在榻,可怜她小小年纪,为我这老婆子操碎了心。”ωww.xSZWω㈧.NēΤ “孙辈孝顺,是你的福分。”太后视线淡淡掠过林棠,却是不准备在这上面多言。 林老夫人笑眯眯,“若说福分,谁能比得过太后您,皇子公主们几十个,个个都是极孝顺的孩子。” 两人许久未见,好一顿寒暄。 幼宁小孩儿心性,听得无趣便转眸盯上了瓷盆栽种的繁花绣球。 这盆绣球被打理得极好,花瓣嫣红连成球状,蕊心点白,如盛装裹身,点点清香飘溢。 幼宁伸出手轻碰了碰,随即绽出酒窝,倒是自己和一盆花玩得不亦乐乎。 文静端坐的林棠面带笑意,看似在听祖母与太后交谈,目光却一直凝在太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入京后她已打听得清楚,太后和皇子公主们不亲近,独独宠爱宁安侯的女儿,容幼宁。 她看得仔细,眼睛都未眨一下,似乎想借此看出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是如何得了太后青眼。 但细观许久,林棠觉得此女实在没甚么特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孩童的模样,林府上那些堂姐堂妹,哪一个不比她更会讨长辈欢心? 至少她们可不会去玩儿花土。 心中有了主意,林棠在太后祖母双双暂离后凑到幼宁身边,清脆唤道:“容姑娘。” “……嗯?”幼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在喊自己。 林棠双眼惯会说话,她向来以天真示人,此时眨着眼的模样全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在玩什么呢?祖母和太后娘娘都走了,我们说会儿话吧。” 陌生人面前幼宁有些羞涩,但林棠笑盈盈的模样十分可亲,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刻钟,已唤出了“棠姐姐”这个称呼。 “幼宁妹妹真可爱。”林棠道,“我一直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今日一见着你,就喜欢上了。” 她笑语连珠,异常成熟的交流能力让杏儿一再刮目,觉得这位林姑娘真是相当早慧。 系统看着却总有哪里不对劲,它说不出所以然,思考一番后决定回去再劝宿主离此人远一些。 幼宁被哄得非常开心,扑闪闪的双眼也将她的心情表露无遗,小姑娘软软道:“我也喜欢林棠姐姐。” 林棠莞尔,又提出二人互换荷包,幼宁自是无有不应。 等太后传她们用午膳时,见到的便是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牵手走来的模样。 太后眯了眯眼,恢复淡然后对幼宁招手,“幼幼,来,坐哀家这儿来。” 小姑娘有些犹豫,林棠善解人意道:“幼宁妹妹去吧,我正好也要伺候祖母用膳呢。”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没想到棠儿和容姑娘这么投缘,这趟真是来对了。” 她转头对太后道:“棠儿新来进京,和各府姑娘都不熟,平日也没个玩伴,只能每日陪着我这老婆子,现在可算让我放心了。” 太后一笑,不多言。 开膳前有人报十三皇子求见,太后一愣,想起交给这个孙儿的事,点头道:“让他来吧,多布双碗筷,留十三殿下用膳。” 燕归一来,幼宁的注意力就被尽数吸引,再也不记得和林棠眼神交流,悄悄道:“十三哥哥,幼幼好想你。” 才一个时辰不到,哪来的想不想,杏儿听了直笑。 “嗯。”燕归持筷,十分熟练地给她挑出鱼刺,比布膳宫女还要耐心。 “对面是棠姐姐。”幼宁带着雀跃想让两人相识,说了一串儿夸奖的话,连燕归也没享受过这个殊荣。 燕归自然抬眼望去,刚好对上林棠不时看来的目光。 林棠一愣,反应极快地露出笑容,粗粗看去,和幼宁竟十分相像。 但她的表演没得到欣赏,燕归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如同看桌椅般平淡地移开。 “十三哥哥……”幼宁还要再说话,被燕归一个投喂堵住,她抖了抖眼睫有些疑惑,还是乖乖低头用膳。 这顿午膳食得心思各异,尤以林棠为重。 她心中疑惑大过不悦。 自林棠知事以来,她就十分善用自己的外貌和聪慧,她擅于观察,极会说话,又懂得表现自己。不管在江南还是入京后,只要她想,她永远是人群中心,无论长辈同辈,都对她喜爱无比。 今日却切切实实碰了两堵壁,一为太后,二为十三皇子。 难道她还不如个稚气好骗的小姑娘讨人欢心? 送别幼宁后,林棠远望她和燕归背影,许久摘了朵花,慢慢扯下花瓣,她轻声道:“我有点不高兴。” 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状况。 身旁婢女一颤,头俯得更低。 走得远了,幼宁被燕归身边沉默的氛围感染,异常安静,乖巧跟上燕归的大步伐。 但步伐太大她不得不自己快些,须臾一个趔趄,杏儿眼疾手快一扶,竟只捞了个手臂,眼睁睁看着小主子脸朝下栽进了石子堆,瞬间被尘土迷了眼,冒出泪珠来。 “姑娘——”杏儿一声惊呼,忙不迭将人扶起,顾不上主子脸上的小小擦伤,紧张道,“得先把入了眼的土给清出来,姑娘先睁眼,只痛会儿就好。” 幼宁双眼痛得厉害,喊了几声疼,灰扑扑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湿痕。 燕归听得杏儿出声才意识到生何事,回头就看见瞬间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正试图揉眼,被杏儿手忙脚乱地拉下。 他回身帮着扶住人,小姑娘察觉出熟悉的气息,扒住他腰带,又急急道:“十三哥哥,疼,疼……” 杏儿心疼得不行,边擦拭边忍不住带着怨气道:“十三殿下每次都走得这般急,何必要带着我家姑娘。” 谁让她这小主子是个傻的,只会迁就别人,都不会诉委屈。 周朝不像前朝那般崇尚女子弱柳扶风、越瘦越好,但也没有哪府人家敢放心让女儿太过圆润。 三皇子记得自己几个皇妹,从稍微懂事些起就十分注意体态,自幼养成猫儿胃,绝不多吃,遑论放任体型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46. 云庭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燕归,燕归面色平淡,丝毫不动,他道:“此事无需都督担忧。” 客气些是不需他人担心,实则也就是关你何事的意思。 这回答不能说在云庭意料之内,也没让他太过失望。毕竟太子这个性子,要让这位殿下老老实实对旁人说心底话太难,大概只有太后或幼幼那个小姑娘才有此等荣幸。 云庭依旧直勾勾看着人,端详燕归神态。太子不说,他自有自己猜测的方法。 燕归因他的话思绪微转,想到容云鹤所问几乎相差无几的话。 对于幼宁,他当然不会让她有暴露于众人面前的可能却不作任何防范。燕归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微妙,任何自己在意的人或事都会被人各方揣摩观测,甚至是处于危险。 可他无法特意疏远幼宁或不去在意她,任何事他都可以做到,唯独此事。所以除去一些亲近之人,其他人根本不知,暗中随护幼宁的力量,甚至比燕归这个太子身边还要多。 云庭似乎看出什么,又什么都没看出,他仅笑了笑,“微臣僭越,请殿下恕罪。” 二人对话自此暂终,离开皇宫前,云庭特意走到池旁俯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幼宁抬茫然看他。 “幼幼,想不想哥哥?” 小姑娘眼神猛得亮起,“想!” “和我出宫回侯府,正好容侯也说了多次想你了。和我走就告诉你你家兄长在哪,何时回来。”云庭摸着下巴一脸坏笑,随后得到了陛下瞪视,“小胖子不理他,朕待会儿就让人去查。” 云庭轻咳一声,继续看着幼宁。 幼宁想了好一会儿,软声道:“云哥哥不会骗幼幼吧?” “当然不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与你兄长是多年好友,幼幼难道信不过我?” 于是在陛下眼巴巴的期盼下,小姑娘犹犹豫豫了片刻,还是被青年牵上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石喜:“……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追回来?” “不用。”燕归凝视那道小小身影,轻声道,“宫中已留她太久。” 终归还有容侯在等她,即便再不舍,燕归也不能不让她归家。 但,容侯是曾和云庭提过乖女儿许久未回家不错,可云庭根本没打算真把人带回侯府,出宫门后提脚一转,直接将人带回了云府。 暗中随护幼宁的人:“…………” 他们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 云府未分家,云庭父母犹在,正在一同教导长孙练武,云家长子长媳在旁观看,见云庭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回来,各人反应不同。 兄长震惊道:“这莫不是你在哪儿偷偷和人生的小闺女?” 云父瞪眼,“又胡闹了!这是从哪家偷抱来的?”尛說Φ紋網 云庭不惊不慌,摸摸下巴,“知子莫若父。” 这话便是承认了老父的话,云父当即气得执枪呼去,被云庭一手接住,“爹,儿子打坏了不怕,吓坏了侯府的小宝贝,容侯可要寻您拼命。” 容侯的小闺女?云父登时又惊又喜,把枪往旁边一扔,正好丢在孙子身上,少年“哎”了声摸摸头,并不敢和祖父争辩。 幼宁满脸茫然,都不知道这是哪儿,等看见一个胡子乱糟糟同样高大非常的爷爷朝自己扑来才“呀”得一声往云庭脖间钻,又奶猫儿般气冲冲叫,“云哥哥坏,不守信用,没有带幼幼回家。” 在陌生的地方她倒一点不怕,反能和人争辩,也许是因为云庭给小姑娘的信任感太强。 云庭脸皮厚极了,从不怕人这么说自己,笑眯眯道:“我说了带幼幼回侯府,可没说什么时候回呀。” “……”幼宁不说话了,可能想想觉得确实是这样,不由有些懵。 成功诓住小孩儿的云庭把人往地上一放,“爹娘不总盼我给你们带个小闺女回来,喏,这就是了。” 云父云母无言,他们是这个意思么! 但小姑娘确实讨人喜欢,又已经带了回来,他们便没再说什么,欢欢喜喜吩咐府中上下忙碌起来。 云庭准备转身就走,腿就被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抱住,“幼幼要哥哥。” “明日你兄长就回京了。” “……幼幼要爹爹。” 云庭哄道:“容候晚膳时便会来这了,在这等会儿,让这个小侄儿陪你玩。” 侄、侄儿?少年呆住,想到面前的小姑娘的确喊大伯为哥哥,顿时纠结了。云庭不给他苦恼的时间,提住领子就把两个小不点丢作一团,“一起玩儿去吧。” 少年刚十岁的模样,性格羞涩,虽然内心不大愿意接受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为姑姑,依旧听话地跟在后面道:“小、小姑姑,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去。” 幼宁望望他,再望望远走的云庭,鼓着腮不说话。在她仅有的六年生活中,大概还没碰过云庭这般无赖的人,一时不由有点闷闷不乐。 少年想了想,飞快跑去远处又跑回,手中多了一盘糕点,摸着头不好意思道:“小姑姑……饿不饿?这些是娘刚做的点心……” ………… 一刻钟后,因为一盘糕点迅打好关系的“姑侄”二人在亲亲密密地一起爬树。 正好此时,下人报有客来访,又道是小公子的客人。 少年愣住,许是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客人,他纳闷地往前厅一走,现居然是前阵子意外认识的林家姑娘。 林棠正在品茗,身边婢女换了个模样,瞧着比之前稳重不少。她闻声露出微笑,刚转头就看见幼宁,意外道:“幼宁妹妹,你怎么会在林府?” 幼宁虽然对她有所生疏,但小孩儿毕竟记不了仇,此刻也只剩下一点不自在,“云哥哥带幼幼来的。” “云哥哥?”林棠看向少年,少年立刻解释,“是大伯父带小姑姑来的,林表妹,容姑娘唤大伯父哥哥,你也该叫她一声姑姑。” 他是实诚,却让林棠神情僵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幼宁还多了这么一层关系。 林家和云家是远亲,她前段时日跟着老太太走动才知道和云家的这层关系,今日寻了机会来云府一趟,就碰着这种尴尬局面。 林棠勉强笑了笑没接话,少年没看出来,羞涩对幼宁道:“小姑姑,原来你还认识林表妹,那正好了。” 他转头对林棠道:“小姑姑是府中客人,表妹,你好好陪着。” 许是因最近林棠特意刷了些好感,少年俨然将其当成了自家人,说话间也不自觉拿出了兄长架势,吩咐完后就飞一般离开了前厅。 下人轻笑,心道小公子怕是早就因羞涩耐不住,好不容易寻到人能拜托可不就立刻逃了。 幼宁被转了一圈,丢给了林棠。云府长辈倒不是不想陪她,只是觉得同龄小孩儿间会更能玩儿在一块,哪想到儿子/孙子会把人推给别人呢。 林棠虽然惊讶,很快就恢复从容,眼眸一转,想到前阵子得知的消息,笑道:“幼宁妹妹,是不是很想容世子?” “哥哥?”幼宁歪过脑袋看她,警惕心顿时消散不少,“棠姐姐知道哥哥在哪儿吗?” “本是不知的,但昨日恰巧听人说今日会和容世子在福运酒楼见面,不如我们去看看?” 幼宁不无失望地低下脑袋,“云哥哥说哥哥要明天才回,娘说哥哥有正事的时候,幼幼不可以打搅。” 林棠笑,“也不算打搅,福运酒楼就在临街,我们就去看一眼,午时你不是要在这儿用膳吗?正好我在那儿定了一些果酿要去拿,就当陪我去一趟?都不必和人说,咱们去去就回。” 幼宁仍有些犹豫,林棠温声巧语,好不容易劝得小姑娘动心,系统终于出声道:“幼幼,不要去。” 小姑娘顿住,心中疑惑道【为什么呀?】 当然是因为系统因林棠的话去探测,知道了今日六皇子会去福运酒楼。 如今皇子们关系不比从前,六皇子人前也许还能装装模样,但如果幼宁身边没有足以让他忌惮的人,又认了出来,谁知道他会铤而走险做些什么。 系统没将事情全告诉幼宁,只道:“你忘记十三哥哥说过的话儿了?” 小姑娘想起,十三哥哥说过要少和林棠姐姐接触,于是又停住了,轻声道:“棠姐姐,幼幼答应了云哥哥要在这里等爹爹的,不可以随便离开。” 临门一脚没成功,林棠不由有些气馁,本想将人半哄半强制带走,想了想觉得容候肯定在唯一的女儿身边留了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她暗地跺了跺脚,越轻柔道:“就陪我去拿个东西也不行吗?幼宁妹妹,我们都许久没见了。” 好不容易碰见她身边没人伺候,林棠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小姑娘好奇看着她,又有些心软,想了想道:“那等幼幼见了爹爹,就陪棠姐姐去吧。” 闻言,林棠被噎,一口气差点堵在胸中出不来。本以为小姑娘很好哄才轻易答应了那个人说的联手,如今单她一人时都带不走,更别说有旁人在了。 可是想想京中局势,想想太子的地位,再想到林府如今的颓态,林棠始终有些不甘心。 林棠看得清楚,有容幼宁在,怕是谁也别想越过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同样,也只有通过容幼宁,才有可能在太子心中留下痕迹。 想到那双待自己始终冷漠的眼眸,却在转眼对上幼宁时就转为温情,林棠心中不服,又有些嫉羡。 她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想凭此更进一步,难道有错吗? 林棠认定自己无错,深吸了口气道:“那幼宁妹妹,离午时还有些时辰,我们来玩儿捉迷藏吧?” 小姑娘不疑有他,眨眨眼应了下来。 4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小姑娘有点心虚,声音也弱,明明方才兄长的身影还在眼前晃过。 三皇子,“……嗯?” 莫非他魅力真有这么大,连寻不到兄长的小姑娘都下意识依赖自己? 幼宁再度扯他衣袖,“……可以陪我去找哥哥吗?” 三皇子左瞧右看,不少人都在暗暗瞅自己,须臾,他无奈叹一声,“好吧,就算本皇子今日大善心。你兄长是何人?什么名字?” 幼宁张了张嘴,闭上,随后抿抿唇,漾起梨涡,“哥哥很好看。” 小丫头是在逗本皇子嘛?!三皇子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可身前扑闪闪的双眸终究让他闭口,认命地把人牵起。 他瞥着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幼宁,内心嘀咕:哼,放弃吧,本皇子喜欢的是丰乳肥臀的妖精,小丫头就算再可爱也吸引不了我。 不得不说,三皇子在某些方面完美遗传了其父周帝。 “小桥子,去问问附近的嬷嬷婢女,这小丫头是哪家的,不成就直接告诉皇姐,让她派人来领走。” “是,殿下。” 牵人出堂,三皇子嫌弃幼宁小短腿,干脆将人拎了起来。他基本没抱过小孩儿,姿势生硬别扭,幼宁不由在他怀里动了动,被狠狠捏了把脸蛋,“小丫头别乱动,本殿下衣裳都被弄脏了。” 他待会儿还要去见心上人呢。 幼宁一愣,乖乖噢一声,果然不动了,只眼睛委屈巴巴地望个不停。 三皇子眉头皱了又皱,心道真是个小祖宗,最终学着以前看过的姿势换了个,恶声恶气道:“再看把你扔下去!” 他这模样谁看不出是外强中干,幼宁也不怕他,又应了声,弯成月牙儿的眼眸让三皇子神情微缓。 若是以后能生个这模样的小女娃,似乎……还蛮好玩儿的。 走了两步,三皇子就不知神游到何处,系统有了时间详细给幼宁解释这件事。 说起来颇有些多米诺骨牌的感觉。 三皇子有一心仪女子,为李阁老的小孙女,名李卉,两人两情相悦,时常暗中相会。 但大皇子也心仪此女。 大皇子正在公主府,他腰间揣了一盒明珠,打算一刻钟后去偷偷看望李卉。若三皇子先一步而去,大皇子看到二人相会必嫉妒无比,但他不会当面与三皇子相争。 大皇子性情阴戾,擅使阴计,他回宫后定会暗暗去三皇子住所,而三皇子住所正好毗邻燕归。 近日三皇子多有与燕归交好的倾向,燕归更是在一月前的御马赛中夺走了大皇子的风头。 燕归此时脊背受伤不可移动,大皇子若看到了他,妒极攻心下,定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世人道预言,能判未来之事。但其实所谓预言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根据已有的情况和各事各物的展规律,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从万千结果中筛选中可能性最大的那种。 并非完全正确,但也有十之八|九。 人力很难如此缜密地统筹全局,捕捉所有的蛛丝马迹,系统能做到。 所以在判断出燕归可能有危险时,系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从此次源头杜绝危机。 今后可能的危险,就要另行琢磨。 幼宁听得不大懂,绕来绕去的关系让她晕乎乎,她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不待系统回,就恍然大悟,点着小脑袋,【就像上次娘说哥哥要成亲那样。】 【……差不多是这样吧。】 小姑娘好奇心重,一连串话问来,【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喜欢一个姐姐?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去害十三哥哥?】 系统暗想人类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它怎么可能一两句解释清楚,最后还是道【因为大部分人的独占欲都很强,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其他人看上,无论这东西是人是物,还是名声权势,都会不高兴。如果幼幼你最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要被别人抢走了,你不会讨厌那个人吗?】 【娘说过要大气,不可以斤斤计较。】小姑娘回得一本正经,因在内心对话,声音还要稚气几分,听得系统好笑,换了个方式道【如果有人要抢走幼幼的哥哥呢?】 幼宁皱起小眉头,脸蛋纠结成一团,最终认可了系统,【幼幼会很讨厌他。】 真难得,居然还能从小宿主口中听到“讨厌”这词,系统颇有些新奇地想着。 幼宁似茅塞顿开,用颇为了然的神情看着三皇子,同情想道:这个哥哥真可怜,有人想抢他喜欢的人,还要害他和十三哥哥。 三皇子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小不点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就这般看着本殿下,难道脸上长花儿了? 脸上开没开花三皇子暂时不知晓,但在看到容云鹤不善的眼神时他觉得自己脑袋怕是要开花儿了。 在幼宁欣喜又心虚的一声“哥哥”时,仆从低声向三皇子介绍二人关系,被三皇子一巴掌拍到草丛。 要你现在解释!本皇子要知道这是容云鹤的妹妹,打死也不会碰她半根手指。 容云鹤在这群同龄少年青年中很出名,不仅因他的天资,更因他的妹妹。五年多前,容侯女儿一出世,他们这群人就再也约不上这昔日好友,所问缘由皆是:在陪妹妹。 妹妹有什么稀奇的?当时这群少年不以为然,只觉得容云鹤带个妹妹和养女儿似的,妹控得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等拜访容府时,有人情不自禁逗弄了下当时才两岁的容幼宁,并成功将人抱去给所有人亲亲捏捏,事后所有人都被现的容云鹤结结实实揍了顿,鼻青脸肿得整整一月都不敢出门。仦說Ф忟網 绝对是噩梦! 三皇子心塞得无以言喻,还是得笑脸迎上前,“容世子……” 容云鹤露出微笑,下一瞬三皇子腹部就被给了稳稳一手肘,他一声闷哼,小姑娘也顺势被抱了过去。 幼宁眼睛睁得圆溜溜,容云鹤在她面前从来是温柔文雅的模样,从没凶过,更别说揍人。 摸摸她,容云鹤轻柔道:“幼幼乖,好孩子不能看。” 幼宁喔一声,乖乖将小脑袋托在容云鹤肩上不看,边道:“哥哥,是幼幼缠着这个哥哥,让他带我找你的。” “嗯。”容云鹤笑得温和。 他在听到宴会有人谈那小姑娘的模样举止时,便猜到该是自家妹妹。容云鹤并不怀疑三皇子品性,但在一个兄长眼中,无论旁的男子对妹妹露出的眼神是纯粹对小孩儿的喜爱或欣赏,在他那儿只有两个词可以解释,不怀好意和色/眯/眯。 介于幼宁如今年纪,容云鹤便自将其定义成了第一种。 三皇子边躲边觉得很冤,偏偏还因为底气不足不敢回手。毕竟他的确有过前科,曾经抱过别人家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去和漂亮姑娘搭话。 可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容云鹤将人揍了一顿,气定神闲,恢复温和道:“说吧,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顶着青黑的眼圈,三皇子委屈巴巴解释,容云鹤若有所思,柔声问幼幼,“之前为何要叫住这位叔叔?” 三皇子:……叔叔? 敢怒不敢言。 系统出策,幼宁答道:“因为……有个大哥哥,很凶地看着这个哥……叔叔,幼幼,幼幼害怕……” 她不擅说谎,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就软趴趴伏在那儿,睁着清澈略带羞意的大眼,让容云鹤轻易明白过来。 他没追究妹妹为何说谎,思考片刻转向三皇子,“今日大皇子是不是也来了?” “大哥?”三皇子一愣,撇撇嘴不以为意道,“确实来了,还饮了不少酒,旁人劝不住,便不管了。” 容云鹤语带深意,“听说太后已应了柳昭仪,将为你和李姑娘赐婚?” “的确,上京应该许多人已知晓了。” “我若是你,便会去看看大皇子此时是否还在公主府。”容云鹤缓缓道,“平日皇子出宫可没这般容易,你该看着他的。” 三皇子脸色猛得变化,显然知道容云鹤所说何意,他匆匆一声告别,飞快去了前堂。 容云鹤看他离开,转回幼宁,将她明显逃避的小脑袋拨回,温柔无比,“现在,幼幼该告诉我,到底为何这么做了吧?” 幼宁:……QaQ 系统:……Σっ°Д°;)っ 太后睁眼,抬手令戏子停下,“容公子可受了伤?现在何处?” 內侍微讶,显然没料到太后先关心的不是儿子孙子,他不敢抬头端详,恭敬道:“容二公子未曾受伤,现今和陛下、十三殿下一同在仁光殿,几位太医正在诊治。” 摇摇头,太后任嬷嬷披上青绒披风,淡声道:“备驾,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儿,让回禀的內侍胆战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怕是要被训了。如此想着,他躬身后退,谦卑笑道:“外头快起风雪,几位嬷嬷可得小心些,奴才就跟在后头,也好看顾一二。” 4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听嬷嬷说起这则传言时,太后眉头一挑,喝了口参茶,将杯盏放下,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让随侍宫女心也跟着跳了下。 “传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些,要不要处置一番?” 太后冷笑,“往日那些传言哀家懒得管,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想来竟让人觉得哀家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了。” 她神色泛着冷光,“今日敢编排皇室血脉,明日不知还想做些什么?” “奴婢知道了。” 顿了会儿,李嬷嬷接道:“待会儿皇后娘娘就要带各宫来请安了,主子见是不见?” 太后近几年在后宫事务上愈惫懒,基本都丢给了皇后,众人按规矩给她请安也不大愿意接见。她年纪大了,光朝事就不知耗她多少精力,根本不愿理会后宫的蝇营狗苟之事。 但两日后就是周帝寿辰,于情于理,太后也得和皇后商议一番。 略一沉吟,太后召来丁嬷嬷,“幼宁不是说想见十三么,带她去玩会儿,晚膳前再回。” 又道:“带上哀家的令牌,再挑两个侍卫。” 得了太后命令,丁嬷嬷知道主子是担心上次的事再现,也明白这位容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躬身退下后便轻声细语地将人带离了坤和宫。 “嬷嬷。”幼宁得知是去寻上次救自己的小哥哥后很是雀跃,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我自己走。” 白嫩脸蛋升起几抹绯红,仿佛因为自己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着走很不好意思,语气十分坚持。 丁嬷嬷笑着将人放下,“姑娘才多大,抱着也没什么,这还有些路呢,当心走着脚疼。” “嬷嬷也会脚疼啊。” 丁嬷嬷很是意外她这般大的孩子就这么乖巧,还会心疼人,心中多了几分喜爱,将人牵住温声道:“那咱们一起走,走慢点。” “嗯。” 安静观望的系统很是欣慰,宿主小是小了点,但礼貌又贴心。 它以前从没绑定过这么小的宿主,但陪着人长大也不失为一种新奇的体验,这让它多了一种当爹又当娘的心态,自然要多出几分耐心和纵容。 皇城本就大,扩建后更是占了上京近三分土地,其中因为皇子诞生的度,皇子所扩了又扩。 丁嬷嬷带人走到时,皇子所十分安静,景致却是格外美妙。红砖碧瓦,宫墙巍峨,金黄杏叶铺满了青石板,初升的朝阳洒落其上,绽出熠熠光芒,令人心驰神摇。 很快有內侍告知,皇子们都去了太学堂。 丁嬷嬷一拍脑袋,“是奴婢忘了,太学堂升课的时辰早着呢,估摸十三皇子殿下半个时辰前就去了。” “我们不能去吗?” 还真没什么不能去的,丁嬷嬷想了想,今儿皇后她们去请安,主子要和人商议圣上寿辰的事,这才让她带了容姑娘出来,并特意吩咐晚膳的时辰再回去。 她是领了命带容姑娘出来耗时辰的,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回去。 带着人在亭子里歇了会儿,丁嬷嬷又往太学堂慢慢走去。 皇子们统一六岁开蒙,入太学堂听课,起初教的不过是些千字文三字经,早晚两三年都可以一起授课。但周帝儿子太多,十几个皇子长幼不一,最大的皇子和最小的都差了快二十岁,中间那些的差别也是大小不一。 所以太学堂根据皇子们大致的年纪,分了三处授课。 十三皇子燕归如今十二,年纪不上不下,在正中学堂听课。 丁嬷嬷对这位皇子不熟,幼宁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当日救自己的人,高兴得眼睛都亮了,悄悄对里面挥手。 系统同样很兴奋,任谁也没它这么可怜,五年了才第二次见到任务对象。 可惜一人一系统的心情都没能传递进去,里面的人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依旧在认真看书。丁嬷嬷循着小姑娘的神色,很快也看清了人。 里面的读书声忽然停下,太傅似乎在提问,所有人都在皱眉冥思苦想。 须臾,被幼宁偷看许久的少年开口,语调缓慢但很是沉着,听得太傅不住点头,评价几句后随口道:“十三殿下是不是已将全书背下了?” 少年沉默几息道:“并未,只是恰巧记住了太傅所问这段。” 太傅笑了笑,令他单独练字,他颔放下书卷,刚拿起羊毫,视线忽然转向窗边,随即一愣。 小窗开了一半,往日放眼望去可看到清透池水或鸟雀三两,如今对上的却是一双带着好奇的清澈双眸,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小姑娘,双手正扒在窗沿,上两个可爱的小花苞正微微颤动。 他想了想才记起是几日前算是被自己救下的小姑娘,因此他得了太后赏赐,引来几位皇兄妒意。 幼宁见他看到自己,更是高兴地眨眼,刚要招手就看见对方转回了头,不由有些失望,“十三哥哥不记得我了吗?” 丁嬷嬷倒是仔细端详了会儿里面的少年,笑着安慰,“十三皇子正在听课,若被太傅现分心可是要被罚的,姑娘,我们去旁边等吧。” “嗯。”幼宁乖乖等了小半个时辰,一盘点心随之下肚,太傅终于让这些皇子们暂时歇息。 燕归被人领到了园中,幼宁正玩着丁嬷嬷寻来的跟斗猴,一见他便高兴地迈着小步跑来,脸蛋粉嫩,“十三哥哥。” 燕归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不知她是在唤自己。 要知道他五岁时生母就因病去世,周帝也没把他给旁的妃子教养,他便独自一人在深宫生存了七年。长到如今,基本没几个人与燕归亲近,更遑论唤一声这么亲密的“十三哥哥”。 收到丁嬷嬷的目光后,他才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 但这并没有打消小姑娘的热情,她显然十分喜欢他,小鹿般湿漉漉的目光连他身旁的小内侍都快受不住,心道殿下以前是吓哭过小娃娃的,今日可别又把容姑娘吓着了,回头惹了太后不喜才是大事。 幼宁从小荷包中拿出一块玉佩,抬手递给燕归,“十三哥哥的。” 燕归垂眸望了眼,想起那日这小姑娘哭了许久睡去,一直扒着他腰间不放,他不得已才解下了玉佩。本以为算是丢了,没想到她还记着,特意送了回来。 他迟疑了下才接过,现之前快断的络子被补上了,许是怕玉佩对他有特殊意义,原本的络子依旧保留着。 他好一会儿没开口,小姑娘小心踮脚探头望去,“是嬷嬷补的,十三哥哥喜欢吗?” 在丁嬷嬷的视线下,燕归再度嗯了声。 太傅给了一刻钟暂歇,燕归便在这待了一刻。幼宁生性乖巧,见他不怎么爱说话便也少有开口,只时不时偷偷瞄去几眼。 燕归坐得安稳,初步交流后就一直在看着窗外。他看上去有些瘦削,但已有十足的身高,轮廓深邃,带着少年特有的俊朗,同时又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稳重,气质便骤然不同起来。 在旁人看来,燕归无异是冷漠且不识时务的。丁嬷嬷是太后手下的红人,而幼宁不仅是容太师的掌上明珠,还是近些日子被太后宠爱无比的人物,不说他一个不受宠又没地位的皇子,就是那些地位尚可的皇子见着这二人也要多几分笑颜。 本来觉得燕归不知得了什么好运的皇子们还有几分不甘,见他完全不懂利用这份优势,顿时都化成了背后的嗤笑,只觉他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等燕归再度回了太学堂,丁嬷嬷开口,“十三殿下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奴婢瞧着不怎么好相与。姑娘若觉得闷的话,不如午膳后咱们去别处玩儿?” 幼宁摇了摇头,甜软的声音带着孩子气,“十三哥哥是好人。” 丁嬷嬷笑了笑不再劝,只觉得当真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她都不知多久没再听过这般直白天真的话儿了。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燕归岿然不动,仿若全然没注意到团子一脸“我要养十三哥哥”的神情,十分自若地解下腰间玉佩,哐当一声扔进荷包,最后低低“嗯”一声。 幼宁呆了呆,这和她预想有些不同,怎么反了过来? 随即燕归一个摸头顺毛,立即让她展露笑颜,甜甜道了声“谢谢十三哥哥”,就收起小荷包。 反正幼幼的就是十三哥哥的,小姑娘如此想道。 4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容公子严重。”燕归收回视线。 “殿下不如留在此席?”容云鹤含笑,“也好给云鹤一个敬酒的机会。” 燕归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附近几桌见容云鹤的动静却是不大理解,他们认出燕归的皇子装束,但不大清楚他是哪位皇子,这已经说明了燕归的地位,是以他们不懂为何容云鹤会对其如此友善。 不过一个时辰,该参宴的人已6续到齐。 周帝天资平庸,但为人好享乐贪色,在子嗣上倒是为周朝作出不小贡献。如今周朝前后共计约诞有十六位皇子,十位公主,其中三位皇子和一个公主早夭。 中宫无子,皇后多年只得一女安和公主,且早已成婚。贤、徳、淑三妃中贤妃为六皇子生母,而淑妃得两位皇子,序齿分别为十一、十二,年纪不大,和燕归只相差在月份。大皇子如今年二十有五,儿子都比最小的十六皇子还要大些,但其生母位分不高不低,只是个婕妤罢了。 现虽以贤淑两妃所出皇子身份最高,但贤妃母族势微,而淑妃两子天资则实打实继承了周帝。 殿内左方席座为一众皇子,皇子们暗自比较打量,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拉拢朝臣。 周帝平日不大关心子女,这些皇子与他也感情一般,甚至没什么讨好他的意愿,毕竟众所周知周帝手上无权,选立太子还是要看太后和众臣的意思。 众人向周帝献礼后,太后方在通传声中缓步入殿,登时恭迎声比方才大了数倍有余。 周帝忙下位扶过太后,“母后请上座。” 太后一来,这场宫宴才真正热闹起来。云鬓香影,美酒佳肴,弦乐羽衣,殿中花香萦绕,笼笼淡色烟雾下,众人一时都沉进了声色之中。 觥筹交错间,幼宁无需与人交际,她专心对付起了面前的蒸蟹。 蟹性凉,容云鹤只允她尝个味道,让宫人给她上了半只蟹。被蒸了许久,蟹肉肥美油嫩,蟹黄金灿,与盘中桂花相衬,两味相错带出一种奇异的美味。 不少人上前邀容云鹤对饮,令他无暇分神。幼宁拿银针挑了许久也没能吃上几口蟹肉,努力得小脸通红,额头快生出汗来。 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接过她的半只蟹和银具,很快,便有银勺盛着满满的蟹黄递到眼前。 小姑娘呆了呆,下意识张口,鲜美的味道登时在口中漾开,令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似得到满足的猫儿。 又被喂了几口,幼宁才抬头看向来人,入眼的燕归表情依旧没什么特别,但似乎对喂她生出兴趣,再次递来银勺。 好在幼宁也习惯了时不时被人喂养,十分配合地张口嗷呜,同时一双星眸亮闪闪望着燕归。 不需道出,旁人就能猜出她想说的定是“十三哥哥真好”。 她吃得两腮鼓鼓,燕归放下勺子时用手轻轻地一捏那脸蛋,软而滑,细腻白净,带着他没有的温度。 手感太好,他又捏了两把。 系统自然乐见其成两人亲近,燕归虽然表现得非常不易接近,但在相处上它对这个小宿主有着迷之信心。 毕竟不是谁都能抵挡住萌萝莉的。 猝不及防被人捏脸,幼宁眨了眨眼,刚想说话就被甜糕封口。见她呆呆的模样,燕归一顿,拈起一块甜糕放入口中,随即便因充溢的甜味皱了皱眉。 容云鹤余光瞥来,在幼宁和燕归身上流连一圈,又噙着笑意应对他人举杯。 宴席刚好过半时,幼宁从瓜果中起身,回头才现燕归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原来的坐席也不见他人影。 系统轻声道【幼幼,吃饱了就去外面走会儿。】 小姑娘心中摇头,十分认真回它【娘亲和哥哥说了不可以乱跑。】 但系统伴她长大,当然知道如何说服她,不过几句就让幼宁和哥哥说了声,带着婢女杏儿走出玲珑殿。 殿内热意蒸腾,刚走出时一阵凉风袭来,让幼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快又舒展开。 “姑娘不是要去净手吗?路在这边儿呢。”杏儿轻声细语,低为小主子拢了拢披肩。 “我又不想去啦。”幼宁用系统教她的话儿回,“杏儿姐姐,里面好闷,我想在外面待会儿。” 她太小,本是不该应这要求的。但杏儿想着夫人和公子如今都没空,姑娘一人确实无事可做,宫中戒备森严,只在附近走走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温声应是。 宫中园林多奇景,怪石珍木,碧池浮蕊,在月光下映出张牙舞爪的倒影,显出几分阴森,与歌舞升平的玲珑殿内迥然不同。 杏儿才走了几步,便觉有些冷涩,一瞧身前半点大的小姑娘却是兴致十足,半分不受这景色影响。她无奈一笑,心道还是无知者无畏,还好姑娘不知宫中那些传言,饶是她方才脑海突然想起以往听过的故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沿游廊走了小刻,月色愈幽丽,将花蕊也染成银白。幼宁探身越过栏杆欲伸手,眼前突然撞入一抹青色身影。 燕归正站在一株茶花旁,几乎与花木浑然一体,叫人察觉不出他的气息。 石喜正立在他身后,望见幼宁这主仆二人后不由露出讶异神态,“奴才见过容姑娘。” 幼宁点了点头,一偏头,正好与燕归对视,她露出梨涡,“十三哥哥。” 燕归似乎也意外她跟来,他不过无事出来走走,在这种宫宴他犹如透明人,根本没人会特意关注他。 幼宁将半个身子倚在栏上,双手撑腮望着艳丽无匹的茶花,真诚赞叹,“这儿好漂亮。” 此处栽满了山茶花,花朵绮丽如月下美人,形态各异,清香氤氲,花枝于夜风轻轻摇曳,袅娜动人。 燕归未移开目光,小姑娘欢欣的面容太过纯粹,半点不像宫中该有。 那双眼明亮透彻,琥珀色的光泽浸染了夜月,像是一弯清澈涧溪,在夜间欢快流淌,丝毫不会染上阴影。 系统出声提醒,小姑娘这才回过神般仰眸看向燕归,“十三哥哥,可以帮我摘一朵花吗?娘最喜欢好看的花儿了。” 燕归动了脚步,幼宁手上便多了两朵明艳的茶花,她甜甜道:“谢谢。” 杏儿犹在惊讶何时自家姑娘和宫中的十三皇子这么亲近,幼宁已经把茶花交给她,并拜托她小心保存,惹得杏儿露出微笑。姑娘送的东西,便是一朵花也足够夫人高兴了。 她在原地等待,现姑娘似乎和十三皇子已经有了熟悉的相处方式,两人一静一动,虽然没什么言语,但气氛很是得宜。 直到温度褪去,凉意袭来,两对主仆才有了回殿的打算。燕归走在前列,小姑娘想了想蹬蹬往前跑两步,牵住了那只垂在腰侧的手,对低头看来的燕归弯眸,“这样就不冷啦。” 也不知说的是谁,但燕归脚步一顿后也没甩开,让石喜和杏儿同时松了口气。 玲珑殿内却不像之前那般热闹,泛着诡异的寂静,杏儿随意扫去,就现有几个案桌上一片狼藉,杯盏横倒酒液四溢,像是生了一番争执的模样。 杏儿心道不好,低着头想悄悄将小主子送回坐席,不料走得急了,幼宁被地上瓷瓶一绊,啪得坐在了地上。 这声音极其突兀,登时殿内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射来,杏儿当即跪了下来,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睁得圆滚滚,懵懂与人对望。 燕归低头一看,手微用力就将幼宁提了起来。整殿视线聚焦而来,他倒恍若未察,低道了句,“疼?” 被他声音提醒,小姑娘绷住的脸蛋才放松下来,对他摇摇头,努力露出笑容,“不疼,谢谢十三哥哥。” 容夫人摸了摸女儿小脸蛋,声音带着期盼,“幼幼和谁打架了?打赢了没有?那人肯定被揍得更惨吧?” 杏儿抿了抿唇止住笑意,余光悄悄看去,果然听见小姑娘诚实回道:“幼幼没有打人,在和他讲道理。娘亲说过喜欢打架的是坏孩子,我们要讲道理。” 容夫人:……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什么时候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作为周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女,容夫人早年性情很是骄横,远嫁京城后才渐渐收敛了锋芒,成为大部分人眼中贤淑知礼的容夫人,但骨子里那份任性说起来还真从未减少过。 她忍住表情,温温柔柔道:“幼幼记错了,娘亲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咦?”幼宁疑惑望她。 容夫人续道:“娘说的明明是,幼幼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如果别人动手在先,就不用留情,揍得越狠越好。就算对方上门告状也不怕,有爹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杏儿:……夫人您这样教姑娘真的好吗? 幼宁眨眨眼,显然这说法和她以前被灌输的完全不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静观许久的容云鹤低笑一声,从背后将小姑娘抱起,顺势亲了亲,转头道:“娘,你要教坏幼幼了。” “这怎么是教坏呢?”容夫人在儿子面前总有几分虚,咳了咳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云鹤今日怎么此时还在家?” “正好要进宫,等幼幼用好早膳便一起去。”容云鹤手指抚过妹妹脸颊,轻声道,“昨日和幼幼打架的是谁?” 同样的轻柔询问,他问来便让堂中众人觉得没来由有几分寒意,幼宁对他的话向来最听从,当即道:“是十四皇子的伴读,不知道名字。” “嗯。”容云鹤记住了十四皇子,转而捏了捏她头上的花苞,“饱了没?” “饱啦。”幼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脑袋乖乖横在肩上,一副任抱任蹂|躏的小模样,看得容夫人都眼红了。 明明她才是把女儿生出来的那个,结果便宜了最难管束的儿子。 再眼红,还是得送兄妹俩上了进宫的马车。 幼宁虽说自小被容云鹤带大,但自兄长书院学业初成后,两人基本就是一月一聚,因此最近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黏着兄长不放。 正如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太学堂附近,小姑娘依旧黏黏腻腻,不肯从容云鹤怀中下来。 燕归迈步的脚一停,朝这边转来。 “幼幼。” 声音微低,幼宁却立马回头,下意识招了招手,笑弯了眉,“十三哥哥。” 还是没脱离兄长怀抱。 燕归顿了顿,轻声开口,“来。” 唔……幼宁有些犹豫,左瞧瞧右瞧瞧,一边是十三哥哥,一边是兄长,神情相当纠结。 还是容云鹤笑了笑将人放下,“时辰快到了,再不去太傅该罚人了,去吧。” 这句话提醒了幼宁,当即落地蹬蹬跑去,不忘和兄长挥手,“哥哥,幼幼先去啦。” “嗯。” 握住了这一月来十分熟悉的小手,燕归神色才缓和下来,对容云鹤微微颔,便牵着小姑娘毫不迟疑地离开。 容云鹤眯了眯眼,上次好歹还会唤声容公子,如今带走他妹妹却连句话也不吱了。 不得不说,此时兄长心中很有几分不满。 在原地想了想,他忽而露出笑意,提步转身,去往朝臣上朝前的议事房。 今日燕归和幼宁都到得较晚,其他人用余光瞄过后都尽量避免看去。这阵子他们可算是看透了,燕归之前的的确确是在藏拙不说,性格也绝非他们之前认为的木讷寡言。 5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那小姑娘打着嗝,还软绵绵道:“对、嗝……对不起。”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容云鹤一脸茫然,容夫人见状不由抿唇轻笑,果然还是女儿逗起来最可爱。 容云鹤登时明白过来,无奈望了自家亲娘一眼,安抚地将人抱起,“怎么了?” “以后有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想到以前听人谈过的那些话儿,幼宁又接道,“但是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娶妻的,幼幼不难过。” 说着不难过,实则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极力忍耐又懂事的小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容云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要如何和妹妹解释这种事? 最终只能低叹一声,“小哭包,衣裳都湿了。” 这句话没安慰成,小姑娘越想越难受,正巧看到燕归,便挣出兄长怀抱,小炮弹般往人怀里扑,不料劲儿太大,竟把燕归整个人都扑倒了。 容夫人&容云鹤:“……” 作为他身边服侍的“老人”,石喜能猜出一些,恐怕是因为最近朝中沸沸扬扬的和亲一事让殿下想到了他的母妃。 石喜没想到这会间接祸及容姑娘。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5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容云鹤一脸茫然,容夫人见状不由抿唇轻笑,果然还是女儿逗起来最可爱。 容云鹤登时明白过来,无奈望了自家亲娘一眼,安抚地将人抱起,“怎么了?”wWW.xszWω㈧.йêt “以后有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想到以前听人谈过的那些话儿,幼宁又接道,“但是哥哥长大了,一定要娶妻的,幼幼不难过。” 说着不难过,实则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极力忍耐又懂事的小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容云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要如何和妹妹解释这种事? 最终只能低叹一声,“小哭包,衣裳都湿了。” 这句话没安慰成,小姑娘越想越难受,正巧看到燕归,便挣出兄长怀抱,小炮弹般往人怀里扑,不料劲儿太大,竟把燕归整个人都扑倒了。 容夫人&容云鹤:“……” 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 5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糯米藕,糖醋排骨,樱桃肉,银耳羹……燕归看着一大桌偏甜的菜肴,持筷的手顿了顿,面上未露分毫。小太监石喜了然,他知道自家殿下不喜欢甜食,今日却几乎是一桌子甜。 幼宁倒是喜爱非常,她向来嗜甜,在府中被管得紧,担心影响她换牙。丁嬷嬷是不清楚这些的,万事只随她高兴。 用膳选在水榭旁的小屋,一月前水榭还是莲香阵阵,如今只剩了几片残绿。但眼下秋意正浓,莲花败去,桂花却是飘香十里,微风携花拂过,令整个水榭都置于香氲之中。 置身于这样的美景美食中,任谁也忍不住沉醉。等幼宁从美味中回过神,才现一直惜字如金的燕归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十分专注。 小姑娘眨眨眼有些奇怪,似乎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努力想了想后将手中最后一块蜜橙糕递去,“十三哥哥要吃吗?” 她显然很喜欢这道甜点,说要让给别人,视线却一直停在色泽灿黄的蜜橙糕上。 石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这位容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一看便知在家中定被护得极好。要知道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年纪再小也早有了心机,这大抵便是各人投胎的运道不同吧。 出乎众人意料,燕归和小姑娘对视片刻,居然接过了这块蜜橙糕,只不过他吃得极慢,末了还对一脸期待看他的小姑娘道:“确实不错。” 看她吃得那么香,入口时的味道仿佛也有些不同。 喜欢的美食得到肯定,小姑娘高兴极了,再也不记得那是最后一块,仿佛得到了鼓励般,开始向燕归推荐各色菜肴。 这顿午膳结束时,两人都出乎意料吃得有些多,丁嬷嬷噗嗤笑出声,俯身为幼宁揉了揉小肚子,“好在奴婢让人备了消食茶,姑娘先去旁边屋里吧,但可别躺着,需得站会儿才行。” 幼宁耳尖泛着粉色,听着丁嬷嬷的话儿不住乖巧点头。 小屋依旧在水榭处,燕归没时间再回皇子所,便也到了这处休息。三面环水,薄纱作帘,因时节转换多摆了几个竹叶屏风,幼宁一来便被窗外风景吸引,站在窗边不肯挪动脚步,屋内里外立了十余个宫人,俱是安静有礼。 燕归无意扫她一眼很快收回,睡是肯定睡不了,索性抽了本书卷静看起来。 他五官十分英气,鼻梁高而挺,眉浓而似剑,静坐时犹如一柄藏锋利剑,但垂眸专注于书本时,本冷漠的模样看上去竟也带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与幼宁的兄长有几分相似,让回头不经意看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再度看了好几眼。 自兄长上次去书院,幼宁已有一月多没看到他了。 燕归之前就有被盯的经历,此时再度察觉也没打算做什么。他似乎生来便带着冷淡,又独自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寻常小事很难撼动他的心神。 幼宁不觉得有什么,系统却因为他这反应暗自改了几次方案。之前它只知任务目标的地位遭遇,性情并不大了解,如今看到燕归这拒人于外的模样,再一想到小宿主的性格,只觉得路漫漫远兮。 好在因它的缘故宿主会对任务目标有着天然的好感,系统思来想去决定顺势而为,在这几年中暂时少插手,先看进展会如何。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对话加起来也没过十句。幼宁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燕归正在听课,丁嬷嬷便带着她去宫中四处转了一圈才回了坤和宫。 太后刚沐浴换了身常服,正在批阅奏折。她本是不愿将这些事尽数揽来的,起初还让周帝一起,但周帝自挑明后就彻底将政事全权交给了太后,每日只顾享乐、流连后宫。 几个臣子被气得直哆嗦,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太后让周帝如此,可周帝没什么本事,太后又确实是掌朝的好料,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百无聊赖地看着折子上这些人几十年未改的连串废话,太后嗤笑一声,等看到幼宁的身影才缓和下脸色招手,“幼幼,过来。” 幼宁乖觉跑到案前,“太后娘娘。” 清甜的声音让太后露出微笑,将人抱上椅,“幼幼可识字?” “哥哥教过我。”小姑娘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接道,“但认识的不多。” “已经很了不得了。”太后将一本折子放到她手上,往后一趟鼓励道,“哀家看累了,幼幼帮忙读给哀家听,遇着不认识的字儿便问。”尛說Φ紋網 幼宁哪明白手上是寻常人碰不得的奏折,太后如此说,她便乖乖应了。 太后累了一日,纯粹就是想听小姑娘的声音放松会儿,磕磕巴巴的童声在她看来可比奏折有意思多了。 等到了戌时,幼宁洗漱安寝,太后才召来丁嬷嬷,“今日如何?” 丁李两位嬷嬷最懂太后心思,那些朝臣都知道要在十几个皇子中押宝,太后怎么会任母族在自己逝后任人打压。 她没有大肆提拔谢家子弟是不想做得太过,毕竟谢家并没有谋朝篡位的心。不让谢家女子进宫也是她的安排,那些世家精得很,容忍了她一个女子把持朝政多年,怎么可能会继续容忍一个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子继任大统,何况她也不想让族中女子再进宫蹉跎。 如此太后能做的,就只有扶持某个皇子,那皇子可以不与她太亲近,但也不能和其他人干系太深,日后能念着一丝谢家的恩便行。 之前太后在五皇子和十皇子间斟酌,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昨日因幼宁才突然注意到这个十三皇子,今日让丁嬷嬷前去也是有意观察一番。 丁嬷嬷今日还不着痕迹向几位太傅询问过十三皇子燕归的事,在脑中思索一会儿后道:“这位殿下瞧着……” 丁嬷嬷言简意赅,她今日看着是陪小姑娘玩耍,做的事可一点不少。她眼力自比不上太后,但也有自己的能耐,四处打听和观察下,她觉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十三皇子,当真有些不可琢磨。 只拿最浅显的,在那间太学堂中,其他皇子资质是远远比不上十三皇子的,依十三皇子在宫中的尴尬处境,他完全可以靠得到太傅的青眼而改善地位。但他并没有,从六岁开蒙到至今,就一直保持着这般不轻不重的处境。 其他不说,单看他的年纪,这份沉稳又懂得筹谋的心性已然出了许多人。 只不知这聪明是为明哲保身,还是为其他。 太后闭目养神许久,等丁嬷嬷话毕才缓缓睁眼,“比小五如何?” 这个问题倒叫丁嬷嬷犯难了,许久道:“五殿下虽不如十三殿下聪慧,但性子却是易相与许多,是个重情的,奴婢说不上哪位殿下更好,只觉得各有千秋。” 太后一笑,由人扶着起身,走了几步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丁嬷嬷面有难色,“陛下还是往日那般,并不曾有什么话儿。” “罢了。”太后也算了解这个儿子心性,“两日后的寿宴,哀家再看看。” “奴婢明白。” 三皇子记得自己几个皇妹,从稍微懂事些起就十分注意体态,自幼养成猫儿胃,绝不多吃,遑论放任体型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燕归岿然不动,仿若全然没注意到团子一脸“我要养十三哥哥”的神情,十分自若地解下腰间玉佩,哐当一声扔进荷包,最后低低“嗯”一声。 幼宁呆了呆,这和她预想有些不同,怎么反了过来? 随即燕归一个摸头顺毛,立即让她展露笑颜,甜甜道了声“谢谢十三哥哥”,就收起小荷包。 反正幼幼的就是十三哥哥的,小姑娘如此想道。 三皇子近日与燕归交往从密,自然得知太学堂中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容二公子就是容家姑娘,他之前不以为意,觉得皇祖母就是给十三弟扔了个麻烦。此时真正看到他们相处模样,他觉自己竟有些欣羡,因为二人间那种依赖友爱的氛围,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足。 青梅竹马的感觉,不外乎如是吧。三皇子心中慨叹,笑了笑,与二人一同赴宫中年宴。 太后体恤下臣,特意将宫宴安排在申时就是给臣子留下与家人单独相聚的时辰。 天气晴好,宫中别出心裁,将此次宫宴座席摆在殿外,毗邻一片红梅林,宫人们走动片刻,便染了一身梅蕊。 幼宁今日上午本就随容夫人走东访西,入宫后玩闹片刻很快就累了,仍在艰难地迈着短腿试图跟上燕归二人步伐。 5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燕归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心事重重,从他面容看不出来,只有比往常快了许多的步伐能让人窥出一二。 作为他身边服侍的“老人”,石喜能猜出一些,恐怕是因为最近朝中沸沸扬扬的和亲一事让殿下想到了他的母妃。 石喜没想到这会间接祸及容姑娘。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燕归神色没什么动容,“可以继续。” 没等小姑娘雀跃起来,又道:“下次不可再哭。” “我不喜旁人哭。” 小姑娘一呆,理解了意思后情绪迅低落下来,像受惊的小鹌鹑蔫哒哒的,声音软而轻,“幼幼知道了……”小說中文網 情绪失落,手上没了力气,自然而然要从燕归掌中滑落,却被一把握回。燕归颔后没再说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包桂花糖,递到了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 幼宁起初有些茫然,随后被牵住的手跟着动了动,她疑惑地歪过头看去,得到肯定的目光后才重新提起精神,瞬间恢复欢欣,双眼盛满星光。 虽然燕归什么都没说,她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无声的交流简直看得杏儿和石喜两人目瞪口呆。 十三殿下这……这给一棍子再送糖的调/教功力简直、简直让人心服口服啊。 最后还是顺道去了太医院一趟。 只有两位太医在,见了燕归还一愣,他们很少见到亲自来太医院的皇子。 幼宁的小意外对他们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彻底清理干净后用药水擦了擦眼角和带了点血丝的手臂小腿。年轻太医看着眼睛红红时不时吃痛嘶一声的小姑娘,忍不住笑道:“接下来半日容姑娘可都不能再哭了,眼也要少眨,不然药可就要失灵了。” 得了充分安抚的幼宁非常乖萌,嗯了几声后又用力点点头,可爱的模样让太医很想揉几下小脑袋,却在手落下去的刹那突然感到一股凉意。 太医手颤了颤,自然而然转了个方向摸摸鼻子,咳几声,“近日天儿好像太凉了,殿下可要拿些方子去?熬些益气健脾汤,也好御寒。” “要。”出声的是努力不让自己眨眼睛的幼宁,“十三哥哥手太凉了,娘说要多补。” 太医闻言,顺势把了下燕归的脉,片刻直接眉头皱起,递去不赞同的眼神,“殿下应该注意身体,多休息。” 他对宫中传言也有所耳闻,近些日子十三皇子的名号在宫人口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此刻诊出燕归脉象略有虚浮,眼下浮有不明显的青黑,他自然而然认为燕归是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刻苦。 “嗯。”燕归不作解释。 太医眉头又皱,看了看他,再看看一脸期盼望着自己的小姑娘,最终起身,略思考后写下药方。 “这是助眠的药方,两碗水煎成一碗,睡前一个时辰喝。”太医语重心长,别有深意,“无论何事,还得体态康健才能去做。” 听得半懂不懂,幼宁也连连点脑袋,“太医叔叔说得对。” 太医:……明明是哥哥。 因这一意外,幼宁下午没去太学堂,也没回府,被燕归带去了皇子所休息。 皇子所规格统一,无大小之分,但仅从院落也能看出,唯独燕归此处格外简单,除了宫中本就有的银杏树和红枫外,什么都没添。 最为精心布置的明显是书房,堪称浩瀚书海,码得齐整,随手拿一本上面便备有阅后字迹,很难想象燕归这样的年纪竟已看了如此多的书。 偏房没有布置,燕归便带幼宁到了书房小榻,他下午似乎不准备去太学堂,直接抽了本泛黄的书卷。 5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如此紧迫的安排,一般皇子都不会回居所,只有燕归特立独行,每日午时必回皇子所歇息,这也是旁人觉得他孤僻的缘由之一。 但今日幼宁来了,他自然是留在太学堂这边一起用午膳。 御膳房的人心思讨巧,听说今日是太后身前得宠的容姑娘陪十三皇子用膳,午膳登时丰盛许多,还特地奉上了小姑娘都喜爱的蜜橙糕。 糯米藕,糖醋排骨,樱桃肉,银耳羹……燕归看着一大桌偏甜的菜肴,持筷的手顿了顿,面上未露分毫。小太监石喜了然,他知道自家殿下不喜欢甜食,今日却几乎是一桌子甜。 幼宁倒是喜爱非常,她向来嗜甜,在府中被管得紧,担心影响她换牙。丁嬷嬷是不清楚这些的,万事只随她高兴。 用膳选在水榭旁的小屋,一月前水榭还是莲香阵阵,如今只剩了几片残绿。但眼下秋意正浓,莲花败去,桂花却是飘香十里,微风携花拂过,令整个水榭都置于香氲之中。 置身于这样的美景美食中,任谁也忍不住沉醉。等幼宁从美味中回过神,才现一直惜字如金的燕归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十分专注。 小姑娘眨眨眼有些奇怪,似乎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努力想了想后将手中最后一块蜜橙糕递去,“十三哥哥要吃吗?” 她显然很喜欢这道甜点,说要让给别人,视线却一直停在色泽灿黄的蜜橙糕上。 石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这位容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一看便知在家中定被护得极好。要知道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年纪再小也早有了心机,这大抵便是各人投胎的运道不同吧。 出乎众人意料,燕归和小姑娘对视片刻,居然接过了这块蜜橙糕,只不过他吃得极慢,末了还对一脸期待看他的小姑娘道:“确实不错。” 看她吃得那么香,入口时的味道仿佛也有些不同。 喜欢的美食得到肯定,小姑娘高兴极了,再也不记得那是最后一块,仿佛得到了鼓励般,开始向燕归推荐各色菜肴。 这顿午膳结束时,两人都出乎意料吃得有些多,丁嬷嬷噗嗤笑出声,俯身为幼宁揉了揉小肚子,“好在奴婢让人备了消食茶,姑娘先去旁边屋里吧,但可别躺着,需得站会儿才行。” 幼宁耳尖泛着粉色,听着丁嬷嬷的话儿不住乖巧点头。 小屋依旧在水榭处,燕归没时间再回皇子所,便也到了这处休息。三面环水,薄纱作帘,因时节转换多摆了几个竹叶屏风,幼宁一来便被窗外风景吸引,站在窗边不肯挪动脚步,屋内里外立了十余个宫人,俱是安静有礼。 燕归无意扫她一眼很快收回,睡是肯定睡不了,索性抽了本书卷静看起来。 他五官十分英气,鼻梁高而挺,眉浓而似剑,静坐时犹如一柄藏锋利剑,但垂眸专注于书本时,本冷漠的模样看上去竟也带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与幼宁的兄长有几分相似,让回头不经意看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再度看了好几眼。 自兄长上次去书院,幼宁已有一月多没看到他了。 燕归之前就有被盯的经历,此时再度察觉也没打算做什么。他似乎生来便带着冷淡,又独自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寻常小事很难撼动他的心神。 幼宁不觉得有什么,系统却因为他这反应暗自改了几次方案。之前它只知任务目标的地位遭遇,性情并不大了解,如今看到燕归这拒人于外的模样,再一想到小宿主的性格,只觉得路漫漫远兮。 好在因它的缘故宿主会对任务目标有着天然的好感,系统思来想去决定顺势而为,在这几年中暂时少插手,先看进展会如何。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对话加起来也没过十句。幼宁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燕归正在听课,丁嬷嬷便带着她去宫中四处转了一圈才回了坤和宫。 太后刚沐浴换了身常服,正在批阅奏折。她本是不愿将这些事尽数揽来的,起初还让周帝一起,但周帝自挑明后就彻底将政事全权交给了太后,每日只顾享乐、流连后宫。 几个臣子被气得直哆嗦,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太后让周帝如此,可周帝没什么本事,太后又确实是掌朝的好料,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百无聊赖地看着折子上这些人几十年未改的连串废话,太后嗤笑一声,等看到幼宁的身影才缓和下脸色招手,“幼幼,过来。” 幼宁乖觉跑到案前,“太后娘娘。” 清甜的声音让太后露出微笑,将人抱上椅,“幼幼可识字?” “哥哥教过我。”小姑娘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接道,“但认识的不多。” “已经很了不得了。”太后将一本折子放到她手上,往后一趟鼓励道,“哀家看累了,幼幼帮忙读给哀家听,遇着不认识的字儿便问。” 幼宁哪明白手上是寻常人碰不得的奏折,太后如此说,她便乖乖应了。 太后累了一日,纯粹就是想听小姑娘的声音放松会儿,磕磕巴巴的童声在她看来可比奏折有意思多了。 等到了戌时,幼宁洗漱安寝,太后才召来丁嬷嬷,“今日如何?” 丁李两位嬷嬷最懂太后心思,那些朝臣都知道要在十几个皇子中押宝,太后怎么会任母族在自己逝后任人打压。 她没有大肆提拔谢家子弟是不想做得太过,毕竟谢家并没有谋朝篡位的心。不让谢家女子进宫也是她的安排,那些世家精得很,容忍了她一个女子把持朝政多年,怎么可能会继续容忍一个流着谢家血脉的皇子继任大统,何况她也不想让族中女子再进宫蹉跎。 如此太后能做的,就只有扶持某个皇子,那皇子可以不与她太亲近,但也不能和其他人干系太深,日后能念着一丝谢家的恩便行。 之前太后在五皇子和十皇子间斟酌,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昨日因幼宁才突然注意到这个十三皇子,今日让丁嬷嬷前去也是有意观察一番。 丁嬷嬷今日还不着痕迹向几位太傅询问过十三皇子燕归的事,在脑中思索一会儿后道:“这位殿下瞧着……” 丁嬷嬷言简意赅,她今日看着是陪小姑娘玩耍,做的事可一点不少。她眼力自比不上太后,但也有自己的能耐,四处打听和观察下,她觉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十三皇子,当真有些不可琢磨。 只拿最浅显的,在那间太学堂中,其他皇子资质是远远比不上十三皇子的,依十三皇子在宫中的尴尬处境,他完全可以靠得到太傅的青眼而改善地位。但他并没有,从六岁开蒙到至今,就一直保持着这般不轻不重的处境。 其他不说,单看他的年纪,这份沉稳又懂得筹谋的心性已然出了许多人。 只不知这聪明是为明哲保身,还是为其他。 太后闭目养神许久,等丁嬷嬷话毕才缓缓睁眼,“比小五如何?” 这个问题倒叫丁嬷嬷犯难了,许久道:“五殿下虽不如十三殿下聪慧,但性子却是易相与许多,是个重情的,奴婢说不上哪位殿下更好,只觉得各有千秋。” 太后一笑,由人扶着起身,走了几步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丁嬷嬷面有难色,“陛下还是往日那般,并不曾有什么话儿。” “罢了。”太后也算了解这个儿子心性,“两日后的寿宴,哀家再看看。” “奴婢明白。” 太后和谢家要对吴禄下手了。所有人都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周帝遇刺,背后主使者被查出来是吴禄,随后更扯出了其受贿西北异族的证据。太后震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眼下吴禄虽然还在照常上朝,但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瞧出他要不妙。 要知道吴禄平日是倔了点,品性也有些瑕疵,但都无损大局。说他会同西北那边联合刺杀周帝,几乎没人会信。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仦說Ф忟網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5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太后传您去一趟,”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十三哥哥下次见,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容云鹤颔,“不敢欺瞒,爹,云鹤并不想娶妻。” 他如此认真说了,容太师不由沉吟片刻。 儿子的心性容太师十分了解,他道:“你尚年少,再过些年成亲也未尝不可。若是如此,此后自当着力进取,功名利禄我无要求,只求你自己无愧于心。但,如果日后被为父看到你于女色有失,可免不了要动用家法!” “云鹤谨遵父命,切不敢违。” “好,好。” 父子二人谈好,俱是面带笑意,容太师抬手欲再抚须,腰侧就被狠掐了一把,疼得他五官一扭,差点没维持住人父风范。 在一双儿女面前,容夫人还要给他留面子,递去一个“回去好好谈”的眼神,她便不再言语。容太师神色微变,暗自思忖今夜是否要去书房过一晚。 将父母暗中互动看入眼底,容云鹤眸中含笑。他对女色的确没什么兴趣,今生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莫过于几位家人,再其次便是男儿皆有的雄心壮志。 与容太师喜好的中庸之道不同,容云鹤心知自己并不甘于平淡。周帝无能,太后年事已高,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上京人心浮动,无不想着暗中下注夺宝。 就算不为那可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他也定会在即将风起云涌的上京驰骋一番。 快至亥时,马车才停在容府门前。 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仦說Ф忟網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太后娘娘和咱们姑娘非亲非故,哪儿会真疼人。”青嬷嬷不以为然,“要我说,当初便不该让姑娘见着太后娘娘,更不该在宫中待那么些日子,那儿怎是一个小娃儿该待的地方。” 杏儿笑着称是,“知道您心疼姑娘,嬷嬷且放宽了心吧,有大人和夫人在,哪有人能欺负咱们姑娘。” 青嬷嬷点了点她额头,知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她作为陪夫人嫁来京城的老嬷嬷,也算能琢磨出一点内情。 夫人的爹是平江王,且是王爷独女。作为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王爷手中握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兵马,不至于威胁周朝,但也十分引人注目。 王爷逝后将号令军牌交给了夫人,便相当于夫人成了这队兵马之主。那些人虽远在平江,但实实在在是属于夫人和容家的一大底牌。 青嬷嬷担心的不是其他,正是怕太后冲着这些兵马来,想利用她家年纪尚幼的小主子。 先不论青嬷嬷所忧,一夜滴烛,天明恍惚便至。 幼宁睡得酣甜,第二日精神充足,沐浴后便雀跃地往堂前跑去,一股脑奔去兄长身边,刚好抱住大腿,又张开小手作出欲抱的姿势,“哥哥。” 容云鹤一时不应,小姑娘便着急地踮了踮脚,主动拉住兄长的手来抱自己。 “哎”容云鹤将人抱起,无奈道,“幼幼又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小姑娘身体一僵,半晌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的确多了些肉,随后用十分纠结的神色道:“幼幼今天少吃一点,哥哥抱得动。” 扑哧。容云鹤没忍住,掩了掩嘴角笑意,将人带入前厅,香味扑鼻而来,正是幼宁喜欢的桂花糕。 容夫人今日有心哄女儿高兴,这才备了一堆幼宁喜爱的吃食,却不料儿子下绊在先,任她怎么劝小姑娘都只肯每种吃一点,才感觉饱意就无论如何不肯再食。 她哭笑不得间,正好外堂传来尖锐之声,“圣旨到——” 几人面面相觑,自是立刻起身去接旨。 传旨公公满脸笑意,眼儿弯成月牙,十分快地宣好了旨。内容不多,不过几句话,但容太师一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前部分封容太师为从一品宁安侯他们能听懂,后面那句令容二公子为十三皇子伴读、不日进宫是什么意思? 容府何来的二公子? 公公似是看懂了他们疑惑,笑眯眯看了会儿厅内依旧一脸茫然的小姑娘,随后道:“容侯觉得呢?” 身为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容夫人听说过她爹和太后少年时的交情,但也知之甚少。若说太后是因为这份情而对幼宁特殊,那早在自己刚嫁入京城时就应该会有所表现,幼宁的确和她外祖父外貌有几分相像,不过在容夫人心中,久居朝堂的太后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对幼宁另眼相待的。 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 太后颔令她起身,对她倒与一般命妇无有不同,并不因她是幼宁之母而有特殊。 小姑娘早在看到娘亲时双眼就亮起,蠢蠢欲动,此时忍不住一再用小眼神看太后,看得太后微微一笑,“去吧。” 幼宁当即如乳燕投林般奔入容夫人怀抱,“娘——” 容夫人含笑接过女儿,揉了揉小脸蛋,对太后俯道:“小女在宫中待了多日,叨扰太后娘娘了。” “无妨,倒让哀家得了几日闲趣。” 太后不欲和容夫人多谈,让她接回幼宁后便以更衣的名义让母女二人离开了坤和宫。 容夫人来时带了惯来伺候幼宁的杏儿,太后已给幼宁换好了衣裳,便让杏儿理了理她上的小花苞,不经意般问起女儿这几日在坤和宫的事情。 对着母亲小姑娘毫无隐瞒,话儿也要多上许多,听她说到太后让她读黄色的折子时,容夫人手一动,心中明白那应该是大臣呈上的奏折。 5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幼幼知错了。”小姑娘抱住兄长老实认错,贴在侧脸亲了亲,“谢谢哥哥。” 软软的嘴唇印在脸颊,总能勾起容云鹤内心最柔软之处,他笑了笑,兄妹二人腻腻歪歪回了府。 他内心思忖,十三殿下气运甚强,注定夺得大位? 容云鹤对此信疑参半,究竟如何,他更喜欢自己亲自观察得来。 *** 伤筋动骨百日,燕归切切实实在榻上躺了数月,他不便移动,大多只能靠宫人代劳。 太学堂休课,幼宁依旧时常进宫看望他,带来一些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自从燕归迁就她食甜后,她似乎觉得十三哥哥同自己一般爱甜,每日迈着小腿乐颠颠来分享。 石喜捂唇偷笑,用余光偷瞄自家主子再一次面无表情被喂了满口酥糖。 幼宁轻轻舔去掌心糖碎,满眼期盼,“十三哥哥,好吃吗?昨天幼幼看见爹爹的马儿很喜欢,就去偷偷拿了两包。” 她笑得像满足的猫儿,说起此事时眸中带点狡黠的小得意,星光点点,整个人立刻活泼起来,总算有了丝调皮模样。 石喜闷笑得双肩颤动,看着马儿喜欢,就拿来给他们殿下试?容姑娘还真敢说。 但显然无论乖巧文静还是活泼调皮,幼宁在燕归这儿得到的容忍度总是极高,他借茶水将腻人的甜意压下,开口道:“尚可。” 如此说道,他视线淡淡掠过偷乐的石喜,让小内侍浑身一抖,立刻正襟危立,不敢露丝毫表情。 简单两字评价就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她熟络地跑去乌木架取书,行动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听起来极是欢快。 归来时,燕归自然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顶,幼宁一愣,摸了摸间的小铃铛,清软道:“杏儿姐姐病啦,今日是娘亲帮幼幼梳的,十三哥哥,好看吗?” “……嗯。”燕归其实对铃铛的清灵声很是不喜,这会勾起一些他并不想记住的回忆,而他偏对声音尤其敏感。 5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要知道吴禄平日是倔了点,品性也有些瑕疵,但都无损大局。说他会同西北那边联合刺杀周帝,几乎没人会信。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尛說Φ紋網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小姑娘实在心累,蔫哒哒对容巧音道:“巧音姐姐,我要哥哥。” 容巧音有些心虚,她被叮嘱了要护好堂妹,可每次这种情况哪是她能护得住的嘛。 小堂妹太受欢迎也是烦恼啊。 她悄声道:“我带你去前堂,等你见着二哥便回来。” 她的年纪不好无故见外男,幼幼还这么小,应该无事的。 大公主在上京人缘不错,驸马家中势力也不薄弱,他们的宴会几乎不会有人不给面子。 前堂聚了许多皇子和各府世子公子,容巧音悄悄在后方瞧了一圈也没看见容云鹤身影,片刻幼宁眼睛一亮,“看见哥哥了。” “哪儿呢?”容巧音伸长脖子依旧没看见,但扫到幼宁满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她笑了笑,“去吧,等二哥看见你了我再走。” “嗯嗯。” 幼宁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进门,系统却在此时紧急出声【幼幼,快!快拦住那个人!】 【咦?】幼宁眨眨眼十分茫然,系统补充,【那个蓝衣裳的人,正站在花瓶那儿。】 幼宁停住脚步,果然现了这么个人,可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么做……】 她这一停,登时有不少人注意到她。毕竟满堂不是年轻男子就是婢女小厮,就她这么个嫩生生的小不点杵在那儿,分外显眼。 系统有心解释,可时间不等人,这事关系到了燕归安危,它又放大声音催道【先上去把人拉住,拉住再说!】 被系统提醒的人是前来参宴的三皇子,他刚将身边婢女调戏了个遍,满面红光痞笑着正准备离开,一脚跨出门槛时却有个小不点冲上来拉住了他。 三皇子讶异回望,目光由平视渐渐下移,现是个满脸通红眼眸水汪汪的小姑娘。 他正疑惑着,小姑娘忍着害羞软软开口,“你,你别走……” 三皇子:“???” 小姑娘又靠近一步,两只小手将他扯住,抬眸,“不要走。” 众人:…… 禽、兽!(╯‵□′)╯︵┻━┻ 这么小的姑娘都下手! 除夕当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剪纸新烛,热闹非凡。 幼宁大早便被容夫人从被褥中挖起,裹成大红团子,额前用朱砂点上一抹鲜艳的红,顿时成了喜庆的年娃娃。 所有王公贵族及大臣都得在午时后赴皇宫参宴,容夫人便准备上午先带女儿去别家府邸走动。她前后看了圈,琢磨许久,游疑不定道:“咱们幼幼……什么时候这么胖了?” 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礼部尚书瞬间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举起手指,“那位……是容侯府上的二公子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5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容夫人快步走来,心中生出歉意,自觉不该因想逗弄女儿而惹她如此伤心,轻声细语安慰,“是娘说错了,哥哥最喜欢幼幼,怎么会不要你呢。” 丁嬷嬷顿时明白过来,眼底露出笑意,她怎么瞧着容太师这阖府都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呢。 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太后传您去一趟,”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十三哥哥下次见,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容云鹤颔,“不敢欺瞒,爹,云鹤并不想娶妻。” 他如此认真说了,容太师不由沉吟片刻。 儿子的心性容太师十分了解,他道:“你尚年少,再过些年成亲也未尝不可。若是如此,此后自当着力进取,功名利禄我无要求,只求你自己无愧于心。但,如果日后被为父看到你于女色有失,可免不了要动用家法!” “云鹤谨遵父命,切不敢违。” “好,好。” 父子二人谈好,俱是面带笑意,容太师抬手欲再抚须,腰侧就被狠掐了一把,疼得他五官一扭,差点没维持住人父风范。 在一双儿女面前,容夫人还要给他留面子,递去一个“回去好好谈”的眼神,她便不再言语。容太师神色微变,暗自思忖今夜是否要去书房过一晚。 将父母暗中互动看入眼底,容云鹤眸中含笑。他对女色的确没什么兴趣,今生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莫过于几位家人,再其次便是男儿皆有的雄心壮志。 与容太师喜好的中庸之道不同,容云鹤心知自己并不甘于平淡。周帝无能,太后年事已高,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上京人心浮动,无不想着暗中下注夺宝。 就算不为那可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他也定会在即将风起云涌的上京驰骋一番。 快至亥时,马车才停在容府门前。 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太后娘娘和咱们姑娘非亲非故,哪儿会真疼人。”青嬷嬷不以为然,“要我说,当初便不该让姑娘见着太后娘娘,更不该在宫中待那么些日子,那儿怎是一个小娃儿该待的地方。” 杏儿笑着称是,“知道您心疼姑娘,嬷嬷且放宽了心吧,有大人和夫人在,哪有人能欺负咱们姑娘。” 青嬷嬷点了点她额头,知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她作为陪夫人嫁来京城的老嬷嬷,也算能琢磨出一点内情。 夫人的爹是平江王,且是王爷独女。作为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王爷手中握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兵马,不至于威胁周朝,但也十分引人注目。 王爷逝后将号令军牌交给了夫人,便相当于夫人成了这队兵马之主。那些人虽远在平江,但实实在在是属于夫人和容家的一大底牌。 青嬷嬷担心的不是其他,正是怕太后冲着这些兵马来,想利用她家年纪尚幼的小主子。 先不论青嬷嬷所忧,一夜滴烛,天明恍惚便至。 幼宁睡得酣甜,第二日精神充足,沐浴后便雀跃地往堂前跑去,一股脑奔去兄长身边,刚好抱住大腿,又张开小手作出欲抱的姿势,“哥哥。” 容云鹤一时不应,小姑娘便着急地踮了踮脚,主动拉住兄长的手来抱自己。 “哎”容云鹤将人抱起,无奈道,“幼幼又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小姑娘身体一僵,半晌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的确多了些肉,随后用十分纠结的神色道:“幼幼今天少吃一点,哥哥抱得动。” 扑哧。容云鹤没忍住,掩了掩嘴角笑意,将人带入前厅,香味扑鼻而来,正是幼宁喜欢的桂花糕。 容夫人今日有心哄女儿高兴,这才备了一堆幼宁喜爱的吃食,却不料儿子下绊在先,任她怎么劝小姑娘都只肯每种吃一点,才感觉饱意就无论如何不肯再食。 她哭笑不得间,正好外堂传来尖锐之声,“圣旨到——”尐説φ呅蛧 几人面面相觑,自是立刻起身去接旨。 传旨公公满脸笑意,眼儿弯成月牙,十分快地宣好了旨。内容不多,不过几句话,但容太师一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前部分封容太师为从一品宁安侯他们能听懂,后面那句令容二公子为十三皇子伴读、不日进宫是什么意思? 容府何来的二公子? 公公似是看懂了他们疑惑,笑眯眯看了会儿厅内依旧一脸茫然的小姑娘,随后道:“容侯觉得呢?” 由于五公主病逝,这些日子朝堂都在因此事争议,无非还是绕着到底要不要再派公主和亲。 接连没了两个孙女,太后此次勃然大怒,坚决不再答应和亲一策,欲等来年春季直接派兵攻打。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 多年掌朝早就炼就太后一双利眼,纵使面前林棠表现得再天真乖巧,她也瞬间察觉出了其本性并非如此。 热络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不准备再把两个小姑娘凑作堆,太后只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现今如何?哀家这还有些进贡的老参,带些回去进补,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身子。” “谢太后关心,已好了。”林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多亏了棠儿,自我病后就一直侍病在榻,可怜她小小年纪,为我这老婆子操碎了心。” 5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小姑娘有点心虚,声音也弱,明明方才兄长的身影还在眼前晃过。 三皇子,“……嗯?” 莫非他魅力真有这么大,连寻不到兄长的小姑娘都下意识依赖自己? 幼宁再度扯他衣袖,“……可以陪我去找哥哥吗?” 三皇子左瞧右看,不少人都在暗暗瞅自己,须臾,他无奈叹一声,“好吧,就算本皇子今日大善心。你兄长是何人?什么名字?” 幼宁张了张嘴,闭上,随后抿抿唇,漾起梨涡,“哥哥很好看。” 小丫头是在逗本皇子嘛?!三皇子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可身前扑闪闪的双眸终究让他闭口,认命地把人牵起。 他瞥着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幼宁,内心嘀咕:哼,放弃吧,本皇子喜欢的是丰乳肥臀的妖精,小丫头就算再可爱也吸引不了我。 不得不说,三皇子在某些方面完美遗传了其父周帝。 “小桥子,去问问附近的嬷嬷婢女,这小丫头是哪家的,不成就直接告诉皇姐,让她派人来领走。” “是,殿下。” 牵人出堂,三皇子嫌弃幼宁小短腿,干脆将人拎了起来。他基本没抱过小孩儿,姿势生硬别扭,幼宁不由在他怀里动了动,被狠狠捏了把脸蛋,“小丫头别乱动,本殿下衣裳都被弄脏了。” 他待会儿还要去见心上人呢。 幼宁一愣,乖乖噢一声,果然不动了,只眼睛委屈巴巴地望个不停。 三皇子眉头皱了又皱,心道真是个小祖宗,最终学着以前看过的姿势换了个,恶声恶气道:“再看把你扔下去!” 他这模样谁看不出是外强中干,幼宁也不怕他,又应了声,弯成月牙儿的眼眸让三皇子神情微缓。 若是以后能生个这模样的小女娃,似乎……还蛮好玩儿的。 走了两步,三皇子就不知神游到何处,系统有了时间详细给幼宁解释这件事。 说起来颇有些多米诺骨牌的感觉。 三皇子有一心仪女子,为李阁老的小孙女,名李卉,两人两情相悦,时常暗中相会。 但大皇子也心仪此女。 大皇子正在公主府,他腰间揣了一盒明珠,打算一刻钟后去偷偷看望李卉。若三皇子先一步而去,大皇子看到二人相会必嫉妒无比,但他不会当面与三皇子相争。 大皇子性情阴戾,擅使阴计,他回宫后定会暗暗去三皇子住所,而三皇子住所正好毗邻燕归。 近日三皇子多有与燕归交好的倾向,燕归更是在一月前的御马赛中夺走了大皇子的风头。 燕归此时脊背受伤不可移动,大皇子若看到了他,妒极攻心下,定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世人道预言,能判未来之事。但其实所谓预言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根据已有的情况和各事各物的展规律,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从万千结果中筛选中可能性最大的那种。 并非完全正确,但也有十之八|九。 人力很难如此缜密地统筹全局,捕捉所有的蛛丝马迹,系统能做到。 所以在判断出燕归可能有危险时,系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从此次源头杜绝危机。 今后可能的危险,就要另行琢磨。 幼宁听得不大懂,绕来绕去的关系让她晕乎乎,她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不待系统回,就恍然大悟,点着小脑袋,【就像上次娘说哥哥要成亲那样。】 【……差不多是这样吧。】 小姑娘好奇心重,一连串话问来,【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喜欢一个姐姐?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去害十三哥哥?】 系统暗想人类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它怎么可能一两句解释清楚,最后还是道【因为大部分人的独占欲都很强,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其他人看上,无论这东西是人是物,还是名声权势,都会不高兴。如果幼幼你最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要被别人抢走了,你不会讨厌那个人吗?】 【娘说过要大气,不可以斤斤计较。】小姑娘回得一本正经,因在内心对话,声音还要稚气几分,听得系统好笑,换了个方式道【如果有人要抢走幼幼的哥哥呢?】 幼宁皱起小眉头,脸蛋纠结成一团,最终认可了系统,【幼幼会很讨厌他。】 真难得,居然还能从小宿主口中听到“讨厌”这词,系统颇有些新奇地想着。 幼宁似茅塞顿开,用颇为了然的神情看着三皇子,同情想道:这个哥哥真可怜,有人想抢他喜欢的人,还要害他和十三哥哥。 三皇子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小不点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就这般看着本殿下,难道脸上长花儿了? 脸上开没开花三皇子暂时不知晓,但在看到容云鹤不善的眼神时他觉得自己脑袋怕是要开花儿了。 在幼宁欣喜又心虚的一声“哥哥”时,仆从低声向三皇子介绍二人关系,被三皇子一巴掌拍到草丛。 要你现在解释!本皇子要知道这是容云鹤的妹妹,打死也不会碰她半根手指。 容云鹤在这群同龄少年青年中很出名,不仅因他的天资,更因他的妹妹。五年多前,容侯女儿一出世,他们这群人就再也约不上这昔日好友,所问缘由皆是:在陪妹妹。 妹妹有什么稀奇的?当时这群少年不以为然,只觉得容云鹤带个妹妹和养女儿似的,妹控得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等拜访容府时,有人情不自禁逗弄了下当时才两岁的容幼宁,并成功将人抱去给所有人亲亲捏捏,事后所有人都被现的容云鹤结结实实揍了顿,鼻青脸肿得整整一月都不敢出门。 绝对是噩梦! 三皇子心塞得无以言喻,还是得笑脸迎上前,“容世子……” 容云鹤露出微笑,下一瞬三皇子腹部就被给了稳稳一手肘,他一声闷哼,小姑娘也顺势被抱了过去。 幼宁眼睛睁得圆溜溜,容云鹤在她面前从来是温柔文雅的模样,从没凶过,更别说揍人。 摸摸她,容云鹤轻柔道:“幼幼乖,好孩子不能看。” 幼宁喔一声,乖乖将小脑袋托在容云鹤肩上不看,边道:“哥哥,是幼幼缠着这个哥哥,让他带我找你的。” 60. 早膳以清淡为主,粳米粥配些小菜点心。幼宁食相一如既往,总让人觉得倍感香甜,旁人与她一道往往都要多用些膳食。 容云鹤面前多放了碗补汤,容夫人与青嬷嬷总道他那次受伤重身体有所亏损,时常念叨要好好补补。他不忍拒绝家人好意,便毫无异议地受了。 幼宁慢慢喝粥时,容云鹤已注视了她许久,突然轻柔道:“幼幼,十三哥哥是谁?” “……唔?”幼宁受惊抬眸,不小心被烫着,她又是猫儿舌,当即以手作扇连连扇风,杏儿忙倒了杯凉水,登时桌上一阵手忙脚乱。尐説φ呅蛧 容云鹤没想到这问题会引来这种意外,安慰之余更生怀疑。虽说他失去了一些记忆,但这几年爹娘已将所有近亲远亲都讲与他听,这个十三哥哥却是闻所未闻。 待平复下来,幼宁才颇为心虚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 声音比平日还要软几分,容云鹤如何不了解她这小习惯,不动声色道:“忘了在哪儿听过这称呼,觉得有些耳熟。” 实则他是在进幼宁书房时不小心看到了被吹落在地的信,那信还未寄出,他见着落款幼宁便不免多瞥了几眼。这一瞥,才现妹妹不知何时有了位称十三哥哥的兄长,无论用词或语气都亲昵无比,其中依赖甚至与他这个亲兄长也相差无几。 容云鹤当时就百感交集,尤其是作为兄长独有的待遇被人分享,令他格外不适,这才有此一问。 好在他没有窥探他人领域的喜好,不然只消在书案下面多看两眼,便能现厚厚一堆的来往书信,都是与那位十三哥哥,数年来从无间断。 当然容云鹤更不知,这些书信还都是经由自家爹娘的手亲自转交。 幼宁忆起大夫的话儿,想了想道:“十三哥哥以前和哥哥也很要好的。” “哦?”容云鹤道,“但我可不记得容氏一族有位幼幼能称之十三哥哥的人。” “不是。”幼宁认真望着他,“十三哥哥的名字是——燕归。” 大夫曾说:“容公子这种病患我见得也不多,等伤彻底好了也许会恢复,若不行便只能今后多帮他接触些过往的人或事,不过切记不能操之过急,当心引起容公子身体不适。” 幼宁一直将这些话记得很清楚,无论什么样的兄长她都喜欢,但最期盼的,当然还是他身体无碍时也能记起过往。 说完燕归的名字后,她眼巴巴看去,略带紧张的神态让人见了忍不住莞尔。 燕归?容云鹤思索着这二字,确实有几分熟悉,但他不知为何依旧有些不喜,想了半天无果,只能断定为两人天性不合。 是以他最后道:“很要好么?可惜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到面前小脸掩不住的失落,容云鹤轻轻出声,“幼幼是不是对哥哥很失望?” 小少女忙摇摇头,露出半面梨涡,“不会,我最喜欢哥哥啦,哥哥不要急,反正记不起也没什么。” “我倒是真想快些记起。”容云鹤含笑。 “……嗯?”幼宁疑惑,“为什么?” 随即又被揉了揉脑袋,“幼幼六岁前定也是可爱无比,哥哥竟然将这些忘了,岂不很是可惜。” 这话不假,这几年容云鹤最遗憾的便是随旁人教导和年纪增长,幼幼再也不见着他就雀跃地往怀里扑了,也不肯随意被抱,自以为长大了的认真模样,实际不知多么可爱。 容云鹤总要顾及些妹妹的意见和旁人目光,只能捺下想时时将妹妹抱在怀里的想法,同时不免想象幼幼还是个小不点刚学会走路的模样。 那时的幼幼会是怎样?定是迈着小短腿也要往自己怀里冲吧,像个小尾巴般跟在身后唤“哥哥”。光是这幅可能的画面就让容云鹤止不住笑意,转眼记起妹妹在信中对那位十三哥哥不自觉的撒娇,又恢复了神情。 他顿了顿,决定即便寻不回记忆,也要弄清此人到底是谁。 “公子,姑娘。”外院嬷嬷在槛外道,“贺府的人求见姑娘,说是有话儿要传。” 正巧早膳用毕,容云鹤颔,便见一婢女笑盈盈进了,看着圆润憨实,开口却是伶俐,“奴婢见过容公子、容姑娘,二姑娘说午后未时有场书会,担心容姑娘在府中觉着无趣,所以问您有没有兴致一道去看看。” “书会?”幼宁思索间,杏儿解释道,“就在太守府,南城各府公子姑娘似乎都会去。” “哥哥也会去吗?” “我今日有事。”容云鹤见幼宁瞬间兴致缺缺的模样笑道,“幼幼去吧,整日待着不出门可不好,晚些说不定我还能赶去。” 既是容云鹤开了口,幼宁便点点头,“我在那儿等哥哥。” “嗯,好好玩儿,带上杏儿她们。” 幼宁回院换了衣裳,容夫人心中也总觉得女儿还未长大,给她选的式样也都以精致可爱居多,虽然少了些少女韵味,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不得不说这些极是适合幼宁。 杏儿熟稔地将乌分成上下两股,半披半束,用丝带系上,再别上一朵早开的桃花儿,桃蕊妍丽,衬得小少女如春露般纯澈可人。 幼宁依言慢慢转了一圈,好奇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杏儿等人含笑摇头,拼命忍着要上前抱起人举高高的想法,小主子这乖巧任人摆弄的模样着实太惹人心痒了。 上前给幼宁袖边系了一根精致红绳,绳端绑了颗细小玉石,杏儿道:“这是贺府着人送来的,说是去书会的客人都得戴着。” “嗯。”幼宁弹了弹便不再注意,“阿肥呢?” 那只鸟儿……几个婢女脸色顿时有些青,勉强笑道:“想是昨夜玩得太晚,如今还在睡呢。” 几个伺候这鸟儿的下人就没安宁过,这鸟大爷懒起来省心无比,闹腾起来也是真能去人半条命,这府里大概也就剩公子没被它捉弄过了。平日里众人不是少了手帕荷包就是面前突然多了什么虫子小花儿,就那几朵蔫巴巴的花儿还是姑娘才能有的待遇。 鸟大爷素来嚣张无比,被姑娘教训了无数次都不听,下人更是没人敢和它对着干。 幼宁昨夜睡得沉,没听见动静,闻言不疑有它,只道:“那就看好阿肥,别让它醒了偷偷跟来。” 阿肥太机灵,常常幼宁离府一段路程都能被它寻到,而每逢小主人出去玩儿没带自己,它都要闹一通。幼宁对这只顽皮的鸟儿又喜爱又头疼,若不是还有兄长帮她压制着,怕是早就被骑在了头顶。 “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关好门窗。” ***** 约定是未时,二姑娘便极为准时,提前两刻候在了府门那儿,幼宁上马车时头也没抬,继续专注盯着书卷,轻声道:“这儿离太守府近,一刻就能到。” “嗯。”幼宁同样低声应了句,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让二姑娘终于舍得移开书面的视线,“你不开心?” “我想爹爹和娘。”幼宁撑腮望着某处呆,虽然在南城也能每年见几次容候与容夫人,但她对容夫人依恋最深,若不是为了陪哥哥,早就委屈得要回京了。 她很少自己参宴,幼时在京城有爹娘堂姐他们,南城有兄长。之前任杏儿她们打扮好后突然想起了每次容夫人给自己梳的情景,不由生出了思念。 “喔。”二姑娘对这话没什么感觉,她从开蒙起最重视和喜爱的便是书,旁的人或事很难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如果不是当初幼宁刚来时由她陪着玩了一阵,她连一个朋友都没。 但是作为朋友,怎么也该为对方排忧解难,二姑娘想了想,一指膝上的书,“这里有。” 她的意思是书中什么都有,也可以缓解幼宁对爹娘的渴盼和依恋。幼宁虽然明白她的话,依旧无精打采看去一眼,不说话。 安慰无效,二姑娘又凝思许久,最终十分为难地放下了书,把身旁的小少女往怀里一带,学着母亲对妹妹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不知说什么话儿,就伸手摸了摸那小脸,又觉得触感不错,便开始来回地捏,偏偏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真乖。二姑娘心中想道,怪不得兄长他们总对自己投来欣羡目光,应该也是想要个幼宁这么乖的妹妹。 两人婢女简直看得又好笑又无奈,这种动作换谁来做都会觉得怪,偏偏这两个主子不觉得,一个捏得舒服,一个神游天际完全不管。 等到了太守府,幼宁粉扑扑的脸蛋完全是被捏出来的,像朵初绽的小桃花儿。 她们被婢女引着去了另一处,却有个少年在檐下不觉望了许久,他身旁好友见了奇怪,也跟着看去,只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便调笑道:“看得如此入迷,可见咱们子望兄是春心大动了。” 他摸着下巴接道:“贺府的二姑娘虽然是出了名的书痴,但模样却也算清秀,这性子又省心,确实不错。”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甚么,忙涨红了脸解释,“什么,不、不是,我看的不……” “不是贺二姑娘?”好友讶异,记起另一人的身份和年纪,当即露出痛心神情,“容姑娘玉雪可爱,乖巧可人,我们都把她当妹妹疼爱,你居然生出那种心思?容姑娘才十三岁呢,你……子望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癖好!” “不、不……我不是……”被好友说得语噎,少年更是结巴,完全无法解释清楚。 他也一直是把人当妹妹的,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那和寻常姑娘不同的小小身影,婴儿肥的脸蛋和笑起来浅浅的梨涡。他、他做了好几次梦,梦见小少女都仰着眸乖巧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戳上了那可爱的小梨涡,而且一次性就戳了大半夜。 每次想到这个梦,少年都羞涩极了,此刻也不例外,直接红到了耳根,像只被煮熟的虾。 好友看得啧啧称叹,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调侃居然可能是真的。他停顿一下,拍了拍少年,怜悯道:“虽然你是太守独子,但如果被容公子知道了你这心思,怕是你爹第一个要拿起棍子揍你一顿,好自为之吧。” 少年“啊?”得一声抬头,仍然沉浸在那梦里,根本没听清这话,略带迷茫的眼眸不知为何让好友想到了家中妹妹养的小狗。 好友抖了抖,撇去一身恶寒,暂时不论这事,道:“你前几日不是说,这次书会与以往不同,可能会有贵客?” 说到正事,少年敛了神色,摇头道:“是爹和我说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太守府已经为此精心准备了十多日,想来应该不是假话。” “太守都如此重视……”好友追问,“知道是哪儿来的贵客吗?” “京城?”少年不确定道。 “京城啊……”好友琢磨了番,想起这两年上面的动作,突然眼睛一亮,“莫不是太子?” 6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礼部尚书瞬间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举起手指,“那位……是容侯府上的二公子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三皇子记得自己几个皇妹,从稍微懂事些起就十分注意体态,自幼养成猫儿胃,绝不多吃,遑论放任体型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燕归岿然不动,仿若全然没注意到团子一脸“我要养十三哥哥”的神情,十分自若地解下腰间玉佩,哐当一声扔进荷包,最后低低“嗯”一声。 幼宁呆了呆,这和她预想有些不同,怎么反了过来? 随即燕归一个摸头顺毛,立即让她展露笑颜,甜甜道了声“谢谢十三哥哥”,就收起小荷包。 反正幼幼的就是十三哥哥的,小姑娘如此想道。 三皇子近日与燕归交往从密,自然得知太学堂中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容二公子就是容家姑娘,他之前不以为意,觉得皇祖母就是给十三弟扔了个麻烦。此时真正看到他们相处模样,他觉自己竟有些欣羡,因为二人间那种依赖友爱的氛围,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足。 青梅竹马的感觉,不外乎如是吧。三皇子心中慨叹,笑了笑,与二人一同赴宫中年宴。 太后体恤下臣,特意将宫宴安排在申时就是给臣子留下与家人单独相聚的时辰。 天气晴好,宫中别出心裁,将此次宫宴座席摆在殿外,毗邻一片红梅林,宫人们走动片刻,便染了一身梅蕊。 幼宁今日上午本就随容夫人走东访西,入宫后玩闹片刻很快就累了,仍在艰难地迈着短腿试图跟上燕归二人步伐。 好在燕归自那次意外后就格外关注身后状况,见状略一犹豫,顿足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托在怀间。 燕归近日有幼宁在怀得以安眠,又卧榻养伤几月,身高愈出众,修长挺拔,气质卓绝,一路行来都有不少小宫女暗暗投来目光。 虽仍是个少年,已足够令人仰目。 6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小姑娘有点心虚,声音也弱,明明方才兄长的身影还在眼前晃过。 三皇子,“……嗯?” 莫非他魅力真有这么大,连寻不到兄长的小姑娘都下意识依赖自己? 幼宁再度扯他衣袖,“……可以陪我去找哥哥吗?” 三皇子左瞧右看,不少人都在暗暗瞅自己,须臾,他无奈叹一声,“好吧,就算本皇子今日大善心。你兄长是何人?什么名字?” 幼宁张了张嘴,闭上,随后抿抿唇,漾起梨涡,“哥哥很好看。” 小丫头是在逗本皇子嘛?!三皇子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可身前扑闪闪的双眸终究让他闭口,认命地把人牵起。 他瞥着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幼宁,内心嘀咕:哼,放弃吧,本皇子喜欢的是丰乳肥臀的妖精,小丫头就算再可爱也吸引不了我。 不得不说,三皇子在某些方面完美遗传了其父周帝。 “小桥子,去问问附近的嬷嬷婢女,这小丫头是哪家的,不成就直接告诉皇姐,让她派人来领走。” “是,殿下。” 牵人出堂,三皇子嫌弃幼宁小短腿,干脆将人拎了起来。他基本没抱过小孩儿,姿势生硬别扭,幼宁不由在他怀里动了动,被狠狠捏了把脸蛋,“小丫头别乱动,本殿下衣裳都被弄脏了。” 他待会儿还要去见心上人呢。 幼宁一愣,乖乖噢一声,果然不动了,只眼睛委屈巴巴地望个不停。 三皇子眉头皱了又皱,心道真是个小祖宗,最终学着以前看过的姿势换了个,恶声恶气道:“再看把你扔下去!” 他这模样谁看不出是外强中干,幼宁也不怕他,又应了声,弯成月牙儿的眼眸让三皇子神情微缓。 若是以后能生个这模样的小女娃,似乎……还蛮好玩儿的。 走了两步,三皇子就不知神游到何处,系统有了时间详细给幼宁解释这件事。 说起来颇有些多米诺骨牌的感觉。 三皇子有一心仪女子,为李阁老的小孙女,名李卉,两人两情相悦,时常暗中相会。 但大皇子也心仪此女。 大皇子正在公主府,他腰间揣了一盒明珠,打算一刻钟后去偷偷看望李卉。若三皇子先一步而去,大皇子看到二人相会必嫉妒无比,但他不会当面与三皇子相争。 大皇子性情阴戾,擅使阴计,他回宫后定会暗暗去三皇子住所,而三皇子住所正好毗邻燕归。 近日三皇子多有与燕归交好的倾向,燕归更是在一月前的御马赛中夺走了大皇子的风头。 燕归此时脊背受伤不可移动,大皇子若看到了他,妒极攻心下,定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世人道预言,能判未来之事。但其实所谓预言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根据已有的情况和各事各物的展规律,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从万千结果中筛选中可能性最大的那种。 并非完全正确,但也有十之八|九。 人力很难如此缜密地统筹全局,捕捉所有的蛛丝马迹,系统能做到。 所以在判断出燕归可能有危险时,系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从此次源头杜绝危机。 今后可能的危险,就要另行琢磨。 幼宁听得不大懂,绕来绕去的关系让她晕乎乎,她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不待系统回,就恍然大悟,点着小脑袋,【就像上次娘说哥哥要成亲那样。】 【……差不多是这样吧。】 小姑娘好奇心重,一连串话问来,【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喜欢一个姐姐?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去害十三哥哥?】 系统暗想人类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它怎么可能一两句解释清楚,最后还是道【因为大部分人的独占欲都很强,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其他人看上,无论这东西是人是物,还是名声权势,都会不高兴。如果幼幼你最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要被别人抢走了,你不会讨厌那个人吗?】 【娘说过要大气,不可以斤斤计较。】小姑娘回得一本正经,因在内心对话,声音还要稚气几分,听得系统好笑,换了个方式道【如果有人要抢走幼幼的哥哥呢?】 幼宁皱起小眉头,脸蛋纠结成一团,最终认可了系统,【幼幼会很讨厌他。】 真难得,居然还能从小宿主口中听到“讨厌”这词,系统颇有些新奇地想着。 幼宁似茅塞顿开,用颇为了然的神情看着三皇子,同情想道:这个哥哥真可怜,有人想抢他喜欢的人,还要害他和十三哥哥。 三皇子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小不点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就这般看着本殿下,难道脸上长花儿了? 脸上开没开花三皇子暂时不知晓,但在看到容云鹤不善的眼神时他觉得自己脑袋怕是要开花儿了。 在幼宁欣喜又心虚的一声“哥哥”时,仆从低声向三皇子介绍二人关系,被三皇子一巴掌拍到草丛。 要你现在解释!本皇子要知道这是容云鹤的妹妹,打死也不会碰她半根手指。 容云鹤在这群同龄少年青年中很出名,不仅因他的天资,更因他的妹妹。五年多前,容侯女儿一出世,他们这群人就再也约不上这昔日好友,所问缘由皆是:在陪妹妹。 妹妹有什么稀奇的?当时这群少年不以为然,只觉得容云鹤带个妹妹和养女儿似的,妹控得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等拜访容府时,有人情不自禁逗弄了下当时才两岁的容幼宁,并成功将人抱去给所有人亲亲捏捏,事后所有人都被现的容云鹤结结实实揍了顿,鼻青脸肿得整整一月都不敢出门。 绝对是噩梦! 三皇子心塞得无以言喻,还是得笑脸迎上前,“容世子……” 容云鹤露出微笑,下一瞬三皇子腹部就被给了稳稳一手肘,他一声闷哼,小姑娘也顺势被抱了过去。 幼宁眼睛睁得圆溜溜,容云鹤在她面前从来是温柔文雅的模样,从没凶过,更别说揍人。 摸摸她,容云鹤轻柔道:“幼幼乖,好孩子不能看。” 幼宁喔一声,乖乖将小脑袋托在容云鹤肩上不看,边道:“哥哥,是幼幼缠着这个哥哥,让他带我找你的。” “嗯。”容云鹤笑得温和。 他在听到宴会有人谈那小姑娘的模样举止时,便猜到该是自家妹妹。容云鹤并不怀疑三皇子品性,但在一个兄长眼中,无论旁的男子对妹妹露出的眼神是纯粹对小孩儿的喜爱或欣赏,在他那儿只有两个词可以解释,不怀好意和色/眯/眯。 介于幼宁如今年纪,容云鹤便自将其定义成了第一种。 三皇子边躲边觉得很冤,偏偏还因为底气不足不敢回手。毕竟他的确有过前科,曾经抱过别人家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去和漂亮姑娘搭话。 可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容云鹤将人揍了一顿,气定神闲,恢复温和道:“说吧,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顶着青黑的眼圈,三皇子委屈巴巴解释,容云鹤若有所思,柔声问幼幼,“之前为何要叫住这位叔叔?” 三皇子:……叔叔? 敢怒不敢言。 系统出策,幼宁答道:“因为……有个大哥哥,很凶地看着这个哥……叔叔,幼幼,幼幼害怕……” 她不擅说谎,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就软趴趴伏在那儿,睁着清澈略带羞意的大眼,让容云鹤轻易明白过来。 他没追究妹妹为何说谎,思考片刻转向三皇子,“今日大皇子是不是也来了?” “大哥?”三皇子一愣,撇撇嘴不以为意道,“确实来了,还饮了不少酒,旁人劝不住,便不管了。” 容云鹤语带深意,“听说太后已应了柳昭仪,将为你和李姑娘赐婚?” “的确,上京应该许多人已知晓了。” “我若是你,便会去看看大皇子此时是否还在公主府。”容云鹤缓缓道,“平日皇子出宫可没这般容易,你该看着他的。” 三皇子脸色猛得变化,显然知道容云鹤所说何意,他匆匆一声告别,飞快去了前堂。 容云鹤看他离开,转回幼宁,将她明显逃避的小脑袋拨回,温柔无比,“现在,幼幼该告诉我,到底为何这么做了吧?” 幼宁:……QaQ 系统:……Σっ°Д°;)っ 早在之前,容府阖府就觉得幼宁性格与全家实在太不同了。从容侯到容夫人,再至如今成为世子的容云鹤,根本就没有一个软柿子,幼宁却乖得出奇,也不知到底是向谁学的。 这是困扰了一家人许久的问题。 容夫人摸了摸女儿小脸蛋,声音带着期盼,“幼幼和谁打架了?打赢了没有?那人肯定被揍得更惨吧?” 杏儿抿了抿唇止住笑意,余光悄悄看去,果然听见小姑娘诚实回道:“幼幼没有打人,在和他讲道理。娘亲说过喜欢打架的是坏孩子,我们要讲道理。” 容夫人:……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什么时候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作为周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女,容夫人早年性情很是骄横,远嫁京城后才渐渐收敛了锋芒,成为大部分人眼中贤淑知礼的容夫人,但骨子里那份任性说起来还真从未减少过。 她忍住表情,温温柔柔道:“幼幼记错了,娘亲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咦?”幼宁疑惑望她。 容夫人续道:“娘说的明明是,幼幼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如果别人动手在先,就不用留情,揍得越狠越好。就算对方上门告状也不怕,有爹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杏儿:……夫人您这样教姑娘真的好吗? 幼宁眨眨眼,显然这说法和她以前被灌输的完全不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静观许久的容云鹤低笑一声,从背后将小姑娘抱起,顺势亲了亲,转头道:“娘,你要教坏幼幼了。” “这怎么是教坏呢?”容夫人在儿子面前总有几分虚,咳了咳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云鹤今日怎么此时还在家?” “正好要进宫,等幼幼用好早膳便一起去。”容云鹤手指抚过妹妹脸颊,轻声道,“昨日和幼幼打架的是谁?” 同样的轻柔询问,他问来便让堂中众人觉得没来由有几分寒意,幼宁对他的话向来最听从,当即道:“是十四皇子的伴读,不知道名字。” “嗯。”容云鹤记住了十四皇子,转而捏了捏她头上的花苞,“饱了没?” “饱啦。”幼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脑袋乖乖横在肩上,一副任抱任蹂|躏的小模样,看得容夫人都眼红了。 6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燕归腾得站起,小凳随之翻倒,将石喜唬得差点跳起来。 他自己虽然被惊得厉害,但没想到主子竟也是这么大反应。 燕归素来沉稳的面容露出诧异之色,转瞬黑沉如水,“是何人?” “这、这个奴才也没听人说……” 话未落,燕归已经朝他来时的方向大跨步而去。 赶路时,石喜连忙快语解释,“奴才也不知具体生了何事,还是听太学堂那些内侍说的,说容公子被人打了,正在哭呢。奴才还没亲眼去瞧,就急着来禀告殿下了。” 石喜内心着急,太学堂虽说没几个人知道容姑娘的真正身份,可容姑娘向来乖巧,年纪又这么小,他怎么也想不通居然会有人和个奶娃娃打架。 这些王公贵胄真的好意思么? 显然无论事实如何,在石喜心中这定是对方的错。 胡乱想了些,石喜尚有心思分神去看主子反应。见燕归步伐虽稳,但快得出奇,平日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都是几不可闻,此时几乎都能让两丈开外的人闻声让路。 殿下应该也非常担心容姑娘吧,一想到这点,石喜便觉得常年冷冰冰的主子顿时有了几分人气。 两人赶来时纷争尚未结束,园内围了一圈的宫女內侍,动静倒不大,燕归还没靠近就远远听到一句,“不要,娘说过不可以打人。” 软糯糯的这道声音听上去异常执着,若非时机不对,旁人听了差点能笑出声。 明明先被人打了还不肯还手,一直试图用话语说服对方,这么有原则的小祖宗,确实不多见了。 起初听石喜说得那般慌张,燕归还当状况有多激烈,等真正迈入花园,他才觉小姑娘和疑似“打架”的对象都站得好好的,口中在争论着什么。 一个急道:“你快打我,要不推我一把,我们就公平了,谁也不准回去告诉爹娘。” 另一个坚持,“不要,幼幼不可以打人。” 很好,连在家中的自称都出来了。 燕归放缓步伐,慢慢走近,一眼瞥见幼宁脸上泪痕。 的确哭过了。 见着他,一脸心疼又哭笑不得的杏儿顿时像找到靠山,上前低声解释。 原是幼宁在这园中玩儿,不防碰到了另一间太学堂的人,此人为十四皇子伴读,大致七八岁的年纪。 杏儿不知他姓名,只能从他衣饰穿着上大致猜测家世一般。 这人起初并未看见幼宁,正与旁人闲聊,话语间谈到燕归,言他是靠讨好一个小娃娃来取得太后和容侯欢心的无能皇子,语气多有奚落。 小姑娘听了十分气愤,自然上前帮燕归争辩,只是她人小,急了半天也没说出几句话。理论胜不过对方,反倒让人嗤笑一声,不经意推了把,幼宁就倒入花丛,被刺划伤了脸颊。 那人见伤了她才有些慌张,想起她的身份,担忧她回去向容侯告状,这才有了努力让幼宁打自己这一幕。 听清原委,燕归神色微怔,没想到起因会在自己。 视线移去,小姑娘还在努力为他澄清,“十三哥哥很厉害的。” 那人胡乱回应,“是是,可厉害了,是我说错了。你既然不回手,可不许再哭了。” 小姑娘一愣,挂在腮上的泪珠还未完全干,无意识抿了抿唇,眼眶因刚才的刺痛还有些涩涩的红意。 但她从来学不会为难人,想了想,居然真的点点头,话还没出口,就被几步跨去的燕归止住。 一步拦在二人中间,燕归低就看见她脸侧一道长长的红痕,破了皮但未流血。一段时间过去,伤处已经肿了起来,布在那张幼嫩白皙的脸蛋上,颇为可怖。 她向来是极怕疼的,一月来燕归已很清楚这点,伸出冰凉的手指碰了碰。 幼宁小小瑟缩了下,但见到他还是扬起梨涡,高兴道:“十三哥哥。” 她在高兴什么? 燕归这一月来就时常弄不懂面前小姑娘的开心从何而来,她总是毫无忧虑,即便时常被他冷待也能打起十二分的热情。 就像此刻,明明受了欺负,还是因为他,见了他却半个字不说,反倒一脸欢欣。 这是他一直无法理解,但也并不反感的。 “嗯。”燕归轻轻应声,将她的狼狈之处尽数收入眼中。 随后他微掀眼皮,看向对面,本就强撑镇定的小公子被他黑沉的眼神一吓,结结巴巴道:“十、十三殿下,不……不小心伤了你的伴读,实在、实在……” 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里衣却几乎被汗濡湿,小公子从来没想到,这位从来不管旁人背后议论的十三皇子今日居然会突然出现。 或许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人突然怒的确很让人害怕,在燕归出声询问后,小公子很快乖乖报上了自己身家姓名和年龄。 才七岁。燕归听罢一皱眉,小公子冷汗顿时哗啦啦流下,他家世在上京说不上出众,十三皇子纵然再不受宠,也不是他可以背后非议的理由,如果这时十三皇子非要借机罚他,他实在避无可避。 但出乎意料,燕归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答话,便牵着乖巧等在旁边的小姑娘走了。 小公子望着二人背影,许久松了口气,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自然无从猜测自己和十四皇子之后的苦逼生活。 *** 燕归带人回了皇子所,很是熟练地取下架上药瓶。 小姑娘表现得异常坚强,明明平时连点小磕小碰也要泪汪汪半天,却在燕归给自己敷药时十分乖觉。 她小心翼翼觑去,燕归的神色明明与平时别无二致,愣是让旁边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幼宁本就不是调皮大胆的性格,见状更加乖了,擦完左腮自觉伸出右脸,头顶毛团成的小揪揪也耷拉下来。 十三哥哥生气了。 杏儿为小主子抱不平,明明姑娘是为十三皇子受的伤,回来反倒还要看人冷脸,她都要替姑娘委屈。 十三殿下怕是怎么捂都捂不热的。 没等她为自家姑娘伸冤,燕归已让旁人都退了出去,杏儿忍了忍,递给幼宁一个安抚的眼神,临关门前多了个心眼,留了条可以偷瞄的缝隙。 幼宁等燕归将药瓶放回,脸侧的火辣辣变成凉丝丝,才小心扯了扯燕归衣袖,“十三哥哥不气,幼幼以后不和人打架了。”wWW.xszWω㈧.йêt 合着姑娘还当自己这就是和人打架了,杏儿偷听到这句话,想起主子在那儿坚持不打人的模样,登时五官都飘了,不知说什么才好。 连燕归也没想到小姑娘想了半天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话儿。 他介意的当然不是她与人打架,而是纯粹不喜她是被揍的那方。 可是一想到幼宁的性格,说这些她定然理解不了,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那人说了什么?” 幼宁努力回忆,断断续续重复,“他说十三哥哥是……是异族,是杂种,说十三哥哥很傻,说……” 回忆完幼宁好奇道:“十三哥哥,什么是异族?什么是杂种?” 那么多话,她只听得懂旁人骂燕归傻和无能。因为懵懂,她也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眼的羞辱性,更无法懂得听到这些时燕归毫无动容的神情代表了什么。 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习惯,比这更难听的词,他也不是没听过。 燕归并未解释那两个词,神情轻淡,“旁人所言,不必听,不必管。” 幼宁却难得没听他的话,试图告诉他,“他们欺负十三哥哥,当然不可以。” 她的话实在太过孩子气,燕归只是望着她,“所以?” “所以幼幼一定会帮十三哥哥的。”小姑娘想起兄长教导,“欺负人就是不对,哥哥说过不可以因为害怕就让人欺负。十三哥哥不怕,幼幼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 她的目光总是那么清澈,此时又添了真诚,虽然嗓音还带着奶气,但这一瞬间似乎忽然就让人无法抵抗。 保护他?就连早逝的母妃,也从未说过这种话。 他的母妃是柔弱、易碎的,所以才在这异国的深宫香逝。正因无人可靠,燕归自己早已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保护者。 千思万绪而过,燕归只能弹了记幼宁腮旁,在看到她护住脸蛋的动作时忍不住生出笑意。 他的笑一如人,十分内敛,仅仅是双眸多了几点光芒,幼宁却看成了小呆子,随后听到唤声,“幼宁。” 幼宁回过神,“十三哥哥,我叫幼幼。” 因常年被家人唤着小名,她甚至都不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名字。 燕归眸中又多了几点星光,从善如流唤道:“幼幼。” 他道:“幼幼,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唤的人却是第一次,小姑娘对上燕归漆黑的双眸时不知为何竟有些踟蹰,但很快就抛下了那一丝不安,雀跃奔了过去,被稳稳接住。 “下次有人再如此,先来告诉我。”燕归难得一次这么多字。 幼宁茫然道:“告诉十三哥哥,去帮忙打架吗?” “……嗯。” 幼宁一呆,神情颇为挣扎,思绪就被那只往小脑袋揉来的手转移。 6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乖巧懂事是好,但不能完全没有主见。 系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类任务,以往的宿主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绝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但系统十分智能,在知道绑错宿主且不能更改后它就一直在变换对策,对于这次的小宿主来说,先无疑是要让她和燕归拥有平等的话语权。 在这个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的朝代,它必须要让燕归正视自家宿主,而非仅仅当成一个吉祥物看待。 在这之前,它就不能让宿主对燕归百依百顺,即便对方的要求再为宿主好,也不能如此。 幼宁还没应答,系统紧接颁布了第二个任务:两月内必须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 布任务时系统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小姑娘很不习惯,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完成,会怎么样呀?】 【我会消失。】系统不得不吓唬一下宿主,【幼幼,如果没完成,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神情略带无措。 从幼宁有意识起,系统就伴她长大,教导她众多。在她心中,系统早已是比较特殊的家人。 片刻,她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是以燕归在再一次拒绝了幼宁让她休息的话,继续专注阅卷时,书本被突然抽走,他还有点反应不及。 燕归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这么大胆。 相处一个多月,足够让燕归了解幼宁是个多乖的小姑娘。她几乎不会拒绝或反抗他人,更别提命令别人,以至于连服侍的宫人都没能把她当真正的主子,更多是当妹妹般看待。 若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定是被人欺压的。 但幼宁有众多人护持,没人敢小瞧她,燕归也不在乎她这点性格上的小问题。 小姑娘纯粹、透明,这才是燕归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他不在乎其他。 只要她能保持这份初心不变,他会永远待她如一。 系统所料没错,燕归确实还没能把幼宁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对象来看。只是深宫十二年,几乎从未有人对他释放过如此真诚的感情,随后他慢慢从忽视到了接纳和习惯。 但也仅仅为习惯而已。 幼宁不会任性不会闹,甚至连哭都因燕归的不喜而憋了回去,就像一个贴心乖巧无比的瓷娃娃,这样纵然能让燕归有所触动,却终究无法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系统深谙这个道理。 视线投去时,燕归看到了小姑娘不满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时竟有些新奇。 小姑娘不高兴,“十三哥哥不听话。” 燕归低眸,“嗯?” 却见小姑娘掰着手指数之前的那些事,最后总结道:“十三哥哥说的话,幼幼都做到了。但太医和幼幼的话,十三哥哥从没听过。” 她转眼有些沮丧,“爹爹说只可以听喜欢的人的话,我喜欢十三哥哥,十三哥哥不喜欢幼幼……” 说着委屈起来,虽然这些话都是系统给她分析教她怎么说,但幼宁自己也能听懂,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即便再小,也是会伤心的。 眼睛尚有些痛,泪水还是不控制地在里面打转。明明答应过燕归不再哭,可想到方才的话,她还是有点忍不住。 干脆自己从燕归腿上爬了下来,肉肉的手胡乱抹眼泪,似乎想往外走。 燕归大概不怎么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愣了愣才将人捞回来,沉稳如他,也应对不及。 想看一眼这爱哭的小姑娘,却被躲过,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他都没想通,自己一句话没回,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种情景的? 大抵女子最擅长的就是不讲道理,无论什么年纪都如此,突如其来的展让燕归有些懵,到底还是很快缓了过来。 他不喜欢看人哭,是因为母妃还在世时,他见的最多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不是在思乡,就是因受冷落而自怨自艾。 和婕妤没教会燕归其他,先成功让他厌恶起了眼泪。 但眼下……燕归微不可闻叹一声,把犹在挣扎的小姑娘捞起来,走向小榻,“那便睡吧。” 一句解释都没,纯粹是在回复幼宁最初的要求,他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事才牵扯出后面的一大串。 系统简直哭笑不得,就算这位是未来的帝王,也架不住这直男的脑回路……见了它家小宿主伤心,居然哄也不哄两句。 好在它十分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释了燕归这一行为。 到了榻上,一大一小四眼相对,幼宁慢慢反应过来,小小声道:“十三哥哥要睡了……?” “嗯。”燕归没闭眼,顿了下,修长手指点向幼宁脸颊,一点湿意传来,陌生又熟悉。 他缓缓摩挲指尖,直至那点湿润消逝,“为何哭?” 幼宁懵懂看他,“因为十三哥哥不喜欢我……” 因为系统的能量影响,幼宁注定会亲近燕归,更容易对他生出好感。若在其他宿主那儿,只会让其更忠心地辅佐燕归,但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种感情便格外的单纯而热烈。 燕归垂了垂眸,半晌道:“没有。” 小姑娘一脸疑惑,燕归便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下次不会再这般了,睡吧。” 幼宁点点头,想到什么,揪住燕归衣襟,软声道:“十三哥哥,我想学书。” “嗯?” “幼幼是伴读,不可以不识字。” 燕归手微缓,应出一声,“明日教你。” 幼宁彻底开心起来,闭上眼安安稳稳窝进了燕归怀里。 她年纪小热气重,像个小火炉般滚烫,让习惯了常年通身冰凉的燕归有些不适。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睡意竟真的涌上,燕归阖眸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令人烦扰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 容府几人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经被拐走一半,最近容云鹤不用去书院,却比在书院时还要忙几分,时常在府中见不到人影。 为此,容侯特意将儿子召来了书房。 书案摆置一盆罗汉松,青翠常在,绿意盎然,由幼宁亲自一路捧来容侯书房。容侯素来格外爱惜它,此刻也不例外,先细心给它洒了点水,才转身道:“云鹤。”wWW.xszWω㈧.йêt “爹。” “你近日在做什么,自己可都明白?” 容云鹤没想那些能瞒过父亲,微微颔,“我心中都明白。” “吴禄若倒了,谢家势大,你可知这并非吾等所愿?”容侯目光锁住儿子,“我知你向来不喜中庸之道,但如果让一方独大,非周朝之幸。” 容云鹤一笑,“爹,你们是不是从未放心过太后?” 容侯目光一沉,定声道:“自然,妇人专权忤逆伦常,若非陛下……我等又怎会听之任之多年。” 要在这上面说服容侯,容云鹤心知不可能,所以他道:“但爹也看到了,吴将军那边坚持和亲一策,边关士气颓靡,长此以往,对周朝更加不利。” 容侯皱眉,这点他确实不赞同。他既不喜欢妇人掌权,当然也瞧不上吴禄这种拿女人保平安的做法。 “没了吴禄,还有其他人。”容云鹤道,“吴禄此举长久不了,那些人不傻,不然爹觉得……此次我们能掌握那些吴禄的证据,靠的是谁?” 容侯立刻明了,又是窝里反,但他不会轻易被儿子混过去,冷声道:“如此有你无你,似乎也没区别,你又何必要多插一脚?” 容云鹤微微弯唇,“爹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今日召云鹤前来,不正是想试探一番吗?” ………… “罢了,你意已决,为父不再阻拦,只盼你把握分寸,莫祸及容府。为父算不得什么,只你母亲和妹妹……”容侯顿了顿,轻声道,“幼宁尚小,我和你母亲还想看着她及笄出阁,让她此生顺遂无忧。” 秦芊犹豫时,人已被林棠牵了过去,林棠笑盈盈行到幼宁身前,“幼宁妹妹,真巧。” “棠姐姐。”幼宁乖乖喊了声,她与林棠也算小熟识,“你们也来西街玩儿呀。” “嗯,郡主想来看看。”林棠不经意将视线转到燕归身旁,微讶道,“原来十三殿下也在,林棠见过殿下。” 不待燕归应声,她已将头凑到幼宁那儿,手持小泥人,献宝般道:“这个幼宁妹妹喜欢吗?我方才一看到就觉得特别像你,正想何时送到侯府去呢?” 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果然很快被她哄去,两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秦芊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十、十三舅舅。” 燕归淡淡“嗯”一声,面色不显,秦芊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 至于这不悦之处,她用脚想也知道定是嫌自己打搅了他和容姑娘相聚。 都怪这林棠,秦芊闷闷不乐想道,她脸皮薄,本就一直觉得要寻个好时机在舅舅面前留印象,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哪儿还能顺母亲的心意那般亲近呢。 不满间,秦芊听林棠笑道:“原来今日是幼宁妹妹生辰,怎么不早些说,我连个贺礼也没备。” 秦芊登时像得了赦令,忙拉过林棠,“容姑娘生辰,当然要备好礼,正好东街有家玉器铺,林棠,我们去看看。” 她话语强势,根本不容林棠拒绝,囫囵间就将人扯走,惹得幼宁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有些可惜道:“幼幼还想和棠姐姐一起玩儿的。” 6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除夕当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剪纸新烛,热闹非凡。 幼宁大早便被容夫人从被褥中挖起,裹成大红团子,额前用朱砂点上一抹鲜艳的红,顿时成了喜庆的年娃娃。 所有王公贵族及大臣都得在午时后赴皇宫参宴,容夫人便准备上午先带女儿去别家府邸走动。她前后看了圈,琢磨许久,游疑不定道:“咱们幼幼……什么时候这么胖了?” 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尛說Φ紋網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燕归神色没什么动容,“可以继续。” 6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ωww.xSZWω㈧.NēΤ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 明明不舍得很,李嬷嬷了解主子心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过几日就是圣上寿辰了,反正还得进宫,与其让容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 6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嫂嫂?”小姑娘对这个词十分陌生。 “就是哥哥的妻子,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小姑娘想了想,“有了嫂嫂,哥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容夫人道:“自然要喜欢得少一些。” 闻言幼宁立刻绷起脸蛋,半天不说话,等宴席将散时才看向兄长,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望人。 6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尛說Φ紋網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6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容侯府上的二公子。 一时间这些皇子的心情比燕归还要复杂,暗中投注在幼宁身上的目光不减反增,连上课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太傅不得不重重咳了几声。 幼宁身份如何,太傅不欲多管,他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学生其实是个女娃娃,起初只因为年纪太小看了几眼后,太傅便没再多加关注。 这些皇子们早已开始习四书,按照往常惯例,他们正准备默阅半个时辰,不料今日太傅准备点人背书。 无论哪朝哪代,学生为何人,背书这种事总是为大多数人不喜,当下便有几人目露心虚之色,自然也有气定神闲之人。 太傅含笑巡视一圈屋内,缓缓道出一句“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所有人认真思索,太傅看向其中一位,“十殿下可否复述此段?” 十皇子抬沉思,很快微笑应是,语调缓慢地将下文补充完整,虽不十分流畅,也得了太傅颔嘉奖。 太傅随之又点几人,应答者神色不一,果然便有两人磕磕绊绊,背得无比混乱。 在学业上,太傅可从不会顾忌他们的皇子身份,当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两位皇子及其伴读身边。 皇子出错,其与伴读皆需受罚。 惩罚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力道并不重,关键在于丢脸。学堂内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被人笑话。 幼宁还未到会考虑颜面的年纪,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罚人的手板,清脆的啪声每次一响,小身子也就跟着抖一下。 她觉得肯定痛极了。 小姑娘在家从没被体罚过,偶尔摔一跤便能泪眼汪汪,更何况被打手心。 眼见太傅就要点到这边,幼宁十分紧张,又不敢打搅燕归,只好时不时偷偷瞄去一眼,担心的意味表露无遗。 燕归在学堂自然也是受过罚的,往日他无伴读,受罚只是一人的事,如今多了这个小不点…… 他余光瞥去,在太傅提问下回,只顿了一瞬便很快将全文流利背出,令太傅连连抚须,忍不住深入提出几问,所得回答竟异常完美。 太傅几乎要拍掌称是,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停在燕归身上,似乎第一次识得这位十三皇子。 在他往日印象中,十三皇子这位学生不好不差,不至于让他摇头,但也未给他留过深刻印象。今日两相对比下,太傅才觉察出这位殿下说不定天资十分惊人。 不止记忆出众,见解更是卓绝,高出在场其他皇子远矣。 忍耐住惜才之心,太傅自觉能猜出几分燕归心思。以前表现平庸恐怕是担心引来他人妒羡,如今得了太后看重,自然要展现出天赋与价值。尛說Φ紋網 注意到众人目光闪烁,太傅心知不能让十三皇子出太多风头,便勉强平淡地称赞几句。 但其他人不傻,怎会察觉不出燕归的不同,何况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很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与太傅一致,认为燕归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于林,以避摧折,如今太后垂目,才小露锋芒。 虽然众人并不知,燕归此举不过是因为身旁小姑娘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 纵观全局的系统倒是有所察觉,不由好笑,它还什么都没做,宿主的一个小举动就无意中迈出了推动任务的步伐。 唔……说不定它被错绑到这个小宿主身上,还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 系统完成任务的信心不知不觉加强了几分。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幼宁没记住几句之乎者也,手心先紧张得汗湿一圈。 杏儿给她递水相问时,小姑娘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哥骗人。” 当伴读一点都不好玩儿。 杏儿当即失笑,知道主子还在担心被打手板,而且太傅所讲文章她这个曾读过几年书的都不是很懂,更别说只在闲暇时认了些字的小主子。 燕归耳梢微动,转眼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小姑娘犹豫道:“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罚过吗?” 燕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幼宁神情一呆,显然愈紧张了。 他自然不会特意解释,随意扫一眼便往后仰去,开始闭目养神。 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天知道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有多好玩儿,偏偏主子在此时合眼,可不就是故意。 他一本正经地站着,止不住用眼角瞟来,看见小姑娘眼巴巴望了会儿自家主子,终究没有打扰,只能闷闷地趴在桌面,小脸上满是即将牺牲的大义凛然。 太学堂安静小刻,一少年忍不住凑近道:“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 他体型微胖,却十分白净,如团白面一般,自然上翘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幼宁望了他一会儿后点头。 少年更进一步,“你爹爹是容侯吧。” 再度点头。 “那你娘是何人?” 众所周知容侯与其夫人恩爱无比,府上连个妾室都没,那这二公子从何而来?自觉现容侯风流史的少年愈激动,双眼闪烁着八卦之光。 他只得了一阵沉默,幼宁总算想起昨日双亲交待的话儿,不能让人知道真正身份。 她不会说谎,只好选择不答。 然而这默然却让少年更觉自己猜中什么,目露了然之色,他熟稔地拍了拍面前的小不点,“不想说便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是十殿下的伴读,名为余良,若有甚么不懂可以问我。” “谢谢。”糯软的声音,带着一股奶气,但因为这般大的孩子声音大都细嫩,雌雄难辨,此时也没人觉得不对。 余良顺手想一捏那脸蛋,却被躲过,他笑了笑,“你多大了?就算显得年纪小些,看着也肯定未到十岁,不知怎么会到了此处的太学堂?” “我五岁啦。”小姑娘嫩生生回着,伸出五个手指。 余良:“……” 7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 太后颔令她起身,对她倒与一般命妇无有不同,并不因她是幼宁之母而有特殊。 小姑娘早在看到娘亲时双眼就亮起,蠢蠢欲动,此时忍不住一再用小眼神看太后,看得太后微微一笑,“去吧。” 幼宁当即如乳燕投林般奔入容夫人怀抱,“娘——” 容夫人含笑接过女儿,揉了揉小脸蛋,对太后俯道:“小女在宫中待了多日,叨扰太后娘娘了。” “无妨,倒让哀家得了几日闲趣。” 太后不欲和容夫人多谈,让她接回幼宁后便以更衣的名义让母女二人离开了坤和宫。 容夫人来时带了惯来伺候幼宁的杏儿,太后已给幼宁换好了衣裳,便让杏儿理了理她上的小花苞,不经意般问起女儿这几日在坤和宫的事情。 对着母亲小姑娘毫无隐瞒,话儿也要多上许多,听她说到太后让她读黄色的折子时,容夫人手一动,心中明白那应该是大臣呈上的奏折。 她没有斥责幼宁,也没特地叮嘱什么,只道:“幼幼喜欢太后娘娘吗?” “喜欢。” 女儿回得毫不犹豫,容夫人倒忍不住了,掐了掐小肥脸,“这才几日?难不成比娘还要喜欢了?” 幼宁摇了摇头抱住她,“最喜欢娘亲。” 还是个惯会哄人的主儿。 容夫人十分吃女儿这套,低亲了亲那细嫩脸蛋,“娘也最喜欢幼幼。” 两人直接去了玲珑殿。 桂香时节,案桌上的兰花幽丽芬芳,叶片绿而滴翠,殿内金柱巍峨高耸,柱间各置席桌云屏,兼有宫人近百。 容夫人出身不凡,对天家阵势早有领略,此时面色从容。幼宁在她身旁安静坐定,倒是十分省心,只耐不住孩子天性时不时好奇环视几圈。 虽想念女儿,容夫人也不会将她拘在身边,笑道:“你几个表姐堂姐她们都在殿外的雀园玩儿,让杏儿带你去吧。” 又偏头道:“你们跟着姑娘,今日宫中人多,仔细些,莫出了差错。” 两个体态健硕的嬷嬷应是。 幼宁被领到雀园时,园内已经聚了好些少女,都是些王公大臣家中贵女,见了幼宁面上都显出亲热来,其中紫衣少女对幼宁招手,“幼幼,快来。” 幼宁还未走到,就被她急性拉去,迎面便撞来少女们的一群问题,“听说太后娘娘留了你几日,是为何?”“这几日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太后娘娘可说了些什么?”“太后娘娘……” 她们问得急切,倒忘了眼前是个并不知事的小娃娃,小姑娘被问得头晕眼迷,一时都不知该先回谁的问题。 一时静默,突然一少女扑哧笑道:“你们欺负幼幼好意思么?她才多大能懂什么,便是要问也问错了人,可别缠她了,回头大伯母该念我了。” 说话的是幼宁堂姐容巧音,今岁十二,其父正是容太师的胞弟,因在整个容家幼宁年纪最小,平日她很是护着这个小堂妹。 这些少女不过忍不住心中好奇罢了,本也没想在幼宁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容巧音如此说了,她们自然不再纠缠。 说来幼宁这几月被几个表姐堂姐带着玩儿得多,与这些人算是熟识。她生得纯净乖巧,家世出众,向来十分受欢迎。 不出一刻,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身上装扮便焕然一新,几个少女看了看终是忍不住,低眉捂唇偷偷笑了。 待容云鹤得母亲的令来寻幼妹,看到的却是头上多了对猫耳、腰间添了条尾巴、手上还系了个铃铛的小猫儿时,不由立在原地望了许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这群少女立时红了脸,忙不迭将幼宁这些精巧的装饰取下,她们是觉得幼宁实在可爱,但旁人却可能会误会她们是戏弄小姑娘,如今还被人兄长看到了,真是令人羞面,更何况…… 有人悄悄抬眼朝花丛边的少年望去,见他面容清隽,气质文雅,举手投足流露风流之态,一时间竟让人看得忘神。 幼宁被兄长带出雀园时,尚有些人没回神,她有些不安地偷觑兄长,清软唤道:“哥哥。” 容云鹤长她十二,自她出生便时时带在身边呵护疼爱,是以幼宁也对兄长依赖非常,见他一时不说话不由有些着急,又道:“哥哥。” 容云鹤叹一声,停步看她腕间铃铛,小姑娘似乎有些明白了,将其取下,疑惑道:“哥哥不喜欢铃铛吗?” “幼幼喜欢吗?”他反问。 小姑娘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颇有几分纠结。 容云鹤了解她,无奈笑一声将妹妹抱起,屈指轻弹她额头,“傻幼幼。” 他一直知道妹妹乖巧过了头,只要旁人对她抱有善意,她便不太懂拒绝。今日虽是小女孩间的玩闹,但他并不喜那些人将妹妹当成玩具般摆弄,不过那群少女终究没有恶意,只能等回府再教教自家的小姑娘了。 幼宁不懂兄长心思,听到笑声,便亲昵地环住了兄长,又抬头亲了亲。 容云鹤眼神软下,又道一声,语气却是纵容,“傻幼幼。” 亲热的兄妹互动过去,系统却是委屈得差点哭出来,要知道它最初设定要绑的宿主……就是这位容云鹤啊。此人天生早慧,聪颖绝伦,可称有不世之略,根本就是完成任务的最佳助手。 而现在……含着一泡热泪,系统将视角转移到自家宿主身上,默默暂时关闭了外界感知能力。 容云鹤不放心再把妹妹交给旁人,见母亲被德妃召去说话,干脆将人带到了自己桌席,不防才到就现妹妹对着角落眼儿弯弯,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他顺势望去,只瞧见一个备受冷落的少年孤坐在案前,周身散出冷漠气息。少年十分敏锐,很快便察觉到有人看他,望来时的眼神让容云鹤也不免微怔,那点漆双目中含的情绪竟一点不像个半大的少年该有。 “幼幼在看谁?”容云鹤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幼宁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带着小孩儿特有的欢欣,“是十三哥哥。” 除了自己,容云鹤还从未听妹妹这么亲热地叫过别人哥哥,一时之间神色不定,视线再度投去,现少年直接起身朝这边走来。 燕归在幼宁身前站定,摊开掌心,正是个小巧精致的九连环,“已解开了。” 他还未变声,与他面上的冷淡恰好相反,音色泛着微柔的气息。这是昨日幼宁去寻他时留下的九连环,她解了半天无法,干脆拜托给了燕归。 小姑娘高兴应声,自他手上接过,燕归正欲收手,不防恰好将那小手带入掌中,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他一顿,眼皮微微抬起。Www.XSZWω8.ΝΕt 宣的是圣旨,公公却实打实为太后身边人,他眼神一瞥,容侯便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太后想让幼幼进宫?他犹有疑虑,女儿不过五岁,开蒙的年纪都未到,怎么会想到让她进宫,还是当个皇子伴读? 公公递了黄帛低声解释,“太后娘娘本来定的是九公主伴读,但九公主性情娇蛮,太后娘娘担心姑娘受委屈,这才改了。” 那也不能是个皇子啊!容侯心道,再一想到十三皇子年纪都十二了,就算自己真有个五岁的儿子,选伴读也是万万轮不上的。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7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秦芊犹豫时,人已被林棠牵了过去,林棠笑盈盈行到幼宁身前,“幼宁妹妹,真巧。” “棠姐姐。”幼宁乖乖喊了声,她与林棠也算小熟识,“你们也来西街玩儿呀。” “嗯,郡主想来看看。”林棠不经意将视线转到燕归身旁,微讶道,“原来十三殿下也在,林棠见过殿下。” 不待燕归应声,她已将头凑到幼宁那儿,手持小泥人,献宝般道:“这个幼宁妹妹喜欢吗?我方才一看到就觉得特别像你,正想何时送到侯府去呢?” 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果然很快被她哄去,两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秦芊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十、十三舅舅。” 燕归淡淡“嗯”一声,面色不显,秦芊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 至于这不悦之处,她用脚想也知道定是嫌自己打搅了他和容姑娘相聚。 都怪这林棠,秦芊闷闷不乐想道,她脸皮薄,本就一直觉得要寻个好时机在舅舅面前留印象,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哪儿还能顺母亲的心意那般亲近呢。 不满间,秦芊听林棠笑道:“原来今日是幼宁妹妹生辰,怎么不早些说,我连个贺礼也没备。” 秦芊登时像得了赦令,忙拉过林棠,“容姑娘生辰,当然要备好礼,正好东街有家玉器铺,林棠,我们去看看。” 她话语强势,根本不容林棠拒绝,囫囵间就将人扯走,惹得幼宁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有些可惜道:“幼幼还想和棠姐姐一起玩儿的。” “下次。”燕归重新牵住她,根本没将这小意外放在心上。 长于深宫,什么样的手段燕归没见过。林棠伪装得不错,至少未明面显露出她得目的,但眸底深处的急切仍被燕归察觉。 那种带有欲|望和野心、并将他视为目标的眼神,他十分不喜。 林氏早已没落,全靠林老夫人和太后那一层浅浅的亲系勉强维系尊荣,林棠有此举他并不觉奇怪,但也毫无兴致。 自从太后隐隐显露出要扶持他入主东宫后,这种目光早就数见不鲜。 不过一个多时辰,幼宁已玩累了,被燕归带去一处临江茶楼。 茶楼建有三层,按来客品阶而分,燕归本欲落座第二层,却有一青衣男子迎下,“原是贵客莅临,十三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在下?” 男子年近不惑,两鬓略灰,眸带精光,一副标准商人模样。 燕归颔,他数日前见过此人,名王乾,王乾为皇商,属某位朝臣远亲。 士农工商,虽以商最为卑贱,但王乾所图甚大,如今资产遍布周朝,拓及南北两端,不说周朝富,跻身前三之列定没问题。 对于有能之士,燕归向来欣赏。 王乾态度谦恭,即便只是对着一位不过十三四的少年亦进退有度,令酒楼管事仆从皆侧目,不知这少年究竟何许人,让他们东家如此小心。 王乾将一行人请到三楼厢房,香江临窗,白瓷缀案,淡烟袅袅。 幼宁一眼被白瓷瓶中所插桃花吸引,欲伸手去碰,王乾笑道:“姑娘可莫乱碰,这是夹竹桃,颇有毒性。” 他偏头呵斥道:“怎么将这种东西摆在厢房,去换了。” 管事又对小二叫唤,白瓷很快被撤下,换上一盆色彩妍丽的金桔,颗颗饱满,鲜艳欲滴,最是受小孩儿喜欢。 石喜心笑,商贾就是眼利,几个对照下便看出只要讨得容姑娘欢心,他们殿下也就好哄了。 王乾命人送上茶果点心,无不精致美味,比宫中御厨也相差无几。 看出燕归待这小姑娘不凡,王乾识趣地没问要不要让人起乐,先伺候好了幼宁才道:“小店简陋,还要多谢公子肯赏脸,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喜好?让他们去做便是。” “不必。”燕归啜了口清茶,“王主簿客气。” 王乾捐了个挂名小官,他似有心入仕途,所以如今很少亲自出来谈生意,大都由各管事代劳。 他了解十三皇子寡言少语,闻这算得上和气的语调笑得眯眼,“应该的,公子今日出宫可是为这桃花节?若是如此,在下也算了解,还可为您解说一番。” 二人由此打开话场,一个心存讨好,一个有所预料,氛围不算冷淡。 燕归虽得太后属意,没有母族支持始终是他的硬伤。王乾闻风而入,有心想以富可敌国的家财助他一臂之力,话语间也将这意思表露无遗。 押宝本就要下得了决心,跟得迅,王乾自觉从商多年,这点眼力和决断还是有的。 就算败了,他也可以白手起家、东山再来。 暂时没人陪幼宁,她也不觉孤单,一人在小凳上自得自乐,乖巧模样让燕归眉间流露笑意。 他刚才还在思考王乾话语,转眼瞧见小姑娘,顿时想起不久之前与容云鹤的约定。 容世子所言不错,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无从退后,当然就要迎刃而上。小說中文網 脑中忽然浮现多年前和婕妤独自垂泪的模样,燕归忽然觉,其实他的母妃与幼宁十分相似。二人皆天真、柔弱,不同之处约莫在于,母妃历经世事而绝望,而幼宁还未受尘埃沾染。 从前他无法保护母妃,日后他不想再无法守候面前的一片净土。 燕归轻轻吐出一句话,王乾先是怔住,随后大喜,暗暗作了一揖,随后朗声笑道:“与公子相谈果然甚欢,乾敬您一杯。” 燕归举杯,“我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王主簿自便。” “当然,当然。” 幼宁懵懂望来,目光在二人间来回徘徊,微微抖动的小耳朵让王乾见之愈心喜,拍掌令人取来一盒上好美玉,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这盒玉石是年前南边得来,值不了什么大价,您拿着把玩把玩已是它们的荣幸了。” 幼宁眨眨眼,显然没太懂这一段话的意思,只知道是要送给自己,软声回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叔叔。” 这般有礼貌,王乾更加心生怜爱。他小女儿与燕归年纪相差无几,本想着也许还能给女儿找个好夫家,但见了幼宁与燕归相处模样,早就打消了这想法。 还要再劝,楼下一阵喧闹,管事道:“东家,楼下有人闹事。” 敢开在上京,又如此大格局,这间茶楼背后明显有人撑腰,还有敢在此闹事的,本身肯定身份不低。 介于燕归身份,王乾道:“公子请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不用。”燕归已清楚听到某道熟悉的声音,径直随王乾下了一楼。 “三哥。”他沉眉淡淡开口。 正中青年闻声差点跳了起来,慌张四望,对上燕归视线时结结巴巴开口,“十、十三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三叔叔!”幼宁甜甜唤道。 青年欲哭无泪,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又碰到了这一对! 幼宁倒是喜爱非常,她向来嗜甜,在府中被管得紧,担心影响她换牙。丁嬷嬷是不清楚这些的,万事只随她高兴。 用膳选在水榭旁的小屋,一月前水榭还是莲香阵阵,如今只剩了几片残绿。但眼下秋意正浓,莲花败去,桂花却是飘香十里,微风携花拂过,令整个水榭都置于香氲之中。 置身于这样的美景美食中,任谁也忍不住沉醉。等幼宁从美味中回过神,才现一直惜字如金的燕归正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十分专注。 小姑娘眨眨眼有些奇怪,似乎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努力想了想后将手中最后一块蜜橙糕递去,“十三哥哥要吃吗?” 她显然很喜欢这道甜点,说要让给别人,视线却一直停在色泽灿黄的蜜橙糕上。 石喜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露出一点笑意,他觉得这位容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一看便知在家中定被护得极好。要知道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年纪再小也早有了心机,这大抵便是各人投胎的运道不同吧。 出乎众人意料,燕归和小姑娘对视片刻,居然接过了这块蜜橙糕,只不过他吃得极慢,末了还对一脸期待看他的小姑娘道:“确实不错。” 看她吃得那么香,入口时的味道仿佛也有些不同。 喜欢的美食得到肯定,小姑娘高兴极了,再也不记得那是最后一块,仿佛得到了鼓励般,开始向燕归推荐各色菜肴。 这顿午膳结束时,两人都出乎意料吃得有些多,丁嬷嬷噗嗤笑出声,俯身为幼宁揉了揉小肚子,“好在奴婢让人备了消食茶,姑娘先去旁边屋里吧,但可别躺着,需得站会儿才行。” 幼宁耳尖泛着粉色,听着丁嬷嬷的话儿不住乖巧点头。 小屋依旧在水榭处,燕归没时间再回皇子所,便也到了这处休息。三面环水,薄纱作帘,因时节转换多摆了几个竹叶屏风,幼宁一来便被窗外风景吸引,站在窗边不肯挪动脚步,屋内里外立了十余个宫人,俱是安静有礼。 燕归无意扫她一眼很快收回,睡是肯定睡不了,索性抽了本书卷静看起来。 他五官十分英气,鼻梁高而挺,眉浓而似剑,静坐时犹如一柄藏锋利剑,但垂眸专注于书本时,本冷漠的模样看上去竟也带了几分温润的书卷气,与幼宁的兄长有几分相似,让回头不经意看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再度看了好几眼。 自兄长上次去书院,幼宁已有一月多没看到他了。 燕归之前就有被盯的经历,此时再度察觉也没打算做什么。他似乎生来便带着冷淡,又独自在宫中待了那么些年,寻常小事很难撼动他的心神。 7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是,云鹤告退。” 容云鹤转身离了书房,途中小厮低声禀道:“几位大人说此事还未备妥,需得万无一失才肯动手。吴将军那儿还未察觉,大人们说明年开春是个好时机,让奴才来问世子您的意见。” “夜长梦多。”容云鹤皱眉,脚步一顿后继续,“谢家怎么说?” 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ωww.xSZWω㈧.NēΤ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 五皇子:……背三字经的是十六弟谢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背三字经难道会很荣幸吗?! 张了张嘴,还是理智地决定什么都不回了。 众臣掩面,每次陛下吃药后就是这个德性,他们早习惯了。好在陛下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大事,丢脸丢不到外面,如今就哄着陛下乐一乐吧。 幼宁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得十分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随性不羁的长辈,在意识到这是燕归父皇后就更加忍不住了,托着小脑袋开始认真思索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身道:“冷不冷?” “不冷。”幼宁摇摇头,将自己毛绒绒的全身展示出来,她脖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顶小帽也毡了圈,手和耳朵被掩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个笨重厚实的小团子。 燕归才现她穿得如此多,怪不得最近走得愈慢吞吞,他还当是长胖了…… 他轻拍了拍,“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莫贪玩。”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接道:“给你猎只狐狸,可养着。” “嗯嗯。”幼宁听他的话,乖乖站在旁边,准备目送狩猎队伍远去。 一声长啸,伴着周帝的张扬大笑,众人策马跟去,却见他们的陛下硬生生在半道转了个方向,直奔幼宁而去,在近身时一把捞起了满脸懵逼的小团子,“哈哈哈,这只小狐狸,朕先得了!” 寒梅时节,红蕊吐芬。 除夕当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剪纸新烛,热闹非凡。 幼宁大早便被容夫人从被褥中挖起,裹成大红团子,额前用朱砂点上一抹鲜艳的红,顿时成了喜庆的年娃娃。 所有王公贵族及大臣都得在午时后赴皇宫参宴,容夫人便准备上午先带女儿去别家府邸走动。她前后看了圈,琢磨许久,游疑不定道:“咱们幼幼……什么时候这么胖了?” 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7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容云鹤观察细致,直觉敏锐,对家人尤甚。 幼宁由他一手看大,怎样的性子,会如何做事他再熟悉不过。这几月来间的几件小事早使他心存疑惑,今日更是疑虑深重。 幼宁不曾识得三皇子和大皇子,不知二人恩怨,亦不擅察人心,她如何能当机立断觉得大皇子会对三皇子不利,并借故将人带走? 其他这般大的孩子这样做,容云鹤也许会相信,但实在不像懵懂不识世事的幼宁能做出来的。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幼幼知错了。”小姑娘抱住兄长老实认错,贴在侧脸亲了亲,“谢谢哥哥。” 软软的嘴唇印在脸颊,总能勾起容云鹤内心最柔软之处,他笑了笑,兄妹二人腻腻歪歪回了府。 他内心思忖,十三殿下气运甚强,注定夺得大位? 容云鹤对此信疑参半,究竟如何,他更喜欢自己亲自观察得来。 *** 伤筋动骨百日,燕归切切实实在榻上躺了数月,他不便移动,大多只能靠宫人代劳。 太学堂休课,幼宁依旧时常进宫看望他,带来一些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自从燕归迁就她食甜后,她似乎觉得十三哥哥同自己一般爱甜,每日迈着小腿乐颠颠来分享。 石喜捂唇偷笑,用余光偷瞄自家主子再一次面无表情被喂了满口酥糖。 幼宁轻轻舔去掌心糖碎,满眼期盼,“十三哥哥,好吃吗?昨天幼幼看见爹爹的马儿很喜欢,就去偷偷拿了两包。” 她笑得像满足的猫儿,说起此事时眸中带点狡黠的小得意,星光点点,整个人立刻活泼起来,总算有了丝调皮模样。 石喜闷笑得双肩颤动,看着马儿喜欢,就拿来给他们殿下试?容姑娘还真敢说。 但显然无论乖巧文静还是活泼调皮,幼宁在燕归这儿得到的容忍度总是极高,他借茶水将腻人的甜意压下,开口道:“尚可。” 如此说道,他视线淡淡掠过偷乐的石喜,让小内侍浑身一抖,立刻正襟危立,不敢露丝毫表情。 简单两字评价就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她熟络地跑去乌木架取书,行动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听起来极是欢快。 归来时,燕归自然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顶,幼宁一愣,摸了摸间的小铃铛,清软道:“杏儿姐姐病啦,今日是娘亲帮幼幼梳的,十三哥哥,好看吗?” “……嗯。”燕归其实对铃铛的清灵声很是不喜,这会勾起一些他并不想记住的回忆,而他偏对声音尤其敏感。 若在之前,他定会直接让幼宁取下铃铛。可大概因为幼宁哭了那么一场,他觉得……小姑娘的确不是瓷娃娃,不该随自己任意摆布。 他招手让幼宁到榻上来陪自己,这是近日二人惯常的行为,燕归自己睡不好,有温软的小姑娘在怀却格外好眠。 大抵人总是由奢入俭难,燕归不想为难自己,便在此事放纵了心意。 他将人在怀中裹好,侧眸道:“此物在榻上不便,不如取下?” 幼宁摸摸小铃铛,她还挺喜欢的,不过躺在枕上的确容易咯着,便点点头,任燕归将绳取下,满头乌登时铺散而下,垂在玉枕与燕归腕间。 小姑娘丝柔顺,亦有了些长度,侧散在两颊时衬得脸蛋如巴掌大小,更稚嫩几分。她本就是个看起来极干净乖巧的孩子,如此望过去,第一眼只能注意到那双澄透清澈的眸子,大而亮,溢满对身旁之人的喜爱与依赖。仦說Ф忟網 燕归望了会儿,似乎有种别样纯粹的柔意在胸中流淌,他不知自己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多温柔与包容,似兄长对幼妹,似久寒之人对天边赐下的一抹艳阳,又似孤狼对千辛万苦寻得的宝藏。 小姑娘边打理自己长,边小唠叨似的念念不断,“娘亲说过,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散,不合礼仪,也会让人不喜欢幼幼。” 她停顿了下,又抬眸,鸦羽般的长睫随主人欢快的心情微颤,“不过,十三哥哥不是外人。” 燕归喉间似被塞住,喉结微微滚动,轻声道:“嗯”。 他用一种很难言喻的目光看了会儿幼宁。 小姑娘毫无所觉,眨眼对视了片刻道:“十三哥哥的手好凉。” 话音落,燕归立刻收回了手。小姑娘低头在荷包翻找半晌,拿出两片形状奇特的布条递给燕归,认真道:“十三哥哥怕冷就要多穿点,不可以贪凉。” 她拿往日容夫人告诫她的话儿教育别人,容云鹤听着好笑,“听说这几日舍妹对殿下多有叨扰,云鹤代她赔罪,望殿下多有原谅。” “容公子严重。”燕归收回视线。 “殿下不如留在此席?”容云鹤含笑,“也好给云鹤一个敬酒的机会。” 燕归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附近几桌见容云鹤的动静却是不大理解,他们认出燕归的皇子装束,但不大清楚他是哪位皇子,这已经说明了燕归的地位,是以他们不懂为何容云鹤会对其如此友善。 不过一个时辰,该参宴的人已6续到齐。 周帝天资平庸,但为人好享乐贪色,在子嗣上倒是为周朝作出不小贡献。如今周朝前后共计约诞有十六位皇子,十位公主,其中三位皇子和一个公主早夭。 中宫无子,皇后多年只得一女安和公主,且早已成婚。贤、徳、淑三妃中贤妃为六皇子生母,而淑妃得两位皇子,序齿分别为十一、十二,年纪不大,和燕归只相差在月份。大皇子如今年二十有五,儿子都比最小的十六皇子还要大些,但其生母位分不高不低,只是个婕妤罢了。 现虽以贤淑两妃所出皇子身份最高,但贤妃母族势微,而淑妃两子天资则实打实继承了周帝。 殿内左方席座为一众皇子,皇子们暗自比较打量,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拉拢朝臣。 周帝平日不大关心子女,这些皇子与他也感情一般,甚至没什么讨好他的意愿,毕竟众所周知周帝手上无权,选立太子还是要看太后和众臣的意思。 众人向周帝献礼后,太后方在通传声中缓步入殿,登时恭迎声比方才大了数倍有余。 周帝忙下位扶过太后,“母后请上座。” 太后一来,这场宫宴才真正热闹起来。云鬓香影,美酒佳肴,弦乐羽衣,殿中花香萦绕,笼笼淡色烟雾下,众人一时都沉进了声色之中。 觥筹交错间,幼宁无需与人交际,她专心对付起了面前的蒸蟹。 蟹性凉,容云鹤只允她尝个味道,让宫人给她上了半只蟹。被蒸了许久,蟹肉肥美油嫩,蟹黄金灿,与盘中桂花相衬,两味相错带出一种奇异的美味。 不少人上前邀容云鹤对饮,令他无暇分神。幼宁拿银针挑了许久也没能吃上几口蟹肉,努力得小脸通红,额头快生出汗来。 她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接过她的半只蟹和银具,很快,便有银勺盛着满满的蟹黄递到眼前。 小姑娘呆了呆,下意识张口,鲜美的味道登时在口中漾开,令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似得到满足的猫儿。 又被喂了几口,幼宁才抬头看向来人,入眼的燕归表情依旧没什么特别,但似乎对喂她生出兴趣,再次递来银勺。 7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换成五岁的幼幼,系统再三斟酌,小心翼翼说出了第一个任务:违逆燕归一次。 它实在有点担忧,按照目前的展来看,小宿主对燕归太过言听计从了,以至于几乎没有言权。 乖巧懂事是好,但不能完全没有主见。 系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类任务,以往的宿主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绝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但系统十分智能,在知道绑错宿主且不能更改后它就一直在变换对策,对于这次的小宿主来说,先无疑是要让她和燕归拥有平等的话语权。 在这个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的朝代,它必须要让燕归正视自家宿主,而非仅仅当成一个吉祥物看待。 在这之前,它就不能让宿主对燕归百依百顺,即便对方的要求再为宿主好,也不能如此。 幼宁还没应答,系统紧接颁布了第二个任务:两月内必须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wWW.xszWω㈧.йêt 布任务时系统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小姑娘很不习惯,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完成,会怎么样呀?】 【我会消失。】系统不得不吓唬一下宿主,【幼幼,如果没完成,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神情略带无措。 从幼宁有意识起,系统就伴她长大,教导她众多。在她心中,系统早已是比较特殊的家人。 片刻,她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是以燕归在再一次拒绝了幼宁让她休息的话,继续专注阅卷时,书本被突然抽走,他还有点反应不及。 燕归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这么大胆。 相处一个多月,足够让燕归了解幼宁是个多乖的小姑娘。她几乎不会拒绝或反抗他人,更别提命令别人,以至于连服侍的宫人都没能把她当真正的主子,更多是当妹妹般看待。 若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定是被人欺压的。 但幼宁有众多人护持,没人敢小瞧她,燕归也不在乎她这点性格上的小问题。 小姑娘纯粹、透明,这才是燕归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他不在乎其他。 只要她能保持这份初心不变,他会永远待她如一。 系统所料没错,燕归确实还没能把幼宁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对象来看。只是深宫十二年,几乎从未有人对他释放过如此真诚的感情,随后他慢慢从忽视到了接纳和习惯。 但也仅仅为习惯而已。 幼宁不会任性不会闹,甚至连哭都因燕归的不喜而憋了回去,就像一个贴心乖巧无比的瓷娃娃,这样纵然能让燕归有所触动,却终究无法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系统深谙这个道理。 视线投去时,燕归看到了小姑娘不满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时竟有些新奇。 小姑娘不高兴,“十三哥哥不听话。” 燕归低眸,“嗯?” 却见小姑娘掰着手指数之前的那些事,最后总结道:“十三哥哥说的话,幼幼都做到了。但太医和幼幼的话,十三哥哥从没听过。” 她转眼有些沮丧,“爹爹说只可以听喜欢的人的话,我喜欢十三哥哥,十三哥哥不喜欢幼幼……” 说着委屈起来,虽然这些话都是系统给她分析教她怎么说,但幼宁自己也能听懂,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即便再小,也是会伤心的。 眼睛尚有些痛,泪水还是不控制地在里面打转。明明答应过燕归不再哭,可想到方才的话,她还是有点忍不住。 干脆自己从燕归腿上爬了下来,肉肉的手胡乱抹眼泪,似乎想往外走。 燕归大概不怎么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愣了愣才将人捞回来,沉稳如他,也应对不及。 想看一眼这爱哭的小姑娘,却被躲过,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模样。 他都没想通,自己一句话没回,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种情景的? 大抵女子最擅长的就是不讲道理,无论什么年纪都如此,突如其来的展让燕归有些懵,到底还是很快缓了过来。 他不喜欢看人哭,是因为母妃还在世时,他见的最多就是她泪流满面的模样。 不是在思乡,就是因受冷落而自怨自艾。 和婕妤没教会燕归其他,先成功让他厌恶起了眼泪。 但眼下……燕归微不可闻叹一声,把犹在挣扎的小姑娘捞起来,走向小榻,“那便睡吧。” 一句解释都没,纯粹是在回复幼宁最初的要求,他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事才牵扯出后面的一大串。 系统简直哭笑不得,就算这位是未来的帝王,也架不住这直男的脑回路……见了它家小宿主伤心,居然哄也不哄两句。 好在它十分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释了燕归这一行为。 到了榻上,一大一小四眼相对,幼宁慢慢反应过来,小小声道:“十三哥哥要睡了……?” “嗯。”燕归没闭眼,顿了下,修长手指点向幼宁脸颊,一点湿意传来,陌生又熟悉。 他缓缓摩挲指尖,直至那点湿润消逝,“为何哭?” 幼宁懵懂看他,“因为十三哥哥不喜欢我……” 因为系统的能量影响,幼宁注定会亲近燕归,更容易对他生出好感。若在其他宿主那儿,只会让其更忠心地辅佐燕归,但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种感情便格外的单纯而热烈。 燕归垂了垂眸,半晌道:“没有。” 小姑娘一脸疑惑,燕归便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下次不会再这般了,睡吧。” 幼宁点点头,想到什么,揪住燕归衣襟,软声道:“十三哥哥,我想学书。” “嗯?” “幼幼是伴读,不可以不识字。” 燕归手微缓,应出一声,“明日教你。” 幼宁彻底开心起来,闭上眼安安稳稳窝进了燕归怀里。 她年纪小热气重,像个小火炉般滚烫,让习惯了常年通身冰凉的燕归有些不适。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睡意竟真的涌上,燕归阖眸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令人烦扰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 容府几人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经被拐走一半,最近容云鹤不用去书院,却比在书院时还要忙几分,时常在府中见不到人影。 为此,容侯特意将儿子召来了书房。 书案摆置一盆罗汉松,青翠常在,绿意盎然,由幼宁亲自一路捧来容侯书房。容侯素来格外爱惜它,此刻也不例外,先细心给它洒了点水,才转身道:“云鹤。” “爹。” “你近日在做什么,自己可都明白?” 容云鹤没想那些能瞒过父亲,微微颔,“我心中都明白。” “吴禄若倒了,谢家势大,你可知这并非吾等所愿?”容侯目光锁住儿子,“我知你向来不喜中庸之道,但如果让一方独大,非周朝之幸。” 容云鹤一笑,“爹,你们是不是从未放心过太后?” 容侯目光一沉,定声道:“自然,妇人专权忤逆伦常,若非陛下……我等又怎会听之任之多年。” 要在这上面说服容侯,容云鹤心知不可能,所以他道:“但爹也看到了,吴将军那边坚持和亲一策,边关士气颓靡,长此以往,对周朝更加不利。” 容侯皱眉,这点他确实不赞同。他既不喜欢妇人掌权,当然也瞧不上吴禄这种拿女人保平安的做法。 “没了吴禄,还有其他人。”容云鹤道,“吴禄此举长久不了,那些人不傻,不然爹觉得……此次我们能掌握那些吴禄的证据,靠的是谁?” 容侯立刻明了,又是窝里反,但他不会轻易被儿子混过去,冷声道:“如此有你无你,似乎也没区别,你又何必要多插一脚?” 容云鹤微微弯唇,“爹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今日召云鹤前来,不正是想试探一番吗?” ………… “罢了,你意已决,为父不再阻拦,只盼你把握分寸,莫祸及容府。为父算不得什么,只你母亲和妹妹……”容侯顿了顿,轻声道,“幼宁尚小,我和你母亲还想看着她及笄出阁,让她此生顺遂无忧。”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7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有人道先帝太后和平江王年少时是好友,听说平江王和太后还曾有过一段情。平江王是周朝唯一的异姓王,谁不知道他在先帝太后大婚后就退守南方了,以前没人多想,现如今所有人这么一琢磨,都隐约觉得有那么些不可言说的内情。 一来二去,不知何时有了这么一种说法,道容夫人其实是太后和平江王的女儿,那么容姑娘就是太后嫡亲的外孙女儿啊,怪不得这般宠爱! 听嬷嬷说起这则传言时,太后眉头一挑,喝了口参茶,将杯盏放下,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让随侍宫女心也跟着跳了下。 “传的人不多,但也有那么些,要不要处置一番?” 太后冷笑,“往日那些传言哀家懒得管,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想来竟让人觉得哀家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了。” 她神色泛着冷光,“今日敢编排皇室血脉,明日不知还想做些什么?” “奴婢知道了。” 顿了会儿,李嬷嬷接道:“待会儿皇后娘娘就要带各宫来请安了,主子见是不见?” 太后近几年在后宫事务上愈惫懒,基本都丢给了皇后,众人按规矩给她请安也不大愿意接见。她年纪大了,光朝事就不知耗她多少精力,根本不愿理会后宫的蝇营狗苟之事。 但两日后就是周帝寿辰,于情于理,太后也得和皇后商议一番。 略一沉吟,太后召来丁嬷嬷,“幼宁不是说想见十三么,带她去玩会儿,晚膳前再回。” 又道:“带上哀家的令牌,再挑两个侍卫。” 得了太后命令,丁嬷嬷知道主子是担心上次的事再现,也明白这位容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躬身退下后便轻声细语地将人带离了坤和宫。 7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小姑娘,是谁让你来的?”僵硬过后,三皇子弯腰笑眯眯问道,听得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猜测这是哪位好友戏耍自己的小把戏。 幼宁摇摇头,望着他不说话,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系统道【把他留在这儿至少半个时辰,不能让他回宫。】 它说道如果将人放走燕归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幼宁严肃点头,认真想了想,细声道:“我找不到哥哥了……” 小姑娘有点心虚,声音也弱,明明方才兄长的身影还在眼前晃过。 三皇子,“……嗯?” 莫非他魅力真有这么大,连寻不到兄长的小姑娘都下意识依赖自己? 幼宁再度扯他衣袖,“……可以陪我去找哥哥吗?” 三皇子左瞧右看,不少人都在暗暗瞅自己,须臾,他无奈叹一声,“好吧,就算本皇子今日大善心。你兄长是何人?什么名字?” 幼宁张了张嘴,闭上,随后抿抿唇,漾起梨涡,“哥哥很好看。” 小丫头是在逗本皇子嘛?!三皇子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可身前扑闪闪的双眸终究让他闭口,认命地把人牵起。 他瞥着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幼宁,内心嘀咕:哼,放弃吧,本皇子喜欢的是丰乳肥臀的妖精,小丫头就算再可爱也吸引不了我。 不得不说,三皇子在某些方面完美遗传了其父周帝。 “小桥子,去问问附近的嬷嬷婢女,这小丫头是哪家的,不成就直接告诉皇姐,让她派人来领走。” “是,殿下。” 牵人出堂,三皇子嫌弃幼宁小短腿,干脆将人拎了起来。他基本没抱过小孩儿,姿势生硬别扭,幼宁不由在他怀里动了动,被狠狠捏了把脸蛋,“小丫头别乱动,本殿下衣裳都被弄脏了。” 他待会儿还要去见心上人呢。 幼宁一愣,乖乖噢一声,果然不动了,只眼睛委屈巴巴地望个不停。尛說Φ紋網 三皇子眉头皱了又皱,心道真是个小祖宗,最终学着以前看过的姿势换了个,恶声恶气道:“再看把你扔下去!” 他这模样谁看不出是外强中干,幼宁也不怕他,又应了声,弯成月牙儿的眼眸让三皇子神情微缓。 若是以后能生个这模样的小女娃,似乎……还蛮好玩儿的。 走了两步,三皇子就不知神游到何处,系统有了时间详细给幼宁解释这件事。 说起来颇有些多米诺骨牌的感觉。 三皇子有一心仪女子,为李阁老的小孙女,名李卉,两人两情相悦,时常暗中相会。 但大皇子也心仪此女。 大皇子正在公主府,他腰间揣了一盒明珠,打算一刻钟后去偷偷看望李卉。若三皇子先一步而去,大皇子看到二人相会必嫉妒无比,但他不会当面与三皇子相争。 大皇子性情阴戾,擅使阴计,他回宫后定会暗暗去三皇子住所,而三皇子住所正好毗邻燕归。 近日三皇子多有与燕归交好的倾向,燕归更是在一月前的御马赛中夺走了大皇子的风头。 燕归此时脊背受伤不可移动,大皇子若看到了他,妒极攻心下,定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世人道预言,能判未来之事。但其实所谓预言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根据已有的情况和各事各物的展规律,进行严密的逻辑推理,从万千结果中筛选中可能性最大的那种。 并非完全正确,但也有十之八|九。 人力很难如此缜密地统筹全局,捕捉所有的蛛丝马迹,系统能做到。 所以在判断出燕归可能有危险时,系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从此次源头杜绝危机。 今后可能的危险,就要另行琢磨。 幼宁听得不大懂,绕来绕去的关系让她晕乎乎,她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不待系统回,就恍然大悟,点着小脑袋,【就像上次娘说哥哥要成亲那样。】 【……差不多是这样吧。】 小姑娘好奇心重,一连串话问来,【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喜欢一个姐姐?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去害十三哥哥?】 系统暗想人类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它怎么可能一两句解释清楚,最后还是道【因为大部分人的独占欲都很强,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其他人看上,无论这东西是人是物,还是名声权势,都会不高兴。如果幼幼你最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要被别人抢走了,你不会讨厌那个人吗?】 【娘说过要大气,不可以斤斤计较。】小姑娘回得一本正经,因在内心对话,声音还要稚气几分,听得系统好笑,换了个方式道【如果有人要抢走幼幼的哥哥呢?】 幼宁皱起小眉头,脸蛋纠结成一团,最终认可了系统,【幼幼会很讨厌他。】 真难得,居然还能从小宿主口中听到“讨厌”这词,系统颇有些新奇地想着。 幼宁似茅塞顿开,用颇为了然的神情看着三皇子,同情想道:这个哥哥真可怜,有人想抢他喜欢的人,还要害他和十三哥哥。 三皇子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小不点怎么回事?才一会儿就这般看着本殿下,难道脸上长花儿了? 脸上开没开花三皇子暂时不知晓,但在看到容云鹤不善的眼神时他觉得自己脑袋怕是要开花儿了。 在幼宁欣喜又心虚的一声“哥哥”时,仆从低声向三皇子介绍二人关系,被三皇子一巴掌拍到草丛。 要你现在解释!本皇子要知道这是容云鹤的妹妹,打死也不会碰她半根手指。 容云鹤在这群同龄少年青年中很出名,不仅因他的天资,更因他的妹妹。五年多前,容侯女儿一出世,他们这群人就再也约不上这昔日好友,所问缘由皆是:在陪妹妹。 妹妹有什么稀奇的?当时这群少年不以为然,只觉得容云鹤带个妹妹和养女儿似的,妹控得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等拜访容府时,有人情不自禁逗弄了下当时才两岁的容幼宁,并成功将人抱去给所有人亲亲捏捏,事后所有人都被现的容云鹤结结实实揍了顿,鼻青脸肿得整整一月都不敢出门。 绝对是噩梦! 三皇子心塞得无以言喻,还是得笑脸迎上前,“容世子……” 容云鹤露出微笑,下一瞬三皇子腹部就被给了稳稳一手肘,他一声闷哼,小姑娘也顺势被抱了过去。 幼宁眼睛睁得圆溜溜,容云鹤在她面前从来是温柔文雅的模样,从没凶过,更别说揍人。 摸摸她,容云鹤轻柔道:“幼幼乖,好孩子不能看。” 幼宁喔一声,乖乖将小脑袋托在容云鹤肩上不看,边道:“哥哥,是幼幼缠着这个哥哥,让他带我找你的。” “嗯。”容云鹤笑得温和。 他在听到宴会有人谈那小姑娘的模样举止时,便猜到该是自家妹妹。容云鹤并不怀疑三皇子品性,但在一个兄长眼中,无论旁的男子对妹妹露出的眼神是纯粹对小孩儿的喜爱或欣赏,在他那儿只有两个词可以解释,不怀好意和色/眯/眯。 介于幼宁如今年纪,容云鹤便自将其定义成了第一种。 三皇子边躲边觉得很冤,偏偏还因为底气不足不敢回手。毕竟他的确有过前科,曾经抱过别人家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去和漂亮姑娘搭话。 可这次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容云鹤将人揍了一顿,气定神闲,恢复温和道:“说吧,将方才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顶着青黑的眼圈,三皇子委屈巴巴解释,容云鹤若有所思,柔声问幼幼,“之前为何要叫住这位叔叔?” 三皇子:……叔叔? 敢怒不敢言。 系统出策,幼宁答道:“因为……有个大哥哥,很凶地看着这个哥……叔叔,幼幼,幼幼害怕……” 她不擅说谎,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就软趴趴伏在那儿,睁着清澈略带羞意的大眼,让容云鹤轻易明白过来。 他没追究妹妹为何说谎,思考片刻转向三皇子,“今日大皇子是不是也来了?” “大哥?”三皇子一愣,撇撇嘴不以为意道,“确实来了,还饮了不少酒,旁人劝不住,便不管了。” 容云鹤语带深意,“听说太后已应了柳昭仪,将为你和李姑娘赐婚?” “的确,上京应该许多人已知晓了。” “我若是你,便会去看看大皇子此时是否还在公主府。”容云鹤缓缓道,“平日皇子出宫可没这般容易,你该看着他的。” 三皇子脸色猛得变化,显然知道容云鹤所说何意,他匆匆一声告别,飞快去了前堂。 容云鹤看他离开,转回幼宁,将她明显逃避的小脑袋拨回,温柔无比,“现在,幼幼该告诉我,到底为何这么做了吧?” 幼宁:……QaQ 系统:……Σっ°Д°;)っ 两人向来不对盘,加上夺“妻”之恨,大皇子没忍耐住,出声嘲讽,甚至直接动手。 三皇子同样不是冷静的性格,让李卉退到厢房后很快便与长兄拳脚相接起来。 所幸两人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真打得不可开交,只损了茶楼几张桌椅。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7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幼宁由他一手看大,怎样的性子,会如何做事他再熟悉不过。这几月来间的几件小事早使他心存疑惑,今日更是疑虑深重。尐説φ呅蛧 幼宁不曾识得三皇子和大皇子,不知二人恩怨,亦不擅察人心,她如何能当机立断觉得大皇子会对三皇子不利,并借故将人带走? 其他这般大的孩子这样做,容云鹤也许会相信,但实在不像懵懂不识世事的幼宁能做出来的。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幼幼知错了。”小姑娘抱住兄长老实认错,贴在侧脸亲了亲,“谢谢哥哥。” 7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三皇子同样不是冷静的性格,让李卉退到厢房后很快便与长兄拳脚相接起来。 所幸两人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真打得不可开交,只损了茶楼几张桌椅。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更重尊卑,十三皇子的地位在朝中算过了明户,有谢氏和太后支持,自身又的确属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如今谁见了他不恭敬几分? 大皇子闷着脸,对燕归颔,“十三弟。” 三皇子同样挤出笑颜,“我和大哥不过兴起比试一番,不想让十三弟看了笑话,真是让三哥羞面了。” 王乾眸光闪烁,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十三皇子地位大有不同,没料想连两位年长的皇子亦对其客气有加,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 仅仅是太后的看重,可做不到这点。 王乾心中更喜,愈直觉押对了宝。 燕归道:“两位皇兄兴起而致,在所难免,但在此地不仅扰民,亦无法施展拳脚。不若明日去武场好好较量,十三作陪,也好叫兄长尽兴。” “你——”大皇子眼神阴鸷,显然没想到燕归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皇长子,虽非嫡,好歹也地位不同。十三不过是个还没被正式册封的隐太子,居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皇子暗暗吃惊,他之前还觉得十三弟看着冷漠寡言,却是好说话的,不曾想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他不争辩,嬉笑道:“十三弟的好心,当然不能辜负了,明日午时就和大哥在武场见面。” 边道,三皇子往幼宁那儿抛了个媚眼,得到小姑娘扒住两腮做出的鬼脸。 他愣住,没料到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居然还学会用鬼脸来嘲讽自己了。尛說Φ紋網 这还没算完,燕归又让两人分别给茶楼送来赔偿,赔银子事小,主要自然是让周围人知晓这茶楼不能轻易闹事。 王乾暗暗心服,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忠心,十三殿下已将他划作了自己人。不论是收买人心或为其他,他已经因此举对燕归好感大升。 初具忠心的王乾亲自将二人送出茶楼,并再赠一斛明珠,不容推拒笑道:“今日多亏了殿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聊表乾的谢意罢了。” 燕归一点目光都没施舍,将美玉明珠全给了幼宁,令石喜暂拿。 幼宁得了一颗最大的明珠把玩,温润圆亮,她合掌时几乎不能全握,小姑娘星星眼道:“十三哥哥好厉害。” “嗯?” “十三哥哥什么都没做,就有伯伯送东西啦。”幼宁掰着手指,“还有三叔叔和另一个叔叔,好像都很听你的话。十三哥哥,他们是怕你吗?为什么呀?” 她细声稚语,眼中满是真诚的崇拜,让人不禁感慨小姑娘的简单,只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惊叹不已。 幼宁没等到回答,又道:“幼幼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系统内心哼哼,被这么养着,它家宿主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不经风摧,怎得厉骨,它倒不是希望自家小宿主受苦,只是忍不住为这越来越脱离计划的展而吐槽。 毕竟如今除了吐槽,它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燕归果然因她这回答莞尔,见行人愈多,干脆俯身将幼宁抱了起来,“不用。” “嗯?”小姑娘歪头疑惑看他,婴儿肥的脸蛋格外萌动。 “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燕归缓缓踱步,低眸轻道,“天边星月,枝头花蕊,珠石美玉,荣华富贵,你想要,十三哥哥都会给。旁人有的,你要有,旁人没有的,也会有。” “但,幼幼。”他语调轻淡,仿佛只是随意说道,手微微一紧,“你需得一直陪着我。” 燕归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种执着不止对物、对事,更对人。他不轻易打开心扉,但若有人走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让那人有出去的机会。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是如今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留人方法。 幼宁虽然还小,但他会伴她长大,从她懵懂到成熟,从孩提到未来,在她每处成长之地留下印记,让她彻底习惯他,完全不能离开。 若非有所克制,燕归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自立的想法,他希望怀中的孩子如菟丝花,完全依赖他,只想跟着他,彻底离不开他。 这样他才会有,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幼宁怔住,那双住了星辰的眼眸来回眨动,听得似懂非懂,她清甜道:“嗯,幼幼肯定会一直陪着十三哥哥的。” 她不懂自己许下了一个怎样的承诺,燕归黑沉的眼眸微动,仿佛照入一抹亮光,他忽然微笑,“我记住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便同样冲着他笑,傻乎乎的,却也十分可爱。 系统抚额,任务对象被攻下后简直不要太可怕,完全释放的独占欲在它看来其实离病态也相差不远。好在宿主天然纯净的性格还有些缓冲作用,任务对象自身也应该有不凡的控制力。 目前来看,燕归对自家宿主的感情倒扯不上男女,纯粹是对所有物的本|能。 是它的错,它完全忽略了独居深宫那七年对燕归的影响,其实那些才是塑成他性格的主要因素。 表面看着冷漠,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偏执得要命,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系统忽然有些担心,犹豫之下还是大着胆子越级查看资料,越看越心惊。 在燕归原定的帝王轨道中,他同样年纪轻轻即位,但仅仅当了皇帝五年就逝世。 在位期间,燕归大肆变革,毫不留情,朝堂中但凡有反对者一概问斩。他急于征伐,铁蹄踏遍四海,却因为天生耳力卓绝以致常年无法安眠,神经衰弱下越残暴,行事极端。 史书上对他毁誉参半,认为他功劳称千古,可杀伐太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但燕归是命定的天子,紫气加身,他不该五年而亡,所以有了系统这一行。 看到因为长期无法得到充足睡眠而导致燕归神经衰弱时,系统松了口气,还有些庆幸,它家宿主在这方面可是有奇效的。 不、不对……继续往下瞄,瞥到暴君一词时,系统突然想摔桌,这种奇效,怎么想都觉得其实很坑啊!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 明明不舍得很,李嬷嬷了解主子心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过几日就是圣上寿辰了,反正还得进宫,与其让容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 这话当真说到心底,太后只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 囫囵一夜,太后只歇了两个多时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精神奕奕,还打回了几道折子,当场斥责了回京不久的吴将军,骂得他一脸茫然又火气横生。 下朝后吴将军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昨日生的事,当即气得要骂娘。宫廷侍卫不归他管,领头的是他亲弟弟,难不成现在还流行兄代弟过了? 79. 幼宁觉得这位纪姐姐装晕再清醒后就很奇怪,目光不时在自己和兄长之间徘徊,而且总是那种又痛心又惋惜的眼神。幼宁茫然不已,不自觉低眸打量自己好几眼,差点以为自己衣裳穿错或者哪儿不对。 纪琅华继续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前方的幼宁,两腮婴儿肥未褪,明显稚气未脱,乌溜溜的杏眼尤其可爱,看着极为讨喜,是寻常长辈最喜欢抱在怀里哄的那种小姑娘。 怪不得她唯一一次听到旁人在容世子面前提起他妹妹时,容世子马上就变了脸色。看这模样和两人相处的情境,想必兄妹感情极好,如果她有这么个惹人疼爱的妹妹,却小小年纪就没了,定也会抱憾终生。 “……宝儿。”纪夫人担忧出声,她觉得女儿从醒来后就似变了性子,人自然还是他们那个女儿,只是……好像突然间经历或想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你可是想说什么?” 纪琅华刚醒就提出要见容世子和宁国公夫妇,纪氏夫妇担心她身体,所以将人一并叫来。如今连太子都来了,女儿的模样却似中了邪。 纪琅华怔了怔,总算想起如今处境。她努力让自己无视跟在幼宁身边的燕归,又望了眼容云鹤,轻声道:“爹,娘,女儿此次来是想说,以前女儿不懂事,为爹娘和容世子带来不少困扰。嫁娶之事非儿戏,强求而来总不好,琅华在此向世子和宁国公夫人道个不是,此事就此作罢。待琅华身子好些,日后必携礼亲自登门赔罪。” “这……?”纪夫人大惊,女儿以前不是坚持一定要跟在容世子旁边吗? 她担心女儿在勉强自己,不由婉转道:“琅华,你才醒,这些事不如以后再议。” “不用。”纪琅华可不想好不容易躲过了抄家却和宁国公府结仇,坚定了语气,“爹娘不必为我担心,女儿只是突然想通了而已。其实容世子与我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甚至都没说过话,都是女儿自……咳,不小心想多了些。” 差点骂自己自作多情,纪琅华心中郁闷,她前世可没做过这么蠢的事,如今怕是京中好些人家都在笑话她。不过也罢了,只要能看着家人平安无忧,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纪夫人惊愕,女儿神色不似玩笑,可是……这么些年的执念,说放下,便放下了? 可不管如何,当事者都如此,他们作为父母也不好再坚持。为了女儿这个心愿,纪氏夫妇在京中可谓是丢尽颜面,儿子都曾说过他们太溺爱琅华。但无法,琅华身体太弱了,无论哪个大夫都说难活过二十五,他们哪舍得让她留下遗憾。 宁国公夫妇本都做好了要和纪家结怨的打算,没想到纪家这姑娘突然就开窍,主动将麻烦给解决了。他们惊讶之余也只有欣慰,容夫人安慰道:“纪姑娘说得对,缘分强求不得。纪夫人也不必担忧,纪姑娘孝顺而知礼,必是个有大福分的。” 两家6续又寒暄片刻,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容云鹤甚至都不用开口,更别说太子。 临别前,幼宁总觉得哪儿不对,不由偷偷对容云鹤道,“哥哥,为什么那个姐姐一直在看我?” 容云鹤往后瞥一眼,不出所料现对方匆匆收回的目光,如做贼一般。 他若有所思,捏了捏幼宁指尖,“幼幼可以亲自去问问。” “唔……嗯?”幼宁一脸雾水地被兄长说动,来到准备回院的纪琅华面前。 婢女搀扶着她,纪琅华身体的确柔弱不堪,只是她习惯了自己前世健康的身体,如今还当自己没病,正给婢女吩咐着不用扶。 “……纪姐姐?”轻软悦耳的迟疑声响起,纪琅华惊讶回眸,就看见那双不安扑闪的双眼。 “怎、怎么了吗?”纪琅华现自己竟有些心虚,人站到面前了,她反而不敢再看。 她心中为前世的小姑娘可惜,但这世许多事都已不同,而且听说人家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太子对其极为宠爱,那样的悲剧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幼宁现这个姐姐眼神没看自己了,但神色又开始变化,一会儿像紧张一会儿又似松了口气,当真有趣极了。 “纪姐姐。”幼宁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呀?” 居然被看出来了……纪琅华心中忧伤,按理说她对面前小姑娘的感情应该很复杂,毕竟容幼宁前世是容世子疼惜却早夭的妹妹,这世却是十三皇子珍爱之人,她应该痛恨十三皇子的…… 可是…… 纪琅华呼出口气,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我和容姑娘说几句话儿。” 婢女们面面相觑,十分为难地退到了不远处。 “容姑娘……”纪琅华刚开口,就不知该如何接,难道要说你及笄前一日会有危险? 不、不能这么莽撞……感觉到廊下投来的两道灼灼视线,纪琅华感觉背都挺得更直了。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十三皇子还是个正常人,既然他喜欢容世子的妹妹,那这小姑娘就更不能出事,不然又变回前世的暴君可不妙。 “你喜欢水吗?”纪琅华如此道。 “哎?”幼宁疑惑眨眼,“什么?” 意识到问法有问题,纪琅华轻声道:“我的意思是,再过些日子就入夏了。夏日酷暑难耐,纪府正好有处冷泉可纳凉,还可玩乐,纪姑娘可喜欢?” 幼宁摇头,“娘不允我玩儿水。” 她自己对此也不那么感兴趣,最多只与周帝在宫中的池里垂钓,倒是听说过京城其他贵女夏日时常会有与水中玩乐有关的小宴。小說中文網 纪琅华沉默会儿,她只恨自己当时没打听清楚容世子妹妹早夭的内因,只知道是坠水,具体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一概不知。 她又道:“你还有多久及笄?” 这话就更奇怪了,幼宁看着她,“还有一年并四月。” 纪琅华应一声,“你赞者应该还未选吧?” “还没有。” 犹豫片刻,纪琅华道:“到时……可否选我?” “我要去问下娘亲。”幼宁软软答道,这个答案也不出乎纪琅华意料,她随意嗯了声,思绪又开始乱飞。 “纪姐姐为什么问这些?” “因为……”纪琅华心不在焉,随口道,“因为最近总是梦见你,不想错过你及笄呀。” 幼宁呆住,“……嗯?” 8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他自己虽然被惊得厉害,但没想到主子竟也是这么大反应。 燕归素来沉稳的面容露出诧异之色,转瞬黑沉如水,“是何人?” “这、这个奴才也没听人说……” 话未落,燕归已经朝他来时的方向大跨步而去。 赶路时,石喜连忙快语解释,“奴才也不知具体生了何事,还是听太学堂那些内侍说的,说容公子被人打了,正在哭呢。奴才还没亲眼去瞧,就急着来禀告殿下了。” 石喜内心着急,太学堂虽说没几个人知道容姑娘的真正身份,可容姑娘向来乖巧,年纪又这么小,他怎么也想不通居然会有人和个奶娃娃打架。 这些王公贵胄真的好意思么? 显然无论事实如何,在石喜心中这定是对方的错。 胡乱想了些,石喜尚有心思分神去看主子反应。见燕归步伐虽稳,但快得出奇,平日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都是几不可闻,此时几乎都能让两丈开外的人闻声让路。 殿下应该也非常担心容姑娘吧,一想到这点,石喜便觉得常年冷冰冰的主子顿时有了几分人气。 两人赶来时纷争尚未结束,园内围了一圈的宫女內侍,动静倒不大,燕归还没靠近就远远听到一句,“不要,娘说过不可以打人。” 软糯糯的这道声音听上去异常执着,若非时机不对,旁人听了差点能笑出声。 明明先被人打了还不肯还手,一直试图用话语说服对方,这么有原则的小祖宗,确实不多见了。 起初听石喜说得那般慌张,燕归还当状况有多激烈,等真正迈入花园,他才觉小姑娘和疑似“打架”的对象都站得好好的,口中在争论着什么。 一个急道:“你快打我,要不推我一把,我们就公平了,谁也不准回去告诉爹娘。” 另一个坚持,“不要,幼幼不可以打人。” 很好,连在家中的自称都出来了。 燕归放缓步伐,慢慢走近,一眼瞥见幼宁脸上泪痕。 的确哭过了。 见着他,一脸心疼又哭笑不得的杏儿顿时像找到靠山,上前低声解释。 原是幼宁在这园中玩儿,不防碰到了另一间太学堂的人,此人为十四皇子伴读,大致七八岁的年纪。 杏儿不知他姓名,只能从他衣饰穿着上大致猜测家世一般。 这人起初并未看见幼宁,正与旁人闲聊,话语间谈到燕归,言他是靠讨好一个小娃娃来取得太后和容侯欢心的无能皇子,语气多有奚落。 小姑娘听了十分气愤,自然上前帮燕归争辩,只是她人小,急了半天也没说出几句话。理论胜不过对方,反倒让人嗤笑一声,不经意推了把,幼宁就倒入花丛,被刺划伤了脸颊。 那人见伤了她才有些慌张,想起她的身份,担忧她回去向容侯告状,这才有了努力让幼宁打自己这一幕。 听清原委,燕归神色微怔,没想到起因会在自己。 视线移去,小姑娘还在努力为他澄清,“十三哥哥很厉害的。” 那人胡乱回应,“是是,可厉害了,是我说错了。你既然不回手,可不许再哭了。” 小姑娘一愣,挂在腮上的泪珠还未完全干,无意识抿了抿唇,眼眶因刚才的刺痛还有些涩涩的红意。 但她从来学不会为难人,想了想,居然真的点点头,话还没出口,就被几步跨去的燕归止住。 一步拦在二人中间,燕归低就看见她脸侧一道长长的红痕,破了皮但未流血。一段时间过去,伤处已经肿了起来,布在那张幼嫩白皙的脸蛋上,颇为可怖。 她向来是极怕疼的,一月来燕归已很清楚这点,伸出冰凉的手指碰了碰。 幼宁小小瑟缩了下,但见到他还是扬起梨涡,高兴道:“十三哥哥。” 她在高兴什么? 燕归这一月来就时常弄不懂面前小姑娘的开心从何而来,她总是毫无忧虑,即便时常被他冷待也能打起十二分的热情。 就像此刻,明明受了欺负,还是因为他,见了他却半个字不说,反倒一脸欢欣。 这是他一直无法理解,但也并不反感的。 “嗯。”燕归轻轻应声,将她的狼狈之处尽数收入眼中。 随后他微掀眼皮,看向对面,本就强撑镇定的小公子被他黑沉的眼神一吓,结结巴巴道:“十、十三殿下,不……不小心伤了你的伴读,实在、实在……” 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里衣却几乎被汗濡湿,小公子从来没想到,这位从来不管旁人背后议论的十三皇子今日居然会突然出现。 或许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人突然怒的确很让人害怕,在燕归出声询问后,小公子很快乖乖报上了自己身家姓名和年龄。 才七岁。燕归听罢一皱眉,小公子冷汗顿时哗啦啦流下,他家世在上京说不上出众,十三皇子纵然再不受宠,也不是他可以背后非议的理由,如果这时十三皇子非要借机罚他,他实在避无可避。 但出乎意料,燕归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答话,便牵着乖巧等在旁边的小姑娘走了。 小公子望着二人背影,许久松了口气,以为此事就此揭过,自然无从猜测自己和十四皇子之后的苦逼生活。 *** 燕归带人回了皇子所,很是熟练地取下架上药瓶。 小姑娘表现得异常坚强,明明平时连点小磕小碰也要泪汪汪半天,却在燕归给自己敷药时十分乖觉。 她小心翼翼觑去,燕归的神色明明与平时别无二致,愣是让旁边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幼宁本就不是调皮大胆的性格,见状更加乖了,擦完左腮自觉伸出右脸,头顶毛团成的小揪揪也耷拉下来。仦說Ф忟網 十三哥哥生气了。 杏儿为小主子抱不平,明明姑娘是为十三皇子受的伤,回来反倒还要看人冷脸,她都要替姑娘委屈。 十三殿下怕是怎么捂都捂不热的。 没等她为自家姑娘伸冤,燕归已让旁人都退了出去,杏儿忍了忍,递给幼宁一个安抚的眼神,临关门前多了个心眼,留了条可以偷瞄的缝隙。 幼宁等燕归将药瓶放回,脸侧的火辣辣变成凉丝丝,才小心扯了扯燕归衣袖,“十三哥哥不气,幼幼以后不和人打架了。” 合着姑娘还当自己这就是和人打架了,杏儿偷听到这句话,想起主子在那儿坚持不打人的模样,登时五官都飘了,不知说什么才好。 连燕归也没想到小姑娘想了半天说出的是这么一句话儿。 他介意的当然不是她与人打架,而是纯粹不喜她是被揍的那方。 可是一想到幼宁的性格,说这些她定然理解不了,也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那人说了什么?” 幼宁努力回忆,断断续续重复,“他说十三哥哥是……是异族,是杂种,说十三哥哥很傻,说……” 回忆完幼宁好奇道:“十三哥哥,什么是异族?什么是杂种?” 那么多话,她只听得懂旁人骂燕归傻和无能。因为懵懂,她也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眼的羞辱性,更无法懂得听到这些时燕归毫无动容的神情代表了什么。 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习惯,比这更难听的词,他也不是没听过。 燕归并未解释那两个词,神情轻淡,“旁人所言,不必听,不必管。” 幼宁却难得没听他的话,试图告诉他,“他们欺负十三哥哥,当然不可以。” 她的话实在太过孩子气,燕归只是望着她,“所以?” “所以幼幼一定会帮十三哥哥的。”小姑娘想起兄长教导,“欺负人就是不对,哥哥说过不可以因为害怕就让人欺负。十三哥哥不怕,幼幼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 她的目光总是那么清澈,此时又添了真诚,虽然嗓音还带着奶气,但这一瞬间似乎忽然就让人无法抵抗。 保护他?就连早逝的母妃,也从未说过这种话。 他的母妃是柔弱、易碎的,所以才在这异国的深宫香逝。正因无人可靠,燕归自己早已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保护者。 千思万绪而过,燕归只能弹了记幼宁腮旁,在看到她护住脸蛋的动作时忍不住生出笑意。 他的笑一如人,十分内敛,仅仅是双眸多了几点光芒,幼宁却看成了小呆子,随后听到唤声,“幼宁。” 幼宁回过神,“十三哥哥,我叫幼幼。” 因常年被家人唤着小名,她甚至都不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名字。 燕归眸中又多了几点星光,从善如流唤道:“幼幼。” 他道:“幼幼,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唤的人却是第一次,小姑娘对上燕归漆黑的双眸时不知为何竟有些踟蹰,但很快就抛下了那一丝不安,雀跃奔了过去,被稳稳接住。 “下次有人再如此,先来告诉我。”燕归难得一次这么多字。 幼宁茫然道:“告诉十三哥哥,去帮忙打架吗?” “……嗯。” 幼宁一呆,神情颇为挣扎,思绪就被那只往小脑袋揉来的手转移。 燕归没继续说什么,时不时给幼宁顺一把乌,流露的神态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怎么瞧都要多几分放松。 终年不化的冰雪,似乎也忍不住在小姑娘稚嫩的攻势下,化下了缓缓溪流。 往日十分乐于见到这类场景的系统开始还挺高兴,但过了会儿,看着燕归抚摸小宿主脑袋而宿主一脸依赖享受的模样,唔……嗯……怎么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对? 听得容侯世子并大理寺卿率兵将府邸重重包围,吴禄竟感觉放下了一口气,他缓缓起身,“随我去迎客吧。” 8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这是困扰了一家人许久的问题。 容夫人摸了摸女儿小脸蛋,声音带着期盼,“幼幼和谁打架了?打赢了没有?那人肯定被揍得更惨吧?” 杏儿抿了抿唇止住笑意,余光悄悄看去,果然听见小姑娘诚实回道:“幼幼没有打人,在和他讲道理。娘亲说过喜欢打架的是坏孩子,我们要讲道理。” 容夫人:……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什么时候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作为周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女,容夫人早年性情很是骄横,远嫁京城后才渐渐收敛了锋芒,成为大部分人眼中贤淑知礼的容夫人,但骨子里那份任性说起来还真从未减少过。 她忍住表情,温温柔柔道:“幼幼记错了,娘亲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咦?”幼宁疑惑望她。 容夫人续道:“娘说的明明是,幼幼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如果别人动手在先,就不用留情,揍得越狠越好。就算对方上门告状也不怕,有爹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杏儿:……夫人您这样教姑娘真的好吗? 幼宁眨眨眼,显然这说法和她以前被灌输的完全不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静观许久的容云鹤低笑一声,从背后将小姑娘抱起,顺势亲了亲,转头道:“娘,你要教坏幼幼了。” “这怎么是教坏呢?”容夫人在儿子面前总有几分虚,咳了咳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云鹤今日怎么此时还在家?” “正好要进宫,等幼幼用好早膳便一起去。”容云鹤手指抚过妹妹脸颊,轻声道,“昨日和幼幼打架的是谁?” 同样的轻柔询问,他问来便让堂中众人觉得没来由有几分寒意,幼宁对他的话向来最听从,当即道:“是十四皇子的伴读,不知道名字。” “嗯。”容云鹤记住了十四皇子,转而捏了捏她头上的花苞,“饱了没?” “饱啦。”幼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脑袋乖乖横在肩上,一副任抱任蹂|躏的小模样,看得容夫人都眼红了。 明明她才是把女儿生出来的那个,结果便宜了最难管束的儿子。 再眼红,还是得送兄妹俩上了进宫的马车。 幼宁虽说自小被容云鹤带大,但自兄长书院学业初成后,两人基本就是一月一聚,因此最近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黏着兄长不放。 正如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太学堂附近,小姑娘依旧黏黏腻腻,不肯从容云鹤怀中下来。 燕归迈步的脚一停,朝这边转来。 “幼幼。” 声音微低,幼宁却立马回头,下意识招了招手,笑弯了眉,“十三哥哥。” 还是没脱离兄长怀抱。 燕归顿了顿,轻声开口,“来。” 唔……幼宁有些犹豫,左瞧瞧右瞧瞧,一边是十三哥哥,一边是兄长,神情相当纠结。 还是容云鹤笑了笑将人放下,“时辰快到了,再不去太傅该罚人了,去吧。” 这句话提醒了幼宁,当即落地蹬蹬跑去,不忘和兄长挥手,“哥哥,幼幼先去啦。” “嗯。” 握住了这一月来十分熟悉的小手,燕归神色才缓和下来,对容云鹤微微颔,便牵着小姑娘毫不迟疑地离开。 容云鹤眯了眯眼,上次好歹还会唤声容公子,如今带走他妹妹却连句话也不吱了。 不得不说,此时兄长心中很有几分不满。 在原地想了想,他忽而露出笑意,提步转身,去往朝臣上朝前的议事房。 今日燕归和幼宁都到得较晚,其他人用余光瞄过后都尽量避免看去。这阵子他们可算是看透了,燕归之前的的确确是在藏拙不说,性格也绝非他们之前认为的木讷寡言。 这简直就是位锱铢必较的主,但凡谁惹了他,总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挖坑,而跳下去的人往往还压根意识不到是为何。 这几十日来,众人由于试图诱拐那位小伴读而吃过的亏简直不计其数,欲哭无泪之下,至少目前都不敢再轻易招惹燕归。 谁让人家现在有太后器重,又有个小娃娃保护呢。 所有人理好书卷,默阅了十几页,太傅仍未赶到,人心不由有些浮躁。 八皇子沉不住气,招来贴身內侍,“去看看太傅在何处,生了何事。” 没等內侍赶回,太傅已心事重重负手入了太学堂。他走神得厉害,跨步时甚至没现地上那盆自己向来珍爱的君子兰。 一脚迈入泥土,君子兰被踩得扁平。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太傅。 许久,神游的太傅才吐出口气,极慢道:“各位殿下……” 他语气艰涩,缓了缓才继续,“臣刚从朝上得知,五公主……月前已病逝了。” 七皇子正和旁人暗中挤眉弄眼,突闻此言脸上登时一僵,双眼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张了张嘴闭上,片刻后又张开,双目通红,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似乎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件事说来应该早在意料中,但真正得知时依旧让人大脑空白,无法思考。 众人了然地望向他,目带同情。 五公主燕婧是七皇子的同胞亲姐。 太傅见状,不得不又叹了口气,显然也很不好受。 若是寻常公主,即便病逝也绝对不至于引起太傅如此反应。但这位五公主不同,她是为固两邦友好而派去西北草原和亲的公主。 准确来说,是派去和亲的第二位公主。而在五公主之前,位和亲的为三公主。 公主们身娇体弱,西北环境自比不上京城,三公主只待了四年就患病而逝,没想到五公主时间更短,才一年就没能支撑下去。 虽然其他皇子与五公主的感情不比七皇子,但涉及家国,所有人都有了推己及人的感受,不免生出悲痛。 这些公主都是为周朝而死。 算来都是兄弟姊妹,他们如何忍心看着几位姐姐一个接一个死于他乡。 几乎是眨眼间,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五公主病逝,周朝很可能……又要派一位公主去了。 不出所料,太傅随后道:“此时……朝堂正在商议如今该让哪位公主前去和亲。” 这里的皇子都还没到议政的年纪,但太傅看了一圈他们闻言后的隐忍神情,终是没忍住相问,“各位殿下觉得和亲一事,到底可不可行?” 这话说在此处有些不当,但太傅就是想看看这些他们寄予众望的皇子的反应,他眼中隐有期待。 有人目光闪烁不想议论此事,也有人深思熟虑后开口,“休整五年,我朝应该早有一战之力,依琛之见,实在没必要再让公主们和亲。” “不可!战事一起必将民不聊生,遭殃的是百姓。先祖向来提倡以仁治国,若只需牺牲我们皇族一人,就得以换两族相安无事,有何不可呢?正所谓舍小取大也。” 朝堂中也差不多是这两派说法,太傅目光巡视一周,朝燕归看去,“十三殿下以为呢?” 燕归抬,神色显然有几分复杂,太傅这才想起,这位的母妃就是异族和亲而来。 须臾,燕归缓慢而坚定道:“当战,和亲只可解一时燃眉,非长久之计,乃懦夫所为。” 他少有这种堪称激烈的话语,众人一时侧目,心中对这番话评价各异。 不过转瞬,他们便重新沉进太傅带来的这条消息,议论纷纷起来,全然没了听课的心思。 幼宁对这些话听得一知半解,颇为茫然,午时对燕归问道:“十三哥哥,什么是和亲?” 燕归对她已有了些耐心,淡声解释,“是为息战之举,让公主嫁往异乡,令两族得一时和平。” 小姑娘依旧懵懂,燕归便用更浅显的话儿重复了遍,这才让她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想到太傅所提问题,幼宁又追问几句,让燕归忽然想起最初和亲这条计策是如何定下来的。 太后从一开始就反对提亲,身为女子,她自然能更懂那些被和亲的公主会如何悲惨。但周朝并非真正是太后一人做主,何况在这种对外的军事大事上。 在对西北的战事上,向来是谢家军出力,也是谢家军对那边的形势更为熟悉。 但谢家是太后母族,太后本就掌政,自然有人反对再让其壮大军中威望。正好连战多年,周朝也的确到了需要休整的时候,以吴将军为的半数大臣便提出了和亲一策。 可以说,和亲一半是为了周朝,另一半却是由于某些大臣不肯让谢氏进一步壮大的私心。以至于到了五年后的今日,周朝明明早已恢复生息,有了一战之力,此事依旧在被重重阻挠。 或者说,除非太后和谢家肯彻底放弃军权,那些人才可能会松口。 但这些燕归不会对幼宁说,他只道,是为了天下太平。 幼宁听罢彻底明白过来,想到太傅提及的两位公主,小脸上也不由流露伤心。 她早已知晓了死亡的涵义。 闷了半晌,小姑娘道:“要是不用和亲,天下也太平就好了。” 8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 多年掌朝早就炼就太后一双利眼,纵使面前林棠表现得再天真乖巧,她也瞬间察觉出了其本性并非如此。 热络的心思顿时淡了许多,不准备再把两个小姑娘凑作堆,太后只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现今如何?哀家这还有些进贡的老参,带些回去进补,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身子。” “谢太后关心,已好了。”林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多亏了棠儿,自我病后就一直侍病在榻,可怜她小小年纪,为我这老婆子操碎了心。” “孙辈孝顺,是你的福分。”太后视线淡淡掠过林棠,却是不准备在这上面多言。 林老夫人笑眯眯,“若说福分,谁能比得过太后您,皇子公主们几十个,个个都是极孝顺的孩子。” 两人许久未见,好一顿寒暄。 幼宁小孩儿心性,听得无趣便转眸盯上了瓷盆栽种的繁花绣球。 这盆绣球被打理得极好,花瓣嫣红连成球状,蕊心点白,如盛装裹身,点点清香飘溢。 幼宁伸出手轻碰了碰,随即绽出酒窝,倒是自己和一盆花玩得不亦乐乎。 文静端坐的林棠面带笑意,看似在听祖母与太后交谈,目光却一直凝在太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入京后她已打听得清楚,太后和皇子公主们不亲近,独独宠爱宁安侯的女儿,容幼宁。 她看得仔细,眼睛都未眨一下,似乎想借此看出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是如何得了太后青眼。 但细观许久,林棠觉得此女实在没甚么特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孩童的模样,林府上那些堂姐堂妹,哪一个不比她更会讨长辈欢心? 至少她们可不会去玩儿花土。 心中有了主意,林棠在太后祖母双双暂离后凑到幼宁身边,清脆唤道:“容姑娘。” “……嗯?”幼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在喊自己。 林棠双眼惯会说话,她向来以天真示人,此时眨着眼的模样全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在玩什么呢?祖母和太后娘娘都走了,我们说会儿话吧。” 陌生人面前幼宁有些羞涩,但林棠笑盈盈的模样十分可亲,很快就让她放松下来,不过一刻钟,已唤出了“棠姐姐”这个称呼。 “幼宁妹妹真可爱。”林棠道,“我一直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妹妹,今日一见着你,就喜欢上了。” 她笑语连珠,异常成熟的交流能力让杏儿一再刮目,觉得这位林姑娘真是相当早慧。 系统看着却总有哪里不对劲,它说不出所以然,思考一番后决定回去再劝宿主离此人远一些。 幼宁被哄得非常开心,扑闪闪的双眼也将她的心情表露无遗,小姑娘软软道:“我也喜欢林棠姐姐。” 林棠莞尔,又提出二人互换荷包,幼宁自是无有不应。 等太后传她们用午膳时,见到的便是两个小姑娘亲亲热热牵手走来的模样。 太后眯了眯眼,恢复淡然后对幼宁招手,“幼幼,来,坐哀家这儿来。” 小姑娘有些犹豫,林棠善解人意道:“幼宁妹妹去吧,我正好也要伺候祖母用膳呢。”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没想到棠儿和容姑娘这么投缘,这趟真是来对了。” 她转头对太后道:“棠儿新来进京,和各府姑娘都不熟,平日也没个玩伴,只能每日陪着我这老婆子,现在可算让我放心了。” 太后一笑,不多言。 开膳前有人报十三皇子求见,太后一愣,想起交给这个孙儿的事,点头道:“让他来吧,多布双碗筷,留十三殿下用膳。” 燕归一来,幼宁的注意力就被尽数吸引,再也不记得和林棠眼神交流,悄悄道:“十三哥哥,幼幼好想你。” 才一个时辰不到,哪来的想不想,杏儿听了直笑。 “嗯。”燕归持筷,十分熟练地给她挑出鱼刺,比布膳宫女还要耐心。 “对面是棠姐姐。”幼宁带着雀跃想让两人相识,说了一串儿夸奖的话,连燕归也没享受过这个殊荣。 燕归自然抬眼望去,刚好对上林棠不时看来的目光。 林棠一愣,反应极快地露出笑容,粗粗看去,和幼宁竟十分相像。 但她的表演没得到欣赏,燕归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如同看桌椅般平淡地移开。尛說Φ紋網 “十三哥哥……”幼宁还要再说话,被燕归一个投喂堵住,她抖了抖眼睫有些疑惑,还是乖乖低头用膳。 这顿午膳食得心思各异,尤以林棠为重。 她心中疑惑大过不悦。 自林棠知事以来,她就十分善用自己的外貌和聪慧,她擅于观察,极会说话,又懂得表现自己。不管在江南还是入京后,只要她想,她永远是人群中心,无论长辈同辈,都对她喜爱无比。 今日却切切实实碰了两堵壁,一为太后,二为十三皇子。 难道她还不如个稚气好骗的小姑娘讨人欢心? 送别幼宁后,林棠远望她和燕归背影,许久摘了朵花,慢慢扯下花瓣,她轻声道:“我有点不高兴。” 她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状况。 身旁婢女一颤,头俯得更低。 走得远了,幼宁被燕归身边沉默的氛围感染,异常安静,乖巧跟上燕归的大步伐。 但步伐太大她不得不自己快些,须臾一个趔趄,杏儿眼疾手快一扶,竟只捞了个手臂,眼睁睁看着小主子脸朝下栽进了石子堆,瞬间被尘土迷了眼,冒出泪珠来。 “姑娘——”杏儿一声惊呼,忙不迭将人扶起,顾不上主子脸上的小小擦伤,紧张道,“得先把入了眼的土给清出来,姑娘先睁眼,只痛会儿就好。” 幼宁双眼痛得厉害,喊了几声疼,灰扑扑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湿痕。 燕归听得杏儿出声才意识到生何事,回头就看见瞬间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正试图揉眼,被杏儿手忙脚乱地拉下。 他回身帮着扶住人,小姑娘察觉出熟悉的气息,扒住他腰带,又急急道:“十三哥哥,疼,疼……” 杏儿心疼得不行,边擦拭边忍不住带着怨气道:“十三殿下每次都走得这般急,何必要带着我家姑娘。” 谁让她这小主子是个傻的,只会迁就别人,都不会诉委屈。 太后和谢家要对吴禄下手了。所有人都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周帝遇刺,背后主使者被查出来是吴禄,随后更扯出了其受贿西北异族的证据。太后震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眼下吴禄虽然还在照常上朝,但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瞧出他要不妙。 要知道吴禄平日是倔了点,品性也有些瑕疵,但都无损大局。说他会同西北那边联合刺杀周帝,几乎没人会信。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8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wWW.xszWω㈧.йêt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小姑娘实在心累,蔫哒哒对容巧音道:“巧音姐姐,我要哥哥。” 容巧音有些心虚,她被叮嘱了要护好堂妹,可每次这种情况哪是她能护得住的嘛。 小堂妹太受欢迎也是烦恼啊。 她悄声道:“我带你去前堂,等你见着二哥便回来。” 她的年纪不好无故见外男,幼幼还这么小,应该无事的。 大公主在上京人缘不错,驸马家中势力也不薄弱,他们的宴会几乎不会有人不给面子。 前堂聚了许多皇子和各府世子公子,容巧音悄悄在后方瞧了一圈也没看见容云鹤身影,片刻幼宁眼睛一亮,“看见哥哥了。” “哪儿呢?”容巧音伸长脖子依旧没看见,但扫到幼宁满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她笑了笑,“去吧,等二哥看见你了我再走。” “嗯嗯。” 幼宁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进门,系统却在此时紧急出声【幼幼,快!快拦住那个人!】 【咦?】幼宁眨眨眼十分茫然,系统补充,【那个蓝衣裳的人,正站在花瓶那儿。】 幼宁停住脚步,果然现了这么个人,可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么做……】 她这一停,登时有不少人注意到她。毕竟满堂不是年轻男子就是婢女小厮,就她这么个嫩生生的小不点杵在那儿,分外显眼。 系统有心解释,可时间不等人,这事关系到了燕归安危,它又放大声音催道【先上去把人拉住,拉住再说!】 被系统提醒的人是前来参宴的三皇子,他刚将身边婢女调戏了个遍,满面红光痞笑着正准备离开,一脚跨出门槛时却有个小不点冲上来拉住了他。 三皇子讶异回望,目光由平视渐渐下移,现是个满脸通红眼眸水汪汪的小姑娘。 他正疑惑着,小姑娘忍着害羞软软开口,“你,你别走……” 三皇子:“???” 小姑娘又靠近一步,两只小手将他扯住,抬眸,“不要走。” 众人:…… 禽、兽!(╯‵□′)╯︵┻━┻ 这么小的姑娘都下手! 冬雪愈盛,上京人心浮动,凛冽寒风也无法拂去他们心中燥热。 太后和谢家要对吴禄下手了。所有人都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周帝遇刺,背后主使者被查出来是吴禄,随后更扯出了其受贿西北异族的证据。太后震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眼下吴禄虽然还在照常上朝,但只要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瞧出他要不妙。 8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幼宁不曾识得三皇子和大皇子,不知二人恩怨,亦不擅察人心,她如何能当机立断觉得大皇子会对三皇子不利,并借故将人带走? 其他这般大的孩子这样做,容云鹤也许会相信,但实在不像懵懂不识世事的幼宁能做出来的。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幼幼知错了。”小姑娘抱住兄长老实认错,贴在侧脸亲了亲,“谢谢哥哥。” 软软的嘴唇印在脸颊,总能勾起容云鹤内心最柔软之处,他笑了笑,兄妹二人腻腻歪歪回了府。 他内心思忖,十三殿下气运甚强,注定夺得大位? 容云鹤对此信疑参半,究竟如何,他更喜欢自己亲自观察得来。 *** 伤筋动骨百日,燕归切切实实在榻上躺了数月,他不便移动,大多只能靠宫人代劳。 太学堂休课,幼宁依旧时常进宫看望他,带来一些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自从燕归迁就她食甜后,她似乎觉得十三哥哥同自己一般爱甜,每日迈着小腿乐颠颠来分享。 石喜捂唇偷笑,用余光偷瞄自家主子再一次面无表情被喂了满口酥糖。 幼宁轻轻舔去掌心糖碎,满眼期盼,“十三哥哥,好吃吗?昨天幼幼看见爹爹的马儿很喜欢,就去偷偷拿了两包。” 她笑得像满足的猫儿,说起此事时眸中带点狡黠的小得意,星光点点,整个人立刻活泼起来,总算有了丝调皮模样。 石喜闷笑得双肩颤动,看着马儿喜欢,就拿来给他们殿下试?容姑娘还真敢说。 但显然无论乖巧文静还是活泼调皮,幼宁在燕归这儿得到的容忍度总是极高,他借茶水将腻人的甜意压下,开口道:“尚可。” 如此说道,他视线淡淡掠过偷乐的石喜,让小内侍浑身一抖,立刻正襟危立,不敢露丝毫表情。 简单两字评价就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她熟络地跑去乌木架取书,行动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听起来极是欢快。 归来时,燕归自然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顶,幼宁一愣,摸了摸间的小铃铛,清软道:“杏儿姐姐病啦,今日是娘亲帮幼幼梳的,十三哥哥,好看吗?” “……嗯。”燕归其实对铃铛的清灵声很是不喜,这会勾起一些他并不想记住的回忆,而他偏对声音尤其敏感。 若在之前,他定会直接让幼宁取下铃铛。可大概因为幼宁哭了那么一场,他觉得……小姑娘的确不是瓷娃娃,不该随自己任意摆布。 他招手让幼宁到榻上来陪自己,这是近日二人惯常的行为,燕归自己睡不好,有温软的小姑娘在怀却格外好眠。 大抵人总是由奢入俭难,燕归不想为难自己,便在此事放纵了心意。 他将人在怀中裹好,侧眸道:“此物在榻上不便,不如取下?” 幼宁摸摸小铃铛,她还挺喜欢的,不过躺在枕上的确容易咯着,便点点头,任燕归将绳取下,满头乌登时铺散而下,垂在玉枕与燕归腕间。 小姑娘丝柔顺,亦有了些长度,侧散在两颊时衬得脸蛋如巴掌大小,更稚嫩几分。她本就是个看起来极干净乖巧的孩子,如此望过去,第一眼只能注意到那双澄透清澈的眸子,大而亮,溢满对身旁之人的喜爱与依赖。 燕归望了会儿,似乎有种别样纯粹的柔意在胸中流淌,他不知自己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多温柔与包容,似兄长对幼妹,似久寒之人对天边赐下的一抹艳阳,又似孤狼对千辛万苦寻得的宝藏。 小姑娘边打理自己长,边小唠叨似的念念不断,“娘亲说过,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散,不合礼仪,也会让人不喜欢幼幼。” 她停顿了下,又抬眸,鸦羽般的长睫随主人欢快的心情微颤,“不过,十三哥哥不是外人。” 燕归喉间似被塞住,喉结微微滚动,轻声道:“嗯”。 內侍微讶,显然没料到太后先关心的不是儿子孙子,他不敢抬头端详,恭敬道:“容二公子未曾受伤,现今和陛下、十三殿下一同在仁光殿,几位太医正在诊治。” 摇摇头,太后任嬷嬷披上青绒披风,淡声道:“备驾,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儿,让回禀的內侍胆战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怕是要被训了。如此想着,他躬身后退,谦卑笑道:“外头快起风雪,几位嬷嬷可得小心些,奴才就跟在后头,也好看顾一二。” 丁嬷嬷莞尔,“你倒乖觉。” 路途果然起了寒风,夹杂着细小干燥的雪花,如霜糖洋洋洒洒铺落轿顶、石阶。道旁绿意早已消逝,簇簇枯萎花枝覆上了一层厚雪,缓缓酝酿生机。 太后掀开轿帘,冷风袭来,令她间多了几片白雪,李嬷嬷就在轿旁,温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奴婢们听得清,外边儿冷,先把帘子关上吧。” 太后笑了笑,话语间吐出冰冷白汽,“哀家只是想看看这儿,许久……没见过这边的雪景了。” 众人依言看去,不过是一座亭子一片湖,景致和宫里其他地儿也没区别,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丁李两位嬷嬷了然低,眸间浮上惆怅。 太后娘娘和先帝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座铭心亭。这座亭之前并没名字,帝后大婚后,先帝亲自刻“铭心”二字,取作刻骨铭心之意。 可惜……先帝那般英明的仁主,竟就英年早逝了,临走前也未给太后留下一儿半女可亲。 三十多载岁月,太后一直在深宫朝堂踽踽独行,纵然现在周朝无数女子欣羡太后权势,但那也无法弥补浩浩岁月长河中,太后所经受的摧折与孤寂。 若非有对先帝的情谊,太后娘娘哪撑得了这么久呢。 寻常妇人花甲之年早就端坐高堂享天伦之乐,而她们主子,却还时常要批阅奏折到深夜。 幸或不幸,也许只有各人心中知晓。 凤驾未进殿,众人远远听见了周帝差点掀破琉璃顶的叫声,不是训斥太医用的力气太大。 太医就差翻白眼了,勉强平和道:“陛下腿骨折了,臣得马上接回去,只需痛片刻就好,还请陛下忍耐一番。” 他给那些小皇子小公主治病也没这么辛苦的,至少病患都十分配合,不像他们陛下,四十多岁的人还能哭出来。 周帝还在中气十足地骂人,“庸医!朕要扣你的俸禄!朕要治你的罪!” 太医头都懒得抬了,只道:“是,是,微臣谨遵陛下敕令,还请陛下稍微抬起龙足,骨接好了,这样臣不好上药。” 相比于周帝的惊天动地,燕归明显安静得多。他伤得重许多,多处骨折,最糟的是脊背受创,只能趴在枕上任太医小心揉搓。 太医瞧着这伤势都心惊,这种痛处他再了解不过,十三殿下却硬是能忍住一声不吭。 太医不由道:“殿下可以咬着布枕叫出来,不用憋着,忍多了伤身。” “不用。”燕归补充道,“我并不疼。” 不疼?鬼才信。这个太医也要翻白眼,就算忍疼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只能说这位殿下当真忍习惯了,半点都不愿示弱于人。 不过……也许还有些站在旁边的小娃娃的原因。 太医余光瞄去,就看见这小娃娃一脸紧张,比燕归这个被治伤的人还要害怕。太医手上稍微用力,燕归没反应,她反倒跟着抖一下。 太医乐了,“小公子要不要回避一下?这药味儿可不好闻。” “不要。”小公子坚定道,“我可以帮忙跑腿。” 跑腿还真用不着……太医嘀咕,人还没药架高呢,他只得道:“那小公子坐后面去吧,这儿药童来往,只怕冲撞了您。” 幼宁没反应过来这是太医嫌弃自己杵这儿碍事,但既这么说了,她便对燕归道一句“十三哥哥有事就吩咐我”,乖乖坐到小凳上去了。 正襟危坐的模样带着反差萌,很有吉祥物的感觉,看得太医都暗暗想把人拐来。 周帝犹在叫唤,“这擦的什么药!庸医,你这是谋……母,母后……” 转眼瞧见太后,周帝立刻漏了气,瞬间从威的大猫成了小鹌鹑,“您怎么来了?朕不过受了点小伤,一点都不碍事,连点感觉都没有。” 尐説φ呅蛧 8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 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太后传您去一趟,”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十三哥哥下次见,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容云鹤颔,“不敢欺瞒,爹,云鹤并不想娶妻。” 他如此认真说了,容太师不由沉吟片刻。 儿子的心性容太师十分了解,他道:“你尚年少,再过些年成亲也未尝不可。若是如此,此后自当着力进取,功名利禄我无要求,只求你自己无愧于心。但,如果日后被为父看到你于女色有失,可免不了要动用家法!” “云鹤谨遵父命,切不敢违。” “好,好。” 父子二人谈好,俱是面带笑意,容太师抬手欲再抚须,腰侧就被狠掐了一把,疼得他五官一扭,差点没维持住人父风范。 在一双儿女面前,容夫人还要给他留面子,递去一个“回去好好谈”的眼神,她便不再言语。容太师神色微变,暗自思忖今夜是否要去书房过一晚。 将父母暗中互动看入眼底,容云鹤眸中含笑。他对女色的确没什么兴趣,今生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莫过于几位家人,再其次便是男儿皆有的雄心壮志。 与容太师喜好的中庸之道不同,容云鹤心知自己并不甘于平淡。周帝无能,太后年事已高,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上京人心浮动,无不想着暗中下注夺宝。 就算不为那可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他也定会在即将风起云涌的上京驰骋一番。 快至亥时,马车才停在容府门前。 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太后娘娘和咱们姑娘非亲非故,哪儿会真疼人。”青嬷嬷不以为然,“要我说,当初便不该让姑娘见着太后娘娘,更不该在宫中待那么些日子,那儿怎是一个小娃儿该待的地方。” 杏儿笑着称是,“知道您心疼姑娘,嬷嬷且放宽了心吧,有大人和夫人在,哪有人能欺负咱们姑娘。” 青嬷嬷点了点她额头,知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她作为陪夫人嫁来京城的老嬷嬷,也算能琢磨出一点内情。 夫人的爹是平江王,且是王爷独女。作为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王爷手中握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兵马,不至于威胁周朝,但也十分引人注目。仦說Ф忟網 王爷逝后将号令军牌交给了夫人,便相当于夫人成了这队兵马之主。那些人虽远在平江,但实实在在是属于夫人和容家的一大底牌。 青嬷嬷担心的不是其他,正是怕太后冲着这些兵马来,想利用她家年纪尚幼的小主子。 先不论青嬷嬷所忧,一夜滴烛,天明恍惚便至。 幼宁睡得酣甜,第二日精神充足,沐浴后便雀跃地往堂前跑去,一股脑奔去兄长身边,刚好抱住大腿,又张开小手作出欲抱的姿势,“哥哥。” 容云鹤一时不应,小姑娘便着急地踮了踮脚,主动拉住兄长的手来抱自己。 “哎”容云鹤将人抱起,无奈道,“幼幼又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小姑娘身体一僵,半晌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的确多了些肉,随后用十分纠结的神色道:“幼幼今天少吃一点,哥哥抱得动。” 扑哧。容云鹤没忍住,掩了掩嘴角笑意,将人带入前厅,香味扑鼻而来,正是幼宁喜欢的桂花糕。 容夫人今日有心哄女儿高兴,这才备了一堆幼宁喜爱的吃食,却不料儿子下绊在先,任她怎么劝小姑娘都只肯每种吃一点,才感觉饱意就无论如何不肯再食。 她哭笑不得间,正好外堂传来尖锐之声,“圣旨到——” 几人面面相觑,自是立刻起身去接旨。 传旨公公满脸笑意,眼儿弯成月牙,十分快地宣好了旨。内容不多,不过几句话,但容太师一家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前部分封容太师为从一品宁安侯他们能听懂,后面那句令容二公子为十三皇子伴读、不日进宫是什么意思? 容府何来的二公子? 公公似是看懂了他们疑惑,笑眯眯看了会儿厅内依旧一脸茫然的小姑娘,随后道:“容侯觉得呢?” 虽是这么说,小姑娘努力忍了忍,还是开始打起了断断续续的小嗝。 她一紧张或害怕就会打嗝,家人都知道这事,身边的燕归也因这声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幼宁时她边哭边不停打嗝的场景,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玲珑殿满堂寂静,紧张的氛围晕染到空中,甚至给人一点即炸的压迫感。如今压迫感骤然停顿,稚嫩的打嗝声响起,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小姑娘打着嗝,还软绵绵道:“对、嗝……对不起。”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8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容夫人当面与这些人带笑寒暄,转身一双柳眉不由皱起。 她多年与容太师只有一子,本以为再没了儿女缘,没成想三十多又怀上了小女儿。女儿生来乖巧懂事,再多的宠爱也没让她变得骄纵,早就成了容夫人的掌中宝、心头肉,正是如此,她更加担心太后此举背后的意思。 身为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容夫人听说过她爹和太后少年时的交情,但也知之甚少。若说太后是因为这份情而对幼宁特殊,那早在自己刚嫁入京城时就应该会有所表现,幼宁的确和她外祖父外貌有几分相像,不过在容夫人心中,久居朝堂的太后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对幼宁另眼相待的。 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 太后颔令她起身,对她倒与一般命妇无有不同,并不因她是幼宁之母而有特殊。 小姑娘早在看到娘亲时双眼就亮起,蠢蠢欲动,此时忍不住一再用小眼神看太后,看得太后微微一笑,“去吧。” 幼宁当即如乳燕投林般奔入容夫人怀抱,“娘——” 容夫人含笑接过女儿,揉了揉小脸蛋,对太后俯道:“小女在宫中待了多日,叨扰太后娘娘了。” “无妨,倒让哀家得了几日闲趣。” 太后不欲和容夫人多谈,让她接回幼宁后便以更衣的名义让母女二人离开了坤和宫。 容夫人来时带了惯来伺候幼宁的杏儿,太后已给幼宁换好了衣裳,便让杏儿理了理她上的小花苞,不经意般问起女儿这几日在坤和宫的事情。 对着母亲小姑娘毫无隐瞒,话儿也要多上许多,听她说到太后让她读黄色的折子时,容夫人手一动,心中明白那应该是大臣呈上的奏折。 她没有斥责幼宁,也没特地叮嘱什么,只道:“幼幼喜欢太后娘娘吗?” “喜欢。” 女儿回得毫不犹豫,容夫人倒忍不住了,掐了掐小肥脸,“这才几日?难不成比娘还要喜欢了?” 幼宁摇了摇头抱住她,“最喜欢娘亲。” 还是个惯会哄人的主儿。 容夫人十分吃女儿这套,低亲了亲那细嫩脸蛋,“娘也最喜欢幼幼。” 两人直接去了玲珑殿。 桂香时节,案桌上的兰花幽丽芬芳,叶片绿而滴翠,殿内金柱巍峨高耸,柱间各置席桌云屏,兼有宫人近百。 容夫人出身不凡,对天家阵势早有领略,此时面色从容。幼宁在她身旁安静坐定,倒是十分省心,只耐不住孩子天性时不时好奇环视几圈。 虽想念女儿,容夫人也不会将她拘在身边,笑道:“你几个表姐堂姐她们都在殿外的雀园玩儿,让杏儿带你去吧。” 又偏头道:“你们跟着姑娘,今日宫中人多,仔细些,莫出了差错。” 两个体态健硕的嬷嬷应是。 幼宁被领到雀园时,园内已经聚了好些少女,都是些王公大臣家中贵女,见了幼宁面上都显出亲热来,其中紫衣少女对幼宁招手,“幼幼,快来。” 幼宁还未走到,就被她急性拉去,迎面便撞来少女们的一群问题,“听说太后娘娘留了你几日,是为何?”“这几日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太后娘娘可说了些什么?”“太后娘娘……” 她们问得急切,倒忘了眼前是个并不知事的小娃娃,小姑娘被问得头晕眼迷,一时都不知该先回谁的问题。 一时静默,突然一少女扑哧笑道:“你们欺负幼幼好意思么?她才多大能懂什么,便是要问也问错了人,可别缠她了,回头大伯母该念我了。” 说话的是幼宁堂姐容巧音,今岁十二,其父正是容太师的胞弟,因在整个容家幼宁年纪最小,平日她很是护着这个小堂妹。 这些少女不过忍不住心中好奇罢了,本也没想在幼宁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容巧音如此说了,她们自然不再纠缠。 说来幼宁这几月被几个表姐堂姐带着玩儿得多,与这些人算是熟识。她生得纯净乖巧,家世出众,向来十分受欢迎。 不出一刻,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身上装扮便焕然一新,几个少女看了看终是忍不住,低眉捂唇偷偷笑了。 待容云鹤得母亲的令来寻幼妹,看到的却是头上多了对猫耳、腰间添了条尾巴、手上还系了个铃铛的小猫儿时,不由立在原地望了许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这群少女立时红了脸,忙不迭将幼宁这些精巧的装饰取下,她们是觉得幼宁实在可爱,但旁人却可能会误会她们是戏弄小姑娘,如今还被人兄长看到了,真是令人羞面,更何况…… 有人悄悄抬眼朝花丛边的少年望去,见他面容清隽,气质文雅,举手投足流露风流之态,一时间竟让人看得忘神。 幼宁被兄长带出雀园时,尚有些人没回神,她有些不安地偷觑兄长,清软唤道:“哥哥。” 容云鹤长她十二,自她出生便时时带在身边呵护疼爱,是以幼宁也对兄长依赖非常,见他一时不说话不由有些着急,又道:“哥哥。” 容云鹤叹一声,停步看她腕间铃铛,小姑娘似乎有些明白了,将其取下,疑惑道:“哥哥不喜欢铃铛吗?” “幼幼喜欢吗?”他反问。 小姑娘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颇有几分纠结。 容云鹤了解她,无奈笑一声将妹妹抱起,屈指轻弹她额头,“傻幼幼。” 他一直知道妹妹乖巧过了头,只要旁人对她抱有善意,她便不太懂拒绝。今日虽是小女孩间的玩闹,但他并不喜那些人将妹妹当成玩具般摆弄,不过那群少女终究没有恶意,只能等回府再教教自家的小姑娘了。 幼宁不懂兄长心思,听到笑声,便亲昵地环住了兄长,又抬头亲了亲。小說中文網 容云鹤眼神软下,又道一声,语气却是纵容,“傻幼幼。” 亲热的兄妹互动过去,系统却是委屈得差点哭出来,要知道它最初设定要绑的宿主……就是这位容云鹤啊。此人天生早慧,聪颖绝伦,可称有不世之略,根本就是完成任务的最佳助手。 而现在……含着一泡热泪,系统将视角转移到自家宿主身上,默默暂时关闭了外界感知能力。 容云鹤不放心再把妹妹交给旁人,见母亲被德妃召去说话,干脆将人带到了自己桌席,不防才到就现妹妹对着角落眼儿弯弯,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他顺势望去,只瞧见一个备受冷落的少年孤坐在案前,周身散出冷漠气息。少年十分敏锐,很快便察觉到有人看他,望来时的眼神让容云鹤也不免微怔,那点漆双目中含的情绪竟一点不像个半大的少年该有。 “幼幼在看谁?”容云鹤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幼宁还不懂得掩饰情绪,带着小孩儿特有的欢欣,“是十三哥哥。” 除了自己,容云鹤还从未听妹妹这么亲热地叫过别人哥哥,一时之间神色不定,视线再度投去,现少年直接起身朝这边走来。 燕归在幼宁身前站定,摊开掌心,正是个小巧精致的九连环,“已解开了。” 他还未变声,与他面上的冷淡恰好相反,音色泛着微柔的气息。这是昨日幼宁去寻他时留下的九连环,她解了半天无法,干脆拜托给了燕归。 小姑娘高兴应声,自他手上接过,燕归正欲收手,不防恰好将那小手带入掌中,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他一顿,眼皮微微抬起。 他这一生风光无数,有功有过,如今不过时移世易,他经受得起。 府中正室妾室有七八人,加上吴禄所出嫡庶子女,就近二十人,除却一些签了短契的仆从,家生子及卖身契的奴仆皆被押到院中,火光映照下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六七十。 8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 明明不舍得很,李嬷嬷了解主子心情,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过几日就是圣上寿辰了,反正还得进宫,与其让容姑娘舟车劳顿,不如在宫中多待几日?” 这话当真说到心底,太后只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 囫囵一夜,太后只歇了两个多时辰,第二日上朝时依旧精神奕奕,还打回了几道折子,当场斥责了回京不久的吴将军,骂得他一脸茫然又火气横生。 下朝后吴将军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昨日生的事,当即气得要骂娘。宫廷侍卫不归他管,领头的是他亲弟弟,难不成现在还流行兄代弟过了? 一些人对他同情不已,但也不敢开口,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 太后当初能让先帝留旨垂帘听政,当然不是普通妇人可比。 先帝英年早逝,驾崩时才不到三十,与皇后感情甚笃。先帝为独子,病逝前又只得一个子嗣,其生母是个卑微宫女。 不过事至此,身份高低已然不容追究。当时小皇子才六岁,所以先帝留下两道旨意,一是传位于小皇子,二令太后听政,并立了几个辅政大臣。 辅政大臣俱是忠心不二,但架不住那位小皇子不争气,资质平庸不说,性格尤其怯懦,在太后面前根本不敢说话。待到周帝二十及冠,众臣都想着太后该退居后宫了吧,谁知周帝唯唯诺诺道“朕政务尚疏,离不得母后”,让太后留在了朝堂。 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熬死了几个辅政大臣,周帝又沉迷享乐不管世事,如今的周朝就是太后的一言堂。 想到这些,一些朝臣就郁闷不已,但如今就算有再多不满他们也不敢轻易开口。好在太后并未让自己族中的女子为妃,也没有大肆提拔族中子弟,加上怎么说都还有周帝这块遮羞布,如此一来,只能任其势大。Www.XSZWω8.ΝΕt 反正等太后去了,大权还是得落回皇家。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十几个皇子当中押宝。 众人的心思太后不能更了解,但她没那个闲情理会,操劳大半辈子,如今她准备随着自己心情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年时光。 太后伸手招来在窗边赏花儿的小姑娘,含笑道:“幼幼喜欢花儿?” “喜欢。”立在身前的小姑娘唇红齿白,浅浅的笑容如弯月,便是简单两字稚语也让太后身心舒畅,“宫里什么花儿都有,好看的、名贵的、稀奇的,想看什么有什么,幼幼留在宫中陪哀家好不好?” 太后笑语诱哄,小姑娘苦恼地思索许久,还是道:“在宫里不能看到爹爹娘亲和哥哥。” 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认真,完全不明白自己拒绝的机会在他人看来多么难得。太后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幼幼还记不记得昨天差点把你抓走的那几个坏人?” 小姑娘点点头,仰眸望去,“太后娘娘抓到他们了吗?” “抓到了。”太后一笑,“还狠狠罚了一顿,幼幼想不想再罚什么?他们吓到了哀家的幼幼,真是坏得很。” 对着这五岁大的小娃娃,太后连语气都迁就着,边笑盈盈剥着贡桔,仿佛小姑娘想怎么处置那些人都行。 但小姑娘很快摇了摇头,“已经罚过了,太后娘娘让他们下次不要再找错人就好啦。” 天真如她,还以为太后的罚人是让他们饿几顿肚子。 “嗯?”太后神色不变,“幼幼昨天不是还被吓哭了吗?” “娘亲说得饶人……唔……”话到一半,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卡壳了,太后会意接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嗯。” 这句话何其熟悉,太后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多年前那句温润的话语,“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 她目光沉下,挥手让小姑娘出去玩儿,默了半晌道:“和他当真像极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故时好友平江王,唯一能听懂的李嬷嬷笑了笑,奉上一杯热茶,“谁说不是呢。” 直到小姑娘真正到了花园,静观了许久的系统才敢开口,【幼幼,你真的不想留在宫里吗?】 小姑娘奇怪回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啊?】 系统一时沉默,不知该怎么解释,事实上,这种情况自从它绑定错了宿主后就经常出现。 因为宿主实在太小了。 它第一百零一次埋怨当初的投放员,也不知设定投放点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时间错了,连人也错了,它居然绑定了个才刚出生的小娃娃。 不要说做任务,连它的话这小娃娃都听不明白。偏偏系统不能解除绑定,和上级报备后只能耐心等待,等待这小姑娘能理解它意思的那一天。 好在度过了生无可恋的五年后,小宿主总算有了基本的理解力和行动力,昨日更是在系统的特意安排下和任务对象十三皇子有了初次接触。 想到这里,系统恢复了些许元气,它之前在太后身边时不怎么敢开口,更不敢教导小宿主怎么回话,生怕被那位看出什么。但如今仔细一思考,能够被掌握整个周朝生杀大权的太后另眼相待,未尝不是做任务的契机。 【幼幼……】系统语重心长地开了个头,就现它的小宿主被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欢快地各种扑蝶。 …… 看着小姑娘天真懵懂的眼眸,系统再度生无可恋,它这小宿主……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最近京中盛传容家女儿在太后面前得宠,连带容夫人提前进宫见女儿的路上也被不少人缠住,个个笑意妍妍,亲热十分。往日她是容太师正妻,又有郡主身份,其他人对她也是敬重,可断没有这般谄媚的。 8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 五皇子:……背三字经的是十六弟谢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背三字经难道会很荣幸吗?! 张了张嘴,还是理智地决定什么都不回了。 众臣掩面,每次陛下吃药后就是这个德性,他们早习惯了。好在陛下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大事,丢脸丢不到外面,如今就哄着陛下乐一乐吧。 幼宁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得十分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随性不羁的长辈,在意识到这是燕归父皇后就更加忍不住了,托着小脑袋开始认真思索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身道:“冷不冷?” “不冷。”幼宁摇摇头,将自己毛绒绒的全身展示出来,她脖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顶小帽也毡了圈,手和耳朵被掩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个笨重厚实的小团子。 燕归才现她穿得如此多,怪不得最近走得愈慢吞吞,他还当是长胖了…… 他轻拍了拍,“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莫贪玩。”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接道:“给你猎只狐狸,可养着。” “嗯嗯。”幼宁听他的话,乖乖站在旁边,准备目送狩猎队伍远去。 一声长啸,伴着周帝的张扬大笑,众人策马跟去,却见他们的陛下硬生生在半道转了个方向,直奔幼宁而去,在近身时一把捞起了满脸懵逼的小团子,“哈哈哈,这只小狐狸,朕先得了!” 系统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类任务,以往的宿主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绝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但系统十分智能,在知道绑错宿主且不能更改后它就一直在变换对策,对于这次的小宿主来说,先无疑是要让她和燕归拥有平等的话语权。 在这个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的朝代,它必须要让燕归正视自家宿主,而非仅仅当成一个吉祥物看待。 在这之前,它就不能让宿主对燕归百依百顺,即便对方的要求再为宿主好,也不能如此。 幼宁还没应答,系统紧接颁布了第二个任务:两月内必须学会三字经和千字文。 布任务时系统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小姑娘很不习惯,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没有完成,会怎么样呀?】 【我会消失。】系统不得不吓唬一下宿主,【幼幼,如果没完成,我就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沉默了会儿,神情略带无措。 从幼宁有意识起,系统就伴她长大,教导她众多。在她心中,系统早已是比较特殊的家人。 片刻,她认真道【我会完成的。】 是以燕归在再一次拒绝了幼宁让她休息的话,继续专注阅卷时,书本被突然抽走,他还有点反应不及。 燕归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这么大胆。 相处一个多月,足够让燕归了解幼宁是个多乖的小姑娘。她几乎不会拒绝或反抗他人,更别提命令别人,以至于连服侍的宫人都没能把她当真正的主子,更多是当妹妹般看待。 若在宫中,这样的性子定是被人欺压的。 但幼宁有众多人护持,没人敢小瞧她,燕归也不在乎她这点性格上的小问题。 小姑娘纯粹、透明,这才是燕归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所以他不在乎其他。 只要她能保持这份初心不变,他会永远待她如一。 系统所料没错,燕归确实还没能把幼宁当成一个真正独立的对象来看。只是深宫十二年,几乎从未有人对他释放过如此真诚的感情,随后他慢慢从忽视到了接纳和习惯。 但也仅仅为习惯而已。 幼宁不会任性不会闹,甚至连哭都因燕归的不喜而憋了回去,就像一个贴心乖巧无比的瓷娃娃,这样纵然能让燕归有所触动,却终究无法更进一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系统深谙这个道理。 视线投去时,燕归看到了小姑娘不满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时竟有些新奇。尐説φ呅蛧 小姑娘不高兴,“十三哥哥不听话。” 8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wWW.xszWω㈧.йêt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小姑娘实在心累,蔫哒哒对容巧音道:“巧音姐姐,我要哥哥。” 容巧音有些心虚,她被叮嘱了要护好堂妹,可每次这种情况哪是她能护得住的嘛。 小堂妹太受欢迎也是烦恼啊。 她悄声道:“我带你去前堂,等你见着二哥便回来。” 她的年纪不好无故见外男,幼幼还这么小,应该无事的。 9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无论哪朝哪代,学生为何人,背书这种事总是为大多数人不喜,当下便有几人目露心虚之色,自然也有气定神闲之人。 太傅含笑巡视一圈屋内,缓缓道出一句“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所有人认真思索,太傅看向其中一位,“十殿下可否复述此段?” 十皇子抬沉思,很快微笑应是,语调缓慢地将下文补充完整,虽不十分流畅,也得了太傅颔嘉奖。 太傅随之又点几人,应答者神色不一,果然便有两人磕磕绊绊,背得无比混乱。 在学业上,太傅可从不会顾忌他们的皇子身份,当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两位皇子及其伴读身边。 皇子出错,其与伴读皆需受罚。 惩罚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力道并不重,关键在于丢脸。学堂内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被人笑话。 幼宁还未到会考虑颜面的年纪,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罚人的手板,清脆的啪声每次一响,小身子也就跟着抖一下。 她觉得肯定痛极了。 小姑娘在家从没被体罚过,偶尔摔一跤便能泪眼汪汪,更何况被打手心。 眼见太傅就要点到这边,幼宁十分紧张,又不敢打搅燕归,只好时不时偷偷瞄去一眼,担心的意味表露无遗。 燕归在学堂自然也是受过罚的,往日他无伴读,受罚只是一人的事,如今多了这个小不点…… 他余光瞥去,在太傅提问下回,只顿了一瞬便很快将全文流利背出,令太傅连连抚须,忍不住深入提出几问,所得回答竟异常完美。 太傅几乎要拍掌称是,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停在燕归身上,似乎第一次识得这位十三皇子。 在他往日印象中,十三皇子这位学生不好不差,不至于让他摇头,但也未给他留过深刻印象。今日两相对比下,太傅才觉察出这位殿下说不定天资十分惊人。 不止记忆出众,见解更是卓绝,高出在场其他皇子远矣。 忍耐住惜才之心,太傅自觉能猜出几分燕归心思。以前表现平庸恐怕是担心引来他人妒羡,如今得了太后看重,自然要展现出天赋与价值。 注意到众人目光闪烁,太傅心知不能让十三皇子出太多风头,便勉强平淡地称赞几句。 但其他人不傻,怎会察觉不出燕归的不同,何况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很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与太傅一致,认为燕归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于林,以避摧折,如今太后垂目,才小露锋芒。 虽然众人并不知,燕归此举不过是因为身旁小姑娘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 纵观全局的系统倒是有所察觉,不由好笑,它还什么都没做,宿主的一个小举动就无意中迈出了推动任务的步伐。 唔……说不定它被错绑到这个小宿主身上,还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 系统完成任务的信心不知不觉加强了几分。尛說Φ紋網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幼宁没记住几句之乎者也,手心先紧张得汗湿一圈。 杏儿给她递水相问时,小姑娘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哥骗人。” 当伴读一点都不好玩儿。 杏儿当即失笑,知道主子还在担心被打手板,而且太傅所讲文章她这个曾读过几年书的都不是很懂,更别说只在闲暇时认了些字的小主子。 燕归耳梢微动,转眼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小姑娘犹豫道:“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罚过吗?” 燕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幼宁神情一呆,显然愈紧张了。 他自然不会特意解释,随意扫一眼便往后仰去,开始闭目养神。 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天知道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有多好玩儿,偏偏主子在此时合眼,可不就是故意。 他一本正经地站着,止不住用眼角瞟来,看见小姑娘眼巴巴望了会儿自家主子,终究没有打扰,只能闷闷地趴在桌面,小脸上满是即将牺牲的大义凛然。 太学堂安静小刻,一少年忍不住凑近道:“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 他体型微胖,却十分白净,如团白面一般,自然上翘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幼宁望了他一会儿后点头。 少年更进一步,“你爹爹是容侯吧。” 再度点头。 “那你娘是何人?” 众所周知容侯与其夫人恩爱无比,府上连个妾室都没,那这二公子从何而来?自觉现容侯风流史的少年愈激动,双眼闪烁着八卦之光。 他只得了一阵沉默,幼宁总算想起昨日双亲交待的话儿,不能让人知道真正身份。 她不会说谎,只好选择不答。 然而这默然却让少年更觉自己猜中什么,目露了然之色,他熟稔地拍了拍面前的小不点,“不想说便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是十殿下的伴读,名为余良,若有甚么不懂可以问我。” “谢谢。”糯软的声音,带着一股奶气,但因为这般大的孩子声音大都细嫩,雌雄难辨,此时也没人觉得不对。 余良顺手想一捏那脸蛋,却被躲过,他笑了笑,“你多大了?就算显得年纪小些,看着也肯定未到十岁,不知怎么会到了此处的太学堂?” “我五岁啦。”小姑娘嫩生生回着,伸出五个手指。 余良:“……” 竖起耳朵的其他人:“……” 被众人赋予打探消息重任的余良勉强找回思绪,五……五岁也没什么嘛,有些府里的小公子天生早慧,说不定这位也是个小神童呢。 如此想着的他,在看到幼宁身前桌案上画满了歪歪扭扭字样的宣纸时沉默下来。 余良突然不确定起来,他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太后娘娘她……真的只是让十三殿下来带娃的? 又问了几句,依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被对方过于诚实的回答弄得几欲吐血。 余良备受打击地回到座位,有点不太敢相信他们这间平均年纪十二三的太学堂中,居然真进了个才五岁且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 不说学业上的天资,论人情世故、权谋诡计,太学堂几乎没有真正单纯懵懂的人。往日和聪明人说话,众人习惯了多想几层,如今多出这么个单纯又实诚的小不点,倒让他们有些茫然了。 太后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幼宁不懂这些,周遭暗涌全然不察。没人与她搭话了,她就不由被口袋中桂花糕的香味吸引,但看了看犹在闭目的燕归,还是乖乖坐定没有动弹。 半刻后,太傅还未回来,燕归也未睁眼,幼宁开始重新拿起小号羊毫,慢慢在宣纸落笔。 她手腕无力,下笔虚浮,扭了半天才写出两字,勉强能看出是“幼宁”二字。 这是容云鹤唯二教她写过的字。 写了几遍,小姑娘忽然觉察出读书的好玩儿了,正好燕归睁眼看来,便献宝似的将纸举起,“十三哥哥,我写的。” 燕归沉默看着宣纸,这两字……着实太丑了。 但他未说什么,对上那双扑闪闪的眼睛,只能上手摸了摸小脑袋,平淡道了声“嗯”。 旁人看来冷漠的举动,幼宁却很是喜欢。或者说作为一个孩子,幼宁还没有学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某个人,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 她很喜欢她的十三哥哥。 这点不止燕归几人有感觉,一个上午下来,整个太学堂几乎都感受到了。 谁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小娃娃,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净手都要守在外边。明明燕归冷得很,半天也难得说句话,偏偏这小娃娃在他面前既乖巧又可爱,看得其他人几乎要忍不住心生妒意了。 难道他们不比这冰块更讨人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容侯授意? 抱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攀比心,当日下午骑射课时,八皇子来到抱着箭筒的小不点面前,笑眯眯道:“累不累呀?” “不累。” 被噎了下,八皇子再接再厉,“那亭中备好了点心,小宁不如去歇息歇息?十三也是,箭筒怎么能让你拿呢,我这就去找个侍卫来。” “不用。”小姑娘看着他认真道,“我答应了十三哥哥,不可以不做,食言会变肥的。” 9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其他这般大的孩子这样做,容云鹤也许会相信,但实在不像懵懂不识世事的幼宁能做出来的。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容云鹤颔,对此并不意外。 他将幼宁放下,携住她双肩,郑重道:“幼幼,你相信哥哥,还是这个仙人?” 小姑娘毫不犹豫,双眸满是依赖,“相信哥哥。” 容云鹤露出温柔笑容,“那以后若这个仙人再让你做何事,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来告诉哥哥,好吗?” 幼宁点头,容云鹤接道:“你时常待在宫中,若一时寻不了我,也可请教十三殿下。无需告诉他仙人之事,只要问他该如何做就好。” 幼宁歪歪头,想了会儿依旧点头。 容云鹤又叮嘱几句,轻轻吻了吻妹妹额头,含笑道:“幼幼乖,像今日之事,切记不能再直接去做,知道吗?君子不立危墙,你也同理,切不可将自己置身危险中,我和爹娘都会很担心。” “幼幼知错了。”小姑娘抱住兄长老实认错,贴在侧脸亲了亲,“谢谢哥哥。” 软软的嘴唇印在脸颊,总能勾起容云鹤内心最柔软之处,他笑了笑,兄妹二人腻腻歪歪回了府。 他内心思忖,十三殿下气运甚强,注定夺得大位? 容云鹤对此信疑参半,究竟如何,他更喜欢自己亲自观察得来。 *** 伤筋动骨百日,燕归切切实实在榻上躺了数月,他不便移动,大多只能靠宫人代劳。 太学堂休课,幼宁依旧时常进宫看望他,带来一些自己喜欢的玩具和糕点。自从燕归迁就她食甜后,她似乎觉得十三哥哥同自己一般爱甜,每日迈着小腿乐颠颠来分享。 石喜捂唇偷笑,用余光偷瞄自家主子再一次面无表情被喂了满口酥糖。 幼宁轻轻舔去掌心糖碎,满眼期盼,“十三哥哥,好吃吗?昨天幼幼看见爹爹的马儿很喜欢,就去偷偷拿了两包。” 她笑得像满足的猫儿,说起此事时眸中带点狡黠的小得意,星光点点,整个人立刻活泼起来,总算有了丝调皮模样。 石喜闷笑得双肩颤动,看着马儿喜欢,就拿来给他们殿下试?容姑娘还真敢说。 但显然无论乖巧文静还是活泼调皮,幼宁在燕归这儿得到的容忍度总是极高,他借茶水将腻人的甜意压下,开口道:“尚可。” 如此说道,他视线淡淡掠过偷乐的石喜,让小内侍浑身一抖,立刻正襟危立,不敢露丝毫表情。 简单两字评价就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她熟络地跑去乌木架取书,行动间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听起来极是欢快。 归来时,燕归自然将目光投向小姑娘顶,幼宁一愣,摸了摸间的小铃铛,清软道:“杏儿姐姐病啦,今日是娘亲帮幼幼梳的,十三哥哥,好看吗?” “……嗯。”燕归其实对铃铛的清灵声很是不喜,这会勾起一些他并不想记住的回忆,而他偏对声音尤其敏感。 若在之前,他定会直接让幼宁取下铃铛。可大概因为幼宁哭了那么一场,他觉得……小姑娘的确不是瓷娃娃,不该随自己任意摆布。 他招手让幼宁到榻上来陪自己,这是近日二人惯常的行为,燕归自己睡不好,有温软的小姑娘在怀却格外好眠。 大抵人总是由奢入俭难,燕归不想为难自己,便在此事放纵了心意。 他将人在怀中裹好,侧眸道:“此物在榻上不便,不如取下?” 幼宁摸摸小铃铛,她还挺喜欢的,不过躺在枕上的确容易咯着,便点点头,任燕归将绳取下,满头乌登时铺散而下,垂在玉枕与燕归腕间。 小姑娘丝柔顺,亦有了些长度,侧散在两颊时衬得脸蛋如巴掌大小,更稚嫩几分。她本就是个看起来极干净乖巧的孩子,如此望过去,第一眼只能注意到那双澄透清澈的眸子,大而亮,溢满对身旁之人的喜爱与依赖。 燕归望了会儿,似乎有种别样纯粹的柔意在胸中流淌,他不知自己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多温柔与包容,似兄长对幼妹,似久寒之人对天边赐下的一抹艳阳,又似孤狼对千辛万苦寻得的宝藏。 小姑娘边打理自己长,边小唠叨似的念念不断,“娘亲说过,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散,不合礼仪,也会让人不喜欢幼幼。” 9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寒梅时节,红蕊吐芬。 除夕当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剪纸新烛,热闹非凡。 幼宁大早便被容夫人从被褥中挖起,裹成大红团子,额前用朱砂点上一抹鲜艳的红,顿时成了喜庆的年娃娃。 所有王公贵族及大臣都得在午时后赴皇宫参宴,容夫人便准备上午先带女儿去别家府邸走动。她前后看了圈,琢磨许久,游疑不定道:“咱们幼幼……什么时候这么胖了?” 顾忌女儿的小小自尊心,她特意只说给身旁人听,越看越觉得所判不错。这身袄衣虽宽大了些,也断不会将人衬得这般圆滚滚,再仔细一瞧,女儿那两腮的软肉可不是肥嫩了许多,怪不得近来抱得愈吃力。 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ωww.xSZWω㈧.NēΤ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9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不过三皇子再爱记仇,也不至于和个小娃娃计较,纯粹是觉得容府一家好玩得紧,竟能把府中唯一的姑娘养得这般……嗯,有福态。 周朝不像前朝那般崇尚女子弱柳扶风、越瘦越好,但也没有哪府人家敢放心让女儿太过圆润。 三皇子记得自己几个皇妹,从稍微懂事些起就十分注意体态,自幼养成猫儿胃,绝不多吃,遑论放任体型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燕归岿然不动,仿若全然没注意到团子一脸“我要养十三哥哥”的神情,十分自若地解下腰间玉佩,哐当一声扔进荷包,最后低低“嗯”一声。 幼宁呆了呆,这和她预想有些不同,怎么反了过来? 随即燕归一个摸头顺毛,立即让她展露笑颜,甜甜道了声“谢谢十三哥哥”,就收起小荷包。 反正幼幼的就是十三哥哥的,小姑娘如此想道。 三皇子近日与燕归交往从密,自然得知太学堂中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容二公子就是容家姑娘,他之前不以为意,觉得皇祖母就是给十三弟扔了个麻烦。此时真正看到他们相处模样,他觉自己竟有些欣羡,因为二人间那种依赖友爱的氛围,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足。 青梅竹马的感觉,不外乎如是吧。三皇子心中慨叹,笑了笑,与二人一同赴宫中年宴。 太后体恤下臣,特意将宫宴安排在申时就是给臣子留下与家人单独相聚的时辰。 天气晴好,宫中别出心裁,将此次宫宴座席摆在殿外,毗邻一片红梅林,宫人们走动片刻,便染了一身梅蕊。 幼宁今日上午本就随容夫人走东访西,入宫后玩闹片刻很快就累了,仍在艰难地迈着短腿试图跟上燕归二人步伐。 好在燕归自那次意外后就格外关注身后状况,见状略一犹豫,顿足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托在怀间。 燕归近日有幼宁在怀得以安眠,又卧榻养伤几月,身高愈出众,修长挺拔,气质卓绝,一路行来都有不少小宫女暗暗投来目光。 虽仍是个少年,已足够令人仰目。 三皇子有些担心,他觉得这团子分量不轻,“你伤才好,能行吗?不然给我吧。” 幼宁第一时间道:“不要叔叔抱。” 她还记着兄长教给自己的称呼,纠结会儿接道:“那幼幼自己走。” 燕归并不介意,他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子体格健壮,也断不会羸弱,不然也不可能赢了年长十岁有余的大皇子,“不必,很轻,费不了什么力气。” 三皇子张了张嘴,竟觉得有点结巴。 他没想到十三弟能眼瞎到这个程度,这么肥的团子你说很轻? 宠人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幼宁很高兴,像对兄长那般亲得燕归半脸口水,被亲的人相当淡定,只在落座时用手帕轻轻拭去,还低头道:“还有些时辰开宴,可要去玩会儿?” 三皇子彻底被闪瞎,临时改了座,风一般去了别的兄弟那儿,他怕再待在这两人面前自己会被刺激得面目全非。 幼宁跑去摘了好些梅枝,芬芳袭人,燕归挑选一二,亲自为她戴在间。他眼中并无小姑娘的胖瘦美丑,只要幼宁露出笑颜,便能让他放松心神。 国宴重礼,但每逢除夕都会放宽许多,太后和周帝都年纪不轻,最喜欢看的便是众人和睦欢乐模样,哪儿会想瞧见大臣们一张张严肃老脸。 是以照例宣旨后,太后也不多开口,直接令众臣畅饮开怀,不必太多顾忌。她招来幼宁,这才瞧见这喜庆的娃娃多有福态,当即大笑出声,指了几下都没说出话儿来,几乎是笑得肚疼,“这晃一看,哀家还以为几年没见幼幼了。” 李嬷嬷笑抿嘴角,“小孩儿便是如此才好呢主子,瞧容姑娘,多讨人喜欢。” 话语间,几位公主前来给太后敬酒,最小的十公主也长幼宁三岁,她好奇望了眼皇祖母身边的胖娃娃,看到向来不亲近人的皇祖母将人抱的亲昵的模样,思忖莫非皇祖母就喜欢胖些的? 那就无怪自己和几位皇姐都不得皇祖母欢心了,她们体态可断不会成为这样儿。 对比了下成为小胖子和得到太后欢心的得失,十公主决定还是保持原样。毕竟太后就算再不亲近她们,她们也有个公主地位,胖了瘦不回来才是大事。 公主们神色各异,不是没有对幼宁这个外人独得太后宠爱的妒羡,只不敢在太后面前显出,个个摸了摸那柔顺乖巧的小脑袋,送上小礼物,得了好些声甜甜软软的“姐姐”,听了会儿,竟也觉得不错。 周帝看得心痒痒,他还对那天捏脸的触感念念不忘,可太后在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只能趁敬酒时偷偷望了又望,得到幼宁十分不解的回望。 若非周帝身着龙袍,她几乎都要忘了这是谁,毕竟小姑娘不记仇,当然记不住那次是周帝害自己差点受伤。 太后微哂,习惯了周帝这种模样,有时也觉出趣味,她微带了些力度放下酒盏,就瞥见周帝下意识一抖,立刻收敛神情道:“母后有何吩咐?” “望西亭那儿正要放烟火,陛下陪哀家去看看,可好?” “母后所言,儿子自当遵从。” 两人一走,宫宴众人彻底放纵,甚至不乏醺然高歌之人,只那位那人歌喉着实惨烈得很,听得一众同僚满脸不忍直视之色,最后终于忍不住几人合力将其揍了顿,安宁下来。 亦有大臣醉酒忘形,上前与乐坊伶人共舞,姿态奔放,与平日模样截然不同。 欢声笑语汇成一片,彼此仿若全然没了平日嫌隙。 幼宁第一次参与周朝的除夕国宴,万没想到是这般景象,就连自家爹爹也喝得满脸通红在与人滔滔不绝。 她看得目不转睛,吃都不再专心,不防之下就饮了口燕归杯中清酒。 清酒浓度低,对她已足够醉人,不待告知旁人就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案上。 燕归微愣,低眸轻轻拍了拍脸蛋,小姑娘半点睁眼的意愿也没,吧唧两下小嘴就继续酣眠。 竟这般不经醉。 微微扬眉,燕归让人伏在腿间,令石喜取来大氅盖上,就那般坐在席上与众人敬酒。 比他小的几个皇子经母妃提点前来敬酒,自然而然看到了他腿上的胖娃娃,不由齐齐内心嘀咕:皇祖母和十三哥的口味当真一致。 幼宁这一醉,就醉到了戌时回府,人终于揉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左右张望,声音轻轻细细,“哥哥呢?” 每年除夕年夜饭家中四人都不会缺场,所以有此一问。 容夫人闻言笑意微淡,容侯道:“他有事,晚些才能见到。” “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过年了吗?”幼宁疑惑眨眼。 容侯顿了顿,“今日会回来的。” 说是今日,容侯心中也没什么底,他大致能猜到儿子去做了什么,而亥时后上京各府迅传来的话也证明他所料非虚。 除夕当日,容云鹤直接同人带兵去了将军府将其整府收押,另,抄家。 “棠姐姐。”幼宁乖乖喊了声,她与林棠也算小熟识,“你们也来西街玩儿呀。” “嗯,郡主想来看看。”林棠不经意将视线转到燕归身旁,微讶道,“原来十三殿下也在,林棠见过殿下。” 不待燕归应声,她已将头凑到幼宁那儿,手持小泥人,献宝般道:“这个幼宁妹妹喜欢吗?我方才一看到就觉得特别像你,正想何时送到侯府去呢?” 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果然很快被她哄去,两人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起来。 秦芊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十、十三舅舅。” 燕归淡淡“嗯”一声,面色不显,秦芊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不悦。 至于这不悦之处,她用脚想也知道定是嫌自己打搅了他和容姑娘相聚。 都怪这林棠,秦芊闷闷不乐想道,她脸皮薄,本就一直觉得要寻个好时机在舅舅面前留印象,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哪儿还能顺母亲的心意那般亲近呢。 不满间,秦芊听林棠笑道:“原来今日是幼宁妹妹生辰,怎么不早些说,我连个贺礼也没备。” 秦芊登时像得了赦令,忙拉过林棠,“容姑娘生辰,当然要备好礼,正好东街有家玉器铺,林棠,我们去看看。” 她话语强势,根本不容林棠拒绝,囫囵间就将人扯走,惹得幼宁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有些可惜道:“幼幼还想和棠姐姐一起玩儿的。” “下次。”燕归重新牵住她,根本没将这小意外放在心上。 长于深宫,什么样的手段燕归没见过。林棠伪装得不错,至少未明面显露出她得目的,但眸底深处的急切仍被燕归察觉。 那种带有欲|望和野心、并将他视为目标的眼神,他十分不喜。 林氏早已没落,全靠林老夫人和太后那一层浅浅的亲系勉强维系尊荣,林棠有此举他并不觉奇怪,但也毫无兴致。 自从太后隐隐显露出要扶持他入主东宫后,这种目光早就数见不鲜。 不过一个多时辰,幼宁已玩累了,被燕归带去一处临江茶楼。 茶楼建有三层,按来客品阶而分,燕归本欲落座第二层,却有一青衣男子迎下,“原是贵客莅临,十三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在下?” 男子年近不惑,两鬓略灰,眸带精光,一副标准商人模样。 燕归颔,他数日前见过此人,名王乾,王乾为皇商,属某位朝臣远亲。 士农工商,虽以商最为卑贱,但王乾所图甚大,如今资产遍布周朝,拓及南北两端,不说周朝富,跻身前三之列定没问题。 对于有能之士,燕归向来欣赏。 王乾态度谦恭,即便只是对着一位不过十三四的少年亦进退有度,令酒楼管事仆从皆侧目,不知这少年究竟何许人,让他们东家如此小心。 王乾将一行人请到三楼厢房,香江临窗,白瓷缀案,淡烟袅袅。 幼宁一眼被白瓷瓶中所插桃花吸引,欲伸手去碰,王乾笑道:“姑娘可莫乱碰,这是夹竹桃,颇有毒性。” 他偏头呵斥道:“怎么将这种东西摆在厢房,去换了。” 管事又对小二叫唤,白瓷很快被撤下,换上一盆色彩妍丽的金桔,颗颗饱满,鲜艳欲滴,最是受小孩儿喜欢。 石喜心笑,商贾就是眼利,几个对照下便看出只要讨得容姑娘欢心,他们殿下也就好哄了。 9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她一紧张或害怕就会打嗝,家人都知道这事,身边的燕归也因这声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幼宁时她边哭边不停打嗝的场景,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玲珑殿满堂寂静,紧张的氛围晕染到空中,甚至给人一点即炸的压迫感。如今压迫感骤然停顿,稚嫩的打嗝声响起,令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小姑娘打着嗝,还软绵绵道:“对、嗝……对不起。” 所有人:“……”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顿时犹如引线点燃大殿,不少人露出笑意,收回了令小姑娘局促不已的目光。 容夫人起身将她带到身边,“小女无状,惊扰了寿宴,还望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容太师亦出声请罪,二人出面,这才让幼宁找到主心骨,轻唤“娘”。 捏了捏女儿小手,容夫人对她一笑,令幼宁彻底平复了心情。 殿中众人当然清楚这一触即的情境不能怪容太师的女儿,小姑娘也无辜可怜得很。周帝没出声,还是太后笑道:“此事怎怪得了她,太师与容夫人不必自责。” 夫妻二人又俯谢恩,容夫人这才带着女儿回座。 经过这意外打岔,殿中原本对峙的几人梗着脖子,慢慢稳定了情绪,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激动得要打起来。 杏儿悄声向人询问,这才得知引得满殿寂静的是吴将军和刘侯爷,外加一位户部侍郎。 刘侯有一女,年前与吴将军幼子定下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不料吴将军幼子福薄,大婚前一日坠马亡故。 当时婚礼一切皆已备好,将军府当真狠心,将儿子死了的消息按下,第二日硬是让不知情的刘侯之女结了个冥婚。等刘侯知道消息简直要气晕过去,堂都拜了,女儿瞬间成了寡妇,还被吴家人指责克夫。 刘侯气冲冲杀入将军府,为女儿向他们要个说法。将军府的人也自知理亏,两家地位又几乎不相上下,他们不敢真扣着人姑娘守一辈子寡,只坚持刘侯这个女儿已经嫁入了吴家,这个身份已经上了吴家族谱,绝不更改。 两家人商议一番,侯府三姑娘这个身份留在了将军府,人就成了刘侯新收的义女被带回了侯府。 刘侯虽心疼女儿,但事已生,重新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不大可能,此时户部侍郎的夫人和侯府一提,他便干脆把女儿嫁给了户部侍郎的庶长子。 且不论这二人婚后如何,事情总算初步得了解决,但将军府的人总是心有不甘,觉得此女已是吴家人,此举无疑是对吴家的羞辱。 结亲不成反成仇,自此吴刘两家的人碰见,总要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口头讽刺更是经常。 刚才便是有人说起吴将军的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太后笑谈要为其指婚,吴将军恭声应了不说,还非要说什么“我将军府的姑娘可不同别家,忠贞贤淑,绝不会做有辱门风之事。” 谁都知道他暗讽的是谁,刘侯脾气火爆,当场就砸了杯子过去,两人争吵几句,户部侍郎便也十分无奈地被牵扯了进去。 幼宁进殿之前,众人正因吴将军脸上见了血而倒吸冷气,这才寂静无声。 太后被吵得头疼,这种糟心事放在平日她根本不会管,但事因在她的笑谈,如今又正是寿宴中,无论如何也得安抚这两人一二。 她看了礼部尚书孔离一眼,本垂目万事不关心的孔离立刻打起笑脸,走到殿中,“二位稍安勿躁。” 刘侯与吴将军同哼一声,孔离续道:“今日为陛下寿诞,二位如此,实在是大不敬啊。” 周帝登时收到半数目光,举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道:“无事,无事,朕不介意。” 他久未上朝,今夜看到这等好戏,兴致正浓呢。 孔离:“……” 努力吸了口气,孔离维持笑意,“依孔某人看,吴大人与刘侯的小小罅隙不过是因结亲一事出了点小问题。但前事不成,只说明缘分未到,眼下却是有个让二位重修旧好的大好时机。” “甚么时机?” 孔离眼珠一转,“吴大人爱女不是正在议亲么?据我所知,刘世子可也还未娶妻……” “不可!”他话未说完,刘侯与吴将军同时喊道,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惶。尛說Φ紋網 吴将军话虽是那么说,但他是万万不敢把女儿嫁入侯府的,以刘侯一家对将军府的痛恨来看,女儿嫁过去岂能有好日子。而刘侯只得这一个嫡子,他又怎么可能让儿子娶吴家女为妻。 “为何不可呀?”孔离万分惊讶,语气十分微妙,“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两人又齐齐不吭声了。 “哀家倒觉得,孔尚书这提议很是不错。”太后开口,悠悠啜了口热茶。 吴将军终于忍不住,俯道:“太后,实不相瞒,小女早有心仪之人。本不该如此不遵礼数,但微臣着实不忍见爱女饱受相思之苦,还望太后体谅微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说到动情处,吴将军以袖掩面,似有垂泪。实则内心哼唧道,丢脸归丢脸,女儿要真嫁去刘家才是丢命的事,再不说出口等太后指婚就晚了,如此说不定还真能成全自家女儿的小心思。 “哦?”太后微微倾身,“不知是哪家儿郎?” 吴将军抬一转,容太师心道不好,果然听道:“正是容太师之子,英雄出少年,容公子确是个翩翩少年郎。我虽只是一介武夫,也希望女儿能觅得此等佳婿。” 容夫人神色一凛,她怀中幼宁立刻察觉到,懵懵懂懂想着吴将军的话,她探出小脑袋好奇看向自家兄长,“哥哥?” 容云鹤看去,露出微笑,揉了揉那柔软的顶,无声道:“坐好。” 幼宁眨眼点头,果然乖乖坐正。 容太师起身,笑道:“吴大人如此夸赞犬子,倒叫容某忍不住生出愧颜了。早闻吴家千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但犬子无功无名,实在不敢言配。” “哎,这算什么,功名……”吴将军一摆手就要理论,突然被另一道插|入的声音打断,“仔细一想,孔尚书说得倒也不错。若能为我儿求得吴将军的掌上明珠,重修两姓之好,岂不快哉?吴将军觉得呢?” 出声的自是默了会儿的刘侯,他厌恶吴家人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万万不能见吴容两家结亲,反正是吴家女儿嫁过来,真论起吃亏,侯府也算不得什么。 峰回路转,吴将军眼中几欲喷火,刘侯抚须微微一笑,“若吴大人也同意,不若明日本侯便派人上门提亲,亦或今日在此就请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 吴将军憋了憋气,嗡声道:“儿女婚姻大事岂可轻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侯点点头,“吴将军说得正是,明日本侯还是让夫人上门亲自和尊夫人商议一番。” 这话自是让对面脸色铁青,殿中响起一阵轻笑,这对冤家,绕来绕去还是他们两家的事,可怜了那户部侍郎,在这两尊大佛的面前气都不敢多喘。 容夫人轻轻呼出气放松下来,见女儿仰头望自己,便笑着捏了捏那小脸,“幼幼差点就要有嫂嫂了。” 9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幼宁身份如何,太傅不欲多管,他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学生其实是个女娃娃,起初只因为年纪太小看了几眼后,太傅便没再多加关注。 这些皇子们早已开始习四书,按照往常惯例,他们正准备默阅半个时辰,不料今日太傅准备点人背书。 无论哪朝哪代,学生为何人,背书这种事总是为大多数人不喜,当下便有几人目露心虚之色,自然也有气定神闲之人。 太傅含笑巡视一圈屋内,缓缓道出一句“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所有人认真思索,太傅看向其中一位,“十殿下可否复述此段?” 十皇子抬沉思,很快微笑应是,语调缓慢地将下文补充完整,虽不十分流畅,也得了太傅颔嘉奖。 太傅随之又点几人,应答者神色不一,果然便有两人磕磕绊绊,背得无比混乱。 在学业上,太傅可从不会顾忌他们的皇子身份,当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两位皇子及其伴读身边。 皇子出错,其与伴读皆需受罚。 惩罚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力道并不重,关键在于丢脸。学堂内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被人笑话。 幼宁还未到会考虑颜面的年纪,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罚人的手板,清脆的啪声每次一响,小身子也就跟着抖一下。 她觉得肯定痛极了。 小姑娘在家从没被体罚过,偶尔摔一跤便能泪眼汪汪,更何况被打手心。 眼见太傅就要点到这边,幼宁十分紧张,又不敢打搅燕归,只好时不时偷偷瞄去一眼,担心的意味表露无遗。 燕归在学堂自然也是受过罚的,往日他无伴读,受罚只是一人的事,如今多了这个小不点…… 他余光瞥去,在太傅提问下回,只顿了一瞬便很快将全文流利背出,令太傅连连抚须,忍不住深入提出几问,所得回答竟异常完美。 太傅几乎要拍掌称是,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停在燕归身上,似乎第一次识得这位十三皇子。 在他往日印象中,十三皇子这位学生不好不差,不至于让他摇头,但也未给他留过深刻印象。今日两相对比下,太傅才觉察出这位殿下说不定天资十分惊人。 不止记忆出众,见解更是卓绝,高出在场其他皇子远矣。 忍耐住惜才之心,太傅自觉能猜出几分燕归心思。以前表现平庸恐怕是担心引来他人妒羡,如今得了太后看重,自然要展现出天赋与价值。 注意到众人目光闪烁,太傅心知不能让十三皇子出太多风头,便勉强平淡地称赞几句。 但其他人不傻,怎会察觉不出燕归的不同,何况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很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与太傅一致,认为燕归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于林,以避摧折,如今太后垂目,才小露锋芒。 虽然众人并不知,燕归此举不过是因为身旁小姑娘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 纵观全局的系统倒是有所察觉,不由好笑,它还什么都没做,宿主的一个小举动就无意中迈出了推动任务的步伐。 唔……说不定它被错绑到这个小宿主身上,还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 系统完成任务的信心不知不觉加强了几分。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幼宁没记住几句之乎者也,手心先紧张得汗湿一圈。 杏儿给她递水相问时,小姑娘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哥骗人。” 当伴读一点都不好玩儿。 杏儿当即失笑,知道主子还在担心被打手板,而且太傅所讲文章她这个曾读过几年书的都不是很懂,更别说只在闲暇时认了些字的小主子。 燕归耳梢微动,转眼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小姑娘犹豫道:“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罚过吗?” 燕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幼宁神情一呆,显然愈紧张了。 他自然不会特意解释,随意扫一眼便往后仰去,开始闭目养神。 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天知道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有多好玩儿,偏偏主子在此时合眼,可不就是故意。 他一本正经地站着,止不住用眼角瞟来,看见小姑娘眼巴巴望了会儿自家主子,终究没有打扰,只能闷闷地趴在桌面,小脸上满是即将牺牲的大义凛然。 太学堂安静小刻,一少年忍不住凑近道:“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 他体型微胖,却十分白净,如团白面一般,自然上翘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幼宁望了他一会儿后点头。 少年更进一步,“你爹爹是容侯吧。” 再度点头。 “那你娘是何人?” 众所周知容侯与其夫人恩爱无比,府上连个妾室都没,那这二公子从何而来?自觉现容侯风流史的少年愈激动,双眼闪烁着八卦之光。 他只得了一阵沉默,幼宁总算想起昨日双亲交待的话儿,不能让人知道真正身份。 她不会说谎,只好选择不答。 然而这默然却让少年更觉自己猜中什么,目露了然之色,他熟稔地拍了拍面前的小不点,“不想说便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是十殿下的伴读,名为余良,若有甚么不懂可以问我。” “谢谢。”糯软的声音,带着一股奶气,但因为这般大的孩子声音大都细嫩,雌雄难辨,此时也没人觉得不对。 余良顺手想一捏那脸蛋,却被躲过,他笑了笑,“你多大了?就算显得年纪小些,看着也肯定未到十岁,不知怎么会到了此处的太学堂?” “我五岁啦。”小姑娘嫩生生回着,伸出五个手指。 余良:“……” 竖起耳朵的其他人:“……” 被众人赋予打探消息重任的余良勉强找回思绪,五……五岁也没什么嘛,有些府里的小公子天生早慧,说不定这位也是个小神童呢。 如此想着的他,在看到幼宁身前桌案上画满了歪歪扭扭字样的宣纸时沉默下来。 余良突然不确定起来,他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太后娘娘她……真的只是让十三殿下来带娃的? 又问了几句,依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被对方过于诚实的回答弄得几欲吐血。 余良备受打击地回到座位,有点不太敢相信他们这间平均年纪十二三的太学堂中,居然真进了个才五岁且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 不说学业上的天资,论人情世故、权谋诡计,太学堂几乎没有真正单纯懵懂的人。往日和聪明人说话,众人习惯了多想几层,如今多出这么个单纯又实诚的小不点,倒让他们有些茫然了。尛說Φ紋網 太后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幼宁不懂这些,周遭暗涌全然不察。没人与她搭话了,她就不由被口袋中桂花糕的香味吸引,但看了看犹在闭目的燕归,还是乖乖坐定没有动弹。 半刻后,太傅还未回来,燕归也未睁眼,幼宁开始重新拿起小号羊毫,慢慢在宣纸落笔。 她手腕无力,下笔虚浮,扭了半天才写出两字,勉强能看出是“幼宁”二字。 这是容云鹤唯二教她写过的字。 写了几遍,小姑娘忽然觉察出读书的好玩儿了,正好燕归睁眼看来,便献宝似的将纸举起,“十三哥哥,我写的。” 燕归沉默看着宣纸,这两字……着实太丑了。 但他未说什么,对上那双扑闪闪的眼睛,只能上手摸了摸小脑袋,平淡道了声“嗯”。 旁人看来冷漠的举动,幼宁却很是喜欢。或者说作为一个孩子,幼宁还没有学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某个人,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 她很喜欢她的十三哥哥。 这点不止燕归几人有感觉,一个上午下来,整个太学堂几乎都感受到了。 谁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小娃娃,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净手都要守在外边。明明燕归冷得很,半天也难得说句话,偏偏这小娃娃在他面前既乖巧又可爱,看得其他人几乎要忍不住心生妒意了。 难道他们不比这冰块更讨人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容侯授意? 抱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攀比心,当日下午骑射课时,八皇子来到抱着箭筒的小不点面前,笑眯眯道:“累不累呀?” “不累。” 被噎了下,八皇子再接再厉,“那亭中备好了点心,小宁不如去歇息歇息?十三也是,箭筒怎么能让你拿呢,我这就去找个侍卫来。” “不用。”小姑娘看着他认真道,“我答应了十三哥哥,不可以不做,食言会变肥的。” “……噢。” 石喜没想到这会间接祸及容姑娘。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9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公公递了黄帛低声解释,“太后娘娘本来定的是九公主伴读,但九公主性情娇蛮,太后娘娘担心姑娘受委屈,这才改了。” 那也不能是个皇子啊!容侯心道,再一想到十三皇子年纪都十二了,就算自己真有个五岁的儿子,选伴读也是万万轮不上的。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但随着年纪增长,这份天赋愈强,主子就愈难以入眠。 此处是皇子所,每位皇子虽有单独住所,但都隔得不远,环境自然谈不上静谧。自从殿下十岁后,每日夜晚石喜都需要为其关紧门窗,用棉布条塞住缝隙,再在房内布上几层帘幔,才能勉强令其合眼。 正因如此,石喜心知殿下身子说不上虚弱,但也绝不强健,常年睡眠不足还导致了他通体冰凉。 石喜想着这些,顿时觉得主子这项天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若不是每日午时能单独回皇子所好好睡一觉,恐怕殿下的状况还会更糟,宫里那些太医可不会尽心来帮他们。 既然主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石喜便默默候在一旁。 方桌上只摆了三样小菜,瓷碗中的米饭晶莹洁白,都不是什么珍奇花样,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十分寒酸。燕归不在意这些,他用膳喜欢细嚼慢咽,神色平淡安稳,好似什么都无法惊扰他。 收拾膳桌时,石喜才重新开口,“殿下,明日容姑……容二公子就要进宫任您的伴读了,可要备些什么?” 燕归从未有过伴读,石喜一时迷茫,这才相问。 “不用。” 须臾,想起小姑娘爱吃甜食的模样,燕归又道:“备些点心带着。” 石喜:“……?” *** 幼宁还在被家人普及伴读的意思,系统也在帮忙解释。 太后这道旨意对系统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它正愁该如何与任务目标多接触呢。 【幼幼,去宫里当伴读不是要离开爹爹娘亲。】系统好言好语,【只是多了个玩儿的地方,还可以每天看到十三哥哥,不是很好吗?】 容夫人所言却不同,“幼幼别怕,娘这就进宫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再怎么说这种旨意也太胡来了。” 容侯未语,流露的神色似是颇为赞同夫人所言。 被抱在娘亲怀中的小姑娘眼神懵懂,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娘莫急,为何不问问幼幼的意见?”容云鹤一派从容,饶有闲心地拨了拨妹妹鬓,唇畔微弯。 “她还小,哪懂这些?”容夫人下意识道,转眼在触及女儿目光时顿住,放柔语气,“幼幼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想不想去呢?” 幼宁看向兄长,神情有几分期待,“是可以每天去找十三哥哥玩儿吗?” 这让人顿时失笑,容云鹤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幼幼很喜欢那位十三哥哥?” 当着家人的面,小姑娘还算明白不能表现得对旁人太亲昵,摇摇头又点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眼巴巴地瞧人。 容云鹤也能猜出几分,十三皇子曾对妹妹伸出援手,她自然对人多些依赖。再者十三皇子性情与众不同,待她又有些特别,幼幼这般大的孩子,对他生出好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万千思绪转瞬即过,容云鹤最终只道:“幼幼若想去,让她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儿女都如此说了,夫妇二人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暂领了这份旨意。 决定做好,幼宁当伴读的事自是马上开始。 翌日天光未亮,幼宁就被唤醒,迷糊中敷了把脸喝了几口热粥,就被送上马车,怀里揣了一整袋零食。 容夫人依依不舍,往马车内望了又望,千叮万嘱,“杏儿,务必要照看好姑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夫人留步,奴婢省得。”杏儿柔声回复,在轻微颠簸中放下车帘,目光中容府愈行愈远。 因圣旨所述,幼宁作的是男孩儿装扮,青色小袍加一顶绒帽,乌被遮盖,只露出张雪□□嫩的脸蛋。受年纪所限,旁人见了也只会道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的男娃娃还没睡足,上了马车就歪头一躺,一路蹄声倒成了她最好的催眠小曲儿。 直到入了宫,也没真正清醒。 燕归见到自己这个满眼迷蒙,路都走不稳的小伴读时,心情十分复杂。 太后的心思他本来就只半懂,此时真见了这小姑娘,生出的猜想不由开始动摇。 毕竟,实在不大合适。 石喜和自家主子深有同感,说是给殿下来当伴读,但眼下瞧着,怎么都觉得是让他们殿下来带娃的…… 他悄悄瞥了眼牵住小娃娃让她不至于迷糊中摔倒的主子,不自觉浑身抖了抖,只感觉有股寒气不住从主子身上冒出。 幼宁浑然未觉,她走得歪七扭八,戴好的绒帽也斜了,半只眼被盖住都没反应。许是被人牵得安稳,片刻后一双眼干脆就闭上了,半梦半醒的模样看得杏儿手帕都揪在一起。 姑娘这样儿,可怎么当伴读啊…… 一行人到达太学堂时,另外几个皇子还未到,外间天光依旧朦胧,不见人影。 “什么时辰了?”石喜低声问向小宫女。 “还差三刻便辰时了。”小宫女忙前忙后奉上热茶,今日倒是对燕归格外热情。尐説φ呅蛧 借拨烛时机,小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那已经趴在燕归膝上熟睡的小公子,再一瞥今日燕归身侧多了不少的宫人,心道海棠姑姑果不欺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又得容侯公子为伴读,十三殿下怕是就要翻身了。 秋晨旭日晚升,燕归在烛光下静阅了一刻书卷,天色才真正转明,趴在他膝上酣眠的小家伙也低呜两声,下意识伸手揉眼。 她一起身,温热的“小棉袄”乍然离开,令人一时不适,燕归视线移来。 “十三哥哥?”小姑娘有些迟疑,半天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燕归应声,放下书看她眸光慢慢恢复了透澈,才一指身旁软垫,“坐好。” 幼宁依言乖乖坐好,双眼眨巴两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于燕归来说异常清晰,他道:“未用早膳?”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应是,眼神飘向杏儿手中的零食袋,再飘了回来,小眼神充满期盼。 两人对视会儿,燕归先别开眼,“让容公子用些点心。” 他本意是让幼宁去旁边的屋内吃些东西,再理好衣帽,还有两刻钟,时间绰绰有余。 可惜小姑娘没能领略他的言简意赅,贴身伺候的杏儿也没,很快安静的太学堂便响起小松鼠啃食般的细细簌声。 展到最后,燕归书没看成,反倒不知何时拿起了糕点开始喂食。 天光大亮,6续来到太学堂的皇子们无意间瞟过此桌,俱因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讶异了番。 带娃带到太学堂来了,很是厉害嘛。 容侯府上的二公子。 一时间这些皇子的心情比燕归还要复杂,暗中投注在幼宁身上的目光不减反增,连上课的心思都淡了许多,太傅不得不重重咳了几声。 9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燕归岿然不动,仿若全然没注意到团子一脸“我要养十三哥哥”的神情,十分自若地解下腰间玉佩,哐当一声扔进荷包,最后低低“嗯”一声。 幼宁呆了呆,这和她预想有些不同,怎么反了过来? 随即燕归一个摸头顺毛,立即让她展露笑颜,甜甜道了声“谢谢十三哥哥”,就收起小荷包。 反正幼幼的就是十三哥哥的,小姑娘如此想道。 三皇子近日与燕归交往从密,自然得知太学堂中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容二公子就是容家姑娘,他之前不以为意,觉得皇祖母就是给十三弟扔了个麻烦。此时真正看到他们相处模样,他觉自己竟有些欣羡,因为二人间那种依赖友爱的氛围,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插足。 青梅竹马的感觉,不外乎如是吧。三皇子心中慨叹,笑了笑,与二人一同赴宫中年宴。 太后体恤下臣,特意将宫宴安排在申时就是给臣子留下与家人单独相聚的时辰。 天气晴好,宫中别出心裁,将此次宫宴座席摆在殿外,毗邻一片红梅林,宫人们走动片刻,便染了一身梅蕊。 幼宁今日上午本就随容夫人走东访西,入宫后玩闹片刻很快就累了,仍在艰难地迈着短腿试图跟上燕归二人步伐。 好在燕归自那次意外后就格外关注身后状况,见状略一犹豫,顿足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托在怀间。 燕归近日有幼宁在怀得以安眠,又卧榻养伤几月,身高愈出众,修长挺拔,气质卓绝,一路行来都有不少小宫女暗暗投来目光。 虽仍是个少年,已足够令人仰目。 三皇子有些担心,他觉得这团子分量不轻,“你伤才好,能行吗?不然给我吧。” 幼宁第一时间道:“不要叔叔抱。” 她还记着兄长教给自己的称呼,纠结会儿接道:“那幼幼自己走。” 燕归并不介意,他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子体格健壮,也断不会羸弱,不然也不可能赢了年长十岁有余的大皇子,“不必,很轻,费不了什么力气。” 三皇子张了张嘴,竟觉得有点结巴。 他没想到十三弟能眼瞎到这个程度,这么肥的团子你说很轻? 宠人也不是这么宠的吧。 幼宁很高兴,像对兄长那般亲得燕归半脸口水,被亲的人相当淡定,只在落座时用手帕轻轻拭去,还低头道:“还有些时辰开宴,可要去玩会儿?” 三皇子彻底被闪瞎,临时改了座,风一般去了别的兄弟那儿,他怕再待在这两人面前自己会被刺激得面目全非。 幼宁跑去摘了好些梅枝,芬芳袭人,燕归挑选一二,亲自为她戴在间。他眼中并无小姑娘的胖瘦美丑,只要幼宁露出笑颜,便能让他放松心神。 国宴重礼,但每逢除夕都会放宽许多,太后和周帝都年纪不轻,最喜欢看的便是众人和睦欢乐模样,哪儿会想瞧见大臣们一张张严肃老脸。 是以照例宣旨后,太后也不多开口,直接令众臣畅饮开怀,不必太多顾忌。她招来幼宁,这才瞧见这喜庆的娃娃多有福态,当即大笑出声,指了几下都没说出话儿来,几乎是笑得肚疼,“这晃一看,哀家还以为几年没见幼幼了。” 李嬷嬷笑抿嘴角,“小孩儿便是如此才好呢主子,瞧容姑娘,多讨人喜欢。” 话语间,几位公主前来给太后敬酒,最小的十公主也长幼宁三岁,她好奇望了眼皇祖母身边的胖娃娃,看到向来不亲近人的皇祖母将人抱的亲昵的模样,思忖莫非皇祖母就喜欢胖些的? 那就无怪自己和几位皇姐都不得皇祖母欢心了,她们体态可断不会成为这样儿。 对比了下成为小胖子和得到太后欢心的得失,十公主决定还是保持原样。毕竟太后就算再不亲近她们,她们也有个公主地位,胖了瘦不回来才是大事。 公主们神色各异,不是没有对幼宁这个外人独得太后宠爱的妒羡,只不敢在太后面前显出,个个摸了摸那柔顺乖巧的小脑袋,送上小礼物,得了好些声甜甜软软的“姐姐”,听了会儿,竟也觉得不错。 周帝看得心痒痒,他还对那天捏脸的触感念念不忘,可太后在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只能趁敬酒时偷偷望了又望,得到幼宁十分不解的回望。 若非周帝身着龙袍,她几乎都要忘了这是谁,毕竟小姑娘不记仇,当然记不住那次是周帝害自己差点受伤。 太后微哂,习惯了周帝这种模样,有时也觉出趣味,她微带了些力度放下酒盏,就瞥见周帝下意识一抖,立刻收敛神情道:“母后有何吩咐?” “望西亭那儿正要放烟火,陛下陪哀家去看看,可好?” “母后所言,儿子自当遵从。” 两人一走,宫宴众人彻底放纵,甚至不乏醺然高歌之人,只那位那人歌喉着实惨烈得很,听得一众同僚满脸不忍直视之色,最后终于忍不住几人合力将其揍了顿,安宁下来。 亦有大臣醉酒忘形,上前与乐坊伶人共舞,姿态奔放,与平日模样截然不同。 欢声笑语汇成一片,彼此仿若全然没了平日嫌隙。 幼宁第一次参与周朝的除夕国宴,万没想到是这般景象,就连自家爹爹也喝得满脸通红在与人滔滔不绝。 她看得目不转睛,吃都不再专心,不防之下就饮了口燕归杯中清酒。 清酒浓度低,对她已足够醉人,不待告知旁人就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案上。 燕归微愣,低眸轻轻拍了拍脸蛋,小姑娘半点睁眼的意愿也没,吧唧两下小嘴就继续酣眠。 竟这般不经醉。 微微扬眉,燕归让人伏在腿间,令石喜取来大氅盖上,就那般坐在席上与众人敬酒。 比他小的几个皇子经母妃提点前来敬酒,自然而然看到了他腿上的胖娃娃,不由齐齐内心嘀咕:皇祖母和十三哥的口味当真一致。 幼宁这一醉,就醉到了戌时回府,人终于揉着眼睛慢慢清醒过来,左右张望,声音轻轻细细,“哥哥呢?” 每年除夕年夜饭家中四人都不会缺场,所以有此一问。 容夫人闻言笑意微淡,容侯道:“他有事,晚些才能见到。” “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过年了吗?”幼宁疑惑眨眼。 容侯顿了顿,“今日会回来的。” 说是今日,容侯心中也没什么底,他大致能猜到儿子去做了什么,而亥时后上京各府迅传来的话也证明他所料非虚。 除夕当日,容云鹤直接同人带兵去了将军府将其整府收押,另,抄家。 其他这般大的孩子这样做,容云鹤也许会相信,但实在不像懵懂不识世事的幼宁能做出来的。 他一一数出近月来幼宁的不对劲,听得小姑娘脖子越缩越短,最后干脆埋进了兄长怀里,颇有土拨鼠的架势。 系统更心虚,在小宿主身上待久了,太过放松,它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以致让旁人察觉出宿主的不对劲。 明明它不曾识冷热,暖阳下却感觉寒意渗骨,瑟瑟抖,原选定的前宿主太厉害了怎么办…… 为免自己教导下使宿主被看出更多破绽,系统丢下一句“幼幼,其实我是从天上来的”,就开始装死,准备任其挥。 时人信神佛,也只能扯出这个借口了。 没有详细指导,幼宁只能绷着脸蛋严肃地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口。这是系统第一次告诉她自己来由,但其实小姑娘听了些话本故事,早就认定它一定是天上的仙人。 容云鹤听罢细思许久,“幼幼,你是说这个仙人从一开始就在你身体中?” 幼宁点点头,容云鹤神情更怪。如果说真的有仙人下凡,帮助某位气运者登鼎大宝,他相信。 可为何会选中幼宁?而且还是在她甫一出世便与她连系在了一起,又无动于衷等了五年。 这无疑很不合理,毫无必要,幼宁并没有特殊之处,更不适合去做这种所谓任务。 容云鹤猜想,这位所谓的仙人……是不是因为某种意外不得已、只能待在妹妹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由于幼宁道仙人保护过自己,容云鹤对它倒无不喜,“幼幼,那位仙人可否让我感知神念?” 幼宁摇摇头,软声细气,“它说不可以,只有幼幼能听到。” 9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两人向来不对盘,加上夺“妻”之恨,大皇子没忍耐住,出声嘲讽,甚至直接动手。 三皇子同样不是冷静的性格,让李卉退到厢房后很快便与长兄拳脚相接起来。 所幸两人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真打得不可开交,只损了茶楼几张桌椅。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更重尊卑,十三皇子的地位在朝中算过了明户,有谢氏和太后支持,自身又的确属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如今谁见了他不恭敬几分? 大皇子闷着脸,对燕归颔,“十三弟。” 三皇子同样挤出笑颜,“我和大哥不过兴起比试一番,不想让十三弟看了笑话,真是让三哥羞面了。” 王乾眸光闪烁,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十三皇子地位大有不同,没料想连两位年长的皇子亦对其客气有加,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 仅仅是太后的看重,可做不到这点。 王乾心中更喜,愈直觉押对了宝。 燕归道:“两位皇兄兴起而致,在所难免,但在此地不仅扰民,亦无法施展拳脚。不若明日去武场好好较量,十三作陪,也好叫兄长尽兴。” “你——”大皇子眼神阴鸷,显然没想到燕归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皇长子,虽非嫡,好歹也地位不同。十三不过是个还没被正式册封的隐太子,居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皇子暗暗吃惊,他之前还觉得十三弟看着冷漠寡言,却是好说话的,不曾想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他不争辩,嬉笑道:“十三弟的好心,当然不能辜负了,明日午时就和大哥在武场见面。” 边道,三皇子往幼宁那儿抛了个媚眼,得到小姑娘扒住两腮做出的鬼脸。 他愣住,没料到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居然还学会用鬼脸来嘲讽自己了。 这还没算完,燕归又让两人分别给茶楼送来赔偿,赔银子事小,主要自然是让周围人知晓这茶楼不能轻易闹事。 王乾暗暗心服,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忠心,十三殿下已将他划作了自己人。不论是收买人心或为其他,他已经因此举对燕归好感大升。 初具忠心的王乾亲自将二人送出茶楼,并再赠一斛明珠,不容推拒笑道:“今日多亏了殿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聊表乾的谢意罢了。” 燕归一点目光都没施舍,将美玉明珠全给了幼宁,令石喜暂拿。尛說Φ紋網 幼宁得了一颗最大的明珠把玩,温润圆亮,她合掌时几乎不能全握,小姑娘星星眼道:“十三哥哥好厉害。” “嗯?” “十三哥哥什么都没做,就有伯伯送东西啦。”幼宁掰着手指,“还有三叔叔和另一个叔叔,好像都很听你的话。十三哥哥,他们是怕你吗?为什么呀?” 她细声稚语,眼中满是真诚的崇拜,让人不禁感慨小姑娘的简单,只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惊叹不已。 幼宁没等到回答,又道:“幼幼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系统内心哼哼,被这么养着,它家宿主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不经风摧,怎得厉骨,它倒不是希望自家小宿主受苦,只是忍不住为这越来越脱离计划的展而吐槽。 毕竟如今除了吐槽,它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燕归果然因她这回答莞尔,见行人愈多,干脆俯身将幼宁抱了起来,“不用。” “嗯?”小姑娘歪头疑惑看他,婴儿肥的脸蛋格外萌动。 “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燕归缓缓踱步,低眸轻道,“天边星月,枝头花蕊,珠石美玉,荣华富贵,你想要,十三哥哥都会给。旁人有的,你要有,旁人没有的,也会有。” “但,幼幼。”他语调轻淡,仿佛只是随意说道,手微微一紧,“你需得一直陪着我。” 燕归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种执着不止对物、对事,更对人。他不轻易打开心扉,但若有人走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让那人有出去的机会。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是如今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留人方法。 幼宁虽然还小,但他会伴她长大,从她懵懂到成熟,从孩提到未来,在她每处成长之地留下印记,让她彻底习惯他,完全不能离开。 若非有所克制,燕归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自立的想法,他希望怀中的孩子如菟丝花,完全依赖他,只想跟着他,彻底离不开他。 这样他才会有,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幼宁怔住,那双住了星辰的眼眸来回眨动,听得似懂非懂,她清甜道:“嗯,幼幼肯定会一直陪着十三哥哥的。” 她不懂自己许下了一个怎样的承诺,燕归黑沉的眼眸微动,仿佛照入一抹亮光,他忽然微笑,“我记住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便同样冲着他笑,傻乎乎的,却也十分可爱。 系统抚额,任务对象被攻下后简直不要太可怕,完全释放的独占欲在它看来其实离病态也相差不远。好在宿主天然纯净的性格还有些缓冲作用,任务对象自身也应该有不凡的控制力。 目前来看,燕归对自家宿主的感情倒扯不上男女,纯粹是对所有物的本|能。 是它的错,它完全忽略了独居深宫那七年对燕归的影响,其实那些才是塑成他性格的主要因素。 表面看着冷漠,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偏执得要命,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系统忽然有些担心,犹豫之下还是大着胆子越级查看资料,越看越心惊。 在燕归原定的帝王轨道中,他同样年纪轻轻即位,但仅仅当了皇帝五年就逝世。 在位期间,燕归大肆变革,毫不留情,朝堂中但凡有反对者一概问斩。他急于征伐,铁蹄踏遍四海,却因为天生耳力卓绝以致常年无法安眠,神经衰弱下越残暴,行事极端。 史书上对他毁誉参半,认为他功劳称千古,可杀伐太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但燕归是命定的天子,紫气加身,他不该五年而亡,所以有了系统这一行。 看到因为长期无法得到充足睡眠而导致燕归神经衰弱时,系统松了口气,还有些庆幸,它家宿主在这方面可是有奇效的。 不、不对……继续往下瞄,瞥到暴君一词时,系统突然想摔桌,这种奇效,怎么想都觉得其实很坑啊! 9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无论哪朝哪代,学生为何人,背书这种事总是为大多数人不喜,当下便有几人目露心虚之色,自然也有气定神闲之人。 太傅含笑巡视一圈屋内,缓缓道出一句“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所有人认真思索,太傅看向其中一位,“十殿下可否复述此段?” 十皇子抬沉思,很快微笑应是,语调缓慢地将下文补充完整,虽不十分流畅,也得了太傅颔嘉奖。 太傅随之又点几人,应答者神色不一,果然便有两人磕磕绊绊,背得无比混乱。 在学业上,太傅可从不会顾忌他们的皇子身份,当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两位皇子及其伴读身边。 皇子出错,其与伴读皆需受罚。 惩罚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力道并不重,关键在于丢脸。学堂内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被人笑话。 幼宁还未到会考虑颜面的年纪,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罚人的手板,清脆的啪声每次一响,小身子也就跟着抖一下。 她觉得肯定痛极了。 小姑娘在家从没被体罚过,偶尔摔一跤便能泪眼汪汪,更何况被打手心。 眼见太傅就要点到这边,幼宁十分紧张,又不敢打搅燕归,只好时不时偷偷瞄去一眼,担心的意味表露无遗。 燕归在学堂自然也是受过罚的,往日他无伴读,受罚只是一人的事,如今多了这个小不点…… 他余光瞥去,在太傅提问下回,只顿了一瞬便很快将全文流利背出,令太傅连连抚须,忍不住深入提出几问,所得回答竟异常完美。 太傅几乎要拍掌称是,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停在燕归身上,似乎第一次识得这位十三皇子。 在他往日印象中,十三皇子这位学生不好不差,不至于让他摇头,但也未给他留过深刻印象。今日两相对比下,太傅才觉察出这位殿下说不定天资十分惊人。 不止记忆出众,见解更是卓绝,高出在场其他皇子远矣。 忍耐住惜才之心,太傅自觉能猜出几分燕归心思。以前表现平庸恐怕是担心引来他人妒羡,如今得了太后看重,自然要展现出天赋与价值。 注意到众人目光闪烁,太傅心知不能让十三皇子出太多风头,便勉强平淡地称赞几句。 但其他人不傻,怎会察觉不出燕归的不同,何况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很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与太傅一致,认为燕归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于林,以避摧折,如今太后垂目,才小露锋芒。 虽然众人并不知,燕归此举不过是因为身旁小姑娘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 纵观全局的系统倒是有所察觉,不由好笑,它还什么都没做,宿主的一个小举动就无意中迈出了推动任务的步伐。 唔……说不定它被错绑到这个小宿主身上,还真是冥冥中有所注定?尛說Φ紋網 系统完成任务的信心不知不觉加强了几分。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幼宁没记住几句之乎者也,手心先紧张得汗湿一圈。 杏儿给她递水相问时,小姑娘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哥骗人。” 当伴读一点都不好玩儿。 杏儿当即失笑,知道主子还在担心被打手板,而且太傅所讲文章她这个曾读过几年书的都不是很懂,更别说只在闲暇时认了些字的小主子。 燕归耳梢微动,转眼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小姑娘犹豫道:“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罚过吗?” 燕归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幼宁神情一呆,显然愈紧张了。 他自然不会特意解释,随意扫一眼便往后仰去,开始闭目养神。 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天知道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有多好玩儿,偏偏主子在此时合眼,可不就是故意。 他一本正经地站着,止不住用眼角瞟来,看见小姑娘眼巴巴望了会儿自家主子,终究没有打扰,只能闷闷地趴在桌面,小脸上满是即将牺牲的大义凛然。 太学堂安静小刻,一少年忍不住凑近道:“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 他体型微胖,却十分白净,如团白面一般,自然上翘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幼宁望了他一会儿后点头。 少年更进一步,“你爹爹是容侯吧。” 再度点头。 “那你娘是何人?” 众所周知容侯与其夫人恩爱无比,府上连个妾室都没,那这二公子从何而来?自觉现容侯风流史的少年愈激动,双眼闪烁着八卦之光。 他只得了一阵沉默,幼宁总算想起昨日双亲交待的话儿,不能让人知道真正身份。 她不会说谎,只好选择不答。 然而这默然却让少年更觉自己猜中什么,目露了然之色,他熟稔地拍了拍面前的小不点,“不想说便算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是十殿下的伴读,名为余良,若有甚么不懂可以问我。” “谢谢。”糯软的声音,带着一股奶气,但因为这般大的孩子声音大都细嫩,雌雄难辨,此时也没人觉得不对。 余良顺手想一捏那脸蛋,却被躲过,他笑了笑,“你多大了?就算显得年纪小些,看着也肯定未到十岁,不知怎么会到了此处的太学堂?” “我五岁啦。”小姑娘嫩生生回着,伸出五个手指。 余良:“……” 竖起耳朵的其他人:“……” 被众人赋予打探消息重任的余良勉强找回思绪,五……五岁也没什么嘛,有些府里的小公子天生早慧,说不定这位也是个小神童呢。 如此想着的他,在看到幼宁身前桌案上画满了歪歪扭扭字样的宣纸时沉默下来。 余良突然不确定起来,他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太后娘娘她……真的只是让十三殿下来带娃的? 又问了几句,依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被对方过于诚实的回答弄得几欲吐血。 余良备受打击地回到座位,有点不太敢相信他们这间平均年纪十二三的太学堂中,居然真进了个才五岁且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 不说学业上的天资,论人情世故、权谋诡计,太学堂几乎没有真正单纯懵懂的人。往日和聪明人说话,众人习惯了多想几层,如今多出这么个单纯又实诚的小不点,倒让他们有些茫然了。 太后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幼宁不懂这些,周遭暗涌全然不察。没人与她搭话了,她就不由被口袋中桂花糕的香味吸引,但看了看犹在闭目的燕归,还是乖乖坐定没有动弹。 半刻后,太傅还未回来,燕归也未睁眼,幼宁开始重新拿起小号羊毫,慢慢在宣纸落笔。 她手腕无力,下笔虚浮,扭了半天才写出两字,勉强能看出是“幼宁”二字。 这是容云鹤唯二教她写过的字。 写了几遍,小姑娘忽然觉察出读书的好玩儿了,正好燕归睁眼看来,便献宝似的将纸举起,“十三哥哥,我写的。” 燕归沉默看着宣纸,这两字……着实太丑了。 但他未说什么,对上那双扑闪闪的眼睛,只能上手摸了摸小脑袋,平淡道了声“嗯”。 旁人看来冷漠的举动,幼宁却很是喜欢。或者说作为一个孩子,幼宁还没有学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某个人,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 她很喜欢她的十三哥哥。 这点不止燕归几人有感觉,一个上午下来,整个太学堂几乎都感受到了。 谁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小娃娃,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净手都要守在外边。明明燕归冷得很,半天也难得说句话,偏偏这小娃娃在他面前既乖巧又可爱,看得其他人几乎要忍不住心生妒意了。 难道他们不比这冰块更讨人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容侯授意? 抱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攀比心,当日下午骑射课时,八皇子来到抱着箭筒的小不点面前,笑眯眯道:“累不累呀?” “不累。” 被噎了下,八皇子再接再厉,“那亭中备好了点心,小宁不如去歇息歇息?十三也是,箭筒怎么能让你拿呢,我这就去找个侍卫来。” “不用。”小姑娘看着他认真道,“我答应了十三哥哥,不可以不做,食言会变肥的。” “……噢。” 石喜没想到这会间接祸及容姑娘。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10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要知道吴禄平日是倔了点,品性也有些瑕疵,但都无损大局。说他会同西北那边联合刺杀周帝,几乎没人会信。 太后怎会不明白这事?所谓的怒气不过在为那些动作寻个依托的缘由罢了。 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小姑娘实在心累,蔫哒哒对容巧音道:“巧音姐姐,我要哥哥。” 容巧音有些心虚,她被叮嘱了要护好堂妹,可每次这种情况哪是她能护得住的嘛。 小堂妹太受欢迎也是烦恼啊。 她悄声道:“我带你去前堂,等你见着二哥便回来。” 她的年纪不好无故见外男,幼幼还这么小,应该无事的。 大公主在上京人缘不错,驸马家中势力也不薄弱,他们的宴会几乎不会有人不给面子。 前堂聚了许多皇子和各府世子公子,容巧音悄悄在后方瞧了一圈也没看见容云鹤身影,片刻幼宁眼睛一亮,“看见哥哥了。” “哪儿呢?”容巧音伸长脖子依旧没看见,但扫到幼宁满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她笑了笑,“去吧,等二哥看见你了我再走。” “嗯嗯。” 幼宁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进门,系统却在此时紧急出声【幼幼,快!快拦住那个人!】 【咦?】幼宁眨眨眼十分茫然,系统补充,【那个蓝衣裳的人,正站在花瓶那儿。】 幼宁停住脚步,果然现了这么个人,可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么做……】 她这一停,登时有不少人注意到她。毕竟满堂不是年轻男子就是婢女小厮,就她这么个嫩生生的小不点杵在那儿,分外显眼。 系统有心解释,可时间不等人,这事关系到了燕归安危,它又放大声音催道【先上去把人拉住,拉住再说!】 被系统提醒的人是前来参宴的三皇子,他刚将身边婢女调戏了个遍,满面红光痞笑着正准备离开,一脚跨出门槛时却有个小不点冲上来拉住了他。 三皇子讶异回望,目光由平视渐渐下移,现是个满脸通红眼眸水汪汪的小姑娘。 他正疑惑着,小姑娘忍着害羞软软开口,“你,你别走……” 三皇子:“???” 小姑娘又靠近一步,两只小手将他扯住,抬眸,“不要走。” 众人:…… 禽、兽!(╯‵□′)╯︵┻━┻ 这么小的姑娘都下手!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10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云鹤明白。”想起幼宁,容云鹤眼神柔和,“爹请放心。” 容侯颔,回身料理花草,淡声道:“你去吧,以后诸事也不必特意告诉我。” “是,云鹤告退。” 容云鹤转身离了书房,途中小厮低声禀道:“几位大人说此事还未备妥,需得万无一失才肯动手。吴将军那儿还未察觉,大人们说明年开春是个好时机,让奴才来问世子您的意见。” “夜长梦多。”容云鹤皱眉,脚步一顿后继续,“谢家怎么说?” 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 五皇子:……背三字经的是十六弟谢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背三字经难道会很荣幸吗?! 张了张嘴,还是理智地决定什么都不回了。 众臣掩面,每次陛下吃药后就是这个德性,他们早习惯了。好在陛下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大事,丢脸丢不到外面,如今就哄着陛下乐一乐吧。 幼宁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得十分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随性不羁的长辈,在意识到这是燕归父皇后就更加忍不住了,托着小脑袋开始认真思索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身道:“冷不冷?” “不冷。”幼宁摇摇头,将自己毛绒绒的全身展示出来,她脖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顶小帽也毡了圈,手和耳朵被掩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个笨重厚实的小团子。 燕归才现她穿得如此多,怪不得最近走得愈慢吞吞,他还当是长胖了…… 他轻拍了拍,“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莫贪玩。”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接道:“给你猎只狐狸,可养着。” “嗯嗯。”幼宁听他的话,乖乖站在旁边,准备目送狩猎队伍远去。 10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眨眼间,众人又见一道身影驰骋而去,竟是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三皇子。 礼部尚书瞬间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举起手指,“那位……是容侯府上的二公子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仦說Ф忟網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10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104.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Www.XSZWω8.ΝΕt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 五皇子:……背三字经的是十六弟谢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背三字经难道会很荣幸吗?! 张了张嘴,还是理智地决定什么都不回了。 众臣掩面,每次陛下吃药后就是这个德性,他们早习惯了。好在陛下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大事,丢脸丢不到外面,如今就哄着陛下乐一乐吧。 幼宁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得十分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随性不羁的长辈,在意识到这是燕归父皇后就更加忍不住了,托着小脑袋开始认真思索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身道:“冷不冷?” “不冷。”幼宁摇摇头,将自己毛绒绒的全身展示出来,她脖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顶小帽也毡了圈,手和耳朵被掩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个笨重厚实的小团子。 燕归才现她穿得如此多,怪不得最近走得愈慢吞吞,他还当是长胖了…… 他轻拍了拍,“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莫贪玩。”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接道:“给你猎只狐狸,可养着。” “嗯嗯。”幼宁听他的话,乖乖站在旁边,准备目送狩猎队伍远去。 一声长啸,伴着周帝的张扬大笑,众人策马跟去,却见他们的陛下硬生生在半道转了个方向,直奔幼宁而去,在近身时一把捞起了满脸懵逼的小团子,“哈哈哈,这只小狐狸,朕先得了!” 丁嬷嬷奉太后命来传人,刚巧见着这幕,微愣,“这是怎么了?” 容夫人快步走来,心中生出歉意,自觉不该因想逗弄女儿而惹她如此伤心,轻声细语安慰,“是娘说错了,哥哥最喜欢幼幼,怎么会不要你呢。” 丁嬷嬷顿时明白过来,眼底露出笑意,她怎么瞧着容太师这阖府都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呢。 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太后传您去一趟,”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十三哥哥下次见,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105.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容侯一脸严肃,“哪儿胖了?幼幼才这般小,是该圆润些才好。” 容夫人:……这难道不就是说女儿胖了么? 夫妻两齐齐思忖,看来宫里膳食的确太好了,才几月,就让女儿胖了整整一圈。 他们哪知小姑娘在宫中无人管束,燕归在甜食上对她无比纵容,只记得叮嘱她要按时漱口洁齿,哪能想到吃太多零食会让小姑娘胖成球。 应该没夫人说得那般夸张吧?容侯如此想着,试探性轻轻在女儿背后一碰,小姑娘正觉得浑身不习惯,被这一点,竟直接就“哎呀”一声趴倒在地,像乌龟被翻了壳般,努力蹬了四肢许久也没能翻起来。 屋内铺了绒毯,这个小胖球又包得严实圆润,根本感受不到寒意。 一阵寂静,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怪异,一时竟不知该担心还是该笑。 他们的女儿,真的胖成球了…… 幼宁茫然眨眨眼,摸摸脑袋,一脸懵,犹在晕乎当中,被杏儿扶了起来。因被裹得太臃肿,走路也不稳,像笨重的小兽,歪来扭去。 “幼幼……”容夫人语重心长开口,半道改了词儿,“宫里的膳食是不是很好?” 幼宁停步认真思索,想到每次十三哥哥都会顺手投喂自己,又香又甜,便果断点点头,“好吃,十三哥哥还会喂幼幼。” 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了……容夫人心情复杂,一时竟无法判断出十三皇子是真心疼爱自家女儿还是纯粹想把人喂肥些。 她委婉道:“幼幼是姑娘家,不可以总让旁人喂,用膳也要矜持些,不可以食太多。” 幼宁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胖了,只无比苦恼。她向来极听娘亲的话,可也确实舍不得十三哥哥的投喂,最终小脸皱巴巴道:“幼幼知道了。” 容侯倒看着心疼,吹胡子瞪眼道:“听你娘的做什么?咱们幼幼还是个小姑娘,不必管这些,有爹爹喜欢就够了。” 他露出笑颜,说罢便想像平时那般将女儿一把抱起,没想到错估重量,闷哼一声,连忙双脚别开,腰身下蹲,及时稳住身形。 “爹爹怎么了?”小姑娘一脸疑惑。 “没事。”容侯面上若无其事,特意用胡子蹭向女儿脸蛋,“只是幼幼在爹爹心中分量又重了些。” 小姑娘被扎得欢笑躲避,容夫人冷笑瞥向自家夫君,眸中尽是“你再给本夫人装”的嘲笑意味。 这段插曲后,夫妻两满心复杂地分开,各去拜访好友。容夫人不敢挑战女儿如今分量,只将人牵在手中,越瞧越忍不住想笑。 女儿脸蛋还是那般可爱,就这小身板……着实显得太福气了,迈步慢吞吞哒步走的时候,她几乎差点要看成曾养过的一只极胖的猫儿,同样是如此,团起来如球一般。尛說Φ紋網 “二婶婶,音姐姐,二哥哥!”刚入了门,团子就迈着小短腿急切跑了过去,如炮仗般,一扑,就倒了个人。 被扑倒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起身将趴在地上的团子拎起,“这肥球是谁?” 幼宁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顿时有些委屈,小腿挣扎起来,奶绵绵道:“幼幼才不肥,二哥哥坏,不要你了。” 因少年往日就喜欢捉弄自己,她并不相信这位二哥哥的话。 少年听了声音,再一看脸,现居然是自己心心念念最可爱的幼宁妹妹,顿时如被雷劈,愣愣将人放下,不忘问向容夫人,“大伯母,您这几月都是怎么带的幼幼……” 容夫人给他回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 容二夫人和容巧音当然不会不顾小姑娘面子地取笑,虽然心中同样吃惊,依旧笑着给了几个大红包,里面装满金瓜子,笑盈盈道:“幼幼别怕,明日还有,这是婶婶今日准备的。” 幼宁笑弯了眸,往容二夫人身前一蹭,甜甜道:“幼幼最喜欢二婶婶了!” 身上骤然压来不轻的分量,容二夫人还有些措手不及,随即露出笑容,捏了捏那圆滚滚肥嫩嫩的两腮,“咱们幼幼越来越可爱了。” 小姑娘喜欢听人夸自己,也很重视外貌,被夸得再不记得起初堂哥评价的“肥球”一词。 幼宁年纪小,其实大多长辈并不介意她胖些,反倒觉得如此更加憨态可掬。因此奔走一上午,幼宁依旧没能从旁人口中意识到自己重量大变的事实,反而小荷包鼓了不少,装满了金瓜子金珠。 幼宁将其塞得满满,一颗也不让旁人代劳。 容夫人笑女儿,“小财迷,以前娘怎不知幼幼这般贪财?” 幼宁从不瞒娘亲,实诚道:“因为十三哥哥没有,十三哥哥对幼幼好,幼幼也要帮他。” 听着竟像是要帮燕归攒财的意思。 她这些日子将好些皇子所看了个遍,一圈下来,其他地方无不布置华美精致,唯独燕归住所格外简朴,再注意到平日饮食,小姑娘心中已认定,燕归哥哥很穷。 所以她要攒银子养他。 容夫人微愣,以前说十三皇子穷她信,现在太后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谁还会觉得十三皇子缺银子? 但她未多加置喙,揉了揉面前毛绒绒的团子头,“是该这般,幼幼是个好孩子。” 得了娘亲鼓励,小姑娘更加兴奋,午时后先赶到燕归住所,远远就瞧见他站在院中与人说话,当即清甜喊了声“十三哥哥”。 燕归闻声回眸,才微弯唇角,笑意就僵在脸上。 只见兴冲冲的团子一个踩空,顺着才一阶的阶梯咕噜噜滚下,很快滚成了个圆球,一路无比顺畅地滚到了燕归脚前,正好撞在靴上。 许是被转晕了,幼宁过了片刻才有反应,脸蛋灰扑扑地抬起,居然半点没受伤,反而异常机智地对燕归眨眼道:“十三哥哥,幼幼提前给你拜年!” 燕归……燕归心情相当复杂。 “噗嗤”诡异的寂静下,三皇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两人每日朝夕相处,变化在细微间,他自然难以察觉。但今日容夫人特意给女儿换了这么一身衣裳,明显将这圆润的体型衬托了出来,再无法让人忽视。 团子带着欢快的梨涡,掏出小荷包递去,又道:“给十三哥哥拜年!” 别人拜年收红包,她倒主动给红包,三皇子看得稀奇,啧啧有声。 106.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他们虽被允了去国宴,但在宴会上基本没人愿理睬,热闹之下,只有吴府那座凄凉无比。 听得容侯世子并大理寺卿率兵将府邸重重包围,吴禄竟感觉放下了一口气,他缓缓起身,“随我去迎客吧。” 他这一生风光无数,有功有过,如今不过时移世易,他经受得起。 府中正室妾室有七八人,加上吴禄所出嫡庶子女,就近二十人,除却一些签了短契的仆从,家生子及卖身契的奴仆皆被押到院中,火光映照下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六七十。 容云鹤朗声诵过圣旨,低眸道:“吴将军,你可有话要说?” 吴禄盯着他,眼中万千思绪,遗憾与敌视交接,最终叹道:“英雄出少年,罪臣无话可说。” 他跪于青石板,背脊笔挺,低声缓述,“今日是我,明日是谁还不可知。我与容侯也有几分同僚之情,如今谢氏独大,你们……可要提防些了。” 容云鹤玩味一笑,“多谢吴将军提醒,晚辈定当谨记。” 身旁御马青年轻轻嗤声,吴禄不愧老将,到了如今地步也不忘挑拨离间,但容世子何等聪颖,这番话怕是白算计了。 两人领命将吴禄阖府收押大理寺牢狱,犹在年节,仍第二日便下了批示,吴府男子流放千里,女子充入教坊,三代不得为官。 吴禄有三女,大女儿已嫁入别府,不受此次灾祸牵连,二女年前同人定亲,自是早已取消,三女待嫁闺中。 临行前,容云鹤踱马而来,“将军愿让家中女眷一起流放寒苦之地,还是让她们留在上京?” 留在上京自是都要充入教坊。 吴禄猛地抬看他,无不诧异,半晌沉沉一笑,“老夫谢过容世子,家人自当同甘共苦,无论在何处,也不愿分开。” 这回答在容云鹤意料之中,他略颔,回身离去。 本是定下的安排,在刘侯得知后却生出枝节。 刘侯冷笑道:“容世子心善,本侯却没那么好说话。圣旨说的充入教坊,怎能独放一马,老匹夫害我女儿,我岂能让你女儿好过!” 一句话,吴府两个姑娘于半路被偷偷带回上京充入教坊,当夜便被安排献给了某位大臣。 容云鹤知晓时木已成舟,他眼眸微动,轻叹道:“事已至此,是我之过。” 大理寺卿安慰,“容世子尽了力,刘侯插手我们怎好与其争锋,能让吴禄妻妾跟去已很不错了。各人有命,流放之地贫苦凄寒,你又怎知那两位姑娘愿意跟去?” 容云鹤摇摇头,什么都没回。 大理寺卿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容世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对吴禄这等罪臣也要恻隐之心,实在不值当。 却不知容云鹤推己及人,他想做的事担系风险不可谓不大,虽对父亲保证过绝不祸及家人,更会护好幼妹。可他非圣人,凡事无绝对,设身处地,若他与容侯易角而处,将有这种遭遇的是幼宁,他会如何想、如何做? 容云鹤想,他情愿亲手将妹妹送走也不愿让她遭受屈辱。 可是幼宁呢,她会也这么想吗?她还这么小,还未曾领略世事风光,未曾历经人生五味,他是否并没有这个权利帮她做决定? 为了确保自己之事绝对不会牵连到幼宁,容云鹤思忖,他是该再做一重打算了。 一察三月,在幼宁生辰正式迈入六岁之龄的当日,容云鹤与十三皇子燕归在书房相谈整整一个时辰,随后两人俱满意而出。 周朝不兴给几岁的孩子大肆作生辰,担心折寿,这日幼宁也只是换了身新衣裳,收了几个亲近之人的礼。 最让她高兴的莫过于燕归亲自出宫陪她。 三月桃蕊初绽,幼宁自游廊穿过,沾了满袖桃香,间别上一抹艳色,兴冲冲往燕归怀中扑来,脸蛋红润喜人,“十三哥哥,今日不进学了吗?” “我也告了假。”燕归对小姑娘如今重量习以为常,他听从容夫人建议,最近多有注意幼宁饮食,暂时未见成效,但已不再继续横向展。 “那可以陪幼幼出府玩儿吗?”幼宁有些不好意思道,“音姐姐说西街可好玩儿了,我没有去过。” 燕归本来就做好了陪她一日的准备,立时应下,得了容侯允许,两人便一同去往西街。 方才才和燕归商议好幼宁之事,也得了燕归允诺,容云鹤此刻站在原地,竟有些不是滋味。 幼宁才六岁而已,他居然就有了妹妹已是别人家的感觉…… 西街不远,走小路不紧不慢才需一刻钟。许是因为和容云鹤的谈话,燕归待小姑娘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细微变化。 以前是温柔与纵容,现如今更多了丝对待所有物的宣告之意,将人圈在领地之中,不愿旁人有半点侵染。 系统瞧着,更觉自己所言没错,人类的本性注定了他们不会喜欢同人分享,喜爱的东西尤甚。如今小宿主因为兄长在任务对象那儿过了明户,这关系也生了些变化,唔…… 难道它以后要改成皇后养成系统? 想了想那可怕的场景,系统坚决抵制这个想法,它还是早点完成任务脱身吧。 才至西街片刻,幼宁已是左手糖人,右手桃花糕,蹭得满脸糖粉,皆被燕归耐心擦去。杏儿欲上前的步伐止住,心道只要有十三殿下在场,她能伺候的活儿是越来越少了…… 今日似乎是上京特有的小节,西街人头攒动,往来拥挤,燕归没带侍卫,很快便被人流挤在了旁处,手上紧紧牵着小姑娘。ωww.xSZWω㈧.NēΤ 幼宁看到几个在哭着找爹娘的娃娃,眨眨眼,“这儿人好多,要是等会儿和十三哥哥走散了怎么办?” 燕归微抿唇,“那就站在原地等我。” “唔……”幼宁歪歪头,“要是十三哥哥找不到呢?” “不会。”燕归眉眼舒缓,默默凝视她,“一定能寻到。” 小姑娘含眸一笑,梨涡微绽,“嗯,幼幼相信十三哥哥。” 虽然游人众多,以两人的衣着气质在街边依旧显眼,不出半个时辰,便让正好陪大公主之女出街游玩的林棠现。 林棠本想装作没看见,大公主之女秦芊却已经望向那边,她只好笑道:“容姑娘和十三殿下还真是亲近,我都看见过好几次他们在一起了。” 秦芊点头,“容侯女儿得皇祖母喜爱,十三叔也很受皇祖母器重,不稀奇。” 107.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眨眼间,众人又见一道身影驰骋而去,竟是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三皇子。 礼部尚书瞬间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举起手指,“那位……是容侯府上的二公子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ωww.xSZWω㈧.NēΤ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108.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周朝朝堂本就谈不上平静,平日水面无波无漾,实则波云诡谲,三大势力无时不刻在暗中相斗。 如今太后却要打破这平衡,不少人震惊之余也在观望,思忖今后局势如何。 除了那些与吴禄有隙的人,最为高兴的莫过系统。这半年来燕归成功在太后那儿挂上号,它能明显感觉太后已经有了培养燕归的打算,做得不明显,逃不过它的眼。 太后挑人,不仅看皇子背后的关系,更看其品性。五皇子和十皇子都是温和孝顺的性子,偏偏她转眼就瞧上燕归。 系统思来想去,决定将这功劳归于自家宿主,并十分不要脸地想道,它选的宿主就是不一般。 目前官场上的事一概牵扯不上幼宁,容侯从不站队,擅长中庸,因曾任几次春闱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大臣间名声也极好。 年底各府走动频繁,恰逢太学堂休假,幼宁开始随容夫人和几位堂姐参加各种宴会。 容夫人与各府夫人交际,容巧音便带着她四处认人。 说是认人也不恰当,主要便是玩儿,一个过年才六岁的小姑娘,任务只有吃吃喝喝玩玩。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大公主举办梅花宴竟还邀了将军府的三姑娘——吴芸。 谁都知道吴将军要倒大霉,现在谁还敢轻易和他扯上干系?贵女们耳语纷纷。 有人低声解释,“听说公主府的人本不让她进,是她亲自向大公主央求,冒雪站在门外,公主殿下不忍,便让她进了。” “大公主还是太好说话,一个罪臣之女,来这也不知想做甚么。爹能通敌叛国,女儿也定好不到哪去。”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被友人推了把,“你少说些,没人当你哑巴。” “有甚么不能说?前阵子还忝着脸想见容世子,我可听说容夫人早拒了这桩亲事,容世子那等人物,岂是她能肖想的?” 有落井下石者,自然也有同情之辈。她们不敢明着安慰,只能暗中将那些嘲讽的人带远,转移话题,好叫吴芸不再当箭靶。 见了吴芸憔悴的神色,她们也只能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吴芸生得美,雪肤生光,明眸善睐,性格又温柔,不同于她爹,她的名声其实不错。事到如今,并没有那么多人因看到她的落魄而真心痛快。 权谋倾覆,今日倒霉的是她,谁也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身为女子,她们犹如浮萍,只能紧紧依附于家族这棵参天大树。 树倒,她们也就完了。 吴芸刚从公主书房出来,所求之事没有得到应答,她脸色颓败,不远处热闹的景象更与她的孤单只影隔着天堑。比起以往可同众人轻松谈笑的模样,此时她犹如被生生割裂,再无法融入她们。 立在原地,吴芸久久无话,任半边脸被吹得僵硬也不挪动半步。 直到一只轻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她对上一双清澈关怀的眼眸,“这处很冷,换个地方吧。” 稚气的声音勾起她思绪,一时没回应,小姑娘又将手炉交与她,见她望来,小脸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这是容世子的妹妹,容侯的掌上明珠。吴芸认出了她,闭了闭眼,唇边无不苦涩,容世子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的妹妹却愿对她这个素未相识的人展露善意。 “姑娘。”婢女似要提醒她,吴芸以眼神制止。 吴芸知道婢女要说什么,她这些日子奔波其实也是在求援。吴府将倾,她的父亲固然不是完全无辜,但罪名断没有现在所传的那么大,若是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物能在此时稍微帮扶一二,不求完全脱罪,能保阖府性命就好。 但这人绝不会是容侯和容世子。 吴芸自认了解容侯,更了解容世子,容府绝不会卷入这场旋涡。她不会为了注定失败的事,让容世子看到自己如今落魄不堪的模样。 随意一抹眼,吴芸弯腰道:“谢谢。” 幼宁眨眨眼,歪头笑道:“不用谢。” 她还没到看懂各人忧愁的年纪,笑容纯白无暇,犹如冬日飞雪。吴芸定定看她,目光在这张小脸搜寻那人痕迹,正想伸手轻轻碰触时,已有个姑娘十分警惕地跑来,将幼宁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一人来了这儿?”林棠神情无奈,瞥了眼吴芸就不再理会,“你姐姐正寻你呢,快与我回去。” 幼宁只急急作了告别,就被林棠带往梅园深处。 林棠也算了解了幼宁性子,知道和她解释什么吴家即将获罪不能扯上干系之类的话定是听不懂的,她只道:“没人带着,可别再乱跑了,宴会上人多,乱得很,当心被人欺负了都不知是谁。” 幼宁乖乖点头,林棠瞧着都忍不住想,若这是自己亲妹妹,说不定她也会十分疼爱。 可惜不是。 将人带到了开得最艳的几棵梅树旁,林棠就站到了大公主身边。她没能讨得太后欢心,便转战去了能见到的后妃公主和各府夫人那儿,成效相当不错,只要幼宁不在场,她基本都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位。 林棠喜欢扮演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形象,许多长辈的确吃这套,所以她时常不懂自己和容幼宁差在那儿。 系统对此评价,这位姑娘不懂什么是天然萌。 大公主注意到懵懵懂懂的幼宁,便笑道:“这便是容侯的女儿了?看着果真乖极了,怪不得皇祖母那般喜爱,本宫都忍不住想抱一抱。” 大公主近日收到不少皇妹埋怨,说的都是太后偏心,孙女不疼疼别家的女儿,话题中心都围绕着这位容府的姑娘。 但她儿子不过和这容姑娘差一岁多,自然勾不起任何嫉羡之心,反倒越来越生出慈爱。 林棠在旁边笑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 她费了一月多的心思,才勉强入了大公主的眼,今日才能跟在其身后认识各府贵女。容幼宁不过一个罩面,就得了大公主欢心。 若非有个好爹……林棠暗自不甘道,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和众人谈笑风生。 林棠对自己要求实在太高了,或者说她天生不甘于人下。以她的身份地位,能短短几月就在上京混了眼熟,并得到不错评价,其实已足够被不少人钦服,但她着实太爱比较。 幼宁基本被大公主抱着亲着度过了梅花宴的半数时光,由于她的好脾气,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偷捏了不少。 小姑娘实在心累,蔫哒哒对容巧音道:“巧音姐姐,我要哥哥。” 容巧音有些心虚,她被叮嘱了要护好堂妹,可每次这种情况哪是她能护得住的嘛。 小堂妹太受欢迎也是烦恼啊。 她悄声道:“我带你去前堂,等你见着二哥便回来。” 她的年纪不好无故见外男,幼幼还这么小,应该无事的。 大公主在上京人缘不错,驸马家中势力也不薄弱,他们的宴会几乎不会有人不给面子。 前堂聚了许多皇子和各府世子公子,容巧音悄悄在后方瞧了一圈也没看见容云鹤身影,片刻幼宁眼睛一亮,“看见哥哥了。” “哪儿呢?”容巧音伸长脖子依旧没看见,但扫到幼宁满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她笑了笑,“去吧,等二哥看见你了我再走。” “嗯嗯。” 幼宁迈着小短腿飞快跑进门,系统却在此时紧急出声【幼幼,快!快拦住那个人!】 【咦?】幼宁眨眨眼十分茫然,系统补充,【那个蓝衣裳的人,正站在花瓶那儿。】 幼宁停住脚步,果然现了这么个人,可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么做……】 她这一停,登时有不少人注意到她。毕竟满堂不是年轻男子就是婢女小厮,就她这么个嫩生生的小不点杵在那儿,分外显眼。 系统有心解释,可时间不等人,这事关系到了燕归安危,它又放大声音催道【先上去把人拉住,拉住再说!】 被系统提醒的人是前来参宴的三皇子,他刚将身边婢女调戏了个遍,满面红光痞笑着正准备离开,一脚跨出门槛时却有个小不点冲上来拉住了他。 三皇子讶异回望,目光由平视渐渐下移,现是个满脸通红眼眸水汪汪的小姑娘。 他正疑惑着,小姑娘忍着害羞软软开口,“你,你别走……” 三皇子:“???” 小姑娘又靠近一步,两只小手将他扯住,抬眸,“不要走。” 众人:…… 禽、兽!(╯‵□′)╯︵┻━┻ 这么小的姑娘都下手! 內侍微讶,显然没料到太后先关心的不是儿子孙子,他不敢抬头端详,恭敬道:“容二公子未曾受伤,现今和陛下、十三殿下一同在仁光殿,几位太医正在诊治。” 摇摇头,太后任嬷嬷披上青绒披风,淡声道:“备驾,随哀家去看看陛下。” 轻描淡写的几个词儿,让回禀的內侍胆战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怕是要被训了。如此想着,他躬身后退,谦卑笑道:“外头快起风雪,几位嬷嬷可得小心些,奴才就跟在后头,也好看顾一二。” 丁嬷嬷莞尔,“你倒乖觉。” 路途果然起了寒风,夹杂着细小干燥的雪花,如霜糖洋洋洒洒铺落轿顶、石阶。道旁绿意早已消逝,簇簇枯萎花枝覆上了一层厚雪,缓缓酝酿生机。 太后掀开轿帘,冷风袭来,令她间多了几片白雪,李嬷嬷就在轿旁,温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奴婢们听得清,外边儿冷,先把帘子关上吧。” 太后笑了笑,话语间吐出冰冷白汽,“哀家只是想看看这儿,许久……没见过这边的雪景了。” 众人依言看去,不过是一座亭子一片湖,景致和宫里其他地儿也没区别,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丁李两位嬷嬷了然低,眸间浮上惆怅。 太后娘娘和先帝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这座铭心亭。这座亭之前并没名字,帝后大婚后,先帝亲自刻“铭心”二字,取作刻骨铭心之意。 可惜……先帝那般英明的仁主,竟就英年早逝了,临走前也未给太后留下一儿半女可亲。 三十多载岁月,太后一直在深宫朝堂踽踽独行,纵然现在周朝无数女子欣羡太后权势,但那也无法弥补浩浩岁月长河中,太后所经受的摧折与孤寂。 若非有对先帝的情谊,太后娘娘哪撑得了这么久呢。 寻常妇人花甲之年早就端坐高堂享天伦之乐,而她们主子,却还时常要批阅奏折到深夜。 幸或不幸,也许只有各人心中知晓。 凤驾未进殿,众人远远听见了周帝差点掀破琉璃顶的叫声,不是训斥太医用的力气太大。 太医就差翻白眼了,勉强平和道:“陛下腿骨折了,臣得马上接回去,只需痛片刻就好,还请陛下忍耐一番。” 他给那些小皇子小公主治病也没这么辛苦的,至少病患都十分配合,不像他们陛下,四十多岁的人还能哭出来。 周帝还在中气十足地骂人,“庸医!朕要扣你的俸禄!朕要治你的罪!” 太医头都懒得抬了,只道:“是,是,微臣谨遵陛下敕令,还请陛下稍微抬起龙足,骨接好了,这样臣不好上药。” 相比于周帝的惊天动地,燕归明显安静得多。他伤得重许多,多处骨折,最糟的是脊背受创,只能趴在枕上任太医小心揉搓。 太医瞧着这伤势都心惊,这种痛处他再了解不过,十三殿下却硬是能忍住一声不吭。 太医不由道:“殿下可以咬着布枕叫出来,不用憋着,忍多了伤身。” “不用。”燕归补充道,“我并不疼。” 不疼?鬼才信。这个太医也要翻白眼,就算忍疼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只能说这位殿下当真忍习惯了,半点都不愿示弱于人。 不过……也许还有些站在旁边的小娃娃的原因。 太医余光瞄去,就看见这小娃娃一脸紧张,比燕归这个被治伤的人还要害怕。太医手上稍微用力,燕归没反应,她反倒跟着抖一下。 太医乐了,“小公子要不要回避一下?这药味儿可不好闻。” “不要。”小公子坚定道,“我可以帮忙跑腿。” 跑腿还真用不着……太医嘀咕,人还没药架高呢,他只得道:“那小公子坐后面去吧,这儿药童来往,只怕冲撞了您。” 幼宁没反应过来这是太医嫌弃自己杵这儿碍事,但既这么说了,她便对燕归道一句“十三哥哥有事就吩咐我”,乖乖坐到小凳上去了。 109.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容夫人快步走来,心中生出歉意,自觉不该因想逗弄女儿而惹她如此伤心,轻声细语安慰,“是娘说错了,哥哥最喜欢幼幼,怎么会不要你呢。” 丁嬷嬷顿时明白过来,眼底露出笑意,她怎么瞧着容太师这阖府都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呢。 她跟着安抚几句才同燕归道:“十三殿下,太后传您去一趟,” “皇祖母传我?” “是,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丁嬷嬷知晓这位殿下心中定有困惑,太后娘娘这些年少有亲近的皇子公主,更遑论单独传人觐见。往年十三殿下见太后的机会恐怕只有在一些宫宴上,连凑近些的时机都没。 她维持笑意,静待在原地等燕归回复。 幼宁仍窝在燕归身前,因意外将人扑倒显得有些不安,水光润泽后的双眸格外亮澈,“十三哥哥对不起,幼幼不是故意的。” 燕归手肘借力一撑,直起身来,“无事。” 拍了拍一脸愧疚的小姑娘,“回去吧。” “嗯……”幼宁有些不舍,看看他又看看丁嬷嬷,最终在系统的劝慰下轻轻朝他挥手,声音细细软软,“十三哥哥下次见,嬷嬷也是。” 丁嬷嬷笑眯眯应了声,俯身给她正了正衣襟,“奴婢就不送了,容姑娘走好。” 女儿被太后身边的人如此礼遇,容夫人既感觉在预料中又不免不安,含笑与熟识的夫人告别,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回程路上,好些日子未聚的一家人自是笑语连连。 容太师平日不怒自威的面容缓下,换上只有在家人面前的柔和,他看着不住支着小脑袋打瞌睡的女儿,将人拎到身边,“睡吧。” “爹爹……”幼宁呓语两声,眼皮努力张了张,没抵挡住睡意来袭,揪住容太师衣袖慢慢卧在了他腿间,呼吸逐渐轻缓。 容夫人含笑注视了会儿,放轻声音,“十三皇子此人,你可了解?” “略知一二。”容太师抚须回道,“其母和婕妤并非周朝人氏,是西北异族和亲而来,七年前病逝。” “只这些?”容夫人皱眉,“今日见丁嬷嬷神色,太后对十三皇子似乎颇有不同。” “哦?”容太师微讶,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但不便在此时详细解释,他对容夫人笑了笑,“无事,夫人放心,与我们并无什么干系。” 他不欲多谈这些,偏头看向儿子,“云鹤今夜可是受惊了?” 听出父亲口中调侃之意,容云鹤轻淡微笑,“爹在场,云鹤纵然再不经事也不至胆怯。” 容太师却不大满意,儿子千好万好,就是自小太圆滑,八面玲珑,找不着错处,这就不如乖巧可爱的女儿那么好玩了。 “今夜吴禄那老匹夫倒是提醒了我,夫人,云鹤的亲事确实该议了,你可有给他相看?” “岂能没有?”容夫人怨嗔一眼,“但我哪管得住你的好儿子,提过的姑娘都看不上,难道我还得按着他定亲不成?” 容云鹤摸了摸鼻,太师怒目不会使他惊慌,反倒是容夫人的目光常常令他无奈,“如爹所说,功名未成,岂敢谈儿女私情,娘不用在此事太过操劳。” 容夫人又看自家夫君,眼神仿佛在道“我说的可是不是?” “咳”容太师正色,“我倒不强求这些,云鹤说的可为真?” 容云鹤颔,“不敢欺瞒,爹,云鹤并不想娶妻。” 他如此认真说了,容太师不由沉吟片刻。 儿子的心性容太师十分了解,他道:“你尚年少,再过些年成亲也未尝不可。若是如此,此后自当着力进取,功名利禄我无要求,只求你自己无愧于心。但,如果日后被为父看到你于女色有失,可免不了要动用家法!” “云鹤谨遵父命,切不敢违。” “好,好。” 父子二人谈好,俱是面带笑意,容太师抬手欲再抚须,腰侧就被狠掐了一把,疼得他五官一扭,差点没维持住人父风范。 在一双儿女面前,容夫人还要给他留面子,递去一个“回去好好谈”的眼神,她便不再言语。容太师神色微变,暗自思忖今夜是否要去书房过一晚。 将父母暗中互动看入眼底,容云鹤眸中含笑。他对女色的确没什么兴趣,今生在他心中分量最重的莫过于几位家人,再其次便是男儿皆有的雄心壮志。 与容太师喜好的中庸之道不同,容云鹤心知自己并不甘于平淡。周帝无能,太后年事已高,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上京人心浮动,无不想着暗中下注夺宝。Www.XSZWω8.ΝΕt 就算不为那可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他也定会在即将风起云涌的上京驰骋一番。 快至亥时,马车才停在容府门前。 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守在漆红门前,灯火昏昏,他却一眼瞧见了主子怀中熟睡的小姑娘,当即令仆役噤声,上前两步笑道:“大人回了,热汤已备好,可要现在前去?” “嗯。”容太师将女儿递给一面容敦厚的嬷嬷,“带姑娘去偏房就寝,莫打搅她,明早再给姑娘备水。” “是。” 容太师夫妇独爱小女儿,至今依旧让她睡在夫妻二人的主院,偶尔夫妻独处时才让人带去偏房。 “那云鹤也先行回房,爹娘早些歇息。” 容夫人笑着颔,“去吧,明日早膳别忘了,幼幼见不到你定要哭的。” 闻言容云鹤忍不住嘴角一弯,“嗯。” 偏房与主院只一路之隔,杏儿跟着青嬷嬷将小主子安稳放上榻,解衣时青嬷嬷动作一顿,凑近看了看手腕,上面绕着一圈微不可见的青紫,显而易见是人力所致。 她顿生心疼,小主子虽肌肤娇嫩,但这一圈青紫也不是轻易可握出来的,“姑娘在宫里受欺负了?” 话是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杏儿定眼一瞧,想起在夫人身边听过的话儿,忙摇头,“听说只是前几日出了点小意外,姑娘被吓了吓,太后娘娘已罚过那些人了。” 110.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更重尊卑,十三皇子的地位在朝中算过了明户,有谢氏和太后支持,自身又的确属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如今谁见了他不恭敬几分? 大皇子闷着脸,对燕归颔,“十三弟。” 三皇子同样挤出笑颜,“我和大哥不过兴起比试一番,不想让十三弟看了笑话,真是让三哥羞面了。” 王乾眸光闪烁,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十三皇子地位大有不同,没料想连两位年长的皇子亦对其客气有加,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 仅仅是太后的看重,可做不到这点。 王乾心中更喜,愈直觉押对了宝。 燕归道:“两位皇兄兴起而致,在所难免,但在此地不仅扰民,亦无法施展拳脚。不若明日去武场好好较量,十三作陪,也好叫兄长尽兴。” “你——”大皇子眼神阴鸷,显然没想到燕归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皇长子,虽非嫡,好歹也地位不同。十三不过是个还没被正式册封的隐太子,居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皇子暗暗吃惊,他之前还觉得十三弟看着冷漠寡言,却是好说话的,不曾想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他不争辩,嬉笑道:“十三弟的好心,当然不能辜负了,明日午时就和大哥在武场见面。” 边道,三皇子往幼宁那儿抛了个媚眼,得到小姑娘扒住两腮做出的鬼脸。 他愣住,没料到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居然还学会用鬼脸来嘲讽自己了。 这还没算完,燕归又让两人分别给茶楼送来赔偿,赔银子事小,主要自然是让周围人知晓这茶楼不能轻易闹事。 王乾暗暗心服,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忠心,十三殿下已将他划作了自己人。不论是收买人心或为其他,他已经因此举对燕归好感大升。 初具忠心的王乾亲自将二人送出茶楼,并再赠一斛明珠,不容推拒笑道:“今日多亏了殿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聊表乾的谢意罢了。” 燕归一点目光都没施舍,将美玉明珠全给了幼宁,令石喜暂拿。 幼宁得了一颗最大的明珠把玩,温润圆亮,她合掌时几乎不能全握,小姑娘星星眼道:“十三哥哥好厉害。” “嗯?” “十三哥哥什么都没做,就有伯伯送东西啦。”幼宁掰着手指,“还有三叔叔和另一个叔叔,好像都很听你的话。十三哥哥,他们是怕你吗?为什么呀?” 她细声稚语,眼中满是真诚的崇拜,让人不禁感慨小姑娘的简单,只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惊叹不已。 幼宁没等到回答,又道:“幼幼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系统内心哼哼,被这么养着,它家宿主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不经风摧,怎得厉骨,它倒不是希望自家小宿主受苦,只是忍不住为这越来越脱离计划的展而吐槽。 毕竟如今除了吐槽,它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燕归果然因她这回答莞尔,见行人愈多,干脆俯身将幼宁抱了起来,“不用。” “嗯?”小姑娘歪头疑惑看他,婴儿肥的脸蛋格外萌动。 “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燕归缓缓踱步,低眸轻道,“天边星月,枝头花蕊,珠石美玉,荣华富贵,你想要,十三哥哥都会给。旁人有的,你要有,旁人没有的,也会有。” “但,幼幼。”他语调轻淡,仿佛只是随意说道,手微微一紧,“你需得一直陪着我。” 燕归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种执着不止对物、对事,更对人。他不轻易打开心扉,但若有人走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让那人有出去的机会。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是如今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留人方法。 幼宁虽然还小,但他会伴她长大,从她懵懂到成熟,从孩提到未来,在她每处成长之地留下印记,让她彻底习惯他,完全不能离开。 若非有所克制,燕归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自立的想法,他希望怀中的孩子如菟丝花,完全依赖他,只想跟着他,彻底离不开他。 这样他才会有,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幼宁怔住,那双住了星辰的眼眸来回眨动,听得似懂非懂,她清甜道:“嗯,幼幼肯定会一直陪着十三哥哥的。” 她不懂自己许下了一个怎样的承诺,燕归黑沉的眼眸微动,仿佛照入一抹亮光,他忽然微笑,“我记住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便同样冲着他笑,傻乎乎的,却也十分可爱。 系统抚额,任务对象被攻下后简直不要太可怕,完全释放的独占欲在它看来其实离病态也相差不远。好在宿主天然纯净的性格还有些缓冲作用,任务对象自身也应该有不凡的控制力。 目前来看,燕归对自家宿主的感情倒扯不上男女,纯粹是对所有物的本|能。 是它的错,它完全忽略了独居深宫那七年对燕归的影响,其实那些才是塑成他性格的主要因素。 表面看着冷漠,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偏执得要命,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系统忽然有些担心,犹豫之下还是大着胆子越级查看资料,越看越心惊。 在燕归原定的帝王轨道中,他同样年纪轻轻即位,但仅仅当了皇帝五年就逝世。 在位期间,燕归大肆变革,毫不留情,朝堂中但凡有反对者一概问斩。他急于征伐,铁蹄踏遍四海,却因为天生耳力卓绝以致常年无法安眠,神经衰弱下越残暴,行事极端。 史书上对他毁誉参半,认为他功劳称千古,可杀伐太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但燕归是命定的天子,紫气加身,他不该五年而亡,所以有了系统这一行。 看到因为长期无法得到充足睡眠而导致燕归神经衰弱时,系统松了口气,还有些庆幸,它家宿主在这方面可是有奇效的。仦說Ф忟網 不、不对……继续往下瞄,瞥到暴君一词时,系统突然想摔桌,这种奇效,怎么想都觉得其实很坑啊!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燕归神色没什么动容,“可以继续。” 没等小姑娘雀跃起来,又道:“下次不可再哭。” “我不喜旁人哭。” 小姑娘一呆,理解了意思后情绪迅低落下来,像受惊的小鹌鹑蔫哒哒的,声音软而轻,“幼幼知道了……” 情绪失落,手上没了力气,自然而然要从燕归掌中滑落,却被一把握回。燕归颔后没再说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包桂花糖,递到了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 111.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公公递了黄帛低声解释,“太后娘娘本来定的是九公主伴读,但九公主性情娇蛮,太后娘娘担心姑娘受委屈,这才改了。” 那也不能是个皇子啊!容侯心道,再一想到十三皇子年纪都十二了,就算自己真有个五岁的儿子,选伴读也是万万轮不上的。 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但随着年纪增长,这份天赋愈强,主子就愈难以入眠。 此处是皇子所,每位皇子虽有单独住所,但都隔得不远,环境自然谈不上静谧。自从殿下十岁后,每日夜晚石喜都需要为其关紧门窗,用棉布条塞住缝隙,再在房内布上几层帘幔,才能勉强令其合眼。 正因如此,石喜心知殿下身子说不上虚弱,但也绝不强健,常年睡眠不足还导致了他通体冰凉。 石喜想着这些,顿时觉得主子这项天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若不是每日午时能单独回皇子所好好睡一觉,恐怕殿下的状况还会更糟,宫里那些太医可不会尽心来帮他们。 既然主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石喜便默默候在一旁。 方桌上只摆了三样小菜,瓷碗中的米饭晶莹洁白,都不是什么珍奇花样,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十分寒酸。燕归不在意这些,他用膳喜欢细嚼慢咽,神色平淡安稳,好似什么都无法惊扰他。 收拾膳桌时,石喜才重新开口,“殿下,明日容姑……容二公子就要进宫任您的伴读了,可要备些什么?” 燕归从未有过伴读,石喜一时迷茫,这才相问。 “不用。” 须臾,想起小姑娘爱吃甜食的模样,燕归又道:“备些点心带着。” 石喜:“……?” *** 幼宁还在被家人普及伴读的意思,系统也在帮忙解释。 太后这道旨意对系统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它正愁该如何与任务目标多接触呢。 【幼幼,去宫里当伴读不是要离开爹爹娘亲。】系统好言好语,【只是多了个玩儿的地方,还可以每天看到十三哥哥,不是很好吗?】 容夫人所言却不同,“幼幼别怕,娘这就进宫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再怎么说这种旨意也太胡来了。” 容侯未语,流露的神色似是颇为赞同夫人所言。小說中文網 被抱在娘亲怀中的小姑娘眼神懵懂,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娘莫急,为何不问问幼幼的意见?”容云鹤一派从容,饶有闲心地拨了拨妹妹鬓,唇畔微弯。 “她还小,哪懂这些?”容夫人下意识道,转眼在触及女儿目光时顿住,放柔语气,“幼幼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想不想去呢?” 幼宁看向兄长,神情有几分期待,“是可以每天去找十三哥哥玩儿吗?” 这让人顿时失笑,容云鹤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幼幼很喜欢那位十三哥哥?” 当着家人的面,小姑娘还算明白不能表现得对旁人太亲昵,摇摇头又点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眼巴巴地瞧人。 容云鹤也能猜出几分,十三皇子曾对妹妹伸出援手,她自然对人多些依赖。再者十三皇子性情与众不同,待她又有些特别,幼幼这般大的孩子,对他生出好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万千思绪转瞬即过,容云鹤最终只道:“幼幼若想去,让她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儿女都如此说了,夫妇二人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暂领了这份旨意。 决定做好,幼宁当伴读的事自是马上开始。 翌日天光未亮,幼宁就被唤醒,迷糊中敷了把脸喝了几口热粥,就被送上马车,怀里揣了一整袋零食。 容夫人依依不舍,往马车内望了又望,千叮万嘱,“杏儿,务必要照看好姑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夫人留步,奴婢省得。”杏儿柔声回复,在轻微颠簸中放下车帘,目光中容府愈行愈远。 因圣旨所述,幼宁作的是男孩儿装扮,青色小袍加一顶绒帽,乌被遮盖,只露出张雪□□嫩的脸蛋。受年纪所限,旁人见了也只会道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的男娃娃还没睡足,上了马车就歪头一躺,一路蹄声倒成了她最好的催眠小曲儿。 直到入了宫,也没真正清醒。 燕归见到自己这个满眼迷蒙,路都走不稳的小伴读时,心情十分复杂。 太后的心思他本来就只半懂,此时真见了这小姑娘,生出的猜想不由开始动摇。 毕竟,实在不大合适。 石喜和自家主子深有同感,说是给殿下来当伴读,但眼下瞧着,怎么都觉得是让他们殿下来带娃的…… 他悄悄瞥了眼牵住小娃娃让她不至于迷糊中摔倒的主子,不自觉浑身抖了抖,只感觉有股寒气不住从主子身上冒出。 幼宁浑然未觉,她走得歪七扭八,戴好的绒帽也斜了,半只眼被盖住都没反应。许是被人牵得安稳,片刻后一双眼干脆就闭上了,半梦半醒的模样看得杏儿手帕都揪在一起。 姑娘这样儿,可怎么当伴读啊…… 一行人到达太学堂时,另外几个皇子还未到,外间天光依旧朦胧,不见人影。 “什么时辰了?”石喜低声问向小宫女。 “还差三刻便辰时了。”小宫女忙前忙后奉上热茶,今日倒是对燕归格外热情。 借拨烛时机,小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那已经趴在燕归膝上熟睡的小公子,再一瞥今日燕归身侧多了不少的宫人,心道海棠姑姑果不欺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又得容侯公子为伴读,十三殿下怕是就要翻身了。 秋晨旭日晚升,燕归在烛光下静阅了一刻书卷,天色才真正转明,趴在他膝上酣眠的小家伙也低呜两声,下意识伸手揉眼。 她一起身,温热的“小棉袄”乍然离开,令人一时不适,燕归视线移来。 “十三哥哥?”小姑娘有些迟疑,半天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燕归应声,放下书看她眸光慢慢恢复了透澈,才一指身旁软垫,“坐好。” 幼宁依言乖乖坐好,双眼眨巴两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于燕归来说异常清晰,他道:“未用早膳?”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应是,眼神飘向杏儿手中的零食袋,再飘了回来,小眼神充满期盼。 两人对视会儿,燕归先别开眼,“让容公子用些点心。” 他本意是让幼宁去旁边的屋内吃些东西,再理好衣帽,还有两刻钟,时间绰绰有余。 可惜小姑娘没能领略他的言简意赅,贴身伺候的杏儿也没,很快安静的太学堂便响起小松鼠啃食般的细细簌声。 展到最后,燕归书没看成,反倒不知何时拿起了糕点开始喂食。 天光大亮,6续来到太学堂的皇子们无意间瞟过此桌,俱因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讶异了番。 带娃带到太学堂来了,很是厉害嘛。 三皇子记得自己几个皇妹,从稍微懂事些起就十分注意体态,自幼养成猫儿胃,绝不多吃,遑论放任体型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细看之下,觉得这样的小姑娘还真怪可爱的,他都蠢蠢欲动想摸两把。 毕竟还小嘛,有肉才好玩。 燕归微用力,将人扶起来,抹了抹那脸蛋上的灰尘,开始沉思小姑娘是何时长成一个胖团子的。 112.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燕归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伸手,“帕子。” 杏儿愣了愣才有反应,“……哦,是。” 人被牵到路旁亭中,沾湿了帕子,燕归扶住幼宁脸颊,凝神专注地帮她擦拭,不时轻轻吹气。 许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燕归,最初的疼痛后,幼宁就被相隔咫尺的燕归引去注意。 燕归的眼眸永远如墨般漆黑,深不见底,眉峰自然上扬,锐利而英气,丝梳理齐整被束在冠中,一如本人沉稳内秀,从不慌乱于人。 腮上还挂着泪珠,小姑娘却已经看人看得出神,一时连疼痛都忘记,甚至还大胆地伸出手碰了碰那眼睫。 一眨,划过手心带来微痒的触感,不自觉抿出笑脸,瞬间就被好奇心和新鲜的感觉勾走思绪。 这哭中带笑的模样让杏儿无奈,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十三皇子,好在这位殿下看起来并没有介意。 话说回来,姑娘这次在十三殿下这儿也太好哄了吧…… 杏儿可还一直记得每次小主子受了小伤哭得整个容府都鸡犬不宁的时候,那简直是阖府的噩梦……所以在这方面,伺候的人总是小心而谨慎,今日着实是个意外。 “好玩吗?”燕归突然出声,将帕子丢回给了杏儿,重新牵住小姑娘的手。 冷不丁的一声,幼宁再度抖了抖,她这时有点怕燕归了。抬眼看了看人,有点不确定燕归此时喜怒不定的模样,顶呆毛随动作轻轻摇晃,小心犹豫道:“不好玩儿……?” 石喜恍然,容姑娘这模样和以前那些被殿下吓哭过的皇子公主们太像了……该不会从此以后也要绕着殿下走吧。 燕归神色没什么动容,“可以继续。” 没等小姑娘雀跃起来,又道:“下次不可再哭。” “我不喜旁人哭。” 小姑娘一呆,理解了意思后情绪迅低落下来,像受惊的小鹌鹑蔫哒哒的,声音软而轻,“幼幼知道了……” 情绪失落,手上没了力气,自然而然要从燕归掌中滑落,却被一把握回。燕归颔后没再说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包桂花糖,递到了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 幼宁起初有些茫然,随后被牵住的手跟着动了动,她疑惑地歪过头看去,得到肯定的目光后才重新提起精神,瞬间恢复欢欣,双眼盛满星光。 虽然燕归什么都没说,她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无声的交流简直看得杏儿和石喜两人目瞪口呆。 十三殿下这……这给一棍子再送糖的调/教功力简直、简直让人心服口服啊。 最后还是顺道去了太医院一趟。 只有两位太医在,见了燕归还一愣,他们很少见到亲自来太医院的皇子。 幼宁的小意外对他们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彻底清理干净后用药水擦了擦眼角和带了点血丝的手臂小腿。年轻太医看着眼睛红红时不时吃痛嘶一声的小姑娘,忍不住笑道:“接下来半日容姑娘可都不能再哭了,眼也要少眨,不然药可就要失灵了。” 得了充分安抚的幼宁非常乖萌,嗯了几声后又用力点点头,可爱的模样让太医很想揉几下小脑袋,却在手落下去的刹那突然感到一股凉意。 太医手颤了颤,自然而然转了个方向摸摸鼻子,咳几声,“近日天儿好像太凉了,殿下可要拿些方子去?熬些益气健脾汤,也好御寒。” “要。”出声的是努力不让自己眨眼睛的幼宁,“十三哥哥手太凉了,娘说要多补。” 太医闻言,顺势把了下燕归的脉,片刻直接眉头皱起,递去不赞同的眼神,“殿下应该注意身体,多休息。” 他对宫中传言也有所耳闻,近些日子十三皇子的名号在宫人口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此刻诊出燕归脉象略有虚浮,眼下浮有不明显的青黑,他自然而然认为燕归是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刻苦。 “嗯。”燕归不作解释。 太医眉头又皱,看了看他,再看看一脸期盼望着自己的小姑娘,最终起身,略思考后写下药方。 “这是助眠的药方,两碗水煎成一碗,睡前一个时辰喝。”太医语重心长,别有深意,“无论何事,还得体态康健才能去做。” 听得半懂不懂,幼宁也连连点脑袋,“太医叔叔说得对。” 太医:……明明是哥哥。 因这一意外,幼宁下午没去太学堂,也没回府,被燕归带去了皇子所休息。 皇子所规格统一,无大小之分,但仅从院落也能看出,唯独燕归此处格外简单,除了宫中本就有的银杏树和红枫外,什么都没添。 最为精心布置的明显是书房,堪称浩瀚书海,码得齐整,随手拿一本上面便备有阅后字迹,很难想象燕归这样的年纪竟已看了如此多的书。 偏房没有布置,燕归便带幼宁到了书房小榻,他下午似乎不准备去太学堂,直接抽了本泛黄的书卷。 杏儿帮幼宁换了身舒适衣裳,又把人放到榻上严严实实掩好,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半露的小脑袋左右转了两下,对向燕归,“十三哥哥不睡吗?” “你睡吧。”燕归头也没回。 小姑娘不答应,坚持道:“太医说了,十三哥哥要多睡。” 燕归不答话,幼宁想了想,干脆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牵住他的手软软道:“十三哥哥,幼幼一个人睡不着。” 意思是需要人陪。 可惜那点力度对燕归几乎是螆蜉撼树,他也淡定得很,愣是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 幼宁吭哧半天没让人挪动一尺,累得满头是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再要动,燕归却已经随手一拉,把人放到腿上,然后不管了,继续专心致志地看书。 小姑娘瞬间安静,对面前的状况手足无措,坐在燕归怀中干巴巴瞧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许久,有些僵硬的小姑娘慢吞吞挪动了下,即刻就被拍了拍,马上乖乖坐好,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转来望去。 杏儿嘴角抽了抽,怎么觉得十三皇子就是他们家姑娘的克星,要知道在府中公子这样抱着姑娘看书时,姑娘可从没这么安分过。 对于这种情景,系统开始还憋着,等时间久了,终于忍不住了。 它觉得……自己是时候给宿主布第一个任务了。 容夫人左思右想,唤来一个贴身婢女耳语几句,令她回去寻了容太师,这才随手理了理衣衫,迈入坤和宫。 作为太后久居的宫殿,坤和宫气派无比,装饰并不奢华,却很有天家气势,与太后惯来冷硬的作风十分相称。容夫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听到太后柔声哄自己女儿时缓了缓步伐。 “幼幼真不喜欢这珠花吗?”太后正拿着一朵珍珠刻成的头花,似乎想要给小姑娘戴上。 幼宁人虽小,也有了些自己的审美,她显然不大喜欢珠花,可因为敬重长辈不愿拒绝太后,因此面上表情十分为难,微抿着嘴唇,鼓鼓的包子脸看上去很是有趣,太后忍不住一逗再逗。 李嬷嬷远远见着小姑娘的亲娘来了,终于笑着打岔,“太后娘娘,这珠花式样都是奴婢们那时候盛行的了,容姑娘还这么小哪儿能喜欢呢。” 太后将东西放下,拍了拍面前的小脑袋,“也是,哀家毕竟老了,眼光自然跟不上小姑娘了。” 幼宁冲她一笑,往太后手心蹭了蹭,让太后一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便是对宫中那些公主、她名义上的孙女儿,太后也没这么亲热的。容夫人瞧得清楚,面不改色等宫人通报,在太后身前俯身行礼。 太后颔令她起身,对她倒与一般命妇无有不同,并不因她是幼宁之母而有特殊。 小姑娘早在看到娘亲时双眼就亮起,蠢蠢欲动,此时忍不住一再用小眼神看太后,看得太后微微一笑,“去吧。” 幼宁当即如乳燕投林般奔入容夫人怀抱,“娘——” 容夫人含笑接过女儿,揉了揉小脸蛋,对太后俯道:“小女在宫中待了多日,叨扰太后娘娘了。” “无妨,倒让哀家得了几日闲趣。” 太后不欲和容夫人多谈,让她接回幼宁后便以更衣的名义让母女二人离开了坤和宫。 容夫人来时带了惯来伺候幼宁的杏儿,太后已给幼宁换好了衣裳,便让杏儿理了理她上的小花苞,不经意般问起女儿这几日在坤和宫的事情。 对着母亲小姑娘毫无隐瞒,话儿也要多上许多,听她说到太后让她读黄色的折子时,容夫人手一动,心中明白那应该是大臣呈上的奏折。 她没有斥责幼宁,也没特地叮嘱什么,只道:“幼幼喜欢太后娘娘吗?” “喜欢。” 女儿回得毫不犹豫,容夫人倒忍不住了,掐了掐小肥脸,“这才几日?难不成比娘还要喜欢了?” 113. 购买V章比例不满5o%的亲请二十四小时后来看正文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周帝今日心情格外畅快,马疾如闪电。他学术不精,武艺倒不错,夹带积雪的寒风迎面袭来,让他畅快大笑,胸腔出阵阵嗡动。 随后胸前便有了动静。 先是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被扒上,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怀里拱来拱去,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片刻,周帝衣襟彻底敞开,本想扶着他坐起来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摸到了片光溜溜的胸膛,吓得她“哎呀”一声往后仰去,差点摔下去之前被周帝伸手拦住。 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对上周帝疑惑的视线。 “你是何人?”周帝问得认真,“怎会在朕的马上?” 幼宁:“……” 小姑娘本就一脸懵逼,周帝如此说,她就更茫然了。 她只是被人伸手一捞,转眼就到了这儿,哪能解释得了此刻状况。 系统都被幼宁之前的动作吓得差点不顾能量强开防护罩,转眼听见周帝这句话也不禁黑了脸。 古人喜欢将天子气运论作龙气,以系统的手段,能瞧出周帝身上其实有一层不算单薄的龙气。 周帝父亲祖父都是备得民心的明君仁君,儿子也是将来的盛世之主。他运道好,什么都不用做,这一生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系统本以为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相当会玩的主儿。 周帝心大,没问出幼宁的身份也不打算把人放下,反而在纵马时一手放开缰绳,戳了戳呆愣小姑娘的脸蛋,触感细嫩,富有弹性,十分讨人喜欢。 于是在接下来几息间,幼宁脸蛋被玩心大起的周帝捏出各种形状,蹂|躏得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小奶音断断续续,“不要……坏、坏人……” 这声音却激起周帝兴致,挑眉道:“朕可不是坏人,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朕去要过来,每日留在宫里陪朕玩玩。”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瞧出团子是个小姑娘。 幼宁如临大敌,警惕地望着她,待周帝马渐缓就开始蹬腿,试图爬下去。 周帝不依不挠,戏弄小姑娘般玩玩小手戳戳脸蛋,把老流氓行径挥得相当彻底。 紧随而来的燕归成功黑脸。 幼宁泪眼汪汪朝他伸手,带着委屈的哭腔,“十三哥哥,幼幼要下去……” 周帝打量他,一拍腿,“小十一!才一会儿不见,你怎的就变了许多?” …… 燕归本就没指望他认出自己,拉住马绳道:“父皇,这是宁安侯府上的二公子。容公子年纪尚小不适宜待在此地,还请父皇将他交与我。” “胡说!”周帝吹胡子瞪眼,“这明明是个姑娘家,你莫欺负朕眼神不好!” 燕归神色未变,缓缓接道:“姑娘家就更不适合,请父皇将她交给儿臣。” 周帝依依不舍,看看怀里心都飞走了的小团子,再看看神情比自己还老成的燕归,顿时心生不爽。 朕看上的小东西,岂能让儿子抢走? 下定决心,周帝小腿一夹,准备出其不意继续飞奔,却被早有准备的燕归一手抓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不安地来回躁动。 幼宁亦随之前后不稳地晃动,燕归见状,干脆让马儿往前几步,准备先把人抱回来。 他再从容,也不敢赌幼宁在周帝手中的后果。 周帝好玩,磕了药没有太后管束时尤其疯,以小姑娘的胆子,恐怕没几个来回就得被吓哭。 此处已是雪林深处,雪压枯枝,沉甸甸不堪重负。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帝佯装不怒地呵斥,动作奇快地趁燕归与幼宁视线交接时抢回缰绳,策马而去。 真正骑猎时,从没如此迅过。 燕归怔了怔,眯眼望向前方背影,寻错方向匆匆来迟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十三皇子起怒来……似乎还挺可怕的。 幼宁被周帝夹在了胸前臂间,风雪倒没什么影响,关键是她这次真被吓住了。 周帝刚摆脱燕归,身体就开始微微颤抖,若他人在场,便知道这是用过丹药后的正常反应,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这次不一般,小姑娘只感觉到周身越来越晃,马儿似乎也开始颤,不再沿着小道,而是向四周胡乱地横冲直撞。 雪林的危险之处就在于积雪覆盖下的未知,谁也不知道一些看似正常的地面下会有什么,所以一般都会让人先行清出一条道来。 脱离了正常雪道,路段愈颠簸,周帝现自己也无法再掌控这匹马。 这显然不正常。 皱着眉,周帝试图将其拉回正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宝马以极快的度奔向一处断裂山坡。 神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周帝视线往旁边扫去,准备将怀中的团子扔向一处松软雪地。 系统在幼宁极度惊慌和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安慰,【幼幼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担心,不会痛的,不会受伤,相信我。】 它当然不会看着小宿主受伤。 但小姑娘此时显然无法听懂它的话儿,嘴唇越抿越直,小手紧紧揪住周帝,似乎想象到了接下来会生何事。 千钧一之际,身后传来马儿厉嘶,一道极快的身影如闪电从侧面扑来,将周帝幼宁一起扑下马,重重摔在了雪地。 虽有积雪暂缓,周帝依旧感觉到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小腿传来剧痛。 系统在那一瞬间启动了防护罩,堪堪罩住幼宁,加上有人护着,幼宁除了惊吓外没受半点伤。 但伤势最重的并非周帝。 闷哼声响起,极少出声的燕归垫在幼宁身下,脸色似比雪还惨白,额头瞬间滴下豆大汗珠。 幼宁茫然无措,下意识想哭,对上燕归的目光时又努力忍住,她小心翼翼从燕归身上挪开站起,扶住燕归一臂,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十三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忍着泪意,想了想解下脖上狐狸毛圈住燕归,轻软道:“幼幼扶你……” “别动。”燕归轻轻出声,平淡的神情让幼宁渐渐平复,“我摔伤了,不能随意移动。” 他抚了抚那双噙着泪水的双眸,“在这待着,很快就会有人寻来。” 他顿了会儿,又道:“不用怕,我在。” 同样的话,燕归说出口,明显比系统更能安抚幼宁, “嗯。”幼宁不敢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幼幼不怕。” 她似对燕归又似对自己认真道:“十三哥哥不会有事的。” 躺在旁边同样不能移动的周帝开始还对儿子有些歉意,听久了两人对话,神情就开始有些奇异。 许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被儿子和个小姑娘秀一脸的一天。 李嬷嬷一愣,“是有些日子了,最近主子忙着朝事,回宫便乏了,奴婢们不想打搅您休息,便没提。” 由于五公主病逝,这些日子朝堂都在因此事争议,无非还是绕着到底要不要再派公主和亲。 接连没了两个孙女,太后此次勃然大怒,坚决不再答应和亲一策,欲等来年春季直接派兵攻打。 但以吴将军为的众臣仍然不依,李嬷嬷每日随侍朝堂,都能瞧见这些大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架势,那模样看着简直是想直接拿把刀把公主们给架出去。 平心而论,即便不奉太后为主,李嬷嬷也赞成出兵。和亲不可能永保太平,真正苦的是那些柔弱的公主,如花的年纪,却要备受折磨死于他乡,任谁都忍不住唏嘘。 因此事,近日坤和宫的大门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后妃,俱是祈求暗示太后不要选自己女儿去和亲。 她们哪明白,主子从最开始就不想让任何一位公主去啊。 太后闻言笑了笑,“是吗?怪不得哀家总觉得这几日闷得很,原是这么久没见着人了。” 丁嬷嬷察言观色,“容姑娘这时该在太学堂呢,要不奴婢现在便将人唤来?” “去吧。”太后随意颔,又道,“哀家记得林家二房的女儿不是回京了?前些日子就递了折子求见,趁着今日有闲,便一起召了吧。” 林老夫人是太后族妹,往日关系尚可,其二子早逝,独留下个女儿。老夫人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孙女,之前人一直养在江南,前几月才回京,便想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若能得了太后喜爱就更好不过。 幼宁被带到坤和宫时,林老夫人也正好和孙女一同赶到。 “林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林老夫人生得福态,乐呵呵的模样慈祥温和,谁见了都觉着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小孙女林棠八岁,一张笑脸显得聪明伶俐,见祖母请安便也随之揖身,惹林老夫人又是乐眯了眼。 “林棠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口齿也是异常清朗,举止灵动。 太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第一面便对这姑娘的眼神有几分不喜。 太不像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