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有道》
1. 初见
永楚年间,正是兵荒马乱、妖魅横生的年代。
这时候,远离经济、政治、军事重地的诸多城镇,反倒显现出优势来。就比如这凤州,除了偶尔闹闹邪祟,小老百姓们日子过得也算安定温饱。
铃兰,是这凤州清遥镇的清遥山上,道观里的一名小仙师。
此时,她正和自己的师父白川,以及诸多同门们,从南方一处小镇云游归来。
这一路,有苦有乐,收获颇多,大伙都是乐呵呵的。
谁知乐极生悲,途中恰好遇到为躲避战祸从北方迁徙而来的流民队伍,场面有些混乱,师徒几人就走散了。
这三伏天的,铃兰好不容易跋山涉水,穿越无数荒山野岭,终于只身赶到了这凤州的洛宁县。
抬头望着乡镇牌坊,忍不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由于嫌重,干粮就都是师弟宋艺替她背着的。这三日奔波劳累,在路上摘野果子吃的时候,她就总忍不住想抽死自己。
此时距离清遥山,还至少得有半天脚程。
以铃兰现在的身体状态,绝对是望尘莫及的。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是一个没苦硬吃的人。
现在就想先找个客栈好好吃顿饭,睡一觉。再回清遥山见师父和同门们,也不知道他们回去了没有。
铃兰虽已入道6年,但独自一人时,却仍改不了大小姐架势,一路上就没有能入她眼的饭店客栈。
当然,有同伴在的话她就老实了,风餐露宿,不在话下。
突然,瞥见前方有一座名为沁香园的大客栈。
这沁香园,虽比不上皇都大邑的大酒楼,可也是这方圆百里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了。
今儿个,更是这几个月来罕有的宾客盈门、热闹非常。贾掌柜那张油腻的脸简直都要笑烂了,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店小二文谷,这一下午都忙得晕头转向。提水桶经过时,看他那似白萝卜般的手指从未如此灵活过,不禁注目“哎呦”感叹了一声,被他踢了一脚后便又滚去干活了。
铃兰一下子就被沁香园那张灯结彩的阔气样吸引住了,进店就拍桌怒点了最贵的饮食套餐和最上等的厢房。
贾掌柜原本还对她风尘仆仆的模样有所鄙夷,毕竟她这一路,先是和抢她包袱的流民干架、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降伏了一只猪妖的,衣服早就又脏又破。
但抬头一瞧,这小姑娘碧玉年华、长得水灵灵的,最主要的是:就只身一人。
刚好,前两天他张罗的赌场,有几个找死的侍女逃跑了,到现在都还没抓回来。
贾掌柜那被肥肉挤得几乎瞧不见的眼珠子,立马投射出一道不善的视线,贪婪、算计、轻贱,又迅速收回,不知在那打什么主意。
换成寻常人,肯定察觉不到。但铃兰是修行之人,五感远超常人,一下子就敏锐地捕抓到了那道眼神。
而且她行走江湖多年,被坑得多了,自然不是什么傻白甜。
这长得活像猪妖附身的,怕是要搞事情,最近是和猪犯冲了不成?
只身在外的年轻女子,真是到哪都跟刀俎上的鱼肉似的。前两日刚被流民抢包袱,现在就又被盯上了。
铃兰这人,一向是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还回去。别人耍阴招、她就还阴的,别人吵吵动手、她就正面干。
可谓是素质忽高忽低,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但现在仅凭一个眼神,也不能拿他怎么着吧?
为了避免接下来会陷入一系列愚蠢又麻烦的事情中,铃兰立马解了腰上宝剑,十分不客气地丢到柜台,并故意暗中使力压到贾掌柜那搭在账本的左手上。
贾掌柜的左手和脸立竿见影地红了,铃兰很满意,笑着道:“剑鞘有些脏了,麻烦掌柜帮我擦干净,和饮食一起送到厢房来,费用一起结。”
并在心里暗暗骂道:老登,再敢惹我你可就非伤即残了。
“没...没问题......”贾掌柜边忍着疼把剑挪开,边在心里咒骂道,小姑娘家家的,拿的什么破剑!这么重!
仔细一瞧,这剑鞘和剑柄上,隐隐镶嵌着许多的紫铃兰花和蝴蝶,材质似琉璃似美玉,和底下金属凛冽的寒光相互交融,刚柔并济。
这材质上乘、做工精细、绝非凡品,恐怕不是普通平民百姓能持有的。
而且这么重的剑,他一个大男人两手拿都费劲,刚这小姑娘竟是一手拿的,还被她拿得好似轻飘飘的样子。
几番思忖,他终于在心里压下了些许念头。但竟也觉得到嘴的鸭子飞了,有些不甘心。
很快,宝剑和饮食便送到了厢房。
铃兰吃饱喝足、洗香香,倒头就睡。
过了好一会,大门前跑来两个粗布素衣小孩,男孩冲里头大声嚷嚷:“小文哥,有一大团黑烟跑进去了!”
男孩年约12、13岁,身形单薄高瘦,腰杆子却挺得很直,眉眼带着一股机灵乖张劲,一看就是个犟种。
他左手紧紧牵着他妹妹,矮他半截、顶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甜甜糯糯、懵懵懂懂的。
单看长相、神情,完全不像一家人,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哥把她拐卖了。
这里他可熟得很,每天早中晚都要从这大门前巡上那么一两回的。
店内人声喧哗,无人应答,男孩又焦急地喊了几声,左脚在门槛欲迈不迈。
“欸欸欸......”店小二文谷一听到声音连忙把帕子往肩上一甩,像一只扑腾的老母鸡般上前拦住,“这后院生着火做饭烧水呢,有黑烟很正常。”
他心说还好赶上了,要是真让这两小孩疯跑进去,贾掌柜非得骂死他不可。
“不是做饭生火的烟,是好大一团,这样的......”男孩郑重其事地抬手指着茶楼内,似乎嫌自己说不明白,于是松开小女孩用双手比划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文谷心想小孩子或许看走眼。况且这太阳还没有落山,店里头这么多人,要真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早就有人发现了。
他边回头偷瞄贾掌柜,边从怀里掏出个有点残缺的肉包子,掰开给了他俩一人一半。那是他刚收拾桌子时客人剩下的,就被咬过一口,他便自个藏起来了。
本想打烊后自己带回家,不过也罢,今天客人这么多,一会肯定还能再偷摸打包点其它的剩饭剩菜。
“快带妹妹回去,晚了你爷爷该担心了。”文谷扬了扬手,“快去。”
看着这两小孩的背影,不由想起他们的父母,摇头叹了口气,而后快步回店里忙活了。
此时正是喝下午茶的时间,沁香园这边的二楼赏湖区,还有文人雅客在品酒吟诗。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铃兰在三楼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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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置放在茶桌上的蝴蝶罗盘发生了变化。蝴蝶罗盘的底部以五行八卦、天干地支为刻度,顶部是一层玻璃,里面栖息着一只半透明的蝴蝶。
此时蝴蝶突然扇动起翅膀,飞快地绕着罗盘飞了一圈,期间不停变换着颜色,从银白到墨色。
铃兰猝然睁开双眼,起身走到桌前。
这时,蝴蝶罗盘突然归于平静,铃兰盯着看了好一会,嘟囔道:“稍纵即逝啊,那管不了咯。”
因为铃兰只能管长期在人界逗留的妖魔鬼怪。
而蝴蝶罗盘这种稍纵即逝的异动,多半是阴曹地府、各路鬼神刚好路过人界引起的。他们对人界无害,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铃兰管他作甚?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这妖魔鬼怪有主,突然被主人收起来了。
铃兰想了想,操起家伙开门下楼。
这沁香园的东南面临湖,于是二楼的这一面都开了极大的窗,顾客可以在饮酒品茶的同时,欣赏绝美的湖景。当然,茶位费也相对高些。
刚刚蝴蝶罗盘指着的方位,便是这二楼东南面。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铃兰悄悄躲在木柱子后面,暗中观察着每一位顾客。
最左边窗户,窗外垂柳飘扬,独自坐着一位身着青衫、腰佩美玉的贵公子,头发高高束起,以银制束发冠为饰,边饮茶边望向窗外。
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有心事,神色有些落寞。
铃兰立马眼前一亮,说实话,除了她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们,她还没见过衣容气度这般不俗的公子哥,脸蛋也是俊俏得很。
就是,嗯,他左手拇指上带着的那一枚厚重的墨玉戒圈,和他这一身素雅青葱的装扮不太配,就像是下人误把祖父的扳指给他戴上了。
不然真是难以想象,一位风华正茂的清俊少年郎,居然会喜欢这种点缀着南红玛瑙和黄金的中年土豪风。
再一瞧,邻桌坐着一名古稀花甲之年的老者,身着墨绿锦服,气质沉稳内敛。
铃兰不由想起了自个师父白川,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这三天有没有惦记她。
老者桌上还有五名少年,是和左边的青衫贵公子一样,身形高挑挺拨、模样俊俏的公子哥,但表情动作明显欢快跳脱得多,应该是老者的孙子、孙侄之类的。
铃兰立马眼神又是一亮。一个家族里,能凑齐这么多仪表堂堂的少年郎,真是祖上荫庇,老者应该做梦都会笑醒吧。
嗯,应该是洛宁县这里的经商世家吧。
再中间一点的,就是文人雅客们,他们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正在吟诵、斗诗、比书法绘画。
再往右一点,则是一桌商人模样的客人。和旁边几桌有些清闲的客人比起来,他们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言行举止粗放了些。他们点了一大桌好酒好肉,正在大快朵颐。
接下来的几桌,就都是些一团和乐的寻常百姓了,席上老人小孩都有。
见这些客人眉宇间都没有圈养妖魔鬼怪者该有的煞气,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不干不净的邪器,铃兰便转身回三楼厢房了。
应该就是鬼神、鬼差们恰好路过了吧。
“怎么做事的?让这种小乞丐跑进来!”这时,一楼一名看似腰缠万贯的中年男子爆喝一声,“咚”的将酒盅摔到桌上。
“就是,我们花了那么多钱,连乞丐都能进来,跟街边小摊有什么区别?”同桌另一名男子也帮忙呛声道。
“我不是乞丐!”竟是刚刚的男孩。
2. 占了便宜
虽然男孩不知道那团黑烟是什么,但他直觉那一定是很不详的东西。
原来他刚刚便瞧出来小文哥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看他忙得满身大汗、累得有些晕乎乎的,便也不好再多纠缠。
小文哥和客栈于他而言都很重要,他摸了摸别在腰上的麻布袋,里面有弹弓和小石头,就想着把妹妹送回家再返回来。
没曾想刚拐个弯,就碰见出来寻人的爷爷了。把正在啃包子的小妹往爷爷身边一推,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又折回来往爷爷手里塞了自己那半个肉包子,说了一句“爷爷快趁热吃”,便彻底一溜烟跑了。
到沁香园大门后,他便躲在客人背后,贴墙猫着腰爬进来,没想到视野受限,居然撞到人腿上去了。
“抱歉抱歉,我这就领他出去。”文谷先是胆战心惊地望了眼贾掌柜,心知这个月月钱又得扣了,而后连忙走过去拉他胳膊往外带,“晴安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妹妹呢?”
“小文哥你别管了!”由于文谷手上还端着茶壶,晴安个头也不比他小多少,一下子就挣脱开了,飞快往楼上跑去。
他刚刚看到那团黑烟就是往那个方向窜进去的。
店小二文谷虽心急,但还是先手忙脚乱将手中的茶壶搁下,不然月钱都不够赔的。
提脚欲追的时候,贾掌柜将他一把揪住,恶狠狠盯着他小声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追去干什么,陪他玩抓迷藏吗?”
而后像会变脸似的,对着那一桌呛声的客人温声道:“两位贵客,大人有大量,这就给您重新上一壶好酒。”
言语间便把文谷推向厨房方向,“还不快去,手脚麻利点。”
“这还差不多......”那桌客人勉强作罢。
贾掌柜操起鸡毛掸子,气冲冲提脚就上二楼。
他虽不想破坏自己在大家面前的良好形象,但比起生意被搅和、财路被断,偶尔严厉一点也无妨。
其实,压根就没多少人,真正关注、在意过他。他的人生,其实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的观众。
他一眼便瞥到了中间的文人骚客们,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其实并不喜欢他们,点的东西最少、待的时间最长,要是人人都和他们那样,生意还怎么做?
倒是一点都不记得,店里生意冷清的时候,是他们一直在下午茶时间过来捧场的。这沁香园二楼赏湖区的风潮,也是他们带起来的。
扭着屁股来回转了一圈,心说又是晴安这个死小鬼,今天逮着了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让他知道这间客栈到底是谁的。
想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
突然,就在青衫公子坐着的窗前,有一双芊芊玉腿从天而降。
飘扬的浅紫色布片与垂柳缠绕了好一会,在主人踮着屋檐跳下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落下来。
青衫公子甚至在她上衣被兰花枝勾起的瞬息,看到了白花花的细软腰肢、以及软绵起伏的腰窝。
他原本有些落寞的双眼,顿时变成震惊和担心。他急忙将身子探出窗外,就见一名身着浅紫纱衣的窈窕少女利落着地,往街上跑去。
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修行世家的仙子。仙子他是见过不少的,但是技艺如此超然、风姿如此明艳动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宛如蝴蝶轻点枝头,连一砖一瓦都没发出声响。动作干净利落、姿势柔中带刚,那是一种迸发着强盛生命力的美。
正是铃兰。
邻桌几名少年见他突然起身,立即问道:“司马澜公子,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根早已微微发红发烫。
他嘴角噙着笑,望着铃兰背影消失的方向,自语道:“没事,我好像占人便宜了。”
“啊?你说什么?”几名少年没听清。
“我说,窗外的风景真美啊!”
这时,负责二楼的店小二嚷了一声,贾掌柜回头一看,竟是晴安已经将三楼巡视了一圈,偷溜着下来了。
难怪在二楼找不着他,贾掌柜一瞧,拎起鸡毛掸子冲过去,右手好几次都差点揪住他,毕竟两人是迎面撞上的。
晴安原本还打算把二楼巡一遍,眼下看来是暂时实现不了了。他急中生智,跳起来顺着楼梯护栏向一楼滑溜了下去,于是贾老板扑了个空。
由于他太胖了,又心急抓人,在一楼最后几节楼梯一踩空,便滚了下去,摔了个屁股墩。
楼上楼下顿时哄堂大笑,只有店小二文谷吓得脸都绿了,急忙跑过去扶起他,眼睛却盯着晴安逃跑的方向,只望这臭小子赶紧从亮堂的正门溜出去才好。
发现他竟是往晦暗的后院方向跑,顿时两眼一黑。那后院可不比堂前,就贾掌柜这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人,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那里还有他的亲信伙计,再加上贾掌柜和晴安父母的关系......
不得不说贾掌柜不仅身子敦实,情商、表情管理也是个厉害的。
起身先是狠狠甩开文谷扶着自己的手,而后竟哈哈笑着向一楼、二楼多个方向作揖道,“大家笑口常开、笑口常开,今后请多多光临哈。”
发现晴安竟是自投罗网往后院柴房方向跑,眯眼冷哼了一声。
长着一副肥头猪耳的愚人相,却是个善于伪装和算计的。客人全当他是在和小孩嬉戏打闹,没人知他脸上笑着,心里却已经起了歹念。
他一抵达后院,脸上挂着的假笑立马卸下,下令柴房的伙计关门放狗抓人。
天色渐暗,司马澜一行人起身下楼,几名少年都是约17、8岁的样子。
他们坐得偏,加上平日里一向远离市井琐事,故而对客栈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只知道大家貌似都很欢快,无事便好。
原以为一群少年身形相仿,没想到站起身来,司马澜比其他人至少高出半个头。身形挺拔、仪态稳健端正,气度非凡。坐着时像个舞文弄墨的,走起路来倒更像个武将。
引得楼上楼下纷纷侧目,还有女子在一脸娇羞地窃窃私语,甚至连刚刚和晴安呛声的那一桌客人也看呆了。
同行的墨绿锦服老者同他说道:“司马澜少爷,先回府吧,都收拾好了。”
司马澜道:“秦公,你们先走,我想在这附近转转,好多年没回来了。”
秦公心说:“大白天的时候不逛,现在逛?”但还是道,“让他们陪你吧,年轻人能玩一块。”
身后几名少年听言,立马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们也想出去玩。
司马澜会意道:“秦公不必如此忧心,这里很安全的。”
又对身后几名少年道,“你们想自己出去逛逛也行,但是不许闹腾、打扰了乡里乡外,也不要去赌场烟柳之地。”
“是!公子。”几名少年听言开始有些小小骚动。
从小便各种武术训练、规矩约束加身,直到13岁跟了司马澜,日子才渐渐自由了些,他甚至还会给他们买很多好吃、好玩的新奇玩意。说是主子,倒不如说是个兄长。
司马澜想了想,补充道:“跟我外祖母说,我和朋友约了饭了,不必等我。”又表情为难地苦笑道:“也别再留一大锅饭菜给我当夜宵了。”
“是,老夫明白。”
“不,你不明白......”
几名少年在后面抿嘴偷笑,昨晚司马澜才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小肚腩,他当时抓狂道:“我才来一周!就一周!”
司马澜突然想到,如果他像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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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仙子那样从天而降,怕是这二楼的屋檐都要被他给踩塌了,不禁苦恼不已。
身形体态倒是其次,影响了武功精进那可就是大事了。
就在这时,铃兰厢房的桌子上,她罗盘里的蝴蝶又开始扑朔着翅膀绕着罗盘飞起来了,而后渐渐由半透明变成墨色,定在了西北方向。
看这墨色的浓度,品级应该不低。
这就表示,夜黑风高的,有非人之物潜伏在沁香园的西北面了。而铃兰并没能及时发现,因为她自刚刚在窗户那被司马澜瞧见跃下街,就还没有回来。
出了沁香园大门,拐到左边侧门,是后院的马厩。司马澜一行人过去牵马,马厩和柴房之间有一个小门连接着,此时那小门后面竟是噼里啪啦、喧闹不止。
马厩的伙计见秦公驻足凝望,连忙解释道:“这后院啊,这边马厩、中间柴房、再过去是养畜禽的,可能是猪啊、鸡啊没关紧跑出来了,不打紧的。”
“哦,这样啊。”秦公没养过什么猪啊、鸡啊的,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也不敢贸然行动,怕妨碍了别人理家务事。
司马澜他们一伙年轻人更是没养过,就在他们打算假意牵着马出去、再偷偷翻墙上去查看的时候,一名浅紫纱衣的少女跳跃着进门了,手里还捧着一袋蜜饯果子。
原来,铃兰方才去二楼巡看完回屋,站窗户边喝水的时候,忽然看到街上好像有师父和同门们的身影,她一欢喜,便顾不上别的了,立马跳下去寻人。
可惜跑到街上找了一路,一无所获,她只好沿途买了包蜜饯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司马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无意识地嘴角扬起,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傍晚那名被自己占了便宜的仙子,内心也不禁有些欣喜和紧张。
毕竟是他活了这17年来第一次占人便宜,那画面简直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闭上眼睛都能自动播放的程度。
虽然嘴上没明说,但他清楚自己此番想去夜游的目的。
自从看到铃兰从窗边跃下后,他就越来越坐不住,心里隐隐冒出些没来由的不舍和不甘,这才想着四处逛逛、碰碰运气。
没想到天公作美,拐个弯的功夫,仙子又像一只翩翩蝴蝶闯进他的视线里。连这半年来心里压抑已久的阴霾,都被这两次突如其来的相遇冲散了不少。
虽然眼珠子一直跟随着铃兰,但这会天色已暗,压根就瞧不清楚。
在侧门悬挂的灯笼的映照下,铃兰每走一步,脸上的光影就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沾着一大块糖霜的嘴角、起翘的鼻尖、纤长的睫毛。
司马澜努力想要看清她的双眸,但她的眼睛却始终被掩于阴影之中。
那一群少年里,离得最近的碧绅,先是转了转胸前绳子挂着的、大概只有中指大小的竹哨,随后凑到嘴边,一阵空灵轻快的哨音流出后,他花痴喊道:“哇,大美女!”
他虽长得俊俏,却是痞坏痞坏的,像书塾里爱贱兮兮揪小姑娘辫子那种。
显然,他是这群少年里,最爱戏弄女孩子的那个。但其余少年,也都被这朦胧的氛围感给吸引住了,或者说是好奇。
只有站在秦公旁边的林浩,发出了直男式的吐槽:“看得到吗,就大美女了?”
他言语直,长得也硬朗,是所有少年里皮肤最黑的。他的腰间,挂着一支就巴掌大的、鼓鼓囊囊的精致小酒袋。
这两人有着截然相反的择偶标准,碧绅喜欢脸蛋漂亮的、林浩则喜欢有才能的。两人都对对方嗤之以鼻,一个嫌对方肤浅,一个嫌对方假正经。
直到有一天,司马澜恰好路过,听到他们的争执,发出了灵魂拷问:为什么不找个又漂亮又有才能的,他俩才当场傻眼。
随后又互指对方:“他配吗?”
3. 撩上了
“你夜盲症啊!”碧绅毫不客气回怼道。
他这话,竟是把在场所有拼命瞅着铃兰、却怎么也瞅不着的少年,都得罪了个遍。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夜视力天生就是比别人强一些的。
“说谁呢你?”“你找打!”其余少年纷纷说笑着要去揍他。
“欸欸欸,哪个不讲武德的抢我竹哨”、“就抢了”、“一个破竹哨都快被你盘包浆了”、“啊!谁捏我屁股!”
竹哨被抛过来、抛过去,击鼓传花似的,场面顿时闹哄哄的。
秦公就这样慈祥地看着,司马澜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铃兰。
他明明和正嬉笑打闹着的少年们同龄,脸也留有几分稚气,但眉宇间就是显得稳重和智慧得多,给人一种他很有主见、很可靠的感觉。
即使他现在的眼神里,有着微不可察的哀伤。
铃兰一听有人夸自己,心中暗喜,默默摆起了架势,装作若无其事地抚了抚脸,把嘴角的糖霜偷偷抹了下来。
原本走得跟一棵被风狂吹的小草一样散漫潦乱,此时步伐也端庄了起来。
司马澜瞧见了,又是轻轻一笑。
不过铃兰没搭理他们,这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还大美女呢。况且自己刚才着急出门,连件首饰都没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铃兰由于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所以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肤若凝脂、气色红润。
自从当年她看到丫鬟用白粉把她的卧蚕盖住、再用修容粉画出来一个丑得极不自然的,她便坚信胭脂水粉只会浪费她修行的精力,所以她从来不施粉黛。
但漂亮首饰是非常重要的,这个世上如若没有好看的首饰,人生乐趣至少得减一半,干啥都提不起劲。
师父白川也是很懂她宠她,给她的宝剑法器,都是漂亮得很。铃兰能成功入道,也多亏了他投其所好。
铃兰开始举头查看哪个位置比较方便跳回三楼厢房。
这时,她也听到了隔壁的嘈杂声,甚至隐隐有哭喊吵闹声、狂怒犬吠声,于是转身问马厩伙计道,“里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马厩伙计立马故技重施道:“哦,这位小娘子,这后院啊,这边是马厩......”
他长得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讲起话来却是滔滔不绝。
听他那满不在乎、极不真诚的口气,再联想一开始进店时贾掌柜算计自己的眼神,铃兰心觉这里头准没好事。
于是边“哦,哦...这样啊...”回应着,边在右手悄悄捏了个剑诀。
轻轻在背后比划了一下,便有一道紫色灵光从她手中飞向小门门缝,不一会儿,便听到门闩“咯嗒”一声自个开了。
司马澜他们一行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除了司马澜,其余人都有一点震惊,连秦公都不例外。
司马澜的脸上,则带着欣赏的情绪。
铃兰笑嘻嘻打断马厩伙计道:“哎呀,我还是自个看吧。”
言毕,右手那么轻轻隔空一推,随着又一道紫色灵光,小门直接“哐啷”一声全敞开了,而后她直接往小门走去。
马厩伙计“欸”了一声,想赶上去阻止她。司马澜连忙几个大箭步上前,将他一把揪住,猛地推向墙边。
由于较为悬殊的体型差,竟如苍鹰抓小鸡般。
可以看出他已经控制了力道,最多不过一成,但马厩伙计还是被撞得“咚”的一声巨响。
秦公见状微皱起眉,露出不太认可的神色,但最终也还是没说什么。
众少年都有些吃惊,因为司马澜平日里一向是温文和煦的,而且面对小场面、小人物,也少有自己出手的时候。
直接跟他们说一声、或者给个眼神就好了,不然要这么多随从干嘛?
不过他们显然都不是个爱深思的性子,特别是有秦公在的时候,没长脑子都行。
全都纷纷一窝蜂涌过去,嘴里还不忘念叨道,“仙子好。”“仙子晚上好。”“仙子真厉害。”
身旁突然挤满了人,铃兰连忙左看看、右瞧瞧,也终于搭理他们了,嘴里胡乱回应道:“好,都好......”
因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也终于认出来了,他们是下午二楼那一桌风华正茂的公子哥。
为什么待他们比较亲切呢?一来,是因为他们那位老者长辈,看着就人品贵重,这言传身教的,后辈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二来,他们让铃兰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弟们,特别是她的狗腿子师弟宋艺,他们都正是年少爱戏弄人的年纪。
司马澜制止完马厩伙计,这才走过去,见铃兰身边早己挤满了人,便挪到了她的身后。
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铃兰,心里却有一种她高不可攀的感觉。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就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有罪之人,双手、人格和灵魂都有了污点。
这也是秦公带他来洛宁县散心的原因,希望他能在自己童稚玩乐的地方,放下执念、释怀过往、找回初心。
穿过小门进到院里,众人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贾掌柜和柴房伙计一起瑟缩着躲在柴房的小角落,用手护头,鼻青脸肿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他们的身前,则是手拉弹弓的晴安、手举拐杖的晴安爷爷、几条龇牙咧嘴呈进攻姿势的大黑狗,嘴里甚至还残留着撕咬下来的衣片。
再外边一点的,则是牵着晴雪在劝架的店小二文谷。
铃兰和司马澜一众人,原本还神色紧绷,一见此情此景,顿时松了一口气。
铃兰:“哎呦,还真是猪啊、鸡啊跑出来了。”
司马澜:“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了没事了。”
“都散了吧。”
碧绅:“仙子,我们一起去前面游湖吧,可好玩了。”
只有马厩伙计扑过去大喊道:“贾大哥,你没事吧!”
贾掌柜喷道:“废话,我看着像没事吗?怎么现在才来?”
他在心里啐道,要不是这两天赌场那几个不懂事的侍女找死逃跑,人手都调出去找了,自己何至于这么狼狈,等逮着了定要她们好看。
“不是你让我,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的吗?”马厩伙计诚实道。
“你个蠢货!唉......”贾掌柜无言以对。
这时,晴安转过身瞅了瞅门外,铃兰和司马澜他们这才发现,晴安的脸明显有一边红肿着,嘴角也有血迹。
而且他的衣服虽是粗布麻衣、缝满补丁,却一直是整洁干净的,此时上面却有很多混着血和沙土的痕迹,明显刚刚被打得不轻。
是谁打的,不言而喻,居然对小孩下这样的狠手?
铃兰一开始进客栈时,还以为贾掌柜对她,就只是想宰宰客,现在看来应该没这么简单。她立马走过去,轻拍了下晴安的肩,道:“来,我帮你看下伤口。”
没曾想却被晴安一把按下手,只听他道:“你看着好小哦。”
铃兰一下子就噎住了,现在连小孩都敢质疑她的资质了吗?但转念一想,自己只会一些急救延年的道术,确实不懂医术,怕什么质疑。
于是理直气壮道:“小什么小,治你的猪头脸够用了。”此话一出,把在场很多人都逗笑了,包括晴安爷爷,这老人家心也是有点大。
铃兰是想着先检查一下,严重的话再带他去街上找大夫。毕竟她的道术,比一般的蹩脚大夫还是要厉害些的。
这时秦公和司马澜也走了过来,两人竟是不谋而合,只不过司马澜是为了替铃兰解围,秦公则是为了晴安。
秦公来得晚,一群年轻人都跑没影了,他还没迈进院子。
他原本并没有留意到晴安,听到铃兰说话后,这才看到晴安这有点别别扭扭的样子,就明白他不是嫌弃铃兰小,这是害臊了。
晴安大概是觉得,仙子是跟自己同龄的异性,男女授受不亲,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脱衣服,更不想让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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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血淋淋的屁股。
毕竟仙子看着就比他大个那么三两岁,还长得这般貌美,但凡是个自尊心重的男孩子,都会有这个反应吧。
现场竟只有秦公注意到了晴安的情绪,而且两人还素不相识,他该是个多温和细心的人啊。
当然,也有熟能生巧的原因。毕竟,身边围着的少年们,都是他陪伴着成长的。
司马澜则是觉得,秦公医术高超,仙子肯定也不赖,你小子挑什么挑?
司马澜深知第一印象很重要,边走就已经边在整理衣服发型了,虽然原本就已经很整齐得体。
要是让他知道铃兰早就见过他,并对他的外貌高度认可,怕是嘴角都得压不住。
将脸上表情调整成自认为更亲和、更帅气些的状态后,又默默清了清嗓子。
低头看了眼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后,这才从后面轻轻拍了拍铃兰的肩,道:“让秦公来吧,他医术很好的。”
铃兰听着,声音是少年的稚气,夹着一丝丝磁性,很特别的音色。
回头往肩上一瞧,噫,好丑的墨玉扳指。
要是让司马澜知道,他千万般整理仪容仪表,结果第一印象在墨玉扳指这就扣分了,估计得郁闷好一阵子。
不过铃兰瞧着,怎么有点眼熟?
再一抬头,是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脸庞,正浅浅笑着。虽然有在努力让自己瞧着平易近人,但眉宇间的傲气和智慧,却是藏不住的。
欸?是那位独自坐在垂柳窗前的青衫贵公子,他居然也在?
嗯,正脸比侧脸还帅。但不是那种很有视觉冲击力的帅,是那种周正的、宁静的、润物细无声的帅,一看就很有教养和风度。
司马澜也终于如愿地近距离对上了铃兰的正脸:嗯,鹅蛋脸,芙蓉面,朱唇皓齿,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惊艳绝尘。
忽闪忽闪的眼睛,圆圆大大的,竟比那天穹星月还清透灵动。头上绑着的双挂垂髻也超级可爱,就是空了些,让人想亲手缀上些宝钿花钗。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瞬,司马澜虽想再这样多看一会,但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推动一下进度。
他将放在铃兰肩上的手移下来,掌心侧放、拳头微握,伸到她手肘边,“起来吧,我扶你。”
十分绅士,铃兰却之不恭,便将手搭在他小臂上,由他扶着站起身。隔着宽松的衣袖,仍能感觉他温热的体温,和硬邦邦的健壮肌肉。
她这才又看了看旁边的秦公,原来你们是一家的啊,那干嘛不坐一起?
当然,铃兰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对着他俩礼貌地笑了笑,而后老老实实答了一声“好”,她当然相信秦公更能妥善处理此事。
晴安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我还得打他。”说完又立马支起弹弓对准贾掌柜,吓得他嘿嘿乱叫。
“你不用对着他,我替你抽他。”碧绅边说边卷衣袖,被秦公打了一下后,委屈地撅着嘴瞅了瞅他。
这模样跟铃兰的师弟宋艺就更像了,她忍不住偷偷抿了抿嘴。
“去,让大老爷给你瞅瞅。”晴安爷爷给他下命令道,而后对着秦公毕恭毕敬做了个揖,“孩子就麻烦你了。”
“欸,举手之劳。”秦公也回了个礼,而后牵着晴安到旁边的柴火堆后面去了。既然爷爷都发话了,秦公看着也是慈祥亲切得很,晴安便老老实实照做了。
很快,原本在屋里的一名少年,提了个药箱重新迈进柴房,递给了秦公,只听秦公喊他小五。
而这个小五,和其他司马澜的随从不同,他一直是护在秦公身边的,表情神态也最像秦公。
铃兰心说竟不知他是何时出去的,又是去了哪,这么快,八成是去隔壁马厩。
这时,原本围在门口的几条大黑狗突然集体跑到院子中,神色惊慌、狂躁不安地大声叫唤了起来,而后冲出了沁香园后门。
而在沁香园西北面的林子里,有一大团黑烟正在凝聚成型。从原本晴安看到的虚影,逐渐化成了实体的。
4. 一见钟情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碧绅立马小跑到院子中,四处张望道。
铃兰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碧绅不止在戏弄女孩子方面很积极,做啥事都很积极,永远都是第一个冲上去,就比如他刚刚想帮晴安揍贾任意。
“你问谁呢?狗能回答你吗?”林浩从柴房取了两火把,丢了一支给他道,“走吧,跟过去看看。”
而这个林浩,虽然表面是在跟他抬杠,实则永远都是第一个响应他的。
“都小心点。”司马澜朝门外叮嘱道。
“知道了公子。”碧绅和林浩转身作揖答道。
其实铃兰从刚刚秦公喊司马澜公子,就已经看出来了,原来他们不是一家人,而是主从关系。
这司马澜什么人,随从这么多,其中还有一个秦公这样级别的。铃兰瞬间觉得自己红眼病都要犯了。
这时,晴安爷爷转过身,用拐杖指了指几条大黑狗跑出去的方向,再指着马厩伙计道:“小贝啊小贝,狗都比你仗义。”
小贝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贾掌柜则对着几条大黑狗,碎碎念小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每天剩饭剩菜都先挑给你们吃......”
他说的这个倒是真的,沁香园顾客吃剩下的饭菜,就算已经在顾客那里挣过钱了,也绝不能让店里的伙计打包点回去。
铃兰忍不住好奇道:“这位爷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晴安爷爷抬头望了望沁香园,叹息道:“五年前,这沁香园,原本是我儿子晴放的,从街边小摊、小饭店、到如今的客栈。开张时间短短一年不到,就成了贾任意的。”
众人心想,难道是恶霸强抢良民钱财家产?
“马厩伙计小贝是我儿子的发小,两人从小称兄道弟。后来生活不济,我儿子便让他来店里帮忙了。这贾任意,是开赌场的,不知何时勾搭上了小贝。”
“他们两人合伙,把我原本朴实谦和、勤劳顾家的好儿子,变成了如今嗜酒嗜赌、暴躁无度的废人。”
贾任意和小贝听言,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其实贾任意的脑子转得都快烧起来了,他想表演自己最擅长的东西:给别人乱扣罪名,倒打一耙。再卖惨装可怜,煽动群众站在自己这一边。
客栈的事情,就说是晴安父亲自己赌输了,抵押契都有,赖不到自己头上,当年他就是这么说服群众的。
打晴安这事,就说他因自己父亲的事情怀恨在心,多次想在沁香园行窃、扰乱店内生意。
但现在自己把他打狠了,就算给他安个在客栈行窃的罪名,也是理亏的。
更何况群众里没有自己人,没办法当乌合之众带节奏。
而且眼前这群人,看着就是眼清目明的,搞不好自己这点小伎俩会弄巧成拙。
他想了想,只好先作罢。
司马澜等少年心想,原来是染上酒瘾和赌瘾了。
铃兰听言心想,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想起年幼修炼的时候,有几名同门时常拉她去玩,她也确实有好几次经受不住诱惑。但落下功课被师父骂后,就再也不敢了。
师父也不许她再和他们来往,说她如果再这么只顾眼前享乐,今后必定被他们带到沟里去,到时可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果不其然,一年后的考核中,他们因学业不佳被遣返了。而铃兰,却取得了法力、法术双冠的成绩,凭实力被正式纳为亲传弟子,师父也是倍感欣慰。
铃兰其实有些后怕,如若当时没听师父劝导,恐怕被遣返的人还得多她一个,也没有如今飒爽如风的自己。
晴安爷爷继续道:“起初,他俩得知我那儿子平日里没啥喜好,就喜欢拿本诗词书法集在那依葫芦画瓢练字,便投其所好撺掇他去诗会、书画会。”
“可家里穷,晴放小时候没上过学塾。他自己一连大半个月上山,终于逮了只野兔卖了钱。跑去路边摊讲了半天价,买了本人家学塾撤下来的旧书,图文并茂的那种。靠自学懂了点最基本的字,记记账还行,哪懂这些诗词书画?”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们就连我儿子随口念的狗屁不通的打油诗,都赞不绝口。那字写得跟狗刨似的,他们也能称赞是堪比王羲之的墨宝,争相抢着要拿回家挂起来。得亏我儿子画不了画,不然这两人指不定又给吹上天。”
秦公听到这,眉头微微皱起。他心道:哎呦,这老大哥也真是......他儿子能自食其力成为沁香园老板,也是不容易。
众年轻人则心道,那这个晴放在染上赌瘾前,还挺吃苦耐劳、努力上进的,光他这份自学识字的毅力,就已经打败很多有条件上学塾的人了,也难怪能从小摊贩变成客栈老板。
“后来熟络后,他俩就经常时不时教唆我儿子去戏楼、马场、狩猎场等娱乐场所消遣放松。”
“什么工作太辛苦要劳逸结合、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钱就是要挣来花的、咱们男子汉就是要做大事的......由于我儿子非常信任这个小贝,便渐渐去了。”
“再后来,我儿子只要去客栈稍一做实事,他们就会劝阻说你一个大老板,怎么能做这些低微的事情。渐渐的,他便也不去沁香楼了,每日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只可怜我那儿媳妇,每天忙里忙外。”
“慢慢的,他们才露出真实目的。开始以谈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等理由,带他参加各式各样的酒局,再趁着他喝得醉醺醺的,把他带到赌场去。”
“拖人下水,好狠毒的招式......”秦公道。
原来,他一边给晴安上药,一边还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铃兰立马竖起耳朵听,由于她自出生那一天起,就是个深宅里的大小姐,不识人心。后来跟着师父学道,更是远离世俗。
导致她每次出门云游,都会吃很多亏。现在每次除了假装凶巴巴,她也无计可施。所以,她就缺个像秦公这样的德高望重者,教她世俗人心。
“秦公,什么是拖人下水?”那名刚刚提着药箱进门的少年,小五问道。
“就是拉拢引诱别人一起干坏事。”秦公道。
“哦。”小五和铃兰齐齐点头道。
“由于这两人一直假意和我儿子称兄道弟,他做任何事他们都捧着吹着。渐渐的,我儿子变得狂妄自大,连客栈都不管了,终日不见踪影、回来定是喝得醉醺醺的。我和儿媳只要稍一规劝,必定是以大吵大闹为终。”
“每当这种时候,他俩也必定会再次借机挑拨晴放和家人的关系。大力鼓吹我儿子什么有男子气概、有远见,颠倒黑白把所有的错误和责任都推到我和儿媳身上,致使晴放和我们渐行渐远,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捧杀术。”司马澜道。
“这个又是什么意思?”铃兰听言回头问道。
“据《风俗通义》记载,捧杀术,就是通过过分地夸奖和吹捧,??让对方骄傲、自负,??进而影响其判断,??最终导致对方做出错误的决定,??从而停滞退步、甚至走向失败或堕落。??”司马澜稍稍俯下身,在铃兰耳边耐心解释道。
其实他从刚刚秦公把晴安牵走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铃兰搭话,却又不知该找个什么话题,因为他还没有过此类经验。
所以打算先暗中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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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一会,最好能先了解仙子喜好再说,免得一开口就惹人讨厌。
司马澜一开始还给自己找了个正直无比的理由,假设仙子是位品貌俱佳、才艺双全的男子,自己也会去攀交的。
但在仙子身后站了这么久,就算耳朵里听着时事,心里分析着事理,眼睛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还是会时不时浮现出她像只蝴蝶落在垂柳窗前的惊艳画面、以及刚刚近距离下她那张绝美的面容。
甚至连在马厩第二次相遇的一点一滴,都在自动回放。
这不是他以往广交益友时,会出现的状况。
他也坦然了,这就是民间话本里所说的“一见钟情”,这么神奇的事情居然让他遇见了。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心里暖洋洋、毛绒绒的,想要靠近她。
“哦。”铃兰和小五又齐齐点头。
“终于有一天,贾任意领着一大帮他赌场的伙计,拿着沁香园的抵押契,把我儿媳从客栈赶回了家。而晴放这不争气的,还烂泥一样赖在他赌场......”晴安爷爷红着眼眶说道。
所以,晴放到底是真的把沁香园赌输了,还是醉了稀里糊涂签了抵押契约,连他自己本人都说不清。
晴安看到爷爷难过,远远地举起弹弓,对着贾任意又是一击,他右手那似白萝卜的中指和食指即刻红肿,变得像胡萝卜了。
贾任意痛得咬紧牙关,眼眶飙泪,就是不敢叫出声,生怕再挨几拐杖、几弹弓。
他现在严重怀疑,一年前独自走夜路被蒙上麻袋暴打,就是晴安这个臭小子所为,他在替他母亲报仇。
当年他趁着夜深,领着一大批手下来抢夺沁香园时,6岁的晴安正在陪着他母亲一起擦桌子。
随后,他瘦弱的母亲被几个身强体壮的手下推倒在地、踩踢了几脚的时候,他还冲上来咬人了。
原以为他当年年纪小不记事,看来这臭小子怕是记狠了。
贾任意心里愤恨至极,区区一家子贱民,竟敢踩在他头上。他盘算着待会去赌场摇人,定要他们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十倍百倍奉还。
不,不止他们一家子。在场所有人,一个也别想逃。管你权贵不权贵的,不就几个外地佬,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尸骨无存的我看谁能查到我身上。
还有那几条养不熟的疯狗,胆敢反咬主人,晚点直接炖了给兄弟们当夜宵。
铃兰和司马澜等人听言,皆是感到触目惊心。如果一个人,他身边颇为信任的人,突然有一天,一起好言好语引他入歧途。
如果是饱读诗书、久经世故、意志坚定之人,姑且能有几分清醒。但晴放只是个不通文墨、不善世俗的粗人,好不容易用多年血汗钱开了间客栈,自己都没当过几个月老板,怎会知人心竟能阴险至此。
突然,隔壁养畜禽的院子响起了无数的诡异声响,此起彼伏的狂叫声、惨叫声、尖叫声,似人、又似动物。
声音凄厉而高亢,刺入耳膜,让人心神俱震,头皮发麻。
一时间,谁也无法判断,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能在一瞬间整出如此一片惨叫哀嚎的,一定来者不善、穷凶极恶。
虐杀屠杀狂人?猛兽?妖魔鬼怪?
晴安爷爷也顾不上训人了,立马拉起晴安和晴雪的手,将他们护在怀里,文谷也连忙挨了过去。
贾任意3人也连忙挤在一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司马澜一众人连忙从柴房内走到门口,神色警惕地朝禽畜场那边张望。
铃兰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而后她发现:糟了!刚刚跟着几条大黑狗出去那两少年还没有回来。
5. 禽畜场诡异
铃兰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摸向腰间。这一摸,心里又是一凉。刚刚出门匆忙,居然把宝剑、法器全落屋里了。
不管是来自六界中的哪一界,没有武器在手,都是非常不利的。
她猛拍了下自己额头:要死啊,前两天才刚在山旮旯差点被饿死,现在还敢丢三落四,早晚把自己坑死。
铃兰想立马回三楼厢房拿宝剑和法器,再去找那两位少年。
刚迈出一步,又突然想起,这柴房人这么多,她如果直接一走了之,怕是得出事。于是又折了回来,在柴房的墙上画起了镇宅符。
镇宅符,顾名思义,安镇家宅,驱邪避煞。只要是邪物修为低于符咒的,统统都进不来。
而且,在镇宅符的法力效应下,在邪物眼中,整间房子就会跟没人似的,它自然也不会想靠近。
当然,这是在邪物灵力低于符咒,而且它脑子正常的情况下。
碰到灵力高于符咒的邪物,一眼便能看穿镇宅符的位置。也有脑子不正常的邪物,管你屋内有没有人,胡乱打砸就是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四周突然又重新恢复安静,铃兰的镇宅符这才画到一半。
于是,贾任意又觉得自己行了,鬼鬼祟祟地想要趁乱从柴房溜出去。
被原本在商量着怎么出去找人、处理禽畜场的司马澜他们看到了,秦公身边的小五斥道:“你干什么?”
万幸,这时碧绅和林浩从马厩那边返回柴房院子了,估计是被禽畜场那边的动静引回来了。
司马澜一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铃兰也是。
司马澜远远冲他俩喊道:“刚刚那几条黑狗出什么事了?外头怎样?”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这么大声喊话,低沉洪亮,铿锵有力,全无刚刚在铃兰耳边小声说话时那种稚气和斯文气。
“什么事都没有,估计追野猫去了,跑没影了。”碧绅边走边回答道。
“天色已晚,除了三楼有几间住宿的,客栈里面已经没人了。”林浩也大声道。
“是不是进小偷了?拜托各位,让我去瞅一眼吧。”贾掌柜竟像是担心了起来,向大家拱手,可怜兮兮地哀声请求道。
“你别贼喊抓贼啊!”小五重新把他拎进柴房,推进墙角。
“有你什么事!这客栈本来就不是你的!”另一名少年也补了一脚,他是小五的二弟,小六。
“话......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经营的这些年,可比晴......放经营的好多了,二楼赏湖区也是我出的主意改的......”他瑟瑟缩缩狡辩道。
“你还敢说?是你的地吗你就改?”另一名少年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得跪下去了。他是小五和小六的三弟,小八。
为什么不叫小七?因为他觉得和“小气”同音,不乐意。他们三个是孤儿,小时候在路上流浪时相识结拜的。
那时候他们才6、7岁,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十以内的数字。三个小臭皮匠掰着手指头,从一数到十,愣是找不出三个连贯在一起的好名字。
小二像店小二不行,小三......呃......不行,小四谐音“死”不吉利不行,小七谐音“小气”不行,小十听起来像小蛇、他们害怕、也不行。然后就只能是这样了。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们被司马澜和秦公收养了,送入司马府培养和训练,有了新的名字和身份,但他们还是喜欢这么叫着。
到了13岁,就一起过来正式跟着司马澜了。
如今看来,不管是从外貌、气质、还是性格,他们身上都没有一丝曾经流浪吃苦过的痕迹。
“心可真大,把人家小孩打成这样,还有闲工夫关心客栈呢?”除去碧绅和林浩,其余三名少年随从陆续都出手了,而这次秦公也没有制止。
柴房里面吵吵嚷嚷的,铃兰也终于把镇宅符画完了。
其他人不懂,但她作为玄门中人,很清楚此时的安静都是假象。肯定有什么嗜血杀戮的东西正潜伏在附近,伺机而动。
她想和大伙交代这镇宅符的事宜,可她转头一望,司马澜已经带着碧绅和林浩,正在往禽畜场那边的小门走去。
喂!几位帅哥,你们不要再乱跑了行不行?
铃兰连忙迈出门槛喊他们道:“你们快回来!隔壁估计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碧绅边走边笑着回头道:“仙子,虽然你是美人仙子,但也别小瞧了我们这些俊俏武夫不是?”
铃兰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耍宝逗趣。
司马澜已经拔剑出鞘,边步伐利落地向前走着,边侧过头道:“让我们来吧,总得有人处理的。”
铃兰颇感讶异,原以为这司马澜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公子哥,平日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有事只需吩咐手下的人去做即可。
这会这么有魄力、有担当,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毕竟以往独自云游的时候,发生这种危险状况,人群往往都是顷刻间作鸟兽散。从来没有人会站在她身前,比她先担起责任来主持大局。
嗯,身形挺拔、气宇轩昂,确实不像凡夫俗子。面对未知危险,镇定沉着、毫无畏惧之色,思路也清晰,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能在少年时期就有这般不平凡的格局,背后必定得有几代人的托举。铃兰也深知自己能成为雄鹰般的女子,少不了自己家族这座大靠山给的底气。
难道,这司马澜是什么名门世家、或者是武将之后?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总之,她是不可能放心交给他们的。
要是狂人或猛兽,他们尚且能对付,如果是妖魔鬼怪......
铃兰想先回屋拿宝剑和法器,但是她的房间是在临湖的那一面,并不在这后院这一面。她之所以找完师父和同门后绕到这边,完全是因为她路痴。
所以她跳上屋檐后,先得进去沁香园其它房间,再从楼道绕回自己厢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铃兰怕走这一趟回来,司马澜他们已经出事了,只好赶紧把镇宅符的事宜告知秦公后,硬着头皮先跟着过去。
其实就算没有法器,她也是能成功施法的,只是这样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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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耗一点法力。但是,重点是她的佩剑。
然后就见他们3人拔剑出鞘,翻墙进了禽畜场里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里面有草棚倒塌的声音。
铃兰感觉自己就快心梗了,她也想快点追上他们的,但他们人高腿长的、貌似还常年习武,身手矫健得很,还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怎么了?”铃兰终于也从墙上越了过来,一下子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你怎么跟来了?”司马澜正举着火把在踹倒的草棚边查看,一看铃兰进来明显吃了一惊,连忙对她说道:“快出去吧,别被吓到了。”
铃兰觉得司马澜养尊处优,殊不知司马澜也是这么想她的。甚至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而是“一尘不染香到骨”的那种程度。
如果他看到过,铃兰前两天在山上和猪妖大战后的尊容,估计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有可能。
“这都能被吓到的话,我还怎么降妖除魔?”铃兰顺着他们手里的火光,看到了满地的血迹和尸骸。
各种各样的禽畜,鸡鸭猪牛羊,有的全尸、有的只剩部分躯体,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只剩下森森白骨,千奇百怪,诡异至极。
司马澜一边顺着铃兰的目光看,一边观察她的表情,眼睛都快忙坏了,发现她还真的没有露出一点怯色,便也没再阻拦。
他其实心情有点复杂,一来是觉得愧疚,因为他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居然让仙子这样一尘不染的娇小娘子涉身这种污秽危险之地。
二来是有些高兴,因为能和仙子一起共事了。
原本今晚两人在沁香园,自己大概率是会被仙子无视的,然后就是“人海茫茫,此生不复相见”。
但有了这次相处,自己再跟仙子提出想要结识的想法,那被拒绝的概率或许能大大降低。
其实他想多了,从他留下来一起处理贾任意和晴安家的不平事、关心晴安这小孩的伤势起,他在铃兰眼里,就已经是仗义可交之人了。
更何况,铃兰这人性格外向开朗,一向喜欢广交益友。她的志向之一,就是知交好友遍地,去到哪云游、都能摇人出来。
这样倘若突然遇到棘手的事,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禽畜场是贾任意后来扩建的,面积还挺大的。
四人快速奔走、再三确认,这整个禽畜场竟全部毙命,没一具活口,凶手也已经消失了。
这是一起极其凶残、恶劣的事件,不能坐视不管。因为这次是这禽畜场的动物,下次可就说不准是哪里的居民了。
铃兰起身一跃,跳上了禽畜场的外墙。几乎同时,司马澜也三两步蹬了上来。
因为躁乱声一起,铃兰就一直站在柴房门口盯着禽畜场这边了。所以如若凶手真的跑了,那最大的可能是从这三面外墙。
司马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碧绅和林浩见状也上来了。
这外墙估计是用大石头和泥土混成的,和沁香园里面精致豪华的风格截然不同,表面凹凸不平、粗糙得很。外面的什么东西要想进来,其实很容易。
6. 互道姓名
这外墙竟是临着一大片树林,夜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还有远近不同的几处鸟儿在轻声吟唱,倒是静谧得近乎祥和了。
“要不我俩进去看看?”碧绅话还没说完,圆圆的脑袋就已经转来转去,在低头查看哪里有落脚点,脚下也挪着小碎步,在跃跃欲试。
“先别去了,别分散武力,咱们今晚可没带人。”司马澜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道。
铃兰大吃一惊,你们这样还叫没带人啊?那我这孤身一人的算什么?
还有,从刚刚她就发现,这满场的禽畜尸体,司马澜他们三名少年好像压根就不怕,甚至没有多大情绪。
不应该啊,铃兰是因为常年跟着师父同门们处理妖魔鬼怪的祸乱现场,比这血腥恐怖十倍的都见过,早就免疫了。
如果她常年对这些血腥场面感到残忍害怕、为这些生灵而痛苦悲伤,那她早就抑郁而终,还怎么继续降妖除魔?
这就跟医师一个道理,如果他对每一个患者的病痛感同身受、为逝者的离去而悲戚,那他就算医术再高超,估计也看不了多少病人。
及时收住情绪、稳住心神,心如止水地处理问题,也是一种能力。
难道他们也是这样?小小年纪的,就已经背负这么多了吗?
铃兰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他们一开始进来时,都是神情严肃、脸色都不好看的。
“你们......不觉得害怕吗?”铃兰试探着问道。
“哦,你有所不知,我们是常年狩猎的,比这规模大的都有。”碧绅大咧咧道。
“......”,铃兰安慰的话停在嘴边。
“你别听他乱说,我们只是处理过几次大规模的野兽袭击村落事件。”司马澜赶紧解释道,被碧绅这臭小子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在故意肆虐杀生。
“嗯,这样啊。”铃兰拉长尾音道。
原来他们处理过“大规模的野兽袭击村落事件”,难怪他们此时都挺镇定的,也难怪司马澜让铃兰交给他们处理。
而且,那确实需要很多人,也难怪司马澜说他们今晚没带人。
不过,他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需要他们去处理?
“仙子你不知道,噫,整个村的人都被咬的......”碧绅原本打算声情并茂地向铃兰详细描述,司马澜及时打断了他,“别说了,你觉得仙子乐意听?先下去吧。”
铃兰“嘿嘿”一笑,她还真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解决的。一来增长阅历,二来说实话、她对他们还挺好奇的。
而且她还觉得有点不公平,因为他们一早就知道她是修行的仙子了,而她却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
司马澜跳下墙去,将火把用力插到地上,禽畜场临着树林,地也是圈的泥土地,火把一插便深陷直立。
随后他朝铃兰伸出右手,“天色已晚,先处理好这边,明日再进林子,可以吗?”
虽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已经是一句肯定句了。铃兰相信如果此时自己贸然前往,一定会被他强行制止。
她也发现了,司马澜这人虽然看着温文尔雅,但在做决策决断时,人其实是有点强势的。刚刚不听劝要进禽畜场的时候是,现在不让进林子也是。
铃兰心里想着:正合我意,你们自己肯不到处乱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连忙欣然应道:“可以,当然可以。那去仔细看下动物伤口,看能不能分辨出是什么东西所为。”说完便跳下墙。
“好。”,司马澜稍稍移动了下位置,两手将她稳稳接住。虽说就算他不接,铃兰也能安全落地。
铃兰甚至为了不撞进他怀里,还破天荒地有点站不太稳。但她还是谢谢他了,因为她能感受到,这人是真的在敬她、护她。
虽然铃兰还是只扶住了司马澜的两边小臂,但这面对面的,两人的脸和身体,距离都不过半米有余。
再加上铃兰是从墙上跃下来的,从司马澜的视角,是由远及近、逐渐贴大,视觉冲击力还是蛮强的。
而且司马澜内心想要靠近铃兰的想法,在这一刻,也由虚到实,得到了真实的、具象的实现。
所以在铃兰扑向他的时候,他有了一瞬间的幸福的眩晕感。直到铃兰站稳后说了声“走吧”,他才清醒过来。
“你拿着看路,地上脏,小心脚下。”司马澜将地上的火把拔出来,边递到铃兰身前,边朝四周仔细查看。
没等她回应,又立马紧接着问道:“对了,仙子你怎么称呼?”
尽管听起来就像是随意一问,但这可是他从垂柳窗前见到铃兰后,就一直在斟酌的一个问题了。
铃兰看到司马澜把自己的火把让给自己,有些吃惊,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眸映着火光,深邃透亮,很好看,但是看不清情绪。
她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大家萍水相逢的,明明各忙各的就好了,他却从一开始就一直把她当自己人一样对待,事事为她着想考虑,绅士又周到。
任谁看了,都得以为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铃兰自然是乐意和他结识的,思考几秒后,看了眼他握住火把的左手上丑丑的墨玉扳指,便将火把稳稳接过手,举在两人中间,“谢谢啦。”
她在心里想着,等以后混熟了,再问他这墨玉扳指哪来的,说不定还有趣事。
铃兰将火把接过手的那一刻,司马澜才回过头来看向她,平和的脸上表情没变,眼里却多了些暗喜的情绪。
原本是铃兰随机跟着司马澜他们三人中的一人,蹿过来、蹿过去。这下主动权交到她手上,变成司马澜跟着她走了。
当然,这也是司马澜计划里的结果。铃兰只要愿意接过火把,必定也不会弃下他不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跟着铃兰了。
铃兰道:“我叫铃兰,铃兰花的铃兰,你们呢?”
司马澜听言,心说真是人如其名,容貌似铃兰花般玲珑精致,声音也跟铃铛似的清甜悦耳。
碧绅在前面立马小声复述了一遍,“铃兰”,心说直接用花当名字,有意思。
是的,他跳下墙后就跟林浩竞走,一下子就赶超到铃兰和司马澜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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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在前头也听着动静,回过头来,将自己手中的火把递给司马澜,“公子接着。”
“司马澜,波澜不惊的澜。”司马澜的目光依旧落在铃兰身上,对她微微一笑,右手随意向前一抓,林浩便自个调整位置递过来了。
由于心思都在铃兰身上,他接完才猛然想起:自己手上不应该有火把的。
算了,现在还回去又太刻意,就厚着脸皮硬跟呗。
铃兰听言,也对他微微一笑,心说从这个自我介绍,就能大致看出他的心境如何,明明可以只说“波澜的澜”的。
四个人就这样,边走边搭着话,四处仔细查看。
“碧绅,碧玉的碧、绅士的绅。”碧绅回过头,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抻开置于下巴,做了个臭美的表情。
铃兰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只听他又道:“铃兰、铃兰,你名字真好记。不像我,大家嫌拗口,隔一会就忘了,我名字是我爷爷......”
铃兰刚想说“还好啊,不难记”,岂料碧绅话还没说完,趁着他回头的功夫,他手上的火把就被林浩抢走了,“欸欸欸,你干什么,还给我......”
“林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林......”林浩抢完碧绅的火把,边护着边回头向铃兰仓促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生怕被碧绅抢回去,便直接冷酷地跑了。
铃兰哭笑不得,心说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名字的?
司马澜汗颜,心说你还不如别把火把递给我呢,没眼力见就算了,成天打打闹闹的像什么样?
还有,你让我长点脸行不行?你这用的什么形容词?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也不听。
“他这人说话做事就这样,不过脑子......”司马澜挠了挠眉毛,无奈地解释道。
“没事,还好......”铃兰笑了笑道。
她倒不是在说客套话,刚刚进禽畜场时,他俩做起事来,那认真严谨、敏捷利落的模样,跟现在可是判若两人的。
但现在是在做善后工作,倒也不用精神太紧绷。而且成年人工作都还开小差呢,更何况是未成年人。
司马澜没有为了阻止他俩丢人现眼,立即将手中的火把递给碧绅。
因为他很清楚他的秉性,他一定会拒绝,然后追过去奋力从林浩手里抢回自己的。
就像打了一场胜仗,这样才有意思。
岂料碧绅前一秒还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气冲冲的提脚欲追,后一秒眼珠子转了转,歪嘴笑了一下,停下来了。
就在司马澜暗暗庆幸他今天终于懂点事了,没跟着胡闹,打算把手中的火把递给他的时候。
就见他边用左手食指绕着胸前挂着的黑绳、转啊转、转得底下挂着的竹哨旋转起来,边倒退朝铃兰挨了过来,“欸......铃兰、铃兰,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吗?”
“暂时还看不出来。”铃兰摇头道。
司马澜一下子就看出这臭小子的心思了,他一有什么撩妹的小心思,就会去动他那成天当项链带的竹哨。
7. 满地尸首诡异
不管碧绅是否真心喜欢铃兰,都不能这样直接用身体挨着铃兰,就算铃兰并没有介意。
司马澜终于觉得秦公和自己有点把碧绅他们给惯坏了,但现下铃兰还在,他也不好说教。
无法,只好强行将手中的火把塞到碧绅手上,并拨了拨他的胳膊,总算不贴着铃兰了,想把他拨到前面去探路。
碧绅眼瞧着撩妹之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摇了摇肩膀试图向司马澜撒娇。
看到他越来越冰冷的目光后,立马装作无事发生,哼着小曲,三两步就识时务地蹦到前面,继续探路去了。
怕是真的怕,但他相信再过一会,尊贵的司马澜公子,就会像往常一样原谅他了。
刚刚只是大致看下死伤情况,现下是开始细细察看。
举目望去,是一整片血肉模糊的尸骸场,沿路还会看到拖了一地的五脏六腑,脚边还时不时会滚出三两死不瞑目的眼球。
四人一直弯着腰仔细查看,发现很多尸体几乎都是七零八碎、血肉模糊的,没有多少可以察看的位置。
完全看不出凶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就像是某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在拿这些弱小的生灵发泄。
“诺,给你。”铃兰从墙角捡了根还不错的树枝,点燃递给了司马澜。
“谢谢。”司马澜笑着接过火把,然后他就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小家子气。
他居然仔细分辨了下火把:铃兰是给他的,还是还给他的。
然后他就发现他之前给铃兰的火把,她还紧紧握在手上,便心安地接过手,问道:“铃兰,你是出来云游的?”
“对,不过我是刚云游完回来,我是清遥山仙观的小仙师。”铃兰不假思索回答道,又问:“你呢?”
其实司马澜注意的问题,铃兰也是注意的,她就是刻意留着司马澜的火把的。一方面,出于礼仪。另一方面,她就是想留着。
“我是从皇都龙和过来的,来我外祖家玩。”司马澜稍稍停顿了下,“你家也在清遥山附近吗?”
铃兰摇头道:“不是,我是清遥镇隔壁凰县的人,离清遥山还得至少一天脚程。”
司马澜道:“哇,凰县,文化名城。山水画廊、牌坊群、古城建筑......”
铃兰回答道:“对滴对滴,我土生土长的凰县人,你过来可得记得找我玩。”
司马澜笑道:“好啊......”
碧绅在前面听着他俩攀谈,起初、有些郁闷,为什么自己刚刚就不能和铃兰聊天?
而后他渐渐反应过来,茅塞顿开,抬手便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抽什么风?”林浩骂了他一句。
碧绅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有心仪的人了。”
“谁?”林浩问道。
“仙子啊,铃兰。”碧绅继续耳语道。
“放屁,他俩还认识不到半天......”林浩不信。
“哎呦,你这木头,公子刚刚说要去找仙子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碧绅继续神神秘秘道。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俩在交朋友呗。”林浩道。
“问题是,咱们公子,有跟哪位小娘子交过朋友吗?”碧绅道。
“嘶......欸,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好像还真没有。公子跟女子聊天,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林浩道。
“对吧,我撩一个女孩子,那没什么稀奇的,漂亮的我都会撩着玩。但公子不同,他一看就是认真的。”碧绅总结道。
林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被碧绅重新拽过身子,“嘘!咱俩就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林浩不解道。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碧绅道。
“哦,好吧。公子加油!我还蛮喜欢仙子当我们夫人的。”林浩已经在代入了。
“我也是,就看司马澜的了。”碧绅嘻嘻笑着赞同道。
“你们呢?刚刚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草棚为什么塌了?”铃兰后知后觉,司马澜还没回答她一开始进门时的问题。
这时,她走到一只脖颈处几乎断开的羊旁边,蹲下身查看。
这是全场少有的、肢体还算完整的尸体。
“公子踹塌的,踹完你就进来了。”碧绅回答完,和林浩相视着会心一笑后,走了过来。
司马澜应该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两人会因为他的感情问题,突然变得如此和睦。
“棚上刚刚好像缠着一团黑影,我看着有点像......蛇,但是......又不太可能,太大了。”司马澜好像有点怀疑人生,“它窜得很快,我怕它跑了,赶紧把棚踹塌了,但它还是不见了。”
“黑影?像蛇?”铃兰重复道。
“对......大概这样,一圈圈缠柱子上。”司马澜完美复刻了,傍晚晴安在客栈门口的动作,张开双手在空中比划道。
“这么大?”铃兰瞪大双眼道,要真像司马澜说的那么大,得两个成年男性站一起那么宽了。
“嗯,兴许是看错了,要真这么大,棚早就塌了。”司马澜也蹲下了身,在铃兰身边一起查看。
“应该不是蛇,至少是个有手的。”铃兰边回答,边向大家展示这只断头羊的伤口。
“两边皮肉断口处参差不齐、组合起来却又是完好的,颈骨处像是被活活折断的,就像人折断一只螳螂的头,极其凶残,且力度极大、速度极快。”
“有手的?你这话怪瘆人的,什么样的手能把羊的脖子折成这样啊,血肉都爆开了,反正我不行。”碧绅一边说,一边偷偷瞄了司马澜好几眼,想看看他气消了没有。
“你是傻子吗?什么都拿自己比?”林浩道。
“嘿嘿。”碧绅道。
“难道是这洛宁县附近的山上,有黑熊跑下来了?”司马澜猜测道。
“刚刚的声响几乎是一瞬间,这里的禽畜就全血肉模糊了,黑熊的动作没这么快的。铃兰摇了摇头道。
随后又指着旁边一堆锃锃亮的白骨,“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骨头啃得也太干净了。”
“那会不会是一群黑熊,又或者是一群其它猛兽,又抓又咬的。比如老虎一掌下去、骨头断了,再一口咬下去、血肉也得爆。”林浩分析道。
他随后用剑指了指地上一头已经只剩下半个身子的牛,“这里也有啃咬撕扯的痕迹,开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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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肚的。”
“不,这......这不像啃咬撕扯,这更像是一把大斧刀切下去的,切口比较整齐,虽然有点弧度,但皮肉和骨骼都是差不多平齐的。”司马澜道。
铃兰见过野兽啃咬撕扯的伤口,也见过一刀切的伤口,而眼前的伤口十分奇怪,似乎是介于这两者之间。
突然,她醍醐灌顶道:“不对,应该不是猛兽,你们没发现吗?这些尸体周围,连一个血脚印都没有。”
其余三人才猛然察觉,对啊,怎么连一个血脚印都没有留下?
他们四人是进来后,一直特意小心绕开血迹,才没踩到。
但如此血淋淋的屠杀现场,必定是鸡飞狗跳的,不管是凶手还是禽畜,不可能全都避开的。
“只有邪物,才能做到不留痕迹。而当它现身禽畜场的时候,邪气四溢,一整场的动物大概率很快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了。”铃兰解释道。
“邪物?”司马澜听到这个词,有些陌生,他其实并不知自己有没有接触过,只知被他斩于剑下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
“嗯,妖魔鬼怪和猛兽不一样,只要它想,是能隐匿起踪迹的。所到之处、不会有任何痕迹和声音,除了它带起来的妖风,这也是我的蝴蝶罗盘所能感应到的。”铃兰解释道。
“那你知道是什么吗?”林浩追问道。
铃兰摇了摇头,“妖魔鬼怪大多凶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范围可就广了。”
“这上面黏糊糊的,是什么?”碧绅随手捡了根干树枝挑了挑,“噫,怎么有点像......”说到这,他惊慌地咽了咽口水。
“应该是唾液,还有这弧度,像不像是两三口咬下去剩下的?”铃兰边说边站起身。
她这么一提醒,其余三人也渐渐觉得,这剩下的半头牛的伤口形状,竟好似一个被咬了几口的馒头。
“两三口?!”碧绅吃惊道,“这得是多大的血盆大口,几口干掉半头牛!”
他说的,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而且不光是大,咬合力也是十分凶残的,连皮肉带骨头一口切。
“司马澜,或许你刚刚没有看错,咱们怕是打扰到人家进食了。”铃兰道。
“要是那团鬼东西刚刚真在这草棚上面,那现在应该没走远,说不定还潜伏在附近,暗中观察我们,想伺机而动。”司马澜抬头望了望四周道。
“刚刚得亏没进林子,不然这会估计得凉。”碧绅挽起袖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铃兰已经站不住了,她还没独自应对过这样庞大的邪物,边举目仔细查看四周,边小声道:“先别说了,都快回屋,从长计议。不然不止我们,我怕柴房那边也会有危险。”
并在心里发疯道:宝剑!法器!我真的很需要你们啊啊啊!
司马澜等三名少年听言,也都表示认同。既然不是猛兽,而是妖魔鬼怪,那便听从铃兰安排吧。
她是仙子,在这方面是强项。不然光凭他们三个武夫,连找出邪物在哪里都困难,更别说对付。
而且,他们也确实担心秦公那边的安全。因为如若是野兽,柴房那边的三名少年兴许还应付得来。邪物的话,那可就难说了......
8. 护身符
“好。”于是四人立马聚成一圈,背挨着背,往来时的路返回。
原本司马澜他们三人想把铃兰围在中间的,被她千恩万谢地拒绝了。
她在心里不知好歹地腹诽道: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你们这样,只会影响本仙子施法的速度。
铃兰想着,如果邪物已经吃饱喝足回到自己的巢穴还好,等明日回清遥山摇人,再将它收伏。
如果它现在还在这附近,那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如果师父和同门们也刚好在洛宁县歇脚就好了,不过这种情况几乎没啥可能,因为他们如果在,肯定早就过来了。
“你们来多久了?最近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铃兰问道,她心说要是能多知道些信息,或许能大致推断出这是个什么妖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们也是刚来差不多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镇上挺安宁的。”司马澜如实回答道。
“嗯,我也是今天刚到。这邪物初来乍到的,胃口就这么大。”铃兰点了点头道。
“这......这也太吓人了......”碧绅道。
“稳住,别慌,好好看路。”司马澜道。
“对,都打起精神来,邪物也是爱挑软柿子捏的。”铃兰补充道。
碧绅听言,沉默一阵,突然握紧拳头给自己小声打气道:“嘿哈嘿哈!”
一会又突然怂下来:“不行啊,我还是有点慌,怎么办啊?我从小最怕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
“别慌,把剑拿好。”司马澜余光看到他的剑折射出来的光有些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
“真没用。”林浩也朝他背上拍了一掌。
铃兰听言,犹豫了一会,安抚道:“其实,我给你们的背上都画了护身符咒了。”
这也是她跟过来的第一个目的,给每个人都画上护身符。
“啊?什么时候?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诓我的吧?”碧绅问道。
“就刚刚我进门的时候。”铃兰抿抿嘴,接着道:“但是我功力不够,起不到完全的护体作用,只能稍稍抵挡些,所以就不好意思说。”
“原来你那会是在帮我画护身符。”司马澜说道,他记得当时铃兰的动作极轻极快,他还以为她只是在帮他扫掉背上的小虫、落叶什么的。
“是啊。”铃兰朝他点了点头道。
碧绅和林浩,则神经大条的,压根就没察觉。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欠我们的。”林浩道。
“哇,谢谢铃兰,长得美就算了,心也美。”碧绅轻轻拍了拍后背,接着道:“突然就很有安全感呐。”
“噫?怎么看不到?”碧绅把自己拗成一只被绑的鸭子似的,往后背瞅了瞅。
“大哥,铃兰肯定是画在我们背上了,咱们可都穿着衣服呢,怎么看?”林浩道。
“哦,这样啊......”碧绅半信半疑道。
“不,不是这个问题。唉,碧绅,你先别脱......”铃兰简直要被碧绅惊呆了,“要你们受到法力攻击才会显现,不然多招摇,你一上街别人还得以为你是被符咒控制的僵尸......”
“哦,有我这么帅的僵尸吗?”
“......”
“有效期多长啊?”
“看情况吧,符咒里面的灵力耗完为止。”
“哦......”
“我现在又怕又兴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又菜又爱玩呗。”
“好好看路。”
“哦......”
四人这一路,都有意地在开口说话,以确认同伴都安然无恙。
这时,几人已经绕过大半个禽畜场了,铃兰接着道:“我已经在柴房画了镇宅符,等进去了,会更安全些,我镇宅符画得比护身符好。”
“仙子,你这咋还偏科呢?”碧绅问道。
“你们画符咒不都一样,龙飞凤舞的、特别抽象吗?”林浩也问道。
“咋滴,你俩长跑、短跑一样快啊?”铃兰反问道。
这时,司马澜突然小声道:“大家小心,那鬼东西没走,你们看刚刚那只断头羊。”
几人举目一瞧,果然,原本还肉囊囊的肥羊,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无声无息的,已变成一具精光的白骨。
真的就是精光,没带一点肉丝,在月光下冷森森散发着白光。
几人急忙四处张望,这禽畜场内依旧死气沉沉的,除了他们四人,压根就没有能动弹的东西。
既是邪物,必定是神出鬼没的,众人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还是被吓得不轻。
你好歹现个形、出个声、有个过程啊。真怕自己、亦或是身边人,眨眼间就变成一具骷髅白骨。
“这......这也太吓人了,就这么一会功夫,还无声无息的......”碧绅道。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还回柴房吗?它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又藏哪了。干脆咱们就留这守株待兔得了。”林浩问道。
“或许就藏在林子里,在禽畜场来回往返。”司马澜眉头紧蹙,在认真思考对策。
铃兰一时间,也是焦头烂额,分析不出是要留下好、还是回去?
这时,禽畜场临着树林的那一片墙面突然“嘣”的一声巨响,不知被什么东西轰炸了,破裂的墙体和砖瓦四处横飞。
顷刻间,院内黑风旋绕。
四人就算商量着对策,也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司马澜眼疾手快,拉起铃兰的手腕便带着她跑起来了。
碧绅和林浩也是迅速分散躲开,险险躲过砖石。
由于是被司马澜带着跑,铃兰压根就不用花心思看路,逃跑间还不忘转头望了望,确认所有同伴暂时安全后,心中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经这么一吓,铃兰这才突然想起:不对啊,这么庞大、厉害的妖兽,为什么不是直接去隔壁柴房吃人、而是吃禽畜?
“人是万物之灵”,吃人,是增长灵力最快的。所以,邪物一般是专挑人下手,根本不屑于去吃禽畜。
难道,这邪物虽然庞大,但在吃禽畜之前,是很虚弱的,被柴房那么多人吓到了?
铃兰猛然想起,确实有一种妖兽,是可以在自身的特殊时期,实现进食前后判若两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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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刚“休眠”结束的蛇奇。
刚“苏醒”过来的蛇奇,是非常虚弱的,通常是化为一团黑烟的形态。但是通过大量进食,便可以逐渐恢复至它“休眠”前的形态和法力。
不知道眼前的到底是不是蛇奇。如果是,级别高不高?
秦公原本一直站在门槛内,一听动静瞬间站不住了,顶着轰隆颠簸夺出门来,小五见状,立马扶住他劝道:“秦公危险,快进屋吧。”
小六、小八称职地牢牢站在门两边把守,就是脖子伸得老长在往禽畜场张望,见着秦公慌里慌张出来了,也连忙劝道:“秦公,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吧。”
秦公能文不能武,心脏也不太好,所以众少年都会像对待家中老者一样,格外尊重和照应他。
秦公神色惊慌,视若未闻,举目张望:“出什么事了,司马澜他们呢?”
小六连忙抬手指道:“有东西把墙炸开了,公子他们在那边。”
竟是连同柴房连着禽畜场的这面墙也被轰塌了,一击居然同时击碎隔着近十几米远的两面墙。
从秦公他们的视角,可以看到透过残垣断瓦,黑蒙蒙的一片混沌中,他们四人正举着火把狂奔。
跑到飞沙砖瓦袭击不到的地方,铃兰便停下来,反抓起司马澜的手,急急忙忙躲到禽畜场内那棵两人合抱的大槐树后面。
司马澜万万没想到,和铃兰的第一次牵手,竟是在这种情形下、以这种方式。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不是自己绕到这树后面的,是被铃兰甩飞过来的。他暗暗吃惊,铃兰这么娇小的手,力气居然这么大。
但他随即正色,边半弓着背把铃兰整个人护在怀里,边查看那边情形。
铃兰从他怀里钻出头,冲碧绅、林浩两人大喊道:“快过来!这边这边!”
“躲进柴房”这个计划,是在邪物还没现身的情况下。现在如果还往柴房跑,这不是生怕柴房内的人不被邪物发现吗?
但愿柴房那边的人有按照她的嘱咐,把门窗关好,这样镇宅符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效力。
不过,既然邪物已经自己现身,那目前就是敌明我明的情况了。和刚刚敌暗我明相比,反倒是局势变得更明朗些。
那目前就只剩两种计划:一种是直接打败它,一种是打不过、那就暂时先把它引走。反正,就是不能再让它留在这里肆意屠杀了。
碧绅和林浩很快也过来这大槐树下汇合了,四人一直躲在树干后面偷偷观察,但邪物却一直迟迟没有出现。
混乱中,发现院子的地面多了口巨大的石头磨盘,已经半陷在土里了。
看来刚刚轰击墙面的,就是这口大石磨盘。当然,它不可能是自己动起来的。
趁着等待的功夫,铃兰抓紧时间跟大家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样大家心里都大概有个底,不至于对未知的敌人太过恐惧。
于是四人就一边警惕地盯着禽畜场四面八方,一边低声交流。
“蛇奇?它是怎么形成的,这么凶残。”司马澜问道,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扑食是为了填饱肚子,而这已经完全属于虐杀了。
“你问到点子上了。”铃兰道。
9. 蛇奇
原来,这蛇奇性情如此凶残,是因为它本身的诞生过程,就是极其凶残、血腥、诡异的。
被至少百年成精的大蛇生吞入腹的动物,如若在蛇腹中,还能靠自身的犄角、盔甲、爪牙等,将大蛇反杀,开膛破肚弄死。
出来后,还能立即把这条捕食自己的大蛇饮血生啃,那这只动物就有很大概率可以修炼为蛇奇。
“这......这也太勇猛了,经历九死一生后,还能立即把扑食自己的敌人吃掉。”林浩评价道。
“当然,不勇猛能成妖?”碧绅道。
“挺有种的,血仇当场就报了,生命力也很强。”司马澜也评价道。
呃......这......
铃兰没有想到三名少年会是这样的评价,或许,这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的脑回路吧。
但还是继续说道:“关键是,蛇奇还会狂躁地不断重复,它从蛇腹中出来的一系列动作,所以禽畜场里的尸体才会是那个样子的。”
原来,蛇奇会时常陷入自己被蛇腹紧紧包围的幻觉里,束缚、压迫、窒息、黑暗、痛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它只能靠自己,撕裂!撕碎一切可以触及的东西!
阳光、空气才会涌进来,它得以生存的空间才不会被挤压。
“难怪它戾气这么重,把满场的禽畜撕成那样。”司马澜听完铃兰的讲解,了然了。
“那......那人也能修炼成蛇奇吗?”碧绅真诚发问道。
此话一出,不知怎的,在场四人、也就是包括他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大概是因为想象到,一个人刚从蛇肚爬出来,浑身裹满蛇的胃汁和血液。却转头就开始撕咬生吞已经开膛破肚的蛇,那画面可谓是非常血腥和诡异吧。
“当然...当然可以,人也必须是靠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把蛇弄死,比如手脚、牙齿等,用武器的话就不行了。不过我还没见到过,你干嘛这样问?”铃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就好奇,随便问问。”碧绅挠了挠头道。
“你变态啊,问这种问题。”林浩搓了搓胳膊道。
“而且,蛇奇会保留着一部分蛇的习性,比如视觉、听觉不佳,还有‘冬眠’。”铃兰也搓了搓鸡皮疙瘩道。
但此“冬眠”非彼“冬眠”,成为蛇奇后,它每隔十年都得“沉睡”一年,“苏醒”后得通过大量进食,来恢复形态和法力。
这只蛇奇估计就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身子虚弱,在林子里猎不到食物,就顺着林子来到了禽畜场。吃了那么多动物后,便也渐渐恢复形态和法力。
“嗯。”众少年点了点头。
铃兰继续道:“从禽畜场的尸体伤口看,这妖物至少有200年道行。一会我们见机行事,看着打得过就打。势头不对,就先合力把它引回林子里,最好能带到清遥山脚下。”
铃兰的人生格言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遇到比她厉害点的,她从不正面迎敌。
“好。”司马澜三人先是齐声应道,而后林浩疑惑道:“不是吧,清遥山可还远着呢,至少半天脚程。”
“那......那引到荒郊野岭也成。”铃兰糊弄道。如果真有必要,这种坑人的事她确实干得出来。
那年她和她的狗腿子宋艺师弟都是年满13岁,两人结伴下山云游。
宋艺就是被她坑着,两人费了整整一夜,轮流当肉盾诱饵,终于合力将一只大妖兽引到了他们的清遥山脚下。
那简直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宋艺简直是□□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一看到师父白川下山支援,便“扑通”一声倒下了。
醒来后,更是向各位师长和同门们连连控诉了铃兰的诸多恶行。
不过他这人一贯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快便又开始粘着铃兰了。
“为什么是清遥山脚下?你在那法力比较强?”碧绅问道。
“不是,那里我有人罩。我师父就在那里,师祖她老人家说不定也在。再不济,我的同门们也在。”铃兰不假思索答道。
“原来你是清遥山的仙子啊。”碧绅道。
然后四人就发现,他们紧张兮兮地聊了这么久,那邪物居然还没有出现。
再不打住话头,他们能跟村口的老太太那样,蹲这树下聊一整夜。
铃兰担心它转头去祸祸镇上的其他地方,那今晚这附近方圆百里,必将死伤无数。
就在她打算提出她之前的计划:大家先躲进柴房里,她自己则回厢房拿宝剑和法器,然后只身追过去的时候。
司马澜站起身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太被动了,搞不好它已经去别处屠杀了,我悄悄进林子确认下吧。”
铃兰立马拉住他小臂道:“你们先回柴房,我去。”
司马澜和2名随从连忙道:“这怎么行?要去一起去。”
突然,不止墙面,地面也在轰隆作响,屋里屋外众人险些颠簸摔倒。
可以明显感觉到,在飞扬的砖瓦尘土中,有什么满身血腥杀戮的庞然大物,正携着妖风从远处的林子里冲撞过来。
然后,四周突然嘈杂了起来,似乎是一些开关门窗的声音,以及一些人群的交谈声。看来,是这附近的居民都被震醒了,正在沟通确认彼此的安危。
终于,黑风旋绕中,千米开外,远远地隐约可见一个长着暗红色斑纹的巨大兽头,双眼迸发着诡异的紫红色光。竟和远处林中的树木一般高,至少得5米有余。
“啊!”碧绅吓得瞪大双眼喊出声,被林浩从后面捂住嘴。
好像还真是蛇奇,由于妖兽的身体还藏在一团团的黑风里,距离也有点远,铃兰暂时还无法完全断定。
她大致分析了下这只妖兽究竟想干嘛:被他们四人打扰到吃饭后,觉得自己干不过眼前这四个身上画着护身符咒的,就窝窝囊囊、躲躲藏藏地偷偷吃了好一阵。
看来,一开始双方竟是互相畏惧、提防的状态。
它离开的时候,已经消化了点食物,觉得自己有点能耐了,遂砸了一口大石磨盘以表不满,顺便报复。
在林中走了好一会,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发现刚刚压根就没吃饱,还发现自己形态和法力恢复了不少。干掉那四个身上画着护身符的绰绰有余,其他人更不在话下,于是便又回来了。
“不对啊铃兰,这么大一只妖兽,如果刚刚就藏在这禽畜场,我们怎么可能没发现?”司马澜刚刚看到一大团黑影缠在草棚上时,就已经怀疑人生了。
此时此刻,他又重新怀疑了一遍。
“哦,忘了说了,蛇奇是可以幻化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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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像大蛇一样的黑影的。一种情形是它虚弱的时候,另一种情形是它想隐匿踪迹,狩猎、逃跑的时候。”
这时,秦公和余下3名少年随后也瞧见了,魂都快吓没了,大喊道:“危险!你们快回来啊!”
铃兰和司马澜等四人,原本还想再观察下妖兽的动向,再决定如何行动。
闻言一回头,皆是一惊,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嗯?不对,他们还在柴房门口,那他们是怎么看到这边的?呃,后面这面墙是什么时候塌的?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怎么还杵在门外?快关门进去啊!
铃兰的心瞬间一凉。
果然,她临走前叮嘱的话,没人听进去。门不关就算了,居然还跑门外喊。
但是她也习以为常了,就因为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所以大众对她的初印象永远都是:没阅历、没资质、花拳绣腿。
她也不懊恼,毕竟司马澜和秦公他们,对她已经很尊重、很照顾了。等他们真正见识过她的实力,就不会再这样忽略她说的话了。
其实,任谁是秦公,都没办法听铃兰的话,老老实实关门待在屋里的。
因为,司马澜不是什么普通世家公子哥,他可是堂堂当朝丞相的二公子,也是开国大将军的侄子。
于公,秦公作为他的生活老师兼私人医师,自然是要保障他的身心健康和安全的。于私,他早就把这群少年当成是自己孩子了,你说他哪里坐得住?
头上的暗红色斑纹渐渐如地狱炼火、腥红如血,浑身黑雾旋绕,渐渐露出身子。下半身是蛇尾,上半身竟像是披着蛇皮的巨人。
果真是蛇奇!
此时,司马澜和林浩,都是一副提剑欲进攻的姿势,被铃兰死死按住。
她这才明白,除了要为民除害的正义心理。
还有一点,他们正是热血青春的年纪,又有一身武艺,这妖兽似乎能挑起他们的挑战欲、对抗欲,使他们亢奋。
当然,碧绅除外。
他被司马澜交代了另一项任务,在那拼命回头打手势,并大声喊道:“快进去!你们快关门进去!”
而铃兰明白,现在喊秦公他们回屋,他们肯定也是不会听的。
眼瞧着妖兽在林子里,正一步步重新靠近沁香园,铃兰心里明白,再不将它引走,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她问道:“你们相信我吗?”
司马澜不明所以,但还是道:“当然,你有什么计划,我们一定配合你。”
他虽然内心已经焦灼难安,急着要过去拦截妖兽。但降妖除魔是铃兰的主场,他更愿意听从铃兰的安排。
而且他看铃兰一直柳眉紧蹙的,也怕自己莽撞行动会扰乱她的思绪和计划,所以就一直乖乖被她按着不动。
林浩也道:“对啊,公子说的对。”
说完又急躁道:“铃兰,你有什么计划就快说,它再走近点我们可就来不及拦住了,这附近的居民怎么办?”
铃兰自己也很着急,听言终于道:“那你们留在这别动,我去把它引走。你们去我厢房的桌子上,帮我把宝剑、法器拿下来。在沁香园三楼,但我不记得房号了,你们找找。”
说完便如一阵风,直接轻飘飘掠过满地的禽畜尸骸、残垣断瓦,直冲林子而去。
10. 蛇奇2
铃兰的浅紫色纱衣迎风飞舞起来,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蝴蝶光影斑驳的翅膀。给这一片苍茫的幽暗林子,点缀上一抹美艳而神秘的色彩。
这是司马澜第三次觉得铃兰像一只蝴蝶了,垂柳窗前、马厩门口、还有现在的林间,虽然他俩今天傍晚才认识。
但跟前两次不同,他现在不止觉得铃兰美得像一只蝴蝶,更是如蝴蝶一般脆弱易逝。
看着铃兰离去的背影,他的心突然揪着疼,疼到他眼眶发红。
半年前,从小陪伴他的逸诗文老师,就是这样,明明前一秒还只是在走廊尽头,后一秒就已经惨死在他书房的密室里。
而他如果能早点察觉异样跟上去,或许就能帮他挡住密室内、为防御外人入侵设下的机关。
而这些机关,是司马澜和大哥一起设计、亲手安装上去的。
关键是,逸诗文老师是知道要先把雄鹰玉雕转到反面,卸下机关再进来的,而且也进来过很多次。
后来,司马澜的父亲到场,从逸诗文老师怀中找到了敌国情报局的腰牌,他便被安上了“敌国奸细,偷窃机密”的罪名。
连尸身都被判以是最侮辱的处理方式:丢弃荒野遭野兽啃食。司马澜跪着向父亲千求万求、磕破了头,这才终于要回了他的尸身,为他立了处无名冢。
司马澜是嫡次子,和大哥的年龄又差了足足十岁,父亲的心思永远都在大哥身上。逸诗文老师是他的启蒙老师,从他咿呀学语就陪着他了,衣食住行、无微不至。对司马澜从小缺失的父爱,起到了很大的填补作用。
所以,司马澜一直不信他是敌国奸细,也一直悔恨自己没能及时将他救下。
而且,他怀疑逸诗文老师是被人恶意栽赃和谋杀。所以,他分了两批人手一直在暗中调查。
一批是在司马府、京都隆和调查跟逸诗文老师有过节的人。另一批,则是调查逸诗文老师的故乡和身世,希望能早日为他正名,洗脱冤屈。
但都迟迟没有音讯。
自己的类似养父的角色,被自己设下的机关误杀了,随后还被生父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自己连给他办丧礼、立墓碑都不行。关键是,自己明明差几步路就能阻止这场悲剧。
这一切,让当时才刚满17岁的司马澜难以承受。
渐渐的,他开始出现梦魇,被万箭穿心的逸诗文老师,七窍流血地向他伸出血淋淋的手,哀声责问他:“你为什么设下这样的机关?你为什么不过来救我?”
久而久之,成了心疾。秦公也是束手无策,便带着他过来找外祖了。
而司马澜左手拇指这枚墨玉扳指,就是逸诗文老师的了。也就趁着这次外出,他才敢偷偷戴着。如若让他父亲发现,必定是会一把抢过去摔碎的。
倘若铃兰知道,这只墨玉扳指背后,隐藏着司马澜如此一段沉重的往事,肯定再也不敢腹诽它样式丑了。
“从沁香园正面看,三楼往右第一间房。这对铃兰很重要,快去。”司马澜仔细且迅速地交代完,也立马朝铃兰的方向奋力追过去。
他没有铃兰那么好的轻功,也没那个心思看路,等从禽畜场奔进林子的时候,那飘逸的浅色青衫早就溅满了血迹和泥污。
林浩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耳背了一阵,为什么司马澜听到了铃兰房间的具体位置,自己却没听到。
但也没敢多想、多耽搁,转身就往沁香园的屋檐攀登上去。
碧绅还在柴房那面倒塌得只剩半截的墙那边,眼瞧着秦公他们压根就不听他的话回屋,正急得跳脚,突然发现门口的小六、小八开始神色惊慌朝他冲了过来。
他一下子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头一望,卧槽!大槐树那边的三人果然全都不见了。他连忙举目往林子里望去,又是一句卧槽!他尊贵的司马澜公子正在里面狂奔,铃兰在前面已经甩开他很长一段距离了。
碧绅一下子就忘记害怕了,连忙提脚追进林子里。司马澜公子要是出了事,大家都别活了,丞相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心慈手软的。
而且,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谁都不能出事啊。仙子这么美,未来说不定还是夫人,也绝不能出事啊。
随后,小六、小八也奔进林子去了。
如此一来,原本守备还算森严的柴房门口,就只剩小五和秦公了。
此时柴房内,晴安就算被爷爷紧紧拽着,也还是在屋里拼命探出身子查看动静。可谓是身残志坚,颇为励志。
店小二文谷依旧牵着妹妹,脸上尽显畏惧之色,连身子都卷缩着。
贾任意才不管外面是山崩、还是地裂。见门口两少年一走,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对着柴房伙计、马厩伙计小贝使了使眼色。
此时全场唯一的战力,就只剩门口那个叫小五的少年了。好吧,晴安这死小子也是个狠角色。剩下就是两老大爷、一女童、一弱鸡店小二。
而且大家的注意力也已经不在柴房内了。
虽然他们自己三人已经被打得半残,但此时此刻若想逃跑,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正在这时,门外几声粗糙大汉的声音响起。
“贾大哥!贾大哥!在吗?”
“这三个逃跑的贱蹄子终于被哥几个抓住了!”
“先把她们扔猪圈吧,我们搞口饭吃吃先,一路都没啥吃的,快饿死了!”
“噫?!猪圈呢?”
“妈的!累个半死,该不会还得去抓猪吧?”
由于此时已是深夜,他们以为客栈里早就没外人在了。所以毫无顾忌,什么话都直接在门口大声嚷嚷出来。
贾任意一听声响,再次狂喜,心道我贾任意命就是这么好,任意任意!任意妄为!哈哈哈!不管做了什么事情,总能得上天眷顾,有惊无险地过关。
晴安一家,再也留不得了。再这么任由他们闹下去,我贾任意的好名声、好形象就该毁了。
既然他们阖家团圆的日子不过,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他原本还一副畏畏缩缩、哭哭啼啼的可怜样,这下终于狂起来了,对着门口6名人高马大的壮汉吼道,“把他们赶进林子!不用留活口!”
小五原本守着秦公,两人正焦急不安地观望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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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林子里的动向。听到门口呱噪,虽没那个心思听清他们在狗叫什么,但已经很烦躁了。
突然听到贾任意的狂言,这才不耐烦地回头一瞪。
原本打算再揍他个半身不遂,然后就发现:糟了,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妙。
铃兰原本一直朝蛇奇直线狂奔而去,由于她身轻如燕,手上的火把差点被一路带起的风吹熄。
突然,她发现自己越跑越偏。努力调整了一下,还是越跑越偏。
欸欸欸,怎么回事,脚怎么不听使唤了?
她只好停了下来,然后,她就发现,原来是因为,自己在害怕。
刚刚远远观望,还没啥感觉。随着越来越靠近,这种害怕的情绪就越来越浮现出来。
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随着距离的拉近,妖兽的庞大也越来越具象、直观。
她还没独自一人应对过这么庞大的妖物,她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
她,暂时还没有勇气正面迎敌。
而且,她想了想,在宝剑和法器送过来之前,自己如果正面现身引它走,怕是没引几步就得被打死。
那就只能曲线救国了,要如何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将妖兽引走呢?
她看了看手中的火把,有了!
蛇奇因为在修炼过程中,视力逐渐变得和蛇一样差,所以它特别容易被像火这样光亮的、能对眼睛产生强烈刺激的东西吸引。
于是她开始改变方向,逐渐绕开和蛇奇正面对上的路线。
司马澜原本也是直冲蛇奇的方向追去,看到前方的铃兰越跑越偏,便也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她改变了路线,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铃兰很快便赶到了蛇奇侧前方距离约200米的位置,三两步蹬上树顶,藏身于枝叶间。而后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抛向空中,控制着飞来飞去,在蛇奇头部前方四处乱蹿。
如果火把能吸引到它,那事情就好办了。铃兰只需要在百米开外的树上暗中操纵火把,就可以在法器送达前,安全地将它引走。
不过估计是这火把太小,在足有5米高的蛇奇眼里,就如同萤火虫似的,它竟只是用手掌驱赶了下,便继续自顾着向前了。
于是铃兰发了一下力,将火把“咚”的一声猛地砸向它的头部。
它也终于勃然大怒,抓住火把瞬间捏了个粉碎。
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开始“嘶嘶”地吐着信子嚎叫着,声音震耳欲聋,跟一开始禽畜场传来的诡异叫声一模一样,就是音量大了许多倍。
满嘴獠牙细长而锋利,确实一口就足以吞掉半头牛羊,切断一切皮肉骨骼。
铃兰想着,看来这火把太小儿科了,压根就吸引不了它,得弄个更大的火炬才行。
她把目光放到了脚下的大树杈上,猛地用力一踩,“咔嚓”一声响,便踩下了一段粗如两个巴掌宽的枝干,自己也随着一起降落到地面。
就在她心里想着:这下火得窜老高、老猛了,吓不死你,捏起火诀准备点燃枝干时,就听司马澜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大喊了一句:“铃兰小心!”
11. 相互救赎
然后她就被拦腰扛起,飞速移动起来。她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司马澜扛在肩头。
而蛇奇正好就一爪挥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地面裂开了,又震动了一瞬。
原来,这林中太过安静,铃兰踩树杈的时候,被它隐约听见,就靠近过来了。真是大意了。
铃兰震惊不已,司马澜居然跟过来了!而且,他一个没法力的,居然敢这样冲到蛇奇身前?!
要知道,蛇奇这一爪要是击中,司马澜得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他,到底哪来的勇气?
蛇奇随后又是一掌朝司马澜挥过去,由于它体型高大,三两步便能跨过司马澜跑十步的距离,差点就击中了。
铃兰在司马澜肩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火把,再次控制着火把飞向空中。
可惜人已现身,蛇奇显然更被食物所吸引,竟直接忽视掉火把的存在,依旧对他们两人紧追不舍。
铃兰连忙道:“快!放我下来!你自己赶紧跑!”
她想着,自己再害怕,也得以身做饵,给司马澜争取逃跑的时机。
岂料下一秒,蛇奇又一掌挥来,司马澜再次险险躲开,情急之中,他将铃兰用力抛到远远的地面去了。
铃兰被他扔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起身一跃,再次将空中的火把握在手中,边跑边喊道:“你先留在这等林浩,万事小心!”
司马澜那边,是人和火把加在一起,蛇奇当然是放弃铃兰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自己孤身一人把蛇奇引走了。
随后,碧绅、小六、小八也赶上来了。
他们急急忙忙中瞟了远处地上的铃兰一眼,脚步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都没停下来,径直地跟着司马澜和蛇奇跑了。
铃兰“哎”的一声扶着脚踝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是被扔懵了,而是撞到石头、撞懵了。
她在心里骂道:司马澜这厮可真狠,扔那么远干嘛?差点把我脚都给摔折了。还有,我怎么可能自己留在这等林浩?
随后提脚追了过去,由于脚踝那里确实摔到地上的碎石头了,骨骼有些错位。铃兰这几步路实在走得生疼,额头汗都出来了,速度慢了些。
只好停下,运了下灵力,正了正骨头位置再继续追上去。
只能说这几名少年真是身手矫健,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跑到了几里之外,要不是有蛇奇这个庞然大物,铃兰怕是也寻不到他们了。
这时前方已经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地面又在“轰隆”地剧烈震动,一些类似“嘭”、“咔嚓”的巨大声音响彻林间。
铃兰忍着脚疼奋力追过去,沿路已经有无数的树木惨遭腰折,残叶断枝满地,一片狼藉。地面被捶打出一道道深长的裂缝,甚至还隐隐有一些血渍,满目苍夷。
然后她就远远地眼睁睁看到,随着妖兽的一声怒吼,它那长着尖利爪子的手猛地插进司马澜的肩膀里,将他高高举起,再狠狠摔到地上。
他那件浅青色的外衫,顷刻被鲜血染红,宛如一片还残留着些许绿色的枯萎落叶。
“啊!司马澜!”铃兰的心脏重重一跳,脸霎时就白了,急忙朝他奔去。
司马澜就这样被摔击在地上,身体痉挛了一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后,身子就不动了,但左手仍哆哆嗦嗦地,不知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是那个丑丑的墨玉扳指!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它做什么?
难道,它对司马澜很重要?
司马澜估计是被摔晕了,或者身体受伤动不了了,并没有要赶紧起身逃离的动作。
铃兰这一路疾跑,他仍在努力伸长左手,好不容易,终于,勾到了。
然后就见蛇奇,像捏起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那般,再次抓起司马澜,再狠狠朝远处的树干摔打过去。
墨玉扳指沾上了一滴鲜红的血液,再次从他指间掉落,被深深踩进泥土里。
这时距离终于近了些,铃兰迅速在右手捏起剑诀,地面的落叶瞬间如被龙卷风刮起般,旋转着聚集起来,飞过去层层叠叠托住了司马澜。
司马澜也随后清醒了些,竭力一个侧翻,踉跄着落到地面。
他伤成那样居然还能动,意志力真是惊人。
铃兰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两人跑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再加上蛇奇刚刚把司马澜摔得很远,两人早在三、四百米开外,所以它暂时没追上来。
眼看着蛇奇尚在远处打砸树木、耍疯,铃兰怕司马澜撑不住,便先停下来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他明显一直在强撑,一停下来又猛地吐了一口鲜血,身体疼得蜷缩,左肩膀更是猛地在淌血。
铃兰立马在他心口、左肩膀处点了几下穴位,血这才止住。
司马澜见她眉头都快打结了,神情也很是忧虑,怕她担心,连忙抖着抬起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有气无力道:“铃兰,还好有你的护身符,我没事的。”
他心说自己可真是没用,没把事情办好就算了,还让铃兰这般舍身相救。
不过他这话倒不是完全在哄铃兰,还是有几分真实性的。如果没有铃兰的护身符咒,他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
“你这叫没事?别说话了,静静待着吧。”铃兰哪有空关注他嘴角的血,右手聚着灵光,在给他被蛇奇爪子刺穿的左肩膀疗伤。
她终于瞧见司马澜在擦嘴角的血了,连忙抬起左手,用自己那片仙气飘飘的浅紫色袖片给他擦,一处脏了就换另一处,直至擦得干干净净,“是不是血呛到鼻子里了?”
“没有,我真没事......”司马澜心中再次羞愧,自己真是没用,连一点血都擦不干净,又害得铃兰把衣袖弄脏了。
他还想着要起身,“小六、小八受伤了,碧绅扛着他俩不知跑哪去了,他们人多,容易被找到,我怕他们有危险。”
“蛇奇自己在那发疯呢,碧绅那么机灵,肯定是带着他俩躲起来了,一会我去找。”铃兰轻轻将他按下身。
“还有林浩,我们现在跑进了林子深处,他怕是找不着我们了,我得去......”司马澜不听,依旧动了动身子。
“你再动!再动我可把你打晕了!”铃兰恐吓他道。
“......”司马澜听言,抿了抿嘴,终于不动了,他知道铃兰真的干得出来。
铃兰边给他继续疗伤,边盯着那边蛇奇的动静。心里还不忘琢磨着,对啊,司马澜不提醒,她差点就忘了,林浩怎么还没来?
突然,她隐约听到周围有呼叫声,“公子,你在哪里?你没事吧?卧槽!别吓我啊?”
“是碧绅?”铃兰朝司马澜确认道,却见他已经撑不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
那么深入血肉的伤口,看来他一直在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强撑着,紧绷着的那一根弦一旦松下来,便再也坚持不住了。
铃兰盯着他的睡脸,就算此时受了重伤,也是温润平和的。不知怎的,她有了几秒钟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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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反应过来,转头四望,蛇奇呢?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居然不见了,怎么回事?
完了,它大概是看到猎物都躲起来了,于是也化为大蛇形态的黑影,隐藏起踪迹,方便狩猎了。
铃兰原本想回应碧绅的,但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踩树杈都被发现了,只好先沉默着。心想碧绅这个愣头青,再不过去阻止他,他怕是得把蛇奇喊过去。
“司马澜,你乖乖在这睡会,我去把碧绅他们带过来。”铃兰边说,边又给他后背画上一道护身符咒。
上一张果真是法力完全耗尽,已经烟消云散了,也算是“蜡炬成灰泪始干”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惊慌的求救声:“啊!卧槽!快救我!”
就见碧绅被一大团比他身子还粗的黑影,一圈圈紧紧缠住身子,悬浮在林子上空。那团黑影越勒越紧,就如同一条大蟒蛇绞住他一样。
他被勒得面红耳赤,要不是有护身符咒在,还不知道会怎样。
铃兰再也顾不上什么正面干会敌不过了,早知道这几名少年这么莽,一开始她就一起上了。
而且,蛇奇变成一团黑影的形态,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铃兰一边跑,一边在右手掌心龙飞凤舞地迅速笔画。
斥灵符,所有的妖魔鬼怪被它贴上,都会像人被烧红的铁烙贴上一样,痛苦不堪。
跑近了,她便看到小六和小八也在,正焦急地往那团黑影扔石头,从那极不协调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俩也伤得快半残了。
然后就听碧绅,就算被勒得喘不过气,也要哑着声音、不满地抱怨道:“你俩能不能瞄准点,我没被勒死,也快被你们砸死了。”
“对不住啊碧绅,我俩手都伤着了,没准头啊。”小六如实回答道。
“对啊,你忍忍......”小八也道。
“你们赶紧退远点!”铃兰跑过去对小六、小八喊道,而后蹿上树顶,冲碧绅喊道:“碧绅!我来了!你自己随机应变!”
小六、小八听言,连忙相互搀扶着退后一些。他们对铃兰,也是很信任和赏识的。
“铃兰!你来了!好的,我知道了!”碧绅大喜。
铃兰腾空一跃,从树顶飞到了半空中,紧紧抱住了那团黑影的下半段,那团黑影随即猛地晃动了起来。
“啊!铃兰,你怎么在我下边了!”碧绅惊得大叫。
他原以为铃兰会像开小门那样隔空施法,没想到她的“我来了”是真的来了,万一她也被缠住了怎么办?
铃兰心道:对手这么强,隔空给它挠痒吗?
“它怎么一直抽风?”
铃兰心道:因为它感应到我手上斥灵符的法力了。
“碧绅!这次是真的来了啊!”空中狂风呼啸,铃兰一边抬头朝他招呼,一边抬起右手,迅速运起灵力,再将手掌狠狠拍到黑影上面。
“啊?这次来什么?”碧绅拼命低头瞅,就见铃兰手掌触及之处,那团黑影正在腾腾地冒出白烟。然后,它疼得剧烈翻滚起来,四处乱窜。
地上的小六、小八,瞬间明白铃兰为什么让他们退后了,这一不小心,就得被它撞上。
“啊!”由于剧烈翻滚晃动引起的眩晕,碧绅脸色惨白,感觉就快被摇吐了。没想到他平时机灵好动的,居然怕这个。
铃兰倒是不晕,顶着鼓动耳膜的“呼呼”风声,挪开右手,就见掌心那道灵光闪闪的斥灵符,已经印在黑影上了。会一直灼烧它,直至里面的法力耗尽。
12. 火龙法术
她往上爬了爬,故技重施,再次将一道“斥灵符”印到黑影上面。她跑过来的路上,一共在右手画了三道存着。
没想到这第三道还来不及用,黑影就已经难以忍受,松开碧绅,自顾着飞速逃蹿起来。
碧绅被摇得晕乎乎的,坠地过程中,靠着身体本能反应,双手抓住了一棵大树,一副熊样爬下来后,仍不忘喊道:“铃兰!我下来了,你自己当心!”
喊完便忍不住弯腰扶树吐了起来。
他被蛇奇缠成那样,现在还能活奔乱跳的,也是因为有护身符的功劳。
小六、小八早就过去接他了,给他顺了顺背。三人一起站在下面,随时等着接应铃兰。
铃兰还紧紧抱着黑影不放,再次爬到更高的位置,这次她还没下手,黑影便倏地变了身形,重新变回蛇奇的战斗形态了。
顷刻间,它身上那两道“斥灵符”便腾腾升起剧烈的白烟,然后彻底烟消云散了。没办法,蛇奇战斗形态的法力太强,符咒里面的法力很快就耗完了。
铃兰也随着被甩飞出去,底下三名少年看得心惊胆颤,都“欸”、“啊”、“卧槽”地跑来跑去,要去接住她。
不过铃兰轻功很好,很快便保持住身体平衡,在半空中运起法力,将地面无数的落叶枯枝纷纷聚集起来,飞舞旋转着冲向蛇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急急如律令。”咒语一出,落叶枯枝即刻被可以驱散妖魔鬼怪的灵火点燃,一条巨大的火龙猛地扑向蛇奇,烧得它转身就往后跑。
碧绅、小六、小八瞧见了,那叫一个兴高采烈,远远地便拍手喝彩,朝铃兰跑了过来。
铃兰又跃上树顶,方便查看战况。
碧绅:“哇,铃兰,你也太厉害了!”
小八:“太棒了!”
小六:“原来仙子叫铃兰啊,人如其名,美哉、妙哉。”
碧绅咬着后槽牙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劝你闭嘴吧,待会你一定会后悔的。”
小六也在他耳边小声问:“为什么?”
碧绅:“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不听帅哥言,吃亏在眼前。”
小六:“切,神神秘秘的。”
铃兰则在树顶,定定地望着火龙进击的方向,有些意外。
因为“火龙”算是她的大招了,会损耗大量法力的。但这次聚集落叶枯枝的龙卷风、以及点燃的灵火,规模和威力都远远超过她平时的水准。
她原本只是打算稍稍抵挡住蛇奇的进攻,给大家争取逃跑的时间,没曾想居然能让它落荒而逃。
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前两天,孤军奋战降服了那只猪妖,所以自己的法力在不知不觉中精进了。
难怪师父一直让弟子们去云游,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且,就单单禽畜场那些动物,还远远不够这只蛇奇恢复它“冬眠”前的状态。所以目前它的体能和法力,还比较低。
小八:“不对啊,既然铃兰都有这本事了,咱们刚刚还跑什么?”
碧绅:“你懂什么?仙子施法前不需要先吸收一下天地日月精华吗?”
小六:“确实,风啊、火啊,总不能凭空冒出来。”
铃兰哭笑不得,施法前才吸收,那不等于是在等死吗?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任何技艺,都是得花很多时间、精力、汗水,辛苦磨练出来的。
怎么可能是这样临时抱佛脚,轻飘飘借助外力就能实现的?
她迟迟不敢主动出击的根本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害怕了。因为她还没有独自一人,应对过这样庞大的妖兽。
有时候,你的第一个敌人,是你自己内心的恐惧。
只是,这道烈焰攻击还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因为就算是用可以驱散妖魔鬼怪的灵火点燃的,也只能是延迟十倍的时间而已,落叶枯枝还是会很快烧成灰烬的。
眼瞧着蛇奇已经逃到远处的荒野,铃兰轻飘飘落地,站稳后,稍稍调整了下气息。她的法力,已经损耗了太多。
给柴房画镇宅符、给几名少年画护身符、给司马澜疗伤、3道斥灵符、徒手施展火龙。
碧绅见她脸色有点发白,连忙扶住她问道:“你怎样了?是不是累着了?”
小六:“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己是林中深处了,别管它了。”
小八:“对啊,它再闹腾,也不一定能找到原来沁香园的位置了。”
铃兰正想告知他们司马澜的位置,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少年声响:“可算找到你们了!”
“哎呀,放开我!”还有一个稍微稚气一点的声音。
“林浩!还有......那个谁,小孩!你疯了?”碧绅简直难以置信,因为晴安竟然领着5条大黑狗,就这样跟过来了。
“可不是疯了?要不是我追上来的时候瞧见了,把他抓住,他现在指不定能活着。”林浩气冲冲道。
“我都说了,这片林子我比你熟!我就住这附近,打小就进来玩。”晴安终于甩开了林浩抓住他的手腕,偷偷瞄了铃兰一眼,便眼神闪躲地转过头了。
“行行行,懒得管你。”林浩道。
虽然林浩和晴安在争执吵架,但两人的头都很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望着远处的火龙。毕竟此等奇观,他们应该都只在民间怪谈里见过。
烈焰冲天的位置,那蛇奇又化成一道大蛇形态的黑影,和火龙在远处追逐缠斗,一黑一红,一路炸出无数金光。
“铃兰,这......这是你施法的吧?”林浩走近了问道。
铃兰点了点头。
这时,小五扶着秦公,也一起赶过来了。不出所料,他们的脑袋也很忙,一边看着早就进林子里的众人,一边转头望向火龙的位置。
“司马澜呢?”秦公尚在远处,就已经在四处张望、清点人数,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对啊,公子呢?”林浩也转头四处望了望。
铃兰赶紧指着斜后方的林子,道:“司马澜受了伤晕倒了,在那个方向,大概五六百米。妖兽抓的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秦公,麻烦你再帮他看看。”
“好,谢过仙子了。”秦公听言,虽很是心急,但还是不忘朝铃兰一颔首,“仙子自己也不可逞强。”
铃兰连忙还了个更大的礼:“好的。”
秦公继续道:“你们几个留下保护仙子。”言毕连忙动身,小五也赶紧跟了过去。
“是。”余下四名少年齐道。
“对了!公子为了救我们,拦在那妖兽身前了,我们刚刚就是在找他。”碧绅死里逃生,这才想起被抓之前在干什么。
正是因为喊了司马澜,才被妖兽发现、抓住的。
铃兰听言,捏了捏拳头,暗暗心惊,司马澜果然是因为这样才受伤的。
自己踩树杈被发现的时候,也是被他这样救下的。
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得是多么勇敢,才能三番五次做到如此。
这时,又有一位老者的声音冒出,虔诚无比:“神龙降世,保佑我家晴放能收回心智,保佑我那苦命的儿媳妇眼睛能好起来,两个乖孙子孙女平安长大,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又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神龙神龙,保佑我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不再只是个任人差遣的店小二。”
而后,又有几名年轻女子的声音,同样虔诚无比,“保佑我们都能成功逃脱,恢复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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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我能早日和家人团聚。”“只求我能有一个安稳的地方落脚,不再受欺凌。”
“这是......”铃兰低头一看,竟是晴安爷爷牵着晴雪,店小二文谷,还有3名鼻青脸肿的年轻女子。
他们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在对着火龙的方向敬拜。
晴安连忙过去拉爷爷,“哎呀爷爷,你快起来,别丢人了,这只是仙子的法术罢了。”
“闭嘴,你懂什么,快跪下!”爷爷使劲一拉,晴安就跟晴雪一样,老老实实跪在了爷爷的身侧。
“神龙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他年纪小不懂事......”
“你们这是?”铃兰终于大吃一惊。
铃兰其实想问的是“你们拜我的法术干什么”,但林浩却以为铃兰问的是“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林浩解释道:“哦,那狗贾任意的6名伙计回来了,要反杀我们。还好我帮你拿完法器跳下窗时瞧见了,我们留府上的人刚好也过来找公子,贾任意一伙人就被我们打得跑进林子里了。”
铃兰听言心道,难怪林浩现在才来,原来是先去干架了,真是辛苦他了。
林浩这才想起,抬手一抛,“铃兰!给!”
铃兰抬手一接,“谢啦!”
宝剑、蝴蝶罗盘、小锦袋齐齐接住,就像接住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刚刚的火龙攻击损耗了她太多灵力,再施展一次的话,她就该晕倒了。有了这些本身就带有灵力的法器,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嗯,然后呢?你们就追进来了?”碧绅追问道。
“晴安追了进来,然后他爷爷不放心,我又着急过来给铃兰送法器,这3位姐姐害怕又被贾任意抓回去,就大伙一起都进来了......”林浩继续道。
“什么?贾任意那狗东西还乱抓女子?”小六吃惊道。
“嗯,三言两语说不完,你们没看到他们一伙人吧?”林浩问道。
“没,他们没过来这边。”小八道。
“完了,他们会不会又回镇上了?那晴安爹妈?”铃兰担心道。
“放心,我们兵分两路的,原本留在府里的那一批人已经在镇上搜查了,也顺便去了晴安家蹲守。”林浩道。
“嗯。”原本就在林子里的众人点了点头。
“铃兰,你这边怎么说?”林浩问道。
“你如果累了的话,我们也过去找公子吧,然后先一起回府?”碧绅也说道。
“你放心,我们会连夜派人加急去清遥山通知你师父的,快的话明早他们就到了。”林浩补充道。
休息了这么一会,铃兰感觉好些了,她望向远处,火龙已经明显小了一些。
众少年随着她的目光也远远望去。
铃兰想了想,道:“火龙会灭的,不能再给它喘息的机会。如果我出了事,你们再去通知我师父过来。”
铃兰说完,提脚就跑。
“欸欸欸......”众少年拦不下她,碧绅道:“本来我们应该都去支援铃兰的,但是我怕秦公他们遇到贾任意,毕竟他们有9个人,我们兵分两路吧。”
“9人又怎样,都被打得差不多了。我去接公子就行,你们去支援。”林浩道。
“好。”众少年立即兵分两路,然后就见晴安已经带着5条黑狗,率先追在铃兰后面了。
晴安爷爷不可能扔下晴安不管,文谷全程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跑,三名年轻女子、也提脚便跟了上去。
她们既是敢结伴从贾任意的赌场逃跑,那必定也不是胆小鼠辈,也深知人心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她们宁可死在妖兽手下,也不想再回去地下赌场,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13. 成功收伏
由于怕有无辜的生灵被卷入其中,铃兰施法的风和火,都只对她一开始想要作用的事物有效,所以沿路的树木、飞禽走兽,都没有被卷入、点燃的痕迹。
走到近处,火龙已经明显小了很多,黑影很快就要挣脱它的束缚了,那蛇奇有很大的概率又会现形。
铃兰拔剑出鞘,剑鞘和剑柄上,隐隐雕刻着许多的紫罗兰花,一剑挥出,是极为强盛的浅紫色剑光。
蝶花剑是她的师父白川,根据她的天资和修炼习性,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不仅能充分发挥她身体的柔韧度和敏捷度,也能让她在剑术上的造诣再上一层楼,刚柔并济。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正面搏斗了。
铃兰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眼神里,动摇、怯懦。
这些年来,她永远只挑自己能胜券在握的敌人下手,而那些强大的,她永远都是躲在师父和同门们的背后。
她很佩服司马澜的勇气,他居然能如此勇敢地,独自面对一个他自己压根不能战胜的未知力量。
也甘愿为了同伴,以自己微弱之躯,挡在此等庞然大物身前。
铃兰摊开自己的左手,手指和指甲上满是泥污,掌心里有一小块泥块,里面陷着司马澜那枚碎成几段的墨玉扳指。
这是她刚刚追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她来不及把墨玉扳指从泥土里整理出来,只好匆忙用手一整块挖走了。
虽然知道这样评价对不起司马澜,但好像还是有点丑呢,铃兰小心翼翼地将泥块装进自己的锦袋里。
正在这时,蛇奇重新现形,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咆哮一声,强烈的声波和血腥气轰得她一阵眩晕。
只听“锵”的一声,竟是司马澜一剑斩于妖兽头颅。原来,他休息了一阵,被火龙和妖兽的打斗声吵醒了,便自己循着火光追了过来。
司马澜的剑,剑柄乌黑如墨,雕刻着一只展翅的老鹰,隐隐闪着乌金色光泽。剑身较为宽大,银白如月,剑光冷冽。挥动起来,锋利无比,强劲肃杀。
“铃兰小心!”司马澜的左肩膀被蛇奇的爪子刺穿,右手拿起剑来,居然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既勇猛又敏捷。
然而,他这种没有灵力加持的纯武力攻击,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妖兽头上那一道深入血肉的裂痕,瞬间就愈合了。
但是,铃兰却突然之间好像有了勇气,“司马澜,退开!”
铃兰将蝴蝶罗盘对准妖兽的眼睛,咒语声起,罗盘内的蝴蝶即刻飞舞起来,定在了“五行”为“火”的位置,灵火瞬时冲天,那妖兽被灼得哀嚎一声,狂躁地摇头摆尾。
可以看出,经过“火龙”的攻击,妖兽已经元气大伤,现下更是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趁着铃兰施法的间隙,司马澜趁胜追击。
他不仅胆识过人,武艺也是十分高超。如脚下生风,几个进退起落,不仅敏捷地躲开了妖兽的爪子,还大挥宝剑,斩得妖兽浑身多处伤痕累累。
看来,如果刚刚不是为了替同伴挡住攻击,他断不会被伤成那样。
虽然司马澜的武力攻击无效,但却能极大地分散妖兽的注意力,给铃兰争取换招式的时间。
铃兰抓住时机,挥动手中的蝶花剑,对着妖兽就是一大波连环攻击。妖兽头上发亮发红的斑纹瞬间黯淡了不少,身子竟也开始慢慢缩小。
这时,碧绅和晴安他们一伙人全赶了过来。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铃兰这把剑,叫做蝶花剑。
美人如玉,剑如虹。
她挥舞着蝶花剑,不仅攻击效果惊人,仪态也是美艳绝尘。
姿势如飘动的云、流动的水,整个人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宛如轻盈飘逸的蝴蝶。
剑法破空有力,带着极强的斥退、杀戮之意。浅紫色剑光交相辉映,出神入化,宛如一片片花瓣。
三名年轻女子,眼睛里突然都闪着奇异的光,原来,女子也能如此这般飒爽、热烈地活着。
蛇奇节节败退,开始逃蹿,缩到有一个人那么高的时候,晴安家那5条原本在远远观望的大黑狗,竟也觉得自己行了,纷纷围过来怒嚎不止,甚至开始上前扑咬。
真不愧是身居驱鬼辟邪家畜的榜首,还是颇为勇猛的。
碧绅评价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司马澜和铃兰听见了,笑着对视了一瞬。而后,铃兰取出一张银光闪闪的白网,一拉,便从巴掌大变成一米有余。
“逮住它就大功告成了!”铃兰丢了一边给他。
“好!”司马澜拉住一边,网被他们两人越来越大。
“晴安!快!把你的狗喊回来!一会要被仙子一起收了。”碧绅提醒他道。
“哦......好。”晴安吹了声口哨,5条大黑狗便呲着牙退回主人身边了。
很快,虚弱的蛇奇便被收妖网拦截,挣扎乱闯间,把收妖网炸得灵光乱窜,颇有点想鱼死网破之势。
众少年怕它真逃出来,晴安也终于等来自己可以搭把手的时候,连忙一齐过去按住收妖网的边缘。
终于,网内没了动静,只有一只巴掌大的蛇奇泥偶。
铃兰收网,给泥偶贴上符咒封印好,丢进一支青色琉璃瓶里,便大功告成了。
大家齐齐拍手喝彩,此时已是深夜,但在场个个精神抖擞、一点睡意都没有。毕竟一起打了一场胜仗,精神还很是亢奋。
铃兰二话不说,拉过司马澜就要检查他左肩膀上的伤口。这时,附近突然响起许多似人非人的叫喊声。
“什么鬼?卧槽,还来!”碧绅奔溃道。
“该不会不止一只吧?”林浩也道。
铃兰想起蝴蝶罗盘已经在手里了,“莫慌,我看看法器。”
众人也纷纷凑过来了,虽然看不懂,但他们好奇啊,就见银白色的蝴蝶静止不动。
“没事,应该是人。”铃兰话还没说完,众人就想起!对了!贾任意!
晴安又是第一个冲了过去,看来他对这贾任意,心里是恨极的,一直在寻找时机报仇。刚刚他们一伙9人受了伤躲进林子,他一个人就敢冲进去。
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是等贾任意养好伤,他们一家会受到什么报复可想而知。不,不用等他养好伤,只要他还有命回赌场。
6年前,她的母亲被推倒在地、狠狠踢踩后,左眼就看不清了。一年前,他没能把贾任意的眼睛弄瞎,着实可惜。今日,贾任意可就再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们之间,可不只是6年前的欺母之仇。这贾任意,已经是害得晴安家破人忙。
奶奶被气得病死了,母亲瞎了一只眼,父亲整日神志不清,也就他爷爷心大。妹妹晴雪不懂,但他可是亲身经历,自己的家,从温馨、安宁、富足,变成争吵、混乱、挨饿受冻。
大伙走近了,果真是贾任意一伙9人,只见他们此时表情动作,皆极为癫狂,时而狂笑、时而狂言。
贾任意狂妄道:“心安,当然心安。如果晴放兄自己意志坚定、有半点自知之明,又怎会沉浸在莫须有的吹捧中自甘堕落?人生在世,大家只不过都是在自食其果罢了。哈哈哈,怪谁?能怪谁?”
晴安就要冲过去,被司马澜一把拽住,“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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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看看他们搞什么鬼先。而且,你妹妹可还看着呢。”
经他一提醒,晴安这才眨了眨眼,压下了眼里的狠戾之色,回头朝晴雪看了看。
“这......他抽什么疯呢?”小八骂了一句。
小贝:“哎呦晴放,贾大哥人很好的,大伙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有什么所谓?你这人就是太闷了,多个朋友多条路。”
贾任意:“晴放兄,你穿这身衣裳,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啊,早该这么穿了。你健谈又会做生意,我对你真是相见恨晚,来,每逢知己千杯少。”
柴房伙计:“晴老板,你现在都已经是金贵的大老板了,怎么能来客栈干这种粗活呢?和贾大哥去骑马射箭吧,这些年你太辛苦了,去好好放松吧。”
小贝:“欸,就玩几次,当放松了。现在哪个大老板不来这种消遣场所?你这么有钱一个大老板,连赌场都没来过,说出去让人笑话。”
竟是在还原他们把晴放捧杀成好逸恶劳、嗜酒嗜赌的过程。
瞧着他们五官扭曲抽搐、眼珠子一直骨碌碌乱转,还一直手舞足蹈的,甚至还有个别在哐哐撞树的,碧绅嫌弃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鬼上身吗?会不会咬人啊?”
“肯定是中邪了。”小五也道。
不光他俩,所有人都有这种想法,故而都离他们远远的。只有晴安、3名年轻女子一直眼冒凶光,伺机而动。
“噫?小五,你来啦!秦公和林浩......”碧绅过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是刚刚去找司马澜的小五回来了。回头一看,秦公和林浩也在。
“傻缺,我们早就到了。”林浩道。
原来,他们找不到司马澜,就猜到他应该是自己醒了,还会过来找蛇奇。
“哦,没事,大家不用害怕。我科普一下啊,相同条件下,越是没有人性和良知的人,他们的心志就越是容易受到鬼邪的影响,直接打晕就行。”铃兰观察了许久,这才道。
“这是为何?”司马澜问道。
“因为他们心肠歹毒,很对妖邪鬼怪的胃口,三魂七魄就被随机吸走若干了。”铃兰解释道。
“哦,恶有恶报。”碧绅笑道。
“他们不是喜欢毁人心智吗,那就自己好好享受吧。”林浩也道。
司马澜朝碧绅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了然,大声道:“更深露重的!老人家,还有小孩,都回去吧!”
“下手知轻重。”秦公叮嘱完,就由小五扶着走了。
“知道了。”众少年道。
随后,晴安爷爷牵着晴雪,文谷替晴安牵着五条大黑狗,都转身往镇上走去。
司马澜觉得,铃兰虽然不是老人家、也不是小孩,但战得筋疲力尽的,就不必在这继续浪费时间了。
而且,他也不想让铃兰看到那种场面。
铃兰则觉得,这林中布满妖雾迷瘴,还是回去镇上再帮司马澜检查伤口吧。至于贾任意等人,罪有应得,她也相信司马澜会处理好的。
于是两人都默契地转了个身,期间都有了想让对方也转身往后走的动作。
铃兰搀住了司马澜的右手把他往后带“司马澜我们也走吧”,司马澜则左手扶住她的小臂也往后带“铃兰我带你先走吧”。
两人先是有点懵,然后就是发现对方跟自己同时转身了。两人笑着对视,边走边笑。期间铃兰还笑得差点被林中的树根绊倒,司马澜也险些被她拽倒。
没办法,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过后,危险终于解决了,身心突然放松,人就容易笑。
最后还是变成,司马澜搀着她胳膊走了。
14. 幕后黑手出场
其余人都毫无心理负担,待他们走远些了,走上前去,哐哐几十棍砸下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铃兰好奇地回头,那三位姐姐,下手比少年们还狠。她不禁夸了一句:有种。
等回去处理好司马澜的伤,再问问她们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司马澜,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差点摔死我?”铃兰转过头,秋后算账道。事情处理完毕,全身心放松些了,她这才后知后觉脚踝还隐隐作痛。
“啊?对不住啊,我......我当时......我背你吧?”司马澜认真起来,他也是现在才想起这茬,当时扔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心塞了。
“跟你开玩笑呢,就你现在这样,还背我呢,我背你还差不多。”铃兰笑道,她怎么可能真的责怪他‘但就是想跟他抱怨几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
“真的没事?”司马澜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盯着铃兰的身影看。发现她脚步有些飘,看来她刚刚并不是因为笑才差点被绊倒的,应该是累着、伤着了。
其实他自己,也因刚刚剧烈的搏斗、还有受伤,而有些虚脱。
他想背铃兰,又怕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别又把她摔着了。
“真的。”铃兰点点头道。
“那我给你谢罪,你想怎么着都行。”司马澜一边说着,一边把原本搀着铃兰胳膊的右手移到她的肩上、用力揽紧,左手再重新扶住她的小臂。
“真的?怎么着都行?”铃兰笑道,她倒是对司马澜的这个动作没什么反应。
毕竟她的师兄弟们就经常揽她的肩,她早就司空见惯了。而且,她真的太累了,走个路都勉强,没那个精力去多感受。
当然了,司马澜做这个动作也是心无杂念的,他就是担心铃兰真的累着、伤着了,完全就是条件反射。而且,他也很累了,压根就没精力去想铃兰会怎样反应。
“当然,怎么着都行。”司马澜也笑道。
“那等你伤好了,这样吧,从城南背我到城北,如何?”铃兰道。
“这点小事,你也太便宜我了。”司马澜笑道,他心想这是在奖励、还是在惩罚?
“那......那我不要背了。我要你扛我在肩头,哐哐跑那种,我手里再拿个小风车。”铃兰也笑道。
“那就一言未定,到时可别找不到你人了。”虽然司马澜觉得这两件事情压根就毫无区别,但又担心再驳一次,铃兰怕是要收回话了,连忙赞同道。
“我要在清遥山待好久的......”铃兰答道。
“那就好......”司马澜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树林深处的枝干上,一名深蓝色锦服少年在这围观良久。准确来说,在下午司马澜现身沁香园喝茶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他了。
深蓝色锦服少年的五官极为立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整张脸锋利又勾人。此时此刻,有点像紧盯着猎物的狼,侵略又凶狠。
扎着高马尾,额前刘海碎发散散披着,随性、松散、野性不羁。
他的腰间,配着一把花纹繁复弯刀。手上除了缠着黑色绷带,还带着一枚寒光闪闪的指虎。指虎的首端,设计着一只张嘴咆哮的狼头。
“好久不见啊,老朋友。今晚的礼物,可还喜欢?”他露出三分轻笑,朝司马澜的背影招了招手。
他的身侧,则是下午坐在沁香园赏湖区,和司马澜他们仅隔着几桌,大口喝酒吃肉的、商人模样的那3位客人。
“逸诗文那没用的东西真死在司马府了?”萧冰问道。
“真的,我亲眼所见。那晚是我每年和他接头的日子,结果我迟迟等不到他人。隔日我伪装成乞丐在司马府后门徘徊,深夜就看到司马澜背着他的尸体上了马车。”其中一名带着大黑珠手串的男子道。
“司马澜......背着?你怎么知道是尸体?”萧冰惊讶问道。
“逸诗文身上阴气沉沉,死了至少2天了,而且他们一行人都着丧服。”大黑珠手串男子道。
“连司马澜也......”萧冰再次惊讶道。
“是,下一个路口,就有一辆运着棺材的马车也跟了上去,应该是府里不给办。”大黑珠手串男子道。
“不给办?难道是暴露了?”萧冰若有所思道。
“暴露的话,司马澜应该不会这般厚待他了吧?”
“那去了哪片墓地?”
“我后面没追上。”
“算了,死了就没价值了,不提也罢。”
“追吗萧冰少主?”另一个腰间挂着葫芦的问道。
“他旁边有一名仙子,你没看到吗?你要害死我啊。”萧冰横了他一眼道。
“哦。”
“哦什么哦,你怎么办事的?抓的妖兽蠢得要死,放着司马澜他们不抓,跑去抓猪?还突然跑进林子,赶它回去居然还袭击我们?”萧冰不满道。
难怪蛇奇朝禽畜场扔了一口大石磨盘离开后,突然在林子里发飙现形、搞得地动山摇的,原来是被他们激怒了。
也难怪它当时在林子里没有立即朝沁香院这边过来,原来是在找惹怒它的萧冰众人。
“对不住啊少主,下次我们一定抓只懂事的。”另一人道。
“行了,反正重创了司马澜,痛快!把你的法器藏好,走另一条道回街道处。”萧冰道。
过了许久,林浩追上来道:“公子,人都绑过来了。”
“没出人命吧?”司马澜问道。
这一路,他一边强打精神小心看路,一边小心翼翼带着铃兰走。
“没,我们都有注意拦着。”林浩道。
“都先回府吧,把人丢到官府去处理,把我们目前知道的跟他们交代清楚。”司马澜想了想,补充道:“给点压力,这么多年他们那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是。”林浩答道。
铃兰听言,点了点头。
这贾任意背后的黑色产业太多,而且肯定有同谋。死了就一了百了、无从查证。需交由官府一件件调查处理,才能水落石出、拔出萝卜带出泥,给受害者讨回公道。
而且这种人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就让他们缺胳膊断腿、瞎眼睛,疯疯癫癫,去牢里蹲一辈子、受刑一辈子吧。
“现在回去,怕是会惊扰了祖父、祖母。”司马澜这才想起来,表情有些苦恼。
“去沁香园,行吗?”他想了想,向铃兰寻求意见。他其实很想把她带回家,正微微懊恼。
“我的厢房本来就在那,包袱都在。”铃兰赶紧点了点头。
“这样吧,小五!你把秦公送回府上就行。我们年轻人咋咋呼呼的,都去晴安家沁香园歇脚。”司马澜冲前头喊道。
“是!”小五回头答道。
“小晴安,要去你的地盘歇脚咯,欢不欢迎?”碧绅走过去,从背后钩住晴安的脖子。
“哎呀,烦不烦,能不能要回来还不一定呢......”晴安大仇得报,又恢复至之前的机灵乖张样,快步跑到文谷旁边,把狗绳接回来。
司马澜多看了他两眼,这小子勇气、骨气、毅力都挺出众的,总之也是两个字:有种。
别的他不敢保证,但区区一个沁香园?如果只单单是赌徒,那他一定是冷眼旁观。但既是被损害了精神思想,那他就不会放任不管。
“嘿嘿,咋就还不一定呢?你在怀疑我们的实力吗?”碧绅也跑过去,又强行钩住了晴安的脖子,并摸了摸这几只大黑狗的头。
然后又跑到后面的小六、小八身边,示意他们看向司马澜和铃兰的方向,他是真闲不住啊。
待他俩看清司马澜居然揽着铃兰的肩,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的时候,他道:“现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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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过分评价铃兰了吧?”
“他......他俩早就认识了?”小六惊讶道。
“没,今晚才认识,神奇吧?”碧绅道。
“哇,都没见过公子这么主动过,从来都是其他女子主动接近被他拒绝。”小八道。
“你别说,还挺配的,郎才女貌,配合打妖兽的时候也很默契。”小六道。
“公子加油!咱今后就有仙子罩了。”碧绅握着拳头,远远给司马澜小声打气。
“哈哈哈,瞧你那点出息......”小六嘲笑道。
“真的能把沁香园还给我们吗?”晴安爷爷难以置信问道。
“当然,老大爷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们公子一言九鼎。”林浩自豪道。
晴安爷爷回头望了望司马澜,刚刚他在柴房内慷慨发言、整个柴房乌泱泱的人又多,他压根就没仔细看清里面究竟有谁。
见此人就算浑身血污,也掩盖不住身上的强大气场,心说难道是遇到哪个大人物了?如若这次真能有贵人相助讨回沁香园,那刚刚的神龙还真灵验。
“你说他怎么能猖狂这么多年还不被抓啊?”小八不解道。
“因为他心机重、城府深、手段隐蔽、极会伪装,欺软怕硬,专挑没权没势的人下手。就比如这沁香园,这抵押契一拿出来,谁敢说话?”小五道。
走出林子,到了沁香园,镇上万籁俱静,大家都在睡梦中,仿佛上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路过满地尸骸、宛如废墟的禽畜场,再越过柴房那片残垣断瓦的门,晴安母亲和司马澜的一批手下,正在柴房院子里等待。
晴安母亲焦头烂额,一见到人,立马扑了过去,对着两个孩子又抱又揉。
铃兰被司马澜搀着,从柴房暗门进了客栈大堂,期间还不忘看了看晴安母亲的眼睛。
没有什么外伤,就是左眼眼球有点浑浊,估计是挨打过程中,伤到脑颅,进而压迫到眼睛了。
她长得很好看,晴安和晴雪的长相应该是随了她多些的,就是脸上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和愁苦。
碧绅屁颠屁颠跑前面,帮忙撩暗门的布帘,回头看了司马澜和铃兰一眼。铃兰转头回眸的角度,好像让他回想起些什么,他顿时眼睛一亮,又看了看铃兰。
秦公不愿意独自回府,坚持要给大伙疗伤。晚来的那一批随从里,也有两名年轻的医师,大家就都汇集在一楼大堂里。
只是他们三人一起看了司马澜的伤口许久,都束手无策。毕竟其他人是被打,而他,是沾了点妖毒。
秦公随后给铃兰也把了脉,再三确认她无大碍后,便准许她将司马澜领回三楼厢房了。
晴安爷爷领着晴雪先回家了,文谷则在厨房拿点剩饭剩菜喂狗、顺便去马厩给司马澜他们喂马。
晴安母亲不可能丢下这么多大恩人不管不顾,进了厨房,给大伙端了好几壶热茶,以及几屉热腾腾的包子。晴安见状,赶紧上去帮忙。
两人随后还数了数人数,去三楼给大家安排房间。这里其实跟六年前相差不大,所以晴安母亲还是记得少许业务的。
碧绅悠哉游哉啃着包子,他刚刚胃里吐干净了,太饿了。林浩、小五在喝热茶,小六、小八在包扎伤口。
三名年轻女子把完脉、大致检查了下,身上都是些皮外伤。毕竟贾任意抓她们回来、是要她们抛头露面待客的。她们要了些药物,执意要自己回房间处理。
“我想起铃兰是谁了。”碧绅咬了口包子,突然神神秘秘道。
“铃兰就是铃兰,你也吓傻啦?”林浩道。
“铃兰就是仙子,仙子就是铃兰。”小六就算在包扎伤口,也不忘绕口令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八也道。
这时晴安跟着母亲也下来了,立马竖起耳朵听。
15. 山河美人赋图
“你们买过风靡全皇都的《山河美人赋图》没有?”碧绅问道。
“当然没有,买这干嘛?”林浩问道。
“没问你,我知道你没买。那天就是我拉你一起去抢购的,好不容易抢到了,你居然又给放下。”碧绅嫌弃道。
也对,像他这种择偶观是内在美的,怎么可能买。
“我们三买了,怎么?”小五、小六、小八道,敢情就只有林浩没买。
“你们怎么都买了?”林浩惊讶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呢?”小六笑道。
“难不成,铃兰在里面啊?”小八反应过来,惊讶道。
“欸!对对对!铃兰可是作为凤州第一美人被作画其中。”碧绅拍了下掌,兴奋道。
“怎么就你能认出来?”小五看了看小六、小八,道:“我们......完全没印象。”
“因为嘛,我这人是比较欣赏美女的。这......百花齐放的,我没事就多翻翻......”碧绅诚实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好色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真是不要脸。”林浩拆台道。
“不要说的那么露骨嘛,风流、风流。”碧绅继续道,“其实也不完全是你们的问题,那画像画得不像,也不是画的正脸,铃兰比画里好看太多了。”
“哇,不过凭铃兰的美貌,我好像也没有很意外。你干嘛这么激动?”小五奇道。
“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铃兰不止是凤州第一美人,她还是凰县县长的千金,家族也是当地第一富商,有好几座金矿山呢。”
“那......她的家里人,怎么舍得放她这样到处乱跑的?”林浩不解道。
“该不会......她是离家出走了吧?”小八猜测道。
“听好了,重点来了。我听说是,逃婚。”碧绅压低声音道。
一边慢悠悠擦桌子的晴安,听着前面都没啥反应,听到这,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只听他“啊”的一声,就被医师揪去检查之前秦公包扎的绷带有没有散开了。
“啊?!那我们公子......”小六也压低声音道。
“嘘,都别说了。”碧绅又握了握拳头,“等明日,咱们务必把这个重要情报告诉公子,让他一定要抓紧时间,把铃兰给抢过来。”
“嗯......”其他少年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魁首是谁?铃兰吗?”小六好奇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评选,作者本就本着百花齐放的思想理念作画的。”碧绅想了想,继续道:“不过,京都的男子还是偷偷评上了的。”
“结果如何?”小八问道。
“虽然各花入各眼的,但铃兰还是众望所归进了前三甲。但是这前三甲里的排名,就争议颇大了,毕竟大伙都没见过真人。”碧绅摊了摊手道。
“嗯......”众少年再次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们见了铃兰也没认出来。
“而且我听说,铃兰和另一位榜上美人有过节,也是因为那名和她有过婚约的男子。”碧绅想了想,补充道。
“这么渣?”林浩骂道。
“那男的什么档次,敢渣铃兰?”小六骂道。
“八成是癞蛤蟆数青蛙,长得丑、玩得花呗。”小八也骂道。
“好像挺有名的,一个世家公子,哎呀,烦,男的我就没留心记。”碧绅道。
秦公一直在旁边悄咪咪听八卦,终于偷听完了,小六、小八的伤口也包扎好了,他们五人也终于都被赶去三楼睡觉了。
由于清理伤口需要较为干净、卫生的条件,铃兰上楼的时候,吩咐了司马澜的随从,让他多打几盆热水上来,顺便找套干净的衣裳给他家公子。
沿路瞧着很多房间的大门敞开,原来,晴安母亲按照贾任意账本上的入住记录,把没人的都整理好敞开了门,方便楼下的众人休息。
就如同6年前,贾任意拿起她的账本,四处打点一样,真是天道好轮回。
司马澜比铃兰还更清楚她的房间该往哪拐,铃兰也没多想,猛地推开门确认是自己之前的厢房后,就让司马澜进去了。
她在其中一个盆里仔细洗了洗手,道:“你把衣服脱下,我先帮你清洗下伤口。”
司马澜也在另一个盆里洗了洗手,道:“我把你撞哪了?”
“啊?”铃兰没想到他还记着呢,懵懵地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将一条温暖湿润的毛巾,抚在了她的脸上。
司马澜仔细瞧着,铃兰并没任何抗拒的表情和动作,放下心来,微微俯身,脸凑近铃兰的脸,笨拙又小心地擦拭起来。
而后,想了想,才将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问道:“有没有撞到头?”
“没......”铃兰轻轻答道,她居然不敢太大声。因为司马澜的嘴唇,有些苍白,此时如上弦月,正浅浅笑着,就在她眼前。
她觉得很好看,莫名有点紧张,连心跳都加快了。
“你身体真的没事?”司马澜再次确认道。
“真没事。”铃兰道。
然后,司马澜居然想直接掀起铃兰的刘海,被她婉拒了,她道:“拨到旁边就好,掀起来太丑了。”
“嗯......”司马澜轻声应道,而后才察觉不妥,改口道:“不丑的。”
这一系列行为,可以看出他......呃......尽力了,但还是很生疏。
额头、眼睛、脸颊、鼻子、嘴唇、耳朵,每一处都轻柔至极,就算是对待孩童,也不过如此这般了。
铃兰由于太累了、脑袋蒙蒙的,又沉迷于美色,居然就这样让司马澜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给她擦脸。
她反应过来,连忙将司马澜拉到榻边,道:“快,把上衣脱了。现在有蝴蝶罗盘了,看看能不能将妖毒清理干净。”
她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三两下便简单粗暴地将司马澜的衣衫全剥了。
司马澜原本想自己动手的,但他发现铃兰下手比他快得多。没一会,自己就已经赤膊上身,只着一条黑色裤子,被她按在长榻上坐着了。
毕竟,他平时是不用自己穿衣服的。而铃兰,却是有经常帮同门们、落难者解衣疗伤的经验。
司马澜的肤色还挺白,锁骨深陷,肌肉结实,线条纹路青涩内敛。
在铃兰的意料之外,他的身上,居然有挺多新旧、深浅不一的伤疤伤痕,和他光洁完美的脸部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铃兰心下一惊,这要是长她身上,她估计都不想活了。但司马澜好像压根就无所谓,一脸温柔平淡地看着她忙活。
他的左肩上,有几个被妖兽指甲刺穿的伤口,从前胸穿透到后背,离心脏很近。
可以想象,在毒爪刺进他肩膀的那一刻,是怎样一种锥心之痛,司马澜当时居然没有疼晕过去。
经过铃兰刚刚在林中的治疗,终于不再血淋淋的了,但周围还是嵌着许多不规则丝网状的、又黑又紫的纹路,正是残存的妖毒。
还好有事先画好的护身符护体,再加上铃兰及时施法救治,这才没有侵入心脉。
树林地面,腐朽枝叶、昆虫动物尸骸的残渣堆积其中,司马澜在里面摸爬滚打那么久,身上难免沾染一些泥沙秽物。
以防伤口感染,清理妖毒之前,铃兰先拿着布巾给他细细清洁擦拭,擦着擦着,不免对着他的伤疤伤痕犯起嘀咕。
“你好多伤疤啊,这年纪轻轻的......”
“嗯,习武之人都这样......”司马澜见她如此稚嫩的脸蛋,讲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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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的神情语气却跟祖母一样,莫名觉得可爱,“你几岁?”
“十六,你呢?”
“十七。”
“你看着挺显大。”
“你看着挺显小。”
铃兰听言笑着抬起头,和同样浅浅笑着的司马澜对视了一眼,低头继续干活。
铃兰之所以降妖除魔这么多年,身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伤疤伤痕,原因有二。
其一,从不独自一人,到距离清遥山两天脚程不到的地方云游。
这次是意外,本来和师父、同门们,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唉,说多了都是泪。
其二,她的人生格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独自应战的极限,是跟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只要是比自己强大的,她统统引到清遥山、或者同门面前。
但是,对手的强大与否,也只是在她的主观判断下。
这样小心谨慎的态度,难免会让她高估了对手:心理上先怯了,错失了良机。就比如这次的蛇奇,她本来一开始就能降伏住的,越拖问题越严重。
所以师父白川时常教育:差距不是特别悬殊的时候,你不要一看打不过就跑嘛,你好歹真的全力以赴之后,不行再跑。
一件事,你都不去努力尝试,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师父也不是黑心肝让铃兰去送死,但身为修行者,总有牺牲小我、拯救苍生的时候。倘若一直这样畏手畏脚,关键时刻也难成大事。
突然,师父的训导历历在目,铃兰顿时瞪大双眼。
完了,他老人家该不会是为了改掉她这个坏毛病,才故意半路丢下她不管的吧?而且,他说不定早就知道今晚蛇奇的事情了,就是故意不出手。
难怪,当时在荒郊野岭上,一群人争相抢夺一棵树上的桃子后。突然,原地就只剩下自己、和一堆流民了。
铃兰想到这,暗暗心惊,师父!你好狠的心呐!
还有,宋艺这个玩八蛋,肯定早就知道了,居然连块饼都不留给我!
不,不对劲!师父突然这样对我,肯定是他还对上次引妖兽的事情对我怀恨在心,经常到师父面前蛐蛐我。
司马澜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蛋,突然变得有些气鼓鼓的,轻声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铃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有没有。”
她才不想让司马澜知道自己被师父抛弃了、被师弟背刺了,太丢脸啦。
这时,清洁工作已经完成了,铃兰让司马澜盘腿坐到长榻上,自己也盘腿坐在他对面,两人就大概一米之隔。
铃兰从锦袋里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和蝴蝶罗盘一起,并排放置到两人中间。
“你把眼睛闭上,会有点痛,你忍着点。”铃兰叮嘱道。
“好。”司马澜闭上眼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急急如律令。”铃兰运起法力,咒语一出,罗盘里的蝴蝶也渐渐变成淡绿色,悠悠地飞转了起来。
很快,罗盘里飘出一道同样为淡绿色的云烟。
同时,小白瓷瓶里飞出一串水珠,和淡绿色云烟相缠绕,钻进了司马澜肩膀的伤口里面。
“嗯......”司马澜闷哼一声,额头顿时起了青筋,明显感觉到他在咬紧牙关,全身肌肉都在绷紧。
而铃兰,也同样在咬紧牙关,努力运起灵力施法。一来,这蛇奇修为还是很高的,铃兰需要耗费很多法力才能与之抗衡。二来,她已经没剩多少法力了。
大概一刻钟过后,那串原本纯净透明的水珠,变成黑色浑浊的液体飞了出来。
而司马澜肩上那些又紫又黑的纹路,也彻底消失了。
在黑色浑浊的液体全部飞回到白色瓷瓶里的那一刻,铃兰也“扑通”一声倒在了榻上。
16. 小师弟来也
司马澜原本还有些眩晕,一听声响,立马惊慌地睁开眼,跌跌撞撞下榻。双膝跪在地上,身子趴在榻上,触了触铃兰的鼻息。
确认正常后,一边把铃兰抱到床上,一边喊话让门口的小厮把秦公请上来。
秦公把完脉,说她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会慢慢恢复的,让司马澜不用担心,随后便下楼了。
司马澜坐在床头,抚了抚铃兰的头发,心说等明天到各处银楼宝肆看看,有什么适合她的首饰可以作为礼物,再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他抓起铃兰的手,先是往自己脸上静静贴了好一会,而后情不自禁地,嘴唇轻轻点了上去。
虽然如蜻蜓点水,就一瞬。但他还是立马惊慌地挪开了。
为避免自己再做趁人之危的无耻之举,司马澜随后也到对面的长榻上躺下了,一开始还强撑着眼皮看着铃兰,但一会就也睡着了。
沁香园里的众人,一睡,就都睡到了下午3、4点才醒来。
经过长时间的休息,各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在沁香园一楼大口干饭、喝酒。
碧绅他们5个昨晚跟着进林子的,还在跟留在镇上的伙伴们吹水昨晚的大战妖兽事迹。
只有铃兰,到了晚上还一直迟迟未醒,但秦公的诊断结果依旧没变。司马澜坐不住了,连忙派人去清遥山请她的师祖道菀夫人。
碧绅这人闲不住,带着几名小厮就领命前去了。林浩作为死党,自然也跟着去。
几名少年分头在清遥山找了又找,却一直找不到铃兰口中的她师父白川仙师的道观。正急得直挠头,突见一名仙风道骨的小少年迎面走来。
一身白衫很是飘逸,腰间别着一把长剑,挂着一块雷击木雕刻的令牌,形状很不规则,颇有返璞归真的风格。
此人看着就比碧绅他们稍小1、2岁,和铃兰一样,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神情也一派孩子气的悠哉,一看就是个乐天派。
而且,整个人的气质,就跟铃兰很像,和凡人有壁,仙气飘飘的。
重点是,他出现得非常突兀,就好像是突然从山岩里穿透过来的。
碧绅他们几个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跑上去将他拽住:“这位小......小仙长,请问......”
他跟林浩对了对眼神,继续道:“白川仙师在吗?”
“哦,他老人家云游去了。”小仙长道,他似是急着下山,理了理被碧绅扯歪了的衣服,提脚就要走。
“云游?那怎么办?”碧绅他们万万没料到这种情形,正不知如何是好。
就听小仙师回头道:“你们没事的话就回去吧,这世上没多少人能见到他的。要是有事,去山下的人字瀑那里,有个石头做的神龛,往里投信,最多一刻钟便会回复你。事情紧急的话,会有人出来的。”
神龛里有结界,连接着清遥山清遥峰的仙观,里面会一直有弟子轮值,将凤州百姓们上呈的诉求,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迅速整理出等级,提交给仙长们,再分发给弟子。
“那要是你们觉得不紧急呢,是不是就没人出来?怎样才算紧急?”林浩追问道。
好不容易出来了个小仙师,碧绅担心把他放走,就再也没人出来了,连忙把他衣服拽得更紧。
“这凤州这么大,当然是先处理危害众生的妖魔鬼怪了,你们到底有何事?”小仙长道,他的衣服被碧绅扯得更歪了,也不恼,又兀自扯了回来,继续理了理。
碧绅连忙道:“昨晚有一名仙子在我们那打了妖兽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是跟你们同一派的,叫铃兰。”
“什么?铃兰?我师姐!在哪?我正要下山找她!快带我过去!”原来,此名小仙长正是铃兰的师弟宋艺,云游归来后,他迟迟等不到她,便决定自己下山去找了。
“不远,就在洛宁县。”
宋艺随着他们来到铃兰厢房,往她体内打入灵力探了探,道:“没事,放心吧。你们是体力差点耗尽,所以休息一天就醒。
我师姐是灵力差点耗尽,所以至少得睡个三五天。”
而后,碧绅他们就带着宋艺出去玩了。
于是,在铃兰睡着的这五天里,除了宋艺每天三次探望外,就一直都是司马澜在厢房陪着她。
虽然宋艺诧异为什么自己每次进来,司马澜都在,但也没多想。如果让他知道司马澜其实一直都在里面休息,他估计得气
死。
当然了,司马澜也不许碧绅他们咋咋呼呼地进来,只有晴安晴雪他们上来送吃食的时候,能偷偷瞄几眼。
是的,目前沁香园已经由晴安家接手了,所有跟文谷一样不知情的伙计依旧留在客栈。
但是被司马澜包了场,还没对外迎客。当然了,晴安家今不如昔,也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去营业。
由于日日陪在铃兰身边,司马澜抽不开身挑选首饰礼物,便先处理事务。除了跟进贾任意的事件外,也处理了一些从京都隆和传来的要务。
还派了人去林中找墨玉扳指。当然了,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墨玉扳指就在铃兰的锦袋里。
铃兰醒来后,先是神色如常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想起身倒点水喝。
刚转头就发现司马澜正随意掷下手中的书卷,从对面的长榻匆忙站起身,淡淡笑着看向她,朝她大步走来,“铃兰,你终于醒了。”
嘶......司马澜怎么会在我房间里?她这才想起看看自己身在何处。没办法,她早已习惯没有固定住处的日子。
沁香园。哦,对了,大家在林子里打败蛇奇后,一起回来疗伤了。
这时,司马澜终于走到她面前,给她递了一杯水,道:“身体感觉怎样?”
他并不是在铃兰醒来时才看向她的,他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了,以至于手上书卷也很久没有翻动过。
这五天里,除了处理事务,他几乎都是这种状态。
而且他还看得理直气壮,以至于铃兰醒来后,他也没有丝毫收敛和羞怯的意思。
一经他提醒,铃兰赶紧接过他手中的水、咕噜噜一饮而尽,说了一句“我看看”。而后闭眼盘坐,调息运了下灵力。
很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铃兰再次睁眼,双眸明亮如星。
“已经基本恢复了。”她边说边下床。
司马澜牵着她,“走,下楼吃饭”,而后像是突然想起,讨赏似的笑道:“你猜谁来了?”
铃兰漫不经心道:“谁?”自从她猜到这次回清遥山途中落单的缘由,她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不料司马澜道:“你的师弟宋艺来了。”
“什么,他来了?”
“对,是不是很高兴?碧绅他们去清遥山找到他的。”
“高兴,太高兴了。”
铃兰在心中恶狠狠想着:你果然早就到清遥山了!你修为比我低,一个人怎么可能比我先到!好,来的好!亲爱的宋艺师弟,受死吧!
“他在哪?”铃兰问道。
“上街了,他和碧绅他们能玩一块,咱们吃完饭再找他们吧。”司马澜答道。
“好。”铃兰道。
铃兰睡着的这5天里,一直都是宋艺代替她给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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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处理肩膀上的伤。再加上司马澜知道他是铃兰师弟后,有意和他亲近,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随后,司马澜到二楼赏湖区等候,铃兰一番洗漱打扮后,两人一起吃了些炖得软糯鲜香的鸡肉药膳粥,也上了街。
此时正是盛夏的黄昏,阵阵凉风吹散了一整天的燥热。街上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小吃摊飘出缕缕热腾腾的白烟,摊主也在热情吆喝着。
绯红的余晖给万物镀上了一层喜气,把铃兰和司马澜的脸都给映红了。
铃兰对司马澜笑道:“哎呀,早知道就先不吃饭了。”
司马澜也笑道:“要不是吃过就不能再吃了,走,看看去!”
两人本是并排穿梭在路中央,司马澜言毕,便拉着铃兰的手腕把她带到路边,两人一路伸长脖子逛过去。
司马澜也不问铃兰要不要,每一个摊位都买,清遥山烧饼、凤州毛豆腐、石头粿、苞芦松、甜酒酿......
两人实在是腾不开手才作罢,终于,逛到一个卖竹编篮子的老奶奶摊前,两人赶紧挑了一个大菜篮,把所有东西都放进去。
司马澜沿路走,沿路接过铃兰掰给他的吃食。两人边吃边聊,都吃得很开心。
直到两人来到一家卖挞粿的小吃摊前,铃兰定睛一看,而后目光如炬,把手上吃剩的烧饼塞给司马澜,双手迅速结印。
那里有几个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少年,好像在分享不同口味的挞粿,正是碧绅他们五人,还有她的师弟宋艺。
宋艺也瞧着她了,原本正喜滋滋地张开双手,叼着吃得只剩半块的挞粿朝她奔来,一见她手上结印的动作,转身撒腿就跑。
可是已经迟了,铃兰捏起的风诀一下子就飞上前去,缠住他两边小腿,宋艺猝不及防,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在垂直扑街的中途,他也迅速运起法力,控制好身体平衡的同时,腰间那块雷击木也开始往小腿位置传出阵阵灵光。
就在他即将挣脱的时候,铃兰身轻如燕,一下子就追上去,揪住他耳朵:“吃吃吃!你还知道吃!你知道我在荒郊野岭那三天是怎么过的吗?”
碧绅他们看到铃兰,兴奋大喊道:“铃兰!你终于醒啦!”、“铃兰,你身子没事啦?”
瞧着铃兰没理睬他们,不明所以,纷纷嘀嘀咕咕道:“啊?他俩不是同门吗?怎么手足相残?”而后纷纷跑向前来。
司马澜将铃兰吃剩的那块饼捏在手心,也跑上前来。
“我咧个小仙女,我又哪里惹你了?”宋艺疼得面目扭曲,嘴里仍不忘讨好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铃兰磨了磨牙,继续道:“说!你怎么说服师父丢我一个人在半路的。”
众少年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喊自己师姐小仙女的,而且,这师门故事貌似也挺好玩,铃兰一看也没有在动真格,就都驻足听了,没有劝阻。
“我也被抛弃了好吗!真的!师父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单独的历练,大家都是自己回到清遥山的。”宋艺解释道。
“真的?”铃兰半信半疑,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但这些天心头那股拔凉拔凉的劲总算好受些了,接着问道:“那......那你修为没我高,如果没有师父帮忙,怎么比我先到清遥山了?”
“小仙女,虽然我修为比你低,但我体能比你好啊。而且,你那屎一样的方向感,我都懒得说......”宋艺苦口婆心道。
铃兰听着听着,莫名觉得他言之有理,但依旧疑神疑鬼道:“那......那你的历练是什么?”她的历练,应该是荒山上那只猪妖,蛇奇是她碰巧遇到的。那其他人呢?
17. 戒灵
“你先松开,松开我就告诉你......”宋艺道。
稀里糊涂的,铃兰松开了手,就见宋艺一步蹬出十米远,边跑边回头喊道:“其实我们都是两、三人一组,而且出发前就知道了。没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就不去了!”
“我就知道!混蛋,你给我站住!”铃兰再次追了上去。
但这次,宋艺已经运起法力护体,没那么容易追上了。而铃兰,也不可能真的在这闹街大施法术。
只听宋艺在前头喊道:“饼和水,我可都留给你了!你自己丢三落四的,可怪不了我!”
铃兰后知后觉,难道是被那几个抢他包袱的流民抢走了?
他俩一跑,司马澜和碧绅他们也跟着跑,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跟着看热闹,甚至有孩童也跟在后面追,一条街被他们一串人炸得仿佛活了起来。
突然,在前头乱窜的宋艺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晴安、晴雪正在嘈杂的巷角,拉着一名满身酒气、形如槁木的男子。
不消说,这个人一定就是他们的父亲晴放。
宋艺这5天,早就听说他们这边的事情,也早就认识了晴安一家子,上前就把晴雪抱在怀里,以免被他父亲拉扯中摔到地上。
铃兰看到他这一举动,勉强在心里原谅他了,其实仔细想想,确实也不怎么好怪到他头上。
“先拉他回去吧。”铃兰走过去,抓住晴放的手肘就往回拉,就见他疼得直叫,关节处都快被铃兰拧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了。
“铃兰,铃兰......”不料晴安叫住了她。
“什么?”铃兰回头问道。
“走反了,走巷子里面......”晴安指了指小巷的方向道。
“哦,那走吧,你带路......”铃兰道。
随后司马澜也赶到了,他笑盈盈地将装满一堆吃食的大竹篮递给铃兰后,转身就黑着脸了。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明明有手有脚,却连妻儿都护不住的人。别说给家人遮风挡雨了,家里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他身量高、手也大,直接摁住晴放的肩,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他走了。要不是他的孩子在场,司马澜就不会这么客气,直接提他后衣领了。
铃兰就一路悠哉游哉,挎着个大竹篮,吃得跟只小松鼠似的。
到了晴家,是个颇大带院子的小宅子,还有一口井。但又新又旧的,应该是祖宅,近十年有翻新过。
就是空有躯壳,里面就没什么像样的家装。但又不能说家徒四壁,该有的勉强都有,就是简陋、陈旧。
而且院内一边,堆满了柴火,以及晴放爷爷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烂。
“把他扇醒。”铃兰指着被摁到木椅上的晴放道。
其实他是睁着眼睛的,就是眼球浑浊、布满血丝,眼窝凹陷,眼底乌黑。人不人、鬼不鬼的,铃兰简直怀疑他早就分不清日、夜了。
“这......这不太好吧?”宋艺道,晴雪已经被爷爷领到里屋去了,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一直厚着脸皮贴在铃兰身侧,仿佛刚刚街上那场追打从未发生过。
“有什么不好?怎么一碰到人你就优柔寡断的?”铃兰又想和他吵,就见晴安已经向前,几个大逼兜甩了上去,真是个大孝子。
其实他不扇,司马澜也快忍不住了。碧绅、小六他们也在后面排队。虽然他们也都觉得,来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孩子和老父亲的面,这样扇人不太合适。
被扇了几下,晴放眼神清明多了,问道:“你们是谁?”
铃兰二话不说,一指点上他的印堂,他也即刻浑身瘫软地晕在椅子上了。
“师姐,你要用戒灵?可是你知道他内心最恐惧的是什么吗?”宋艺惊讶道。
司马澜他们虽然很想知道“戒灵”是什么,以及跟“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但都清楚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好好看着就行。以及,防止这两师姐弟再吵架斗殴。
何为戒灵,就是在一个人犯戒犯禁的时候,让他感受内心最恐惧的东西,从而让他一碰到,就产生恐惧、自行排斥。
但此法只能用在神智正常的人身上,并且在对方自愿的前提下。因为施法者需要被施法者的配合,探入他的灵魂深处,把他最恐惧的记忆提取出来。
如若被施法者像晴放这样,神智不清,无法配合。那一来,很难找到他恐惧的记忆,因为他脑子里面虚实真假难辨,太混乱了。
二来,如果外力强行探取,会加重他的神智混乱,搞不好会有后遗症。
“我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铃兰一边说,一边从锦袋里取出蝴蝶罗盘放置到桌子上。
“这不合适,真的,师父知道了会生气的......”宋艺刚想出手阻止,就见铃兰把晴安也拉过来,按到他父亲旁边的椅子上。
只听她道:“待会我这蝴蝶罗盘一转,我说开始,你就好好想想,你内心最恐惧的记忆是什么。”
“好。”晴安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他也不问为什么,他现在貌似对铃兰很信任。
铃兰又急忙补充道:“等等,那段记忆我也会看到,你介意吗?”
因为铃兰得介入判断,这段记忆是否可取,因为这会影响整个施法效果。
晴安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介意。”
既得他的许可,蝴蝶罗盘一转动,袅袅白烟盘旋在父子两人头顶,萦绕不散。铃兰口令一下,晴安就开始认真想了。
宋艺这才明白,铃兰这是要把晴安最恐惧的东西,放到晴放的戒灵里。毕竟父子连心,说不定有效果。
很快,一向倔强的晴安居然泪流满面,他的父亲也在昏迷的状态下流出两行热泪。
铃兰实在好奇,也轻点手指探进晴安的记忆里。果不其然,是6年前的深夜,他疲惫瘦弱的母亲被贾任意一伙人暴打的记忆。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因为宋艺实在架不住碧绅的死缠烂打,终于施了法,给在场所有人都共享了。
铃兰念了下咒语,法术即刻生效。那么接下来,晴放只要一碰酒、赌,他的脑子里就会即刻出现他的妻儿被人打骂践踏的场景。
当然,戒灵不只是警告惩戒,还会有一些安抚、修复心神的能力。
但是,七七四十九次之后,戒灵就会失效,那铃兰也帮不了他了。
不过,晴放还会哭,应该不至于没救。
碧绅和林浩逗了晴安好一会,直到把哭鼻子的他搞烦了、追着他俩打,他俩才罢休。
小六、小八则在晴安爷爷的指导下,把还在戒灵作用下昏迷着痛哭流涕的晴放抬到了床上。
小五则按照铃兰的吩咐,到附近药铺抓了些辅助的草药。
铃兰刚好想到晴安母亲的眼伤,宋艺说他和秦公都看过了,已经在治疗中,但是时间拖太久了,他俩会尽力的。
铃兰一听就放心了,看了眼桌上清汤寡水的糙米粥,和宋艺、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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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两人,一起到附近买了很多现成的吃食,以及可以久放的腊肉、米、面回来。
随后,大伙又在他们家,闹哄哄地一起吃了晚饭,并说好了下次要过来蹭饭,便一起离开了。
铃兰出来的时候,仍不忘挎着司马澜买的大竹篮。
宋艺拍拍肚子,道:“虽然我就假意吃了点,但还是快撑死了。”
碧绅也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在街上逛了那么久,早就吃饱了。是谁提议在晴安家留饭的,出来挨打。”
司马澜平静道:“我。”
然后就见碧绅也非常平静地转折道:“接下来我们去哪玩,时辰还早呢。”
铃兰回头向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失陪失陪,现在我们师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随后便钩住宋艺的脖子,强行带着他一起往沁香园前面的湖走去。
司马澜望着铃兰的背影,关心叮嘱道:“铃兰、宋艺,有话好好说,别吵吵动手。”
他俩没回头,同时将右手举过头顶,摆了摆,示意他放心。
见两人如此默契,司马澜又瞬间从关心变成某种......嗯......酸溜溜的情绪。
众少年一瞧,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在叮嘱妻子和小舅子呢?
这时,碧绅也连忙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道:“公子,我们也有重要情报要告诉你。
”
随后,他和林浩他们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将司马澜架到路边一颗大树下。
夜幕中,萧冰站在一家酒肆墙角的幡子下,他手下那三名商人模样的,此刻已换成了正常打扮,看来他们经常乔装。乍一看,就像是普通酒客站在那闲谈。
“少主,追哪边?”大黑珠手串道。
“先不用追了,我看他们最近哪都不会去。黑鸦,你去调查一下那小仙子什么来头,我总觉得她不太简单。”萧冰对大黑珠手串男子道。
“是。”黑鸦带着的大黑手串,仔细看的话,上面有一颗是骷髅头形状的。
“胡文。”他对另一名腰间带葫芦的道,“你继续去找法师交代的地址位置。”
“是。”胡文,则是个腰间带葫芦的少年。
“算了,齐葵也去,现在时间紧迫。”
“是。”名叫齐葵的,是三名随从里打扮得最风流倜傥的。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笛子。
爱打扮,自然是赶时髦的,他随后道:“少主难道不觉得那名仙子眼熟?”
“眼熟?她还能是我们恒国人不成?”萧冰瞧着四处行人脚步匆匆、人声嘈杂,便随口说道。
“少主慎言,别让人听到了。”胡文小声提醒道。
“怕什么?”萧冰不屑道。
原来,萧冰是恒国六皇子,而恒国,正是13年前,从中央叛变的诸侯国。而中央,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两边常年战乱不断。
时局动荡,风起云涌,中央一直有很多的军事要务要处理。
诸侯国恒国距离皇都隆和甚远,边境地势又极为险峻。所以中央的手,始终伸不到那么长,两边还一直在僵持。
而司马澜的舅舅,开国大将军杨开逵,正是6年前那一场两方交战的主帅。而他的大哥司马靖,也在那场战役中,重伤了萧冰的大皇兄。
在两年前司马澜处理“大规模野兽袭击村落”事件时,萧冰其实就赶过去半路设下埋伏了。
但不料司马澜并没有中招,轻松化解危机,全身而退了。
18. 得先下手为强
于是,萧冰那边的军师,觉得司马澜年纪轻轻的,沉着冷静、处事果决,排兵布阵能力也不一般。
要是让他平安长大,怕是跟他舅舅和大哥一样难对付,提议要尽快将司马家两兄弟斩草除根。
于是司马澜,便跟舅舅、大哥一样,被恒国的暗杀名单记录在册了。
“少主说笑了,她是最近风靡九州的《山河美人赋图》里的凤州第一美人,铃兰。”齐葵道。
“咱们那都和中央切断了,你还能买到这个?”萧冰狐疑道。
“当然,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美人可是世界的稀有财产,咱们那也有上榜的美人呢。”齐葵笑道。
“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我不感兴趣。”萧冰朝黑鸦道:“那你去查查看她什么来头。”
“是。”黑鸦道。
“少主真对我们那,哪位美人上榜了不感兴趣?”齐葵追问道。
“滚去做事。”萧冰转头指了指他道。
“说,你跟谁一组,你的历练是什么?”铃兰将大竹篮顶到宋艺头上,逼问道。
“哎哟,你还纠结这个呢。”宋艺边说,边试图把大竹篮从头上拿下来。
“不许拿,也不许扶,掉了打死你。”铃兰气道。
宋艺老老实实站好了,道:“实话跟你说吧,咱师父自己现在还没到清遥山呢。”
“啊?为什么?”铃兰心中有了一丝侥幸的窃喜,难道师父是担心自己的,一直在暗中观察?
“还能为什么?你猜咱师父把弟子丢在半路历练,是跟谁学的?”宋艺平淡道。
铃兰一听,笑到不行,“难道......咱师祖也给师父......设关卡了?”
“对滴对滴,估计是个大家伙。”
铃兰还是笑到不行,她并不是幸灾乐祸才笑。她是想到师父白川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是一派的掌门,居然还得被自己师父历练,说不定回来还得挨说教。
宋艺瞧着她终于笑了,也跟着笑。其实当时在清遥山的时候,和同门们也笑到半死。
随后悄咪咪把头上的竹篮子放下,继续道:“反正我和师兄、师弟、师妹们到了之后,师祖就让我们想跟着她炼丹的,回房收拾下过去集合。”
“那你怎么没去?”铃兰惊讶道。
“哦,小星小月太小了,不乐意,又哭又闹的。没办法,我和大师兄就先带他俩玩。然后我们又等不到你,就先下山找你了。”宋艺摊摊手道。
小星是他们最小的师弟,才5岁。小月是他们最小师妹,也才5岁。
“咱大师兄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小孩哭闹,结果师父就让他和小星小月一组,你瞧瞧,多损?”
宋艺拍了下手,继续笑道:“更绝的是,这一趟下来,两小孩现在最爱粘着他了。哎呦,你都没看到,大师兄简直要昏厥了......”
铃兰笑到捂着肚子蹲下身,缓了许久后,抬头问道:“那你呢?”
宋艺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铃兰站起身,绕着他慢慢转圈道:“让我猜猜,我亲爱的宋艺师弟最怕什么。”
“好啦,别猜了,是一只蜘蛛精。”宋艺交代道。
“蜘蛛精,你害怕蜘蛛吗?”铃兰问道。
“还好啦,主要是咱俩做啥都老一组,师父想拆咱俩CP,让我和知画师妹一队。”宋艺开始推着铃兰往路上走。
铃兰眼疾手快,连忙提起地上司马澜买的大竹篮,道:“知画师妹挺机灵的,搞不好是她在照顾你。”
“呵呵,她超级崇拜大师兄,这一路都在嫌弃我,还照顾我呢。”宋艺道。
“我永远跟你一组,我不嫌弃你。”铃兰挽紧他胳膊,后知后觉道:“咱们这是要去哪?”
“沁香院啊,我真的服了。你不嫌弃我,我嫌弃你......”宋艺再次提脚就跑。
等到司马澜和碧绅他们5人回到沁香园的时候,已经得是差不多晚上十点钟,街上的大部分店铺都打烊了。
一进门,就见铃兰和宋艺,正其乐融融地一边嗑瓜子唠嗑,一边下五子棋。
全无刚刚在街上那副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哈哈,真的,把腿砍断还能再长啊?”铃兰笑道。
“真的,后来我和知画,分别把它的腿一根一根绑到不同方位的树上,它才不动了。”宋艺答道。
原来,现在沁香园虽然还给晴家了,但是他们家确实抽不出人手来经营,就一会晴安母亲、一会文谷轮番照看。
然后,铃兰和宋艺回来后,看完晴安母亲的眼伤,就让她赶紧先回家休息了,由他们坐门口看店。
碧绅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这师姐弟俩的感情,真是变化莫测啊。”
铃兰和宋艺热情招呼他们一起下棋,司马澜原本想坐下的,被碧绅他们架上楼了。
随后,六名少年聚在司马澜的房间里头。
原来,之前铃兰没醒过来,碧绅他们就不好跟司马澜提。直到刚刚,他们才围着他嘀嘀咕咕半天,把铃兰的家世背景、上榜《山河美人赋图》等诸多事宜都告诉他。
重点是,曾经和一名男子有过婚约,虽然已经逃婚了。
但是,正常男人会放弃铃兰这样一名优秀的未婚妻吗?
当然不会!所以会出现一个什么情况?这名男子一定会来找铃兰。
这万一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铃兰一心软,事情就难办了。
所以得先下手为强,让他即使找到铃兰,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心灰意冷,独自哭唧唧离开。
以上,就是碧绅他们的分析。
而司马澜,也在第一时间便肯定了他们的猜想,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喜欢铃兰。
现在他们遇到的困难,就是他们司马澜公子,没有“先下手为强”的宝贝,即定情信物。
碧绅道:“怎么办?附近都找遍了,就没找到合适的,要么太华丽,要么太朴素。订制又得至少个把月,咱们时间上耗不起啊。”
林浩道:“我就觉得都挺好的,不跟铃兰自己头上的差不多吗?”
小六:“哎呀你不懂,第一件礼物,是定情信物。一定得是独一无二、有意义的,至少能在分开时起到睹物思人的效果。”
其实这种东西,司马澜已经有留在铃兰那里了,逸诗文老师的墨玉扳指。
第一眼就丑得让铃兰印象深刻、过目不忘,而且也意义非凡。
在司马澜这里,象征着启蒙老师的爱。
在铃兰这里,是她和司马澜合力降伏蛇奇的时候,司马澜掉下去的,象征着他的爱和勇气。
小五道:“要不让京都隆和的兄弟给公子挑些送过来,毕竟咱们那有很多皇亲国戚专用的珠宝店。”
小八道:“别了吧,书信送过去,人再送首饰过来,也得大半个月,到时候铃兰都回清遥山了。万一还是不合适,那多耽误事......”
司马澜原本也焦头烂额的,但看着眼前这群明明是臭皮匠、却爱当诸葛亮的单身狗,莫名有点想笑、但也很感谢。
他已经想到主意了,开口道:“你们觉得我外祖母那,会有合适的吗?”
众少年一听言,宛如醍醐灌顶,各个拍手叫好,但也都意识到一件事:司马澜该有多重视铃兰,才能想到去外祖母那里讨赏。
毕竟按照京都隆和的风俗,只有已经进门的女眷,才能以家族传承和延续的名义,得到家中老人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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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里的珠宝物件。
次日天刚蒙蒙亮,司马澜就得到了在外祖母的诸多首饰盒里挑挑拣拣的机会。
她老人家睡得早、起得也早,一起床就看到宝贝外孙回家陪她吃早餐,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司马澜已经有6天没回来了。
一来,他想照顾铃兰。二来,他怕自己左肩上的伤会被两位老人家发现,让他们担心。
外祖母坐在古色古香的梨花木梳妆台前,朝司马澜眨了眨眼道:“把人带回来嘛,让她自己过来挑。”
外祖母的首饰,可比外面任何一家珠宝店都要琳琅满目。
毕竟自己是书香门第出生,从小就审美眼光高。老公家中则是经商世家,女儿是丞相夫人,儿子是开国大将军。她眼光再高,也是能得到心仪之物的。
司马澜在那挑得头都大了,道:“不行啊外祖母,人家都不一定答应我。”
外祖母道:“出息,喜欢的人,抢都得抢回来,跟你老舅好好学学。”
司马澜笑到不行,无奈道:“外祖母,你不要再捣乱了,过来帮我掌掌眼。”
外祖母傲娇道:“我才不帮你掌眼,人你都舍不得带给我瞧瞧。”
司马澜从背后抱住她撒娇道:“哎呦,外祖母,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得把她吓跑了......”
外祖母轻轻拍他胳膊道:“好好好,瞧你宝贝的哟。来,挑挑挑......”
只能说司马澜还是嫩了点,外祖母嘴上答应着,却一直在见缝插针、旁敲侧击、软磨硬泡。
最后司马澜还是招架不住,把铃兰大概是个怎样的小娘子说了出来,以及答应外祖母要尽力把铃兰带到家里来吃饭。
当然,他只说了铃兰是个修习道术、行医救世的小仙子,把会刺激到她老人家心脏、让她老人家担忧的斩妖除魔部分略去了。
但她老人家已经对铃兰赞不绝口,也开始理解自个宝贝外孙,明明各方面条件都是极好的,为什么还会觉得没把握了。
其实司马澜从一开始就是想带铃兰回家的,他想让外祖父、外祖母见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也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见见他们。
而且他觉得,铃兰看到自己家里的老人是德高望重的、家庭氛围是和谐融洽的,会增加她对自己的好感,提高自己表白成功的概率。
其实,他想的是对的。而且这套理论,在秦公身上就已经应验过了。
司马澜回到沁香园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下午1点了。
因为外祖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唱戏,他便留下陪两位老人家看戏,顺便吃了午饭,待他们午休了才离开。
外祖父、外祖母,只有一对儿女,结果都在京都隆和安了家。两位老人又不愿放弃原有的生活圈去京都,所以就只能是平日里盼着子孙们常回来。
好在两位老人的亲人朋友都在镇上,两边的大家族也一起经营着包括祖业在内的生意,时常走动,所以日子也不算太孤独冷清。
毕竟,经商文化,原本就是有着很强的亲缘和地缘意识。也是这种固有的“乡谊观念”和“宗族意识”,使得经商以众帮众、相互提携,越来越壮大。
由于怕处理贾任意的事情,会惊扰了外祖父、外祖母的清闲。再者,照顾下晴安家生意。
而且,还有像那三名从贾任意赌场逃跑的年轻女子这样,需要地方落脚,等待案件结果的。
所以,司马澜一直在包场沁香园。
一回来,大家都还没有午休,里面很是热闹。铃兰2师姐弟,碧绅他们5人,晴安家除了他爹晴放、居然都来了,还有那3名年轻女子。
仔细一看,秦公、负责去官府施压的2名手下也在。看来是有了一点进展,大家正在讨论。
19. 分别
司马澜虽然已经在外祖母的帮助下,挑到合适的表白礼物了,但还是想亲手做点什么。于是他想再打探打探,铃兰什么时候回清遥山,赶在那之前完成。
而且,他还记得两人之前的约定。
在合力降伏蛇奇的那晚,自己把铃兰摔着了,于是她提出了赔礼道歉的方式:“我要你扛我在肩头,我手里拿个小风车,哐哐跑那种。”
他也想一起实现了,最后再亲自送铃兰回清遥山。
也希望她下一次下山,自己还能有身份去接。
“有进展了?”司马澜走进门问道。
“嗯,有一点了。但过段时间,后续估计还有更多出来。”一名手下道。
“沁香园归还给晴家了,贾任意地下赌场被抄,十名被非法软禁的女子将领到一笔赔偿金,有家的护送回家,没家的自行解散。贾任意全部资产没收,终生监禁。”另一名手下道。
司马澜点了点头,就听晴安母亲道:“我这些年在巷角那摆了个小摊,都已经忙不过来了,所以打算把沁香园转手。”
宋艺道:“这主意好,你的眼睛还需要治疗一段时间,不能太操劳。”
三名年轻女子里的其中一位道:“我明早就可以回家了,太好了。”
另外两名女子道:“真羡慕你,我俩都是战乱迁徙途中被抓的,家人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铃兰建议道:“这沁香园转手后,肯定需要招人。你们这些天一直在帮客栈里干活,也算是提前熟悉工作了。”
三名女子道:“我们这些天白吃白住的,心里过意不去,就搭了把手罢了。”
铃兰继续道:“要不你们先暂时在这里安定下来,再去打探家人的行踪。我会在清遥山待一段时间,会定期过来看你们的。”
她俩点了点头,对铃兰道:“真佩服你,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铃兰向她们竖起大拇指,真诚回赞道:“佩服我做什么,你们也什么都不怕呐。”
然后四人同时开怀大笑起来,其余人不明所以,只有宋艺和晴安知道,铃兰一大早就起床了,带着她们三人去了趟镇上最大的兵器铺。
除了给她们买了顺手的兵器外,还买了使用手册,亲自在沁香园后院训练她们。
把晴安家几条大黑狗吓得嗷嗷叫,晴安想过去救它们都不敢。原本就塌的那几面墙,如今又被各种武器又砸又砍的,完全没眼看。
训练完后,还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小锦袋,里面是一点盘缠,还有一张护身符。
司马澜看着铃兰笑得那么开心,一边跟着笑,一边示意碧绅把晴安驾到街角去。
“你想跟我习武吗?”司马澜直截了当问道。
碧绅他们大吃一惊,公子这是打算把他带到京都司马府训练栽培了,就像当年的他们一样。
晴安摇了摇头,“不要,我想留在家人身边。”
碧绅惋惜道,少年,你拒绝了一条金大腿。
这似乎在司马澜的意料之内,他原本态度还蛮认真的,这会却换了种相对打趣的语气,道,“你喜欢铃兰,你老是在看她,前几日每次送饭到厢房,还很担忧地看她醒没醒。”
晴安倔强道:“那又怎样,你不也一直盯着她看。”
碧绅看到晴安居然没有否认,顿时瞪大了双眼,这...这...这,倒反天罡啊?
司马澜不管是身高、还是气场,都完全碾压他,继续道,“没怎样,就是想提醒你,你的竞争对手是我,你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碧绅他们不知道司马澜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小孩这样说,太残忍了。
果然,就见晴安红着眼眶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跟你抢。”
司马澜却道,“不,欢迎你来抢。明早带着你妹妹去镇上杨府旁边的学塾报到。”
杨府,即是司马澜外祖的府邸。而旁边的学塾,也是他老人家创办的,有文课、有武课。
而杨府的一对子女,即司马澜的母亲丞相夫人杨忆琴、舅舅开国将军杨开逵,也是从这学塾里走出来的。
这也是经商的思想文化理念之一,回报家乡、大兴学堂、培养人才、以荣宗祖。还有就是,实现官、商一体,巩固和壮大家族势力。
司马澜已经气定神闲地回客栈了,刚好对上铃兰的目光,冲她轻轻笑了笑,仿佛刚刚在外面什么都没发生过。
碧绅还留在原地劝晴安,道:“小伙子,你这起点有点高了,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
林浩也道:“别惦记了,这么惊艳的人,让她留在回忆里吧。”
碧绅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文艺的,那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呢?”
林浩道:“你别说了,因为这事我都快被公子数落死了。”他立马调转话题,对晴安道:“总之,你明天就带着妹妹去学塾吧,好好学本事。”
晴安闷声闷气道:“好啦,我知道了。
这些天,他早已能感受到碧绅、林浩他们是真心待自己的,所以也没再像一开始那样,跟他们犟着了。
他也能看出来,司马澜虽然不喜欢自己盯着铃兰看,但也确实是真心想引导他和妹妹成才,人品、气量、格局已经很不一般了。
而且自己家里的事,大部分都是他在帮忙处理,足见这个人有能力、有担当,可以护铃兰一世周全。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就只是想多看铃兰几眼罢了,没想到这在司马澜眼里也是错的。
算了,既是承了他的恩,便不要再做背信他的事了。
司马澜又重新迈出门来,定定站在门口,指了指集市方向。碧绅他们便明白了,这是让他们带晴安、晴雪去买明日上学塾所需的用品。
秦公也拉着晴安爷爷上街转转,唠唠育儿经,道:“老大哥啊,这次晴放如果清醒些了,他爱书法字画,你就让他写,多夸夸他。”
晴安爷爷随意道:“他如果清醒些了,就赶紧去帮我儿媳妇摆摊。我实在夸不出来,虽然我不识字,但他写的、画的是真难看。”
这话听着挺窒息的,他儿媳妇当年该不会也是,伤还没完全好,就去摆摊了吧?然后挣来的钱,就拿去还晴放在各个酒肆赊的账?她还真是不离不弃。
而且,晴放的书画,其实也没他说的那么糟的。
秦公说:“他小时候,你又不送他上学塾,他怎么可能写得、画得好看?”
晴安爷爷继续道:“不是我不送,只是家里饭都吃不饱的,你瞧瞧,这镇上有多少人家是上得了学塾的。”
秦公虽然表情依旧温和,但语气已经变得严肃些了,道:“这就对了,你作为一家之主、家中的顶梁柱,你连饭都不能给家里人吃饱,你怎么能整天嫌弃自己的孩子呢?”
这也是秦公为什么避开客栈里的孩子,和他单独聊的原因。他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重,不能再顾及他的面子。
晴安爷爷噎住了,想了许久,支支吾吾道:“但是晴放终究还是被我平安健康养大了啊。”
秦公道:“不,老大哥。从物质层面上,那孩子有一大半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从精神层面上,那孩子完全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期间还要对抗你施加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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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安爷爷听着有些难受、又有些委屈,道:“老大爷,你这说的,什么物质、什么精神的,我也不懂。我辛辛苦苦把晴放拉扯大,怎么就成伤害了?”
秦公喊他“老大哥”,他喊秦公“老大爷”,两人的辈分竟是各论各的。
秦公道:“你不赞成晴放喜欢书法字画,压根就不是看到他学不好才说的。其实是从他抓了那只野兔回来,却没贴补家用,反而买了本学塾的旧书和笔墨开始的吧。”
“他都还没开始学,你就已经在责骂阻止他。后来他靠着自己努力坚持学来的东西摆摊记账,你一边享受他的学习成果,一边还是不认可他。”
“你都没想过,他得有多羡慕那些上学塾的孩子,盯着他们看了多少次,才能靠着记忆、在一家又一家的旧书摊里,精准找到那本和他们一样的书。”
“你只在乎你自己需要的,却从未想过他需要的。他为什么会在外头被人欺负成那样,是因为你这个当爹的,在家就在欺负他。”
晴安爷爷一开始还一派坦然,渐渐的,眼眶就变红了,道:“我......我也不懂这些啊,我就只想着让家人都能吃饱饭......”
秦公瞧着他那样,缓了缓语气,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懂,因为你的父亲也是这样对你的。你从懂事那天起,也是在为家里的生计操劳着。”
他终于说出了这场聊天的首要目的,“明早你的孙子、孙女要去上学塾了,我家公子都安排好了,你可不要再做错事。晴安这小伙子是真不错,留在家中帮忙干活多可惜。”
原来,他早就和司马澜谈好了分工合作,给他们一家子做思想工作。
晴安爷爷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两小孩去了学塾,我自个去儿媳妇的摊位帮忙。”
秦公点了点头,“欸,这就对了......”
他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其实卖了沁香园,够你们一大家子吃饱穿暖大半辈子了。你儿媳妇的眼睛还没好,别再让她太操劳了。她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晴安爷爷道:“好的,我会看着她,让她晚上早点收摊的。”
两人走着走着,竟到了晴家,秦公推了门,就见晴放伏在家里破旧的食桌上,缓慢地一笔一画,可能是常年酗酒的缘故,手哆哆嗦嗦的。
但精神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压根就没察觉家里的门被推开了。
秦公抬了抬下巴朝晴安爷爷示意道:“这不挺好的,他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晴安爷爷看了看儿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年8岁的小晴放,由于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握毛笔、又兴奋,手也是这么一抖一抖的,但脸上却是欢喜雀跃的。
他步伐有些沉重,一步一步,慢慢迈过门槛,走进门去,走近他的儿子身边。
秦公独自走回去的路上,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绪起伏。
司马澜自从在蛇奇手中救下碧绅和小仙子他们,他好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关逸诗文的梦魇了。
真是好样的,希望他能再接再厉。
忽地,秦公停了下来,负着手走到街边,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
逸老弟啊,你如果真有在天之灵,就给我一点线索,让我替你洗脱冤屈吧。司马澜这孩子,是你生平最疼爱的,不要再去吓他了。
众人聊完之后,便去午休了。司马澜被铃兰领回他的房间。
宋艺也理所应当地跟了进来,道:“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给你看完伤,一会跟大伙告个别,我和师姐就要启程去清遥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