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年级第一早恋后》
1. 转学生
盛夏时节的南涧市总是燥热难耐。
头顶的骄阳炙烤着三中校园的每一寸角落,瓷砖外墙上张贴着的红色迎新开学横幅被映照得愈发醒目。
乔慕鱼循着树荫朝教学楼走去,隐匿在茂密枝叶里的知了争鸣不休,吵得他又把耳机里放着的英语听力音量摁高了一格。
一同钻进耳朵里的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消息提示音,接连响了好几下,彰显着对方迫切的分享欲。
乔慕鱼扫了眼手机屏幕,随手点进置顶那个名为“1+1+1=”的三人群聊。
【杜鲸飞】:特大新闻!!!
【杜鲸飞】:我听说咱们班这学期要转来一个新生!
【徐绒灿】:不愧是你杜瓜神,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打听到这么重大的八卦?
【徐绒灿】:不过怎么高三了才转学,这瓜保真吗?
【杜鲸飞】:包的啊!
【杜鲸飞】: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到几个老师都在聊这事,说是个男生。
【徐绒灿】:男生?长啥样?帅不帅?[星星眼]
【杜鲸飞】:去去去,你个花痴成天光想着看帅哥了,就不能关注点有价值的信息吗?
乔慕鱼思忖片刻,指尖轻敲屏幕,编辑了条消息发出去。
【乔慕鱼】:转学生倒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怎么一来就分到我们尖子班了?这新生成绩很厉害吗?
【杜鲸飞】:成绩我不清楚,不过嘛......
杜鲸飞扔了个猫猫祟祟的表情包,两秒后,一条语音蹦出来。
他的声音特意压低了些,显得贼兮兮的:“我听黄主任说这人家里挺有钱,为了让他顺利转学,他家里还给学校投资了呢!”
【徐绒灿】:哇,咱这破学校还能有资源咖,还真是活久见了!
这两人又聊了什么乔慕鱼没再细看,他收起手机,背着书包迈步走进高三一班的教室。
正整理着书桌,忽然有同学趴在窗口朝他招呼了一声:“班长,老万让你去趟办公室,说有事找你!”
-
办公室里冷气适宜,泛着墨水和纸张的淡淡香气。
今天是南涧三中开学的日子,上午的报名流程大体结束,下午的课程即将开始,好几位老师已经到岗备课,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乔慕鱼打了个报告进来后,径直走到自家班主任万强海的办公桌旁,熟练地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老师,您找我?”
万强海端起他那万年不变的印着校名和logo的老干部水杯喝了口凉茶,才慢悠悠开口:“小乔啊,过两天的开学典礼要安排一个优秀学生代表发言,黄主任跟我说想选你上,好给高一高二年级的学弟学妹们做个榜样,你没问题吧?”
这是好事,乔慕鱼便欣然应下:“没问题,谢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准备的。”
“你不用紧张,回去写篇八百来字的发言稿就行,主题围绕青春和学习,内容要积极向上,还有——”
万强海话说到一半,目光突然越过乔慕鱼落向窗外,笑着朝那边招了下手:“哎,小路!快进来!”
乔慕鱼回头望去,被走廊瓷砖上反射的刺目光线微微晃了下眼。
下一秒,一道高挑清俊的身形从窗前经过,堪堪遮住了日光。随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覆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干净修长,线条流畅的腕骨上戴着块款式简约的哑光黑色运动手表。
乔慕鱼抬眸,跟来人撞上视线,微怔了下:三中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位亮眼的帅哥了?
眼前的少年眉眼深刻,轮廓分明,身上穿着的三中校服整洁如新,黑色书包随意挎在一侧肩上,散漫随性间又透出不经意的疏离。
正愣神间,万强海拍了下他的胳膊:“来来来,小乔,正好我给你俩介绍一下。”
万强海起身指向面前的男生,笑着说:“这是路枕,这学期刚转来咱们班的新同学。”
这么巧。
这就是那位疑似资源咖的转校生?
乔慕鱼不禁又多看了这人一眼,对上目光后,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路同学,欢迎你——”
欢迎的话还没说完,路枕略扫了他一眼后,就收回视线,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转而看向万强海,直奔主题:“老师,我的教材资料到哪里领?”
“哦哦对,我怎么忘了这事!你去对面那栋楼找资料室陈主任就行,他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那间。”万强海说着,又看向乔慕鱼,“要不小乔你陪他跑一趟吧?”
没等乔慕鱼说什么,路枕已然拒绝:“不用,我自己会走。”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什么多余的寒暄也没有。
乔慕鱼:“......”
哈,居然被当空气了。
他不禁在心下冷笑。
万强海也留意到了路枕刚刚的冷漠反应,略一思量后,叮嘱起了乔慕鱼:“小乔啊,这小路呢,是外省转校生,刚来到新环境多多少少都有点不适应。不过我希望咱们班能跟这位新同学和睦相处,班级氛围好了,学习上才能共同进步,明白吗?”
知道万强海一向注重班级团结问题,乔慕鱼自然跟着点头。
万强海抿了口茶,又道:“你是班长,在班里人缘又好,所以你平时多照顾一下新同学,特别是学习方面,没问题吧?”
乔慕鱼回想起刚刚那位新同学丝毫没有愿意陪他上演相亲相爱同学情戏码的模样,实在没什么好感。
总而言之,Strong哥一个。
但谁让自己是一班之长呢,日常在老师和同学之间斡旋,脏活累活全包圆了才换来每学期民选的优秀班干评选。
一班同学甚至给他编了段顺口溜:小鱼班长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心中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乔慕鱼还是十分给面子地应下:“当然没问题,老师你放心,我会好好关照他的。”
万强海十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乔慕鱼微微一笑:“不辛苦^ ^。”
命苦orz。
-
不消多时,上课铃声准时响起,走廊上乱窜的学生赶紧回到各自座位,静候本学期第一节班会课的开始。
万强海来到教室后废话没多说,直接宣布了一班要加入一名新成员的消息,随后他朝门口招了下手:“小路,你来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这位新生刚走进来,教室里就响起一小片略显兴奋的惊呼。
路枕无视掉台下众多打量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提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转身面向众人,微微颔首,神色淡漠地开口:“路枕。新来的,请多关照。”
众人没想到他的自我介绍会如此简略,愣了一下后,才响起一阵掌声以表欢迎。
不少女生望着路枕微微脸红加星星眼,鼓掌鼓得相当卖力。
乔慕鱼跟着拍掌,心说不怪女生们激动成那样,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人确实帅得显而易见。
如果三中哪天也搞什么校草选拔大赛,这人绝对会是自己的强有力竞争对手。
万强海朝下扫了眼,最后指着教室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空位说:“路枕,你就坐那儿吧。”
乔慕鱼一怔,这不就是他正后方的位置吗?
他回过头,就看到坐在他后排的于亮有些惊喜地坐直了身子:“咦,我有同桌了!”
一班总共有47名学生,单数,而于亮是班里个头最高的男生,很悲催地在安排座位时落了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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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独自一人坐了两年的孤寡板凳,平时连上课找人说个悄悄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对于这个空降同桌的安排很是满意。
新生落座后,班会课正式开始。
万强海配合着他那做得毫无美感但十分详尽的ppt,着重分析了上学期期末考的事,说要发现问题,总结经验。
考得好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考得差的同学低着头不敢吭声。
乔慕鱼看着自己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单:总分686,排名年级第一。
他对这个成绩是满意的,因为他甩开了第二名16分的差距,再度稳妥地保住了自己年级第一的宝座。
乔慕鱼摩挲着纸张上那个令人羡艳的名次,在心里小小地骄傲了一下。
但他深知懈怠之心不可有,这学期他还要继续努力才行。
-
下课后,乔慕鱼去了趟厕所回来,就见同桌李天泉递给他一张表格:“班长,我填好了,轮到你了。”
乔慕鱼接过来一看,是万强海在上节班会课上提到过的目标成绩统计表。
简单来说,就是让学生们给自己立个flag。
每人必须根据自身现有的学习水平,确定一个本学期期中考试希望能达到的分数和排名,并以此为目标,努力提高成绩。
为了避免大家偷工减料或者好高骛远,这个目标还必须通过班主任的审核认可。
最终达成目标的人会得到老万同志自掏腰包的实物小奖励,而没达成的则会被惩罚轮流负责做值日,主打一个温和无害的激励作用。
这是万强海用了多年的老牌教学招式了,效果显著,屡试不爽。
乔慕鱼对着这张表格提笔思考了片刻,最终填下:目标分数660,排名年级前5。
一旁的李天泉瞥见后,忍不住挑刺:“不是吧班长,你就填这点分?也太没诚意了!”
“是吗。”乔慕鱼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故作迟疑,“660不低了吧?”
“这个分数对我们来说肯定是个天大的挑战,但对你来说哪有什么难度嘛,你看你上回期末考都考了680多!”
李天泉是个老实人,但他的同桌乔慕鱼绝对不是。
像乔慕鱼这种学生,说的好听,是人前谦虚人后狂卷,说的难听,就是一枚赤裸裸的学婊——学习上的绿茶婊。
越是口头上压低自己的姿态,行为和结果上他就越是要赢得光彩。
正如眼下,面对李天泉的夸赞,乔慕鱼微笑着合上笔盖,一如既往地谦虚回道:“运气而已,下次就不一定考得这么好了。”
个屁。
下次小爷我一定还要考第一!
top癌晚期患者乔慕鱼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真正的flag后,转身将表格递向了后排座位:“路同学,轮到你填了。”
路枕正在整理自己的书桌,看到乔慕鱼递来的表格,一时不解:“这是什么?”
“目标成绩统计表。”乔慕鱼解释,“老万班会课上提到过的。”
路枕接过表格微微打量起来,看样子是反应过来了。
“这个到了期中是要进行评估的,没达到的话会有惩罚,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了,你可以——”
乔慕鱼好心的提醒还没说完,就见路枕已经毫不犹豫地提笔填写起来。
乔慕鱼好奇地低头顺着他的笔尖看去,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这人填下的赫然是——
姓名:路枕。
目标分数:700分。
目标名次:第1名。
乔慕鱼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行凌厉潇洒的字迹,一时间被震惊到丧失了语言能力。
靠。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2. 婉拒
没等乔慕鱼回过神来,表格已经被路枕随手递给了他同桌,然后他拿起水杯起身要走。
乔慕鱼赶忙叫住他:“路枕同学,你要去哪?”
路枕:“水房。”
乔慕鱼想也没想就起身跟来:“你还不知道它在哪吧,我带你去!”
路枕挑眉看他:“班长,我是高中生,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乔慕鱼噎了下,回身拿起自己的水杯,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我的意思是,我正好也要去接水,一起?”
路枕没再拒绝,跟他一同出了教室。
-
这会儿水房里排队接水的人不少,几个熟人凑在一块聊得热络。
乔慕鱼一边默默扣着自己水杯上的卡通贴纸,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委婉地提醒他身边这位疑似脑袋被驴踢了的新同学目标成绩不能瞎填的事。
700分,用脚趾头想也不科学吧!
又不是问你明天准备吃几粒米。
正沉思间,他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下:“嘿!乔第一,你发什么呆呢?”
乔慕鱼回头一看,来人是隔壁尖子二班的方耀。
方耀跟乔慕鱼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绝对不陌生,因为每一个年级第一的同学背后都有一个考了第二的冤种同学。
而方耀就是这个天选冤种,“千年老二”四个字简直就是他两年高中生涯挥之不去的诅咒。
好在方耀性格开朗,擅长自黑,一向跟乔慕鱼友好竞争,顶多阴阳怪气地给他取了个“乔第一”的外号。
乔慕鱼并不喜欢这个外号,因为不符合他低调谦虚的人设,于是第无数次纠正方耀:“方老二,都说了别这样叫我,难听死了。”
“切,你给我取的外号就很好听吗?我合理怀疑你是在搞颜色!”
方耀鄙视完,目光一转,落到了站在乔慕鱼旁边的路枕身上。
确认这帅哥他没见过后,方耀拿胳膊肘捣了下乔慕鱼,一时好奇:“老乔,这谁?”
乔慕鱼随即介绍道:“这是路枕,他是刚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
“刚转来的?”方耀惊讶地看向路枕,“哥们,咱们尖子班的一轮复习早开始了,你这时候才转来,进度能跟得上吗?一班可遍地都是卷王啊!”
路枕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接话,兀自捧着刚接满的水杯离开了。
方耀目送着他的背影:“这哥们是怕生吗?”
乔慕鱼毫不留情:“这跟怕生没什么关系,人家就是懒得搭理你。”
方耀:“......”
-
乔慕鱼也快速接好水离开,跟上路枕的脚步:“路同学,方耀那人就是心直口快的,刚刚他那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在我们班,学习压力可能会比较大。”
路枕微微仰头喝了口水,道:“嗯,我知道。”
见他对此确实不甚在意的模样,乔慕鱼这才放心把斟酌好的话继续说下去:“不知道老万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班和二班是两个尖子班,复习进度和节奏比别的班、甚至别的学校都要快,你刚来的话,可能会有些不适应,所以......”
乔慕鱼顿了顿,尽量委婉开口:“刚刚那个目标成绩,你需要重填一份吗?我可以让你最后一个填,多点时间考虑清楚。”
路枕偏头看向他,似乎没太明白他的意图:“为什么?”
“关照一下新同学嘛。”理由蹩脚,但能用。
“没必要。”路枕却说。
“你确定?”
“嗯。”
“......”
乔慕鱼一时无语。
给你台阶你不下是吧,非得我揪着你耳朵说你丫不可能考700分才行吗?
你以为你是爱因斯坦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要不是老万让自己多关照一下这位新人,真懒得管他。
乔慕鱼轻叹口气,只能把话挑明:“可是路同学,你填的这700分吧,确实挺难考的。当然,你有上进心、喜欢挑战这是好事,我们一班就欢迎你这样有拼劲的同学,需不需要我把笔记借给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我要是会的话,一定教你!”
路枕了然,修长的指节划过沾了滴水的玻璃杯身,他垂眸思索几秒后,面色平静地反问了句:“班长,你上次期末考了多少分?”
乔慕鱼就等着他这个问题了,挺直腰杆,清咳一声后,故作矜持地答:“686,年级第一。”
一般人听到他这个分数后通常会惊叹着夸他两句,可路枕却只是挑眉淡淡“哦”了一声,道:“谢谢关心,不过我成绩还行,不需要人教。”
乔慕鱼:“......”
居、然、被、婉、拒、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686分吗!靠,拽个屁啊!
乔慕鱼从没吃过这种瘪,心中狂吐血,赶紧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再自讨没趣,走在路枕身侧一句话没再说,面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心下暗自撇嘴:啧,这新同学不太好相处啊。
-
“成绩还行?不用人教?”杜鲸飞惊讶地重复着这句话,“他真这样说的?”
乔慕鱼一边拿纸巾擦拭着面前的餐桌,一边点了点头。
这会儿趁着晚休用餐时间,乔慕鱼没忍住把路枕的事向好友杜鲸飞吐槽了一遍。
“哟呵,这哥们挺狂啊!”杜鲸飞把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拒绝学霸的好意,还是你这么温柔这么主动的年级第一大学霸。”
乔慕鱼咬着米粒,也挺茫然:“可能,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那你就别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去。”杜鲸飞不屑道,“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考试分数会教他做人!”
乔慕鱼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反正他也不想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这时,徐绒灿拨开食堂拥挤的人群,端着刚打好的餐盘凑过来:“你俩聊什么呢?”
杜鲸飞:“两个苦逼高三生还能聊什么,考试啊分数呗。”
“说起考试,明天返校考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徐绒灿问。
杜鲸飞当即一拍大腿:“别的我不管,这次数学我一定要考全班第一!”
徐绒灿:“你不把咱们班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杜鲸飞看着乔慕鱼迟疑了一秒,改口道:“那,最不济也要考到前三!你们是不知道,上学期期末我数学没考到135,马姐快把我脊梁骨戳爆了,今天下午又把我叫到她办公室训了一顿,说我是最给她丢人的一届数学课代表!”
“你活该。”徐绒灿幸灾乐祸完,又看向乔慕鱼,“小鱼你呢?”
乔慕鱼轻轻用纸巾擦了下嘴角,面不改色地答:“你们要不说,我都忘了明天还有返校考。我没准备,只能趁待会儿晚自习复习一下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实话。
每一次年级统考乔慕鱼都不会懈怠,哪怕返校考只是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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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重要的开学测试,但他还是提前一周在家刷题复习好好做准备了。
“哼,少来,我还不知道你?”
作为多年的同学兼死党,杜鲸飞一眼看透他的尿性,当场揭穿。
“你乔慕鱼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考得好,从高一开学到现在,哪次年级第一不是你啊?”
“可不嘛,上次我还听到办公室几个老师在说笑,说每次考试的第一都雷打不动,一点惊喜都没有。”徐绒灿略表遗憾,“要是有什么黑马半路杀出来那才好玩呢!”
杜鲸飞放下筷子,握拳抵着额头凹了个造型:“你看我有没有传说中的黑马之姿?”
“噗——我看你像驴!”
“徐绒灿!”
“哈哈!”
乔慕鱼笑着围观这两人的打闹,心里想的却是:
黑马么?
得了吧,我可一点都不期待会遇到。
-
随着目标分数表的传阅,路枕填的那惊天动地的700分的事很快就在整个一班内部传开了。
众人抱着看乐子的心态给这位新生取了个“700哥”的绰号。
当然,也有像乔慕鱼这样的好心同学劝他在被老万叫去办公室喝茶之前老老实实把这flag推到重立的,而当事人一概置之不理。
不过这两天所有人都忙着返校考,其他事情便暂且搁置了。
乔慕鱼估摸着,等考完,万强海大概就会找上路枕进入一番深入交流,或者他自己乖乖认清现实了吧。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周五这天轮到乔慕鱼所在的小组做值日。
他一大早就来到学校把教室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擦完窗台又去水房洗抹布。
一进来,就看到杜鲸飞和徐绒灿趴在窗台旁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着悄悄话。
乔慕鱼轻轻飘到他们身后,突然出声道:“你们躲这儿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呢?”
“哇,班长你吓我一跳!”徐绒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杜鲸飞则吓得被包子噎到,猛呛起来,赶紧喝口水顺平了气,才说:“我们在聊700哥的事。”
乔慕鱼愣了半秒,反应过来这个奇怪的外号指的是路枕后,接着问:“他怎么了?”
徐绒灿迫不及待接过话头:“我刚刚在校门口买早点的时候看到路枕了,他是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的!还有专门的司机给他开车门呢,那模样,毕恭毕敬的,就差没当场给他铺个红地毯了!”
“......”乔慕鱼被这个夸张的画面描述搞得恶寒了一下。
杜鲸飞则下意识发出惊叹:“我去,这货还真是富二代啊!”
“可不嘛,我还听说他好像是因为家庭原因才转学的。”徐绒灿继续八卦。
乔慕鱼不禁联想起来:“难不成他爸妈离婚了?”
“具体的我不知道。”徐绒灿耸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反正一般这种豪门多少都有点家庭纠纷,离个婚而已,又不稀奇的。”
乔慕鱼忍俊不禁:“你对有钱人有什么偏见?”
徐绒灿嘿嘿一笑:“网文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嘛,什么真假少爷、豪门联姻、小妈文学的。”
杜鲸飞:“啧啧,都说了,少看点弱智网文,有毁三观。”
徐绒灿:“我偏要看,我乐意!”
乔慕鱼拧开水龙头搓起了抹布,没再参与对话。
富二代啊,难怪对谁都不屑一顾的。
人家有这个资本得罪人。
3. 黑马
窗台上的阳光一寸寸朝里挪动着,同学们陆陆续续踏着晨曦来到教室,准备迎接早读课。
可大多数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因为按照三中以往神一般的批卷速度,考试结果今天八成是已经出来了,很难不让人在意。
每次出成绩杜鲸飞都是最积极去办公室打听的,这次也没例外。
可没过两分钟,他就飞奔回教室,跑得头发都乱了,扒在窗口激动地朝后排招手:“路枕!老万叫你马上去趟他办公室!快快快!”
原本趴在桌上小憩的路枕闻声从臂弯里抬起头,眯着眼微微醒了醒神后,什么也没多问就起身去了办公室。
教室里不少人都隐约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奇地朝杜鲸飞望来。
徐绒灿放下手里的早餐奶,率先凑过来打探道:“你不是去看成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真让你说着了!黑、黑马!707!”杜鲸飞直接从窗口钻进教室,兴奋得险些话都说不清了,“路枕他考了707分!”
这句话像一道平地惊雷瞬间令整个一班炸开了锅,一时间教室里卧槽声此起彼伏。
“我靠!”
“夺少?”
“真的假的?你没看错吧!”
“当然不可能看错了!”杜鲸飞大声强调着,“几个老师全在办公室讨论这事,我亲耳听到的!那成绩单上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呢,他总分就是707!排名年级第一!”
乔慕鱼上一秒还对那707的数字没什么实感,只觉得悬乎不已,
但下一秒,年级第一这四个字像道闪电直击他脑门,笔尖跟着一抖,习题册上多出道不合时宜的黑色划痕。
没人注意到他的失态,全都在兴奋地议论着那位半路杀出来的黑马新生,听着杜鲸飞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宣扬着路枕各科的逆天分数。
没过几分钟,路枕就从办公室回来了。
仿佛迎接凯旋的英雄一般,同学们立马将他的座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座的乔慕鱼就这样无辜遭殃,险些被挤成肉饼,听着身后接连不断传来的马屁声忍不住默默在心里吐槽起来。
“路哥你真牛逼!一来就考咱们班第一!”
才认识两天呢,就叫上哥了。
“严谨点,是全年级第一!”
非得再提一遍那四个字么,没听到我心碎一地的声音吗!
“路哥,我就知道那700分你不是瞎填的,你肯定行!”
得,这是马后炮。
“路学神,你是怎么考出这么高分的?我做梦都不敢想!”
乔慕鱼闻言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就听到身后的路枕无比坦然地反问了句:“这分很难考么?题又不难。”
众人:“......”
乔慕鱼:“......”
虽说返校考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学生们快速从假期的懈怠中脱离进入学习状态,所以难度向来不大,但路枕的回答实在叫人不舒服,一句话平等地扫射了在场所有人,仇恨拉满。
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尴尬地哈哈一笑,在上课铃声的催促下悻悻散开了。
-
乔慕鱼还是第一次在早读课上如此心不在焉,嘴上念叨着古诗词,其实根本没过脑,不受控制地想着这次考试结果的事。
下课后是早操时间,站在队尾的杜鲸飞注意到一旁的乔慕鱼随着音乐十分敷衍地甩着四肢,像条没精打采的鱼。
队伍解散后,杜鲸飞熟练地搭上乔慕鱼的肩:“靓仔,你怎么耷拉着个脸啊?心情不好?”
乔慕鱼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吗?”
“你有哇,没看到吗,你头顶的小太阳都变成乌云了。”杜鲸飞调侃着,“不就是一次没考到第一么,不至于吧你?”
乔慕鱼怔了下,赶忙敛下眼底的异样情绪,轻笑道:“你想多了,不是因为那个,我刚刚只是在想一道数学题,没想出来。”
杜鲸飞显然没信这话,拍了拍他的肩,小声说:“其实你不用在意这件事,我刚刚在老万办公室时,听到他说路枕是从北汕市的重点高中转来的。你知道的,那边的学校一向比我们这种破地方的教育资源要好,所以培养出一个能考700分的尖子生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用钱砸出来的么。”
乔慕鱼知道他这是在宽慰自己,挑眉看他:“可你刚刚不是还夸他牛逼吗?”
“这是两码事。”杜鲸飞说,“他厉害我承认,因为这是事实。但你不觉得他这人有点太傲了么,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跟咱们明显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欢。他成绩再好又怎么样,这人呐,可没有咱们的小鱼班长一半讨人喜欢!”
“滚滚滚!我牙都要被你酸掉了!”
乔慕鱼被逗乐,笑着推开他,想了想后,又压下嘴角,故作严肃道:“咳,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跟其他人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一班排挤新同学,影响多不好。”
内心却悄悄给他点赞:兄弟你说的对,这Strong哥确实没情商。
杜鲸飞点头:“放心,我有分寸的。”
-
杜鲸飞的玩笑话让乔慕鱼原本郁结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他回到教室后刚拿出套英语练习卷准备刷会儿题,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下。
乔慕鱼回头,就见李亮指着习题册上的某处问道:“班长,你能教教我这题怎么解的吗?”
乔慕鱼一看,是道数学几何题。
他瞥了眼一旁正趴在桌上睡得安静的那只后脑勺,笑着说:“你怎么没让你同桌教你,他数学都考满分了。”
李亮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刚刚路哥跟我讲了一遍,但我没跟上他的思路,怎么他两三步就解出来了呢,这也太快了......”
乔慕鱼了然,这世上有些学霸只擅长自己解题,却不一定能把别人教好。
于是他接过习题册,宽慰道:“正常,有些方法不一定适合所有人。这题解法不止一个,我跟你讲个比较好理解的吧。”
李亮:“好,谢谢班长!”
乔慕鱼俯身凑到李亮桌前,提笔在草稿纸上画起了示意图。
为了不打扰到一旁休息的路枕,他特意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轻声细语地讲解起来。
路枕闭着眼,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旁边传来细碎的讲话声,语调温柔悦耳。
清梦被搅,他微微蹙起眉,眼皮浅浅掀开,逆着窗外的晨光看到了一张明俊柔和的侧脸。
少年细长的眼睫垂下,半遮住琥珀色的瞳孔,柔软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了点暖栗色,说话不疾不徐,整个人透着股明润的认真。
目光下移,落在他那只握着笔的手上,清瘦白皙,骨节分明,他手背上的皮肤看起来很薄,隐隐透着几缕青色的血管。
路枕盯着看了会儿,才忽然意识到哪儿不对劲——这是他的左手。
乔慕鱼讲完题习惯性地转了下笔,一偏头,蓦地跟路枕撞上视线。
对方正盯着自己看,眉头轻蹙,眸色幽深。
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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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鱼下意识道歉:“抱歉,我们吵醒你了?”
路枕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回到乔慕鱼握着笔的左手上,问:“你是左撇子?”
乔慕鱼微怔,他这个习惯确实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被问及是常有的事。
“这个啊,小时候没大人管我,所以这毛病就没能及时纠正过来。”
乔慕鱼见路枕仍望着自己左手出神,模样有些古怪,便试探着又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路枕收回视线,把脸侧过去,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左撇子挺好的。”
乔慕鱼望着他的侧颈有些茫然。
“挺好的”是什么意思?是在夸我“身残志坚”吗?
-
按照南涧三中的规定,每周六上午是有半天课程安排的。
但这个周六有点特殊,上午九点半,全校师生齐聚学校大礼堂,参加本学期的开学典礼暨表彰大会。
会场里冷气充足,凉爽宜人,身下的座椅也比教室的板凳更加柔软舒适,不少学生听着台上催眠曲般的校领导发言哈欠连天,神游天外。
杜鲸飞更是明目张胆地歪着脖子靠在椅背上补觉去了,睡前还不忘叮嘱乔慕鱼,等到上台领奖环节的时候记得叫醒他。
乔慕鱼没睡,却也没在认真听讲,他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和铅笔,百无聊赖地画起了写生。
画完一张主席台上的地中海校长,他又对着一旁睡得正香、淌着口水的杜鲸飞描摹了起来。
忽然,扩音器里传来一道刺耳的话筒杂音,不少学生下意识捂住了耳朵,杜鲸飞则被吓得从梦中惊醒。
他在座位上朝前微微一个踉跄后缓了缓神,一偏头,就看到了乔慕鱼手上那副快要完成的素描画。
“靠,你又偷画我!还故意画这么丑!”杜鲸飞恼,低声骂道。
乔慕鱼笔尖排线不停,悠悠道:“真不是故意丑化你的,你刚刚就是这么睡觉的。”
“胡说,你鲸爹睡颜帅着呢!快擦了擦了!”
杜鲸飞一时激动,说话声音大了些,立马引来前排万强海的一记眼刀警告。
他只能讪讪闭了嘴。
乔慕鱼怕他真来撕了自己的素描本,便合上收进书包里了。
杜鲸飞懒得再计较,望着台上仍在絮叨的教导主任打了个哈欠,问:“这讲到哪儿了?怎么还没结束。”
“才讲一半。”
“啧,这老男人话可真多。”杜鲸飞转念一想,“哎,待会儿是不是就轮到你这个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嗯,下一个环节应该就到我了。”
思及此,乔慕鱼起身离席。
“去哪儿?”杜鲸飞问。
“去上厕所。”
-
卫生间在礼堂最后面,与内场隔着几层台阶和一条明亮的长廊,这会儿没什么人走动,静悄悄的,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遥远的蝉鸣。
乔慕鱼上完厕所在水池洗手时,却隐约听到外面的走廊传来几句争执声。
“这位同学,你把手机带学校来就是严重违纪了,必须没收!”一个女生义正严词着,“你是哪个班的?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班主任说清楚!”
两秒后,回答她的男声低沉平静:“高三一班。”
乔慕鱼闻言一怔,等等,这声音——
他一探头,就看到走廊上一男一女两道熟悉的身影。
女生是现任学生会会长陈倩,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高挑男生正是他们高三的新晋年级第一,路枕。
4. 谢礼
乔慕鱼心道不妙,赶忙关好水龙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走了过来:“陈倩?发生什么事了?”
陈倩看清来人,眼睛一亮:“会长,他——”
乔慕鱼笑着打断她:“我已经不是会长了,现在你才是。”
陈倩比乔慕鱼低一届,是高二尖子班的学生。
她性格耿直爽快,嫉恶如仇,高一在学生会当干事时受了乔慕鱼这位上任会长不少关照,对这个学长很是敬服。
不过她对于自己接任学生会学长一事还有些不太习惯,于是吐了吐舌头,改口说:“学长,这人把手机带学校来了,他刚刚就在这给人发消息,正好被我撞见了。”
乔慕鱼看了路枕一眼,见他满脸盖不住的黑线,憋下心头的笑意,眉梢一压,故作严肃道:“路枕,是这么回事吗?”
路枕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连句辩驳的话都没有就将手机递了过来:“我的错,要没收随意。”
陈倩没想到这人看着人高马大的竟会这么乖顺,她准备了一肚子斥责的话全被噎了回去,一时忘了接话。
乔慕鱼低头看向路枕手里拿着的手机,是某知名公司刚上市的最新款,看成色像是刚拆封没几天的。
但路枕俨然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态度,仿佛这不是一部五位数的手机,而是一根五毛钱的棒棒糖,就算真要被没收了他个豪门少爷命的也不会心疼。
不过这事要真闹到老万那里去了,乔慕鱼八成也得跟着遭殃。
毕竟老万叮嘱过他要好好关照这个新同学,总不能关照成刚开学没几天就让他写检讨。
乔慕鱼斟酌完毕,看向陈倩,语气温和:“陈倩,他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才来三天呢,估计还不太清楚校规。也怪我忘了跟他说这些,回去我就让他仔细看一遍三中守则,你看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陈倩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更受不了乔慕鱼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击。
她略微犹豫了一番后,最终妥协:“那好吧,看在学长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乔慕鱼立马嘴甜道:“谢谢陈会长!”
陈倩笑着挥挥手就离开了,留下乔慕鱼和路枕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这事好歹是糊弄过去了,乔慕鱼松了口气,他看路枕脸色不太好,便问:“吓到你了?”
路枕扯了下嘴角:“这妹子有点凶,一上来就说要抓我去找教导主任,我还以为我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乔慕鱼见他一副吃瘪的倒霉样,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陈倩是学生会会长,做事一向认真负责,她撞见你违反校规校纪了,自然跟你急。”
路枕了然,如实道:“我不知道三中不让带手机。”
“我猜也是。”
乔慕鱼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反而宽慰道。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学校不少人都带的,我偶尔也带,但大家都偷偷用,没人像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你居然还带到开学典礼上来了,这里可到处都是老师和主任,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说不定直接拉你上台当众做检讨呢,你以后可得注意点。”
想了想,他又悄声提醒了一句:“哦对了,每周一晚早读课前学生会都会到各班进行一次违禁品检查,你记得那天千万别带什么不该带的,不然肯定要被没收了。”
路枕听完,很是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学生会会长么,跟我说这些合适吗?”
“什么会长啊,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们这一届升高三后就都卸任了,免得影响学习。”乔慕鱼半开玩笑着,“再说了,学生会会长也是学生啊,跟同学打好关系也很重要,不然谁乐意选我上位?”
这虽是玩笑话,却也有几分道理,路枕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说:“谢了。”
乔慕鱼勾了下嘴角:“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不用客气。”
-
乔慕鱼回到座位没多久就轮到他这个优秀学生代表上台了。
虽然这不是乔慕鱼第一次当众发言,但一想到台下全校两千多名师生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他多少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好在他做惯了表面功夫,稿子也记得很熟,这才没有出现什么怯场和纰漏,最终顺利完成演讲。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他面带微笑鞠躬致谢,下台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一入座,杜鲸飞就搂上他:“帅啊小鱼!不愧是我儿砸,讲得真好,为父甚是欣慰!”
乔慕鱼搡他:“滚蛋!少占我便宜。”
没过一会儿,被报到名字的尖子生们就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逐一上台领奖。
抱着金灿灿的奖状和丰厚的奖学金下台后,杜鲸飞难掩得意地对乔慕鱼说:“鱼儿,等放学了你来我家吃午饭吧,我妈今天肯定准备了一桌好菜!”
乔慕鱼:“不用了,下次吧。”
杜鲸飞:“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回去吃?可你爸不是出差还没回来吗?”
“他是还没回来,但我想先去趟书店买点东西。”乔慕鱼晃了晃手里装着的奖学金红包,笑道,“再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杜鲸飞表示认同:“也是,刚拿到奖学金是该奖励一下自己,我回去就让我妈给我买双新鞋,哈哈!”
-
放学后,乔慕鱼回教室收拾好书包,飞快地骑着单车前往星海书店。
这家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街。
这里除了卖书,还卖百货文具和各种精品首饰,很受学生群体欢迎,平日里生意就好,到了周末更是热闹。
乔慕鱼把自行车停放在门口,进门后径直朝图书销售区奔去。
可他在早就踩好点的货架附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本画集。
乔慕鱼心中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见旁边走过来一个导购小姐姐,赶忙迎上去问道:“你好,请问之前一直摆放在这个位置的那本插画集还有吗?”
导购小姐一时不解:“什么插画集?”
“就是叁橘老师新出的插画集,是一本水青色封面的书。”乔慕鱼抬手努力比划着,“是你们店上个月刚到货的,我记得前天来看的时候这里还摆着两本的。”
“哦,那个啊。”导购小姐这才回想起来,“好像已经卖完了,本来就没进货几本的。”
“卖完了?”乔慕鱼眉头一皱,仍不愿死心地追问,“你确定真的一本都没剩了吗?”
“本来是还剩了一本的,但你来晚了,刚刚那最后一本被一个男生买走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乔慕鱼张嘴哑然,拿着奖学金红包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导购小姐见他失望的模样,不禁多问了句:“小帅哥,你既然喜欢的话怎么之前没买?”
“我......”
乔慕鱼哽了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上个月他在这里无意间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插画师叁橘时隔五年推出了最新的插画合集,当时就想买了,但无奈手头紧,他又不敢跟父亲多要零花钱,略一盘算过后,决定等着开学发奖学金再来买下。
可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乔慕鱼望着货架上那一小处空出来的书位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被掏空了一小块。
他沮丧地提起书包准备离开,一回头,蓦地跟身后站着的一人对上视线。
是路枕。
乔慕鱼立马敛下眼底的失落,客套地打了声招呼:“路同学?你也来这儿买书啊,好巧。”
路枕没跟他多寒暄什么,只是低头翻找起了自己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最终从一堆崭新的习题册和资料书里拿出一本书递向他,问:“你在找这个?”
乔慕鱼定睛一看,居然就是他想找的那本画集。
“原来这最后一本是被你买走了啊!”乔慕鱼心头燃起一线希望,“所以,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
“嗯。”路枕不置可否,“你喜欢这本画集?”
乔慕鱼抿了下唇角,郑重点头:“嗯,很喜欢。你可以把这本卖给我吗,我可以付给你双倍的钱!”
这话一说出口乔慕鱼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敲了颗爆栗。
怎么会傻到对一个富家少爷说拿钱收买他的话呢,真是条笨鱼呐。
他正思考着再找什么别的理由收买路枕,却听到对方来了句:“不用,这本送你了。”
“送给我?”乔慕鱼怀疑自己听错了,受宠若惊地看向他,“你确定?”
路枕点头:“今天上午你帮了我,所以这算是谢礼。”
乔慕鱼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午他带手机被陈倩发现后自己帮忙解了围的事。
老天爷说的果然没错,好人会有好报的。
“那谢谢了!”
乔慕鱼感激地接过那本画集,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它的封面,又轻轻翻开欣赏内页,排版设计巧妙,装订妥帖用心,纸张手感柔和顺滑,还带着淡淡的熏香,每一处细节都令他爱不释手。
“没想到你也喜欢叁橘老师的画。”乔慕鱼不禁感慨道。
路枕却说:“是我一个朋友喜欢,以前他最喜欢的插画师就是叁橘老师。”
“你朋友?”
这个回答令乔慕鱼有些意外,他忽然有了种不小心占据别人东西的尴尬感,不好意思再收下了。
“难道说,这是你准备送给你那个朋友的礼物?那你现在把它送给我,没关系吗?”
“没事。”
路枕垂眸,目光落在封面那片水青色的浅海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真实的心情。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想送也送不出去。”
说完这句,他提着包转身离开。
乔慕鱼望着他的背影纠结了一秒后开口叫住他:“哎,你也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请你?”
“不用。”路枕头也没回,拒绝得干脆,“家里人还在等我,我该回去了。”
乔慕鱼想想也是,他家估计一桌子山珍海味正等着他,哪稀罕他请吃什么路边摊的饭。
于是他没作强求,道过别也离开了。
-
得到了自己心念已久的画集,乔慕鱼心情大好。
他随便在路边小店解决完午饭后骑着单车慢悠悠地朝家晃去,望着头顶的天空和行道树,觉得这些稀松平常的风景都比平时好看了许多。
自行车穿梭过几条街道,驶进城西一处老旧居民小区,车胎碾过年岁已久的斑驳水泥地,最终停放在堆着杂物的楼梯间。
乔慕鱼锁好车,哼着小曲朝四楼走去,隐约间听到楼道里传来几道热络的交谈,熟悉的声音令他脚步一顿。
“哟,老乔,你回来了?”
“是啊,刚到家!”
“你看你这黑眼圈,又连着开了几天大夜车吧?啧啧,挣钱辛苦嘞!”
“没办法,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养家里那小子!”
“嗐,你这个儿子养得好哇,比我们这些亲生的都要争气、都要听话!听我女儿说今天的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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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你家小鱼还上台发言了,说他是什么优秀学生代表呢!小鱼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吧!”
“那是当然,我儿子以后是要上清北的!”
“哎哟,你们乔家真是祖坟要冒青烟了!”
“呵呵!”
跟邻居寒暄结束,乔永德满意地提着刚买回来的一袋瓶酒进了屋,刚要关门,就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的乔慕鱼。
“爸?”乔慕鱼有些紧张地攥紧书包背带,朝他走来,“你不是说要明天才到家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怎么,我回自己的家还要提前通知你吗?”
乔永德踢掉脚上的鞋,光着脚走进客厅,没个正形的斜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开了瓶啤酒仰头喝起来。
乔永德是个长途货车司机,嗜好饮酒,但开车不能喝酒,他只能等到每次跑完长途回来,再痛痛快快喝个尽兴。
乔慕鱼看着他两三下就吹完一瓶又迫不及待打开下一瓶,叹口气:“你还没吃饭吧?我刚刚在外面吃过了,我去给你下碗面。”
乔永德对他摆摆手:“搞快点,饿死老子了!”
乔慕鱼随手将书包放到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半筒素面和两颗鸡蛋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没过一会儿,乔慕鱼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了出来,却被乔永德朝他甩手扔来的一本书“嘭”一声砸到脚边,吓得他一个哆嗦,热汤洒到手背上,瞬间烫红一小片。
“乔慕鱼,这是该出现在你书包里的东西吗!”
乔慕鱼忍着刺痛,赶忙把碗放到一旁朝桌子上,一低头,才看清乔永德扔过来的那本书是他的画集。
乔慕鱼猛地抬头,果然看到自己的书包大开着,里面的书和文具被凌乱地倒在茶几上。
他眉头一皱,心头止不住地冒火:“你又翻我东西了?”
“老子是你爹,你的东西老子还翻不得了?”
乔永德这会儿酒劲上来,指着他骂道。
“老子给你的零花钱,就是让你去买这些花里胡哨不务正业的东西吗?那都是老子挣的血汗钱!”
乔慕鱼忙说:“不是的爸,我花的是我自己的奖学金,是我自己挣来的钱。”
“哼,你的钱?”乔永德冷笑一声,“你能拿奖学金还不是因为我这些年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他捡起乔慕鱼的素描本朝他脸上猛地摔来,乔慕鱼反应不及,堪堪别过头躲避,侧脸还是被砸出片红印。
可乔永德视若无睹,继续呵斥道:“可你呢,天天就想着画你那些个破画!你还真把自己当艺术家了?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除了学习你什么都别想沾!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要是因为这些东西成绩下滑、考不上清北就趁早滚出这个家,就当是我和你妈当初瞎了眼,不该把你从孤儿院领回来!还不滚去看书!”
“......”
乔慕鱼无力地低下头,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许多话哽在喉间难受得快要窒息,可最终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露出一个乖巧无害的微笑:“嗯,我知道了。”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又被乔永德叫住:“站住。”
他指着乔慕鱼脚边的画集:“把你那破烂玩意拿出去扔了,别让我再看见它!”
乔慕鱼俯身捡起地上的画集,拍了拍上面的灰,推门出去了。
他站在楼道里沉默许久,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画集,封面是一片水蓝色的浅海,金色的阳光透进来,鱼群翩然而过,美好得不像话。
倏然间,一滴泪重重地落到上面,洇湿了一角,乔慕鱼赶紧用手抹掉。
他胡乱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敲响了隔壁家的房门。
几秒后,门从里打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仰头望着他,甜甜地唤了声:“小鱼哥哥。”
乔慕鱼蹲下来,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小铃儿一个人在家干嘛呢?”
夏铃扬起自己沾着水彩的手答:“我在画画!”
“真厉害!”乔慕鱼把手里的画集递给夏铃,“喏,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哇,好漂亮!”夏铃盯着那本画集,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小鱼哥哥,你上次送给我的油画棒我还没用完呢。”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用,画很多很多你喜欢的画。”
乔慕鱼正准备走,夏铃拉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给他:“哥哥,这个给你。我妈妈说了,这叫礼尚往来,希望你吃了它心情会好点。”
乔慕鱼微愣:“我没有心情不好呀。”
夏铃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刚刚好像又听到乔叔叔骂你了,是因为你买了这本画册吗?为什么乔叔叔不让你画画呀?”
乔慕鱼苦笑了下,叹口气:“哥哥现在是高中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好好学习吗?”
“嗯,好好学习,考第一名。”
夏铃似懂非懂地偏头看着他:“可是我妈妈说考不考第一名不重要,我开心最重要。”
乔慕鱼怔然。
他抬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妈妈,她很爱你。”
别的什么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客厅里的电视机仍开着,乔永德却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鼾声阵阵。
乔慕鱼将他吃完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空碗拿去厨房清洗干净后,就回自己房间闷头看书去了。
5. 解压
一周的时间足以让尖子班的学生们卸去假期的懒散劲,渐渐找回熟悉的高强度学习节奏。
乔慕鱼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投身学习,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微笑着充当一班那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万能砖。
但不得不承认,上次返校考的结果仍让他心有余悸。
他不自觉地开始留意路枕的一举一动,悄悄观察他最近做完了什么牌子的练习卷,买了哪个名师的参考资料,复习进度又到了哪一步......
可一番查探下来,路枕似乎松弛得很。
他课堂参与度很低,有时甚至在课上明目张胆地趴桌上补觉,下课经常捧着手机打游戏,从微信小程序上的弱智小游戏到考验操作技巧的MOBA手游,他几乎来者不拒。
一个月下来,他的同桌李亮没跟他学到几个解题方法,游戏通关技巧倒是偷师到了不少。
有时候乔慕鱼看着李亮清澈愚蠢的眼神,心中莫名恨铁不成钢。
年级第一就坐在你身边,你却光想着跟他探讨游戏,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瞎了这么好的学霸资源!
但真要是让乔慕鱼自己去找路枕探讨学习,他又拉不下脸来。
去向路枕请教不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吗?
呵呵,他乔慕鱼的字典里可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再说了,路枕这家伙最近的学习状态这么懒散,八成是上次考了年级第一让他得意忘形了,下次考试肯定要一落千丈。
乔慕鱼对此喜闻乐见。
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近在咫尺,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年级第一,上次的败北,只是个意外。
然而几天后,现实再次狠狠打了他的脸——
第一次月考结果出来了,位列第一的依旧是路枕。
乔慕鱼拿着成绩单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幻觉。
......这他妈不科学啊!
难不成这家伙是绑定了什么必考第一系统吗?而我是给他当绿叶的炮灰配角?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法超越他吗?
最近听徐绒灿讲多了各种离奇网文设定的乔慕鱼已经忍不住朝奇幻角度脑补上了,原本还算从容淡定的心也渐渐变得急躁起来。
-
月考结束后,学生和老师们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
紧锣密鼓的考前复习暂告一段落,在一班同学们的试探与哀求下,这周的体育课破天荒地没有被哪个正课老师占用,大家欢欣狂舞着来到操场呼吸新鲜空气。
简单的热身运动过后,体育老师就放任众人去进行自由活动。
一些同学组队去打羽毛球和篮球,乔慕鱼没什么精神四处跑动,随便到操场上找了块空地躺着放空自己。
今天天气很好,洒在身上的阳光和煦温暖,不那么燥热,还偶有几缕微风拂过,惬意舒适。
抬眼是广阔无垠的湛蓝色天空,宁静悠远。
忽然,两只飞鸟轻倩地从云间掠过,后面的一只努力扑扇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过前面那只。
乔慕鱼看着看着,不禁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忧从中来,深深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杜鲸飞一边操作着手里的游戏角色,一边抽空瞥他一眼:“你最近怎么了,气色这么差,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乔慕鱼捏了捏眉心:“还好。”
“小鱼啊,别成天只顾着学习了,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呢,可别现在就把自己的神经绷太紧了,会适得其反的,咱得养精蓄锐,偶尔的休闲放松也是很有必要滴。”
杜鲸飞说话间一分神,操作的游戏角色被对手找到空档反杀了,他懊恼地咋了下舌,放下手机,继续说。
“你看看徐绒灿,她看到喜欢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就能跟打了鸡血一样地拉人聊仨小时都不带歇的。最近她好像还迷上了嗑什么cp了,整天神神叨叨的,跟磕了药一样,两眼直放光了!我有时候真佩服她能有这么好的精力。”
乔慕鱼觉得他这话说的虽然不怎么正经,但也有几分道理。
仔细想来,他的生活一向单调,除了学习他似乎再无其他的乐趣,最近又被路枕的事弄得心烦意燥,觉都睡不香了,或许他可以尝试寻求一些解压方式。
乔慕鱼思忖至此,看向杜鲸飞,打算从他那儿找点灵感:“你平时会做什么缓解学习压力?”
杜鲸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一轮战斗头也不抬地答:“做数独、打游戏、看黄——咳,地摊文学。”
乔慕鱼晲他一眼:“变态。”
“变什么态啊,生物课上都说了,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我又没像什么渣男那样去祸害别的小姑娘。”
杜鲸飞一本正经地狡辩完,又把问题抛回来,“那你呢?”
“我......”
乔慕鱼想说画画。
每当提起画笔,他的心情就会神奇地平静下来,获得前所未有的乐趣与激情,像是找到一处与现实隔绝的避风港湾。
但这一兴趣被乔永德以不务正业的说辞从小打压,扔了他所有的画笔和涂鸦本,那些天马行空的梦想也只能深埋于心......
唉,算了,跟别人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
乔慕鱼闭上眼,轻叹口气:“睡觉吧,每天课程这么满,能多睡半个小时我就谢天谢地了。”
杜鲸飞:“欸,你可真是个书呆子。”
“啧。”乔慕鱼无从反驳,抬脚轻踹了他一下后起身走开。
杜鲸飞:“去哪儿?”
“渴了,去买水喝。”
“乖儿子,给我也带一瓶呗。”
“滚。”
-
从操场出来,经过体育馆和露天篮球场,再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学校内设的小超市。
乔慕鱼买了两瓶水出来,路过体育馆背面的阴凉处时,忽然闻到空气中隐隐弥散着一股苦涩烟草的味道。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刚转过墙角,就看到一个男生坐在角落的台阶上十分享受地吞云吐雾着。
乔慕鱼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自班同学黄正森。
黄正森看到乔慕鱼后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把嘴上叼着的香烟摁在一旁的墙壁上碾灭藏到身后,站起身胡乱挥了挥跟前的空气,企图把烟味扇走。
“班、班长?我......呃,好巧哈哈。”
乔慕鱼看他手忙脚乱遮掩的样子有些好笑,故意板着脸走到他跟前,朝他伸手:“拿出来吧。”
黄正森在心里略微挣扎一番后,最终还是乖乖从口袋里掏出半盒香烟和一支打火机上交了出去。
乔慕鱼打量着手里没收上来的作案工具,有些意外:“你居然还抽这个?”
“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嘛,提提神。”
“多久了?”
“唔,两三个月了吧。”黄正森老实交代完,耷拉着脑袋哀求道,“班长,东西你都没收了,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老万啊?”
乔慕鱼吓唬够了,挑眉看他:“我像是那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了!”黄正森赶忙拍起了马屁,“班长你人帅心善菩萨下凡普度众生——”
“打住打住打住。”乔慕鱼听不下去了,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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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就放你一马,但你得保证以后可别再在学校里抽烟了。”
“嗯嗯嗯,我保证!”黄正森松了口气,喜上眉梢,“谢谢班长帮我保密,那我走了!”
乔慕鱼笑着摆摆手,任由他跑远了。
四周重新静下来,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乔慕鱼倚在墙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摁下开关,一簇幽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在空气中微微晃动着,轻佻得诱人。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想起黄正森说这玩意能缓解学习压力的事,便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支香烟点上,低头轻咬住烟嘴,试探着吸了口。
下一秒,一股苦涩刺鼻的浓郁烟草味直往他的喉咙和肺里钻,生涩火辣,难受得他当即猛呛起来。
“咳咳咳!”
乔慕鱼正扶墙咳着,一抬头,猛地发现一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他心头一惊,赶紧抹掉眼角被呛出来的泪水,视线清明起来,这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路、路枕?”
路枕的目光落在他指尖夹着的那截香烟上,眉峰微扬了下,带了点说不明的玩味。
他目不斜视地从乔慕鱼身前走过,淡淡道:“你继续,我只是路过。”
乔慕鱼此时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墙缝钻进去,他慌不择路地抓住路枕的手臂解释道:“你听我说,我、我只是好奇它是什么味道,所以才......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抽烟,真的,可谁知道它这么难吃,害我险些被呛个半死。”
乔慕鱼越说越觉得羞耻。
该死,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被这人撞见自己违反校规校纪了,三好学生滤镜碎一地啊!
他自知解释越多听起来越像是狡辩,只能垂首揪着路枕的衣角小声恳求:“那个,你能不能别说出去?”
路枕注视着面前少年低垂着的纤长眼睫和泛红耳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下身,将衣角从他指尖收回:“我也不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
乔慕鱼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谢谢。”
路枕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到一旁有树荫遮蔽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随意地滑了几下屏幕,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
看样子真像是他说的那样,只是路过这里,想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的。
乔慕鱼松了口气,忽然听到从路枕手机里传来的一阵游戏音效声。
听着有些耳熟,他凑过来一看屏幕画面,笑道:“你也在玩这款游戏啊。”
似乎是聊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了,路枕抬眉看向他:“你也玩?”
“不是我,是杜鲸飞。”
乔慕鱼顺势坐到了他身旁,观战起来。
“他最近可迷这个了,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公司青衍研发的最新款手游,他好不容易才抢到了内测名额,说是要等到年底才正式公测,哎,是11月还是12月来着?”
“12月3号。”
“对,你了解得真清楚。”
路枕轻飘飘地来了句:“因为这是我家公司开发的游戏。”
“......你家?!”乔慕鱼震惊得险些咬到了舌头,“青衍科技是你家的公司?”
“嗯,我爸开的。”
路枕头也不抬地继续操作着游戏角色,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上神色淡定,丝毫找不出什么在故意炫耀的意味,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草,又被他装到了。
乔慕鱼默默咽下快到嘴边的脏话,发出一句由衷的感叹:“你爸......真牛。”
6. 劝架
乔慕鱼回到操场的时候杜鲸飞仍坐在原地玩游戏。
他走过去,把矿泉水递给杜鲸飞,故意趁他喝水时,凑到他耳边轻飘飘地来了句:“告诉你个秘密,青衍科技是路枕家的公司。”
“噗——!”
果不其然,杜鲸飞被这话震惊得直接一口水喷出来。
乔慕鱼看他慌乱擦着被打湿的衣领和手机屏幕的狼狈样笑得歪倒一旁。
杜鲸飞见他这反应,忍不住狐疑:“你逗我玩呢?”
“没,是真的。”乔慕鱼说,“这是他刚刚亲口告诉我的。”
“靠......原来路枕的路,是路氏集团的路。”杜鲸飞后知后觉着,“我知道他家有钱,但没想到会有钱到这种地步,那可是路氏啊!市值少说也有几百个亿了吧!”
乔慕鱼不解:“路氏集团?”
“对啊,你不知道吗,他们集团的生意在好多领域都有涉猎,青衍科技就是他们旗下的一家游戏公司。”
“这你都知道?”
“因为青衍是我最向往的游戏公司啊,我早就把它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杜鲸飞伸了个懒腰,望着天空畅想起了未来。
“我都已经想好了,毕业以后一定要去青衍上班,近距离参与我喜欢的那些游戏的制作过程。哎呀,这事光想想我就觉得兴奋。”
乔慕鱼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连以后工作的事都想好了?”
“早做打算早安心嘛。”
说到这里,杜鲸飞忍不住感慨起来。
“唉,果然人的命运从娘胎起就注定好了的,像路枕这种人,大概一生下来就没有过什么烦恼吧?哪像我,这辈子只有成为牛马打工人的命,简直是狗屎投胎运!”
乔慕鱼喝了口水,自嘲着接了句:“急什么,还有你小鱼哥给你垫底呢。”
杜鲸飞闻言哽住,无法反驳。
因为要论这辈子的投胎运有多烂,他还真比不过乔慕鱼。
他虽然家境普通,际遇平凡,但父母健在,家庭和谐,还是个独生子,哪有立场来跟一个从小被人收养的孤儿比谁的命更惨呢?
杜鲸飞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宽慰:“没事哥们,大不了咱下辈子再努力投胎得了。”
乔慕鱼一笑而过,没多说什么。
但不得不承认,几相对比之下,他心中的郁结又多了一分。
不过对于家世背景这一点,这些年乔慕鱼早就用各种说辞把自己安慰好了。
起点不如人,那他就辛苦点多跑段路、跑得再快点,努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不输给谁。
可自从遇见路枕,他才发现老天爷还真是偏心眼。
投胎比不过就算了,难道成绩也比不过吗?没天理啊......
正胡思乱想间,不远处忽然有人叫他:“班长!”
乔慕鱼抬头一看,就见徐绒灿正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原来你在这啊!可算找到了!”
“怎么了?”
“胡骏跟别班的同学打起来了!我没找到体育老师在哪,你快去看看吧!”
乔慕鱼一惊:“他们现在在哪儿?”
徐绒灿:“就在篮球场!”
“走!”
三人立马一同前往篮球场查看情况。
-
胡骏这人乔慕鱼是了解的。
他是一班的体育委员,性格耿直爽快,却也容易被激怒。
但他本性不坏,还算遵守校规校纪的,就算跟人发生争执了也不至于真动手打架,顶多就是来段口头上的骂战。
打架的事还是第一次,再加上胡骏人高马大的,万一出手没个轻重,不小心把对方打伤了可就更不好处理了。
乔慕鱼一时间有些头疼,步伐迈得更大了些,同时不忘向徐绒灿打探情况:“对方是哪个班的?怎么会打起来?”
“六班的,他们班也是这节体育课!”
徐绒灿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前情提要。
“他们原本就是在打篮球打着玩儿的,结果胡骏被六班的一个男生连盖了好几个帽,篮板也抢不过他,胡骏就急了,说他犯规了,对方说没有,谁也不服谁,哎呀反正就是最后吵起来了!”
乔慕鱼几人赶到篮球场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在那里,拉架的拉架,对骂的对骂,还有不少听到动静跑来看热闹的。
“别打了别打了!班长来了!”
杜鲸飞跟个管事太监一样高声通传道。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一班众人齐齐回头朝乔慕鱼望来。
没等乔慕鱼开口,胡骏就甩开架着他胳膊拉架的两个男生,委屈巴巴地指着对面告状:“班长,就是他先动手的!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这疯狗就差点把我鼻子都揍歪了!”
乔慕鱼看他面上红紫一片,略显滑稽,看着都疼,可见对方这拳挥得力度有多大。
他没想到打架中落于下风的人会是胡骏,颇有些意外:“谁打你的?”
立马有人扬声回答道:“我揍的。”
乔慕鱼闻声望去,只见对面六班阵营里被簇拥在中心的一个高挑少年正扬着下巴看过来。
他个头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五,染着一头与旁人格格不入的黄发,被汗微微浸湿的碎发下的一双眼像条野犬,倔强中带透着股狠劲,正死死盯着胡骏:“治治你这狗嘴犯贱的毛病!”
“靠!”胡骏再度恼了,“周晟元!我就骂你没爹没妈没教养又怎么了,你有种再揍一下试试!”
周晟元本就还在气头上,又听到胡骏还敢这么挑衅他,直接一把推开拦着他的几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要揍人,却被一人拽住胳膊拦下了。
周晟元扭头一看拦他的人竟是路枕,脸色登时更差了。
他用力挣扎了下,却没能挣脱,他只能瞪着路枕:“放手!少他妈多管闲事!”
路枕没松开,冷冷道:“别打人。”
“姓路的,你也找揍是不是?”
周晟元懒得再废话,猛地甩开他的手,挥拳而至。
路枕却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嘴角被牙齿磕破,微微渗了点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围观的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路枕!”乔慕鱼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你还好吗?”
“我没事。”路枕随意揩了下嘴角,抬眼平静地看向周晟元,“现在消气了么?”
“......”
周晟元怔在原地没接话,看样子揍完人后他自己也懵了,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路枕,拳头攥紧又松开。
“操!”
他最后低声骂了句就泄气般的走开了。
胡骏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有病!”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陆陆续续散开了。
乔慕鱼几人带胡骏到阴凉处坐着休息,转身再看时,路枕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乔慕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顺便再去超市买几个创口贴来,正巧这时一个女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购物袋:“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乔慕鱼接过一看,袋子里除了创口贴还放了餐巾纸和消毒水。
“这都是我刚刚去超市买的,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吗,我再去买。”女生说。
“谢谢,这些就够了,也不是什么大伤。”乔慕鱼看她面生,便问,“你是六班的?”
“嗯,我叫许安雪,是六班的班长。”许安雪说,“真不好意思啊,我们班的同学打了你们,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胡骏却说:“这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周晟元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杜鲸飞和徐绒灿附和:“就是就是,他一看就是个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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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手打人是不对。”乔慕鱼帮胡骏贴着创口贴,指腹在他伤口上摁了下,“但谁让你先嘴贱去骂别人,这就是教训。”
“嘶!”
胡骏吃痛,没好气地说,“我只是挑衅了他一下,连句脏话都没说,谁知道他脾气这么爆,一言不合就动手。”
许安雪站在一旁捏着矿泉水瓶,神色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忍不住插话:“你真不该这么说他的,因为他真的没爸妈。”
几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她。
胡骏噎住:“真、真的假的?”
许安雪轻轻点了下头:“真的,这事我们班很多人都知道,因为每次家长会他爸妈从来没出现过,都是他奶奶来参加的,据说他是被那个奶奶收养长大的。他家庭条件不好,但他学习挺努力的,高一时在我们能排上前十。但自从高二他奶奶去世后他就开始有点自暴自弃了,每天混日子,成绩也一落千丈。我们班主任找他谈过好多次,都没用,本来他是能考上不错的大学的,现在这样......也怪可惜的。”
乔慕鱼几人听完,一时间心里都不是滋味,扭头看向胡骏,胡骏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嘟囔:“我又不知道他家的事......”
大家齐齐默然间,许安雪再度开口:“所以,我想请你们不要把周晟元打人的这件事告诉老师,免得他又被记过处罚,可以吗?”
乔慕鱼对此没意见,便给胡骏使了个眼神。
胡骏没所谓地摆摆手:“这破事有什么好告诉老师的,丢死人了。老师要是问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我就说我自己打篮球摔的。”
许安雪松了口气:“谢谢。”
-
这节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
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声就响彻校园,教学楼里冲出一波又一波的学生朝食堂奔去。
一番折腾下来,乔慕鱼也早就饿得慌,像往常一样拉着杜鲸飞和徐绒灿一起前往食堂。
三人快走到食堂门口时,远远地瞧见那里站着两个眼熟的身影,那个黄头发的高个子男生周晟元,另一个是路枕。
只见周晟元单手插兜,一脸拽样,有些不耐烦地朝路枕伸出掌心,路枕则乖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红色钞票递向他......
这是——
勒索!!!
三人脑中齐齐闪过这两个字,顿时义愤填膺。
乔慕鱼眉头一蹙,刚刚还为周晟元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孤苦身世动容了一把,现在就撞见他这么不学好、自甘堕落,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去,一把将路枕护到身后:“周晟元,你有完没完?你刚揍了路枕没道歉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来勒索他!你当我们一班的同学都是好欺负的吗?”
“我勒索他?”
周晟元一听这话,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看起来险些气死。
“我他妈还不至于沦落到勒索谁的钱!更别说是这个姓路的!”
“哈?你还狡辩,我们刚刚都看到了!”乔慕鱼指着他手里的钱掷地有声,“人赃并获!”
“滚蛋!这钱是他硬要塞给我的,又不是我上赶着找他要的!”周晟元气鼓鼓地把那五张钞票推还给路枕,“把你这臭钱拿走,我不稀罕!”
乔慕鱼没想到他这么嘴硬,正要再说什么,身后忽然落下一声轻笑。
乔慕鱼扭头看向路枕,有些发懵,他在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受害人在这笑什么?难不成他打抱不平的样子很好笑吗?
“班长,你好像误会了。”路枕收了笑,神色微妙地指了下周晟元,说,“他是我弟。”
乔慕鱼:“......”(⊙.⊙)
杜鲸飞:“......”(°ο°)
徐绒灿:“......”(⊙口⊙)
什么情况?!
7. 少爷
“你弟?!”
三人异口同声。
“嗯。”路枕解释道,“他饭卡丢了,没钱吃饭,所以我给钱让他去补办一张。”
如此朴素的真相让乔慕鱼分外无语。
你特么早说啊哥们,害他平白闹了出笑话。
此时他只能尴尬地打起哈哈:“你弟......挺有个性的哈。”
“少来,谁跟他是兄弟了?”
周晟元却是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我跟他异父异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我也懒得管你。”路枕没所谓地说,“可你不好好吃饭,爸妈知道后又该担心了。”
“他们担不担心关我屁事,我今天就算是饿死了他们也管不着!”
话音刚落,周晟元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其他人齐齐看向他:“......”
“那个,”乔慕鱼左看看,右看看,适时打破沉默,“今天是周四,三号窗口有糖醋排骨和炸虾球,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周晟元顿住,吞了吞口水:“......哦,那走吧。”
-
十分钟后,五人端着各自的餐盘找空位一起坐下了。
周晟元的餐盘装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是他平时的胃口就这么好,还是今天真的饿坏了,一入座他就埋头哐哐干起了饭。
相比之下,坐在他旁边的路枕的吃相就文静优雅了许多。
先是抿了口蛋花汤,再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将香干炒肉里的葱段和青椒丝一根根挑拣出来,最终挑了块合眼缘的糖醋排骨,浅浅尝了口,微微皱了下眉后,就放到一边没再碰过了,看样子是不太合口味。
周晟元敏锐地发现了这点,抬眼看他:“你不吃这个?”
路枕坦然:“太油了,而且,醋放多了。”
“你的胃被家里大厨养刁了吧,浪费可耻不知道吗?”
周晟元鄙视完,毫不客气地把路枕餐盘里的糖醋排骨都夹到自己碗里来,吃得更香了。
乔慕鱼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周晟元既然跟路枕是兄弟关系,按理说,他的家境应该也很富足才对,可为什么许安雪会说他家庭条件不好,还是个孤儿呢?
周晟元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挑眉问:“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菜?”
乔慕鱼回神,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没什么,只是你的发色太显眼了。”
“是啊兄弟。”杜鲸飞也忍不住指着他的那头黄发说,“听哥一句劝,你这头发还是找时间给染回来吧,万一哪天被教导主任发现了,肯定就要被叫家长了。”
周晟元头也不抬地继续扒饭,一脸冷漠:“我没家长,家里人早就死光了。”
“周晟元。”路枕拧眉看向他,神色严肃地纠正,“爸妈还在。”
周晟元冷哼一声:“那是你爸妈,不是我的。”
“......”路枕的眉心蹙得更深了,目光微沉下去,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一句话也没再说了。
餐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气氛有种诡异的尴尬。
坐在左边的杜鲸飞悄悄凑到乔慕鱼耳边八卦道:“这什么情况,这周晟元该不会是路家的私生子吧?”
坐在右边的徐绒灿也凑了过来,目光炯炯:“我就说吧,有钱的地方是非多,豪门必生恩怨。”
坐在中间的乔慕鱼给他俩一人赏了一块肉:“闭嘴,多吃饭,少八卦。”
他悄悄瞄了眼对面一言不发的路枕,难得看他被别人的话堵得只能生闷气的模样,莫名有种爽感是怎么回事。
原来少爷也是有烦恼的。
好吧,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这下他的心理稍微平衡一些了。
-
路家兄弟俩的事乔慕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最近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半个月后的期中考试吸引走了。
然而与金秋时节一同到来的不仅有雷打不动的期中考,还有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万强海一向注重班级集体荣誉感,每次遇到这种大型活动,他都会呼吁班里学生积极报名参与,为班争光。
可一班的大部分学生对体育活动并不感兴趣,报名都开始三天了,好多项目还是虚席以待的状态。
但学校有要求,每个项目每个班至少要有一个学生报名参赛。
体育委员胡骏对此头疼不已,要不是运动会还有每个学生最多只能参加三个项目的规定,他都想自己一个人全报上充数得了。
为了交差,无奈之下,胡骏只好如同往年一样,低声下气地去跪求各位哥哥姐姐报名参加。
这天课间休息时,乔慕鱼正在座位上整理课堂笔记,一张报名表递到了他面前,抬头就看到胡骏腆着笑凑过来的脸:“嘿嘿,班长,运动会你报个名吧?”
乔慕鱼却并不打算参加这次的运动会。
一是运动这方面他并不在行,报名了也多半是混个“重在参与”奖。
二是他不想因为赛前训练耽误了自己的期中考试复习,他可还没放弃要在这次考试中反超路枕、重返年级第一宝座的事。
于是他故作叹息:“我就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体育混子,每天跑操不缺席就不容易了,还是别上场去丢人现眼了吧。”
“没事,重在参与嘛,比赛成绩什么的都无所谓!”胡骏哀求着,“而且小鱼啊,你可是班长,运动会这么重要的活动他总不能撒手不管吧?老万可说了,要班委们都积极助力这次运动会的!”
乔慕鱼真被这话给堵住了。
他思忖一下后,主动请缨道:“要不这样,这次运动会的后勤保卫工作就交给我负责了,至于上场比赛的事,你还是再去问问别人吧。”
他想着,既然身为班长不能什么都不管,那就在比赛那两天多辛苦帮忙一下好了。
运动员没拉来,但解决了后勤工作也值得欣慰,胡骏松了口气:“那敢情好啊,这活交给你我放一百个心!”
说完,他拿着报名表又挪到下一个座位上继续骚扰新目标。
“嘿嘿,路学神,打扰了,你有没有兴趣报个项目呀?”
前座的乔慕鱼笔尖一顿,计上心来。
自己是乐得清闲了,但路枕可别想就这么轻易逃脱,怎么着也得怂恿他去报名几个项目,耽误一下他复习进度吧?
于是转过身来看热闹。
“运动会?”路枕打量着那张报名表。
“对对,月底就是校运会了,可好玩了!”
路枕刚来三中两个多月,胡骏跟他不熟,对他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便多问了句,“对了路哥,你体育怎么样?”
“还行。”路枕说。
难得不是一上来推三阻四的说辞,胡骏眼见有戏,正要再多劝几句,乔慕鱼忽然一把拍上他的肩,语调夸张地推荐起来:“那可不得了了,路枕说还行就是超级厉害的意思!上次我问他成绩怎么样,他说还行,结果就考了第一。胡骏,你可别让这匹运动黑马溜走了!”
胡骏一听这话,看向路枕的眼睛都放光了:“路哥,那要不你报个短跑的?你腿长这么长,肯定合适!”
路枕没意见:“行。”
“别,就报一项哪够啊,还有哪项没人报的,你都给咱路哥安排上!”乔慕鱼又说。
胡骏翻看了下报名表,说:“男子组还有跳远和一千五没人报。”
乔慕鱼大手一挥:“安排!”
“这个......”
胡骏既心动又为难,毕竟跑一千五是个苦差,没人愿意报,往年都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把这项填上的。
他挠了挠脸,小心翼翼地征求路枕的意见:“可以吗,路哥?”
路枕挑眉看了乔慕鱼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人并不寻常的用意。
可乔慕鱼只是弯了弯眼睛,回他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我看好你哦,路哥,加油。”
路枕没多问,提笔在报名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便。”
“太好了!”胡骏高兴得快要哭出来,“路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乔慕鱼计划得逞,回身坐好,嘴角止不住地偷偷上扬。
跑吧跑吧,最好累坏你个黑马王子。
-
十月下旬的南涧市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十分适宜进行户外活动。
三中学生们翘首以盼的运动会终于如期而至,被安排在了周四、周五这两天。
操场各处早就装点上了彩旗和横幅,静候运动健儿们在此大展身手。
周四一大早,三中校园就热闹非凡,各班都在为开幕式做着最后的准备。
乔慕鱼作为临时组建起来的后勤部部长,到班后一放下书包就拉着他的两个后勤小助手杜鲸飞和徐绒灿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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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外小卖铺采购比赛物资。
三人刚走到校门口,忽然看到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缓缓停了下来。
杜鲸飞习惯性扫了眼车标,顿时眼睛一亮:“卧槽!宾利!”
周遭路过的人闻言,齐齐扭头朝那看去。
“这车怎么有点眼熟。”徐绒灿嘟囔着,两秒后,她忽然想起来,“啊!这是路枕家的车!”
话音刚落,副驾驶的门开了,一位身穿职业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里走出,他整理好衣襟,刚要拉开左侧的车门,车门却抢先一步被人从里推开了,一个黄色的脑袋漫不经心地探了出来。
西装男顿感沮丧:“周少爷,开车门这种事应该让我来做。”
“我自己长手了。”周晟元分外无语,“还有,说多少遍了,别他妈这么叫我,神经。”
说完,他提着书包头也不回地朝校内走去,西装男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路枕紧随其后下了车,一抬头就跟站在不远处朝这边观望着的乔慕鱼三人对上视线。
徐绒灿立马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路学神,早啊!”
路枕侧身跟一旁的西装男说了句什么,西装男点点头,然后带着亲和的笑容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乔慕鱼几人跟前站定后,他十分有礼地微微颔首,自我介绍着:“你们好,我是路家的管家,我姓汪。你们就是路少爷的同班同学吧?”
此时乔慕鱼忽然十分理解周晟元的无语,少爷这称呼确实中二又神经。
可一旁被叫“少爷”的路枕全程冷漠脸,看样子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乔慕鱼咽下心头的吐槽,微笑着回道:“汪先生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听说上次小周少爷跟你们班的同学发生了争执,还失手打了人,路先生和谢夫人本来想来亲自跟你道歉的,但他们工作太忙了,没空过来,就让我代跑一趟了,实在抱歉。”
汪川微微鞠躬,态度诚恳,“希望你们不要对小周少爷有成见,他脾气可能是爆了点,但他本性不坏的。”
乔慕鱼三人没想到他会特地来为这件事郑重道歉,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诚惶诚恐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
“没、没事的!”杜鲸飞率先回神,“胡骏那家伙皮糙肉厚的,被揍了没两天就好了,这点小事他肯定都没放在心上。”
徐绒灿跟着说:“是啊,你放心,我们都没觉得周晟元有多坏,他就是有点死傲娇,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成为朋友呢,哈哈。”
“那就好。”汪川说,“另外,谢夫人听说这周学校有运动会,就给你们班的同学准备了一些补给品,算是一点心意。”
乔慕鱼:“补给?”
“嗯,主要是给参赛运动员们准备的。”汪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一介绍起来,“运动饮料葡萄糖水,毛巾护腕,当然还有创口贴绷带消毒酒精等,万一不小心在比赛中受伤了好及时处理伤口。哦对了,还有一些观赛必备小零食,希望你们会喜欢。”
乔慕鱼怔住,这不就是他们正要去采购的物资吗?
虽然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值不了什么大钱,但贵在用心和周到,而且又碰巧省去了他不少精力,于是他赶忙道谢:“汪先生,您太客气了,我替一班同学们谢谢您和你们家谢夫人。”
“不用谢。”汪川笑道,“请跟我来。”
乔慕鱼跟着他朝车边走去,原以为汪川会从后备箱里拿出什么包裹给他,结果他对着停放在旁的另一辆轿车招了下手:“老吴。”
司机收到示意,开了车门锁,汪川拉开车门和后备箱,乔慕鱼顿时被满满一整车的补给品震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这么多?”
这些东西甚至都用精美的礼袋一份份打包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参加什么酒席的伴手礼。
“不多。”站在一旁的路枕却说,“非运动员的袋子里只装了零食和饮料,而且老汪准备了两个班的份量,其中有一半是要给周晟元他们班的,我们班只有48份。”
48份也很夸张了吗!
乔慕鱼两眼一黑,我又不是八爪鱼,这特么让我怎么拿回去哇?
真搞不懂你们豪门人家的社交礼仪。
见乔慕鱼对着那堆礼袋拧眉陷入沉思,路枕问:“怎么了?”
乔慕鱼真诚发问:“你能去找个麻袋来吗?我把它们拖回去。”
路枕:“......”
8. 运动会
最终,他们四人再加上汪川一起才勉强把这么一大堆东西搬回了班里。
一班众人受宠若惊,没想到还有他们跟着沾光的份。
除了零食,汪川还送了条给运动员们专门定制的加油横幅,红底金字,展开足有三米半长,相当拉风。
胡骏看着这些物料,啧啧称奇:“班长,我忽然觉得这次运动会就算我们班的总分排名倒数第一都没关系了,谁还能比咱们有排场啊!”
众人频频点头。
“比赛还没开始呢,就在这说丧气话。”乔慕鱼却笑,“真要拿倒数第一也太丢人了,怎么着也不能输给隔壁尖子二班吧?”
“班长说得对!大家都要加油啊,争取挤进年级前五!”
“好!一班加油!”
-
一班众人的气势是够了,奈何体育成绩这种东西不是光靠喊口号就能争得上风的。
几轮的短跑比赛下来,他们班的初赛选手几乎全军覆没。
除了胡骏,就只有报名了男子一百米项目的路枕以小组第一的成绩杀进了决赛。
这帮尖子生们虽然在赛场上敌不过其他班,但加油稿写得还是水平在线的,各种花式彩虹屁层出不穷,主打一个重在参与,玩得开心。
一上午的比赛在一道道发令枪声中就这么晃过去了。
午休结束后,学生们意犹未尽地齐聚操场,继续观看接下来的赛程。
乔慕鱼送完一波运动员去检录后,回到观众席休息,从书包里翻出草稿本,打算再写几条加油稿为自家选手打call。
可写着写着手就开始犯痒,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握着铅笔画起了写生。
他正望着远处练习跳高的选手画得起劲,杜鲸飞一屁股坐到他身旁:“小鱼,高三的一百米决赛什么时候开始?”
乔慕鱼头也不抬地答:“应该快了吧,我刚刚已经送他去主席台检录了。”
话音刚落,广播里就传来一声赛事通报。
“哎哎哎,要开始了!”
杜鲸飞勾着脖子朝起跑处望去。
“路枕是几号跑道的?”
乔慕鱼:“三号。”
杜鲸飞很快就锁定了目标,随后又大叫一声:“我擦,周晟元居然也在,他是五号跑道的!”
“他进决赛很正常吧,我记得今天上午的初赛他也是小组第一。”
“这么牛?”杜鲸飞摸着下巴,不禁有些担忧,“你说,路枕会不会在比赛里放水故意输给他弟啊?”
“我哪知道。”
正说着,裁判扯着嗓子高喊了声:“各就各位!预备——!”
乔慕鱼莫名跟着紧张,不禁站起来观赛。
砰!
发令枪响,运动员们如同脱弦之箭冲了出去。
路枕矫健的身姿如同一张拉满弓的弦顺势爆发,他几乎是从枪响的那秒起就一路领跑,在赛道上留下一道疾风般的残影。
距离有点远,乔慕鱼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看到阳光从他飞扬的发丝间掠过,镀上一层跳跃着的金色光辉,耀眼得轻易。
他就这样势不可挡地第一个撞上了终点线。
“啊啊啊啊啊第一名!”
一班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沸腾的欢呼,大家激动地手舞足蹈,就差相拥而泣了。
乔慕鱼却久久没回过神来,少年在赛场上疾驰的身影像一幅画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他情不自禁拿起铅笔,低头在白纸上认真勾画起来。
一旁的杜鲸飞不由地发出感叹:“牛逼啊!三年了,这还是咱们班在运动会上拿到的第一枚金牌,今天也算是圆梦了!小鱼,咱们去恭喜路枕吧!”
乔慕鱼抬眼望向终点处被人群簇拥着的路枕,调侃道:“你看他像是缺人道喜的样子吗?”
杜鲸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怎么还有那么多别的班的女生给他送水的?唉,可恶啊,又给他装到了。”
乔慕鱼笑笑没说话,低头继续描绘他的画作。
没过一会儿,徐绒灿风风火火地跑回了观众席。
她明明没参加比赛,却跟刚下场的运动员似的忙活得一头汗,嗓子都喊哑了,却顾不上喝口水:“你们看到了吗,刚刚路枕他——”
“看到了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杜鲸飞截断了她的话头,把矿泉水递给她,“这冠军又不是你拿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什么呀,我又不是在说这个。”
徐绒灿不满地晲他一眼,“我是想说,刚刚路枕去领完奖下来,遇到个女生跟他告白了!”
“卧槽?还有这种事?”杜鲸飞的八卦之魂立马燃烧起来,“那女生是谁,哪个班的?”
“不认识,只知道是七班的。”
“那路枕什么反应?他答应了吗?”
“他都不认识人家,当然没答应了。然后那女生不死心,又问能不能追他,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拒绝就完事,结果你猜怎么着?”
徐绒灿话说到一半,慢悠悠喝了口水,故意卖起了关子,杜鲸飞急得催她:“快说,结果什么?”
徐绒灿笑得神秘:“他说不能,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了。”
乔慕鱼闻言笔尖一顿,跟着好奇起来:“他才来咱们学校三个月,就有喜欢的人了?”
“谁说一定是我们学校的了,可能是他以前就认识的人。”
徐绒灿忍不住脑补。
“又或者,他家给他订了什么娃娃亲?反正有钱人最喜欢搞这种商业联姻了,先婚后爱,包办婚姻,妙啊,都是我的菜。”
杜鲸飞嘴角抽了抽:“你成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
“我是说真的,他家那个汪管家简直就是霸总文里走出来的一样,什么少爷夫人的,谁家正经人这样说话啊,太搞笑了吧,哈哈!”
徐绒灿正说着,杜鲸飞忽然响亮地咳了声,疯狂给她使起了眼色。
徐绒灿扭头,就看到了刚回来的路枕。
她的笑容顿时僵住,尴尬地拉着杜鲸飞逃离现场:“走走走,陪我去看跳高比赛!”
路枕脸上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似乎对这种议论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神色坦然地坐下来休息。
他仰头喝水时,颈间喉结滚动,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至锁骨处,最后无声地消匿进微微浸湿的黑色短袖领口里。
乔慕鱼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又扫到他手上拿着的金牌和获奖证书,笑着道贺:“恭喜你拿了冠军,比赛很精彩。”
“谢谢。”
路枕说话时正巧偏头朝他看过来,目光一转,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乔慕鱼大腿间放着的素描本上。
乔慕鱼猛然意识到什么,赶忙用手捂住:“哎,别看!”
可是迟了一步。
路枕原本只是略微扫了眼,不太确定他画的是什么,但现在看他这反应,心下便明了了八九分:“你画的......好像是我?”
“......”
乔慕鱼无言以对,内心羞耻感爆棚。
偷偷画别人跟偷拍别人照片的痴汉有什么区别?
还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他的耳根不自觉发热,有些不敢跟路枕对视:“我画着玩的,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擦了。”
“不介意。”路枕说,“我可以看下吗?”
乔慕鱼犹豫了两秒,乖乖把画本递给了他。
路枕垂眼看来,画面上奔跑着的少年姿态俊逸,张扬灵动。
乔慕鱼用笔干净利落,线条细腻轻盈,仅用简单的黑白灰就将光影描绘得栩栩如生。
路枕的目光轻轻跳动一下,却没作评价,只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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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喜欢画画?”
乔慕鱼想起上次在书店买画集偶遇路枕的事,大方承认:“嗯,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去学美术?”
乔慕鱼握着铅笔的手指紧了紧,心头划过一抹苦涩,他避重就轻地半开玩笑道:“我文化课成绩这么好,去学美术不就可惜了?”
路枕了然,又问:“这幅画可以送给我么?”
自己的画获得认可是件幸福的事,乔慕鱼笑着点头应下:“当然可以,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谢谢。”
路枕刚要撕下那页纸,乔慕鱼心念一动:“等下,既然是送你的,那让我写个To签吧,留作纪念。”
“好。”路枕没意见,把画本递还给他。
乔慕鱼从包里翻出一支蓝色的签字笔,思忖几秒后,最终写下一句简短的寄语:
【To:路枕——心怀热忱,一路生花。】
写完后,他又习惯性地在画作的右下角加了一条极具个人属性的小鱼简笔画。
“完成了,这只小鱼就代表我啦。”乔慕鱼满意地合上笔盖,“可爱吧?”
路枕眉心微动,愣愣地看着那条蓝色的小鱼出神,一时间忘了接话。
乔慕鱼见他神色有些古怪,跟着迟疑起来:“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那我换个别的?”
“不用。”路枕忽的开口,“我喜欢小鱼。”
乔慕鱼的脸刷一下烧起来,故作淡定地“哦”了一声。
他这话说的......好有歧义啊。
-
经过一整天真情实感的加油助威,到了第二天,同学们的嗓子或多或少都变沙哑了几分。
一班的赛程所剩不多,观众席上的氛围明显变得懒散了些。
玩桌游的,打扑克的,聚在一起嗑瓜子唠八卦的,一眼望去,没几个人在干正经事的。
参加跳远比赛的黄正森今天超常发挥,破天荒地拿了个第四的名次后就火速收拾好东西凯旋而归了。
杜鲸飞跟他关系不错,笑嘻嘻地夸了他两句后,又起了恶作剧心思,把一罐摇了半天的满汽可乐递给他,美其名曰是对他精彩表现的奖励。
毫无防备之心的黄正森美滋滋接了过来,不料刚打开拉环,罐子里的可乐就不受控制地一股脑涌了出来。
黄正森吓得把它扔向一旁,结果半拉可乐全洒到坐在一旁的倒霉蛋乔慕鱼身上去了。
乔慕鱼:“.......”
“对不起班长!我不是故意的!”黄正森哭丧着脸求饶。
乔慕鱼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但他还不至于为别人的这点无心之失而破口大骂,只能咬牙道:“......没事。”
黄正森实在过意不去,转身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条运动裤来:“班长,我多带了条干净的裤子,要不你去换一下吧?”
乔慕鱼抖落着自己被浸得湿透的裤身,无奈地叹口气:“谢了。”
-
乔慕鱼拿着裤子来到紧挨着操场的体育馆,可这边的厕所里此时不少人在排队,等轮到他的时候怕是身上的湿衣服都自行风干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后,发现旁边的一间体育器材室静悄悄的,貌似没人在。
正巧门也没上锁,他便推门走了进去,一抬眼,却看到屋里一个高挑男生的背影。
那人正抬臂将身上的黑色短袖脱下,露出一片冷白的背肌。少年的肩脊线条流畅,劲瘦的公狗腰上挂着一层薄汗,窄窄地收拢进宽松的黑色长裤里。
他似乎是刚参加完跳远比赛,运动裤上沾了很多黄色的细沙。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来,跟站在门口的乔慕鱼撞上视线。
路、路枕?
“抱歉!”乔慕鱼尴尬地别开脸,不去看他,“我以为这里没人在的。”
9. 换衣服
面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路枕微微皱了下眉,却没多说什么,回身给自己套上件干净的T恤:“没事。”
见乔慕鱼还站在原地发愣,路枕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你要进来就把门关上。”
乔慕鱼回神:“哦。”
乔慕鱼锁好门后才发现他好像没什么能落脚的地方。
这间器材室空间不大,还被装着各种运动器材的货架和箱子堆放得满满当当,只留有一条并不算宽敞的通道。
于是他只能挪着步子走到路枕身侧,和他一起挤在狭小的活动空间里,抓着自己的裤腰带犹豫要不要脱。
路枕瞥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湿了一大片,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水味:“你这是?”
乔慕鱼一脸幽怨:“刚刚不小心被人把可乐洒到身上了,过来换下衣服。”
路枕了然,没再多问,侧过身继续整理起自己的衣物。
乔慕鱼见他一副当自己不存在的淡定模样,心想,反正都是男人,当面换个衣服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于是转过身背对着他,脱下了自己被打湿的裤子。
裤子是脱下了,但腿间皮肤上仍残留了一片黏腻的汽水,看不出什么颜色,却黏答答的很是难受。
乔慕鱼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纸巾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那个,路枕。”
“嗯?”
“你有餐巾纸吗?”
“有。”
“可以给我点吗?”
身后传来一小阵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几秒后,乔慕鱼的小臂被人轻轻碰了下:“够么?”
乔慕鱼回头,看到他递过来的一包纸巾。
“够的,谢谢。”
他伸手去接时没注意看,不慎摸了个空,餐巾纸应声掉到了地上。
路枕下意识弯腰去捡,起身时抬眼,无意间扫到了乔慕鱼腿间裸露的皮肤。
眼前的一双腿生得修长笔直,线条流畅,一丝赘肉都没有。
上身的白衬衫校服衣摆偏长,微微遮至大腿根处,隐隐露出点内裤的边。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乔慕鱼的左腿腿根处突兀地烙着一小块淡红色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形状也很特别,不经意看,竟像是一尾浅浅的红鱼。
路枕的眉心猛跳了下,喉结异动:“你这块疤是怎么回事?”
乔慕鱼没想到他会盯着那儿看,顿时不自在起来,赶忙拿衣服挡住:“这个是我以前不小心被蜡油烫伤的。”
路枕瞳孔一缩,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不知为何,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乔慕鱼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抓疼我了!”
路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松开了他,一双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他,漆黑的瞳仁里透出的那点微弱光亮此刻近乎摄人:“什么时候烫伤的?”
“就......”乔慕鱼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随口答,“小时候啊。”
“几岁?”路枕语速飞快地追问。
“六七岁吧?太久了,我记不太清了。”
“你刚刚说是被蜡油烫的?”
“是啊。”乔慕鱼努力回忆了下,“只记得是那天晚上停电了,我跟一个朋友拿着蜡烛一起去上厕所,不小心打翻了它,就被烫成这样了。”
乔慕鱼原以为疤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褪,可十来年过去了,这块疤除了颜色变浅了些,形状几乎没有变化。
好在落疤的地方不外露,他平时又不爱穿短裤,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看到。
而他也只有洗澡时才会跟它打个照面,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不明白路枕好奇这个做什么,抬头看向他时,却被他眼底无声翻涌着的复杂情绪逼得一时愕然。
路枕刚动了下唇,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招呼:“路枕,你在里面吗?准备好了没,参加一千五的运动员该去检录了!”
见路枕迟疑,乔慕鱼跟着催他:“愣住干嘛,你快去比赛。”
路枕只好拿起自己的包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身道:“比完赛你来找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慕鱼不明所以地应了声:“哦,知道了。”
-
乔慕鱼换好裤子后回到一班观众席,正想坐下来观赛,一个女生走过来告诉他:“班长,刚刚广播里通知跳高比赛的获奖选手该去领奖了,但路枕还在跑一千五,你去帮他代领一下吧。”
“好。”
乔慕鱼只身来到正对着操场中央的主席台,看到几个刚拿了奖的同学正跟人合照留念,一脸喜气。
领奖台边,三个戴着小红帽的志愿者学生正百无聊赖地守着一堆奖牌和获奖证书。
乔慕鱼走过去还没开口,一个戴着小红帽的女生率先看到了他,有些欣喜地站起身打了声招呼:“学长,你怎么来了?”
乔慕鱼一看,这女生他认识,叫何淼音,比他低一年级,高一时就加入了学生会,彼时乔慕鱼刚升任会长,对他们这些新人十分照顾。
再加上何淼音长相乖巧,心思细腻,做事认真,乔慕鱼对她的印象挺不错的。
他笑着回道:“我来帮我们班的同学领个奖,高三男子跳高组,第一名,路枕。”
“哦,是他啊。”何淼音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奖牌递给乔慕鱼,“给。”
“谢谢。”
乔慕鱼拿了金牌正准备走,何淼音却又叫住了他:“学长,方便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乔慕鱼没多想,点头:“好啊。”
-
两人来到体育馆侧面的一片没人经过的阴凉处。
何淼音走在前面,等她转过身来面向他后,乔慕鱼才发现她的脸比刚刚红了许多,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与羞涩。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但仍是不动声色地开口:“是有什么事吗?”
何淼音轻轻点下头,鼓起勇气徐徐道来:“学长,其实自从你离开学生会之后我就觉得挺寂寞的。以前每次去开会我都很高兴,因为可以趁机见到你,哪怕你只是跟我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我都能开心好几天。学长,我一直喜欢你,你可以考虑跟我交往吗?”
乔慕鱼愣了下,有些无措。
他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更别说处理情情爱爱这方面的事,怕不小心把话说重了伤了对方的心。
斟酌片刻后,他委婉道:“那个,你人挺好的,可这样不好吧,学校不让早恋的。”
何淼音却笑了:“这话你拿去堵别人还凑合,但我知道你并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你跟我一样,没有看起来那么乖,对吧?”
乔慕鱼噎住。
这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比一般人细腻啊,连他伪三好学生的属性都看出来几分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脸,忽而灵光一闪,想起路枕被告白时婉拒别人的借口,于是一本正经地清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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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效仿起来:“抱歉,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哎?”这个回答完全在何淼音的意料之外,“是徐绒灿学姐吗?你跟她好像很亲近。”
乔慕鱼赶紧摇头:“不是她,我跟小徐只是朋友。”
“那是谁?我认识吗?”
乔慕鱼没料到她会追问,一时哑然。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犹疑被何淼音敏锐地捕捉到,她不满地眯起眼:“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没骗你!我......”乔慕鱼急中生智,“我喜欢的人是别的学校的,你不认识。他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其实我初中时就喜欢他了,但因为碍于情面我没敢说出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也喜欢我的,所以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努力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因为我不想在高中谈恋爱,免得影响学习!嗯,没错,就是这样!”
乔慕鱼说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
他这套谎话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语气和神情还特真诚,让人不得不信服。
何淼音听完彻底沉默了,她低头敛下眼中失落的神色:“好吧,我知道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完这话,她逃一般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乔慕鱼稍稍松了口气,迈步离开,却在墙角转弯处险些跟站在那里的一人撞到。
“路枕?”乔慕鱼看到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比赛结束了?”
路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半湿,衬得他那双黑色的眉眼更加深邃锋锐,一副刚从激烈的赛场上下来的样子。
“结束了。”路枕说,“我一下场就去找你,结果别人跟我说你和一个女生到这边来了。”
乔慕鱼反应过来:“我们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路枕:“嗯。”
“......”
乔慕鱼顿觉尴尬,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难不成要跟他交流一下拒绝别人告白的心得体会?
好在路枕只是用莫名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并没多问什么,乔慕鱼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比赛前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什么事啊?”
路枕薄唇轻抿,自顾自纠结一番后,不知怎的轻叹口气,最终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刚刚拿了第一名。”
“是吗,恭喜。”
乔慕鱼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路枕的奖牌,“对了,这是我刚刚去帮你领的跳高金牌,收好它。”
“谢谢。”路枕接过,继而又问,“一会儿放学了,我能请你吃饭吗?”
“啊?”乔慕鱼眨眨眼,不明白他的话题怎么转得比自己还要突兀,“吃饭?就我们俩?”
路枕点头:“嗯。”
“......”
乔慕鱼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心生狐疑,但好在他有正当的拒绝理由:“下次吧,胡骏说今天比赛结束后要组织运动员聚餐,就在他家的饭馆里。”
“聚餐?”
“对,今天难得不用上晚自习嘛。”
路枕蹙了下眉,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我能不去吗?”
乔慕鱼:“那怎么行,你可是这次运动会的大功臣,一定要来。”
路枕转而又问:“聚餐你会去吗?”
“去。”乔慕鱼叹气,“谁让我是班长呢,我得看着他们,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我也去。”路枕秒反悔。
乔慕鱼:?
哥们你变脸真快。
10.孤儿院
为期两天的运动会就这样在众人意犹未尽的不舍情绪中宣告结束。
最终一班的总积分排名年级第七。
虽然名次不算高,但比前两届凄凉的垫底命运不知进步了多少倍,大家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引得隔壁尖子二班的同学们羡慕不已。
经此一役,路枕彻底成为了一班同学心目中文武双全的神,而他的外号也从“路学神”成了超进化版的“路神”。
考虑到学生们刚经历过两天辛苦的奋战,身心消耗巨大,三中难得人性化了一回,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了。
老师也嘱咐众人回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明天再投入学习。
-
放学时西边的太阳已经没过山头,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粉橙色的光辉,把行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忙活了一整天的乔慕鱼出了一身薄汗,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个热水澡。
淋浴的水声淅淅沥沥,不消多时,狭窄的浴室里便升腾起朦胧的水雾。
热水顺着他的身体曲线缓缓下/流,他低头冲洗腿上的泡沫时,不经意瞥见了大腿上的那块淡红色疤痕。
乔慕鱼伸手轻轻摩挲着它,指腹上传来轻微起伏的肌理触感,却早已没有了痛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下午刚刚提及了它,乔慕鱼不禁久违地回想起了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一些事。
院长妈妈说她是在孤儿院门口捡到还在襁褓中的他的,所以自他记事起,他便是孤儿院的一员了。
亲生父母是谁、还在不在世,他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孤儿院里度过了七个年头。
孤儿院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八个小孩挤睡在一张大通铺上,到了夏季,蚊虫难耐,每逢雷雨天时还总容易断电。
那天又是这样一个雷雨交加的仲夏夜晚。
乔慕鱼半夜被尿憋醒,他起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手电筒,却发现它没电了,他只好去柜子里找出根用了小半截的旧蜡烛。
刚用打火机点燃它,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隐隐的抽泣声,似乎是从最角落的床位上传来的。
乔慕鱼偏头想了想,没记错的话,睡在那里的是今天刚来到孤儿院的新伙伴,一个跟自己同岁的小男生。
据说他的父母几天前刚在一场车祸中意外去世,亲戚们嫌弃他是个命中带煞的瘟神,没人愿意收留他,他就这样被打发到孤儿院来了。
他被院长妈妈领进屋后一句话也没说,就一个人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发了一下午的呆,别的小朋友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肉眼可见的阴郁古怪。
眼见着他的抽泣声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乔慕鱼不免心生担忧,于是他端着蜡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借着橙黄色的微弱烛光,他看见一个用枕头捂住自己脑袋的小家伙,像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身体随着抽泣微微颤抖着。
乔慕鱼坐到床沿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问:“喂,你怎么了?”
小男生弱弱地从枕间探出头来,一双黑润润的眼睛里还闪着泪花,模样好不可怜。
乔慕鱼见状忙问:“你是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告诉院长妈妈?”
小男生摇了摇头,望向乔慕鱼,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说:“我......我怕打雷,也怕黑。”
乔慕鱼愣了下,忍俊不禁:“怕什么,这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们八个人都在呢。”
“可是......”小男生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去上厕所。”
“这有什么的,正好我也要去,我陪你。”
小男生的眼睛微微亮起,确认道:“真的?”
乔慕鱼朝他伸出手:“嗯,真的,跟我走吧。”
小男生抹掉眼角的泪,牵着他的手坐起身,两人刚要下床,突然,窗外一道闪电凌空劈下来。
“轰隆隆——!”
小男生吓得一个哆嗦,整个人朝旁一躲,不小心撞翻了乔慕鱼手上的蜡烛,烛火剧烈晃动,滚烫的蜡油不受控制地全都倾洒到乔慕鱼裸露在外的大腿上。
“啊!烫烫烫!”
乔慕鱼被烫得叫出了声,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起身胡乱蹦跶着,企图将腿上的蜡油抖落。
小男生自知闯了祸,愧疚地“哇”一声哭出来。
乔慕鱼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制止他:“你别哭了别哭了,我还没哭呢!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生怕把动静闹得更大,乔慕鱼顾不上疼痛,赶忙拉着小男生朝屋外走去。
两人来到厕所,借着烛光,乔慕鱼不停地用凉水冲洗他被烫伤的地方,直到那里的刺痛感完全退散,他才关了水龙头。
小男生凑近了些,看到他腿上那块的皮肤都被烫掉了,露出红通通的一片里肉,看着都疼。
他既心疼又愧疚:“这样不行,会留疤的,还是去告诉院长妈妈吧,让她带你去医院看看。”
“哎,你别去。”
乔慕鱼却拉住他。
“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大雨,院长妈妈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可是……”
“真的不用,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哦。”
小男生将信将疑地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伤口,乔慕鱼又立马倒吸一口凉气:“嘶!”
小男生跟着眼眶一红,抬手又抹起了眼泪,抽抽搭搭地说:“对不起,都怪我呜呜呜......害你留下这么难看的疤......”
乔慕鱼最怕别的小孩哭了,赶忙安慰他:“我觉得不难看啊。”
他想了想,将蜡烛微微凑到自己大腿旁,伸手指着那块红疤细细比划:“你仔细看,它像不像一条小鱼?”
小男生闻言止了哭声,定眼朝那看去,他顺着乔慕鱼指尖描摹的轮廓看见了伤痛的另一种可能性。
“真的,像小鱼。”他不禁欣喜地说。
乔慕鱼看他总算不哭了,倍感欣慰,跟着笑起来,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
两人上完厕所,捧着蜡烛手牵着手慢慢往回走。
屋外已经没在打雷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风雨声。
“你叫什么名字?”乔慕鱼问。
“陆榛榛。”小男生答。
“榛榛?”
乔慕鱼“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么可爱,听着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陆榛榛没恼,只是有些无奈,一副对这个评价早就习惯了的口吻:“我妈妈说她怀我的时候还以为我是女孩,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爸爸没意见吗?”
“我爸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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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老婆奴,我妈妈说什么他都听。”
“老婆奴?那是什么?”乔慕鱼不解。
“我也不知道,反正别人都是这样说我爸爸的,我妈妈说这是在夸他。”
陆榛榛半懂不懂地说着。
“既然是在夸他,那一定就是好事,那我以后也要当老婆奴,像我爸爸那样。”
无意间又提到了自己的父母,陆榛榛的神色后知后觉地黯淡下去。
乔慕鱼见状,眼睛一眨,转移话题:“哎,真羡慕你,能有自己爸妈取的名字,我现在的名字还是院长妈妈给取的呢。”
陆榛榛:“那你叫什么?”
“我叫宋鱼,跟院长妈妈一个姓,大家都叫我小鱼儿。”乔慕鱼说,“既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了,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陆榛榛郑重点了点头,未了,又轻声问:“那我晚上可以睡在你旁边吗?”
乔慕鱼:“当然可以,你抱着我睡都没关系!”
陆榛榛望着他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跟着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
窗外雨声未歇,可他的世界又可以重新放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乔慕鱼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当年那个睡觉时喜欢抱着他的小男生的事,就连他的模样也早就随着时光的冲刷,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
只隐约记得陆榛榛在孤儿院里待了没几个月,就被一对年轻夫妇相中领养走了,成了在那里停留时间最短的一个,这么好的运气引得院里不少小孩羡慕不已。
身为朋友,乔慕鱼由衷地祝福他,但也难免默默寂寞了一阵。
好在那年冬天,乔永德夫妻来到孤儿院把他也带走了。
虽然乔氏夫妇家境普通,但对于从小缺爱的乔慕鱼来说,他做梦都想拥有属于自己、会疼爱他的爸妈,如今也算是梦想成真了,以至于刚到乔家的那几天,他高兴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乔慕鱼原以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就此开始了,只可惜好景不长,第二年秋天,养母就因病去世,养父乔永德从此性情大变,沾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某次乔永德喝醉了酒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向时,乔慕鱼才知道,原来乔家收养自己只是个幌子。
乔永德夫妻俩结婚多年一直没怀上孕,二人求子心切,找了各种门路和偏方也无果,最后听信了某算命大师的建议,说只要领养个孤儿带回来冲喜,必能得到子嗣。
而如今,不仅新生儿没盼来,养母还意外去世了,乔永德悲愤不已,竟无理地将这些事都怪罪到乔慕鱼头上,觉得是他的出现给这个家带来了灾难和不幸,因此开始对他分外苛刻。
年幼的乔慕鱼无力反抗,更生怕乔永德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抛弃街头,自己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于是越发对他这个养父百依百顺起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腆着脸对他笑,说他打得对,骂得好。
当初院长妈妈说他是孤儿院最懂事听话的乖小孩,所以乔永德选择了他。
那他就做这世上最听话的养子,让他没理由抛弃他......
热水器的水温渐渐降了下去,皮肤上清浅的凉意袭来,让乔慕鱼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他抬手关了水龙头,低头望着地砖上的那滩积水和心中那些难堪的往事一起缓缓流进漆黑的下水管里,永不见天日。
11.聚餐
乔慕鱼洗完澡出来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抹淡黄色的尾巴。
不消多时,暮色昏沉。
屋外秋风习习,体感温度比起白天降了不少,晚风吹在身上微微有些凉意。
乔慕鱼穿上件薄外套出了门,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前往约好的聚餐地。
胡骏的爸妈在南涧市经营着一家小饭馆,这店规模并不大,但菜肴和服务的口碑都不错。
每次一班有什么聚餐活动,都是在他这里解决的,十分方便省事,这次也没例外。
乔慕鱼在饭馆门口停车的时候,正巧杜鲸飞后脚就到了,两人便一同朝包间走去。
推门进来,已经有几个同学坐在那儿吃着花生米闲聊上了。
“来了?”
胡骏抬眼看到乔慕鱼和杜鲸飞,拿出东道主的派头朝他们招手。
“随便找位置坐吧,不用客气。”
说完,他拿过旁边的一只空杯子倒起大麦茶,杜鲸飞见状,顺手就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真懂事,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胡骏:“滚,我这是给班长倒的,又不是给你的。”
乔慕鱼无视二人的小打小闹,随意在离门口很近的一个空位上坐下。
杜鲸飞跟着脱了外套搭在他旁边的空椅椅背上,算是占了位,然后就去卫生间了。
没过一会儿,乔慕鱼听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的动静,他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路枕。
他似乎是刚洗过澡,换了身干净利落的休闲服,刚吹干的黑色碎发清爽蓬松,微微遮了点眉眼。走到近处时,乔慕鱼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洗发水香气。
没等乔慕鱼跟他打招呼,路枕二话没说伸手拉开了他身旁的那张空椅。
“哎,等下,这是——”
乔慕鱼刚想说这是杜鲸飞座位,但路枕已经坐下,偏头看向他:“什么?”
乔慕鱼不好意思赶他走,只好把话收了回去:“......没什么。”
两分钟后,杜鲸飞上完厕所回来,才发现自己提前占好的座位上坐了这么大一个活人。
他走过来拍了拍路枕的肩,礼貌提醒:“不好意思路哥,这是我的位置。”
路枕闻言,丝毫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微抬下巴朝对面示意了下:“那边不是有空位么。”
杜鲸飞哽住,满脸写着:是啊,你也知道那边还有空位啊!那你还非得占我的座?
没等他为自己辩解,胡骏正好拿着两个酒精炉子走了进来,看到他正堵在上菜口,立马朝他嚷嚷:“杜鲸飞,你丫杵这儿干嘛,快找个位置坐下,别挡着我了!”
“哦。”
杜鲸飞只能讪讪朝旁挪了几步。
见路枕心安理得地继续霸占着自己的座位,而他的好兄弟乔慕鱼此时只顾着跟坐在他另一侧的徐绒灿说悄悄话,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杜鲸飞望着他无情的后脑勺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暗自叹息。
唉,算了,一个座位而已,看在路枕这两天帮一班争了不少脸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吧。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到对面的空位上去了。
这边,乔慕鱼正听徐绒灿讲她在运动会上遇到的八卦,全然不知道他的好兄弟刚刚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伸手朝桌前装着山楂片的小碟子上探去,却摸个了空。
乔慕鱼不禁汗颜,他居然一个没留神把它全都吃完了。
不过他确实是饿了,忙活了一下午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被饭店里随处飘荡着的诱人饭菜香味一勾,更加饥肠辘辘起来。
这会儿正菜还没开始上,桌上只放了几瓶饮料和几碟饭店标配的饭前小零食,花生米山楂片之类的,但几乎都被其他同学吃空了,而唯一剩下的一份话梅片被放在伸手不可及的圆桌对面。
乔慕鱼本就爱吃酸甜口的食物,每次遇到,总会贪嘴,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装了小半肚子。
他不自觉朝对面瞥了好几眼,却又不太好意思转桌。
算了,忍忍吧,马上就开饭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面前的玻璃圆桌上,带着它轻轻旋转起来,直至那碟话梅片稳稳停放在乔慕鱼面前。
路枕伸手将它端得更近了些,对乔慕鱼说:“吃吧。”
乔慕鱼一愣:“啊?”
路枕:“你不是一直盯着它看吗?”
乔慕鱼:“......”
好丢人,被看穿了!
他耳根一红,破罐破摔般的抓起一把话梅片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蟹蟹你。”
随后耳畔落下一声轻笑:“不阔气。”
乔慕鱼别过脸不想再看他。
正这时,胡骏领着最后一位来聚餐的同学推门走了进来。
见人都到齐了,杜鲸飞拿筷子敲碗敲得哐啷响,催促道:“体委体委体委,菜怎么还没上啊,我要饿死了!”
“就是就是!”
众人早就等急了,立马附和声一片,恨不能直接去他家后厨偷吃两口再回来。
“快了快了,周五晚上的饭点就是人多,大家稍安勿躁啊,我再去催催!”
胡骏这话说完,又是一溜烟跑没影了。
“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就带副扑克牌来玩了。”杜鲸飞叹息。
“玩什么扑克啊,难得这么多人凑在一块,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徐绒灿提议。
黄正森捧场地举手:“好啊,我没问题。”
一旁的杜鲸飞却拍上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哥们,听我一句劝,千万别跟这个女人玩这个游戏,她每次提出的大冒险要求都离奇得要命,你输不起。”
黄正森望着杜鲸飞无比真诚的眼睛,似乎透过它看见了无数一言难尽的回忆,顿时心虚地将手放下,不敢冒险:“......那还是换个游戏吧。”
在这方面,乔慕鱼也是受过苦的主,生怕徐绒灿会趁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于是赶紧接过话头:“要不来玩我有你没有吧?不过只是作为饭前娱乐活动,输了没有惩罚。”
“那最终赢的人呢,有没有什么奖励?”
“赢的人今天就不参与买单了吧,可以吗?”
“可以!”
大家没意见,奖惩无所谓,反正就是打发一下饭前时间。
众人跃跃欲试间,路枕忽然轻轻碰了下乔慕鱼的胳膊,低声问:“这个怎么玩?”
乔慕鱼有些意外:“你没跟人玩过?”
路枕:“没。”
“这个很简单的。”乔慕鱼半侧过身面向他,开始教学,“路小朋友,请伸出你的手。”
路枕乖乖伸出他的一只手掌。
“你看啊,我们的五根手指就代表五条命。待会儿按照顺序每人轮流说一件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其他人要是跟他一样,就折下去一根指头。”
乔慕鱼一边解说着,一边捏着路枕的食指轻轻按向掌心。
指尖传来一抹微凉的痒意,路枕垂眸,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要是不一样呢,那就不用折。直到谁的五根手指全部折光了,那这人就算是淘汰出局了,留到最后的人就是赢家。”
乔慕鱼说完,抬眼看向他,“听明白了吗,路小朋友?”
路枕摩挲了下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了对方的余温。
“嗯,明白了。”
玩我有你没有这个游戏抢占先机十分关键。
为求公平,大家决定转矿泉水瓶,瓶口对准谁就从谁开始。
最终,黄正森成了首发出题的幸运儿。
万众瞩目中,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一上来就打出王炸:“我谈过恋爱!”
“......靠!”
全桌人骂骂咧咧地折下一根手指,无一幸免。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深藏不露。”有人感叹。
杜鲸飞则趁机告状:“班长,我举报他早恋!”
黄正森这才反应过来他无意间成了自爆卡车,赶忙解释:“没有没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早就分手了,我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众人笑作一团。
不知是不是受了黄正森这个不正经开头的影响,后面接着发言的两人都围绕着相关话题。
一个说“我跟异性牵过手”,另一个说“我给别人写过情书”。
乔慕鱼在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一片空白,转眼间就喜提三连败,无奈又憋屈。
他扭头确认其他人的赛况,庆幸地发现坐他旁边的路枕跟自己一样连死三次,顿时就觉得心理平衡多了。
他抬眼,撞上路枕的视线,本想来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客套一下的,却看到对方脸上毫无沮丧,眼睛还里藏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乔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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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解:“你笑什么?”
路枕瞥向他仅剩的两根指头,眼尾轻扬:“没什么。”
乔慕鱼真不明白他怎么还笑得出来的,马上就要淘汰了,居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虽说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但top癌晚期患者乔慕鱼的人生准则一向是: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要力争第一。
更何况最终赢了的人不用付饭钱,这对他来说还是小有诱惑力的。
好在接下来的两个同学说的是学校相关的经历,乔慕鱼侥幸都有过,勉强保留下了最后两根手指。
终于,轮到坐在他身侧的路枕发言了。
路枕似乎早就打好腹稿,从容不迫地说出他的答案:“我在高中考过年级第一。”
“......”
全桌沉默半秒后,爆发出一片鬼哭狼嚎。
这波无差别攻击下唯一的幸存者乔慕鱼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并在心里给路枕点了个赞。
“啊啊啊路哥你偏心!”
只剩最后一条命的徐绒灿崩溃地大叫起来,“你明明知道只有班长考过第一!”
“算了算了,愿赌服输。”
杜鲸飞无奈扶额。
“下一个吧,小鱼,轮到你了。”
被点到名的乔慕鱼一时茫然,弱弱跟了个风:“我......考过年级第二?”
此言一出,全桌嘘声一片。
“喂喂喂班长,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还说我考过年级第66名呢,这么吉利的数字,你们谁考过吗?”
“好吧,那我换一个。”
这招确实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乔慕鱼放弃挣扎,重新想了想。
“那就,我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过。”
这下众人失去所有抗争的力气和手段,全部乖乖死绝,开始看戏。
一圈扫视下来,大家发现此时全场只有乔慕鱼和路枕两人存活,并且他们各自只剩下一条命了。
临近关键赛点,气氛莫名变得有些紧张。
而按照顺序,现在又轮到路枕发言了。
乔慕鱼觉得这种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的滋味真的很糟糕。
更糟糕的是,他的对手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有钱人家大少爷,人生经历肯定比自己丰富,别说路枕,就连乔慕鱼的脑袋里此刻都已经冒出了七八条对手能秒杀自己的话术了。
好吧,不管怎么想,自己都是死路一条。
乔慕鱼默默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准备慷慨赴死。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路枕平静地说出了最后的答案:“我数学考过满分。”
乔慕鱼那根已经折下去一半的小拇指又一个激灵抬了起来。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这?
似乎是看出了他脸上的迟疑,路枕又搭了句:“你呢?”
乔慕鱼的腰板瞬间都挺直了,他倔强地竖着自己的小拇指,眉梢微扬:“这个,我也考过的,很多次。”
“哦。”路枕淡定地收起自己最后的那根手指,“那你赢了。”
众人:“......”
“放水,这绝对是放水!”
徐绒灿再度发出尖锐爆鸣,大有要告状到中央的架势。
“放海才对吧?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堆绝杀小鱼的招。”
杜鲸飞代入感十足,开始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什么我转过学,我在运动会上拿过三连冠,我每天有司机开豪车送我上学......结果你跟我说你数学考过满分?这玩意我小学一年级就考过!”
路枕不置可否,轻飘飘地来了句:“刚刚没想到这些。”
众人彻底沉默了。
我信你个鬼。
白捡了个大便宜的乔慕鱼还没来得及发表他的胜利感言,胡骏端着两盘刚出炉的热菜走了进来:“让让让!菜来喽!”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走,个个饿鬼扑食般的抢起了菜,没人再去计较刚刚那场游戏的输赢。
乔慕鱼在夹缝中艰难抢到一块品相绝佳的排骨,犹豫一下后,最终放进了路枕碗里,轻声说:“谢谢你刚刚让我赢。”
路枕:“没事,我不缺这顿饭钱。”
前一秒还怀着感激之心的乔慕鱼突然就想把这根排骨撤回了:“......”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12.示好
吃饱喝足后,众人散场各回各家了。
虽然今天不用到学校上晚自习,但居家学习的乔慕鱼丝毫没有休息放纵的念头,像平常一样又给自己安排了一堆练习题。
下周一就是期中考试了,他得抓紧仅剩的两天时间再查漏补缺一番。
不知不觉伏案刷了两个小时的题,最后一个答案写完,乔慕鱼将笔一扔,抬臂伸了个懒腰,起身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
倒了杯温水回到房间,他随手拿起桌旁早已充满电的手机,轻轻触亮屏幕,就看到页面上跳出五条未读消息提醒。
他点进去一看,一模一样的消息内容,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Z.】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
申请备注:路枕。
乔慕鱼:“......”
这人连着申请五次干嘛,真闲得慌。
他放下水杯,随手点了同意,下一秒,对方的消息就从屏幕那头冒了出来。
【路枕】:之前忘加你了,抱歉。
乔慕鱼指尖顿了顿,这人突然之间变这么客气,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乔慕鱼】:没事,我也忘了。
【路枕】:这么晚还没睡,是在学习?
刚做完一套练习卷的乔慕鱼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这家伙会主动找我聊天,他是来打探我的复习进度的吧?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迷惑对手。
【乔慕鱼】:没呢,我刚刚在看漫画。
【乔慕鱼】:看得太入迷了,所以没看见你消息,不好意思了。
【路枕】:什么漫画?
【乔慕鱼】:没什么,就是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原创漫画。
【路枕】:讲什么的?
靠,他怎么还追问啊。
乔慕鱼懵了,只能现编一个。
【乔慕鱼】:讲的是一个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多年来未逢敌手,却在某次比武大赛中,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秘剑客打败。高手很不服气,潜心修炼,发誓总有一天要把江湖第一的位置夺回来,狠狠把那个剑客踩在脚下......
乔慕鱼这故事编得像模像样的,但其实就是把他遇到路枕后的心路历程魔改了一下,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对面看完,发来一句让乔慕鱼两眼一黑的回复。
【路枕】:挺有意思的设定,那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乔慕鱼】:⊙_⊙?
【乔慕鱼】:什么在一起?
【路枕】:你说的两个主角。
【路枕】:这不是个恋爱漫画吗?
【乔慕鱼】:这跟恋爱有什么关系?这明明是个热血少年战斗漫!
【乔慕鱼】:他们都是男的、男的!而且还是宿敌,宿敌怎么可能在一起啊!!!
【路枕】:哦。
【路枕】:那怪可惜的。
【乔慕鱼】:......^p^
这家伙在瞎可惜个什么劲啊,谁来懂一下他?
好在路枕并没有在这个并不存在的漫画故事上多做纠缠,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从最近的天气到食堂的菜单,竟是一句有营养的都没有。
乔慕鱼稀里糊涂被路枕拉着东聊西聊大半天后,无意间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然后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糟了,居然都快十二点了,可他睡前必打卡的两篇英语阅读练习还没写呢!
等等,不对劲。
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在这拖延时间想耽误我学习吧?我居然就这样被他套路进去了?
好、好歹毒的计谋!
思及此,乔慕鱼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键盘。
【乔慕鱼】: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乔慕鱼】:[小猫盖好被子睡大觉.jpg]
瞬间把天聊死,丝毫不给他发起新话题的机会。
见对方也只能礼貌回复一句“晚安”,乔慕鱼十分满意地将手机一扔,坐到桌前翻出练习册继续哼哧哼哧埋头苦写起来。
睡个屁,熬夜卷学习!
-
被路枕这么一打岔,乔慕鱼不小心熬夜做题做过头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哈欠连天地来到学校上课,精神萎靡。
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他趴在桌上补起了觉。
半梦半醒间,他隐约听到自己的桌角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臂弯间抬起半张脸掀开眼皮,就看到了一大包购物袋。
再往上,是害他昨晚少睡一个小时的罪魁祸首的那张脸。
路枕撞上他的视线,主动打招呼:“早。”
“......早。”
乔慕鱼懒洋洋地撑着脸,不解地看向他放在自己桌角的那袋东西:“这是什么?”
“话梅糖。”路枕说,“给你买的。”
乔慕鱼眨眨眼:“干嘛给我买这个?”
路枕:“你不是喜欢吃么?”
乔慕鱼微怔,难不成是昨天聚餐时他发现自己爱吃这个所以特意买来送他的?
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乔慕鱼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说:“哦,谢了。”
他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被入眼满满一大堆五花八门包装的话梅糖弄得惊讶不已:“这么多?”
他有理由怀疑路枕是想撑死他然后少一个竞争对手。
“不知道你喜欢哪个牌子的,所以都买了点。”路枕解释道,“你可以慢慢吃。”
“少爷,我不挑食的,什么牌子的我都能吃。”
说着,乔慕鱼随手挑出一颗拆开包装,颗粒饱满的清梅上裹着一层白色酸梅粉,看起来还挺有食欲的。
酸味的食物本就有提神醒脑的功能,吃了正好可以消除一下他现在的困意。
于是他把话梅放进嘴里,可想象中清甜的果香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阵猛烈的酸意直冲天灵盖,酸得他牙根都打颤。
路枕见他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乔慕鱼被酸得接不上话,拧开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强压下嘴中的酸意后,拿起一颗同款话梅糖塞到路枕手里,气鼓鼓地说:“你自己尝尝!”
路枕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将话梅放进嘴里,两秒后也是眉头一皱,默默喝起了水。
乔慕鱼看到他吃瘪的模样,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整我呢,这家酸梅粉也太酸了吧,差点把我牙酸掉。”
路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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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乔慕鱼那双藏着幸灾乐祸的眼睛,严肃地做出结论:“以后不买这个牌子的了,剩下的你扔了吧。”
乔慕鱼却想到了什么,勾着嘴角笑得狡黠:“没事,这玩意儿留着正好可以用来整蛊。”
他转身朝讲台上正擦着黑板的杜鲸飞招呼了声:“杜鲸飞!哥哥请你吃糖。”
“来喽!”
几秒后,一班教室里传来一声真情实感的叫骂。
“呸!乔慕鱼,你大爷的!”
“哈哈!”
乔慕鱼犯完贱,跑回来一看,路枕还站在他桌旁望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乔慕鱼:“你还有事?”
路枕微微点了下头,问:“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乔慕鱼:“上课啊。”
路枕:“我是说今天中午放学之后,你有空吗?”
今天是周六,只用上半天的课,下午正常放假,乔慕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但他直觉有猫腻,没着急回答,反而挑眉问:“怎么了?”
路枕说:“最近市艺术中心新开了个画展,你应该会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听到画展两个字乔慕鱼先是心头一亮,紧接着又生出一阵狐疑。
嘶,这不对劲啊。
下周一就是期中考了,考前最关键的两天你却约我出去玩,挑的还是我最感兴趣的事物,分明就是想扰我心神,故意影响我复习吧!
乔慕鱼被自己的机智分析折服了,眼睛一转,故作叹息道:“哎呀,真不巧,我表弟这周末要过来玩,我得在家照顾他。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画展了,好可惜。”
路枕:“表弟?”
乔慕鱼:“对,他可粘我了,我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跟屁虫一样,根本甩不开。”
个屁。
根本就没有表弟这号人。
路枕看样子是信了这话,他思索片刻后,再度提议:“你可以带他一起出来,那个画展也很适合小朋友,很多家长都带孩子去的。”
“不行!”乔慕鱼想也没想就拒绝。
“为什么?”
“因为他......”乔慕鱼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他是个瞎子。”
路枕:“?”
乔慕鱼一秒切换伤感神色,垂眸哽咽:“天生的,没办法。你不懂,我这表弟太可怜了,动画片都看不了,更别说看画展了......”
路枕再多劝一句就是强人所难了,只能说:“哦,那下次吧。”
“嗯嗯嗯,下次一定。”
乔慕鱼敷衍完他,回座位坐好,心里却仍在琢磨着刚刚的事。
这两天路枕突然的示好让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是玩游戏时故意让着他,又是大半夜找他聊天,甚至还主动约他周末出去玩,与他之前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淡漠态度大相径庭,很难不让他怀疑是不是另有所图。
思来想去,乔慕鱼只能想到一个理由:路枕最近没好好复习,觉得自己期中考要考砸了,所以要来拖他一起下水。
呵,很遗憾,你这点小伎俩已经被聪明绝顶的我看穿了。
这次的年级第一必是我乔慕鱼的囊中之物!
13.期中考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期中考如期而至,三中校园里处处弥漫着紧张静谧的严肃氛围。
不光是因为这是跟相邻好几个市一起发起的大型联考,学校和老师都很是重视;更是因为按照三中以往的尿性,期中考后必将迎来一次雷打不动的家长座谈会。
所以同学们卯足了劲要考出个好看的成绩,向家长交差,以免去一顿毒打。
而对于乔慕鱼来说,能向乔永德交差的结果只有一个:考第一。
这学期以来的两次年级统考成绩他都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乔永德。
好在他平时表现一向乖巧良好,在家时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到位,让乔永德放松了警惕,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给糊弄过去了。
可家长会一旦来临,这次的成绩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毫不夸张地说,乔慕鱼几乎是拿出面对高考的一级备战态度来完成这场考试的。
他考前吃得饱睡得好,心情放松,头脑清醒,做题时高度专注,细心检查,没敢浪费一分一秒,走出考场时自我感觉良好,有种“这回不考第一简直天理难容”的信念,就差考前给观音菩萨烧三柱清香拜一拜了。
然而两天后,当乔慕鱼看到公告栏成绩单上那个位居顶端的名字时,他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冷水劈头浇下,瞬间凉透。
第一名:路枕,703分。
第二名:乔慕鱼,691分。
仅仅一个名次位的差距,对于乔慕鱼来说,却是天堂与地狱两种截然不同的走向。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
接连败了三场,他这回彻底破防了。
-
这天晚自习放学后,乔慕鱼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沿着街道向家的方向前行。
白天南涧市刚下了场秋雨,迎面吹来的清冷晚风中夹杂着一抹淡淡的湿意,街边的树叶随风簌簌落下,被来往的行人踩上一层泥泞的脚印,入眼一片萧瑟。
乔慕鱼戴了半边的耳机里像往常一样播放着英语听力,他却思绪繁杂,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忽然,脚踏板传来一阵失重感,乔慕鱼随着车身踉跄了下,赶忙朝旁伸腿撑地,维持住了平衡。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车链子掉了。
靠,人倒霉起来,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原本心情就差的乔慕鱼此时更加郁闷了,只好推着自行车朝前走。
忽然,一道清脆的车铃声从他身旁经过,伴随着方耀一如既往的犯贱式招呼:“乔第一,有车你干嘛不骑,装忧郁呐?”
乔慕鱼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车链子掉了。”
“天,你个倒霉蛋。”
方耀难得表示同情,下来推着车跟他一起走,“难怪你脸色这么难看,简直是应堂发黑。”
“滚,你满脸都黑。”乔慕鱼没好气地说。
“你今天吃炸药了?说话这么冲。”方耀心念一动,“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这次又考第二了?”
被戳中心思的乔慕鱼烦躁地撇嘴:“关你屁事。”
方耀见他默认了,立马幸灾乐祸起来:“噗哈哈哈老乔,你总算体会到我这些年的心情了吧?现在也轮到你来当这个千年老二了!”
乔慕鱼咬牙露出一个微笑,努力维持最后的体面:“呵呵,我跟你才不一样,年级第一这种虚名我从来都不在意。”
方耀也回敬他一个假笑:“呵呵,少装了你,看你这黑眼圈重的,指不定晚上急得都睡不着觉呢吧。”
“我......!”
乔慕鱼心头涌起一阵羞恼,忍不住怼回去:“你笑个屁,你都掉到第三名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第三名当得比第二名舒坦多了!因为只要一想到前面还有个考第二的你比我更着急更痛苦更加不甘心,嘿,我这心里啊,就没那么难受了!”
方耀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实不相瞒啊老乔,以前我做梦都想着你什么时候能缺席考试,或者哪根筋搭错了,成绩一落千丈,让我也当回第一名爽爽。”
乔慕鱼被他的坦率弄得无语:“原来你小子背地里就这么咒我呢?真阴暗。”
被骂了一嘴的方耀却无所谓地继续嬉皮笑脸:“你这老二当久了,心理也会变阴暗的!”
乔慕鱼气得要抬脚踹他,方耀却一个预判闪避躲开,然后得意地骑上车遛远了:“再见哥们,祝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楼道的照明灯昏暗不明,隔着紧闭的老旧大门,屋里隐隐传来一阵电视节目的声响。
乔慕鱼站在家门口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才把钥匙插进锁缝里,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乔永德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我回来了。”
乔慕鱼小声打过招呼后,就低着头默默朝房间走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引起他的注意。
“等下。”乔永德忽的出声叫住了他。
乔慕鱼脚步一顿,扭头面色如常地看向他:“怎么了,爸?”
乔永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视机屏幕上,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你们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吧?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乔慕鱼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笑容有些僵硬:“挺好的啊。”
“还撒谎!”
乔永德猛地转身瞪向他,手里握着的遥控器被他用力摔了过来,电池都被摔散,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乔慕鱼被吓得一个哆嗦。
“你们班主任已经把成绩单发到家长群里了,我都看到了,你居然只考了第二名?乔慕鱼,要不是我今天问你,你成绩下滑的事还要瞒着我吗!”
乔慕鱼无助地摇头:“没有,爸,我没下滑,我这次的总分比上次考得还要高,只是别人考得更好,所以我的名次就——”
“狡辩!”乔永德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既然别人能考那么高的分,那你怎么就不行?还不是说明你不够努力?我看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学习上,你是不是又背着我搞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呢?”
“我没有......”
乔永德却根本不听他解释,起身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的书包,疯狂地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散落一地的书本和文具被他踢得乱七八糟,却没有发现一样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乔永德有些下不来台,只能骂:“这么多练习卷你都是白做的吗?连个第一都考不到,养你不如养条狗,妈的,净浪费老子钱!”
说着,他又一把夺走乔慕鱼的手机:“这玩意你也别想用了,指不定天天在网上看些什么不学好的东西!你给我好好反省!”
“嘭!”
一阵震耳的摔门声后,屋内重新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乔慕鱼愣愣地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俯身捡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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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书包和书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回到自己房间,把它们放到了书桌上。
他坐下来,随手摁开桌旁的台灯,可这灯因他昨天彻夜刷题而电量不足,此时光线微弱昏暗,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给它续上电了。
手机也没了,想找朋友发句牢骚都不行。
现在该做什么,他毫无头绪。
心乱如麻间,他忽然想起杜鲸飞之前对他的劝告,或许他真应该给自己找个可以排遣压力的事情,让自己不要活得这么狼狈。
思索片刻后,他拉开抽屉,瞥见里面躺着的半包烟和一支打火机,是上次从黄正森那里没收来的。
乔慕鱼拿起来,从中抽出一支烟,垂眸点燃,递到唇边,深深地吸了口。
浓烈苦涩的烟味瞬间席卷而来,他强忍着咳嗽的冲动,等烟在肺里彻彻底底地过了一遍后,才将它缓缓吐出来。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脸庞,像一道深远而惆怅的叹息。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指尖闪烁着的那点猩红忽明忽暗,不觉间,香烟已燃到尽头。
乔慕鱼从书页间抽出这次考试的成绩单,将烟头摁在位居榜首那个的名字上狠狠碾灭。
望着纸张上被烧出的那一小块残缺的黑洞,乔慕鱼心想,方耀说的没错,他好像也变得阴暗起来了——真希望在他前面的所有人成绩都一落千丈。
可傻子也知道,这些都是玄学,压根就不靠谱。
你看方耀悄悄诅咒他两年了不也屁用没有么。
事在人为,他还是继续靠自己吧。
唯物主义者乔慕鱼丢了烟头,怀着沉重的心事躺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去了。
-
只要世界不毁灭,第二天的课程就要照常进行。
午饭时,乔慕鱼受心情影响,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浅浅喝了两口没什么蛋花和油水的紫菜汤后,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白米饭,百无聊赖地一颗颗地嚼着。
坐在一旁的两位饭搭子倒是一如既往聊得热络。
徐绒灿率先发起话题:“这次期中考的排名你们都看到了吧?好多人的名次都吓我一跳,特别是隔壁二班的赵然,他不是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的吗?可这次他居然只考了第87名,我差点以为我看错了!”
杜鲸飞立马接了句:“你们不知道吗?赵然他早恋被抓了,就昨天的事儿。”
“什么?”
徐绒灿闻言眼睛都瞪大了,赶忙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追问道。
“他跟谁谈恋爱啊?”
“十三班的方媛媛,据说还是他们班的班花呢。我远远看过一眼,长得确实不错。”
“天,那他们班主任不得气死了?赵然可是他最宝贝的学生。”
“那还用你说,陈老师直接棒打鸳鸯,勒令他们分手了!听说方媛媛哭得稀里哗啦的,赵然也已经被停课两天,被他妈接回去反省喽。”
徐绒灿不禁感慨:“啧啧,早恋果然害人不浅。”
杜鲸飞深表赞同:“废话,不然老师和家长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把早恋这事当成洪水猛兽了,一旦沾上,十个里有九个都是要成绩一落千丈的!”
原本兴致缺缺听着八卦的乔慕鱼捕捉到关键词后忽的精神一振。
等等——成绩一落千丈?
他的目光噌一下亮起来,激动地一拍大腿:妙啊!
他终于知道要怎么打败路枕了!
14.告白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乔慕鱼心中陡然生起。
既然早恋能害人成绩下滑,那他怂恿路枕去发展一段恋情不就行了吗?
乔慕鱼不禁又想起上次聚餐时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路枕可是个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的人。
看他那只知道沉迷游戏和学习的母胎单身狗样,八成跟自己一样,毫无感情经验。
这样一个青春期思春少男,一旦谈起恋爱来,必定是天雷勾地火,母猪赛貂蝉,晕头转向无法自拔不知所措!
乔慕鱼越琢磨越觉得这招可行,可关键问题来了——
被勾的地火有了,那天雷是谁?
难不成他要去雇个人跟路枕谈恋爱吗?
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力给人支付这项工资,关键是谁会答应做这么缺德的事啊?
乔慕鱼左思右想也没个对策,最终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
反正这年头同性恋也不稀奇的了,就算路枕是掰不弯的钢铁直男,可那又怎样,他告个白估计就能把他吓个半死,要是再开展一波猛烈的追求攻势,哼哼,绝对让那小子方寸大乱。
上啊!乔慕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清白当不了祸国媚主的狐狸精!
乔慕鱼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这主意一敲定,当天晚上他就开始着手实施计划。
首先,先搞定告白流程必不可少的道具——情书。
乔慕鱼有过不少收情书的经验,但给别人写情书还是第一次,更何况是要给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对象写,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实在无从下笔。
遇事不决找度娘。
于是他打开电脑浏览器,输入关键词,搜罗来一堆情书小技巧。
在看了几十篇高赞情书范文后,乔慕鱼的学霸DNA狂动,任督二脉瞬间打通,提笔后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最终,他基于理论知识,又巧妙地结合自身情况,花了两个晚上写出一篇看似真情实感、实则通篇扯淡的大杂烩情书。
//
路枕同学:
你好。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人怎么会笨到在见到陌生人的第一眼起就对他产生爱意呢?
但当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就是这样一个笨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对你此前的人生一无所知,但我竟有种我和你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有过一场命运邂逅的错觉。
也许是此前的某天曾在街上擦肩而过,也许是在轮回的上一世,也许是在夏日午后的梦里。
从那天起,我开始不自觉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具体表现应该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和我说话时,我心跳加速的感觉无比清晰;我知道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的哪里,哪里就会跟着发烫;我也知道当你说你喜欢我的画,我就会高兴得一整晚睡不着觉......
这是我为你失眠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我正看着窗外的月亮在想你。
今夜月色很美,你也会在看吗?
祝你好梦。
未来的每一天清晨,我都期待看到你的眼睛。
——乔慕鱼
//
最后,他还特意在信封上画了一个简笔画:一条小鱼睡在枕头上,再用大大的爱心框起来,over。
乔慕鱼满意地捧着这篇大作自我欣赏一番后,美美进入梦乡。
-
次日,乔慕鱼春风满面地来到学校上课。
他若无其事地憋了三节课后,趁着课间路枕人不在座位,偷偷往他的课本里塞了张小纸条。
留言:
【午休时到天台来,有话对你说。——乔慕鱼】
中午的放学铃准时响起,乔慕鱼照常和杜鲸飞徐绒灿一起去食堂吃饭。
因为待会儿有大事要做,他这餐吃得飞快,草草填饱肚子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撇下两人先回去了。
这会儿教室里果然一个人都不在。
乔慕鱼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路枕应该是还没吃完饭回来,想着先去约定的地方等他,于是从书包里拿出情书,小心翼翼地藏进外套口袋里,朝天台走去。
通往顶楼的楼道里静悄悄的。
乔慕鱼一边默背着告白宣言,一边推开了天台入口处半掩着的木门,带着草木味道的微风迎面拂来,一抬眼,他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路枕。
少年正倚在灰蓝色的围墙旁,安静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他的胸前的制服领带随风微漾,身后是一片湛蓝的晴空,像是刚被清水冲洗过一样,深邃而透明,其间悠然地点缀着几缕丝绒般的白云。
路枕听到身后的动静,偏头看清来人,倏然间,他被风吹得轻蹙着的眉头舒展开,似乎一瞬间的心情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还以为你放我鸽子了。”他说。
乔慕鱼怔了下,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来得还早:“你什么时候来的?”
路枕如实答:“下课后就来了。”
乔慕鱼惊讶:“你没去吃午饭吗?”
“没。”
“你傻啊,又不缺这几分钟的。”
路枕却说:“你没说具体几点,我不想让你等。”
乔慕鱼哽住,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抱歉,我没经验,下次注意。要不你先去吃个饭吧?”
路枕摇了摇头,执拗地望着他:“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我现在就想听。”
乔慕鱼动了下唇,心脏莫名加速跳动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厚脸皮了,可临到关头,他还是止不住地感到紧张。
怂个屁啊,不就是假装告个白么。
乔慕鱼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信封和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神色郑重地走到路枕跟前,双手奉上:“这个,请你收下。”
路枕:“这是什么?”
“巧克力。”
乔慕鱼顿了顿,面颊因心虚恰到好处地泛上一层微妙的红晕。
“还有,情书。”
路枕的目光轻轻跳动一下,灼灼地望过来,乔慕鱼忽然有些不敢去跟他对视,索性低下头一鼓作气说出来:“路枕,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吧!”
空气中流动的风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谁的心跳跟着漏了半拍。
乔慕鱼闭着眼,已经做好了被路枕无情拒绝甚至破口大骂的准备,可下一秒,头顶蓦地落下一声轻笑。
乔慕鱼不明所以地抬眸,撞上路枕笑意清浅的眼睛,听见他答了一个字:“好。”
“欸?”
等等,这不对吧?
路枕出乎意料的爽快回答让乔慕鱼懵了足足五秒,他的大脑断开连接又缓慢开机重启:“你......这就答应了?”
“嗯,答应了。”
“你确定?我这是在向你告白哎,很认真的那种,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确定,我也没在开玩笑。”
“所以你真的要跟我交往?”
“真的。”
“可是这个信,你不用先看一下吗?”
“不用。”
“......”
路枕每句话都答得飞快,像是不过脑一般的笃定,乔慕鱼不禁怀疑自己是被敷衍了。
他不满地将情书强塞到他手里:“喂,你倒是尊重一下我的产出成果啊!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写出来的,你居然对它不感兴趣?”
路枕微扬的眼角带了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哦,那我现在就看。”
“哎等等!”乔慕鱼却又打断他,当着自己的面读情书什么的,还是太过羞耻了,“还是算了,你回去再看吧。”
路枕又乖乖点头:“好,我回去看一百遍,把它背下来。”
乔慕鱼囧:“...倒也没那个必要。”
“有必要。”路枕说,“你写给我的信,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乔慕鱼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好了,只能小声“嗯”了下。
路枕垂眸打量着手里未拆封的情书,目光温柔:“所以你昨天一整晚就是在写这个?”
乔慕鱼:“是啊,怎么了?”
路枕:“难怪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
乔慕鱼想起前两天的糟心事,无奈解释:“其实是我手机被我爸没收了,暂时用不了,所以没看到你消息。”
路枕:“为什么要没收你手机?”
乔慕鱼:“因为他觉得会影响我学习。”
这种事显然超出了路枕的理解范围,他接着问:“那什么时候能用?”
“可能......寒假吧?”乔慕鱼估摸着,“要看我爸什么时候消气。”
路枕沉吟了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乔慕鱼:“先用我的。”
乔慕鱼很是意外地眨眨眼,哪有一上来直接送手机的?
他可没有贪小便宜的打算,便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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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没那么大的手机瘾。”
路枕却说:“可我想随时都能联系到你。”
这话令乔慕鱼灵光一闪。
不对啊,没有手机的话他就没法经常跟路枕保持联系,那他还怎么找机会撩拨他、打扰他学习?
这作案工具必不可少啊。
路枕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是在犹豫,便又补充道:“虽然它不是全新的,但也只用了两个月,别嫌弃。你要是不喜欢这款,明天我再送你个新的。”
“不用那么麻烦,我挺喜欢这个的,谢了!”
乔慕鱼瞬间改变主意,毫不客气地把手机接过来,弯着眼睛对他笑。
“我会每天都用它给你发晚安的。”
“嗯,我也会给你发的。”
路枕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上前一步,低头凑近了些,近到乔慕鱼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乔慕鱼刚要下意识后退拉开点距离,就见路枕只是伸手轻轻触亮了手机屏幕,说:“解锁密码是lz0613,我生日,你可以改成自己常用的。”
“哦,好。”
乔慕鱼不动声色地收起自己微妙的小心思,低头研究起手机解锁,忽然想到什么,又熄了屏,把手机递给路枕。
路枕不解:“怎么了?”
“那个。”
乔慕鱼轻咳一声,提醒道。
“你不先把微信号退一下吗?还有软件记录和相册什么的,清理一下,万一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路枕眉梢微挑:“没事,你看吧。你男朋友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
First Blood!
乔慕鱼觉得自己被这句话秒杀了。
他别扭地移开目光:哥们,你进入角色还真快......!
我、我不能输!
乔慕鱼绞尽脑汁开始思考该说出一句什么样的骚话撩回去,却被转身离开的路枕顺手摸了下脑袋,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掌心微微翘起来,凌乱得可爱。
毫无防备的肢体接触让乔慕鱼茫然无措,他抬手顺了顺头发,用眼神向路枕发出一个问号。
路枕眼尾轻扬:“愣着干什么,该回去上课了,男朋友。”
乔慕鱼:“......”
Double Kill!
怪事,怎么有种计谋得逞的不是自己、而是路枕的感觉啊!
乔慕鱼大脑加载过剩,一时间捋不清思路,只好望着路枕的背影一咬牙。
不管了,先骗他坠入爱河再说吧。
-
回到教室后,乔慕鱼的心脏还在胸膛内抑制不住地怦怦狂跳。
同桌李天泉好奇地打量他两眼:“班长,你去干嘛了,脸怎么这么红?”
乔慕鱼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微微发烫。
他随口搪塞道:“刚刚晒太阳去了,热的。”
说完,他赶紧喝了口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误会,他这并不是害羞,纯粹是做贼心虚!
乔慕鱼自诩不是一个完全坦荡正直的人,他总是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咧咧,时常产生一些叛逆荒唐的想法。
可想法归想法,这么多年来,光看言行举止,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三好学生,而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行径——
身为班长,他居然带头跟同班同学谈上恋爱了。
哦对了,对方还是个男生,罪加一等。
而且还是被他故意诓骗的,罪加三六九等!
但送出去的情书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事已至此,他决定还是先把这段地下恋情经营好,别暴露了,否则很多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乔慕鱼正默默在心里敲着木鱼求佛祖原谅,忽然听到一个女生在窗口叫他:“班长,老万让你和路枕去趟他办公室!”
乔慕鱼登一下站起来,吓得脸色都变了:“叫我?和路枕!?”
女生点头:“对,就你俩。”
什、什么情况?
他这地下恋情刚萌了个芽就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吗?
师出未捷身先死啊!
乔慕鱼风中凌乱间,他的肩膀被身后的路枕轻轻拍了下。
这人看起来比他淡定多了,只是问:“不走么?”
“......哦。”乔慕鱼视死如归地跟他一起朝办公室走去,“走吧。”
大不了明天早上吊死在三中校门口。
15.避嫌
从教室到办公室仅仅两分钟的步程里,乔慕鱼在脑中设想出了一百种下跪认错求原谅的方式,速度堪比曹植七步作诗。
他走在路枕前面,小心翼翼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对万强海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老师,您找我们?”
“对,你们俩过来。”万强海亲和地对他们招了下手,“有个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乔慕鱼毕恭毕敬:“您说。”
“是这样的。”
万强海抿了口茶,才慢吞吞开口。
“咱们市教育局有个宣传部,说是每年都要做一次关于高三生的专题报道,内容是关于备战高考的。这不这次期中考你们俩考得都很不错,在市里也是前两名,给咱们三中长脸了,他们宣传部的记者就想给你们做个简单的采访报道,顺便录点写稿素材。黄主任觉得这是好事,一来呢,可以借机宣传一下我们学校,二来也是给全市的高三学生做个榜样,鼓励大家加油备考,你们愿意吗?”
听完万强海的这番话,乔慕鱼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什么啊,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弄明白事情原委后,乔慕鱼不禁又为这种能出风头的机会感到激动,当即点头:“愿、愿意!”
说完,他又兴奋地扭头看向路枕,眼睛亮晶晶地扯了下他的衣袖,意在催促。
路枕跟着说:“嗯,我也愿意。”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万强海满意地笑着,“那个陈记者说是明天下午过来,你们可别忘了。”
乔慕鱼了然,又问:“老师,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用准备什么,到时候记者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万强海想了想,又提醒道,“哦对了,注意一下仪容仪表,你们这次可是作为咱们三中的代表出镜,可别给我们丢脸啊。”
隔壁桌坐着的一位女老师闻言打趣道:“万老师,你们班这两个小帅哥还要担心这点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三中都是看脸给分数的呢!”
办公室的其他人跟着笑起来,一派愉快的气氛。
乔慕鱼微窘,不好意思地低头推着路枕仓皇而逃了。
-
出了办公室,乔慕鱼扶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路枕刚才就注意到他跟万强海说话时神色有些异样,问:“你在紧张什么?”
这会儿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乔慕鱼只能压低声音回答他:“我还以为是我们的事暴露了。”
路枕明知故问:“什么事?”
“就,”乔慕鱼晲他一眼,“那什么,早恋啊。”
路枕纠正他:“我成年了,不算早恋。”
乔慕鱼啧一声:“我还没。”
路枕:“哦。”
“不过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乔慕鱼差点被他带得关注点跑偏,思忖了下,难得严肃道。
“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尽量在学校避嫌吧,免得被老万抓到什么马脚了。”
路枕一听这话,眉梢不爽地压了下来,垂眸看向他,语气无辜:“可是我想多跟你说说话。”
乔慕鱼看着他的眼睛,竟有一瞬间的心软。
是错觉吗,他居然觉得路枕这样是在撒娇?
他被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雷了下,吞了吞口水压压惊,理智地分析起了利害:“最近老师抓早恋抓得严,一旦被发现立马就会被强制分手,你想我们刚交往两天就喜提分手吗?”
“不想。”路枕即答。
“那你就——”乔慕鱼抬手在嘴边比划了个关拉链的动作,“闭嘴。”
路枕点头,学着他做了一遍一样的动作,表示自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个男生从他们身旁经过,他看到自己的一个熟人正靠在栏杆旁跟人闲聊,就走过去恶作剧般的狠狠掐了把那人的屁股,然后嬉皮笑脸地跑开了,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后者满走廊追杀。
而路过的同学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路枕望着这一幕,不禁深沉发问:“他们这样不用避嫌吗?”
乔慕鱼满脸黑线:“不用,因为他们是直男。”
路枕:“......”
好吧。
-
整整一个下午,两人都安分守己地没有发生什么越界的行为。
乔慕鱼一如既往地沉浸式学习,甚至连话都没跟坐在他身后的路枕说上两句。
太阳落下山头之际,晚间放学的下课铃准时响起。
乔慕鱼刚合上课本,后背就被人轻轻碰了下。
他回头,对上路枕温和的目光:“一起——”
“鱼儿!吃饭去!”
杜鲸飞响亮的一声招呼打断了路枕未说完的话。
没等乔慕鱼反应过来,杜鲸飞和徐绒灿冲过来一左一右拉着他朝教室外走去:“快快快,去晚了就抢不到座位了!”
“哦哦。”
乔慕鱼在夹缝中扭头看了路枕一眼,见他微蹙着眉,欲言又止,但很快就被来往的人流冲散,看不到彼此的脸。
-
食堂人声鼎沸,饭香四溢。
排队打完饭,三人随便找了空位坐下用餐。
乔慕鱼还是有些在意刚才路枕的事,于是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乔慕鱼】:你刚刚想说什么?
几秒后,对方回复他。
【路枕】:想跟你一起吃饭。
【乔慕鱼】:为什么?
【路枕】: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乔慕鱼:“......”
好吧,刚成为别人的男朋友24小时不到,他确实还没有养成这种随时随地都要黏在一起的亲密意识。
虽说情侣坐在一起吃饭是人之常情,但他现在总不能撇下杜鲸飞和徐绒灿去找路枕你侬我侬吧?
他可不想被全食堂的人围观议论。
啧,谈恋爱好麻烦哦。
坐在一旁的杜鲸飞瞥见他对着聊天界面陷入纠结,好奇地勾头凑了过来:“你跟谁发消息呢?”
乔慕鱼慌忙摁灭屏幕,把手机反盖到餐桌上,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汤:“没谁。”
徐绒灿却发现了重点:“小鱼,你前天不是说你爸把你手机没收了吗,这么快买新手机了?”
乔慕鱼顿了下,总不能说这是他新谈的男朋友送的,于是面不改色地扯谎:“因为没手机很不方便,反正早晚都要换新的,不如趁早买个用。”
“那倒是,你买的什么牌子的?”
杜鲸飞瞥向他放在桌角的手机,看清品牌logo后吓得险些喷饭,“我擦,你背着兄弟偷偷发财了?”
乔慕鱼没想到他手这么快,只能含糊道:“不是新的,是我在网上淘的二手机。”
杜鲸飞狐疑:“这玩意就算是二手的也不便宜吧?这可是最新款。”
“运气好,遇到个人傻钱多的卖家,我说我是学生,他就低价转让给我了。”
乔慕鱼说完这话自己都不信,更别说杜鲸飞了:“靠,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
乔慕鱼闷头干饭,不敢多说了。
徐绒灿听完,也好奇地拿起手机打量了两眼,越看越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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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劲:“小鱼,你这手机好眼熟啊,上次聚餐我看到路哥用的手机好像也长这样。”
“咳!”
乔慕鱼被汤呛了下,心虚地辩解:“你看错了吧,他手机明明是黑色的,我这款是白的。”
“哦,一黑一白。”
徐绒灿悠悠来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用的是情侣款。”
“瞎、瞎说什么!”
乔慕鱼被这女人可怕的直觉吓得不轻,只能找补道:“那家伙有钱得很,用再贵的手机也不稀奇。”
杜鲸飞来了兴致,嘿嘿一笑:“鱼儿,你这手机能不能借我玩会儿?我还没用过这款手机打游戏,据说手感非常丝滑,哥们想体验一下。”
乔慕鱼对此没什么意见,但他担心路枕的消息弹出来会被杜鲸飞看到,于是把他的微信消息设置了免打扰,才将手机递给杜鲸飞:“给,别乱翻我聊天记录就行。”
“谢了bro!”
杜鲸飞接过手机,随手划了两页屏幕,却有了意外发现:“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这个了?”
“什么?”
乔慕鱼凑过来一看,原来是青衍公司旗下的一款热门游戏,肯定路枕之前在玩的,他还没来得及卸载。
于是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这个啊,我看你之前玩得那么上瘾,有点好奇,就搞了个号随便玩玩。”
“怎么样,好玩吧!”
杜鲸飞丝毫没怀疑,反而挺高兴自己安利成功了的。
“不过你是新手,刚开始操作有点难度吧?哪儿不懂的你就问我,杜哥带你飞。”
说着,他点进游戏图标,几秒后,熟悉的游戏界面加载出来。
杜鲸飞习惯性先点开左上角的玩家信息,却被那金灿灿的几行数据闪了下眼,震惊得险些喷饭:“靠!”
乔慕鱼茫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杜鲸飞指着玩家主页问他:“这是你的号?”
乔慕鱼顿住,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路枕的游戏账号没退。
他心虚地咬着筷子:“算是......吧。”
“这皮肤这装备这等级,这号少说也值大几千了吧!你居然舍得在游戏里充这么多钱?”杜鲸飞难以置信,“还有你这胜率,太逆天了,别告诉我你都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出来的!”
乔慕鱼哪懂这个,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其实这是我表哥的号,我借来玩玩的。”
杜鲸飞追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这么有钱的表哥?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书呆子堂哥吗?”
乔慕鱼:“网上认的。”
杜鲸飞狐疑:“你这手机在网上淘就算了,有钱表哥还能在网上找?”
乔慕鱼已经佛了:“互联网之大,无奇不有。”
“......”
杜鲸飞听完简直怀疑人生,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徐绒灿拍了下脑袋:“你小声点!没看到旁边的人都在朝咱们看吗,丢死人了。”
杜鲸飞这才讪讪闭了嘴。
乔慕鱼察觉到周遭打量的目光,尴尬地缩了缩脖子,默默侧头看向一旁,一抬眼,却发现路枕正坐在邻桌望着自己,眸色微深,看不出真实的心情。
乔慕鱼刷的扭头,收回视线。
不是,他什么时候坐在那儿的?
他忽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等杜鲸飞打完一局游戏,乔慕鱼赶忙把手机抢回来,点开微信,就看到置顶聊天躺着一条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路枕】:吃完来超市,表哥给你买糖吃。
乔慕鱼一口汤喷出来。
要命,他果然听到了!
16.讨价还价
等乔慕鱼再次用余光偷瞄向路枕的座位时,那里已经空了。
于是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借口说要去超市买文具,便撇下杜鲸飞和徐绒灿溜走了。
走出喧闹的食堂,才发现室外已暮色昏沉,清疏的月牙挂在夜空中,校园道路旁亮起了一盏盏光线温和的照明灯。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着,沿着小道闲聊遛弯,这是他们一天忙碌学习中难得拥有的休闲时段。
乔慕鱼绕过食堂旁的小花坛,朝一旁的校内小超市走去。
这会儿正值饭点,超市里人来人往,空气中飘散着泡面的香气,门口排着一条等待付钱的长队。
乔慕鱼在队伍末尾找到了路枕。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路枕身后右侧,想小小捉弄他一下,便伸手拍了下他的左肩,可路枕偏偏从右边回头,不偏不倚地撞上乔慕鱼笑意狡黠的眼睛。
“哎,你怎么没上当?”乔慕鱼纳闷。
“看到你的影子了。”
路枕说着,朝他摊开掌心,那里躺着两颗巧克力糖,“找了一圈没找到话梅糖,就买了这个。”
乔慕鱼没想到他真来买糖了,好在自己是个不挑食的好宝宝,便说:“没关系,这个我也爱吃。”
没过多久,两人付完钱走出超市。
路过门口时,看到那里摆着一个制作烤肠的机器。
脆皮烤肠被烘烤得微微爆衣,在炉子上转动时散发出的油香和孜然香随风四溢,分外勾人,乔慕鱼不自觉朝那撩了两眼。
“想吃?”路枕问。
乔慕鱼刚刚在食堂被杜鲸飞缠着一通拷问,都没吃上几口饭,肚子根本没饱,便如实道:“有点儿,不过还是算了吧,又要进去排队,好麻烦。”
路枕却说:“不麻烦,你去外面等会儿,我去排。”
乔慕鱼忽然体会到一把被对象宠了的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地点了下头:“哦,好。”
-
超市对面是一处被栏网隔着的露天篮球场,一群男生正借着路灯的光在组队打球,四周零星围着几个观众,偶尔发出一两声喝彩,青春气息洋溢,气氛还算热络。
乔慕鱼一边望着球场上并不正规的篮球赛,一边悠闲地等待他的饭后小零食。
几分钟后,路枕拿着两根热腾腾的烤肠朝他走了过来。
乔慕鱼刚要伸手接过,路枕出声打断他:“等下,有油。”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细地包在竹签的下半截上,才递给乔慕鱼。
乔慕鱼长这么大,从没被谁在这种细节上悉心照顾过,不禁笑了笑:“谢谢,我男朋友真贴心。”
路枕挑眉:“不是表哥么。”
“唔......!”
乔慕鱼正巧被咬下的第一口烤肠狠狠烫了下,他吐了吐舌尖,心说,要不要这么记仇。
两人一边吃着烤肠,一边慢悠悠地朝教学楼走去。
乔慕鱼悄悄观察着身侧路枕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便试探着开口:“你生气了?”
“不至于。”路枕说。
乔慕鱼明白他的意思,为这点小事生气不至于,但是不爽是肯定的。
“我这么说,不是怕我们的事暴露了么,要避嫌啊避嫌。”
路枕却没接话,而是抬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某处。
乔慕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栏网旁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看篮球,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凑得很近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女生害羞地笑着,模样很是亲昵。
这年头校园小情侣幽会连小树林都懒得钻了吗?居然就这么明晃晃地贴在一起了。
乔慕鱼不由地替他们捏了把汗:“大胆妄为啊。”
路枕却幽幽地咬下最后一口烤肠,像个怨妇一样发出一声叹息:“羡慕啊。”
乔慕鱼:“......”
喂喂,别搞得他像什么玩冷暴力的渣男啊。
乔慕鱼咬着竹签一时苦恼。
这才恋爱第一天,路枕就对自己产生不满可不是个好兆头。
万一他嫌弃自己胆子太小,不愿意跟他亲近,隔天就把他甩了怎么办?那他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这么看来,适时的主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乔慕鱼悄咪咪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会儿夜色微深,道路两旁的照明灯光线稍显昏暗,周遭的景物可见度很低,他们身后也没几个人经过,要是偷偷牵个手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要不就......试试吧。
乔慕鱼瞥向身侧路枕走路时自然下垂的那只手,犹豫几秒后,悄悄伸手探了过去,他的指节动了动,几乎已经感受到了从距离几厘米的空气中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招呼:“鱼儿!”
乔慕鱼手一抖,吓得“啪”一巴掌拍到路枕手背上,声音格外清脆。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路枕扭头给他一个万分疑惑的眼神:“?”
乔慕鱼顾不上跟他解释,转过身若无其事地面向突然出现的杜鲸飞:“哈哈,好巧。”
杜鲸飞朝他走来:“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怎么才走到这儿?”
“我......”乔慕鱼装模作样地说,“吃撑了,胃不太舒服,就随便溜达溜达,消消食。”
“胃不舒服啊?”杜鲸飞立马关怀道,“要不要吃点健胃消食片?我记得我同桌那儿有,我去找他要,你回去多喝点热水。”
“行行行,我知道了!”乔慕鱼推他,“你是老妈子吗,别管我了,快回去吧!”
等杜鲸飞走远了,乔慕鱼才尴尬地向路枕道歉,有些哭笑不得:“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打你的,我错了,疼吗?”
“你说呢。”路枕额角挂着一排黑线,“不过你突然打我干什么,吓我一跳。”
乔慕鱼神色微妙地迟疑了两秒,在路枕不解目光的注视下,他低下头,伸手轻轻勾了下路枕的手指,指尖的电流顺着手腕噼里啪啦一路攀升,乔慕鱼感到面前人一瞬间的僵硬。
路枕没躲,任由乔慕鱼修长的指节揉至他的掌心,屈指合拢,小心牵住。
“其实我刚刚是想这样的。”乔慕鱼小声说。
回应他的是路枕柔软而有力地十指交握。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隐隐发烫,相贴之处甚至有种能感受到对方浅薄皮肤下跳动着的脉搏的错觉。
乔慕鱼不好意思抬头看他的表情,路枕也没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在夜色里安静地心照不宣地紧紧牵着彼此的手。
大概半分钟后,身旁走过两个说笑着的学生,乔慕鱼生怕被人看见,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却被路枕用力攥住。
乔慕鱼抬头想叫他松手,却撞进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眸里。
路枕低垂的眉眼在路灯下显得更加深邃,要是能忽略透光下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此时的他几乎带着一种从容的蛊惑力。
“再牵一会儿,好不好?”他说。
乔慕鱼沉默了。
片刻后,他喉结滚动一下:“......最后十秒。”
路枕讨价还价:“三十秒。”
乔慕鱼被这个多牵二十秒的要求逗乐了:“你就这点出息吗?”
“还有。”
路枕显然是个有志向的男人,指腹摩挲了下乔慕鱼的手背,激起一片痒意。
“以后吃饭想跟你坐一起。”
乔慕鱼哽了下,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实在太为难了。
别说老师会不会因此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首先杜鲸飞和徐绒灿绝对会用吐沫星子把他淹死的。
“这个......恐怕不太行。”
路枕不语,只是用一种“我就知道”的幽怨表情盯着他看。
“你换个要求好不好,我都答应你。”
乔慕鱼牵着路枕的那只手小幅度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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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摆,不太熟练地撒了个娇。
“嗯?表哥?路哥?宝贝?”
路枕的神色明显松动了许多,改口道:“那你这周末跟我去约会。”
乔慕鱼心念一动:“去上次你说的那个画展?”
路枕:“嗯,可以吗?”
一周前乔慕鱼还在找各种拙劣借口拒绝他的邀请,而现在他巴不得浪费掉路枕所有的课余学习时间,于是他弯了弯眼睛,欣然点头:“好,我们去约会。”
-
虽说在学校行事谨慎点总是没错的,但一直这样跟路枕避嫌并不是乔慕鱼想要的结果,不然这恋爱谈了跟没谈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打定主意,趁着放学后抓紧时间撩拨路枕,扰其道心。
这天晚上洗完澡回到房间,乔慕鱼立马拿起充满电的手机点开微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他的新骗来的男朋友发暧昧消息。
【乔慕鱼】:[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gif]
【乔慕鱼】:宝贝在干嘛?
对方几乎是秒回。
【路枕】:在看你写给我的情书。
乔慕鱼欣慰地勾了下嘴角。
很好,成功浪费你人生五分钟了吧。
下一秒,对面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乔慕鱼点开一看,路枕拍的是他画在情书封面上的那个卡通简笔画。
【路枕】:这是什么意思?
【乔慕鱼】:很明显啊,小鱼是我,枕头是你,所以就是我和你在一起贴贴的意思。
还附赠一张小猫贴贴动图表情包。
【路枕】:哦。
【乔慕鱼】: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后,路枕也没个回话,也不知道是在纠结什么。
【乔慕鱼】:宝贝,你已经输入三分钟了。
【乔慕鱼】:你是打算给这个儿童插图写篇八百字小论文吗?
对方总算放弃委婉用词,选择直球坦言。
【路枕】:没什么。
【路枕】:我以为是指,你想睡我。
乔慕鱼:???
他刷的将手机往床上一扔,一头扎进枕头里。
救命,他明明是打算撩爆路枕的,怎么倒先把自己整红温了啊!
不得了,他现在急需一本《撩汉技巧大全》!
乔慕鱼抓起手机,叭一下点开浏览器,正要打字,却被输入框下自带的搜索记录吸引了目光。
-如何写好一封情书?
-写好情书的十个技巧
-五招教你写出一封让人无法拒绝的神级情书!
......
看着这些无比熟悉的搜索词条,乔慕鱼大脑有些宕机。
他退出浏览器又点进来刷新,把手机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下,才敢确认这是路枕之前用的手机没错。
可为什么路枕会搜索这些东西?难道说——
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浮现在乔慕鱼心里,他回到聊天界面,直截了当地发问。
【乔慕鱼】:你是不是也给我写情书了?
【路枕】:你怎么知道?
乔慕鱼反手甩了张搜索记录截图给他。
【路枕】:哦,我之前没写过这个,比想象中难,所以搜了下教程。
【路枕】:本来打算这两天写完的送你的,结果没想到......
【乔慕鱼】:没想到什么?
对面微妙地停顿了好几秒,才闪出一条新消息。
【路枕】:你先告白了。
得知真相的乔慕鱼哑口无言:“......”
靠,亏大了!
这下成他自投罗网了!
早知道就多钓这家伙几天,让他多吃点暗恋的苦了。
恋爱菜鸟乔慕鱼含泪在自己的人生启示录上记下一句:有时候行动力太强悍也未必是件好事orz。
17.采访
第二天一大早,乔慕鱼是被一阵陌生的手机闹铃声从睡梦中叫醒的。
意识混沌的他对着陌生的屏幕界面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新手机。
而微信置顶聊天一个小时前多了两条新的未读消息。
【路枕】:早,男朋友。
附带一张他拍的照片,是一轮清晨时分挂在天边的月亮。
乔慕鱼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哦对,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他醒了醒神,秒切换营业模式。
【乔慕鱼】:早啊,宝贝。
可当他看清路枕发送来这条消息的时间,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难不成路枕每天都是早上五点起床学习的吗?难怪自己卷不过他。
【乔慕鱼】:你怎么起这么早?
【路枕】:因为开心,有点睡不着。
【乔慕鱼】:开心什么?
【路枕】:你说喜欢我。
【路枕】:感觉我们在交往这件事很不真实,像在做梦。
【路枕】:我怕一觉醒来,你就不认账了。
乔慕鱼指尖微顿,良心大大不安了好几秒。
别怀疑兄弟,本质上来说这就是假的。
不过他着实没想到恋爱中的路枕会有这么少女心的想法,这才第一天就如此患得患失,往后那还了得?成绩产生波动只怕也是迟早的事了。
虽然很缺德,但这正是乔慕鱼想要的效果。
他在心里敲完电子木鱼,清了清嗓子,摁着收音键咬字清晰地说出一句“路枕路枕,我喜欢你”咻一下发送出去。
【乔慕鱼】:听不够的话等见面了我再对你说一万遍^O^
对面立马回过来一句“好”,可又被火速撤回,两秒后改成:
【路枕】:好>o
乔慕鱼看着屏幕上的这条回复乐倒一旁。
不得了,这人都学会用颜文字卖萌了,坠入爱河的男人果然可怕!
-
在第一天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乔慕鱼逐渐适应了与路枕在避嫌和热恋两种模式之间切换互动的节奏,这段地下恋情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着。
周三这天中午的自习课刚进行了没几分钟,万强海的大脑袋忽然出现在教室窗口,吓了同学们一跳。
不过好在他并不是来抓小差的,而是面带笑容地朝乔慕鱼和路枕招了招手。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起身出了教室。
万强海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一边领着他们二人朝楼上走去,一边说:“上次我跟你们提的采访那事还记得吧?宣传部的陈记者刚刚到了,你们可以过去接受采访了,一会儿要好好表现啊。”
乔慕鱼自然没忘了这回事,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小紧张,但面上仍是四平八稳地应了声:“好。”
采访地点被安排在四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型会议室,这里安静隔音,采光很好,很适合交谈。
三人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低头摆弄摄像设备,旁边一个留着利落齐耳短发的年轻女人正弯腰在调节三脚架的高度。
女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来,随即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得体亲切的笑容:“万老师,辛苦您把学生们带过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万强海客气回道,“陈记者,这俩就是我们三中的路枕和乔慕鱼,他们都是我带的尖子一班的学生。”
女记者眼睛一亮,朝两人走过来,微笑着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陈图,叫我图姐就好。”
乔慕鱼:“图姐好。”
路枕:“你好。”
陈图微微打量一番两人后,打趣道:“没想到三中成绩最好的尖子生会是这样的两位小帅哥,我一下子感觉我做的采访不是教育栏目,而是颜值频道了。”
“哈哈,陈记者你真会开玩笑。”
万强海看了眼时间,说,“那就麻烦你多关照一下他们了,我还有个会要开,就先走了。”
陈图:“嗯,您去忙吧,我这边您放心,绝对不会为难您的两个宝贝学生的。”
万强海点点头,没多停留,转身离开了。
陈图关上门,随即指着会议桌旁两张摆放在一起的椅子说:“两位小帅哥别站着了,请坐吧,先出个镜,我们好调整一下画面位置。”
“好的。”
乔慕鱼本以为就是来个记者随便问几个问题记录一下文字稿就完事了,结果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专业的摄像设备。
他第一次面对媒体镜头,难免有些紧张,不自觉正襟危坐起来。
忽然,他感到身旁人的腿悄悄靠近过来,碰了一下他的膝盖,又轻轻倚住,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乔慕鱼侧头看他,就见路枕薄唇轻启,小声说:“别紧张,我在。”
乔慕鱼没回话,默默收回视线,见陈图忙着整理采访稿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会议桌下的动静,腿才敢朝路枕那边又偷偷挪了几寸,直至脚尖和他的贴在一起,而他的心也跟着莫名安定下来。
陈图准备就绪后,就在他们对面的空位上坐下,示意摄像大哥可以开始录制,然后看向乔慕鱼二人,亲切提醒:“两位不用紧张,我只准备了一些很简单的小问题,你们放松回答就好,要是不小心说错了,我们后期还可以剪掉的,就当是随意跟我聊会儿天,好吗?”
两人点头:“嗯,好。”
陈图:“那就请两位先跟镜头前的同学们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
乔慕鱼:“大家好,我是来自南涧三中高三一班的乔慕鱼。”
路枕:“我是路枕。”
“第一个问题我想问下路枕同学。”
陈图的目光落到路枕身上。
“听说你是这学期才转到南涧三中来的,可在这次联考中你直接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并且是唯一一个总分突破七百分的考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就适应新环境,并且考出这么厉害的分数的呢?你自己对此感到意外吗?”
路枕撩了撩眼,答:“不意外,只是正常发挥。”
“......”
会议室随后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沉默。
陈图怀疑自己漏听了什么,还在保持微笑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呢,结果路枕已经用“你可以问我下一个问题了”的眼神看着她了。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说完了?”
路枕:“嗯。”
陈图哽住,真没想到他仅用九个字就把这题混过去了,不死心地继续引导:“你可以,展开说说吗?”
路枕疑惑地蹙了下眉,虽然对她的要求感到奇怪,但还是配合地把他的回答又“展开”说了一遍:“我对自己取得这个成绩并不意外,因为这是我的正常水平。”
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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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假的吧,这人语文真的能考及格吗?
一旁的乔慕鱼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救场:“那个,我想路同学的意思是,我们三中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善,给了他很多帮助和支持,所以他才能在全新的环境中安心学习,没有什么顾虑,并在考试中发挥出自己的正常水平。再加上他这人心态一向很稳,所以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陈图看救命稻草一样地看向乔慕鱼,眼神中难掩欣赏和敬佩。
主要是很佩服他能把十个字扩展成这么长的一段内容,一看语文就学得很好。
路枕看起来对乔慕鱼这个代理回答没什么意见,还冷不丁补了句:“嗯,特别是我的班长,他对我很好。”
陈图一时好奇:“你班长是谁?”
莫名被cue的乔慕鱼弱弱接话:“是我。”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丫非得提这么一嘴吗,多突兀呐。
陈图了然,随即把关注点转移到乔慕鱼身上:“乔慕鱼同学,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可能有点犀利,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听说在路枕同学转学来之前,一直都是你垄断了年级第一名的位置,而现在有了他这样一位强劲的竞争对手,你会有压力吗?”
乔慕鱼闻言心头一亮:果然。
这个问题他早有预料,已经提前打好腹稿了。
于是他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做出回答:“压力肯定是有点的,但也会更有动力。路同学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种电鳗效应,他让我知道原来考试分数是没有上限的,我不应该一直满足于现状,或许我也有可以考出更好的成绩的潜力。而且不光是我,我们班很多同学也以他为榜样,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一种良性竞争的关系,我们互相激励,共同进步。”
“不愧是学霸,说得真好。”陈图赞叹着。
接着,她又问了几个关于学习方法和心得之类的常规问题,乔慕鱼把自己的经验总结全都慷慨分享出来,时不时再帮路枕补充一下他过于简洁的发言。
在乔慕鱼牌翻译机的推动下,采访顺利地进行至尾声。
“最后一个问题。”陈图说,“两位想好以后要报考什么大学了吗?”
“嗯。”路枕点头,率先给出回答,“他报什么,我就报什么。”
陈图:“啊?”
乔慕鱼脸上的微笑跟着一僵,十分后悔没赶在采访前把路枕毒哑。
他只能再度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咳,其实路同学的意思是,他相信我挑选大学的眼光,因为我很向往国内的许多优秀大学,就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对它们都有所了解,所以我的选择值得信赖。嗯,没错,就是这样。”
陈图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下,继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看来二位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路枕表示赞同:“嗯,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乔慕鱼忍无可忍地悄悄在桌下踢了路枕一脚,尬笑道:“哈哈,没有啦,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说着,他扭头给了路枕一个绵里藏刀的警告眼神。
陈图没再多问,只是笑着说:“谢谢你们今天愿意花时间接受我的采访,预祝你们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还有,如愿考上同一所大学。”
路枕愉悦应下:“谢谢。”
乔慕鱼如释重负:“......谢谢。”
苍天啊,这漫长的十五分钟总算结束了!
18.南涧双子星
跟陈图道过别后,乔慕鱼和路枕就算是光荣完成任务,随即便要回班级继续上课了。
这会儿自习课还没结束,楼梯走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乔慕鱼还在反思着刚刚采访中自己有没有说错话的事,忽然感到手心被身旁人轻轻勾了下,意要牵他。
“啧,别碰我。”乔慕鱼躲开他的手。
“怎么了?”路枕问。
“你说呢?”
乔慕鱼越想越气,刚刚碍于镜头一直忍着没发作,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复盘,“你刚刚怎么能在镜头前乱说话?”
路枕不解:“我乱说什么了?”
乔慕鱼险些被气笑:“宝贝,你哪句话没乱说了,特别是报考大学的事。”
路枕的嘴角抿了下,神色认真地解释:
“那不是乱说。”
“我想和你念同一所大学,这样就能经常见到你,不用异地四年。如果你愿意,到时候我们可以出去租房住,就在学校附近找个你喜欢的地方,这样更清净,我们回学校上课也方便。”
这些话他像是早就设想过好多遍的,说得格外流畅自然。
未了,路枕垂眼看他,问:“你不想吗?”
乔慕鱼眨眨眼。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进行到畅想未来这一步了?
他对于路枕突然开始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技能仍有些难以适应,只好硬着头皮顺着他变本加厉地把话说下去:“我当然也想啊,宝贝。不止是大学,我以后还想跟你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呢,最好能在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部门,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这么腻歪的话说完,乔慕鱼的头皮都悄悄麻了一片。
路枕却满意地轻扬下眼尾,牵起他的手:“嗯,我也是。”
这回乔慕鱼破罐破摔地没有把手抽回来,心下无奈叹气。
唉,还能怎么办呢,自己找的男朋友只能自己来哄了。
“可这些事你私下跟我说就好了,别告诉别人啊,刚刚还有镜头呢,都录下来了,我感觉那个陈记者看我俩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有么。”路枕毫无自觉,“你想多了吧。”
乔慕鱼点点头,也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还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最后那个问题貌似并不重要,陈图应该会把这段剪掉的吧。
应该......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在两天后得以揭晓。
这天午自习时,10G冲浪选手徐绒灿把一条公众号文章链接分享到了他们三人的聊天小群里,并@了好几遍乔慕鱼。
而彼时的乔慕鱼正忙着整理课堂笔记,等他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在二十分钟后了。
他点进那条链接一看,原来是市教育局宣传部今天上午已经在他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布了上次的采访稿,文章中附带着陈图对他和路枕的采访视频,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万的浏览量了。
乔慕鱼赶紧悄悄戴上耳机,额头抵在桌前,借着书桌的遮掩点进视频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首先这个标题就很诡异,“南涧双子星”是什么鬼?
其次那天的采访问题陈图几乎一个都没删减,全都放进正片里了,以至于他和路枕的各种互动细节在镜头下暴露无遗。
乔慕鱼从第三视角观看一遍下来后才发现这人采访时怎么光顾着看自己,一直拿侧脸对着镜头了啊!
另外,路枕看着自己说话时的眼神过于黏着了吧......
乔慕鱼甩了甩脑袋,自我安慰他一定是心虚作祟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其实一切都挺正常的。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退出视频,划到下方网友留言区。
评论区十分热闹,不少家长和学生都说要来蹭蹭学霸的仙气,许愿在高考中取得理想成绩。
而其中夹杂着好几条画风突变的留言也得到了不少网友的点赞和互动:
-三中这是派出俩校草来接受采访了吗?
-这年头怎么连学霸都长这么帅了啊,给我们学渣留点活路吧![哭]
-两位小哥哥都好帅呀[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南涧双子星?这对学霸cp我入股了[抱拳]
-我怎么闻到了基♂情的味道......
-“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谁懂这句话有多好品[捂脸]
-救命,我明明是来取经学习经验的,结果看完采访视频,我嗑cp的雷达狂动!!!
......
看完这些评论,乔慕鱼想找面墙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当初他就不应该答应万强海去接受这个采访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在互联网上留下这种黑历史了。
而此时的三人聊天小群里,另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正不竭余力地拿他开着玩笑。
【杜鲸飞】:臣妾要告发鱼贵妃与路学神私通,秽乱三中,罪不容诛!
【杜鲸飞】:[一丈红警告.jpg]
【徐绒灿】:鱼贵妃,你老实交代,你和路神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非同一般”了?
【徐绒灿】:[一丈红警告.jpg]
【乔慕鱼】:......
【乔慕鱼】:您的好友敲木鱼已退出群聊。[拜拜]
-
今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简单的热身运动过后,体育老师就撒手不管,让大家自由活动去了。
乔慕鱼深知以杜鲸飞和徐绒灿的尿性,肯定会逮着机会拿采访的事嘲笑他,便故意躲着他们,独自一人跑到体育馆背后一片没人的草地待着享清闲去了。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身侧落下一个人影。
乔慕鱼扭头一看,来人居然是路枕。
乔慕鱼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路枕十分自然地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坐下:“刚刚看到你往这边走,就跟过来了。”
这里位置相对隐蔽,此时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对情侣来说是绝佳的幽会时机。
要换做平时,乔慕鱼还会捏着鼻子跟他调会儿情,可现在他一看到路枕的脸就会想起那个该死的采访。
但他又不好直接发作,索性朝草地上一躺,闭着眼说:“我困了,睡会儿,自己玩吧。”
路枕有些失落地乖乖“哦”了一声,几秒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摆弄起来。
片刻后,乔慕鱼听到路枕的手机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音,他眼睛猛地一睁:这不正是他们接受采访的视频吗?
乔慕鱼一听到这声音就头疼,委婉提醒:“宝贝,你能不能戴耳机看?”
“耳机在教室,没带来。”
“......那你小点声。”
“好。”
于是乔慕鱼被迫又跟着听了一遍这个让他心塞的采访,总算熬到了结束,可下一秒,视频又从头开始播放。
乔慕鱼还以为是路枕忘记关自动循环功能了,可好几秒过去了,他却任由这个视频继续往下播放着,依旧垂眸看得认真。
直到自我介绍环节都播完了,路枕还是没有退出视频的意思。
乔慕鱼总算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忍无可忍地坐起身问:“你怎么又看一遍?都看几遍了?”
路枕还真偏头思索了一下:“五六遍吧。”
乔慕鱼:“......”
这人真是,无聊爆了!
忽然,路枕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下。
他顺手点进屏幕上方的通知栏,低头查看完消息,嘴角微勾了下,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轻敲屏幕回复了过去。
乔慕鱼难得看到他对自己以外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好奇:“你跟谁发消息呢?”
“我妈。”路枕说,“我刚刚把我们的采访视频发给她看,她说你可爱。”
莫名被夸了一嘴的乔慕鱼有些不自在地顿了顿,下意识乖巧地回了句:“......谢谢阿姨。”
然后他就看到路枕编辑了句“他说谢谢你”给对方发送了出去。
“你!”乔慕鱼被他的操作整无语了,急得上手要抢他手机,“你跟她说这个干嘛,快撤回!”
可消息还没来得及撤回,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来许多群聊消息,全是@路枕的。
乔慕鱼不小心手滑点了进去,居然是来自他们一班的班级群,没有老师在的那种。
一向沉寂的班级群难得如此热闹,此时一群人齐刷刷扣着“?”,刷屏刷得乔慕鱼的眼睛都跟不上消息上涌的速度。
他只隐约扫到其中夹杂着不少自己和路枕的名字,还有几句肆无忌惮的“哈哈哈哈哈哈”和“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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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慕鱼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直接抢过路枕的手机,指尖飞速上划,很快就锁定了消息爆炸源的位置,是徐绒灿发的一张图片。
乔慕鱼点开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居然是他和路枕并肩坐在一起的采访画面截图被P成了红布背景,再加上两人当天穿的都是三中的白衬衫校服,乍一看,这活脱脱就是从结婚证上扣下来的合照。
而发送这张图片的罪魁祸首已经主动冒出来道歉。
【徐绒灿】:抱歉啊,手滑了。[吐舌]
重点只是手滑吗!
乔慕鱼狂吐血。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质问徐绒灿为什么要P这种无聊的照片,就先一步收到了杜鲸飞的私信。
【杜鲸飞】:哥们,你还真别说,这照片上的你俩还挺般配。
【杜鲸飞】:我突然有种要嫁女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乔慕鱼气得连发了三行中指送给他。
有病,居然还特意发小窗来嘲笑他。
乔慕鱼又羞又恼,转头一看,路枕正欣赏着那张结婚照,并默默点了原图保存。
“......”
乔慕鱼倒吸一口凉气:“你保存它干嘛,快删了!”
他伸手要去抢路枕的手机,却被他迅速藏至身后,躲开了。
“不删。”路枕说,“好看。”
乔慕鱼恼:“哪儿好看了?”
路枕答:“你好看。”
乔慕鱼噎住,他又不是在问这个!
见乔慕鱼没话说了,路枕又点开那张图片,低着头目光温和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设置成了他和乔慕鱼的聊天页面背景图。
乔慕鱼:“......”
他望着路枕的侧脸,觉得整件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忍不住问出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你......很喜欢我?”
路枕抬眸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笃定地给出回答:“嗯,喜欢。”
这才是乔慕鱼最想不通的地方:“可是上次有人跟你告白,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路枕:“什么时候?”
乔慕鱼:“就上次运动会的时候。”
路枕仔细回忆了一下,总算想起来他说的是哪次:“哦,当时我说的就是你。”
“啊?”乔慕鱼震惊,“可那时候我们不是还没认识多久吗?”
路枕沉吟片刻,忽然深情地背诵起来:“乔慕鱼同学,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人怎么——”
这羞耻的台词过分熟悉,乔慕鱼的脸瞬间爆红,一把捂住他的嘴:“卧槽你别背了!”
这道突然袭击令路枕猝不及防,再加上乔慕鱼一时激动,用力过猛,直接撞得他一个重心不稳,朝一旁的草坪上倒去。
乔慕鱼也跟着一个踉跄,一同栽倒。
神魂归位后,乔慕鱼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面朝下趴在路枕身上,嘴唇不偏不倚地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而一阵柔软的触感正从他的掌心传来,激起无限痒意。
乔慕鱼望着路枕近在咫尺的眼睛,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操,要不是有他的手掌遮挡,他们刚刚就亲上了!
眼下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对劲,乔慕鱼慌忙别开视线,从路枕身上下来,装作很忙的样子理了理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和校服。
被路枕吻过的掌心不受控制地在隐隐发烫。
等脸上的温度稍稍降下来后,乔慕鱼才开口强行把话题拉回来:“你、你是有多无聊啊,还真把那信背下来了?”
路枕挑眉:“你文采这么好,我学习一下。”
乔慕鱼才不信这个,没好气地嘟囔:“屁,你明明就是在笑话我。”
路枕却说:“真的,你写的比网上很多高赞情书范文写得都好。”
乔慕鱼一想起自己写的那篇狗屁不通的情书就一阵恶寒,嘴角抽了抽:“是你对我的滤镜太厚了吧。”
路枕摇了摇头:“不是滤镜,是我的小鱼本来就这么好。”
咻——!
乔慕鱼的心脏又中了一箭。
这、这家伙说情话竟然都没有前摇的,恐怖如斯。
问题是谈之前也没人告诉他这位Strong哥是个直球天然撩啊...!
19.家长会
乔慕鱼今天深刻体会到了“交友不慎,遗恨万年”这句话的真实性。
因为徐绒灿激情p制的“结婚照”害他在学校被同学们打趣了一下午后,乔慕鱼总算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了家。
他卸下书包坐在桌前发了会儿呆后,越想越烦躁,伸手拉开抽屉,掏出一支香烟递到唇边点燃,沉默着吞云吐雾起来。
突然,一阵微信语音通话的来电铃声打破了他的回血状态。
乔慕鱼吓得立马掐灭了指尖的香烟,捞起一旁的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乔妙萤”三个字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乔妙萤是乔永德大哥的小女儿,也就是乔慕鱼的堂妹。
乔慕鱼刚被收养到乔家的时候,爷爷和大伯家对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并不上心,只有乔妙萤对他既好奇又热情,主动拉着他四处玩耍。
乔妙萤这姑娘性格活泼阳光,很自来熟,又跟乔慕鱼是同龄人,生日只差了几天,所以两人从小就合得来,关系一向亲密。
可现在他们一个在南涧三中,一个在鹿禾三中,两个学校隔得远,高中学业又忙,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见过面了。
郁闷了一天的乔慕鱼此刻看到亲人的来电问候,忽然就觉得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点击接通,刚语气温和地“喂”了一个字,电话那头就传来乔妙萤兴奋的问候:
“啊啊啊小鱼哥,我今天看到你上公众号的采访视频了!这么有意思的事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啊,我同学把那视频发给我看的时候吓我一跳呢哈哈哈!”
一听这话,乔慕鱼瞬间产生了把电话挂断的冲动。
不是吧,连你也没放过我!
见半天都没人回话,乔妙萤疑惑:“喂?小鱼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喂喂喂?”
“...我在呢。”
乔慕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你打电话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乔妙萤:“我太久没见你,想你了嘛。另外呢,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乔慕鱼:“什么?”
乔妙萤做作地夹着嗓子说话:“就是吧,我看你跟那个一起做采访的帅哥学霸关系挺好的,你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呀?我有几道不会做的数学题想找他请教一下下呢。”
乔慕鱼闻言一愣,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乔妙萤失望:“欸?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
乔慕鱼微妙地停顿两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知道这姑娘一向花痴,不过这次居然花痴到自己男朋友身上来了,她可真会挑人问的。
乔慕鱼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因为他有对象了。”
乔妙萤:“真假?谁啊!”
“秘密。”乔慕鱼心虚地敷衍着,“好奇心害死猫,这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唉,好吧,帅哥果然都名草有主了。”乔妙萤发出一声叹息,接着话头一转,“哥,那你这棵小草呢?”
乔慕鱼:“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好多同学看了那个采访后,都来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都没舍得给呢。”乔妙萤说,“不过要是你哪天想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乔慕鱼没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他确实在评论区看到求自己微信号的。
“......你有这功夫操心我的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学习吧。”
他心念一动,使出终结话题的杀手锏:“话说你上次期中考考得怎么样啊?”
乔妙萤一听这话,立马发出一声尖锐爆鸣,震得乔慕鱼的耳膜都差点炸了:“啊啊啊啊啊哥!你怎么也问我这种问题,千万不要变成讨厌的大人啊!”
说完她就叭一声挂断了电话。
乔慕鱼:“......”
他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没想到乔妙萤反应这么大。
不过这姑娘对学习一向不怎么上心,特别是在有一个考上清华的高材生亲哥哥的对比下,她的学习成绩几乎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一提就炸。
乔慕鱼尴尬地在微信上拍了拍她。
【乔慕鱼】:真生气了?
【乔妙萤】:没生你的气,只怪我自己不争气,这次期中又考砸了[心碎]
【乔妙萤】:我一想到下周我们要开家长会了,就好崩溃,我爸肯定会骂死我的[哭][哭][哭]
【乔妙萤】:哥,你能不能来帮我开家长会啊?反正堂哥怎么不算是家长呢?
【乔慕鱼】:[狂汗]
【乔慕鱼】:姐姐,我也还是个宝宝呢,怎么帮你开家长会?
【乔慕鱼】:你怎么不去找你哥?
【乔妙萤】:他那个书呆子,天天就知道钻实验室里做研究,才没空理我呢。
【乔妙萤】:唉,高三太苦了,每天就知道学学学,我都快学吐了!好想过去找你玩啊。
【乔妙萤】:[小狗猛扑贴贴.gif]
【乔慕鱼】:等放假了再说吧,我又跑不了。
【乔妙萤】:那等元旦放假我就去找你玩^O^!
【乔慕鱼】:好,等你^^
-
采访视频的事只热闹了半天,因为三中学生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周六上午的家长会全部抢走了。
11月末的南涧市,枯叶像雪一样落下。
一场缠绵的秋雨过后,街道上所有的色彩都黯淡下去,气温随之骤降,路人的行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大衣。
上午的第一节正课结束后,万强海就招呼着众人布置教室准备欢迎即将到来的家长们。
几个值日生在打扫教室,还有几个班干在挨个给每个座位发放矿泉水和致家长的一封信,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乔慕鱼用左手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勾画着家长会主题的背影板报时,心思却不自觉飘远。
他前两天把要开家长会的事告诉乔永德后,毫不意外地又收到了一番冷嘲热讽。
乔永德嫌弃他这次没考到第一名,觉得自己去了也是丢脸,直接拒绝出席,说自己要去外地送货,别拿这种事去烦他。
乔慕鱼没办法,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提前跟万强海说明情况了。
万强海出于对他的信任,没有多疑,乔慕鱼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难堪。
如果到时候全班同学的家长都来了,就他一个人的座位是空着的,那多尴尬......
胡思乱想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你写错字了。”
“啊?”
乔慕鱼回神,扭头看向路枕,就见他指着黑板上写了一半的板书说:“这里,迎字漏写了。”
乔慕鱼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写完“欢”字就直接开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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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字了,中间少了个“迎”。
“是哦。”他擦掉写错的粉笔字,重新勾画起来。
路枕站在一旁看他写字,问:“待会儿你家谁来?”
乔慕鱼微顿,故作轻松地答:“我爸太忙了,今天没空过来。”
“那你妈呢?”
“她好多年前就不在了。”
路枕抿了下唇:“抱歉。”
乔慕鱼摇了摇头:“没事。”
见气氛陷入尴尬,乔慕鱼主动转移话题,随口问道:“你呢,今天你家谁要来?”
“我妈会来。”
路枕说着,抬手用指腹轻轻抹掉了乔慕鱼鼻尖上不小心蹭到的粉笔灰。
“希望你能跟她碰个面,我想她会喜欢你的。”
乔慕鱼指尖一抖,捏着粉笔划出一条歪扭的小尾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了。
不是哥们,你不觉得我们这进展速度太快了么......
才在一起一星期就要见家长了,虽然这是一个被动技,但这事着实超出了乔慕鱼的计划范围。
主要是他深知自己骗人家的宝贝儿子早恋这事干得太缺德了,一会儿就算被路枕他妈拿笤帚打断半条腿都不为过。
“哈哈。”乔慕鱼皮笑肉不笑了下,昧着良心把话说完,“我也......期待见到她。”
-
教室布置完毕后,同学们就都自由活动去了。
难得有机会放风,一时间,学校的图书室、操场、篮球场和小超市里都挤满了人。
路枕见乔慕鱼仍坐在座位上做题,走过来问:“不走吗?”
“走不了。”
乔慕鱼指着桌角放着的签到本叹口气。
“我一会儿还有任务,老万让我留下来统计家长的签到情况,等他们都签完了我才能走。”
路枕了然:“那我等你。”
乔慕鱼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等的,但见路枕只是戴上半只耳机听歌,趴在自己座位上小憩去了,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一些家长就陆陆续续赶到教室了。
乔慕鱼收起练习题,拿着签到本坐到讲台上,方便引导家长们签到。
几分钟后,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她看起来约摸三十多岁,妆容精致,穿着一身很有设计感的藏青色长裙,肩头搭着一条米白色披肩,颈侧一对圆润饱满的珍珠耳环衬得她愈发气质斐然。
她探头朝教室里张望了下,随后敲了敲门,看向坐在讲台上的乔慕鱼礼貌询问:“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是高三一班吗?”
“是的。”乔慕鱼起身招呼道,“您是学生家长吗?请先过来签个到。”
“好。”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讲台旁,一边放下自己价值不菲的手提包,一边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他,忽然问了句:“你就是乔慕鱼同学吧?”
乔慕鱼有些意外地眨眨眼:“您认识我?”
女人点头,笑意盈盈地说:“我看到你和阿枕的采访视频了,很可爱。”
阿枕?
乔慕鱼瞬间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抬眼正好看到路枕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当即脑子一抽,紧张到嘴瓢,开口就蹦出了一个字:“妈。”
路枕:!
路枕妈妈:?
乔慕鱼:“......”
草,我现在去天台跳个楼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