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错频道后我万人迷了[快穿]》 1、人间道1 阮宵作为资深职业龙傲天文炮灰,从某天开始,莫名发现自己穿的世界出现了某种畸变。 比如,没有退婚流主角a,没有扮猪吃虎龙傲天b,没有随身空间逼王c,没有穿越两界倒卖物资气运之子d,阮宵遭遇的主角逐渐趋于正常人,不会携带黑科技学霸系统签到就送大礼包之流,可畸变世界的主角……也并不是不装逼了,他们装起逼来,画风让阮宵觉得颇为微妙,多体现在油腻的表情上、做作的举止上、昂贵的衣装上,以及,古怪的人设上。 阮宵最无法忍受的,是所谓“洁癖”人设!此类主角为了避免和“脏东西”接触,常年白色手套加身,西装革履,自诩霸总,阮宵最看不爽这个做作劲儿,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对此类主角当面吐槽: 这种着装风格难道不是在向职业酒店保安看齐么? 而最最致命的,莫过于“畸变主角”看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和龙傲天看待他们的后宫如出一辙,眼睛时常对着阮宵泛出绿油油的耽美幽光…… 现在是他经历的第几个“畸变”世界?阮宵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的炮灰生涯漫长无休止,无数次被打脸,无数次客死异乡,这些千篇一律的人生,足以让阮宵对时间感到麻木。 总归有一点没变,他仍旧无法逃脱死亡结局。 既来之则安之,阮宵现在陷入的穿书剧情,用一个简洁的关键词概括—— 「真假少爷」 呵,这可是个经久不衰的梗,阮宵都做过十几个假少爷了。 那么根据这十几个剧情套路大差不差的畸变世界来看,阮宵机智地总结出一个规律: 第一,他一定是某豪门家被抱错的假少爷。 第二,真少爷一定会在18岁之后、一种可以恋爱并且发生某种限制级剧情的年龄回到豪门,开始一系列打脸阮宵的主角操作。 那阮宵就很难不察觉到另一个古怪的设定——在这些“畸变”的世界里,18岁以下的主角绝不可以确立恋爱关系,这是条比物理法则还要铁律的规定。 即便17岁零364天也不可以确立恋爱关系。 ? 年龄卡这么死的么? 但真正让阮宵震惊的,这些变异的世界,男人和男人恋爱乃至……生子!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阮宵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思绪拉回现实,着眼于即将出场打脸他的主角,祁默笙,一个古古怪怪的名字,阮宵之前见到的龙傲天,基本叫张凡林凡叶凡之类,那么开局一个“祁默笙”,阮宵已经产生了晕字情绪。 祁默笙的名字,好像比龙傲天的主角团加起来笔画还多呢…… 阮宵低调在豪门混吃混喝,他知道自己最终怎么也要挂掉的,多混一天是一天,静等着真少爷祁默笙华丽登场。 半月后 祁默笙在阮家露了面,风光霁月,白手起家,已经成了本城的新贵。 * 祁默笙回阮家前就对阮宵有所耳闻,作精,恶毒,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按照他打听出的阮宵所谓恶毒的“罪行”,在祁默笙眼里够无聊的,无非狗屁倒灶争风吃醋的事,没什么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本事。 是个不值得他花心思对付的草包。 祁默笙如此想着,在迎接他的饭桌上见了阮宵第一面。 祁默笙有点错愕。 阮宵不怎么奉承这个成为家族中心的真少爷,只轻声跟祁默笙问了好,一直埋头吃饭,看着很乖,并不像耳闻中的恶毒作精。 但真正让祁默笙意外的,阮宵貌美得异常。 祁默笙敷衍着饭桌的话题,眼眸却止不住地留意着阮宵,若说他之前见过什么漂亮的,可爱的,心动的,那么阮宵的出现,就像一道阅读理解题骤然有了数学公式一样的标准答案。 祁默笙心里的答案是:原来长这样才对。 阮宵身上缺乏血色,但红唇白齿,便不显苍白,有些犯规的脆弱感,想来是个宅家体质,而骨架纤细,气质异端不合群,根本不搭理饭桌上的话题,只顾往嘴里塞食物,好似干饭才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大事。 祁默笙从这场饭局开始,就持续地留心起阮宵了。 他知道阮宵怕麻烦,除了三餐闭门不出,人际关系少得可怜。 祁默笙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阮宵太好欺负,所以才叫别人传出一堆难听的流言蜚语呢。 他有意地抽时间回阮家吃饭,试图……抓住和阮宵坐在一张桌子的机会。 一个从小被家族忽视的边缘人怎么会长这么明艳?但祁默笙更得意的是,这个秘密好像只有他注意到。 那让他感觉到一点仿佛占有阮宵的满足感。 * 某天节假日,老宅热闹,亲朋好友都来登门拜访老爷子,祁默笙撞见阮宵被两个表弟堵在楼梯口,肥头大耳的纨绔对着阮宵推推搡搡,正拿阮宵的身世阴阳怪气。 祁默笙很清楚这两个表弟的底细,被家庭溺爱过头了,年纪小时爱对他人校园霸凌,成年了又对职员职场霸凌,阮家没少给他们擦屁股。 他开始盘算着给阮宵解围的主意,隐在楼梯口,眼神不由得黏着在阮宵身上。 被欺负的阮宵穿着一身松垮的浅色睡衣,并不精于收拾打扮,头发乱蓬蓬,额前的碎发有些挡眼。 然后祁默笙就意识到,他对阮宵的了解程度太片面。 阮宵根本就不是善茬。 面对着体型几乎是他身子两倍大的表弟,阮宵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等两个肥硕的表弟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了,阮宵那对似是软弱的眼睛竟逼出很不好惹的戾气,他抄起立柜上的花瓶,腮帮子紧绷着,一副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给你开个瓢要不要试试看的表情。 表弟们吞咽口水,他们总以为什么人都好欺负呢,也不肯丢面儿,但欺软怕硬的都怕疯子,都退开些,逞些嘴上功夫: “有本事你来砸我头上啊?” 阮宵立刻逼近两步,两个表弟连忙再退。 阮宵自知命运多舛,从不爱惹些没完没了的打脸剧情,但有不识好歹的反派跑来骑他脑袋上,他可没那么好说话,听着表弟们骂他是野种,阮宵张口就咬:“怎么?我投胎技术比你俩好,不服气?滚开,再惹我一下,我告诉我爷爷去!” “不愧是野种,就会打小报告,你爷爷能信么?” 阮宵冷笑,放下花瓶,扬起手机,按下录音播放键。 二人的污言秽语全从扬声口里倾泻而出,这下想赖也赖不掉。 两个表弟面色有点发白,阮宵的爷爷最近不知怎么对阮宵改观很大,照顾得很。 阮宵露出坏笑:“这样骂我,确实得给我爷爷听听看。” “你不准去!!” 阮宵揣起手机,身子单薄,行动灵巧,一下便从两座肉山间钻出去,表弟们抓也抓不住他,这下撞上铁板了,阮宵要把这东西拿给阮老爷子听,他们得被狠狠收拾一顿。 阮老爷子的家教出了名的严苛,饶是他们的父母也护不住。 俩人互相使一个眼色,眼睛里冒出些歹毒的狠劲儿!他们照着阮宵的后背伸出脚,想把他踢下楼。 阮宵突然轻盈一闪,两人脸色大变,身体已经失衡,一个滑铲,在楼梯上变成两堆弹动的肉堆,一路摔到了楼梯底下,哀嚎不止。 阮宵伏在楼梯扶手上,幸灾乐祸:“你们是嫌走楼梯太慢了?” 阮宵斜眼一瞅,突然瞥见了走廊对面祁默笙清俊的面孔,眼睛直直盯着他。 阮宵眼皮跳了跳,被祁默笙看到了多少? 阮宵总觉得祁默笙作为打脸他的主角,一定要跑去跟阮老爷子添油加醋地说他坏话,阮宵抿了抿嘴唇,扭头跑走,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 房门紧闭,咔哒,祁默笙听出上了反锁。 祁默笙眸子阴沉,阮宵看起来,比对待两个草包表弟还要厌恶他。 * 半夜,老宅连人带物件都深眠着,月光冷寂地穿透窗扇,走廊幽蓝。 墙壁的声控灯突然亮起,只穿着宽大t恤的身影在走廊里奔跑着,没穿鞋子,脚哒哒跑过楼梯,像是要奔去厨房拿吃的。 这个时间点,只有祁默笙和阮宵醒着。 祁默笙恰好撞上去厨房偷吃的阮宵。 是故意碰上阮宵的。 阮宵向后蹦了两下,眼睛瞪得很圆,灯影明灭。 祁默笙看到阮宵那两条雪白的细腿,扑扑簌簌地滚落着水珠,应当刚沐浴过。 祁默笙盯的时间有点过长了。 阮宵蹙起眉心,脸颊泛红,虽然他不觉得给男人看腿有什么可大惊小怪,他出去上厕所,人挤了还得跟祁默笙站一排呢,可这些世界不太对劲,阮宵觉得祁默笙也不对劲。 看他的眼睛,又有那种他不习惯的幽幽的耽美绿光…… 阮宵凶道:“你吃撑了?不准乱盯。” 祁默笙脸皮真厚,反倒更细致地打量着阮宵的腿,是在调戏阮宵吧?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阮宵腿上竟连根男人的腿毛都没有,脂肪肌肉匀称,骨肉匀亭,比姑娘的骨节稍大,骨架抻得很养眼。 祁默笙意味深长:“男人很少长这样的腿。” 阮宵无语了:“怎么,男人应该长三条腿?哦——你要看我第三条腿么?比你大!” 祁默笙抿着嘴笑。 阮宵尝试前后左右走一走,祁默笙还是盯着他腿看,阮宵真是抓狂,你们这些耽美男,能不能别这么逆天? “你别看了!” 还是看。 阮宵愤愤道:“再看砍死你。” 好大的脾气。 祁默笙突然心痒到仿佛坏孩子碰见一只叽叽喳喳的燕雀、撞见一条张牙舞爪的小猫,那心中陡然升起的,想要捉住它们再关起来的恶意。 * 祁默笙被这种想法吓了一大跳。 按照原剧情,祁默笙有个白月光,阮宵只是个离主线十八线开外的炮灰,本该在祁默笙归来就被扫地出门的,可莫名其妙的,阮宵留到了现在。 因为不管是爷爷,还是主角祁默笙,似乎不大舍得放这个抱错的假少爷离开呢。 祁默笙的白月光远在天边,他和阮宵朝夕相处,阮宵的吸引力一天比一天厉害。 等白月光归国,祁默笙干脆请白月光吃了顿饭,辨辨自己的心意。 白月光在饭桌上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风趣。” 祁默笙脑子里却猛地冒出阮宵的声音: “砍死你砍死你!” * 祁默笙借故辞别白月光,卡在限速边缘开回家。 有些话不得不说,祁默笙觉得再这么放任阮宵晃悠下去,他得变成别人的。 进了老宅,祁默笙在阮宵门前纠结了两个小时,用力哐哐敲开阮宵的门。 阮宵一头呆毛,满脸提防,挑着眉看祁默笙。 “干什么?” 祁默笙勉强平复呼吸,盯住阮宵。 阮宵身上汗毛倒竖,心想,好你个主角,果然来打脸了!看我怕不怕你吧! 祁默笙深吸口气:“要不要……和我交往?” ……? 阮宵宕机了。 祁默步步紧逼,一脚跨进了阮宵的门槛里,阮宵仓皇后退。 祁默笙认真地:“我这阵子天天梦见你,阮宵,别拒绝我,你考虑几天,我等你的答复。” 他叹口气,扶住额心:“……对不起,我快疯掉了。” 阮宵瞳孔地震,说实话,我他妈才是最想疯掉的那个!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打脸剧情一点,想泡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走向啊?! 祁默笙见阮宵臭着脸要摔上房门,立刻抓住阮宵的手腕,阮宵浑身像触了电,疯狂挣开祁默笙,拔腿就跑。 祁默笙快步紧追,越追阮宵越是应激,好死不死的,因为受惊过度,阮宵恰好在捉弄两个表弟的楼梯上踩空了。 这该死的炮灰命运,咔嚓一声,阮宵摔断了脖颈。 祁默笙险些从楼梯口栽下来,他看着阮宵生命逐渐流逝的躯体,跪下双膝,脸色青白如死,露出天崩地裂般绝望的表情。 于是,阮宵成了祁默笙永远得不到的白月光。 * 但阮宵“穿错频道”的故事,仍然野狗般继续着。 他总要碰上属于自己的因缘。 2、人间道2 跑车在公路上飞驰成一团模糊的红色,红漆上溅满了疏于保养的泥点子,让整辆车像团粘着灰尘的急火。 车主并不比他狼狈的座驾好多少,表情狰狞,一张脸痛苦到堪堪变形,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挤出来,沿着面颊没命地流淌着,悬挂在下颌线,淅淅沥沥,溅得前襟上全是星星点点的湿濡。 他也不理会那些开了闸口的泪水,任由它们将他的狼狈变本加厉,鼻腔密不透风的,他不得不凄惨地用嘴来喘气。 像丧家犬一样。 毕竟死心塌地爱了两年的“男友”楚熙昀,就这么干净利落地甩了他。 他不禁回想着这两年,只想起自己极尽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样子,打听楚熙昀喜欢的、厌恶的,不论自己的喜恶,全都迎合楚熙昀。 楚熙昀要他剪的发型也乖乖留了两年,他简直为楚熙昀变成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人。 即便如此,楚熙昀对他还是若即若离,鲜少拿正眼瞧他,不管他怎么努力,总是无法突破这段和楚熙昀远谈不上情人的疏远距离。 楚熙昀根本就不喜欢他。 那楚熙昀为什么要选他呢? 现在他总算是想清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楚熙昀的白月光前两月回国了,分手就像缓期执行的死刑,终于向他落下铡刀,把两年情分全部斩成泡影。 原来他所充当的作用,只是一个填补白月光空缺的影子而已,甚至他填补得并不算让楚熙昀称心如意。 楚熙昀的初恋现在就在前方人行道上缓缓走着,难怪做了人家的白月光,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摆被清风吹拂起来,人轻盈得好似缺失重量,想必他的清纯、留给楚熙昀的惊鸿一瞥,自己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吧。 但他总可以毁掉。 车主面上的偏执和疯狂逐渐趋于崩坏,满眼玉石俱焚的狠辣,他脚底岌岌可危地在油门上使力,将将要踩到底了。 三秒后,他脸上偏激疯狂的情绪却骤然像吹散的灰尘一样被未知的力量抹去,取而代之的是—— 完全的懵逼。 更奇异的,他的五官和身体也在变化——那些畏缩的、自卑的束缚都从他身上挣脱开来,他的眸子里迸射着从未有过的鲜活的灵气。 好似脱胎换骨。 因为阮宵一直都是连身体带灵魂瞎他妈穿。 阮宵立刻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简直强烈的无语,这就是飞来一横祸吧?他狂打方向盘,和楚熙昀的白月光祁栾擦身而过。 车技惊艳,轮胎摩擦出凌厉的声音,好似在拍头文字d。 阮宵连马路牙子都没撞到。 阮宵将主角受祁栾远远甩在身后,一口气把a城绕了半圈,绕回了家。 他没立即下车,倚在方向盘上,呼口气,在脑中慢慢消化信息。 怎么又是渣攻贱受替身梗,就问能不能来点新套路!! 阮宵仔细琢磨着本世界的剧情线,不太好评价原身的情况,为个男人把自己逼疯了,阮宵一直是种不肯委屈自己一点的个性,他其实根本就理解不了这种狗血剧情的内在逻辑。 让他不爽的人,他为什么要虚与委蛇? 作为楚熙昀的公司艺人,阮宵跟楚熙昀除了感情纠纷,还有一层利益关系,他暂且不能违背合同远走高飞,违约金相当高昂,据原主的记忆来看,他此前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放在讨好主角攻身上,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 未来根本没有半分着落。 阮宵叹口气,这种前提条件,让他根本没有说走就走的本钱,合约还有两年,现在是初恋白月光回国、他光荣退位的剧情,楚熙昀肯定不会想再见他了,他只要乖乖当个糊咖,低调做人,高调花渣攻钱,不定也能舒舒服服混两年。 两年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阳关道,楚熙昀保不准连他是谁都忘掉。 美得很。 阮宵暗暗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和主角团保持距离,鬼知道跟主线牵扯太深,他又会遭遇什么稀奇古怪的死法。 原身颓废很久,工作也不去,公司居然也没找他麻烦,楚熙昀应当有在背后默许。 楚熙昀肯定是愧疚的。 阮宵几乎放下心了,那么他只要坚定远离剧情主线,楚熙昀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更不会发展出些莫名其妙的耽美剧情,阮宵看得挺开,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有钱花,根本没什么可着急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阮宵继续住在楚熙昀的大平层,开楚熙昀的跑车,找家政把乱糟糟的屋子清扫一新,三餐让附近的酒楼外送,生活质量指数提高。 阮宵上个世界死太早,还没等他捞到钱就人生重开了,阮宵看着渣攻留给他的银行副卡,赶着送钱给他花?那可别怪他大手大脚。 原身在孤儿院长大,性格极度缺爱,也不难理解轻易会对楚熙昀奉上全部真心和热忱,那个卑微而怯懦的原身,从未想过在楚熙昀身上攫取任何利益,但阮宵本人脸皮厚厚的,别的不说,你肯给他钱花,他一定不给你拿乔,阮宵最遗憾就是穿这么多世界没能觉醒什么发财致富金手指。 这回开局居然可以拿渣攻手短?那可真是太好了。 楚熙昀有两个臭钱就可以玩弄别人真心了?哼,必须狠狠花他钱。 阮宵预想能在豪宅咸鱼上几个月,干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清购物车,可惜刚刚许下的美好的愿望,在第二天就宣告破灭。 阮宵愁眉苦脸地看着手机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绿色app,像个根深蒂固的病毒软件,不仅卸载不掉,连手机返回出厂设置都无济于事,阮宵感到大事不妙了。 阮宵用手指颤巍巍地点开这个绿色app。 app抽了。 几毛钱买的服务器啊。 再试两次,终于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开屏图,有好几张呢,共同点是大家都是绿的。 上书几行字—— 【给予炮灰反派男配们最长情的陪伴】 【备注:只有炮灰到无可救药的炮灰们才能获得此app!】 阮宵眼角抽动。 忍住被嘲讽的强烈不适,静等主页面展开,原来是一个阅读软件,不过书架里只有一本书,封面怪好看,但不知画的是哪个家伙,看着娘唧唧的,一种随时要开始擦边的画风……阮宵对封面图严重批判一番,也没得选,点进正文去,刚扫了几行,阮宵的眼睛瞪圆了。 表情开始羞耻,脸色红得滴血。 因为……这书里写的全是他经历的狗血剧情! 阮宵三两下看到最新章,正卡到他现在的剧情。 阮宵根本就不敢仔细看。 除去剧情里那些吃错药的耽美主角让人不适,阮宵最受不了的就是描写他的外貌,也太多太细节了!老爱写他的腿到底是什么毛病?! 阮宵此时才打脸地意识到,封面画的不就是他自己么!合着自己把自己美美骂了一顿,阮宵感到被命运戏弄的强烈悲哀。 阮宵嘴里愤愤地嘟囔着,没事吧这么写男人,作者小心点不要被他逮到…… 然后阮宵就点开了评论区—— 【嘶哈嘶哈,多写点腿,就爱看这个2分】 【玉足,是玉足!2分】 ……? 这网站好像不正经。 【不是炮灰逆袭么?怎么真炮灰了,不会写就不要写!憋屈。-2分】 还有一个【撒花~】 阮宵不理会这些画风奇怪的评论,他眼尖地发现app还有后台,标注着“炮灰的炮灰后台”。 这该死的嘲讽力。 不晓得炮灰的后台会有什么功能,一键下线?一键背锅?一键躺平给主角当垫脚石? 阮宵恶寒了一阵儿,犹豫着要不要点开后台一探究竟,电梯突然叮地一声,有人来了。 绿app很蹊跷,让阮宵情绪有点杯弓蛇影,不禁抖了一下,抬起头,只见一道修长的影子穿过玄关,没有顾上换鞋,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来兴师问罪的,他的皮鞋鞋底踩在木地板上,嗒嗒声清脆、气势汹汹,步步令人心口收紧。 来者不善。 这人很快走进了客厅,身形高挑挺拔,衣装矜贵,皮相有种养尊处优的俊美,肤色细腻得很,眼神冷淡之极。 主角攻来了。 楚熙昀对上阮宵瞅着他的眼睛,脚步顿了那么一顿,眸子在阮宵这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停了停,又扫了一眼阮宵宅得要死的家居服,最后重点去盯那对完全破坏北欧风软装的低音炮大音响,正我行我素地嘶吼着中二气十足的动漫主题曲,地板震得直打拍子。 楚熙昀眼尾轻跳,环视一圈,便发现四处的立柜里外摆满了高达,电视机两侧还不乏数个造型妖娆的手办侍立左右。 阮宵这审美和楚熙昀性冷淡的软装实在是反差感大得让人有些心情复杂了,楚熙昀动了动嘴,但什么也没说。 而阮某人的伙食也是相当丰富呢,茶几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中间则全是硬菜,火锅皮皮虾大闸蟹,外带一只海鲜大拼盘,水果什锦篮,阮宵甚至还抱着一碗刚煮好的螺蛳粉嗦得飞起,饶是主人大驾光临,也并没有阻止他嗦粉的丝滑度。 阮宵在楚熙昀的注视之下,挟了一筷子晶莹剔透的粉丝,汁水淋漓而下,那味道,侵略进了楚熙昀的五脏六腑,和转世来生。 楚熙昀捂住鼻子皱眉。 他敛起复杂难明的心情,眼神逐渐定格到阮宵身上。 阮宵嘴里吸着粉,挑眉看他,并没有半分寄人篱下的窘迫,粉条吸胀了腮帮子,像仓鼠成精,开始对着楚熙昀大嚼特嚼。 阮宵看着房主,眼神里写满了“你来干什么”的质疑。 楚熙昀莫名觉得自己怎么才像鸠占鹊巢的那个? 他总以为阮宵和他分手,窝在这套房里闭门不出,不知邋遢成什么样,一直不肯来见阮宵。 现在楚熙昀晓得完全是他多虑了。 ……这货小日子过得快美死了。 3、人间道3 楚熙昀敛去看到阮宵时眼中闪过的异色,他脚步缓缓绕过琳琅满目的茶几,尤其注意和阮宵热气腾腾的螺蛳粉保持距离,在远离阮宵的右侧单人沙发上坐下,他很少来这,可毕竟是他自己的房,人生得身高腿长的,坐在沙发正中央,眸子凛冽,气势凌人得很。 楚熙昀的语气更加不善:“你把祁栾怎么了。” 阮宵有点跟不上主角攻的思路,这又是哪来的剧情转折? 阮宵沉默了几秒,反问:“……你觉得我把他怎么了?” 楚熙昀也不废话,立刻拿出手机,三两下调出一个视频递给阮宵,阮宵眉头紧锁着,突然预感到一口惊天黑锅正朝着他当头盖下来,阮宵只能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发现屏幕里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一辆红跑车呼啸而过——正是阮宵刚穿来时开的那辆,紧擦着人行道的马路牙子漂移了一下,驾驶技术堪称惊艳绝伦,拐回正轨,扬长而去。 阮宵评价:“看起来我很有开赛车的水平,你要不要投资我换个赛道发展一下?” 楚熙昀眼角抽了抽:“你再看一遍。” 阮宵只好将进度条拉到头,继续仔细看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车刚擦过马路牙子,紧贴着的人行道上穿白衬衫的轻盈青年立刻晕厥了。 是楚熙昀的白月光祁栾。 阮宵的血压一下冲到脑门上,他那开车技术骚得连专业赛车手都得给他比一个大拇指,主角受在这晕的哪门子呢?这难道不是彻头彻尾的栽赃嫁祸嘛! 阮宵气得脸鼓起来: “他是碰瓷!!” 楚熙昀冷笑,暂停视频,放大车尾,车牌号清清楚楚:“你怎么解释?” 只见祁栾慢慢走着,被过身的红车挡住一瞬,再出现在镜头,人确实软软地晕倒了。 阮宵背上逼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愈是情绪化,愈是让楚熙昀怀疑他,阮宵的声音里不再有任何感情的温度:“跟我没关系。” 楚熙昀臭着脸:“祁栾现在就在医院。” “那又怎么了?又不是我把他弄进医院的。” 阮宵虽然话讲的理直气壮,但有一个很大的疑惑萦绕在他脑袋里,有监控,人也在医院昏迷不醒,祁栾晕倒这件事应该不可能是假的,那么原因呢?为什么偏偏要在他过身时晕倒? 楚熙昀见阮宵不再吭声,似是心虚,他也头疼得不轻,不由得迁怒起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阮宵突然就心平气和了,因为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楚熙昀对他什么看法,而且呢,楚熙昀越厌恶他越好,他最不希望楚熙昀畸变出一些让他生理不适的走向。 阮宵深呼吸,整理着思绪和措辞,条理清晰地给楚熙昀分析着:“监控拍得很明白,我一没有撞他,二也没下车去打他,你怎么不怀疑是他气虚体弱低血糖呢?这件事只是凑巧,我要是真有嫌疑,你怎么不去报警?呵呵,因为警察也觉得我是完全无辜的。” 楚熙昀:“气虚?他以前是校田径队的。” 阮宵:“……” 你家弱不禁风的白月光竟是个体育生。 阮宵顿了顿,眼珠一转:“那就是中暑了。” 楚熙昀:“那天最高气温8度。” 阮宵:“难不成你觉得我给他施了妖法么?” 楚熙昀冷笑:“医院解释不了,总该有能解释的东西。” 这件事实在古怪,祁栾在医院做了全套检查,身上没有任何病灶,可就是昏迷不醒,他出事时只遇见过阮宵一个人,况且阮宵有充分的理由对付祁栾,楚熙昀很难不去怀疑。 下蛊,降头? 阮宵此前因为楚熙昀的冷淡,很沉迷风水术师的东西,总幻想能用玄学手段让楚熙昀喜欢他,而楚熙昀圈子里一群做金融信贷互联网的大亨,这类生意人多少都对风水有些笃定的迷信,玩天珠供菩萨,烧香拜佛请地师,楚熙昀从小就耳濡目染着,比起同龄人,他其实更容易接受玄乎的东西。 楚熙昀抿了抿嘴唇:“如果是你干的,早点把祁栾弄醒,有人告诉我可能是被下蛊或者下降头了。” 楚熙昀没点破,可那表情明显写着“不就是你干的么”。 阮宵觉得简直无理取闹,脸上有点愠怒的猩红:“好,如果是我干的,我会让监控拍到我在他身边经过么?下蛊和降头这些邪术,在隐秘的地方就可以完成,我开车给他下蛊,你能不能动一动你的脑子想想这合理吗?” 楚熙昀盯着阮宵琢磨了一阵,意味不明地评价一句:“你确实很懂这个。” 收获阮宵一对巨大的白眼。 楚熙昀眼尾轻跳,他本来还头大阮宵因为和他分手整天要死要活的,一直有意地躲着阮宵,要不是祁栾的事,他恐怕还会冷暴力阮宵很久,但楚熙昀完全没想到,阮宵早就从失恋里走出来了。 在阮宵这套不出有用的线索,楚熙昀站起身,决定打道回府,走前还是没忍住,嫌弃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螺蛳粉:“桌上什么东西,拿出去扔掉。” “不行,没吃完呢,你怎么这么浪费粮食!” 楚熙昀微笑:“那你该走了。” 阮宵腰杆还是挺得笔直:“哼,嗦完粉再走。” 淡然盘腿坐在茶几前,抄起筷子吸溜吸溜。 酸爽的味道霸道地侵略着大平层里每一个分子,楚熙昀算是遇到一个能治住他的冤家了,长腿慌不迭交错起来,成功被熏到跑路。 * 阮宵花了几天打包拾掇利落,该扔的扔该卖的卖,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彻底从楚熙昀的生命里抹除干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熙昀的地盘。 他挤上地铁奔赴着急租好的小房,这个地方寸土寸金,从大平层豪宅区迁徙至他的小破楼,中间足足横跨了三四五六环。 白天的升斗小民像蚁群般奔赴市中心讨生活,但到了晚上,市中心的繁华便摆出层层铜墙铁壁,它们绝不留辛苦劳作的人,只招待纸醉金迷的享乐。 阮宵全部家当只有一只旅行背包,因为背了好几块金条(刷楚熙昀卡买的),怪沉的,阮宵本来想打车,到底没舍得钱,心里还有一丝无语,为什么原身跟了楚少爷这么久,存款等于没有,楚熙昀不要他了,他在这城市都没有立锥之地。 别的金丝雀要房要车要资源,他是来给老板送爱和温暖的,什么也不要,就要楚熙昀爱他。 感天动地得让阮宵翻起了死鱼眼。 阮宵坐上地铁,乘客在停站时频率一致地摇晃,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独属于自己的世界线里。 阮宵因为经历太多炮灰剧情,已经鲜少有什么事情还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个人待着时,总因为命运多舛而茫茫地发着呆。 有些窃窃私语传过来,阮宵眉心微蹙—— “隔壁那个弟弟,我艹比明星好看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是艺人吧?” “嘿嘿偷拍两张。” “才两张?给你看看我的。” “……你手速在哪练的,二十张??你在他身上进货吗!” “看来我的业界头号站姐身份终究是瞒不住了。” ……阮宵默默地把卫衣帽子戴起来。 “害羞了!!” “想掐他小脸蛋儿!” ……阮宵干脆把帽子抽绳拉紧,系一个结,帽子口便缩成一个菊花,中间只露出一对警惕的眼睛。 “可爱呜呜呜!” “待会下车问问他的名字,相信我的眼力,绝对是艺人,关注一波以后就是老粉了,长这样迟早要火呀!潜力股懂不懂?” “你这个架势是要做他的妈妈粉啊。” “呵呵,老公粉不行?” 老、老公粉?!! 阮宵都快吓晕了,捱到站,一溜烟跑出车站,扶着墙壁大喘气。 这个世界,怎么感觉更古怪了…… 阮宵捏着背包肩带匆匆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里面跟楚熙昀的大平层相比,真是有些惨不忍睹,唯一的优点大抵是五脏俱全吧。 不过阮宵表情很淡然,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对阮宵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他求的只是庇身之所而已,三餐温饱已经心满意足。 直到阮宵从背包里拿出金条,终于禁不住露出庸俗的气质,抱着它们,露出一种类似黄鼠狼看见烧鸡的微笑。 鬼知道他离开楚熙昀的房子前,绞尽脑汁地尝试把两只低音炮大音响和他的手办都扛进推车里搬过来,最终还是舟车劳顿打消了念头,全变卖成现金,留点钱才是最稳重的。 邻居窸窣的声音穿透过隔音稀薄的墙壁,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阮宵抱着金条在床边坐下歇脚,突然意识到音响没带来其实是件好事,否则他放一次电音disco,恐怕要被全楼的人群起而攻之吧。 阮宵很快打起精神,利索地归置行李,打理屋子,虽然简陋,但被阮宵三两下收拾得干净整洁,最后,珍而重之的,他撅起腚,将金条一条一条藏床底下。 嗯,睡觉不能再安心了。 阮宵不太为未来担心,像他这种快穿体质,比普通人拥有更多次人生,阮宵也没什么抱怨的,有主角就必然有他这种炮灰,怨天尤人还不如多干两碗饭,这是阮宵雷打不动的炮灰哲学。 屋子焕然一新,最后剩一块落了灰的全身镜,阮宵拿着抹布仔细擦拭着,让它恢复明净的底色,映照着人影,阮宵不由得看进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衣袖裤脚都被不拘小节地扯上去,露着纤长的手臂小腿,肤色像冬天新结的霜。 只是发型有点潦草。 全身镜隔壁恰好张贴着上个屋主留下的当红流量的海报,造型团队从头到脚包装,摄影师打光师修图师轮番打磨,海报成品完美得像ai假人,和镜中鲜活的阮宵相比,瞬间变成一种黯然失色的、缺失灵魂的东西。 阮宵瘪着嘴打量着自己,他其实非常厌恶自己的外形,嫌弃自己身材消瘦,看起来没有半点力量感,阮宵总希望自己能更强壮一点,更粗犷一点,最好像个不好惹的大猩猩,谁看见他都会跑路,那样就不会被迫陷入主角团的剧情了。 阮宵把全身镜掉个个,蒙上防尘布,没有必要他一点也不喜欢照镜子。 4、人间道4 一通彻底而细致的大扫除,阮宵出了身酣畅的薄汗,地板泛着粼粼的光彩,阮宵看着满屋明净的成果,心情舒畅了不少,立刻扭头钻进浴室洗了个更舒爽的热水澡,哼着小曲儿煮面祭了祭五脏庙。 今天圆满收工,跳上床,舒舒服服地团进被窝里。 然后阮宵就开始认认真真重点研究古怪的绿色app。 这个app对炮灰的嘲讽力实在拉得太满,阮宵记仇得很呢,再尝试卸载它,居然成功了——两秒。 到第三秒,倏然间铺天盖地的,手机里一片的绿,极简版,国际版,青春版,正式版,跟370管家学坏了,一下载拉家带口,什么流氓软件,把阮宵出行要用的付费软件打车软件全挤没了。 阮宵一边恢复出厂设置,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恢复出厂设置,绿色app仍然遗世独立地呆在下面,看起来人畜无害,更显得它流氓得处事不惊,阮宵知道了它的厉害,屈服,再次点开app。 居然要版本升级,升完级。 又抽了。 阮宵嫌弃地瞄着这个抽搐的绿色app,心想,能升级出一种谁也看不出你哪里升级的水平,也是一种高超的水平吧。 书架一如既往只有孤零零一本书,不过打开评论区,阮宵瞅见多了几条评论,内容千篇一律,不是【撒花】【撒花】就是【嘶哈嘶哈多写点大腿】 阮宵抖了抖激灵,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严实些。 在阮宵的龙傲天老家,像他这样的炮灰从来就没人多看一眼,阮宵自然是不懂得,耽美两字的含义。 他的画风,在这里可契合度爆表。 阮宵一点儿理解不了想看他腿是什么毛病,他皱眉窥屏评论区,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几条不友善的评论: 【写的什么!小学鸡文笔!辣鸡。-2】 阮宵会心一笑,说的对,天天让他死!辣鸡作者。 【这个炮灰男配太逊了,打脸呢?逆袭呢?也不知道跟主角受争一下,辣鸡炮灰。-2】 阮宵撅起嘴,妈的,隔着网线当键盘侠谁不会,骂作者就好了,骂他干什么,阮宵努力用自己的二指禅狂按虚拟键盘,突出一个信念里满满,想跟这位读者battle一下,结果竟没有权限发送。 【亲爱的炮灰用户您好,非资深用户不可以评论】 阮宵很不情愿地点开后台,找找有没有成为资深用户的办法。 瞳孔一缩。 后台印入眼帘的是一些数据,有他的身高和三围。 也有他的人气值:【进度条2%,藉藉无名】 阮宵对这个凉凉的人气值没什么感觉,忙着对自己详尽的三围恶寒中。 还有一些其他数值: 【演技:90%,聊胜于无】 【唱功:数据丢失,不可名状】 【舞蹈:80%,惊艳绝伦】 阮宵对艺人的技能属性并不感冒,也很丝滑地无视了对于他的唱功用上了“不可名状”这种不可名状的形容词。 只有最后两个数值阮宵非常感兴趣—— 【修炼值:10%,尚未入道】 【从前的道行一死皆成空,不过根基还在,道心一般,资质一般,但在红尘浊世里还算上乘,积功成炼非自然,是由精诚亦由专……】 阮宵背了极多道经,最后两句出自大名鼎鼎的《黄庭经》,是在夸赞他资质虽然一般,却懂得不骄不躁,基础下得要比别人扎实。 抛开这些云里雾里的话,最后一句让阮宵小小兴奋了—— 【画个符箓、杀个把邪祟不在话下】 阮宵眸子一亮,感觉前路豁然开朗。 他在老家最期盼的就是像龙傲天一样仗剑所向披靡嘛。 谁不想意气风发? 最后一个数值: 【世界灵异值:10%,小邪小鬼,小打小闹】 阮宵没法忽视这个数值,心情有些高悬起来,不安的情绪在发酵着。 果然,这个世界是有灵异存在的。 难不成白月光祁栾真是被邪祟东西害的么? 以他现在的水平,既没有道行也没有法器,想解决灵异问题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几个数值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互相关联的,意味着他想成长,就得锻炼唱歌舞蹈演技,也就是——他得努力去混娱乐圈去。 阮宵不禁头大,他刚和楚熙昀闹掰,楚熙昀开娱乐公司的,本人还是集团大少,能量非同小可,他想混圈也得看楚熙昀让不让吧。 别说砸资源捧他了,楚熙昀看起来巴不得想他死呢。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信不混娱乐圈还成长不了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才不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 阮宵丢下手机,往被窝里一缩,美美入睡。 明天的事明天再操心就好啦。 * 楚熙昀莫名回到了阮宵搬走的地方,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屋子空空荡荡的,阮宵还住在这时那些鲜活的烟火气、花里胡哨的小零碎,都跟着本尊一起离开了。 他们好像从来没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 楚熙昀心室里莫名空落落,是习惯成自然的问题么?习惯了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巴巴地、满眼是他的小尾巴。 想起阮宵之前对他极尽厌恶愤懑的样子,楚熙昀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小尾巴看来是不可能再跟着自己了。 所以心里还是不爽的对么? 一个以你为世界中心的人,总是最能满足浮华的虚荣心的。 膨胀的虚荣心,可不会因为这个人不再喜欢你缩回原样。 楚熙昀咬着后牙,晓得自己在犯贱,和阮宵相处不长不短的两年,最后只剩下一张照片,是楚熙昀刚刚在墙上发现的,一张阮宵的自拍照。 两年前阮宵刚住进来,兴冲冲将这张自拍钉在他的墙上,企图给楚熙昀的屋子留下存在的痕迹,结果图钉被楚熙昀摘下来,钉出的小眼眨眼间便无迹可寻。 楚熙昀的心跟这堵庞大而冰冷的墙是一样的,留不下阮宵。 楚熙昀瞥着手里的自拍照,阮宵在这张薄薄的纸页上笑得明媚。 他若有所思,似乎从没见过阮宵像照片里这样对他笑过,总是哀怨的,难过的,讨好的。 有些不安。 楚熙昀开始思索起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祁栾回国本是个喜事,结果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把他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楚熙昀也并非无凭无据怀疑阮宵,他身边确实频频有人中邪,如今是多事之秋,祁栾紧接着出现这种怪事,他怎能不多想? 阮宵这两年给他当替身就没少搞玄玄乎乎的东西,求了大堆的姻缘符,把满屋子的抽屉都塞满了,常有人跟他吹耳旁风,说阮宵精神敏感,不大正常,他也没太理会。 因为不是很在乎。 他突然想起件事来,阮宵之前不知从哪弄来条红绳,求着楚熙昀系在手腕上,非说能结下姻缘,弄得楚熙昀不胜其烦。 更别提其他数不胜数的玄乎东西。 阮宵心底怎么不明白楚熙昀根本就不喜欢他,只能将爱情可悲地寄托给神鬼。 楚熙昀用秀气的指尖磨了磨照片里这张精致的脸蛋,现在阮宵不在,他也不必装模作样,他对阮宵的变化当然是有触动的,就像不起眼的花骨朵突然长开了,那些畏畏缩缩的气质,都成了褪掉的壳,阮宵在破茧新生。 楚熙昀跟阮宵了断的时候其实算大方,他碰都没碰过阮宵,给阮宵签约合同,让阮宵跟他若即若离地生活在一起,要提供的工作机会也给过了,就这么一刀两断,他根本没得指摘。 饶是如此,他还是主动提出要给阮宵一笔钱,只想断得干净些,拿了钱就不会管他纠缠个没完,结果适得其反,阮宵的应激反应更加严重,哭哭闹闹的说什么也不要,非赖在他身边不可,撒泼讨好无所不用其极。 楚熙昀只好由他去,不再搭理。 听说阮宵整整两个月闭门不出,喝得烂醉如泥。 他一次都没来看。 如今的阮宵,背着一个小小的旅行包,轻快地离开了。 就给他留下几箱螺蛳粉。 楚熙昀瞥着那几箱阮宵的心头爱,心里越来越乱,他站起身,把阮宵的照片丢在桌上,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祁栾怎么样?还是没醒?” “找的道士都不管用吗。” “骗人还敢讹钱么,以后让他别想在这做生意。” “阮宵找到了吗。” “找到了?嗯,盯着他,他有什么动向都告诉我。” 楚熙昀挂了电话,突然琢磨起一件事,他真的是为了祁栾才让人盯着阮宵么? 还是人就这么跑了,其实他并不是很痛快呢? 楚熙昀不敢深想,将这些缠绕的情结抛之脑后,要走时,眼神禁不住又飘到阮宵那张自拍照上——不被他关注的花骨朵,正背着他绚烂地盛放。 楚熙昀蹙了蹙眉,像是否定什么,指尖挟起这照片,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相片飘飘摇摇,单薄如落叶,被垃圾桶吞入。 楚熙昀摔门而去。 * 阮宵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后台冒出一个新的数值: 【火葬场值:5%】 5、人间道5 早晨第一缕澄澈明净的阳光投在小床上,被褥金光斑斓,阮宵立马就睁开眼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从不爱赖床,立刻坐起身,伸展懒猫一样柔软而狭长的懒腰。 舒活了筋骨,然后——立刻摸出手机,点进app后台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阮宵对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金手指可上心得很。 阮宵看到后台数值,不禁眼瞳一缩,因为他看到后台新冒出一个【火葬场值:5%】。 阮宵险些拿不稳手机,眸子狂颤着,有点晕眩,他……这么快就要变成骨灰了? 不过阮宵也就郁闷了两秒,哼,作为炮灰,挂几百次小意思好吧!丢开手机,利索地收拾床铺,打理好自己,等整装完备,再看看后台,忽视掉花里胡哨的评论和看不懂的数值,阮宵盯着【修炼值】细细思索。 他突然冒出一种可能性极大的猜想——这些数值的进度条涨满是不是就会像游戏一样升级?如果再贪心一点,能不能还给他点升级奖励? 虽然app看起来既不正经还有点抽搐,但阮宵对它已经大大改观了,心里甚至有点雀跃,就擅自把它当成自己的金手指吧? 炮灰的金手指稍微鸡肋一点也行,他不挑食! 阮宵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唱跳演戏这些数值既然跟修炼值排列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增长了,也有可能反哺他的【修炼值】? 如果是的话,这个app可就不是鸡肋,说神器也不为过。 修炼光入道就能劝退99%的普通人,剩下1%,拼的是天赋,你背会道经上每一个字,悟不到的人,轮回几百辈子也悟不到,修行这件事就和艺术一样,实在是个天赋占大头的、对平凡普通的人不讲半点道理的东西。 阮宵一直都归属于那个没天赋的群体,如今竟让他嗅件一丝逆天改命的机会,阮宵心腹中热火燃烧,熊熊烈烈的,有股什么都想去狠狠尝试一下的劲,不论尴尬地演戏也好,不可名状地去唱歌也好,他一直得不到改变的机会,既然给了他一点转机,他就绝不会让它溜出自己的手指缝。 阮宵再三思量,打消了刚穿来时决定置身事外的想法,如果继续躲避主线,他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做艺人的机会,更无从谈起滋养后台数值。 阮宵立刻取消了本打算投简历找新工作的日程,他和星昀的合同还在生效,跟楚熙昀糟心的过往都的是私事,签了星昀,合同上白纸黑字便有法律效力,于情于理,他们必须给他提供合约上的工作机会。 何况星昀公司背景深厚,依靠着它,阮宵能得到不少可观的机会,他从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炮灰生涯里本来就没什么机会可言,有了机会更要死死抓住。 在出发去公司前,阮宵先谨慎地探了探经纪人的口风,不出他所料,像他这种烫手山芋,经纪人自然是用各种借口百般敷衍。 阮宵并不慌张,立刻启用第二种更高级的策略,他仍然去了公司一趟,但准备见一个公司高层,话语权非常高,因为楚熙昀并不太管事,所以他的地位堪比公司一把手—— 楚熙昀的合伙人,裴梓徉。 裴梓徉在星昀是元老级人物,星昀刚起步,楚熙昀出钱出人脉,裴梓徉出力出策划,包揽艺人经纪,后面公司蒸蒸日上,裴梓徉手握着星昀股份,已经成为公司里权力顶层的副总,阮宵只要能得到他的支持,没人再敢多他的嘴。 这般说来,裴梓徉其实是这个世界里唯一对阮宵展示过善意的人,阮宵有一定信心争取到他的帮助。 裴梓徉在电话里对阮宵语气非常温和,告知阮宵自己下午要去别的城市出差,阮宵立刻马不停蹄打车杀过来,早早在裴梓徉办公室等候着。 裴梓徉很给面子,并没有借故推脱,专程为阮宵来了公司一趟,侧身进门,西装笔挺,长身玉立,眉骨极深刻,他跟楚熙昀个头相仿,气质却完全迥异,楚熙昀矜贵疏离,冷漠地挂在天上,裴梓徉温润雅致,是个极容易博取他人信任的男人。 一看便知是真正为公司干实事的领导,楚熙昀纯属掏钱的甩手掌柜。 看着裴梓徉愿意为自己抽时间,阮宵对争取到他的帮助的信心更大了一点,不禁正襟危坐,像学校里随时准备举手回答问题的乖乖学生,脊梁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看到阮宵这个过分较真的表现,裴梓徉有点忍俊不禁,对阮宵的好感度倒是直线飙升。 他一边走向会客沙发,一边轻声向阮宵寒暄着:“来这么早么,吃饭了没有?” 阮宵身上的紧绷感松弛一点,点点头:“吃过了。” 阮宵的肚子也给出了咕噜噜噜的答案。 阮宵耳根臊红起来,他怕耽误裴梓徉的时间,哪顾得上有的没的…… 裴梓徉嘴角漩出一点温柔的笑意,很真诚,他吩咐助理去弄吃的,给阮宵倒杯热茶,阮宵用手指捧住茶杯,一下一下吹散热气,把茶香都吹到裴梓徉这儿,手指腹和关节处很快被暖出氤氲的血色。 裴梓徉没说话,盯着阮宵,其实他记忆里的阮宵,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裴梓徉记得第一次见阮宵,在品牌方办的活动现场躲在一群光鲜亮丽的艺人背后,整个人蒙着一层灰扑扑的滤镜,自卑和局促就摆在脸上,好些艺人甚至把他当成活动的服务人员对待,饶是如此,阮宵也没辩解什么。 业务能力不行,外形不错但气质敏感自卑,性格又不懂人情世故,不会讨人喜欢,看起来实在不是块能打磨的璞玉。 裴梓徉一直很质疑他到底为什么要签进娱乐公司,就为了和楚熙昀制造一点微小的交集么? 后来裴梓徉逐渐了解阮宵和楚熙昀的情况,裴梓徉对阮宵的一些偏见也消解了,阮宵孤苦伶仃,将一个拥有无限种选择的公子哥当作自己唯一的出路,实在令裴梓徉担心。 裴梓徉决定帮阮宵一把,带着他搞事业。 然后深刻体验了一把何谓“烂泥扶不上墙”,阮宵的眼光,只会局限在楚熙昀身上。 裴梓徉自此放任自流,没再过问阮宵的事。 所以他来前还担忧着,阮宵找他若只是想让他给楚熙昀传话求复合,他肯定扭头就走,裴梓徉对这次会面心里存在着几分不耐烦的,但出于一点未消的善意,他还是应邀赴约。 并决定最后劝阮宵一次。 结果呢,真见到阮宵本人,裴梓徉自己反而说不出话了。 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灰扑扑的阮宵。 花枝抖掉枯叶,阮宵看起来明艳到藏不住,娱乐圈群集着美轮美奂的皮囊,裴梓徉见的多了,但看到这个涅槃重生的阮宵,饶是他也感到惊艳。 跟楚熙昀分手后,阮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裴梓徉饶有兴味。 其实他更有点幸灾乐祸,看见破茧而出的阮宵,楚熙昀更该后悔吧。 楚熙昀必然已经见过了。 裴梓徉很恶趣味地揣度着楚熙昀现在的心情,而阮宵被裴梓徉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那眼神简直耽美含量爆表!阮宵浑身不适,可他有求于裴梓徉,只能逼迫自己老老实实坐着让裴梓徉看,半晌讪讪问道:“……裴哥,我还能重新再来么?我会好好混圈的。” 裴梓徉缓缓从阮宵的美颜暴击中回过神,眨眨眼:“当然,你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不会晚。” 阮宵粲然地笑起来,他看得出裴梓徉真情实感。 阮宵攥了攥拳头,像握住准心,他知道他成功赢得了裴梓徉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裴梓徉被阮宵的笑容感染,翘了翘嘴角,笑颜温柔,实在难忍手心里的痒感,伸出一只修长的右手,指尖拨拨阮宵这头稀乱的头发:“我知道你颓废了很久,怎么把发型弄成这——” 啪! 办公室门猝不及防地摔开了,紧接跨进来个阮宵眼熟的身影,体型修长,眸子凛冽,不客气地挤到裴梓徉身边坐下,又这般盛气凌人,盯着阮宵,嘴角勾出一个假笑: “阮宵,你不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么,来我公司干什么。” 楚熙昀目不转睛盯着阮宵,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恰好来公司遇到阮宵。 他是专程来堵阮宵的。 裴梓徉觉得真稀奇,楚熙昀平时对阮宵避之不及,他还是第一次见楚熙昀上赶着来见老情人。 裴梓徉暗地里扯出一个刻薄的冷笑,看来他对楚熙昀的猜想,这会就已经被楚熙昀付诸实践。 这货怕是有点后悔了。 但裴梓徉更觉玩味的,看楚熙昀这个表现,他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吃回头草这点,或者说,他有意地否认。 裴梓徉拿起茶慢吞吞地抿着,心绪点光流转,瞄着阮宵和楚熙昀的表情,阮宵像见了仇敌和万恶之人,而楚熙昀对阮宵的盛气凌人却有八分是假的,裴梓徉不禁好奇,楚熙昀什么时候会开始正儿八经地后悔呢? 阮宵和楚熙昀互瞪,气势两不相让,某人却怀着点鬼胎,办公室里久久无言,沉默的凝滞。 6、人间道6 阮宵皱着眉,搞不清怎么楚熙昀又来了,没等阮宵来得及想出回应,裴梓徉先替阮宵回了楚熙昀,语气非常不客气: “你来干什么?” 楚熙昀直勾勾盯着阮宵,表情看起来很霸道,但裴梓徉很了解楚熙昀,楚熙昀对没兴趣的人,根本就不会分出半点多余的精力,他时间卡这么精准,阮宵刚来他就来,楚熙昀有派人盯着阮宵。 那么他现在故意在阮宵面前摆出冷酷的模样,无非是想在阮宵面前获得优势,楚熙昀其实心里没底。 楚熙昀语气仍然冷淡:“我的公司我不能来么。” 裴梓徉蹙眉瞥着楚熙昀,觉得真莫名其妙,楚熙昀故意留意着阮宵的行踪,这个玩弄人心的公子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裴梓徉不喜欢楚熙昀玩弄阮宵感情,打算开口让楚熙昀滚蛋,阮宵这回却先他一步,整理好情绪,对着楚熙昀猛烈开炮了—— 阮宵先是对着楚熙昀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巨大到让裴梓徉都惊呆,阮宵对待自己的前金主一点也不客气,咬人的功力一键拉满:“怎么?这是你的公司你可以来,我在这个公司上班我不能来?你不觉得你有毛病吗?” 裴梓徉本呷一口茶想压压惊,直接被阮宵这句话呛到咳了几声。 这真是他恨铁不成钢的阮宵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楚熙昀冷酷的面具出现裂痕,面色铁青。 楚熙昀真不明白阮宵的失恋综合征怎么这么清奇,两个月颓废得死去活来,纠缠着他要死要活,现在人扭头跑了,黏他的劲儿也全没了,逮着他咬。 楚熙昀都开始自我怀疑,阮宵以前的低眉顺眼是不是全是演出来的? 阮宵可被楚熙昀欺负够了,你可以仗势欺人,我也可以发疯,光脚不怕穿鞋,哼哼,谁怕谁呢。 何况在阮宵的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忍气吞声”这个词。 这也是阮宵根本无法理解狗血虐剧情的根本逻辑,别人叫你不爽了,不及时脱身,为什么还要自找不痛快? 阮宵张口,洋洋洒洒地、气势磅礴地:“怎么,你要把我辞了?你要是无缘无故辞我,我下午就去申请劳动仲裁,每天拉着横幅坐在你的公司天台上,我跳下去了,你也得花点时间公关负面影响吧?你如果想走那种那种暴力路线找人打我,我建议你多找几个,我挨打多了,熟能生巧,可以说没有金手指的基本上打不过我!” 楚熙昀都没听懂最后“金手指”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脸色难看,也不再招惹阮宵了。 阮宵的精神状态让楚熙昀都有点担忧。 裴梓徉绷不住笑了一声,楚熙昀的脸色更加七晕八素。 裴梓徉有点不好意思,他和楚熙昀是大学同学,关系铁到做了合伙人,结果现在看着楚熙昀吃瘪,他怎么和阮宵一样爽。 楚熙昀张了张嘴,似是要扯点别的话题,裴梓徉不客气地打断:“我不管你们什么恩怨,阮宵跟星昀还有两年合约,我会试着带他。” 楚熙昀蹙眉:“你不是不做艺人经纪了。” “偶尔带一个不行么。” 楚熙昀瘪了瘪嘴,对这个工作狂无话可说。 裴梓徉见楚熙昀气势矮了半头,不由得质问着他:“阮宵跟了你两年,什么都没要,现在跟你分了,没拿你一点好处——” 阮宵想起床底的金条,脸有点红,连忙应和:“嗯,确实是这样,没拿过你一点好处。” 裴梓徉:“嗯,我知道,楚熙昀,我和阮宵身世很像,你家世好体会不了,他现在连事业都没有,如果能在圈子里站住脚,对星昀和他都是双赢,你还有什么意见?” 楚熙昀的能量足以雪藏封杀阮宵,裴梓徉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楚熙昀耸肩:“随便吧,他混不混圈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那最好不过,你以后不要再管他的任何事,我记得你今天事挺多,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待会也要赶飞机,阮宵,你先回去等消息,手机常开。” 楚熙昀觉得自己跑过来就是上赶着吃瘪的,裴梓徉从来都很照顾阮宵,也一直对他冷冷淡淡养着阮宵的态度不爽,今天可算跟阮宵联手把他怼了个彻底。 楚熙昀起了身,自找没趣,末了才找到机会向阮宵道明来意:“祁栾今天还是没醒,如果是你做的话,赶紧收手,他只要好过来,你想做什么我会给你帮助。” 阮宵翻了翻眼睛:“我说过跟我没关系!” 饶是裴梓徉也有些不耐烦了:“楚熙昀,监控那段录像你觉得能算证据?以前你不屑阮宵搞迷信,现在你自己反倒搞成这样,给祁栾找一堆算命和看风水的,你不觉得很白痴么?” 楚熙昀拧起眉:“裴梓徉,你是不是我这边的?” “我站道理这边。” 楚熙昀眸子跃过裴梓徉,盯着阮宵,笑了笑:“行,祝你红。” 他脸上有些气恼和丢份儿的臊红,因为肤色白皙,愈发显眼得丢人,也不想再继续多呆了,起身摔门而走。 裴梓徉转过头,严苛地叮嘱阮宵:“阮宵,从今往后你要跟楚熙昀断得一干二净,能做到吗?” “裴哥,我没那么贱。” 裴梓徉胸口这股憋屈的劲儿,终于舒坦了。 再看着阮宵,便有种老父亲看儿子长大的欣慰之意,再次叮嘱着:“就算你以后不混这行,有困难也要像今天一样找我,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好吗?更不要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在别人身上。” 阮宵的眼睫颤动:“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裴梓徉:“……” 这好人卡发的。 * 阮宵走出裴梓徉办公室,对app后台那几个数值领悟出了一些新的东西。 修炼的话,其实讲究四点,法,侣,财,地,阮宵觉得其实可以套在所有行业上。 譬如用娱乐圈举例—— 法,修炼的方法,混娱乐圈同样有需要学习的门道。 侣,道友贵人,裴梓徉不求回报地向他伸出援手,是他的命中贵人。 地,修炼的风水宝地,星昀传媒,无论资金还是抗风险能力,在圈里都很顶尖。 原来红尘历练,事事都是修行。 至于“法侣财地”的“财”…… 阮宵脑子里冒出了楚熙昀那张臭脸。 财,钱财。 嗯,花渣攻的钱,没毛病。 阮宵陡然汗毛倒竖。 一念成真,楚熙昀正倚在电梯口堵他。 阮宵只想花他的钱,一点也不想跟他打耽美频道的交道,脚底抹油,可后领被楚熙昀一把抓住了。 楚熙昀拎着阮宵闪进一个隐蔽的杂物间。 楚熙昀个头很高,又爱泡健身俱乐部玩各种球类运动,体魄比阮宵这小胳膊腿强太多了,阮宵不花点巧劲还真挣不开他。 阮宵没再反抗,由着楚熙昀,静观其变。 等楚熙昀放开他,顺手还锁上门,阮宵听见门锁的咔哒声,身子瞬间应激地紧绷起来,很多不妙的耽美场景在他脑海里浮动着,阮宵觉得很不妙,非常不妙。 楚熙昀离他太近了,是一个壁咚的距离,当然,阮宵暂时还并不理解“壁咚”是个什么东西。 楚熙昀背着光,面孔隐藏在阴暗里,看不清表情,阮宵闻见他清清冷冷的淡香水。 楚熙昀思量半晌,终于开了口,声音没有那股子盛气凌人了,有刻意地放轻,像怕刺激阮宵:“真的没对祁栾做什么么。” 阮宵狠狠拧起眉心:“操,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祁栾不是我弄的!” 楚熙昀一把捏住阮宵的下巴:“嘴这么脏,跟谁学坏的?” 阮宵身上冒出了一层叠一层的鸡皮疙瘩,走向果然开始奇怪了,楚熙昀近得超过直男可以容忍的安全距离,阮宵清楚看到楚熙昀的唇珠就凑在他鼻尖上。 阮宵突然双拳挥出,使出一套专门打击耽美男的野狗拳法,楚熙昀本就无意为难他,阮宵很轻易地就把楚熙昀推打开了,忍耐着生理不适,冷声指责着:“我答应跟你分了!也不会再纠缠你,你现在搞七搞八搞些什么?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楚熙昀促狭地笑了笑。 “起开!” 楚熙昀将杂物间唯一一扇门挡得严严实实,阮宵手指撑在他胸膛上用力推动着,手指压着黑色的西装料子,楚熙昀的站位易守难攻,阮宵开始吃力。 好吧,阮宵承认,刚刚自夸什么没金手指都干不过他这种话,是他吹牛逼的…… 还不准炮灰呈一下口头威风吗! 楚熙昀手臂猛然撑开,手指按在墙壁上。 名副其实的壁咚。 阮宵缩紧身子,手臂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体两侧,生怕碰到楚熙昀。 “阮宵,你认真的,你觉得我会找人打你?” “不可理喻,打我还不够?!你还想干什么?” 楚熙昀愣住。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在阮宵眼里已经成了这种不堪的样子。 他锁着眉心酝酿着,语气再轻缓一点:“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找人对你动手,别把我想这么坏,也别用上天台这种话威胁我,你……更不要这么做,别动轻生的念头。” 阮宵的神色讥讽之极:“我死不死用你关心?你以前有关心过么?” “我……” 楚熙昀语塞,他根本没法反驳。 阮宵再抓住机会,狠狠推开楚熙昀,楚熙昀尝试抓他手腕,阮宵避之如蛇蝎。 楚熙昀不想被阮宵继续当成恶棍,退了几步,阮宵气冲冲打开锁拉开门,一束光正好投在楚熙昀面上,阮宵瞥见他的表情有点受伤。 阮宵睬也不睬,一路跑掉,头也不回。 阮宵挤地铁时,楚熙昀时隔两个月,竟破天荒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 【别轻生】 阮宵都要晕了。 这些世界的主角,到底什么脑回路?? 【神经病!滚!】 楚熙昀没回复什么,因为担心阮宵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他已经不敢刺激他了。 7、人间道7 被楚熙昀这么一顿很可疑的耽美操作,阮宵心情败坏了一整晚,把自己的布艺沙发当作楚熙昀痛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解气,又去看了看刷楚熙昀的卡买的小金条,这郁结的气,总算消散。 壁咚不行,给金条还是可以的。 阮宵做完日常,睡前例行公事,瞅瞅后台的数值变化—— 修炼值涨了?? 【修炼值:11%】 阮宵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配享这1%的修炼值,最终确定是因为积极去找裴哥搞事业。 重点的重点在于,他悟出“红尘历练,皆是修行”。 阮宵心里更稳了些,修行说到底就是一个“悟”字,既然天分不高,那么就利用好今天得到的经验,以后什么都积极一点,多经历,多感悟,总能涨经验的。 不过…… 暴涨的火葬场值是什么鬼?! 【火葬场值:30%】 足足涨了25%? 修炼值那1%跟它相比起来,真是鸡肋得有点没眼看,阮宵欲哭无泪,炮灰连加点都是这么偏门的吗。 阮宵很快把小小的负面情绪过筛掉,甚至都敢壮着胆子打开app评论区了,他眯着半只眼偷瞄着—— 【呜呜呜,就喜欢小炮灰被主角们追来追去,喜欢修罗场!喜欢火葬场!火葬场力度再大一点哇!!】 【+1现在不准np了,不然依我看来,阮阮应该把男德高的全收后宫,天天换着睡,狠狠虐他们身心,永远别想转正!】 【训狗文学训狗文学!】 【芜湖!】 阮宵的手机呈抛物线飞跃到床脚。 * 从公司回来后,阮宵非常听话,裴梓徉让他手机保持常开,他就没让手机电量低于99%,终于在第三天下午,阮宵收到了裴梓徉发来的一条工作消息: 【发张自拍过来】 阮宵不耽误裴梓徉的时间,没多问,随手自拍了一张,哪像别人自拍,拍两百张挑出两张满意的,再打开某软件p两小时,瘦一下脸什么的……再加个滤……这是个不可以多说的秘密。 发送。 【阮阮,我说发张自拍你就真的只发一张么?】 阮宵看着这行字,皱着眉思索了会儿,因为耿直的直男脑,干脆飞驰电掣对着脸拍了十几张自拍,批发似的给裴梓徉发送过去。 裴梓徉看到十几张大同小异的自拍照,里面还夹了一张白眼车祸照,浸淫娱乐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祸害自己颜值的选手,裴梓徉眼尾抽动几下,默默把这张车祸照片剔除了。 【……阮阮,你找个角度,摆一摆姿势,别这么敷衍】 【要什么角度和姿势?裴哥,我真的没敷衍你,认真拍的】 裴梓徉“输入中”好久好久,把话又删掉了,他意识到自己和阮宵的脑回路不在一条公路上。 裴梓徉干脆发来一行言简意赅的结论: 【算了,你颜好】 【什么颜好?我发的颜表情吗?】 裴梓徉是阮宵遇到过的主角团里最正常,也是对他最耐心善意的人了,阮宵咬了咬嘴唇,干脆又给裴梓徉发了好些意味不明的颜表情。 裴梓徉:…… 他好像和阮宵有某种次元壁。 裴梓徉半晌才回复:【……谢谢】 阮宵心想,裴哥可能是感动到了吧。 裴梓徉撑着下巴,仔细看着屏幕里放大的阮宵的自拍照,拍摄角度差强人意,但颜是呼之欲出的。 不加矫饰,反倒更有些不俗的意味。 裴梓徉手指飞快拨拉几下,将自拍照转发给钟文的私人微信。 钟文是《纯.诱》的杂志主编,裴梓徉跟他颇有私交。 《纯.诱》的杂志风格如其名一样简单直白,“纯”是用来过审的,“诱”是用来擦边的,组合在一起,它的卖点清晰明确,卡着审核线擦边,内容大致模仿《花花公子》,不过它的目标读者迥然不同。 针对女性。 嗯……有觉悟。 钟文很快发来回复:【草,老裴我就说你业界风评怎么这么好,你这是给我送东风来了!】 裴梓徉:【之前给你看他的精修照片,你说太失真,现在这些都是他刚刚自拍的,颜值够你的门槛么?】 钟文发来十个“下跪”的颜表情:【信了信了!服了!你签了这么个宝贝,怎么藏住的?!这么辣眼的角度都挡不住这冰肌——】 裴梓徉按掉钟文逐渐肉麻的彩虹屁语音,开门见山:【定个档期吧】 【按照你家宝贝的时间来,我们杂志销量最近下滑得厉害,这种颜值,是我们急需要他来救场啊!】 【他档期一直很空,你要明天就能来】 【那太好了!但是……】 【怎么?】 【他放得开吗?我们这个杂志要个人风格的】 想着阮宵眸子里满满的干劲儿,裴梓徉回复道: 【你多教他】 【嘿嘿,裴哥,我们杂志下期能不能起死回生,全靠你的宝贝了】 【少拍点商业马屁吧】 合作敲定。 裴梓徉关掉手机屏幕,脑子里蹦出阮宵那副始终紧绷着的样子,他看得出阮宵在人面前会刻意隐藏情绪。 比起让阮宵取得什么成绩,裴梓徉其实更希望有一天,能让阮宵卸下外壳上沉重的心防。 * 阮宵收到了裴梓徉发来的工作内容,是个杂志拍摄任务,根据裴梓徉鼓励他的话,平面模特在圈子里算是难度很低的工作,而且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阮宵的颜值优势。 用裴梓徉的话来说: “放你去演戏,辣眼的可能性将高达90%。” “但放你去当模特,你只要看镜头别翻白眼,他们下期杂志不被你带起来的可能性为零。” 阮宵穿这么多“畸变”世界,还是第一次从主角团成员的嘴里确切地认识到,他的颜值在这里的审美标准里究竟是什么水平。 阮宵起了些不可名状的鸡皮疙瘩,他年少无知时,也幻想过和龙傲天一样万众瞩目,但,他没想过是通过出卖色相的方式! 阮宵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咕哝着: “裴哥只是鼓励我吧。” 他认真问了裴梓徉最后一个问题: 【能把我拍得强壮而且有男人气吗裴哥?】 鉴于“纯.诱”这种连名字都暗示着满满福利的杂志…… 裴梓徉决定还是让阮宵晚点知道真相吧! 阮宵没能在裴梓徉嘴里套出满意的答案,干脆自己上网搜索起来。 虽然穿过很多现代世界,但阮宵离群索居,不爱社交,电子产品到现在都使不溜,手指像老年人一样慢吞吞地键入“纯诱”两字。 点开百度百科—— 阮宵仔细扫着百度里的说明文字:“嗯……该杂志旨在诠释美少年优秀的品质……好像挺正经的?” 裴梓徉给阮宵的印象分太高,导致阮宵对这种谁都能篡改的、毫无权威可言的百度说明深信不疑,他没再下翻网页,就这么心平气和地关掉,为了保持好状态,起身去洗漱,早睡早起。 阮宵对“美少年优秀的品质”解读如下: 戴红领巾摆出干劲满满的pose。 他觉得他可以。 阮宵根本没看百度晒出的例图里,美少年们,穿得有多擦…… 果然是,无可反驳的优秀品质啊。 * 去往拍摄影棚的路上,阮宵被裴梓徉连环发来慰问,那担心的程度,都要让阮宵怀疑杂志它不正经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怀疑啊!! 【阮阮,拍的时候别紧张,实在不喜欢的话告诉摄影师,我帮你取消这次合作】 阮宵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二指禅慢吞吞地打着字: 【为什么会不喜欢?只是拍照对吧?】 裴梓徉含糊其辞:【是,你只要摆出摄影师要求的姿势就好】 阮宵困惑地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没什么难的,做起来肯定没那么简单吧,但是……裴哥,你的态度好奇怪,取消合作我们要负违约金,还会损失信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裴梓徉立刻转移话题:【阮阮,我先忙了,你真不要我找个人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糊逼,带人那边的工作人员也不方便】 阮宵其实很不爱给别人添一点麻烦,没人爱的孩子并不敢有恃无恐。 裴梓徉心里一软,哄着:【找个人陪你不要紧,我跟他们主编是朋友,优待你一点是很正常的】 【真不用裴哥,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没拍过照】 裴梓徉腹诽,那可和你以前挺在那儿拍证件照不是一回事。 孩子,总该长大了。 阮宵一点不知自己上了一艘已经扬帆的贼船,心里还为那1%的修炼值雀跃呢,等他步伐轻快地踏进摄影棚,候着他工作人员登时眼前一亮,阮宵像个骤然现身的黑洞,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重点全部霸道地吸走。 两个妹子引着他进了化妆间,做造型的老师们一看见阮宵,更是眼放精光。 阮宵被一群狼般的眼睛环视着,阮宵为了保持专业性,忍耐着不适,给簇拥着他的老师们仔细打量着。 他们发光的眼珠,让阮宵联想起看见肉的秃鹫…… 平时见多了腐肉,一乍看到正儿八经的鲜肉,真叫一个垂涎三尺。 让阮宵两股颤颤,只想挺尸装死。 这个团队专业性极高,不会像小说套路那样围着阮宵浪费时间猛夸彩虹屁,更可以说,一句废话也没有,阮宵的外形素质高得太离谱了点,大家工作积极性猛然拔高,效率惊人,阮宵的鸟窝头三两下被托尼老师驯服,烫出一层蓬松但有层次感的小卷。 妆容的话…… 化妆师捏着阮宵的下巴看来看去,化妆刷往桌上一丢,画什么?画蛇添足? 只替阮宵上了一点唇油,唇形很动人,蒙着湿润的光泽,货真价实的美人,不是胚子,而是完全长开的。 造型师们都有点看直眼。 化妆师忍不住喃喃道:“阮阮,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等着人来亲你。” 托尼更有文化:“花开堪折直须折呀!” 阮宵哆嗦着鸡皮疙瘩:“化妆老师,给我嘴上涂这种东西真的会有男人气吗?” 化妆师和托尼对视一眼,露出让阮宵更加毛骨悚然的奇怪微笑。 “阮阮,你的性格也很有趣。” “以我的经验,你肯定会火的。” 两人察觉到阮宵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杂志呢。 阮宵很快被打理好,众人眼底萦绕着成就感,就像画师落款钤印,一副完美的作品诞生在自己手里,总是最春风得意的。 阮宵试探道:“可以……了么?” “当然,这都不可以,娱乐圈那些花瓶都该滚蛋了。” 阮宵瘪了瘪嘴,漂亮、花瓶、等着挨亲,他怎么总觉得他们是在骂他,但他不敢问…… 纸包不住火,阮宵最终,还是发现自己上了一艘贼船。 因为造型师拿来了他要穿的套装。 姑且称之为套装吧。 因为,就一件白衬衫。 阮宵瞪着它,陷入长久的沉默。 8、人间道8 阮宵因为过于震惊,整个人僵直着,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动作。 造型团队很快催促起来: “阮阮,你赶紧脱啊?” 阮宵大脑彻底死机了。 脱脱脱脱脱脱脱……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杂志啊?!! 送阮宵上贼船的裴梓徉,这会儿也在心虚着。 阮阮……应该已经拍起来了吧? 裴梓徉给阮宵安排这样的工作,并不是恶趣味使然,阮宵没有拍戏经验,且不说正经试镜能不能被导演看上,就算硬塞进剧组做资源咖,现在已经过了流量时代,演技不行的艺人,颜值也无法拯救观众缘,开局不利会彻底影响职业发展。 现在娱乐圈并不景气,竞争却不小,更新换代堪比电子产品,所以他必须保证阮宵首秀成功。 那么这个杂志,就是裴梓徉精挑细选出的最优解了。 有读者基础,流量有基本盘,更重要的,背后延伸着一条时尚资源。 它的门槛也很简单粗暴—— 美,足够美。 简直为阮宵量身定制。 况且擦边的艺术,要看尺度,都能过审了,和隔壁香岛的真.成人杂志有着质的区别,阮宵这种没基础的小透明,需要一点噱头才能崛起。 综上,裴梓徉眼光毒辣地帮阮宵敲定杂志,也根本没考虑过杂志那边会拒绝,正如他预想中的,刚把将阮宵的自拍发给钟文,原本挑三拣四的钟文立刻倒贴了。 那种裴梓徉要是不让阮宵来,钟文就跑去星昀撒泼耍赖的倒贴。 裴梓徉安慰自己:阮阮有上进心,应该能懂他的良苦用心。 你,只管擦。 别的,无须多言。 * 阮宵此时也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脸色苍白地扫视着拍摄棚里的置景,堪比一群小型片场—— 一号置景:被鲜花簇拥的浴缸、潮湿的红绿瓷砖、荡漾的浴水,肥皂泡噼啪破裂,堆叠的彩色泡沫像翻涌的云层。 ——模特但凡躺进去,只会达成若隐若现的效果,阮宵有点佩服该摄影团队了,这就是功力精纯的过审的擦边吧?合该人家吃这碗饭! 二号置景:攀着藤蔓和蔷薇的巨型金色鸟笼,笼里蜿蜒着一条可疑的脚链,花瓣纷纷撒撒,给罪行粉饰上鲜妍。 ——阮宵浑身发毛地意识到这脚链恐怕要拴到他脚上。 这种畸变世界的人到底都是什么性癖? 三号置景:kingsize大床,柔幔轻纱,散落的玫瑰花瓣像失贞进行时。 ——床!!道具是床!!敢不敢再露骨一点?? 好的,更露骨的这就来了。 四号置景:一套沙发组件,靠背上、扶手上、坐垫上,连地上都散落着不羁的、皱皱巴巴的衣物,好像被手指揉过,材质半透的,用途贴身的,遐思的,浮想联翩的。 ——阮宵用力掐住自己的人中,总算是没两眼一黑暴毙当场。 五号置景:被扫开摆件的办公桌,地面粉碎着激情的碎片。 ——要不要桌面刚好扫出一个人形的空间啊!!模特都没坐上去,他都知道是什么play了!这留白也太不体面了! …… 阮宵瞳孔地震着,从一级震到了十级,灵魂都快从裂开的躯体里弥散而去,为什么,他这对直男眼刚刚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布景有多么可疑? 他甚至化妆前还在这些艳照制造工厂里泰然自若地穿行过一遍! 阮宵有点泣血,裴哥不是送他来起飞的,是送他来下海的。 阮宵摇晃两下,被托尼稳稳扶住,几个助理牵着他往片场走,阮宵脚步踉跄,神色紧张局促,脚趾抗拒地抠地,磕磕巴巴地问:“那个,那个……我想问一下,咱们真是拍照片,不是来拍动作片的?” 托尼和化妆师相视一笑,阮宵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成人的世界了,两人眼里满满一股恶趣味,撺掇着阮宵乖乖同他们扬起贼船的双桨: “放心,我们是很正规的拍摄,是艺术!julie,你说呢?” julie是《纯.诱》的御用摄影师,技术娴熟,审美一流,算得上杂志社的当家主心骨了,此时正在和助手们调试摄影器材,闻声朝阮宵露出一个老司机之笑,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甚至对着绝望的阮宵做出一个令人发指的wink: “当然,我们哪一期不是艺术,我们的读者品味高得很,就爱看艺术。” 小助理们嘻嘻哈哈地应和着:“就是啊,凭什么只准存在《花花公子》这种取悦男人的杂志?我们《纯.诱》就是来填补空白市场的,女性也应该有色图可看。” julie严肃一瞥:“什么色图,是艺术,注意用词。” “对,是这样的。” “艺术,都是艺术!” 托尼冲阮宵眨眨眼:“你要真想拍动作片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先拍了正经给杂志用的,再偷偷借场地拍私活,五五分账,就你这姿色,保管你赚到盆满钵满!” julie摸着下巴:“那阮阮你打算找谁当攻?咱们搞私活也得符合大众口味,只做美型小片儿,我还没拍过呢,你认不认识跟你配的帅哥,拉过来拍一下试试得了!” julie看起来摩拳擦掌,眼里欲.火燃烧,还真挺心痒痒,想跨界当电影摄影师了。 阮宵脸都绿了。 谁特么要拍这种电影啊!! “不了不了!你们找别人做私活吧,我也不是什么钱都愿意赚的!” 阮宵真的很无语,julie和那群化妆造型助理妹子脸上浓重的失望是什么意思啊?! 想看自己网上下载去! 阮宵闭了嘴,再也不敢质疑此片场的正规性了,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这次的工作任务,穿的虽然少,但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该露的地方,就是两条腿而已,他洗完澡天天都不穿裤子,也不觉得男人的腿有什么可看的。 他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关系着app后台的数值,尤其是,积极应对才能增长他最渴望的修炼值,他根本就没有挑三拣四的立场,来都来了,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想放人家鸽子。 他们要拍,那就去拍吧,阮宵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阮宵咬着牙,按照摄影师吩咐的,走进这些令人没法不多想的置景片场,万幸灯光和器材调试起来非常麻烦,阮宵尚有一息喘息的时间。 阮宵拘拘谨谨地站着,跟片场的道具努力保持距离,好像碰到一点他就真下海了。 他简直连看都不敢多看。 阮宵性格带着朴实的羞涩可爱,又是一介颜霸,很快,团队每个人都“阮阮”“阮阮”地叫他,亲热得没边,julie最喜欢没心机的美少年,对阮宵的第一印象早就直达满分了,看阮宵紧张得想要去世,手脚都不知放到哪里,干脆自来熟地跟阮宵攀谈起来: “阮阮,紧张什么,说真的,你是我们的及时雨啊,我们都快把圈里有名没名的美少年拍光了,以前人气最高的几个一有档期就被我们轮番拉来充壮丁,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网上全是差评,说看腻了,新人又不带劲,再这么炒冷饭,她们干脆去买真色图好了。” 阮宵嘴角抽动着,说不是色图,句句不离色图。 阮宵转着眼睛,企图对自己的下海路线做最后的挽救: “……我觉得,你们真要拍这种风格的话,为什么要让我露腿?不如穿裤子露上身好了,这样看起来比较男人气,我可以摆那种健美先生的pose,一定可以让你们满意的。” 因为没人附和他,阮宵末了,自己给自己鼓气地“嗯”了一声。 julie和托尼化妆师互相掷以惊异的眼神。 死寂一般的沉默。 直到一声质问打破沉默:“阮阮,你想让我们被整改吗?” 阮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么就整改了!! julie露出严肃到可怕的表情,是老母亲给儿子科普性教育的态度: “阮阮,你不要轻易露上身给别人看,我们杂志虽然是针对女性发行的,但根据市场调查,一直有一批固定的男性读者,他们低调,但出手相当大方,我们杂志社从他们手里拿到过很多赞助——”julie神秘兮兮地用手挡住嘴,压低声音,“都是些霸总攻,你露那些他们看了不过瘾的就够了!别便宜了他们!!” 阮宵此生总算接触了“霸总攻”的概念。 他的cpu,快燃烧殆尽。 什么叫看了不过瘾的?难道看他男子汉的胸膛就会让霸总十分过瘾吗?什么又叫看了不过瘾的?看腿怎么就不够过瘾了呢?他寻思他的胸膛和双腿,放到正规网站也不可能被和谐吧? 所以让霸总攻过瘾的和让霸总攻不过瘾的分界线,究竟在哪里呢? 最重要的一点,霸总攻,又为什么会有瘾呢? 他们的身体构造,难道不是完全一样的吗? 这些畸变世界到底有什么设定被他错过了? 阮宵觉得自己漫长的人生里,从来未思考过如此复杂的难题。 他沉默了好久,满腹问题却无法坦然地说出口,最终只是保守地问出那个让他困惑的名词出来:“霸,霸……总攻?” julie眼神轻佻:“嗯哼。” “……那是什么?” 托尼一句话结束战斗:“就是你楚老板那样。” 阮宵暗暗爆了粗口。 他一点都不想拍了!!! 9、人间道9 阮宵凌乱着,他想到楚熙昀对他嫌恶的态度,觉得楚熙昀发癫了才会买他的——额……艺术杂志。 …… 骑虎难下,不得不低头。 先拍床照。 阮宵听见工作人员说出“拍床照”这三个字,就开始从灵魂里震颤,但到现在他已经接受现实了,或者说,作为炮灰打工狗,阮宵屈服了,他的脑回路和这些世界的原住民永远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阮宵抓住自己的卫衣后领,粗糙地从头顶拖拽下来,甩到一边。 阮宵脸部隐隐抽搐,面颊逐渐凝聚出两团羞耻的猩红。 双手袭向裤带,纤细的手指不情不愿拉扯绳结,阮宵慢吞吞脱着,只恨不能来一场解脱的晕厥。 为了修炼值,没什么不可以豁出去。 拍色图没什么的,起码,起码是搞事业,总比被什么霸、霸总攻围追堵截好。 算是搞事业吧? 阮宵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脱到剩条内裤,再慌忙套上松松垮垮的衬衣,胸口敞开着,锁骨完全展现,肤色白皙如新雪。 julie和造型师一起啧了一声。 阮宵惊弓之鸟抖了抖,埋着脑袋。 “阮阮,你穿的什么内裤?太丑了吧!” 在阮宵直男的生涯里,从来就没想过内裤也能分出美丑这种事情。 他有些不服地努了努嘴:“……很正常吧,本命年而已。” 是的,是红裤衩。 虽然阮宵每个世界都死得快,但不妨碍他想为自己讨个吉利。 阮宵不愿意多看自己在全身镜里的样子,太白了,太瘦了,露着两条细腿,真不知有什么卖点……最让阮宵难过的,他的马甲线是瘦出来的,摸起来还很软,一点都不及格。 这样看来,即便露出上身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男人气…… 阮宵欲哭无泪。 阮宵努力对付着衬衣的透明纽扣,手指像蝴蝶从衣襟一路翻飞下去,不停拢着衣服上开口过大的地方,还是不满意,把最上面一颗纽扣也系上,还是不满意,真恨不得把脑袋都缩进领子里。 于是阮宵把领子立起来了。 julie:“……” 造型师:“……” 托尼:“我刚弄好的发型啊!” 托尼愤愤抄着家伙冲上来,手速如神,对付着被阮宵扒乱的发型,造型师也紧逼来,让阮宵大气不敢喘,任由他们妙手回春。 不消两分钟,阮宵焕然一新,再次变成那只色到不行的金丝雀。 咔嚓咔嚓咔嚓—— 摄影师julie心痒难耐,对着阮宵猛猛一顿拍,预热手感。 不消会儿,她不耐地嚷嚷起来:“谁去处理一下阮阮的红裤衩!!救命啊!!!” 阮宵红着脸扯着衬衣衣摆,不情不愿:“不是遮住大腿了,又没有露出来,本命年穿这个很吉利……” 造型师做沉思状,盯着阮宵衣摆透出的红色:“这不是露不露出来的问题,而是根本挡不住的问题。” 他一点也不需要知道这个!! julie看阮宵这个快自闭的状态,决定给阮宵点积极的鼓励,拿着自己的大家伙什过来,给阮宵看她新鲜拍摄的底片: “你自闭什么呢?来,你自己看吧,即便你穿了条这么煞风景的内裤,也不妨碍你看起来色死了,你要知道,我拍遍了圈里的美少年,虽然审美很主观,但我今天要暴言一句,你是最好看的一个。” “没错没错,猪姐的话我给一百分!” julie阴恻恻道:“是julie!不是猪姐,注意你的用词。” 阮宵脑袋里循环着: 色死了色死了色死了…… 他双眼发直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香肩半露,神态旖旎。 自己明明只是站着发呆而已,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拍出这种效果? 这就是炮灰的逆袭路线吗?靠拍色图的天赋? 阮宵已经失语了。 他觉得这是整个世界针对他的阴谋。 julie勾起嘴角,定定道:“怎么样,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么?” 阮宵身体抖了抖,但他除了从了julie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如果说他的修炼方式是拍色图的话,他认了,英雄不问出处。 阮宵咬着牙,摆出经julie调.教的各种连他这种直男都觉得可疑的姿势。 julie实在是个中老手,掌控全场,阮宵只要不在状态,就会被她立刻指正:“阮阮,姿势放松,你要拍睡眼惺忪、懒洋洋那种样子,能明白么?你怎么拍出抽筋的样子?” 阮宵:“……因为我真的抽筋了。” julie:“你太紧张了。” julie拍拍身边一个后勤工作人员:“小王哥,该你上了。” “好嘞。” 小王哥的长相是阮宵最向往的粗旷型,个头将近一米九,身上携带200斤纯肉机甲,姿态却灵活非凡,瞬间移动到阮宵对面,为阮宵摆出“贵妃春困”、“美人初醒”等等姿势,连神态都帮阮宵模拟好了,虽然让阮宵有一些眼部不适,但其专业性,就和裴哥说得一模一样,阮宵只需要依样画葫芦,摆好姿势就行。 阮宵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凌乱的状态。 拍照其实是件很花时间的事,杂志要求的标准极高,几百张里不过挑出几张来,再重重筛选,阮宵一上午光躺在床上了,第一天就实现了打工狗们躺着赚钱的愿望,但他的肢体拧得酸麻到极点,毕竟好看的pose,其实都是最拧巴的。 阮宵庆幸自己没交过什么朋友,他若像别的年轻人那样有个侃闲话的聊天群,再被里面的损友们追问:“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啊阮阮?” 阮宵酷酷道:“哼,在床上被折腾坏了。” 这样才是真正的绝杀吧。 午休两小时,外卖已经提前送来,摄影棚充盈起一股外卖特有的油乎乎的香味。 阮宵和这些干饭的工作人员一样开心,但开心的点并不同,别人是为工作进度开心,阮宵是开心自己踏马终于能穿裤子了。 julie牛饮快乐水,咚一声将饮料瓶按在桌上,瓶里黑红的液体跌宕着,就像阮宵起伏的心情。 julie灵光一现:“趁现在休息,阮阮,去外卖条内裤,屁股上缠条白毛巾太臃肿了,你那个红裤衩真的很影响效率,一旦拍进去就是废片,我们这是擦边,不是辟邪。” 阮宵眼尾颤动,承认了,她承认了,这就是擦边! julie整个句子都挺离谱的,却有理有据,阮宵无法拒绝,拍都拍了,他还立什么牌坊呢,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大家同流合污算了,垮着小脸对julie点点头。 “告诉我你内裤都穿什么尺码,要什么颜色?我给你买。” 阮宵还没张口,julie瞪他:“不能是红色。” 阮宵额头冷汗密布,他现在的境界,还没有到能大大方方让第一天认识的姐姐给他买内裤的程度,小声道:“……我自己买。” 阮宵点开外卖,划进日用品一栏,julie现在完全摸清阮宵精致的皮囊里塞着一个潦草的直男灵魂了,很不放心,再三叮嘱:“别买红的哦。” 又叮嘱:“也别买蓝的。” “嗯……黑的其实也不太行。” “粉的橘的绿的紫的黄的都不可以。” 阮宵沉默了会儿:“你直接说让我买白的就好了。” julie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这叫做循循善诱,宝贝。” 畸变世界的人说话真的很肉麻…… 成功下单。 内裤正在派送中。 很快,外卖员已经到一千米远处了,阮宵立刻窜身而起,他的内裤,绝对不能让别人接手。 他要让自己的内裤尺码永远成为他和外卖小哥之间的秘密。 * 午休时间,整座城市都昏昏欲睡,日光犯懒,建筑的轮廓跟着它的倦意模糊不清。 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个都市丽人经过,瞥见敞穿着羽绒服外套,胸怀露着那件拍摄用的灯笼袖衬衣的金丝雀阮宵,脸上不禁挂上一种姨母笑。 阮宵甚至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这种笑容了,不由得有些痛心疾首。 日光涤荡着街道,水泥地镶满了金色的碎钻,是一条水泥公路承载的星河。 手机里外卖距离卡在800m,迟迟不靠近,阮宵有些心焦地等着,正打算拨个电话给送货的外卖小哥,突然,呜呜的引擎轰鸣在街巷由远及近,地板都在震颤。 阮宵看到街道尽头一辆拉风的全黑机车呼啸而来。 庞大的钢铁巨兽,刹车时响出符合体格的尖锐啸声,轰鸣的发动机如千军万马扬蹄嘶吼。 连车带人和内裤,正正好停在他面前。 机车还强迫症十足地和马路牙子保持绝对的平行。 两条长腿伸展下来,用三角定律牢牢支撑起他的钢铁巨兽,他的头盔也拉风得很,漆黑而严密地包裹着他的一整个脑袋,面孔被漆黑的护目镜遮蔽得密不透风,阮宵差点以为哪家的龙傲天以机械战警的身份降临在他面前。 那条装在包装袋里的小内裤,就挂在车把上,晃呀晃。 …… 阮宵有种整个世界都开始鬼畜的错乱感。 他看了看手机,外卖仍然卡在800m。 又看了看机车车把上塑封着的内裤,确实是他刚买的款。 ……这人是来给他送内裤的么? 阮宵见这个男人并没有要把内裤主动给自己的意思,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不穿制服,座驾也不对劲,而且,普通的外卖小哥跑吐血了也买不起这机车吧……主动开口问他这条内裤是不是给我的……阮宵觉得这问题能说出口都挺离谱的。 他趑趄半晌,局促而迟疑地开口: “你……” 紧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就熄火了。 男人敞穿旧飞行服夹克,里面搭件干干净净的白t,阮宵不知怎么形容……挺帅的?他伸出一只白皙修长、指尖秀气的手来,骨架和个头比阮宵大了好几个尺码,这只手恐怕攥住阮宵两只手都绰绰有余,它扣住头盔下缘,使力,指节泛白。 头盔被摘下来,露出一张让人有些窒息的面孔,头发纠结着,他甩甩脑袋,凌乱的黑发恣意甩动,眸色浅而凉,竟是罕见的银色,他的皮肤和阮宵白得不相上下,但阮宵是透着红的雪色,他冷得像冰。 冰山脸帅逼将内裤递给阮宵,一脸我知道这内裤是你买的,努力翘了一下嘴角,算是对阮宵笑了。 阮宵死死攥着内裤,轻薄的布料都要被他扯成丁字裤了,阮宵脸色七荤八素,已经不是在里面拍无限制艺术照给他带来的那点冲击力可以相提并论。 阮宵只觉天地颠倒,江河逆流,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来的真的是个龙傲天! 是从他家乡来的龙傲天,某种意义上,是他的老乡。 10、人间道10 是阮宵出生之地的龙傲天,一个天赋和气运好到逆天的家伙。 顾梵。 顾梵在那个玄幻世界称得上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即便放在天才堆里也鹤立鸡群,阮宵在如今这个稍稍有些灵异迹象、90%被唯物法则主宰的低武世界,看到顾梵这种玄幻战力值天花板的第一剑修降临,他很难不怀疑顾梵是来搞事的。 阮宵搜索着自己邈远的记忆,脑袋里笼着迷雾,只能想起一点点模糊的往事。 他跟顾梵的过往其实没什么可说道的,并没有一些小说软件里荡气回肠的前世今生啦,恨海情天的狗血虐恋啦——阮宵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炮灰而已。 阮宵在故乡的第一次炮灰生涯平淡到乏善可陈,作为一个没有天资的修者,勤勤恳恳升了两级,结果外出探寻灵药时不慎坠崖挂掉了。 而顾梵一如他的天才人设,境界飞跃得恐怖,用了短短几年达成了阮宵轮回几辈子也达不到的战力。 至于顾梵最终成就了什么,阮宵不得而知,他早已堕入俗套的红尘浊世里,做着他千篇一律的甲乙丙丁。 他和顾梵连交集都没有过。 不过阮宵心胸一向开阔,并不会嫉妒天选之子,连自怨自艾都未曾有过,他总觉得自己身上经历的才是真正的众生相,哪有那么多主角,平凡人只是辛苦地活下来就算he了。 现在间隔着遥远到恐怖的时空,在这个小小的狗血世界和顾梵重逢,看到挂逼活生生地杵在他面前,阮宵还是难免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就好像一只鸟突然出现在一条鱼面前一样离奇,他跟顾梵不论是世界线还是剧情线,都理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阮宵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可顾梵这张清冷帅脸、同滚滚浊世格格不入的飘渺气质,清楚明确,遗世独立,阮宵没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和顾梵长得很像的人。 绝不是这样,阮宵绝对不会认错,这个挂逼,阮宵轮回几辈子也不会看走眼! 阮宵呆若木鸡地接过顾梵递来的……嗯,内裤,视线从顾梵的脸扫到他胯.下这怎么看都不像靠打工能买得起的拉风机车,阮宵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天降的战损龙傲天。 是的,用战损形容恰如其分,顾梵身上日天草地的战力已经散尽了,冷淡的眸子里本该精纯的三华紫气也是零散破碎的,阮宵记得以前远观顾梵装逼时,他身上裹着一层耀眼的祥光,现在也成了些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的碎屑。 顾梵好像遭受过什么身死魂散的可怕打击,留下一缕魂转世到这儿,那些灼目的万丈华光彻底蔫巴,还打着弯,顾梵动一动就散碎开,像个一阵风就会被吹秃瓢的蒲公英。 阮宵现在除了震惊顾梵的降临,更震惊顾梵的落魄。 他遭遇了什么? 是不是为了一线生机才转世到这里? 阮宵最终只能确定一点,顾梵总不该是来找自己的,阮宵不清楚顾梵还有没有以前的记忆,他一点也不想招惹麻烦,耽美狗血世界的主角顶多只是狗胆包天想泡他,但顾梵这种龙傲天…… 阮宵还没穿错频道时,随随便便一个沾了龙傲天主角之气的男八女九抬抬指头就把他干飞了,阮宵决定,他要装作不认识顾梵。 “……谢谢。” 阮宵捏着小内裤,低下头,匆匆想转身离开,和顾梵的相遇就这么点到即止,但—— 顾梵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比冬日的凉风还刺骨:“等等。” 阮宵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寒栗,冷汗渗在衬衣上,他的手指有些抖。 叫他干什么?顾梵不可能认识一个小炮灰的。 阮宵并不是怕顾梵,他单纯只是,不想再和悲催的过往扯上一点关系,每一回遭遇主角团,阮宵就没有一次是善始善终的。 阮宵硬着头皮转过身,警惕地瞅着顾梵,像看着一个高危险的嫌疑犯,他对顾梵的防备,是一亿个狗血渣攻都享受不到的一级戒备。 只有顾梵能独享。 阮宵试探:“……怎么。” 顾梵没说话。 阮宵很快咂摸出不对劲。 因为顾梵的眼神是清冷,可偏偏往阮宵松垮披着的羽绒服外套里滑进去,然后,又很理所当然地滑进他被造型师解开三颗纽扣的衣襟深处。 顾梵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两条锁骨看。 因为天冷,锁骨上有两条冻出的嫣红色,像擦了胭脂。 看得很过瘾。 然后再下滑,落到阮宵只来得及跻拉着拖鞋的脚丫上,没穿袜子,冻成粉色的圆滚滚的脚趾头拧在一起。 阮宵那些骨节突出的地方,皮肤很薄,被冷气不近人情地冲撞着,冷红色一下就渗到里面去,关节处都泛着红。 顾梵的喉结在滚动。 阮宵瞳孔地震,龙傲天这是很纯粹的耽美眼神吧??不是吧大哥……你作为龙傲天也和一群耽美男同流合污地畸变是不是有点道德沦丧了! 阮宵拢住外套,顾梵没得看了,两块冰砌成的眸子只好慢吞吞地移到阮宵脸上。 阮宵觉得被一种精纯的视野从里到外看光…… 阮宵:“你……你看我干什么。” 顾梵:“给你留下第一印象。” 阮宵眼尾抽搐几下:“你在我这里不存在第一印象。” “终于认出我了?” 顾梵猝然一句,让阮宵猛后退。 妈的,龙傲天套他的话! 这下想装作不认识顾梵都办不到了。 但阮宵困惑着,顾梵怎么会知道他,而且认识他呢?即便他们是一个老家来的,顾梵也不该知道他的存在啊? 阮宵闭着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和顾梵开口,他只想赶紧翻篇,把可疑的龙傲天打发走。 顾梵一介闷葫芦,阮宵闭了嘴,他更没多话,狠狠看阮宵就得了,阮宵真是怀疑人生,蹙眉将羽绒服裹得更紧些,一只脚躲在另只脚之后,迷惑地指责:“你为什么老看我啊你!” 顾梵:“不知道,可能是喜欢看吧。” …… 阮宵无法反驳。 然后猛地将自己裹成粽子。 但也不妨碍顾梵继续寻找福利,譬如那截颀长的脖子,譬如细瘦的手腕足踝,譬如被冻成桃花瓣的耳垂。 他对着阮宵看个没完没了的,很像小孩子在橱窗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小偶,无力支付,只好贴着橱窗饱览眼瘾,那股子大人拽都拽不走的劲。 阮宵哆嗦着,哇,龙傲天怎么是这种德性?!亏他以前还十分崇拜他,怎么真人都被耽美味腌坏脑子了啊!! 阮宵不好对龙傲天骂太狠,委婉地试探:“怎么,你也畸变了?” 顾梵敛额:“什么意思。” 阮宵难得遇见老乡,嘴唇张了张,忍不住对顾梵这个唯一有可能理解他的男人吐槽起来:“……你穿来里这有没有被一群名字很花哨的男人追着表白过?” 顾梵摇摇头。 阮宵没有察觉出顾梵听了这句话,眸子里有多不爽。 “你被名字很花哨的人表白过么。” 阮宵想起某些不可名状的回忆,脸色非常难看,决定跃过这个话题:“没被表白过的话你就体会不了我说的畸变是什么意思。” 顾梵:“以后有人跟你表白直接告诉我。” “为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顾梵没吭声。 但他准备打死他们。 阮宵干咳两下,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他试探着顾梵:“你这是……在这里送外卖?” “也许吧。” 阮宵翻起白眼:“拜托,你自己干什么你不知道?” “我想找到你,然后你点外卖被我发现,于是见到你,很正常的逻辑。” 阮宵:这他妈哪个字正常了!! 阮宵扶了扶额:“你……怎么确定这单是我点的?而且你为什么要找我?我们根本不认识吧?” 顾梵直接无视阮宵后两个问题,冷淡地开口: “算卦找的。” 阮宵眼珠一亮,作为未来注定的修行小达人,说算卦他可就不困了啊。 阮宵尝试套顾梵的话:“嘶,算卦的话……送外卖是件很随机的事吧?” “因为够随机,所以可以算出来。” 阮宵一脸崇拜,就这么把顾梵的耽美味原谅了。 秒速双标。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怎么可以这么准地算到这一单是我的?” 顾梵蹙眉:“占卜只是预知大概,怎么可能算这么精准。” 阮宵不解:“可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顾梵笑了一下。 阮宵怒了:“你在笑我笨蛋对吧?!” “没有。” “我以前犯蠢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笑的!” 顾梵突然问阮宵:“你指哪段以前?” 阮宵如遭雷击,表情空白了,他跟顾梵没有过交集,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阮宵脑袋嗡鸣着,他直勾勾地看着顾梵这张俊脸,眉眼、鼻梁,色泽浅淡的嘴唇,甚至连顾梵下颌角的弧度,阮宵都觉熟稔到让自己心惊胆战。 就好像在看自己的一部分。 * 主编钟文特别抽了个空,阮宵几张高糊自拍照完全勾起他强烈的胃口,搞了这么久美少年擦边杂志,见的美人受不说一万也有八千,阮宵这一款,连阅人无数的钟文也得比个大拇指,赞叹一句: 人间难得几回闻。 所以他亲自来了一趟,只为一见庐山真面目,看看是不是裴梓徉拿精修高p图糊弄他的。 结果钟文刚杀到片场,就在门口用活生生一对肉眼,看见了惊天地的顾梵,瞧见了泣鬼神的阮宵。 他捂着胸口,差点当场晕厥,这是……送上门的商机!! 他都可以预想到,但凡让这两位金童玉子上了他的杂志,下期要还是销量惨淡,他直接带着团队下海拍真正的色图赚真正的烂钱! 不只是颜值的问题。 钟文浸淫娱乐圈十数载,眼神毒辣,他能明显地看出顾梵和阮宵有cp感。 不是公司强行摁头营销,他们之间那种互补的冷热气质,深情的银色眼眸,含羞带臊的圆鹿眼,钟文觉得这对同框,爆杀他近十年见的一切荧幕情侣。 钟文不禁腹诽,可能确实是对真情侣吧? 毕竟,假的真不了的。 11、人间道11 阮宵思绪混乱,他有意地回避了顾梵的问题,干脆把话题拐回安全区里: “……你算卦只能算出大概的话,那你外卖恰好接到我的单未免概率太低了,你怎么就能保证这一单就是我的呢?” 顾梵又开始瞥阮宵的脚丫子了,阮宵明明是男孩,身上却没有半点粗野的细节,一切都可以细品,手指脚型异常精致。 顾梵简直被戳爆性癖,猛猛看,为了让阮宵乖乖站着给他过眼瘾,他一边还要装模作样冷冷淡淡地为阮宵解卦: “我算出的卦是泰卦,泰卦卦辞是什么。” “小往大来,吉亨?” “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的意思是什么。” 阮宵知道这是泰卦卦义的注解,思忖片刻,认真回答:“天地阴阳调和才能万物畅通,君臣上下交流才能志同道合?” “嗯,思维再灵活一点,‘上下’不一定指君臣,可以指所有人的沟通和交流,送外卖和送快递的是不是跟人沟通交流最多的。” 阮宵再思索,立刻得出结论:“电话诈骗跟人交流更多。” 顾梵眼皮抽了一下:“电话诈骗是骗财,不是沟通。” “……你说得很有道理,哈哈,我怎么老是想那种很阴暗的东西?” “泰卦第三爻爻辞是什么。” “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怎么解释。” “路有平坦就有陡峭,有前进就有重复,事情努力做了就无谓被人责怪,也不需担忧辜负别人的信任,给予食物就会有福气。” 顾梵很戏剧化地沉默几秒钟,抬眼,对上阮宵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这难道不是说的送外卖的么。” 阮宵裂开了。 “这也行!姬昌当年写《周易》怎么可能知道送外卖这种职业?” 顾梵:“易经八卦只是揭示事物运作的规律,老子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卦象要靠人灵活地运用理解,不是死记硬背,照搬照套,可以理解吗。” 阮宵说不出话,他一方面觉得顾梵是扯蛋,一方面又觉得顾梵超神。 阮宵踟蹰片刻,不可思议地:“所以你算了一卦,算出这一单外卖可以得到和我的机缘?” 顾梵纠正:“不是得到机缘,是等机缘自己来找你。” “这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是刻意功利,一个是无为洒脱,你觉得哪个是对的。” 无为洒脱,是“道”追寻的终极呀。 阮宵恍然,不禁有种恍然大悟的酣畅感。 悟性暴增了。 “哦……我明白了。”阮宵叹气,“我觉悟真的比你低好多……” 顾梵点点头,你的领口再低一点就更好了。 阮宵并不服输,暗自下定决心:“哼,我会追上来的,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炮灰了。” 有金手指就问你怕不怕。 阮宵激动于顾梵给他醍醐灌顶的点播,更热切地问着顾梵:“梵哥,你是拿什么算的卦啊?能和我分享一下经验吗?” 顾梵苍白的面颊上突然浮起两团轻薄的红,他嘴角抿着一丁点不可思议的真切笑意,像品茶叶般细细回味阮宵那称呼里甘美的滋味儿,缓声道:“再那么叫我。” “……不叫。” “你叫我就给你解卦。” “……哥。” “要叠词。” “叠你妈呢。” 果不其然被嘴臭了,阮宵的便宜哪有这么好占。 只是比较好占啦。 顾梵臭脸不吭声了,天才兄也是有点脾气的,阮宵对提高修炼值心痒难耐,不想放过请教顾梵的机会,他立刻能屈能伸——指骂完顾梵立刻失忆,干咳一声,继续试探: “你用的六爻么?” “没有。” “梅花易数?小六壬?蓍筮?不然复古一点,烧龟壳?” 阮宵突然眯起眼,他发现顾梵怎么光盯他锁骨看呢? 阮宵突然就明白应该怎么教训顾梵——狠狠合拢外套,把拉链拉到脖子上。 顾梵蹙眉,他的快乐没有了。 “喂,到底是什么?拜托我们是老乡啊,能在这里遇见很难得,你能不能态度热情一点?搞不好分别就是永别啊,你点播我,我不会忘记你的情分的!” 顾梵可疑地问:“是么?真不会忘记我了。” 阮宵总觉他这话别有深意,阮宵不自觉地逃避这个话题,满口答应:“我是很记恩情的人,欠你一点人情就会记很久的。” 顾梵弯起嘴角,让阮宵有些目眩。 其实顾梵这张死人脸很适合微笑,是温柔的。 顾梵终于开了口:“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我瞎几把算的。” 阮宵眼皮抽搐了。 “瞎、瞎几把……” “抓阄啊,把六十四卦写六十四张纸片上,放在碗里,晃一晃,晃出哪个——” 阮宵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黑着脸,揉了揉眉心。 好吧,是他唐突了,以顾梵的境界,根本不需要走形式,随性而为,任性而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顾梵就是瞎说一串号码,都有可能中彩票。 关于彩票这件事,阮宵决定有机会要找顾梵试一试…… “所以你一跑外卖就成功接到我的单了是么……”阮宵语气酸唧唧的,顾梵未免太锦鲤了吧。 不过顾梵这种玄幻大能,怎么也会穿到这里来呢。 他一身修为散尽,泥丸宫真成了泥,应该遭遇过不可抗力的劫难,他将肉.身元神一齐舍去,果然是主动轮回遁入这小世界避难么? 阮宵并没有把满腹的疑惑问出口,他觉得和顾梵的相逢只是一次偶然的因果罢了,不过点到即止,如无需要,他们并不需要再深入了解对方任何事情。 顾梵却莫名对阮宵有着无限的耐心,他的语气缓缓,没什么起伏的情绪,继续给阮宵解释着,虽然阮宵很想说听起来好像和尚念经: “怎么可能一送外卖就碰上,泰卦第三爻爻辞说得很清楚,‘事情努力做了就不用担心辜负别人’,想求机缘前提是努力做,我盯了三个月才盯到你,知道么,乾卦卦辞是什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什么意思。” “呃……天道酬勤。” 阮宵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梵为了蹲到他足足盯了三个月机缘?! 鬼扯的吧! 阮宵表情不善,怀疑地眯眼:“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吧?” 顾梵闭嘴装死。 因为阮宵还真猜对了…… 顾梵晓得阮宵好哄骗,勤奋且好学,满脑子想着升级加点修行飞仙,那么你瞎几把跟他卖弄点玄学知识,再扯得像模像样的,他就会一脸崇拜喜欢你。 而顾梵一肚子玄学知识可以变一百种方法卖弄,所以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阮宵可不知道顾梵是这么个纯正的坏东西,心里还是有几分轻信顾梵,心想着,顾梵居然为了见他一面送了三个月外卖,赚的钱都不够胯.下那辆机车的零头,天才果然都是有点病的吗? 阮宵沉默良久,突然问:“顾梵,我是不是欠你钱了?” 顾梵摇摇头:“没有,我对钱不感兴趣。” 好欠打!! 阮宵腮帮子紧绷着:“……那你找我干什么。” “没理由。” 阮宵可品出点不对劲来了,你他妈送外卖开机车就算了,不穿制服是不是有点太违反外卖公司的规章制度。 阮宵语气阴森:“喂,你是抢了人家真外卖小哥的单吧?看见收外卖的人姓阮你就对无辜的小哥痛下杀手,为一己私欲抢人家的单给我送过来,我早听说你嗜杀成性,怎么连普通的打工人也不放过!” 顾梵觉得阮宵把他想得也太反派了,他明明是算出外卖小哥有血光之灾,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摔伤的小哥面前,不但如愿以偿给阮宵送了内裤,他还很善心地给小哥把其他单都送了,他的心肠大大的好行么。 但顾梵决定不要告诉阮宵实情,因为他蹲守阮宵的样子可能比那些畸变的耽美男更让阮宵想跑路。 顾梵直接转移话题:“你外卖内裤干什么。” 打蛇七寸! 阮宵狂烈地想换话题了,嘴唇几张都说不出口。 他脸蛋羞红一片,一点也不打算就自己的内裤和龙傲天进行一场深入人心的会谈。 阮宵决定溜号。 “额……这个,我还有工作,不跟你聊了,以后有事再说吧。” 揣起内裤就跑。 顾梵也不急,修长的手指搭在车把上,寒冬腊月,被冷风簇拥着,让顾梵缺乏血色的皮肤有些透明。 * 钟文恰好杀到金童玉子身边,一把抓住阮宵的胳膊。 钟文还想热切地把顾梵也从机车上抓下来,结果一把抓了个空,扭头去看,好得很,顾梵已经把机车停好了,还很强迫症地挪动着自己的钢铁怪兽,让机车跟旁边颤颤巍巍抱团的小电驴保持完全平行。 长腿横跨而下,徐徐往影棚里面去。 钟文傻了半秒,说:“你——” 顾梵跨进门内:“我同意了,我跟他拍色图。” 阮宵:“你怎么知道我在拍色图?!” 钟文:“是艺术不是色图!!” 12、人间道12 顾梵步调潇洒,明知要下海,却没半分礼义廉耻的羞愧,阮宵想着居然要跟这么个玩意儿合作拍……嗯,艺术照,他的腿就软得几乎下跪,得中年亚健康男子钟文搀扶着他才勉强走回摄影棚里。 阮宵看着顾梵挺拔的背影,险些一个白眼陷入甜美的晕厥。 为什么顾梵连背影看起来都这么期待啊?!! 主角驾到,摄影棚的人都停下手头工作,一个个目不转睛地抬眼,望着不速之客顾梵,神色凝滞。 被顾梵a到了。 julie忙着埋头调试着器材,暂时还未看见顾梵的脸,只知道有外人来了,她工作很厌恶被打搅,言辞礼貌地驱赶这个不速之客: “这里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不可以进来参观的哦,小哥你——” julie抬头,瞬间哑然。 因为顾梵走到了julie面前。 julie不愧是钟文团队骨干,眼光和钟文一致毒辣,julie两眼窜出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根食指指向顾梵的鼻子: “就他了!” “猪姐,什么?” “拉去跟阮阮拍cp照!!” 顾梵面上宠辱不惊,维系着完美的酷哥皮囊,问:“要换衣服么。” “去吧,化妆间在那,帅哥,你在里面站着不动,叫老师们捯饬你就好。”julie作为女中豪杰,兴致高涨了,难免不拘小节,直接爆了粗,“奶奶的,今天碰上什么好运气??居然抓住一个这么配阮阮的帅逼!” 钟文笑眯眯走进摄影棚,对julie的反应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得意,心里痛快之极,裴梓徉在他心里简直是光芒万丈的偶像了,不愧为曾经名满江湖的金牌经纪人,出手就给他拉来阮宵这样的神颜,神他妈还带“买一送一”的。 钟文决定,他以后在情绪上就是裴梓徉的头号股东了,以后救急只找裴梓徉,找别人都不爱。 裴梓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顾梵性格冷漠,不搭理人情世故,只爱跟阮宵废话,现在闭上嘴,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摄影棚里也没什么人敢主动来搭讪他,钟文眼睛很识货,顾梵那个座驾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得在进出口外贸公司有点人脉关系,不禁腹诽,恐怕是个有背景的公子哥——娱乐圈最怕有背景。 钟文不由得对阮宵和顾梵的关系好奇起来。 是在追求阮宵吧?家底子厚实的公子哥,竟出卖色相陪阮宵拍照片,钟文想不出顾梵会主动答应和阮宵拍照的第二个理由。 顾梵过于高冷神秘,钟文找不到和顾梵套近乎的契机,还是阮宵单纯无辜好下手,他只挑软柿子捏,热切地揽着自己小财神,既然是来追求阮宵的,钟文作为一介察言观色的职场老油条,他知道想让顾梵高兴,只管狂吹阮宵的彩虹屁就是。 “哎呀,裴哥推荐的人真不一般,脸全他妈长在娱乐圈天花板上,你怎么还给我们带个凑对的来?” 阮宵不想说话冒犯领导,但怎么能张口就来! 他憋不住,声音微微抬高:“谁跟他凑对!” 钟文和julie相视一笑。 钟文:“就是这个味,吵吵闹闹的才会有cp感!” julie:“冤家路窄,打情骂俏,比掐腰壁咚强吻清爽多了,来,阮阮脱了。” 阮宵:“??” 阮宵羊入虎口,只能咬着嘴唇,咬碎牙和血吞了。 钟文热乎的掌心拍打着阮宵单薄得有些脆弱的肩膀,感慨:“佳人不常有啊,你们两个真是创刊以来,我们遇见的颜值最能打的,光好看也不行,有些皮囊嘛美则美矣,但……寡淡!至于你——色气懂么?” 钟文用阅人无数的眼睛在阮宵身上扫一眼,满意得直点头。 阮宵刺儿全竖起来,于事无补地纠正着:“我和色气没有关系,绝对没有关系!” 但他确实随便站哪儿发个呆,让julie一拍,那拍出的底片都擦边得天赋异禀。 阮宵真是满腔愤懑,欲哭无泪,上岸无门,这到底是哪来的天赋啊? 托尼满腹经纶,稳定输出:“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美而不自知,吾以美之更甚。” 脚步声缓缓靠近,是已经做好造型的顾梵,正懒洋洋地从化妆间里走过来,银色的眸子仍然在阮宵全身上下打量着,阮宵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长了什么,他就这么爱看!他就非看不可! 顾梵的目光专注得,就仿佛除了阮宵,他看不到其他任何生灵存在。 阮宵其实也在情不自禁地打量着顾梵,说实话,凭阮宵的直男眼看不出做完造型的顾梵有什么变化,脱了他的飞行夹克,里面还是一件白t,一条长裤,头发好像被托尼弄得更潮了点,但颜值上限已满,再添补什么,虽然算不得画蛇添足,也到不了锦上添花的程度。 还是那么个遗世独立的帅逼顾梵而已。 托尼掉的书袋很合顾梵胃口,顾梵一边朝阮宵逼近,一边缓声认可:“他刚才念的是庄子说的话,很有道理不是么,不知道自己美,就可以美得更纯粹一点。” 阮宵拒绝:“不要说男人美!以后想吹我彩虹屁就夸我强壮威猛有力!” 四下全是此起彼伏的欢笑。 阮宵脸都气鼓了,他特么哪儿开玩笑了!他超认真的好不好?! 顾梵扯了扯嘴角,答应阮宵:“那你强壮威猛有力。” julie捂住胸口,神往地赞叹:“这宠溺感……救命。” 这些惯于被cp粮的车轱辘压在脸上的女人们,因为精神世界过于丰富,都发出了某种尖锐的怪笑,是磕cp群体共有的,一种灵魂扭动的怪笑。 阮宵汗如雨下。 julie:“帅哥,你也觉得阮阮美吧?” 阮宵:“不要夸男人美!” 被彻底地无视。 顾梵步子不急不缓,可他朝阮宵袭来的黑色影子,像包围着阮宵的饿兽的阴影。 压迫力满级。 顾梵认真:“当然。” 于是那灵魂扭动的怪笑,在摄影棚四处窸窸窣窣地响起,仿佛无处不在的幽灵。 阮宵汗毛倒立,想跑了,裴哥说过,不喜欢他可以拒绝的! 顾梵缓步逼近,不给阮宵任何喘息的机会,眸子里满是阮宵看不懂的侵略性,阮宵已经脚底抹油了,决定尿遁,但肩膀却好死不死被一群姐姐们七手八脚地揽起来,用满脸的和颜悦色簇拥着他,笑意暖融融,阮宵的刺儿都耷拉了,欲哭无泪,平时没人对他好,所以阮宵根本吃不得别人的好,会比谁都心软。 他低着头,不敢把耽误别人工作的话讲出口了。 这艘贼船,已经彻底扬帆起航。 顾梵和阮宵被领到一处片场里,在julie的指挥和调.教下,开始尝试解锁各种姿势。 julie抹了抹嘴角:“来,再试试另一种体位吧!嗯,不错,很有性张力。” 阮宵恶寒地哆嗦,他好想求julie用词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可疑!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真的不会被红锁拿下的吗?! 钟文作为主编,独揽大权,自然占据着最前排观众席,饱览美色,看着这对金童玉子直搓手,眼冒精光,已经预见下期杂志会有多么大卖。 julie瞧见钟文这副等数钱的市侩模样,毫不给领导面子,生动地吐槽着:“主编,你看起来好像一只大苍蝇。” 钟文立刻停下搓手,翻了个大白眼,不予理会,只问顾梵:“怎么样,帅哥,试也试过了,和阮阮挺有默契的,你也看到这里的布景了,咱们嘛,是拍这种风格的,你能那个起来吗?” 顾梵:“硬起来么?可以。” 四处全是爆裂的咳嗽音。 阮宵尖叫着:“不是拍av你这个傻逼!!少对我硬!!!” 顾梵耸肩:“可他不就这个意思么。” 钟文险些被顾梵的狂言吓飞,他正经颜色,调整出严肃的职业状态,正直脸:“什么就这个意思,我们是很正经的公司,别乱说话,咱们是正经的艺术杂志!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色气起来?虽然你性冷淡的气质放我们杂志里很有反差感,但是吧,我总觉得你比较像来给张家界拍宣传片的。” 顾梵立刻给出解决方案:“能让阮宵坐我腿上么?他愿意坐,我可以和他拍出你们想要的效果。” 阮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julie又捂起胸口,神色旖旎,这粮量肥而不腻,量大管饱,险些被噎死。 调理好情绪,颤抖着声音:“帅哥,放心,阮阮不仅会坐在你腿上,他甚至不会穿裤子。” 阮宵:“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阮宵被托尼和化妆师联手逮进了化妆间,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毕竟两手难敌群狼…… 顾梵坐进沙发里,长腿敞开,一只手撑着线条凌厉的下巴,气定神闲盯着胳膊腿拼命扑腾的阮宵被抓进他看不到的房间里。 一阵一阵羞愤哭喊的声音传出来,也不知搞些什么勾当。 快听硬了。 是被按着脱裤子去了吧? 13、人间道13 化妆间一阵一阵意味不明的话传出来,都被顾梵认真地倾听着: “对帅哥奶凶奶凶,是不是平常都这么爱对他装可爱?” “我哪儿装了我!!我都不认识他!!” “哎,追求期是吧,我懂,那就是快成了,你看你刚刚看他那小眼神儿。” “我他妈有什么小眼神你倒是跟我说明白!” 一众嘿嘿嘿嘿的怪笑。 “别跟姐姐装,你这点菜我还看不穿,什么时候跟他好上?你刚看他都看直眼了,不然趁着拍完照片气氛好,直接给他狠狠拿下!” “拿下?怎么拿下?打死他是吗?” “用你的身体拿下啊。” “啊啊啊啊啊救命放我出去!!” “行了,别乱动了你,腿别打弯啊,乖点乖点,快点脱裤子啊你!” 顾梵听到最后一句,战损剑修险些当场三花聚顶。 不消会儿,阮宵终于被人从换衣间被牵出来了。 脸和眼眶都红着,活像折腾过了头,没什么精神再反抗自己下海的命运,蔫巴巴的,一副被凌辱的模样。 顾梵心里痒得像钻进一窝蛾子,阮宵一对细长雪白的腿现了一瞬,立刻被托尼老师们团团挡住,顾梵眯起眼都看不着。 老师们怜爱劲十足地给阮宵打理发型、整理衣服——虽然就穿了两件衣服,这个团队在时尚界有些分量,不乏常跟一线合作,但他们对待阮宵的态度,比对待最大牌的艺人都要更加亲热,喜爱完全发自于内心,几只手殷勤地把阮宵的衬衣纽扣解开扣上,怎么打理都不满意,最后干脆扯开他的领口,堪堪挂住两只圆滚滚的肩膀。 锁骨连着颀长的脖颈全见了光。 阮宵像被逼良为娼,拽着几欲滑下肩膀的衣襟,缩着脖子尖叫:“不行!不能露这么多!” 顾梵早听出感觉来了,换了只手撑下巴,另只手的指腹饥渴得在沙发皮革上磨来磨去,触及之处摩挲出窸窣的沙沙声。 阮宵被挡得太严实,他连边角料都窥不着。 姐姐们温柔地劝解着阮宵: “阮阮,放弃抵抗,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拜托姐姐,你们语气好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是逼良为娼了?!” “嘿嘿嘿,是呀,那谁让你一脑袋闯进来啊,拍都拍了,快点快点,阮阮最乖了。” 热情洋溢的老师们一齐退开,顾梵眼睛都要盯穿,这里的人没哄骗他,阮宵,果然没穿裤子。 两条细长匀称的腿颤颤并拢,肌肤白净得跟上身的白衬衫不相上下,但颜色更细腻,透着一点血色,膝盖是微妙的粉色,让人……食指大动。 “阮阮,别发呆,去跟顾梵试试,看你们能不能来点感觉。” 阮宵眼前发黑,来感觉?! 这都什么词啊?! 钝刀磨肉不如来个痛快,都穿成这样了,已经被顾梵看到了,总不能白白折辱自己,阮宵深吸口气,干脆一口气走到顾梵面前,怨气冲天地站定了。 顾梵依然死人脸,澄澈的眸子里倒映漫天星辰。 姐姐们偷笑,觉得顾梵美色当头处事不惊,对顾梵的定力有几分钦佩。 只有阮宵,他能看穿顾梵的皮囊,看穿顾梵眸子的光彩。 是在色批他对吧?可为什么只有他能看穿顾梵的破绽?! 阮宵逃也没处逃,动也不敢动,攥着手指,不肯和顾梵对视,别开脸,下巴低低压着,被烫卷的黑发垂下来,挡住眉眼,顾梵看见他翘起的鼻尖有点泛红。 还没下锅就熟透了。 阮宵还在忸怩,顾梵这个人,想做什么绝不拖延,丝毫不会犹豫,直接上手,一把拿住阮宵的腰。 细得很,他能捏到阮宵的肋骨。 四周又响起那灵魂扭动的cp党怪笑。 顾梵毫不见外,要把阮宵放到自己长腿上来。 阮宵被顾梵身上冷冽的气息裹挟,他看穿顾梵的道心一点也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阮宵甚至听到顾梵极猛的心跳。 心跳说不了谎的。 阮宵觉得自己像被一场暴风雪包围了,那些凌乱无序的扑面雪片,是顾梵纷乱的思绪。 阮宵在这有什么要呼之欲出的气氛里,对顾梵使出了一套疯狗拳。 气氛毁灭者稳定打散耽美之气:“你不准动手动脚!” 虽然阮宵每一拳都被顾梵轻巧地躲开,但顾梵也没仗着体型差力量差强迫阮宵,依着阮宵的意思,松开手,没有将自己的强制爱贯彻到底。 瞧阮宵凶红着眼,不给人碰,顾梵只好抱起臂,规规矩矩地为自己耍流氓的行为做出有理有据的辩解:“你不让我碰,我们怎么拍色图?” 钟文和julie:“说了很多遍,是艺术不是色图!” 阮宵眉心拧在一起,顾梵长腿悠闲地摇晃着,膝盖蹭在他的膝盖上,阮宵这回没退开,由着顾梵做这种调戏他的小动作,阮宵不停想着app后台那些看似能为他逆天改命的数值,进行着洗脑式的自我安慰: 不能再逃避了,他一直在逃避,导致从没达成过一次好结局。 命都能豁出去,牺牲点色相又算什么问题? 阮宵攥紧拳头,嘴唇红艳得像燃烧,他喃喃着,威胁顾梵:“我自己来,你不要动手,听到么?” 阮宵发誓,他看到顾梵的死人脸露出了一点稍纵即逝的微笑。 狼气十足。 顾梵处事不惊道:“你自己上来动。” julie诸位女豪杰们捂着脸疯狂尖叫。 什么虎狼之词?! 阮宵险些咬碎后牙,他没在顾梵脸上看出一点调戏他的意思,实在没想到,顾梵看着性冷淡,竟然这么他妈会开黄腔的,他甚至可以一本正经地开,正经到态度认真严苛,让你觉得他没动过歪心思,而你黄色的解读,是源于你自己思维的肮脏。 阮宵不想再争口舌之快,他就算骂得过顾梵,还不是得被他抱着拍…… 这件事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输掉的。 阮宵颤动着,瞪着顾梵缓缓摇摆的长腿,悠哉悠哉,实乃迫不及待,阮宵咬了咬嘴唇,撑住沙发边缘,迈开小细腿,琢磨着怎么坐上去能不被顾梵占太多便宜。 然后绝望地发现,他没有任何不被顾梵占便宜的可能性。 毕竟,他连裤子都没穿…… 阮宵后腰一烫,又被顾梵的手心抓住了,他骤然失衡,又落到实地,顾梵的腿修长精瘦,缺少脂肪。 阮宵的脂肪便在顾梵的骨头上淤开,陷入,严丝合缝。 救命。 阮宵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比顾梵跳得更急,更快,更丢人!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当了这么久见势不妙立刻跑路的炮灰小透明,阮宵从来没跟任何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四周那些古怪的cp党笑声阮宵已经听不到了,他堕入一个绝对空白的世界,那世界里只有顾梵、抱着他的顾梵,他只能听到顾梵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他自己呼哧呼哧到快断气的喘息。 顾梵及时开口引导着:“你喘不过气了,阮宵,深呼吸。” 阮宵很像猫会出现的应激反应,顾梵试探着用手扶住他,声线虽然冷淡,但是一种哄的语气。 顾梵原来会哄人的么?真是难得一见。 阮宵顾不上别的,手指攥着顾梵的手腕,听他的,胸口用力起伏着,总算把这股惊慌到大脑宕机的感觉压下去了。 顾梵瞧阮宵被哄好了点,那么抱都给抱了,他可以蹬鼻子上脸,干点登徒子的事儿? 周围的呼叫声像起伏的浪潮,推着这暧昧到粘稠的气氛,不断上叠,不断上叠,堪堪要激起惊涛。 “你应该换内裤了,我给你买的那条?” 妈的,这下流胚子! 阮宵推了顾梵胸膛一掌,让顾梵撞在沙发靠背上,阮宵既然坐在顾梵腿上做这种霸道十足的动作,那么看起来就并不像要推开顾梵了。 而像要推倒顾梵。 julie大叫一声:“草!是这个味儿!” 抄起手中的长.枪.大.炮,猛拍不止。 阮宵的衬衣下摆堆挤起来,衣服尺码特意挑得偏大,阮宵的身板本来就撑不起,衣襟又被造型师扯到肩膀上,跟顾梵一番推搡,右肩的领口瞬间滑落,像片云从奶流上飘动着,一些雪色,雪色,和嫣红,飘了出来。 阮宵全身僵硬了,julie那些女人磕粮磕到近乎发出惨叫。 “草!!妈的,这件衣服尺码选得太对了,阮阮像穿着帅哥的衬衣!!” 一呼百应,cp党们狂点头:“是事后!是事后温存罢了!” 有人暗戳戳地补充了一句:“要是能看到阮阮被欺负哭就更好了,啧……我是不是太变态了一点?” 顾梵垂着眸,一眼不眨地看着春光,眸子里倒看不出什么色.情意味,但眼眶逐渐烧红的破绽,没有逃过阮宵的眼睛。 阮宵还晓得一个两人共享的秘密。 顾梵有点起反应。 阮宵凌乱了。 顾梵微微偏了偏脑袋,眸子上移,迎上阮宵羞愤欲死的视线,冷静地、厚颜无耻地问:“我这样算是他们要求的有感觉了吧?” 阮宵闭紧嘴巴,他有什么好说的? 顾梵就是臊他! 14、人间道14 julie:“阮阮,身体放松,别太凶,保持被欺负哭的表情,不错,腿再打开一点!” 顾梵凑近,鼻息喷拂在阮宵洁白的耳根子上:“嗯,腿再打开一点。” 阮宵耳根都被烫红了,他悲愤交加,只想速战速决,骂一声,依着julie的意思,打开腿。 顾梵捏住了他的膝盖。 julie大赞:“对对对对对对,帅哥很上道!” 顾梵手指还在上移。 还敢不怕死地用言语刺激阮宵:“你在脸红。” 阮宵颤抖着,他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更别说被顾梵明目张胆占便宜,可是阮宵太敬业了,顾梵好像很清楚阮宵的软肋是什么,偏巧在这个得天独厚的机会占美便宜,阮宵只能硬着头皮配合。 一边配合一边低骂:“再敢往上摸砍断你的手!” 顾梵就再往上了半厘米。 “别往上了!” 又往上了半厘米。 阮宵眼眶气红了:“你手再往上试试看。” 顾梵知道自己已经碰到危险区,立马见好就收,还很客套地问阮宵: “那就摸到这行么。” 说的好像是阮宵让他摸的一样! 阮宵快气晕了,万幸顾梵是个非常坏且狡猾的混蛋,他晓得一旦触及阮宵的边界线就要立刻收手,丝滑地将行为约束在无伤大雅的调戏范畴里,让阮宵能忍受得住。 所以其实是不排斥被顾梵碰的么? 阮宵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可怕想法的苗头,立刻恐慌地掐灭。 顾梵眸子上有层蒙在冰川上的雾霭,盯了阮宵良久,突然喃喃道:“虽然可以和我这样做,但你以后要和别人保持距离。” “呵呵,你这么大面子。” 顾梵神情这么认真:“我觉得你太好骗了,会被一些我看不爽的人骗走。” “绝不可能!” 顾梵弯了弯嘴角,没有反驳什么。 可疑的事前照(?)被摄影师团队拍过瘾了,julie诸位擦拭着大快朵颐的嘴角,滋味还没咂摸够呢,阮宵被立刻指令转移阵地。 拍出浴照。 阮宵拧着自己的衣角,险些眼睛一翻背过气去。 顾梵主动请缨:“腿软我可以抱你。” “滚!!” 阮宵按照julie的意思,躺进一只复古风格的白瓷浴缸里,镶着四只纤细的金色脚,汤汁晃荡,泡着个阮宵,衬衫半透。 像道脂滑玉润的佳肴,非要起个菜名的话…… 文人墨客托尼真是满腹的才华:“白玉美人!” 阮宵满腔无力:“不要叫男人美人……” 顾梵倚在近处,被些轻柔的纱幔遮掩着,面无表情,目不转睛。 阮宵觉得顾梵越来越像头不怀好意的狼。 他不情不愿地被julie调.教着,将一条小腿搭在浴缸边,小腿肚腻出一摊软肉,水珠盘着它,一路缠到骤然缩紧的纤细足踝处,像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贪婪的透明小蛇,爬行着,在圆滚滚的足尖处滴滴答答漏下来。 julie被阮宵色气得满嘴是草。 “好了,帅哥看起来等不及了,快上吧。” “可以上他了?” “不是这个上啦!!” 阮宵脸蛋像两个红灯笼,唇线紧紧抿着,他知道,顾梵虽然不食烟火,脑回路也不太正常,但他绝对,不是,不懂。 他就是在恶意调戏。 顾梵不疾不徐地走来,影子一点一点蚕食阮宵,把旖旎抹掉颜色,阮宵像是在逐渐被他占有。 julie如此高的职业素养,疯狂抓拍,镜头自下而上,阮宵明显被一个男人的影子笼罩着。 顾梵半跪下身,修长的手臂搭在浴缸边上,他的肤色也和白瓷相差无两,更苍白些,冷脸看美腿,骨节分明的秀气手指撩拨着浴缸里的汤水,那些涟漪一圈一圈的,撩动着阮宵的湿透的衬衣。 阮宵活这么久,虽然每次都活得短,但加起来也是个千年王八,从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即便穿错频道,也是拳打霸总,脚踢渣攻的选手,唯独顾梵,只有顾梵,被他白白吃了这么多福利。 阮宵狠狠踢了一脚浴水,顾梵躲也不躲,脸上,身上,都被溅上湿淋淋的水痕。 他的眼睫尖端缓缓凝聚出一排晶莹饱满的水珠,滚落在线条分明的面部,沿着犀利的下颌线,溅在锁骨上。 那是两条和阮宵截然不同的,男人气的锁骨。 julie美美吆喝着:“帅哥,准备入境。” 阮宵躲进浴缸狭小的角落,像只呲牙的……猫咪:“再乱看眼长针眼!脸生疮!” 顾梵淡淡道:“那么看来我要长很多针眼了。” 一个人若能不要脸到顾梵的程度,也称得上某种超凡脱俗了。 顾梵作势要跨进浴缸里,julie尖叫抓拍,张力爆表。 阮宵如惊弓之鸟,更剧烈地扑腾着,溅了顾梵一身水,顾梵还是不躲,居然露出一种阮宵从未看到过的坏逼之笑。 阮宵毛骨悚然。 “你知道你往我身上撩的是你的洗澡水么。” “怎么?不高兴了?不想被我撩更多,就离我远一点!” 顾梵发现阮宵这个脑子是真不开窍的。 必须开门见山:“你可以再多撩点,我没说我不喜欢。” “啊啊啊啊啊啊!!” 万幸工作人员没让顾梵真进浴缸去,他们总觉得顾梵真进去了,大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发情的顾梵被众人手忙脚乱薅出来,最终敲定一个较为中庸的、可以过审的姿势,顾梵的活动范围被框定在浴缸之外,他只好半跪在浴缸旁边,手里托着阮宵的小腿。 阮宵小腿上有股再普通不过的商超沐浴露味,但配着他肌肤的热意,香味很不同,再钻入鼻腔里,直在顾梵两片肺叶里流连盘旋。 顾梵看起来都要成堕仙了。 工作人员发出不可名状的怪音,一个一个的黑脑袋都贪婪地凑在julie相机后面看底片。 钟文也在手机扬声器里“妈呀妈呀”地怪叫,他有别的工作早走人了,又实在舍不得千年难遇的色图——额,艺术现场,竟叫一个工作人员用手机给他现场直播。 顾梵就在这众望所归里,对着阮宵的小腿肚印下一吻。 惊叫四起。 阮宵在顾梵手里颤栗着,皮肤上烧红了一片一片,大火燎原,一路烧上去,烧得阮宵耳朵冒烟。 顾梵被一脚狠狠蹬开,不过上身只是晃了一下,阮宵拼命把腿抽回去,顾梵仍然扒在浴缸边,就这么赶也赶不走地直直看着。 “好!都叫你们拍出相爱相杀的感觉来了,来,阮阮,换个地方!” 阮宵瞬间窜起身,身上淅淅沥沥地迸溅着水珠子,没想过全身会被顾梵看多么清楚,他手脚并用地跳出浴缸,有工作人员及时用浴巾裹住他,总算藏起了这么大个福利。 阮宵甚至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给顾梵送福利。 阮宵擦了擦冷汗,哀怨地企盼着,你们好歹也拍点正常的吧我的哥…… 于是那金色的庞大鸟笼,已经开打门候着,请君入瓮。 阮宵脸色煞白,看着笼子里细长的金色脚链,根本,没比,浴缸好到哪去。 老师们乌泱泱围住发呆的阮宵,给他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件干净衬衣。 还是不给他穿裤子。 顾梵被弄去换造型了,总算给阮宵一丁点喘息的机会,但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着,被推搡进这个巨大鸟笼里,每根铁丝都镀着一层奢靡的金色光泽,绝不廉价,一看就是砸了重金造的景。 一个助理在阮宵脚旁蹲着身,温温柔柔地摆弄脚铐,“咔哒”,锁扣拴紧了。 阮宵不由得颤颤两下,脚腕被拴着,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冰冷的金栅栏,关节仍然泛粉,眼眸惊怖,他的身上被投下几何排布的栅栏阴翳,像折翼之鸟。 钟文正坐在几百米外的车上,指着现场直播嗷嗷惊叫:“这布景可是花了不少钱弄的,给其他模特拍总觉得差点意思,给阮阮拍总算是物尽其用了!不行,我待会儿就跟你裴哥议价去,要给你加钱!必须加钱!” 阮宵听到加钱两字,表情终于和缓了一点。 刚刚调整好心态,四周又是一片卧槽声起。 一个要高于摄影棚平均身高大半个头的大高个,迈着长腿逼近,西装革履,里面是件极配黑色西装的深灰衬衣,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截白皙颀长的脖颈,头发梳成背头,眉峰完全展露出来,气质比平时散漫游离的样子凌厉得多,作为一个攻气十足的男人,他的五官精致得有点过头。 阮宵难得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看,心里用四个字总结眼前的情况: 霸总顾梵。 阮宵无法否认他帅得有点超过。 顾梵无视那些惊艳的目光,在鸟笼前站定,修长的手指也攥住金色栅栏。 离太近了,顾梵的手指甚至也碰着阮宵的,阮宵一下松开手,后退几步,脚腕上的链子玲玲作响。 像被顾梵关着养的小雀。 顾梵低着头,如此总结:“好像帅到你了。” “……” 他如果能一辈子闭嘴,阮宵会给他打满分的。 15、人间道15 顾梵身材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跟阮宵一看就不是一个型号的,阿玛尼修身的版型对他而言完全是种锦上添花,胸膛宽阔,腰线狭窄,西裤笔直而下,两道凌厉的裤中线,似乎让顾梵的长腿拉伸得更逆天了点,跟阮宵的美腿正登对。 阮宵没见过顾梵穿正装的模样,他很意外,他竟能感受到顾梵霸总打扮的魅力,不似面对其他霸总的生理不适,这种悸动感,让阮宵十分怀疑人生。 还是julie个中老手,张嘴直切要害:“阮阮的腿很细白,跟女孩子一样,嘿嘿,适合盘顾梵公狗腰上。” “噗!!!” 阮宵一口老血喷出去。 顾梵看着无悲无喜,只有阮宵看穿他嘴角不易察觉的坏笑。 顾梵的目光在阮宵那只被金镣铐拷住的脚腕上不停地流连。 根本就挪不开眼。 性癖又被戳爆了。 主角全部到场,众人从顾梵和阮宵的双倍美颜暴击里缓过神,julie正要操刀,不知道谁喊声“且慢!” 一个工作人员兴奋地找到一个绝妙的小道具,如狼似虎地冲进鸟笼,阮宵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侧大腿就被匆匆系上一圈镶着白色蕾丝边的袜圈,肉勒出一点凹陷。 顾梵那对冰块似的禁欲眼,根本看不过来了,一时飘去铐着锁链的脚腕,一时飘去系着蕾丝的大腿,堪堪走火入魔。 现场的围观者们都在嘶声。 阮宵很不适应腿上的装饰,难耐地摸了摸大腿上的蕾丝圈,指尖在繁复的绣着玫瑰花样的蕾丝边上一擦,顾梵眼里登时狼气大作,四周更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全是看直的眼,阮宵倏然收回手,意识到自己干了件火上浇油的坏事。 阮宵摸袜圈的样子好色。 顾梵在舔下唇。 阮宵庆幸自己关在笼子里,他觉得顾梵不太像人了,像头人模狗样的禽兽。 julie撒开膀子咔嚓咔嚓咔嚓,快门快按出火花来了,怕是恨不得把相机内存拍爆。 阮宵听指挥,给摄影师摆了些隔靴搔痒的pose,他本就不情不愿,拍出来简直活灵活现的强制爱,果然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天赋型。 顾梵喉咙里哑得开裂,手脚也开始不老实,隔着鸟笼拍了几张,突然趁阮宵不备,一把抓住阮宵的手腕,从栅栏的缝隙里扯出来,阮宵重心不稳,恐慌地趴伏在栅栏上,鸟笼震颤,盘在笼上的蔷薇下了花雨。 粉白纷飞,落了阮宵一身,那些嵌在阮宵卷毛里的花瓣,变成一圈亲昵着阮宵的花环。 顾梵墨玉样的发丝里、漆黑的肩膀上也落了红,让他的清冷粘了些微妙的艳色。 滚滚的、浓郁的暧昧气息,阮宵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绝不肯对顾梵露软,咬住牙,攥住金属笼架,使了劲地想从顾梵手里挣脱开,鸟笼晃得更厉害了,落花凄惨。 顾梵还是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抓得太用力,有些阮宵不懂的欲望和固执在,阮宵根本较不过他的力气。 “放开我!” 顾梵冷冷清清的,又霸道十足的,他把阮宵另一只手也从笼中扯出来,这下子,阮宵胸膛被迫抵住鸟笼,顾梵也近乎贴着鸟笼站立,阮宵像隔着奢靡的金色栅栏,被顾梵强制抱住。 困在笼里,更困在顾梵的怀里,阮宵看起来,哪里都逃不掉。 julie拍着大腿:“绝了!” 阮宵努力想挣开顾梵,但顾梵的手指力气太大,越反抗攥得越紧,像怕阮宵再跑了,阮宵现在只能拿嘴巴抗议:“顾梵,你疯了?!” 顾梵冷淡地狡辩:“跟你拍照而已。” “你骗不了我,你在捉弄我!好玩吗?!” “没捉弄你。” 阮宵咬牙切齿:“那你在干什么?” 顾梵眼睫颤了颤,眸里竟也露出种不明所以的困惑:“……我不知道。” julie高喊着:“快结束了,帅哥准备一下,和阮阮拍最后一组。” 阮宵心很乱,顾梵总算松了手,他立刻退到远离顾梵的地方,后背抵着冰冷的栅栏,已经退无可退—— 吱呀,顾梵拉开了鸟笼的栅栏门。 是julie的意思,顾梵要进来跟他拍了。 阮宵转身想跑,瞬间被顾梵这个大冰块压得死死的,顾梵一手拿他腰,一手把他右手腕高高地在按栅栏上,像头茹毛饮血的畜生一样,凑在阮宵颈边轻嗅。 他耳语:“很好闻,阮宵,还是早晚都会洗澡么?你好像还是很喜欢茉莉的味道。” 阮宵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被侵犯直男尊严的境况下,他居然没有对顾梵使出恐同的阮氏拳法,居然真跟顾梵鬼扯起来:“什么喜欢茉莉的味道?超市茉莉味沐浴露打五折而已!!” 顾梵笑了笑,鼻息搔在阮宵颈窝。 阮宵其实在说假话,他确实偏爱茉莉清爽的香味,可顾梵怎么知道的? 他被顾梵撩得全身作抖,目眦欲裂,就差咬人了—— 所以为什么还是没咬? 对待顾梵,未免放水太多。 咔嚓咔嚓咔嚓! julie爽拍,直呼精彩:“再来点更刺激的!” 顾梵:“更刺激的么……” 阮宵人都像煮沸,勉强转过脸,看到顾梵嘴角上又冒出那种让阮宵恶寒的轻微坏笑。 “那只能真来了。” 顾梵抵住阮宵,故意扯起皮带,金属件发出冰冷的碰撞。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赶紧把顾梵薅出来。 阮宵直接腿软掉,在鸟笼里鸭子坐,双手撑地,张开嘴狂烈地喘息。 顾梵被按在远离阮宵的地方,瞅着阮宵的样子,不知好歹,还敢如此道:“我觉得你这样坐看起来还是很色。” 阮宵猛地抬头,凶红眼,他竟没发现顾梵这种以无性繁殖的面目示人的龙傲天,居然这么会调戏人?! 那也得看是对谁。 顾梵绝对不是不懂!他就是故意的,恶意的,耍浑的! 终于收工。 阮宵斥巨资打车飞奔回家,顾梵的联系方式死都不肯加,而且生怕跟顾梵再有任何牵扯,阮宵很细节地让司机绕了些远路。 司机都快笑开花了,没见过上赶着挨宰的。 阮宵愤愤地想,修炼的事还是他自己在家琢磨吧!请教顾梵?哼,他卖节操不卖身! 晚上好容易平复心情,裴梓徉特意打来电话慰问,裴梓徉也心虚着呢,但吃饭的行当都是这样,你想成名赚钱,就一定不会拿到舒适喜欢的工作。 裴梓徉小心问着阮宵感觉怎么样。 阮宵脑子里乱糟糟,他也不知道今天这都他妈算什么乱七八糟的经历,但也不想叫裴梓徉担心,根本不提顾梵这个巨大的变故,含糊其辞地敷衍:“还好,对方看起来挺满意的……” “我从钟文嘴里听到的版本可不是挺满意,而是对你很惊艳。” 裴梓徉乐于说些让阮宵提升自信的话,不过他完全跟阮宵不属于一个频道,马屁总拍在马腿上。 直男可一点也不爱听自己拍色图拍得很惊艳…… 阮宵的声音更加支吾不定:“……裴哥,我,我先睡了。” “好好休息,我看看他们发的底片。” 只听阮宵发出短促的“唔!”一声,匆忙挂了电话。 阮宵知道自己拍的都是什么玩意!他也一点都不想知道裴梓徉看了会有什么反应。 * 收到未精修底片的裴梓徉,看着雪花花的阮宵、湿漉漉的阮宵、含羞带臊的阮宵、勒着蕾丝腿环的阮宵、拴着玫瑰金脚链的阮宵,他脸上的红晕一瞬间烧到耳根子,再弥漫到脖颈。 裴梓徉活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纯正的老干部作风,这些“艺术照片”,对于他的情场菜鸡段位而言实在是过于超出了。 裴梓徉猛灌了三大杯凉茶才勉强平息胸腔里难言的燥意。 他摆正心态,继续下翻照片,一个陌生的冷冽男人猛然入镜,和阮宵暧昧不堪的。 抓着手腕,抓着足踝,唇珠在阮宵身上若即若离,眼神仿佛要生吞。 各种姿势地抱。 裴梓徉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沉。 他立刻打电话询问钟文,这个拱阮宵的天降男人到底哪来的货色,结果钟文比他还一头雾水: “啊?那不是你找过来配合我们工作的吗?” 裴梓徉揉了揉眉心,深感家里的好白菜被突如其来的强盗拱了的无力感,更有种被命运戏耍的恼火。 他妈哪来的一男的?! 裴梓徉突然心慌,再次打给阮宵,决心刨根问底:“阮阮,跟你拍照的男人……是谁。” 阮宵扶额,知道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躲过去的,他现在困扰的,是能不能让裴梓徉相信: “裴哥,这事是个巧合!我跟他是老同学,恰好在摄影馆外面遇到了,然后主编看他人帅,就硬拉进来跟我拍照,就是这么个事!呜呜呜我没想跟他拍那么擦的!” 裴梓徉自责道:“怪我,我没想到他们给你拍成这样,以往没有这么大尺度……阮宵,你觉得不舒服,这期我不让他们把你登上去,好吗?” 阮宵不乐意了:“哎裴哥拍都拍了,总得捞几个钱吧!不能打退堂鼓啊你!” 裴梓徉一阵沉默,他好像对阮宵的节操高估了些什么。 这种节操度……真的跟那个男人没什么么? 裴梓徉心思沉重地挂断电话,合上满屏香艳照片的笔电,眼眸转动着。 这些照片,他其实最不希望楚熙昀看到。 因为,他怕楚熙昀看了会旧情复燃呢。 16、人间道16 阮宵敷衍完裴梓徉,平复好心情,洗漱打理完备,觉得自己也算是过了“新手关卡”,自问拍色——艺术照的态度绝对又积极又端正,阮宵吞咽着口水,期待满满地点开绿色app。 修炼值能给他涨点了吧? 开幕又是升级更新。 阮宵习惯了app抽搐的风格,对它比对待其他app耐心得多,三分钟后,更新完毕。 依然看不出更新了什么东西,阮宵直到点进后台,意外发现多了三种皮肤。 阮宵略带期待地点开皮肤选项。 三种深浅不一的绿。 ………………………… 阮宵:我到底在对它期待些什么呢? 不再理会这些旁枝末节,直入主题,点开个人后台,阮宵眼中亮了。 【演技:90%→95%,聊胜于无】 【您拍色图的天赋与生俱来,演技上升了……】 阮宵:我不是!我没有! 按照这个进度,似乎再刷一次经验,演技条就能突破到百分百。 虽然阮宵对演技不感兴趣,但是这种简单直白的升级过程总难免会给人类一种无法抗拒的期待感。 文字框闪动着,旧的文字淡去,一行新的加粗黑体徐徐冒出来: 【演技升级可以拿到神秘奖励!】 阮宵两眼闪闪发光,他真有了一个可以发放奖励的金手指。 阮宵差点一个冲动私敲裴梓徉要资源去。 阮宵稳住浮躁的心态,其他状态条都没有变化,他的“金手指”不是苏爽流,奖励发放有限制,需要努力才能争取到。 和修行倒是不谋而合。 阮宵不由得思考起一个问题,app是不是就是一种修行的具象体呢?把道理拆开揉碎了,一点一点引导着他悟透。 阮宵不禁想起白天顾梵对着他循循善诱的模样。 仿佛有意地顺应阮宵心声的,顾梵恰时打来了一通电话。 阮宵因为工作性质,看到陌生电话并不敢怠慢,立刻接通,只听到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冷淡的、欠揍的声音:“没睡么。” 阮宵从床上弹坐起来:“你从哪弄到我的电话???你又算卦了???” 顾梵:“我和你说过,算卦只能算大概,没有人能算出电话号码。” “呵,因为我是笨蛋好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笨蛋?!” 这送命问题顾梵接不了一点。 顾梵干脆转移话题,回答上一个:“你的电话是我问别人要的。”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一点也不想加你?你——” 顾梵单刀直入:“给我开门。” 阮宵手指僵硬,手机差点掉下来:“你,你在我家门口?你跟踪我?!我要送你蹲局子!!” “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阴阳两界的局子好像都蹲不了吧。” 阮宵:“你就是升仙封神,也要挨社会主义的铁拳,你别跑,我现在打个110逮你!” 顾梵不逗他了,淡淡地:“我没有跟踪你。” 阮宵跳下床,鞋也顾不上穿,冲去门口,拽开破旧不堪的门板。 顾梵187的大个子果然倚在他门框上,一手插兜,一手松松捏着手机,银色的眼眸渐渐对上阮宵的脸。 他的影子仍然像座山,对阮宵施展泰山压顶。 阮宵和顾梵手机都没放下,所以阮宵喷起来,既是劈头盖脸,又有手机加持,顾梵受到的嘴臭是双倍。 “无耻,下流,淫贼,现在连跟踪人都学会了?现在就把你抓局子里!” 顾梵挂掉电话,不疾不徐揣起手机,阮宵急赤白脸,顾梵却连点反应都没有,更让阮宵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嘲讽。 顾梵缓缓开口:“我刚刚才发现你住在这里,在楼下看见你在阳台上晾衣服。” 顾梵突然一笑,又是那种让阮宵毛骨悚然的坏笑:“你很爱干净,我看你把红白内裤都晾起来了。” 阮宵脸色由红发黑,顾梵这个人对感兴趣的人说话,真是毫不知边界感。 “我洗衣服是很勤快,但关你什么事?” 顾梵肯定道:“比较适合过日子。” “去你妈的。” 顾梵毕竟和霸总不是一个频道,他被阮宵嘴臭完全不会被激发出什么强制爱壁咚小妖精你引起我的注意的体质,死皮赖脸的,阮宵怎么骂他都没半点反应。 让阮宵简直没脾气。 阮宵也没摔上门,他注意到顾梵换了条家居裤,脚上还套着一对拖鞋。 阮宵灵魂都在发颤:“你……住这?” “差不多,今天突然想住这里,没想到遇到你。” 顾梵用一句惊雷般的问候收尾:“邻居好。” 阮宵就像被一个巨浪拍在身上,头晕眼花,他这是,被顾梵缠死了? 顾梵此前说过他跟他的机缘到了,那么明显的,他并不需要费力去找阮宵,缘分会顺应他的心意,将阮宵推到他面前来。 这才是天花板级别的你逃我追、插翅难飞霸总文学。 顾梵说话倒仍然清爽,并没有沾上霸总文学的味道:“以后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阮宵缩紧身体:“需要?什么需要?我不需要你!” 顾梵:“我的意思是,你遇到困难可以找我,我帮你。” 阮宵不忿的怒气就这么消散了,其实凭心而论,他只要明确表示拒绝,顾梵就会退出一个安全距离。 顾梵和渣攻相比,除了占便宜占得理直气壮,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阮宵个性极其吃软不吃硬,嘴里嗫嚅着:“……行吧,谢谢。” 顾梵看阮宵态度变软了,很突然地扯出一个玄乎的话题: “你知道我刚刚在你这里算出一个什么字。” “什,什么?” “金字。”顾梵微微翘起嘴角,“是在这里藏了宝贝么,阮宵,那我能问你借钱么?” 阮宵脸白了。 嘭! 阮宵对着顾梵的脸摔上了门。 金钱果然会让打工人一秒翻脸。 阮宵跑回床边,撅起腚,把小金条一个一个摸出来,仔仔细细地给每个宝贝都亲一口,他觉得床底下已经不安全了,左右环视,最终选中衣柜,努力把金条们藏塞在最深处。 像个藏食儿的松鼠。 嗡嗡,手机收到新短信。 阮宵打开瞥一眼。 猛翻白眼。 又是阴魂不散的顾梵: 【187xxxx2720:你既然缺钱缺到拍色图,投资我不香么,缺钱的话,我赚钱给你花】 阮宵:信你才有鬼! 阮宵没理会,等洗漱打扫完毕,成就感十足地团进被子里,他例行公事,打开手机看一眼。 顾梵在半小时前发来一条新讯息: 【187xxxx2720:你住的这栋楼其实是我的,真不考虑和我搞好关系?】 阮宵瞪大眼睛。 妈呀呜呜呜呜呜,果然逃不掉了! 阮宵被顾梵这只锦鲤貔貅王打击得不轻,到第二天清晨都精神郁闷,赖着床不肯面对现实。 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阮宵起床气因为顾梵飙升不止,再次蹦跳下床,一如昨晚,光脚奔去门口,凶神恶煞地拉开门:“顾梵,死一边去!” 楚熙昀愣了愣,蹙起眉:“顾梵是谁?” 阮宵也蹙起眉,外露的情感全部收起来,打量着楚熙昀,眼神很冷,没有一点对顾梵活灵活现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楚熙昀看到阮宵初睡醒,衣衫不整的样子,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收拾一下,跟我走。” 阮宵满脸奇怪,没有动身的意思。 楚熙昀今天对待阮宵的态度好太多了,恐怕还担心阮宵那些轻生的话,一点也不敢刺激阮宵,耐心道:“我知道你今天空着,祁栾毕竟是在你旁边晕倒的,道士说想要你过去给他看看,阮宵,别激动,我不是来找你麻烦。” 楚熙昀现在态度好,也并不足以让阮宵改观什么,阮宵还是凶巴巴的:“这些先不提,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你是不是找人盯着我了?” 楚熙昀毕竟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被阮宵连番地又蜇又刺,没那么肯服软,声音有些强硬起来:“我是你的老板,要求你为我做点事是你应该的。” 阮宵倒没再跟楚熙昀争论,毕竟他还在星昀混,况且祁栾的事确实蹊跷,就算楚熙昀不来请,他也想找个时间去看看的。 阮宵变了副阴阳怪气的腔调:“老板,那麻烦您等一等,我出门得打扮打扮。” 楚熙昀想张嘴,阮宵摔了门。 楚熙昀臭起脸,可也拿阮宵没辙,只能乖乖被晾在门外干等,谁叫阮宵会发疯呢。 等了足足二十分钟。 阮宵再打开门,楚熙昀彻底没好气了。 阮宵什么也没收拾,跟刚才没两样! 这货故意两者晾着他。 楚熙昀敛住情绪:“走吧。” 一路无言,阮宵上了楚熙昀的车。 车内空气近乎凝滞。 楚熙昀指腹磨着方向盘,还是没忍住,主动开口打破这窒息般的沉默:“谁是顾梵?” 阮宵敷衍得过头:“你不认识。” 楚熙昀知道阮宵不想跟自己多话,他只能闭上嘴,堂堂公司老板,竟成了小糊逼艺人的专用司机。 阮宵心想着:等《纯.诱》正式发行你不知道顾梵也得知道了。 哼哼,你甚至还能看我跟他的高清无.码艺术大作呢。 17、人间道17 黑色商务s级奔驰平稳驶过公路,车窗外城市之景仿佛万花筒流逝的光景,虽然五光十色,但看久了总觉千篇一律。 阮宵伏在车窗口呆呆观望了半晌,很快将注意力投注回手机里,低着头专心地戳着屏幕。 楚熙昀见他对自己终于不设防备,情不自禁用余光扫着后视镜,那里清楚映照着阮宵一整张明艳动情的面孔。 楚熙昀心里腹诽,确实长开了,那并不是他脑补的幻想,也不是因为离开他而强加给阮宵的滤镜,阮宵的变化是实打实看得到的,而且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楚熙昀看阮宵的样子,就知道聊骚正热乎着呢。 阮宵蹙眉眯眼,撅着嘴哒哒哒地戳弄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跟谁聊得热火朝天,他一点都不晓得自己的嘴角翘得多高,眼里是愠怒的,嗔怪的,可没有半点对其他人的防备和生疏。 楚熙昀意识到,阮宵很喜欢跟对面那个神秘人聊天,连戒心都放下,身体和表情都是放松轻盈的。 楚熙昀莫名不爽透顶,是在跟那个叫顾梵的人聊得火热么? 他思绪愈发繁杂,有点不堪重负,只能逼迫自己无视阮宵跟他再无关联的私生活,楚熙昀开始琢磨起正事,冷静了这么多天,把线索和逻辑再三地梳理过很多遍,他已经不会再把祁栾昏迷的责任强行推给阮宵。 之前对阮宵的迁怒,只能形容为一场偏心的无妄之灾,这件事无论怎么也不会是阮宵做的,他找人彻底地检查过阮宵住了两年的平层,除了零零散散遗留下的姻缘符,根本没寻出任何恶毒的巫术道具。 最重要的,祁栾从高中毕业开始就去国外生活了,阮宵根本就拿不到祁栾的任何贴身物品,也勿论生辰八字,他如何将“巫术”付诸实践? 楚熙昀知道阮宵有点心机,但不坏也不多,顶多抠抠搜搜偷刷他的卡买了几根金条,甚至不晓得卷款跑路,还认认真真去做公司派给他的任务。 楚熙昀一想到金条这件事都有点无语到,别家的金丝雀刷包刷鞋,提房提车,阮宵刷几坨沉甸甸的金条,哼哧哼哧背着跑去几公里外的小破房,让楚熙昀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难得的,终于反思起跟阮宵相处的两年光景,那两年除了起初一时兴起,他常常会带着阮宵出门吃饭约会,说是约会,全程也没有任何有效的交流,阮宵只会百依百顺地闭嘴跟着他,他就带着阮宵重游和祁栾曾经相处的故地。 阮宵对他而言是个很悬浮的替身情人,像一个飘渺的影子,他对他连情.欲都没有。 这样的约会不过进行过三两次,楚熙昀很快就觉索然无味,也不怎么搭理阮宵了,反倒阮宵热忱不减,每天乖乖做饭等他回来——也并不会回来几次,晚上总是放凉了饭菜再吃,如此也没有半句怨言地跟了他两年。 他什么礼物都没花心思送过,既不去记麻烦的纪念日,连他的生日也不晓得,甩张卡就算了事。 其实楚熙昀自己都不清楚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抵是弥补祁栾的空缺吧? 他给他的副卡额度开得很高,企图用物质弥补,但阮宵拿着他的卡从不去商场消费,只买些日常用品,也不请家政,自己固执地动手把那套空荡的房子打理得紧紧有条,为了跟楚熙昀能多制造些交集,干脆签进他的娱乐公司当艺人,眼巴巴盼着他来多找他几次。 已经算是黔驴技穷了吧?但什么好都没讨到,连经济的甜头也未曾享受过。 楚熙昀没跟阮宵提半句分手后狂刷他卡买手办的事(楚熙昀甚至莫名其妙觉得阮宵有点幼稚的反差萌),会占他便宜反而让楚熙昀心里好受一点,他偷看着后视镜里的阮宵眉心一蹙一蹙,浓密的睫毛翻飞,心里苦涩地想,他确实亏待了他两年。 * 阮宵点掉顾梵讨人厌的消息,也不想和楚熙昀尴尬地闲扯,他将自己的精力装作全部放在这个小小的电子产品上,把几个app翻遍了,无聊透顶,最终还是认命地点开了他的绿色app。 一眼看见评论区。 评论区都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不能看阮阮的色图?!】 【给我看真的!!】 【凭什么我们的次元没有女人看的色图杂志】 【不公平】 【天大的不公】 【限app一天之内约到阮阮的18r色图,放推特好吧?】 【+1+1】 阮宵抽搐着眼尾,他发现还有很多人在问: 【do了吗do了吗??还没看,这章do了吗?】 dododo的,阮宵腹诽,好像一群啄木鸟…… 【击剑大师:我投顾梵一票】 阮宵毒发身亡了。 【51年前-3:阮阮我老婆,凭什么跟他do?跟我do!】 【头上绿光:我来了,已经在绿楼上了】 【专属老攻:我是阮阮的第三个正牌老公】 阮宵就很好奇了,正文到底写了什么,让评论区疯魔成这样?他点开「阅读」,不禁,大.为.震.撼。 原来这篇文并非纪实文学,而是添油加醋、胡编乱造、深得uc标题党精髓,譬如楚熙昀的霸总壁咚,譬如顾梵的色图强制爱—— 【楚熙昀狠狠掐住了阮宵细软的腰肢,红了眼:“跑?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阮宵强忍面部抽搐,眼睛下移,便猝不及防看到冰山禁欲油腻暴君款抽象顾梵: 【顾梵勾起嘴角,将阮宵的双腕按在头顶,距离暧昧,哑着声:“想逃?”】 【阮宵嫣红的眼眶淌下大颗泪珠,抽搭着鼻子:“疼……”】 阮宵暴毙。 阮宵飞速按过十几章狗血,压根没敢看写了什么玩意,他很快在目录处有了新发现。 似乎经历过的剧情都会成为可读的解锁章节,后面紧跟着很多未解锁章节,像游戏通关中等待挑战的关卡。 阮宵很难不注意到解锁的章节名和自己的“辉煌”战绩。 星际上将的替嫁哭包omega1章be 娇软人鱼上岸后被迫生蛋了2章be 温柔暴君俏寡妇1章be 阮宵一个都没成功打到三章过,不愧是绿app钦点的“炮灰中的炮灰”。 光看章节名,他不是偏见什么的,他敢打到第三章吗? 现在正在进行中的“副本”叫【替身逆袭】,这个名字让阮宵松了一口气,虽然行文狗血油腻,但至少没让他开局嫁男人当寡妇、开局预备带球跑、开局下蛋之类之类,甚至遇上了老乡顾梵——虽然阮宵不知道这个算好事还是坏事…… 但可以确认天大喜讯的,阮宵居然足足把副本推演到十六章了! 和他以前的最高记录相比,可是翻了八倍呢。 阮宵快速扫过本世界的任务—— 扭转车祸残废结局(已完成) 开启事业线(进行中……) 拍色图并获得人气(进行中……) 五弊三缺(开启中……) 五弊三缺? 这是一个修行用语,“五弊”,鳏、寡、孤、独、残;“三缺”,缺命,缺钱,缺权,阮宵身体健全,也志不在钱权,很明显,他缺的是命。 阮宵不论做什么,结局永远都会回旋到缺命上,阮宵一直没细想过这件事,难道说,是因为修行的原因吗? 一些非正统的术士都会因为修行不重修心而命理受损,典型的有苗疆蛊术,手段毒辣,损人害己,与道典相悖,命理受损便会招致五弊三缺。 五弊三缺核心点在于因果循环,包藏祸心,终至害人害己。 这个世界有10%的灵异值,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楚熙昀一直在瞄阮宵的脸,发现阮宵情绪有些慌乱。 “你在紧张么?” 阮宵自然不肯把心事分享给楚熙昀,敷衍道:“没什么。” 楚熙昀没多言,神色有些郁郁,一个巴巴跟了他几年的小情人,就这么将他当最不待见的陌生人对待,楚熙昀心里怎么可能不犯贱呢。 他没有开往医院,而是开往了自己常住的别墅区,看来祁栾怪病无药可医,已经被接回去照顾了。 阮宵对前情提要没有兴趣,对主角团更避之不及,万幸,他的手机及时收到了一条新讯息,又可以顺理成章地当低头族,免于和楚熙昀进行窘迫的眼神交流。 是顾梵的,阮宵突然察觉到,他好像一直在期待顾梵的回信。 是怎么回事呢? 阮宵不敢深想,点开顾梵的消息提醒—— 【187xxxx2720:下雨了,你要收衣服么】 阮宵揉了揉眉心,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拥有一栋楼的玩意。 【187xxxxx2720:你衣服刮到我的阳台了】 阮宵眉心锁得更深了些,这究竟是何等的孽缘? 【187xxxxx720:出去了是么,那晚上来我屋子里拿】 阮宵:【别,你直接丢我屋里】 【?怎么丢】 【拿手丢】 【你丢给我看】 【你不是神通广大么天才】 【神通广大也扔不过6级风】 【我不管,你得给我扔过来,我不想去你那,你也不准私吞我的财物】 【你是说我会私吞你的内裤么】 阮宵都要被这孽缘整得死去活来了,怎么偏偏是内裤刮过去了?!! 【你这个死变态!】 【逗你而已】 楚熙昀看着阮宵红着脸偷笑的样子,不知怎么。 不爽透顶。 18、人间道18 阮宵手指都要在手机屏幕上戳出花来,他眼神很愤怒,可是嘴角泄露出弯弯的笑意。 楚熙昀指腹敲击着方向盘,那不爽感让他的眼尾拉得像刀锋,哼,阮宵跟人撩得挺上头呢。 那么怯懦的阮宵、离了他什么也没有的阮宵,分的时候还死缠烂打,死去活来的,可真分了,扭头就找了别人。 他那两年都是演的么? 可阮宵什么也没图,这样做为了什么?他们这些年连情人的身份都有名无实,从没正经约过会,没上过床,从感情交流,到纯粹的身体肉.欲,全部为零。 楚熙昀终于反思出自己吊着阮宵的真正意图—— ……享受无依无靠的阮宵如浮萍般卑微的爱慕和依赖。 现在都不存在了,阮宵有了新欢。 楚熙昀脑袋里缠出千千结,一向高高在上、不肯交出真心的他,此时也堕进红尘,成了浊世的痴男怨女,再也不能清高地置身事外。 阮宵可不知道霸总攻的火葬场值都要爆了,他这个龙傲天文来的小炮灰,甚至他妈还没闹清什么叫火葬场呢。 一心只顾着和顾梵聊骚:【这栋楼既然是你的,你是不是有我房间的钥匙?】 顾梵没回答这个,直接给出了结果: 【你的内裤和上衣我给你挂在衣柜里了】 阮宵差点拍案而起:【死变态,你真用钥匙进我房间了??!】 顾梵:【我没有你房间的钥匙,只不过你跟以前一样,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门框上,贼可能觉得你心地善良吧】 阮宵面色青白,他这个藏门钥匙的习惯保持很久了,顾梵怎么会知道的? 【放下就滚蛋!!我发起火连房东都会打的!!】 顾梵不咸不淡地:【知道了】 阮宵心脏揪紧,发誓一定不能让顾梵发现他藏的小金条。 顾梵紧接着问他:【你猜我在你衣柜里发现了什么】 阮宵这脆弱又抠门的小心脏差点梗住。 手指几乎要筋挛:【你他妈,滚出去】 【好多金条,是不是上一任租客忘在这的?我帮你交给警察】 【我杀了你!!!!】 顾梵语气骤然敛起轻浮:【阮宵,按照你的经济状况,这些金条不是你赚出来的,刷的楚熙昀的么】 被顾梵一语点穿,阮宵醒悟自己干出了和道经相悖的占便宜的事,他手指脚趾都抠紧了,觉得有点窘迫。 底气不足地:【……我会还给他的】 看着后视镜里阮宵越来越红的脸,明艳多情的模样,楚熙昀喉咙尝到嫉妒的涩味。 这样生气勃勃的阮宵,即便是给他做情人的日子,他也不曾见过的。 顾梵:【你死记硬背的东西,日常为什么不尝试去运用】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认真想过这件事】 【不劳而获不是什么好事,你很清楚我们来的地方因果报应有多残酷,弱者藏了无法炼化的强大法器,会招致无数歹徒杀人夺宝,这个世界没有超常的武力存在,不会发生这种事,但可以推理一下,你住的地方鱼龙混杂,拿出一笔横财,是不是很容易遭人眼红?况且你刷了楚熙昀的卡,欠他一个“理”字,给了他一个可以拿捏你的把柄,欠的人情总要还,所以你以后还想跟他藕断丝连么】 阮宵:……他打字好快。 阮宵一点都没看出顾梵最后一句话醋溜溜的。 【……我知道了,我真的会还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刷楚熙昀的卡?】 【原来你真刷了他的卡】 顾梵又使诈!! 阮宵一面很服气,一面又很气,干脆不想理他。 其实顾梵铺垫那么多,是为了引出最后真正的结论呀: 【没让你不刷他的卡,我觉得你没必要欠他理字,为什么不直接问他要?他又不是不肯给,你多捞点再拿上跑路,合情合理,也不会落下把柄,笨蛋】 【原来你才是吃软饭的高手!你这栋楼不会是吃软饭吃出来的吧?】 【你想吃可以来吃我的软饭】 阮宵猛地熄灭手机屏幕。 他才意识到脸颊烫成什么样,为什么昔日一心练剑道侣与我何干的寡王顾梵,变成了现在这副三句一撩,五句一擦的抽象模样? 楚熙昀已驶入别墅区,这里远离闹市,毗邻一些公园江景,绿化极好,和阮宵住的乱七八糟电驴乱窜的小破楼对比鲜明。 不过阮宵觉得这种地方少了点人气,哪里都是静悄悄的,生活商超俱是精品店,价格自然不菲,住在这里为体面要耗费大量成本,阮宵寄人篱下地过过富贵人家的生活,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阮宵还是喜欢独立起来,拿着自己赚的碎银子逛闹哄哄的菜市场,鱼肉都是现宰现杀,日子不够精致,但足够鲜活。 楚熙昀将车驶进住宅区,一座一座小独栋自占一个单位,他驶进自己的7号单位,停入车库,阮宵下了车,不知道怎么打了个冷颤,身上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像触电一般在肌理上四处流窜。 想到app提示的“五弊三缺”,阮宵心里很没底,他好不容易炮灰起步,确实不大舍得在这个世界就这么苍白地下线了,心情惶惶,阮宵无亲无故,打开手机,还是只能找顾梵倾诉。 本来期待顾梵已经给他话痨了十几二十条,结果顾梵突然惜字如金,就发了一条新讯息。 【又去拍色图了?】 那紧张感一下被强烈的无语瓦解。 【没有!】 【那干什么去了】 明明是主动想找顾梵聊天的阮宵,一下子傲娇起来:【不告诉你,与你无关】 【跟楚熙昀呆在一起么】 【你怎么知道?】 【原来真的跟他呆一起】 怎么又使诈! 顾梵也忍不住吐槽:【诈你三次了,你怎么还是中招】 【我笨蛋好吧?行了,我告诉你吧,我其实是跟楚熙昀去见一个因为我昏迷的人】 【你怎么这么暴力】 【不是我打的!!反正,反正很邪门】 【知道邪门还跑去干什么】 【这件事跟我可能确实有关系,我本来就想去看看的】 顾梵没有回话,而是给阮宵复制粘贴了一整篇《道德经》,足足八十一章,一章不落。 【?】 【你既然想作死,就做点准备,照着《道德经》读几遍,这里的脏东西很弱,你稳住道心,它们钻不了你的空子】 阮宵抓错重点:【我会背道德经!你在瞧不起我吗?】 顾梵:【你居然会背么】 阮宵被顾梵嘲讽坏了,精神气倒是瞬间饱满,浑身阳气十足的怒气,看来应激法对于阮宵这种坏脾气十分地奏效。 顾梵:【把你地址发过来】 阮宵不拿乔,事态可大可小,他乖乖依言把地址发给顾梵,楚熙昀的不爽已经达到峰值了,语气阴恻恻的,提醒这个小低头族:“等离开我这你再打情骂俏,能把手机收起来了吗。” 阮宵匆忙揣起手机,又脸红了,什么打情骂俏…… 胡说八道。 阮宵环视着楚熙昀带他来的宅子,他是第一次来这儿,真想不到跟所谓的“男朋友”处了两年,他连他家门都没进去过,真是贱的可以。 一切都翻篇了,阮宵不再想以前狗屁倒灶的事,他好奇地打量着立柜上收藏的玲琅的古玩、墙壁上悬挂的各种流派的真迹,突然觉得顾梵言之有理,楚熙昀这也太有钱了,什么家底玩得起古董?结果他白给他当两年保姆! 阮宵心中愤愤不平,突然想出一种绝妙的反狗血套路,混什么娱乐圈,他还不如兼职当替身去,上午给王总当金丝雀,下午给李董当替身,霸总对他又不上心,一周见不了几次,不如一替多,效率最大化。 所以阮宵根本没想过一个问题,楚熙昀这种养替身光养着看的矫情文艺霸总,纯属濒临灭绝的珍稀绿江和谐物种。 别人霸总可是要睡你的啊。 楚熙昀瞧阮宵坏笑得眼波流转,准没想好东西,他默默跟在阮宵后面,给阮宵提醒一下路,阮宵跟楚熙昀撕破了脸,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在楚熙昀眼里的形象,爱怎么怎么样,一边走一边摸一摸看一看,对楚熙昀收藏的东西、造型独特的家具好奇得不行。 主要是馋它们价值不菲,偷一个出去,他下辈子……额……的牢饭都有着落了。 楚熙昀嘴角微微勾着,莫名觉得阮宵像他新接进家里的猫咪,在到处嗅。 楚熙昀有点愉悦感。 所以他以前为什么没想过带他来呢? 楚熙昀甚至不清楚他为什么非要带阮宵来,真是为了祁栾么?楚熙昀明知道道士满嘴胡言,那些玄乎的东西不像物理法则,任他们诌,他也判断不了真假。 或者说,他其实……是为了制造一个跟阮宵见面的机会。 想到阮宵这段日子很爱找裴梓徉,一口一个“裴哥”,亲热得不行,楚熙昀看着阮宵的眼神更深沉了些,打开祁栾卧房前,他冷不丁问一嘴:“你刚刚在跟裴梓徉聊天么。” “没有。” 楚熙昀顿了顿:“顾梵?” 阮宵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猛地瞪向楚熙昀:“不关你的事。” 楚熙昀心里便有答案了。 就是顾梵。 上二楼,打开西侧走廊尽头一间卧室的门。 里面有道士正在作法。 道士穿得倒是那么回事,阮宵挑不出毛病,道袍十方履,头顶蓄着发髻。 他对着床上沉睡的青年轻念神咒:“一转六神藏,二转四煞没,三转阴霾收,四转淫雨止……” 道士声音压得低,听在外行人耳朵里,嗡嗡嗡嗡,自然听不出名堂,云里雾里,神乎其神,好似很有那么回事。 可听在阮宵这个内行玄幻土著人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他发现他背过道士念的这篇东西,是《太上三洞神咒》。 阮宵越听越发现不对劲。 怎么就这四句来回念…… 就背了四句啊? 这特么都行。 阮宵突然觉得他混什么娱乐圈,他转行当半仙算了。 再观一会,这道士用了点骗人的把戏,黄纸丢在空中自燃,很常见的障眼法,是用特殊的易燃材质制成的符纸,只消和空气摩擦就会自燃,连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人都很擅长这套骗术。 阮宵笃定地面向楚熙昀,断言道:“他在骗人。” 19、人间道19 阮宵其实有那么几秒钟想握住道士的双手,如此道:好兄弟,我们一起坑楚熙昀吧。 遗憾良心占了上风。 阮宵还是给假道士留了点情面,没有当面戳穿他拙劣的江湖骗术,将楚熙昀拉去一边说悄悄话,楚熙昀依着阮宵,神色里却有些阮宵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喜悦?阮宵难得主动亲近他,可惜他态度的转变,只让阮宵觉得他非常有病。 耽美病。 楚熙昀一点不知领情: “你以前就很爱研究这些东西,现在还没改掉么。” 道士仍在来回念叨那四句神咒,这回阮宵没有去怼楚熙昀,因为楚熙昀的逻辑没什么错,甚至称得上谨慎有主见,毕竟原身无论受过的教育还是成年后的经历,都跟玄学毫无牵扯,为了挽留楚熙昀,更连姻缘符都是问道士要来的,他现在凭什么质疑一个有模有样的道长呢? 阮宵只好轻轻松开楚熙昀的衣袖,小声道:“那你爱信不信吧。” 楚熙昀抿了抿嘴唇,被阮宵扯过的那只衣袖仿佛还留着收紧的感觉,阮宵刚才在他家里东摸西碰家具和摆件,由于它们的拥有者都是楚熙昀,便奇妙地给了楚熙昀一种重新跟阮宵建立联系的错觉。 尤其当阮宵主动抓他衣袖时,这种错觉就更鲜明,让楚熙昀想起以前他们相处时,阮宵总不敢烦他,轻轻拉他的衣袖跟着他,那副低眉顺眼的小尾巴样子。 不知怎么,楚熙昀心里又冷又热,矛盾重重,冷是往昔不再,热是旧事重现。 今日天晴,来的路上万里无云,而这间改装的房间坐北朝南,一整面落地窗,本该采光极好才对,可投进病房的光束丝毫不见澄澈灿烂,甚至涌动着一股浑浊而肮脏的色调,好像……被什么东西污染过,它们密不透风地罩在祁栾整个人身上,祁栾本就苍白无血色,现在更是萦绕着灰败之气。 楚熙昀这么低头看着祁栾,其实心里是空白的,初恋?真爱?他要真是个懂真爱的男人,怎么会干出找替身这种事。 莫不如说是他自己内心是空洞的,搞些自欺欺人的恶作剧,戏弄别人,娱乐自己。 现在,离翻车就差承认自己舍不得。 阮宵也瞅着祁栾,一肚子吐槽的话憋不住,忍不住开始嘲讽楚熙昀了:“你是不是应该挂个眼科啊?我跟他也不太像吧,只是个头身材有点像,嗯……肤色好像也差不多,你跟我处也不爱跟我说话,我看你怎么不干脆去定制个充气娃娃。” 楚熙昀动了动嘴,他冷暴力阮宵太久了,如今想正常跟阮宵说两句话,结果发现很难开口,他抿紧唇线,半天还是没说话,只在心里想着: 因为你莫名其妙长开了啊,惊艳到独一无二,日后不会再是任何人的替身,甚至会有很多人会成你拙劣的影子。 楚熙昀无端地想起那个能让阮宵羞红脸的顾梵,满喉都是发涩的酸味,他沉默了半晌,突然不怀好意地问阮宵一嘴: “你知道充气娃娃是干什么的么。” 阮宵脸一瞬通红。 他干什么跟“霸总攻”提这种耽美味的屁话啊!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阮宵皮肤雪白,脸红时异常显眼,掩饰都掩饰不了,神色惊慌而青涩,格外可爱些,楚熙昀发现自己是喜欢看阮宵脸红的,心里起了捉弄的念头,寻思着他得让他脸更红一点,声音缓缓地问阮宵:“我们做情人的时候,我从来没像对待充气娃娃那样对待你,好像有点太纯情了,不是么。” 阮宵咬紧后槽牙,露出一副极度想砍人的表情。 他一句话都不肯和楚熙昀说了,梗着脖子别开脸,当楚熙昀不存在。 楚熙昀没错过阮宵面颊烧起火的全程,惊心夺目,捉弄阮宵实在是件很有趣,很心痒的事,遗憾他和阮宵铺垫了两年的冷暴力,他注定没法再像顾梵一样撩阮宵了。 楚熙昀收起轻浮的话题,态度变得更软,像哄着阮宵的口气:“……阮宵,我最近想了很多,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聊这个?那你就是找骂了!阮宵冷着脸,不给半点情面:“你不喜欢我,还故意吊着我,是很享受被追捧爱戴的感觉吧你?让我白白跟你浪费两年感情,真是他妈贱得慌,你要我现在原谅你?两年的时间你怎么补偿?” 楚熙昀脸色微变,阮宵没对他这般冷酷过,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应对,楚熙昀张了张嘴,百般酝酿着词句,最终还是选择用软的,轻浮的,不直戳要害的,假装一切都还留有余地,他轻唤阮宵的昵称,楚熙昀总想着以往只要他态度温柔一点,阮宵什么都肯听他的: “阮阮,我们能别一见面就吵架么?你还要在我公司留两年,我可以在物质上补偿你,不管你要什么都可以。” 听了楚熙昀这要给他狠狠打钱的话,顾梵的声音一瞬便猛地在阮宵脑袋里冒出来,如此清晰明确,如此……蛊人堕落! “他主动给,你拿上跑路,合情合理。” “多捞一点。” “多捞一点。” “多捞一点。” 妈呀,开始动心了…… 阮宵赶忙甩开这些声音,差点就屈服于软饭达人顾梵的巧舌如簧和楚熙昀的金钱淫威之下。 阮宵只确定一点,他今天要是答应楚熙昀了,他就不是阮宵了,有些时候他宁愿让现实为原则让步,阮宵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很,绝不会因为他人改变丝毫。 阮宵冷笑:“给我补偿?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怎么补偿?” 楚熙昀捏紧了手指,讲不出话。 现在他叫阮阮也没什么用了。 道士演完那一套噱头十足的戏法表演,表情肃穆,端得一副世外高人的气势,脊梁挺得笔直,缓缓踱步走到楚熙昀面前,站定,道袍被一阵清风吹拂起来。 阮宵打个赌,后面那扇漏风的窗户肯定是道士提前自己打开的。 所谓细节体现成败。 道士朝楚熙昀和阮宵拱一拱手,举手投足间一股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古韵,楚熙昀也恢复了平常冷淡高贵的架子,只问: “这回感觉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么。” 道士高深莫测:“玄之又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阮宵心里吐槽,你该不会《道德经》也只背了两句吧…… 楚熙昀在商贾之家长大,没那么好糊弄,他需要的是肉眼可见的成果,不管你阵仗搞得再玄乎,但凡没有行之有效,他一律当作骗子对待。 楚熙昀眼眸敛起了那些只给阮宵的情绪,他本就生着一副薄情的面相,不近人情时更加冷酷,神色犀利如刃,道士被大户人家的少爷审判一样地盯着,似是有些心虚。 楚熙昀打断了道士故作高深的字眼,开门见山地:“直说,他能不能好。” 道士沉吟片刻:“不好说,看一个‘缘’字,机缘到了,人自然醒。” 楚熙昀脸色已经很不快了,他可不是傻子,在这里跟他空口画大饼么? 他伸手,轻轻把阮宵推上前:“我把人带来了,你看看他和祁栾有什么联系。” 道士倒是松了口气,看阮宵这个单纯好糊弄的样子,他随便拽点测字点金的东西,保管唬得服服帖帖的,道士先装模作样地在阮宵脸上观摩一会,然后让阮宵伸出手,他托起阮宵的手背,食指指尖比划着阮宵手心里纵横交错的掌纹。 楚熙昀也留意地看着。 阮宵虽然皮肤雪白,但两只手常做活,长着和矜贵的人格格不入的薄茧,像一团一团翻涌在溪流里的白沙。 楚熙昀不是粗枝大叶的人,又迟来地对阮宵上了心,怎么会注意不到阮宵手心粗糙的细节。 这些薄茧让楚熙昀冒出些更难言的局促感,阮宵被他养了两年,养成了这副样子。 别人攀金枝,阮宵却像来他这落难的。 楚熙昀有点无法坦然地对上阮宵的视线。 阮宵可不知道主角攻都自我攻略到这种程度,他只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所谓道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老话讲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也果真如此,渐渐的,阮宵眸子里就带上了揶揄的审视,令道士脊骨发凉,莫名觉得身体从内到外都被阮宵看穿。 他好似什么秘密都瞒不过这个美少年灵动的眼睛。 一股无形的压力盖在头顶,可已经实打实地拿了楚熙昀的钱,箭在弦上,总不可能半途而废了,道士深吸口气,壮起胆子,继续他的把戏。 他开始油滑地给阮宵看起相来,麻衣相法倒是背挺多,张口引经据典,又是星象又是八卦五行,天庭和眉宇都给阮宵整了一堆说法,听着很像那么回事。 但阮宵并没有半分被唬住的样子,道士说他要倒霉,他回一个轻飘飘的“是么”,说他要走鸿运,阮宵的脸上也不见惊喜。 只是平静地看着道士,这种不喜不怒的表现,反而令骗术难以进行下去。 其实骗子给人看相无非打的是心理战术,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戳刺两下,再隐隐观察对方的面色,只要反应过大,便说明自己猜中了几分,对方不论是喜是忧,自有一番话术应对。 好消息要说,让人得到心理安慰,坏消息更要说,让人惊慌失措,将你当作救命的稻草,真真假假,好好坏坏,朦胧含糊,被看相的人深信不疑,全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这些不入流的把戏,和真正的看相占卜可差太远了,说坑蒙拐骗也不为过。 可惜假道士这手无往不利的老油条话术,对阮宵完全不管用,他根本不给道士任何反应,道士便无从通过阮宵的表情来察言观色,更不能敏锐地分辨出自己究竟猜对了几分,这般胡诌下去,道士说多错多,阮宵眼里却笑盈盈的,让人心里好没底气。 像看笑话。 假道士遇见了真修者,次元程度的碾压,他巧舌如簧的嘴竟然卡了壳。 阮宵便顺势猛地把手抽回来,对道士的胡说八道并不予评价,故意让道士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缓声地命令他:“你的桃木剑借我用一用。” 道士足心像生根,没法动弹,他很快惊愕地发现,他根本就没法拒绝阮宵的要求。 20、人间道20 阮宵竟要自己披挂上阵,楚熙昀吃惊不小,老实说他觉得阮宵很可能是走火入魔了,但他并不敢拦着他。 因为阮宵看起来摩拳擦掌、意气风发,楚熙昀有种第六感,他现在但凡说阮宵半个字的不好,他将被阮宵剥夺一切重归于好的可能性。 楚熙昀斟酌用词,谨慎地问:“……你借道士的木剑,是要自己用么?” 阮宵一脸你在明知故问什么的表情,厌烦道:“不然?” 楚熙昀闭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憋出个:“加油。” 阮宵鼻子里哼哼一声: “你睁大眼睛看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天下、第一剑。” 楚熙昀:“……” 阮宵炮灰几千载,岂能放过这来之不易的装逼的机会,别的不说,先把大话说满,身上也起了架势,怎么看都一副十分得心应手、不容他人置喙的霸道模样。 楚熙昀瞧阮宵好似真憋着什么狠活,表情也严肃起来,看样子,是要给阮宵当装逼套路里那个待会儿被阮宵惊艳一脸、提升读者爽感的围观路人。 至于被强制命令交出桃木剑的道士,意外的,他根本就没质疑阮宵,对待阮宵的态度可疑地惶恐,他其实并不算彻头彻尾的骗子,竟是受过度牒的,拿着官方发放的道士证,现在当和尚都要学历文凭,这个年代没几个证,也不可能被楚熙昀放进门去。 所以严谨来说,这个道士假的不在身份,而是心术不正,本事没学多少,修行不思进取,仗着几个文书证件本末倒置地求财去了。 他既然确实是正统出身,又怎么看不出阮宵身上正统的道韵? 阮宵若按辈分和年龄来算,轮回这么久,历经万千红尘,自居一个老祖宗不为过吧?祖宗面前班门弄斧,他又怎么敢阻止他。 道士嗅出阮宵那触及天机的来历,背景更是看不透半分,古奥深远,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愈发诚惶诚恐地向阮宵递上自己的桃木剑。 阮宵从容接过来,颠了颠这把没几分分量的木质武器,细算起来,他有好几辈子没碰过老本行了。 但阮宵既然下过苦功,有些东西便已经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一种本能,一种生命的延续,类似于国宴大厨退休十年,只消拿起菜刀,仍然能游刃有余地切出一盘漂漂亮亮的蓑衣黄瓜一样,阮宵知道自己天赋不够,他的每项基本功都比别人扎实。 阮宵让桃木剑在手里旋了个剑花,漂亮极了,灵巧得仿佛从阮宵身体上延伸出的一截肢体,竟像拥有生命。 楚熙昀看到阮宵如鱼得水的使剑花样儿,眼中更惊愕了几百倍,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了解过阮宵,那些对阮宵疑惑和质疑,都被阮宵眼眸的自信击溃,楚熙昀不再多嘴,留意阮宵一举一动,看着阮宵走到祁栾的床前,阮宵身上的勃勃生机和祁栾死气沉沉的病气反差异常鲜明,像对用生死划分的对照组。 楚熙昀好奇着,阮宵到底想做什么? 阮宵提起丹田,身体的筋肉、气力都收束,他的肌肤瞬间镀上了一层晶亮的灵气,人像棵青翠挺拔的小竹,窗户恰时吹进急猛的迅风,将光线里浑浊的物质刮得零落而狼狈。 祁栾面上的灰败逐渐透出几抹令人安心的血色。 清风拂开阮宵的额发,露出一整颗光洁的额头,阮宵的眼睛无遮无拦地暴露着,眸里干净璀璨,倒映着星河。 他默背着经典,令眸中的道韵愈来愈精纯,眼尾竟散出耀眼的紫气。 那是心神合一的超然状态,此时此地站在祁栾床边的,不再只是一具生死有命的躯壳而已,阮宵在沟通着万物生灵,感应着某种潜藏于生死轮回、四季更迭的规律。 楚熙昀定定看着阮宵脱离俗人的变化,骤然如遭雷击。 他没由来地产生一种预感,阮宵会这么随着风散去,让他永远也碰不到。 阮宵摸到那微妙的感悟,立刻错开步,脚下自现八卦图,一手起剑指,掐诀念咒,踏罡步斗,脚依循一种充满道韵的规律走位,慈悲庄严一步,嫉恶如仇一步,阮宵不再是那个蹉跎岁月的炮灰,他继续认真沟通着什么,领悟着什么。 诸天神佛都在垂眸。 阮宵走完禹步,双眼陡然凌厉,那廉价粗陋的桃木剑剑刃上,竟发出寒铁般凛冽的剑光,一剑指向祁栾,混沌迷蒙惊惧退散,日光如练,一汪银河从剑刃淌下,拥住祁栾,祁栾身上最后一丝残存的蒙蒙浊气也被驱散开来,灰槁的面色像开裂的尘土一样剥离、散去,肌肤下的血色在污浊里拼命翻涌,求生欲令祁栾眼含热泪,精神的伟力渐渐压过被污浊桎梏的肉.体。 见效了。 祁栾口鼻中悠悠叹出一口浑浊的气息,虽然仍然紧闭双眸,但此时看来,比起病人,他更像一个甜睡的梦者。 监控着祁栾的医疗器材激烈地哔啵几声,也随着祁栾悠然的呼吸归于平静。 楚熙昀僵在原地,那遭雷击的感觉仍然在躯体里猛兽般横冲直撞着。 阮宵太夺目了,万花盛放的灼眼。 楚熙昀痴痴的表情半晌回缓过来,终于晓得去看祁栾的变化。 饶是他这个外行人,也看出祁栾的气色好太多了。 阮宵也嘀咕:“啊?是驱邪成功了么。” 楚熙昀决定问问那个花钱请来的专业人士,结果抬眼想去寻道士,楚熙昀僵住了。 道士……跑路了。 * 在阮宵开始踏出禹步的时候,道士便吓得几乎丧胆亡魂,他这是碰上真家伙了!阮宵的来历让他看不懂,更让他敬畏如神。 想着自己坑蒙拐骗的斑斑劣迹,实在没法再在阮宵面前呆下去,他趁着阮宵作法,楚熙昀失神,脚底抹油溜走了,桃木剑权当送给老祖宗当见面礼罢,道士强忍着肉痛,抱着一堆家伙什飞奔出楚熙昀的别墅区,把一年的运动量都交代在这儿了,着急忙慌上大街拦了辆出租,流星一样砸进出租车后座。 他也不说目的地,只抓狂地催促出租车老司机:“开走开走!离这儿越远越好!!” 生怕遭了报应。 道士最肉痛的就是那柄献给阮宵的桃木剑,阮宵这种龙傲天土著玄幻人,见过的神器比这里的修行者吃过的饭都多,日天草地的法器在他老家遍地走,区区一把拼夕夕桃木剑,在阮宵眼里只算得上一把粗制滥造的破烂货。 但道士可为它花了88888张红票子! 权当舍钱保平安。 道士这一路头也不回地跑回了修行的道观,隐居山林,不问红尘。 由此一来,世上少了一个江湖骗子,多了一个胆战心惊的修行人。 阮宵的功德值+1! * 此时在病房发现道士跑路的楚熙昀表情十分复杂,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反倒阮宵真给他搞出神鬼般的一笔。 可这会儿他和阮宵的关系尴尬窘迫,他都没法开口喝彩,连道谢都很困难。 静默数秒,楚熙昀迟疑地问:“……所以,你把祁栾救回来了?” 阮宵淡定地摇头:“他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好了点,但我其实并没有帮他的意思,刚刚我只是想给你演示一下,那个道士是怎么骗人的。” “……” 楚熙昀整个人都不好了。 阮宵补刀:“所以,你看是不是我比他唬人多了?老板,需不需要我给你开发一下看相捞钱的副业?” 阮宵看楚熙昀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今朝算见过了祁栾,楚熙昀请的又是半吊子大仙,人都被他吓跑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阮宵掂了掂手里的桃木剑,这抠抠搜搜爱拾破烂的小炮灰毛病,主人都跑了,他只好勉为其难地笑纳。 阮宵对楚熙昀知会一声:“这个我拿走了哦?再见。” 楚熙昀突然跟上阮宵,语气着急:“我开车送你吧。” 阮宵瞪眼:“不用!” 楚熙昀的脚步被迫窘迫地暂停。 他咬咬牙,再尝试挽留一次:“……你要打车也得走出小区,挺远的,不然——” 阮宵冷声打断:“哼,打车?铺张浪费,我甚至要坐公交回去,远点好,动动腿强身健体,给你当艺人,不是得有什么身材管理么,再见!!” 阮宵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手腕却被拉住。 楚熙昀这一手可踩爆了阮宵的雷区,阮宵最厌恶的,就是和霸总攻产生任何身体接触,阮宵直接应激,用力过猛地甩开楚熙昀的手指,像被摸了屁股的小老虎,对着楚熙昀一脸凶神恶煞,好像要咬死他。 楚熙昀欲言又止。 他还能讲什么呢?再恬不知耻地挽留? 太晚了吧。 楚熙昀只能扯一些别的话题:“你喜欢手里的东西,我给你买更好的。” 阮宵表情舒缓了些,这个,还是可以的,他歪了歪脑袋:“行啊,你给我买,多买点,你要我谢谢你么?” 楚熙昀移开眼:“不用,我欠你的。” “你什么也不欠我,我也什么不欠你,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商业关系,好吗?你以后别再跟我提半句以前的事。” 阮宵嫌恶地转身,这回楚熙昀没有勇气再抓住阮宵了。 阮宵快步离开这个紧急装修出的简易病房,连背影都吝啬于给楚熙昀多看。 * 阮宵轻盈地跑下楼梯,脚步声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刚跑进客厅,却听见耳边惊雷炸响,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阮宵!” 阮宵蹙起眉,这声音异常浑厚,裹在一团浑浊的迷雾里,邪气逼人。 ……浑浊的迷雾? 阮宵突然想起,一直纠缠着祁栾的,好似也是团浑浊不明的东西? 果然,祁栾这件事牵扯着极度凶险的东西! 阮宵稳住心神,他环顾四周,走廊里仍然空无一人,只有楚熙昀收藏的挂画和雕塑在冷冰冰地看着他。 到底是谁在喊他。 “阮宵!” 第二声振聋发聩,阮宵定住了,身体僵硬,竟然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