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宁国公府老祖宗》 1、襄宁公主(大修) 夕阳的余晖映射下,繁华的都城中央,被一座富丽堂皇宏伟壮观的建筑牢牢占据。朱红的高墙,金碧辉煌的瓦片,威严肃穆的气势,无一不昭显其之不凡--这便是大乾的皇宫,亦是大乾皇帝之所在。 说起大乾,建国不足百年,开国皇帝承元帝本为前朝一位金陵小官之子。只因前朝末代帝皇昏庸无道,只顾享乐,将朝廷之事托于宦官之手,任其排除异己,以致于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贪官奸佞为所欲为,民不聊生。 便是公候高官亦惶恐不安,人人自危,更别说一金陵小官,承元帝之父一向谨小慎微,也被牵连其中,满门下狱。唯有承元帝被管家以其子代之,方才得以逃脱。 待承元帝逃出生天后,再去打探消息时,只得到了自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当时便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1 满门被灭,如此血海深仇如何能忘,承元帝时刻记于心底。孤身一人的他选择落草为寇,一步一步往上爬。 待到天下大乱,民间四处起义之时,承元帝已然是坐拥万人的山寨之首。他振臂一呼,手下纷纷响应,揭竿而起。 旧仇难忘的承元帝将目光投向了金陵,那里有着他曾经的家,也有与他仇深似海之人,如今起义,需要先占据一地为大本营,好稳固后方,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金陵。 不过三月,金陵城破,承元帝大仇得报,更是将目光投向了这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刀锋一转,自金陵席卷天下。 待到天下一统,承元帝本欲定都金陵,然众臣劝阻,终是定都上京,立国号为“乾”,年号承元。 承元帝征战多年,麾下不乏有志之士,能干之臣,念众人之功勋,待之尤为宽厚。然其下有四人,令之颇为踌躇,只因这四人都是中途加入,本就颇有实力,只是不比自己,才投靠自己麾下。如今分封功臣,若是落下他们,只怕四人心中不服,乱象再起。 天下初定,已然是经受不起。无可奈何,承元帝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忌惮,敕封了四人为异性王,即‘东平王、西宁王、南安王、北静王’,世袭罔替。意图慢慢分化瓦解,不为子孙留下麻烦。 更是分封了一众追随自己征战天下的老兄弟,其中功勋最为显著的便是八公十二侯。 以‘镇国公牛清、理国公柳彪、齐国公陈翼、缮国公石得开、治国公马魁、修国公侯晓明、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为首,保龄侯、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等一众功臣组成的开国勋贵势力亦不可小觑。 承元帝本意是想以八公十二侯来制衡四位异性王。 未曾想时事变迁,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天下既定,武将功勋难挣,文臣大肆崛起,文武之间隔阂由来已久。如今已不是征战天下之时,治理天下需要文臣,一涨一消,文臣势大,武将可不就得抱团,否则朝堂之上,孤掌难鸣,亦是艰难。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眼见自己的谋划成了空,却不能阻止。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之上,各派系之间,需要制衡,对于四位异性王,只能徐徐图之。 然而承元帝登基之时已年过半百,更遑论其征战多年,暗伤丛生,已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徐徐图之。倾其余力,不过将四位异性王削了一等,降为郡王,之后只能交由下一任帝王,任其施为。 承元十年,大乾开国太祖皇帝,一位善战的帝王,就此溘然长逝。 这偌大帝国的接班人,早已选定,承元帝到底出身官宦之家,其父虽只是一小官,但遵循嫡长为贵。在承元帝心中,他的接班人首选便是嫡长子。 可惜承元帝嫡长子早年战死沙场,儿媳受惊之下产下一子,难产而亡。嫡长一房只留下一个病弱的孙儿,这是承元帝一生的痛。 嫡长子已逝,追封为梁王,病弱的嫡长孙担不起这天下的担子,袭了梁王的爵位,做个闲散王爷,也能富贵一生。 嫡长一房废了,承元帝的目光投向了其余子嗣。在有嫡子的情况下,承元帝不会去考虑庶子,哪怕他有想法,在嫡子无大错的情况下,那些遵循理法的官员也不会赞成。 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除了嫡长子,其发妻还为其育有嫡次子昌王,继室为其育有嫡幼子齐王,一众兄弟中行二和行六,承元帝六子中,其余皆为庶子。 皇位继承人只在昌王和齐王之间,相比较为年幼的齐王,承元帝更倾向于年长的昌王。昌王乃原配发妻所出,发妻在承元帝心中的地位不是齐王之母所能匹敌的。当初承元帝本无意续弦,不过是因为后宅需要人管理,且需要一位身份足够的女眷来接待下属家眷,方才在众人劝解下聘娶了投靠自己的世家之女。 且昌王自成年后随承元帝征战,与麾下一众武将极为熟悉,自是得到了开国勋贵一脉的支持。如今才开国不久,勋贵一脉的力量未曾被削弱太多,有他们的支持,加上承元帝的偏爱,自然压下了有世家文臣支持的齐王,坐稳了储君之位。 齐王作为嫡幼子,历来自由惯了,性格随意潇洒,对皇位倒也没有执着,颇有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之感。文臣们虽有说辞,耐不住齐王不配合,只能节节败退,默默不言。 如今在位的乃是第二位帝王,承元帝嫡次子昌王,登基后改元昌武,亦是一位好武的帝王。 昌武帝极为追求平衡,不仅体现在朝堂,后宫亦是如此。不同于承元帝后宫三两只,昌武帝后宫是百花齐放,皇后是原配发妻,武将之女,心计不深,膝下一子二女,皆丧,身体也垮了,自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昌武帝对其有愧,令侧室打理家务,不让人扰了发妻的清静。 没有嫡子,然昌武帝膝下庶子颇多,没有正妻压制,后宅女眷之间争斗不休,夭折的子嗣也不少。 待到昌武帝登基时,膝下尚有七子四女,皇后所出嫡长子早夭,柳贤妃育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有外家理国公府支持,沈淑妃育有三皇子和四公主,沈家乃书香门第,科举传家,族中子弟颇为出息,韦德妃出自京兆韦氏,育有五皇子,京兆韦氏虽有些没落,但到底是世家出身,背后有亲近的世家支持。六皇子七皇子尚年幼,生母不过是商家女,位份不高。 后宫中领头的便是崔贵妃,出自博陵崔氏,世家大族之女,当初若非战乱之中被昌武帝所救,也不会为其侧室。膝下只有二公主一个独女,故而对诸皇子不假辞色,昌武帝这才放心将后宫交由其打理。 大公主生母宁昭仪侍奉昌武帝较早,不过是侍婢出身,因着大公主这位长女,倒也还算有些地位。 三公主生母丽贵嫔乃开国勋贵一脉,景田侯嫡女,自命不凡,为人颇为骄傲,却被同出勋贵一脉的柳贤妃打压,郁郁不得志。三公主受其影响,心性极为偏执,爱耍小性子,不得昌武帝喜爱,极为嫉妒大公主二公主和四公主,只因三人比她受宠,母妃地位也比她母妃高,时不时弄些小手段,恶心三位公主,被三位公主不喜。 自昌武帝登基后,后宫之中贵女频出,皇后尚在,不立皇贵妃,贵贤淑德四妃已立,贵妃有家世,贤妃、淑妃、德妃皆有皇子傍身,地位稳固。 其下昭仪、贵嫔等一宫主位亦不在少数,除却年长有子嗣的妃嫔,尚还有许多年轻无子的,新一轮的宫斗兴起,新人老人交相争斗,好在还有四妃压着,一时间也掀不起大浪来。 昭和宫内,一宫装丽人处理完宫中事务,在宫女的伺候下净了手,瞧着时候不早了,询问起贴身侍女:“皇子和公主可安顿好了?” “回娘娘的话,三皇子那边有苏嬷嬷看顾,已然安顿好了,四公主由乳母带着在东偏殿休息,娘娘放心。”回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淑妃沈氏的贴身侍女青影,极得其信任。 “不知不觉竟攒了这么些东西,平时倒也不显,如今搬到宫里,反倒是凸显出来了,这一番整理,也花了些功夫。这皇宫,可不比王府后宅,要加倍小心,昭和宫里可都清理过了,还有皇儿身边,本宫不希望还有别人的探子,亦或是不干净的东西,你可明白!”沈淑妃感慨了一番,叮嘱着青影。 青影点头应和,早些年后宅之中不知夭折了多少子嗣,更别提那些没生下来的,自当慎之又慎。“三皇子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娘娘身边的老人,皇子居所伺候的宫人奴婢和苏嬷嬷也一一排查了,有嫌疑的都打发了出去,剩余的也都让老人们看着呢,娘娘请放心。” “昭和宫内查到的探子都打发出去了,剩余伺候的安排在昭和宫内其余宫殿,不让她们接近主殿,奴婢也安排了人看着。昭和宫原本伺候的宫人太多,不好全都打发了出去。” 沈淑妃轻轻拍了拍青影虚扶着她的手,满意的道:“如此便好,这宫内更加要注意,本宫位列四妃,膝下子女双全,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好在有你们。” 青影面色不变,略低着头恭敬的回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请娘娘放心,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娘娘。” 淑妃对青影的忠心自是知晓的,之后的十多年里,果然一如既往。 曾经尚在襁褓的小公主也到了二八年华,沈淑妃曾经娇艳的面容,也经不住时间的摧残,渐渐染上了色彩。 依旧清雅大气的昭和宫内,沈淑妃望着眼前婷婷玉立的女儿,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都软了,只得嗔道:“你呀你,可让本宫说你什么好,三公主什么性子,你何必计较她的话,本宫自会为你出气。这般生闷气,恐伤了自己,你让本宫如何是好。” 身为淑妃之女,四公主襄宁有一母同胞的兄长,册封秦王的三皇子撑腰,外家更是不弱。因其容貌出众,机智讨喜,更是得昌武帝喜爱,自小在众人宠爱下长大的小公主可不是好欺负的。 听见淑妃嗔怒的话,自是明白母妃没有真生气,讨饶的道:“母妃,好母妃,襄儿知错了,实在是三皇姐说话太气人了嘛,儿臣一时没忍住。” 淑妃对着爱娇的女儿实属无奈,“罢了罢了,本宫还不是心疼你。放心吧,三公主那个性子,若非平原侯夫人是她姨母,也不会嫁给侯府世子。平原侯府虽是开国勋贵,但府上世子自幼养在老夫人身边,文不成武不就,可不是个出息的,且世子和平原侯夫人并不亲近。若非平原侯夫人只有一子,这世子之位的归属可不好说。”眼见爱女还是有些不忿,淑妃不得不将自己所知道的内情分享给女儿。 襄宁公主顿时被吸引了,这下可不气了,反而朝着母妃打听起来,“母妃,那这样三皇姐不是被骗了吗?我今日听三皇姐所说,平原侯府世子为人谦逊有礼,侍奉长辈恭敬有加,是个极好的人呢?” 淑妃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公主身在皇宫,宫外的消息自是有人告知的,且这般吹嘘,想来只有那人做的出来。因此不屑的道:“三公主知道些什么,还不都是丽贵嫔所告知的,丽贵嫔也是听平原侯夫人所说,你见过哪个母亲在外会说自己儿子不好的,极少,自然是挑好的说了,丽贵嫔还会怀疑自己的亲姐妹不成!况且平原侯夫人也没说假话,只说世子谦逊有礼,这文不成武不就,自然只剩守礼了,但世家子弟,除了那些纨绔,哪个不知礼,不过是平庸罢了。再说侍奉长辈恭敬有加,可他侍奉的是平原侯老夫人,可不是三公主的姨母平原侯夫人,老夫人与侯夫人不甚和睦,这与侯夫人有亲的三公主,只怕难得老夫人青眼。” 襄宁公主听的颇为震惊,没想到夸人的话还可以这么理解,真是长见识了。 淑妃倒是见怪不怪,反而安抚起襄宁公主,“我儿且放心,有母妃在,你的婚事母妃记着呢。母妃虽在宫内,但你外祖母和舅母都在宫外,平日里交际的人家也多,必不会选个面上光的。况且还有你哥哥在,他一向最疼你,你的驸马必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若非出众之人,如何当得!”儿子已经长成,家族这些年也愈发强盛,虽年岁见长,青春不在,但也未曾失了昌武帝的宠爱,身为四妃之一的淑妃,有底气说这句话。 只是时移世易,偏偏漏了那个最不可能的人,许是多年的宠爱晃了眼,却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此时,母女二人正笑着闹着,襄宁公主听着淑妃所说关于驸马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很是羞涩。 如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自昭和宫中传出…… 2、定安侯府 说起这定安侯府,乃是世代忠良,自前朝起便镇守北方边境,抵御草原蛮族的侵袭。 前朝末年中原动乱,草原蛮族蠢蠢欲动,是定安侯府一脉拼死将蛮族挡在了玉门关外。但定安侯府一脉也是损失惨重,成年男子几乎死绝,只剩下了重伤有损寿命的前任定安侯及其膝下幼子。 承元帝平定天下后,亲自召见前任定安侯,加官进爵,封赏诸多金银珠宝,绸缎布匹,犒赏三军,并赐下丹书铁券,可免死罪,以示恩宠。又因敬佩定安侯一脉之功勋,许下一个承诺,可在不违背礼法的情况下,允定安侯府一脉一个要求。前任定安侯在其幼子成年后,手把手教导其行兵驭下之道,承元二年,在现任定安侯顾英顺利接收军权之后,因伤势过重溘然长逝。 当时位居东宫的昌武帝亲自上门吊唁,诸位王公大臣亦亲自前往祭拜,亲友携着祭礼摆在灵前祭奠,承元帝下旨追赠其为太师,谥号武忠,乃是武将的最高等级谥号,丧礼之间啼哭哀叹之声不止,往来之人皆是达官显贵,棺椁抬往祖坟入葬之时,京中诸多百姓自行在路上随行,送其最后一程。 现任定安侯顾英成亲多年,后因父丧守孝三年,婚后多年无子,民间传言因定安侯府杀孽过重,导致其无子嗣传承。 因多年无子,定安侯夫人心中倍感焦急,她与顾英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后上没有婆婆,下没有小姑子,只有一个年迈的公公。一嫁入侯府便执掌中馈,夫君乃是侯府世子,未来的侯爷,身边更没有小妾通房,与夫君感情甚笃,这样的日子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 与身边的夫人们相比,自己的日子连神仙都是比不得的。手中执照侯府中馈,夫君对自己体贴入微,羡煞旁人。 尤其每次出门参加宴席,初时旁的夫人们只是酸上几句,说几句话闲话。但自从成亲多年未曾有孕,夫君却没有纳妾,而身边的夫人们膝下皆有子嗣,她们的丈夫却左一个小妾又一个通房的纳进门之后,就开始慢慢改变了态度。 每次宴会都会有人刺自己几句,对自己指指点点,外面传言自己跋扈善妒,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许夫君纳妾,调笑自己夫君无用,连个儿子都没有,未来顾家军怕是要改姓了。 每次见面都会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初时还会气愤,可听的多了就开始慢慢怀疑是否是自己有问题,有意劝夫君纳妾,延绵子嗣,却又被夫君劝了回来,直言万般皆是命。 这些针对子嗣的流言似一柄柄钢刀,直插心窝,每每听到都烦躁不已。可偏偏子嗣艰难是真,嫁入侯府十年未曾开怀,各种秘药土方都尝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效果,甚至因为多年服用各种生子药,身体都被折腾垮了。 在几番求子无果后,又开始准备给丈夫纳妾,这时顾英开始劝慰自己的妻子,只道自己绝不会纳妾,对于子嗣便随缘吧。定安侯夫人挣扎了两次之后,终究只能放弃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为了安定安侯夫人的心,定安侯从身边的袍泽兄弟的子孙之中,选了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养在身边悉心教导,传授其兵法权谋。 原本已经放弃了,偏偏在定安侯年近四十之时,定安侯夫人查出有孕的消息,定安侯夫妇喜极而泣,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视若珍宝。 定安侯夫人怀孕时三十多岁,妥妥的高龄产妇,又因着年轻时吃生子药伤了身子,故而这一胎怀的极为艰难。不足三月便开始恶心,吃不下东西,好不容易满了三个月,胎也坐稳了之后,却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生产之前只能躺在床上修养。 十月怀胎,在生产之时艰难产下一子,夫人却险些难产去世,其子出生后也体弱多病,只能细细养着,否则只怕是活不过二十五岁。 喜得一子的定安侯还来不及高兴就先听闻了这个噩耗,备受打击,只能强颜欢笑。连洗三礼和满月礼都因为其子体弱取消了,直到周岁后才开始抱出来见人,虽时不时的病上二场,可到底是慢慢长大了。 在其子三岁之后取名顾渊,十岁之时为其请封世子。整个京城都知道定安侯世子顾渊自幼体弱多病,打小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太医诊脉后断定其活不过二十五,而且只能仔细养着,无法传承子嗣,不能习武,否则其身体承受不住。 顾渊虽然体弱多病,但却聪颖过人,喜好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定安侯夫妇怕他太过用功读书,恐伤了身子,只好管着不让他多看书,即便如此他依旧才智过人,偶有几篇诗作传出,便会令诸多读书人拜读,纷纷赞赏其文采非凡,转头思及其之身体,众人不得不感叹天妒英才。 定安侯世子顾渊,字修明,承元八年生人,定安侯顾英独子,自幼体弱多病,心思灵透,才学过人。容貌俊美,眉目如画,眸如星辰,喜着一袭青衣,常年多病之下那几乎白的泛光的肌肤,衬着其温润清雅的气质,更显得其超凡脱俗,不似凡尘之人。 因其体弱,定安侯夫妇对其百般呵护,好不容易将其养至成年,这时定安侯的身体也撑不住了,毕竟他早已不再年轻,与他同龄之人早已做了祖父甚至是曾祖父。 即便面临死亡,他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唯一担忧的只有独子顾渊,定安侯夫人早几年病重去世了,定安侯府五服以内也没有其他亲属,几名养子如今具在边关镇守,也无法照顾顾渊,何况顾渊的身体也撑不住舟车劳顿。 而且定安侯府传承至今百余年,家资丰厚,只余体弱多病的独子顾渊,无异于小儿怀抱金砖,引人垂涎,若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用做些什么,只让人稍稍慢待顾渊,怕是其身体就受不住,早早入了黄泉地府一家团聚了。 顾英心中开始焦虑,可怜天下父母心,必须要在自己死前为儿子安排好后路,最好的后路莫过于皇家。 正好四公主到了适婚的年纪,独子顾渊只比四公主大了三岁,其母淑妃乃四妃之一,公主又备受皇帝宠爱,作为四公主的驸马,顾渊必然能够平安度日。 只是该如何让皇帝同意将四公主下嫁,定安侯顾英在心中不断思索自己手中有什么可以同皇帝交换的,这时定安侯顾英想到了承元帝许下的承诺,并且决定亲自去求见皇上,以丹书铁券加上这个承诺换取四公主下嫁其子顾渊,以期庇佑其子。 3、入宫求见 翌日,正是大朝会,顾英着人打点好一切,身着朝服上了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前,此时大朝会早已散了,昌武帝正在紫宸殿中批阅奏折。 身旁的老管家小心搀扶着顾英,下了马车后,顾英站在宫门不远处,看着眼前巍峨的皇城,定了定心神,缓步走进了宫门。老管家领着车夫架着马车在宫门远处等候。 一路上,看着紫禁城四周的红墙黄瓦、雕梁画栋,一砖一瓦都显露着皇家的威严与富贵。长长的宫道上只有顾英一人缓步走着,凄凉冷清的宫道,远远看不见尽头,整个皇宫好似一张血盆大口,将所有人都吞了进去。 走在宫道上的顾英心中不免开始担忧,不知自己此行可能达成所求,唯恐自己的底牌无法打动帝王的心。他知晓以其子目前的身体状况,疼爱子女的父母怕是都不会愿意结亲,昌武帝也不外如是。 但他手中握着能够打动帝王心弦的东西,以前是不能也没有办法得到,如今自己送上门,想来这位亲自上过战场的帝王应该不会拒绝。 昌武帝虽然也是一位父亲,但他首先是一位君王,一位登基多年手握大权的帝王,对于权力的重视不容小觑。 思及此,他打定主意,不论结果如何,终究要尝试一番,哪怕赔上定安侯府百年荣耀也在所不惜。毕竟自己已经是半边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那可是自己盼了大半辈子,夫人用半条命换来的独子,哪怕儿子体弱,但乖巧听话,孝顺父母,聪慧过人。这样好的孩子又怎么能不疼爱呢。 打小旁的孩子在嬉笑打闹之时,顾渊只能躺在床上,喝着苦苦的药,长此以往,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呢。但他从未听到过顾渊发泄情绪,表达不满,有的从来之时温声劝慰父母不要担心,自己很好的话。 每次听到顾英与夫人都心疼不已,是他们做父母的没能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拖累了这样一个好孩子。 以往有他和夫人撑着,哪怕大夫给出了寿命不长的诊断结果,可总归他和夫人能够照顾好儿子,让他平安活到寿终,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上一遭。 可惜时运不济,夫人早几年撒手人寰,如今自己的身体也撑不住了。想到这里,顾英的心渐渐坚定下来,他必须要在死前为儿子安排好一切。 一路行至紫宸殿,威严壮观的宫殿,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温暖的阳光拂去了满身的悲凉,心里也开始暖和了起来。 看着守卫在殿外的禁卫军,顾英缓步走近殿外,守候在紫宸殿外的小太监看到顾英,慢慢走来躬身作揖道:“侯爷可是有事求见陛下。” 顾英:“正是,烦请公公代为通传,”说罢塞了一个小荷包予了小太监,小太监摸了摸薄薄的荷包,心里满意不已,面上带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奴才代为通传一声,见与不见得看陛下。” 顾英:“自然。”说罢便在殿门外等候,小太监收好荷包走进殿内,殿内守着的是他的干爹,昌武帝的随身内侍,紫宸殿的掌事大太监苏安。 紫宸殿内金碧辉煌,以顶级紫檀木做梁,水晶琉璃为灯,珍珠宝石为帘,四周墙壁雕刻着一条条金龙,栩栩如生。当地放着一组十二扇紫檀镶百宝嵌围屏,绕过围屏,当中一大紫檀雕螭书案摆放正中,昌武帝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一旁的月白釉塑贴莲荷纹双耳三足炉中燃着龙涎香,缕缕香烟升起,紫宸殿掌事太监苏安伺候在一旁。 小太监悄声行至殿内,苏安瞅见走近问到:“有何事,扰了陛下小心你的脑袋。” 小太监笑着赔不是,道:“干爹,我哪敢呀,是定安侯在殿外求见陛下。”苏安听了问:“可知道是何事求见。”小太监:“未曾说到。” 苏安听罢行至书案旁,轻声道:“陛下,定安侯在殿外求见。” 昌武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道:“定安侯来了,听说近日里病了,今日怎么进宫来了,可知所谓何事啊?” 苏安:“奴才不知。”昌武帝:“罢了,宣定安侯觐见。”苏安:“奴才遵旨”。 顾英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进入殿中,见了昌武帝行了大礼,昌武帝:“定安侯请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顾英:“老臣时日无多,膝下唯有一子,自幼体弱,如今业已十九尚未婚配,臣欲交还手中兵权,还请陛下赐婚。”手中捧着兵符,双手奉上。 苏安上前接过兵符,捧至昌武帝身前,昌武帝手中接过兵,符询问道:“爱卿的意思是?” 顾英:“听闻陛下有意为四公主择婿,老臣以先帝所赐丹书铁券、所许一诺之手书为聘礼,请陛下赐婚。臣时日无多,唯独放心不下独子,只求庇佑小儿平安寿终,我儿体弱,日后,日后若有万一,愿以所有家资为嫁妆,为公主添妆。”说罢再次下跪行礼,深深扣首。 苏安在旁听着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心中更是惊恐,未曾想定安侯竟会为其独子请旨尚公主,还是备受皇帝宠爱的四公主。要知道定安侯世子体弱多病,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消息京中皆知。 昌武帝手中握着兵符,心中思虑再三,当初先帝赐下一份手书,允许定安侯府一脉一个承诺,后代子孙必须遵从。这份手书若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怕是会引起祸乱。 自昌武帝登基之后,便想收回这份手书,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若强行收回,只怕会凉了满朝文武的心,失了民意。毕竟定安侯府一脉镇守边关多年,在民间极得民心,又手握兵权,唯恐给子孙后代留下麻烦。 但四公主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打小宠到大,这份宠爱不是虚的,只是这份手书关乎到整个大乾皇室,两相为难之下,到底是皇室传承为重,心中的太平慢慢倾斜。过了半晌,心中虽有了决策,但并没有直接开口答应,只道:“四公主乃朕之爱女,平日里颇为疼宠,此事还需再议,待朕与淑妃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 顾英开口应是,起身缓缓退出大殿,一路行至宫门外,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时,看见自家侯爷出了宫门,急忙赶了过来,询问道:“老爷,您还好吧?” “无事,回府。”说罢朝着马车走去,管家搀扶着顾英上了马车,也不敢多问,伴随着马车行驶的声音,赶回了侯府。 4、圣旨赐婚 自定安侯离开之后,紫宸殿中一片寂静,昌武帝手中拿着兵符看了半响,最终长叹了一口气,显然心中已经做出了取舍。起身吩咐苏安摆驾沈淑妃的昭和宫。 昭和宫中襄宁公主正在同淑妃撒娇卖乖,想求淑妃同意她出宫游玩,淑妃却觉得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该多学学管家的本事,以及夫妻相处之道,于是便将公主压在身边,细细教导。 偏偏公主的心思不在这方面,对这些不甚在意,淑妃颇有些无奈的摇头,恨不得将这些内容一股脑的全都塞进她的脑袋里面。 昌武帝来到昭和宫,阻止了宫人通传,大步走了进去,看到的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襄宁公主,正在讨好其母淑妃,一会给捶捶肩,一会又奉上一盏茶,一副撒娇讨好的样子。 这样的情景看在昌武帝眼中却是不自觉放松下来,每次在昭和宫,都能让他感受到宁静与温馨,这也是淑妃的宠爱长盛不衰的原因。 他不想去打断这幅温馨的场景,但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狠下心来,不再隐瞒的走了过去,道:“你们母女是在说些什么呢,这般热闹?” 沈淑妃与襄宁公主听到昌武帝的声音忙起身行礼,“陛下是何时来的,这些奴才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也不通传一声。”淑妃温声说道,上前引着昌武帝落了座,并吩咐贴身侍女青影去上茶。 昌武帝:“无事,是朕不让人通传的,刚看到你们母女在说些什么?” 沈淑妃:“还不是这个小磨人精,想要出宫去玩,天天往宫外跑,臣妾都怕她在外面跑野了。” 昌武帝:“襄儿大了,离出嫁也不远了,如今难得松快一些,想去便去吧,只是身边伺候的人得带着,不许乱跑,宫门落钥前一定要回宫。” 襄宁公主在一旁听着母妃数落自己的话,眼神却可怜巴巴的看着昌武帝,如今听到父皇准了自己出宫去玩的消息,忙谢了恩,道:“多谢父皇,母妃,儿臣跟人约好了,不好失约,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罢匆匆离去,出了昭和宫。 沈淑妃看着襄宁公主匆忙的身影道:“慢些,慢些,这个孩子……” 昌武帝看着襄宁公主离开后,同淑妃论起了家常,恰好说起了襄宁公主的婚事,于是便提到了定安侯府求亲一事。 淑妃听到昌武帝的话,心里十分震惊和担忧,因为昌武帝既然谈起这件事情,就说明他是同意了的,想到定安侯世子的身体,她不停的在腹中打着草稿,想通过昌武帝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嫁个好人家,能够夫妻恩爱,携手到白头。 显然定安侯府这门亲事并不能让她满意,她觉得定安侯世子配不上她的女儿,哪怕定安侯世子顾渊才华横溢,名满京都,但同时他也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 尽管心中早已知晓定安侯府的情况,但面上却不显,试探的问到:“臣妾入宫多年,对定安侯府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依陛下看定安侯世子如何?” 昌武帝:“定安侯世子顾渊朕也见过,长的也是一表人才,虽身体有些薄弱,但到底养着也就是了,再说定安侯府关系简单,顾渊身边也极为干净,是个不错的。” 沈淑妃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压下心中的不满,强笑道:“陛下也是知道襄儿的性子,这般直接定下,怕是这丫头回头知晓了要闹腾呢。臣妾想着不若让襄儿见一见定安侯世子,见过了若是满意自是极好的。” 淑妃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在她看来女儿活泼好动,自是看不上定安侯世子那样的病秧子的。凭证着昭和宫往日的宠爱,只要女儿不愿意,她就有办法为女儿拒了这门亲事。 偏偏昌武帝连这样的机会都没给,只道这门亲事他觉得不错,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便将这门亲事定下来,说罢起身离去。 沈淑妃温声将昌武帝送出昭和宫,转头就变了脸色,心中是又急又怒,偏还不敢表现出来,生怕皇帝知道,只能压下满腔怒火,她知道昌武帝表达的意思,这是直接就定下来了,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此番就是来通知她们的。 昌武帝自出了昭和宫,在御花园散了一会儿心,见天色渐晚便回了紫宸殿,他觉得这件事不能拖,迟则生变,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于是便拟好了赐婚的圣旨,着人第二天一早去昭和宫及定安侯侯府宣旨。 昭和宫中沈淑妃传了消息给宫外的儿子,想让他去打探一下情况,为何昌武帝突然定下了这门亲事,要知晓往日里他是最为疼爱襄儿的,怎会轻易将襄儿许给了一个病秧子,哪怕这个病秧子是定安侯世子。 没成想还没等到儿子的消息,第二日一早却先等来了昌武帝的赐婚圣旨,哪怕心中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带着女儿一起接旨。 听着传旨的太监宣读了旨意,差点没撑住脸上的表情,在强撑着接了圣旨后,送走了传旨的太监,才转身却险些一头栽了下去,幸好身旁的贴身侍女青影和襄宁公主扶住了她,否则这一摔怕是要躺上好些天了。 被青影和襄宁公主搀扶着进入内殿坐下,只是淑妃心中明白这下子怕是完全没有机会了,不到晌午这道旨意怕是就会传遍后宫,以及整个京城。 她担忧的看着女儿,到了嘴边的话又硬是吞了回去,想要安慰女儿的话久久说不出口。反而是襄宁公主一脸担忧的望着沈淑妃道:“母妃,您没事吧,可有伤到,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大宫女青影也在一旁附和,实在是忧心主子的身体。 沈淑妃:“万万不可,本宫无事,如今刚接了圣旨,此时不宜多生事端,只是担忧我儿可要如何是好,那定安侯世子哪怕本宫处在深宫都知晓其体弱多病,如今……” 一旁的襄宁公主听到这,反而是放下心来,劝慰道:“母妃不必太过担心,女儿是公主,下嫁之后,定安侯府自会捧着我,谁敢给我委屈受。” “况且定安侯世子长得一表人才,性子温润如玉,也是极好的。父皇既宣了旨,此事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坦然接受。况且女儿身为皇室公主,享受着万民供养,如今嫁给定安侯世子,怕是父皇有其他考量在其中。母妃万万不要因此而惹恼了父皇,我和哥哥可都需要母妃撑腰呢,而且定安侯府掌着军权,女儿嫁给侯府世子,也能替三哥拉拢一些人脉和关系,对于三哥而言也是一份助力。” 看着女儿温声安慰自己的样子,哪怕知道女儿如今这般已是最好的办法,但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襄宁公主和青影一起安慰着淑妃,待到淑妃发泄出来后,陪着淑妃共同用了午食,便回了自己住的含元殿。 含元殿中,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玉兰、雅菊以及掌事女官青玉姑姑早已在殿中等候,随着公主出门的是大宫女碧竹和素梅。青玉姑姑原是淑妃身边的大宫女,后被淑妃安排到了襄宁公主身边做了掌事女官,打小照顾着公主长大,如今听到赐婚的消息不免有些担忧。 看着青玉姑姑担忧的神情,以及四个大宫女焦急的状态,不免出声道:“你们都不必担心,本宫乃是公主,嫁谁不是嫁呢?”好一番劝说之下,才将一众人都安抚了下去,自己来到书房开始看书打发时间,众人看着公主的样子,也知晓公主是真的不在意,慢慢将忧虑都压在了心底,各自散去,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实则襄宁心中也不平静,哪个少女不怀春?但她喜欢的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不是温润如玉的书生公子,只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她,早已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哪怕心中再不愿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必须展示出自己的态度,不能有任何不满的地方,否则父皇会厌弃自己,甚至带累母妃和兄长。 定安侯府必然是有着让父皇无法拒绝的理由,否则父皇不会轻易许婚。依着今日的情况,此时父皇心中必然有着些许愧疚,那么自己就要抓住这一丝愧疚,争取将利益最大化。 毕竟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母妃和兄长,不能因为图一时的畅快,就放纵自己,在这皇宫之中,放纵自己无异于自寻死路,因为在四周盯着你的人可不会放过你。 襄宁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定安侯府这门亲事来的太过突然,令她措不及防,也打乱了她原本的规划。 但她心中也没有什么思路,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5、襄宁大婚 定安侯府,顾渊自回到府中便开始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昌武帝未曾直接拒绝,便是最好的答案。 顾英在关心过儿子的身体,并陪着儿子用了晚膳之后,便早早歇下了,毕竟他的身体也不太好,今日强撑着入了一趟宫,早已身心俱疲。 翌日一早,定安侯府早已摆好了香案,一众人等着传旨的太监宣读圣旨,身体虚弱的顾英也在其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宁公主,朕之四女也,系淑妃所出,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温恭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旦夕承欢朕躬膝下,朕疼爱甚矣。 今公主二八年华,适婚嫁之时,于诸公侯臣子中则一佳婿。今闻定安侯世子顾渊,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造地设,朕心甚悦。 为成佳人之美,兹将襄宁公主下降定安侯世子顾渊,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共同督办。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前来侯府宣旨的太监在宣读完圣旨之后,顾英领着侯府谢恩,宣旨的太监连声对着顾英道喜,顾英笑着应下了,一旁的管家顺势塞了一个荷包,将传旨的太监送出了侯府。 不同于顾英喜悦的心情,顾渊心中感慨万分,原本以自己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何苦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呢? 未曾想今日一道圣旨赐婚,将襄宁公主下嫁,打破了顾渊心中原有的平静。襄宁公主在京中颇有美名,又是金枝玉叶,下嫁自己只怕是委屈了她,毕竟自己的身体着实不佳。 顾英同儿子转回院中,他知晓自己的儿子心肠最是柔软不过,总是替别人考虑。只是这回就让他这当爹的自私一回,等到自己百年以后,总得有个撑得起场面的人撑起定安侯府,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在将儿子劝回去之后,顾英吩咐管家开始准备婚事所需的物品,所有的东西都挑最好的准备,务必要将这桩婚事办的体面妥帖,管家连忙应声开始安排。 顾英则带着许诺的东西,身着侯爵朝服再次入宫,不同于上一次入宫时的忐忑不安,此次是来完成对昌武帝的承诺,携着丹书铁券及代表先帝一诺的手书入宫面圣谢恩。 紫宸殿中,定安侯俯首行礼后奉上了丹书铁券及代表先帝一诺的手书,昌武帝看到东西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这场交易对于双方而言皆大欢喜。 因着定安侯顾英行事果断,念及其往日的功劳,让苏安吩咐下去将婚事定在了昌武十五年的春夏交换之际,公主府可以慢慢安排,婚后公主先入住定安侯府打理府中事宜。 顾英听到后再次谢恩,他深知这是昌武帝看在自己时日无多,又念及定安侯府往日功劳的份上,将大婚的时间定了下来,否则按照礼部的惯性,长篇大论下来没有个一两年都走不完。 如今距离婚期虽说只有小半年了,但大部分东西都是备好的,只是一小部分物品需要采买,还是来得及的。 顾英谢恩后退去,回了府上开始安排婚礼的相关事宜。 *** 后宫之中听到了赐婚圣旨之后,各方反应不一,有嘲笑襄宁公主许了个病秧子的,也有嘲笑淑妃挑到最后反而挑了这样一门婚事的。同时不乏思虑甚远,有心试探的,哪怕定安侯世子身体病弱,但定安侯府一直执掌着兵权,哪怕如今定安侯退了下来,但他昔日的部下及义子都尚在军中。 俗话说得好,破船尚有三千钉,定安侯府在军中积累多年的人脉不容小觑。 不只后宫之中有人开始担忧,前朝诸皇子也在府中同幕僚商议,毕竟昌武帝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们来说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何况如今这般大动作,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是在为三皇子秦王拉拢势力。 而在宫外已经出嫁的几位公主府中,大公主只是感慨四驸马身体不好,襄宁未来日子不好过。二公主自来高傲,与襄宁公主虽不交好,但也不曾为难,听到后也只是让贴身的侍女记得准备好添妆的东西。三公主自来嫉妒襄宁公主得宠,如今听到消息后恨不得当着她的面去嘲笑她,只是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月份尚浅,还需静养,因此只是恼道:“真是便宜她了。”但当天晚膳时心情愉悦的多用了半碗饭。 就连秦王也在此之后和王妃一起入宫走了一趟,在淑妃的昭和宫中坐了片刻,见了襄宁公主后,不知聊了些什么,但秦王及秦王妃出宫后就不再理会其它,开始安心帮着襄宁公主打点嫁妆,虽说一些嫁妆有内务府准备,但嫁妆的好坏可是有很多说法的。 不论外边如何议论,也阻止不了这桩婚事继续下去,外人越发急切,身为当事人的襄宁公主反而淡定了下来,开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婚礼。 时间如同沙砾,在指尖缓缓随风而逝。转眼间来到了昌武十五年,婚礼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昌武十五年三月二十六,大吉,宜婚嫁。 大婚当日,诸多王亲贵胄,公卿大臣纷纷前来参加婚礼,送上祝福。其中新婚不久的荣国公府世子夫人贾史氏,在同隔壁宁国公府世子贾代化的夫人许氏说了几句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休息。 同随身伺候的大丫鬟鸳鸯道:“别看这位是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嫁了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归了西,真是可怜哪。”口中说着怜悯的语言,但脸上确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眼神带着一丝嫉妒一闪而过。 跟在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鸳鸯忙轻声附和着自己的主子,她可是再知道不过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公主再厉害也不会关注到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但是她的主子却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命。 人人都说史侯家的嫡出大小姐端庄娴淑,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私底下的手段让她想起都不禁胆寒。 如今主子身边的四个陪嫁大丫鬟,翡翠和玻璃因为在世子面前卖弄,直接被主子以手脚不干净的罪名发卖了出去,自己被发卖到了那最下等的妓馆当中不说,甚至连累的一家子都被卖进了黑煤矿中。 剩下的琥珀因为有着一副好样貌,但性格木讷懦弱的缘故,而被主子打发去了绣房,将来怕是准备给世子做通房的。若是侥幸生的一儿半女,也算得上半个主子了,但在自家主子的手下做通房,怕是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是自己聪明,早早的找好了下家,赖全是世子身边的小厮,如今在给世子办事,他的父亲是府里的二管事,将来的前程总差不到哪里去,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能断送在这里,只有活着才能过上好日子。 却说这厢襄宁公主带着十里红妆嫁进了定安侯府,新婚当天因驸马身体原因,并未圆房。襄宁公主并未感受到新婚的喜悦之情,婚后第二天襄宁公主与驸马一同入宫谢恩,在看过淑妃后,襄宁公主与驸马回了侯府,毕竟驸马的身体可支撑不住。 自此,襄宁公主开始执掌定安侯府,与驸马之间相敬如宾,时常同诸大臣的家眷来往,拉拢关系,拓展人脉,将自己的关系网慢慢开展,蔓延到诸多勋贵大臣的后院,探听消息。 大半年后,定安侯顾英终于撑不住了,在昌武十五年一个寒冷的冬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是在襄宁公主保证会照顾好顾渊之后才放心的闭了眼。 襄宁侯府挂起了白幡,顾渊面对父亲的去世,悲伤欲绝,险些几度命丧灵前,幸好襄宁公主提前让太医在府中等候,不然定安侯府怕是要连办两场白事了。 此后,定安侯府开始了三年的守孝生涯。因着顾渊身子越发不好了,襄宁公主多番关心其之身体,两人之间反而熟悉了起来,但是两人之间依旧不像关系亲密的夫妻,反而像是朋友。 于顾渊而言,他把襄宁公主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只希望自己死后,襄宁公主能再嫁个好人家,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6、新皇登基 因着守孝的缘故,襄宁不好在明面上大肆拉拢各王公大臣,只能私下里慢慢接触。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梳理一下手中的人脉,好好维护定安侯府在军中的关系,争取将这些一点一点抓到自己手里。 不同于其他姐妹没有同母的兄弟,对于哪位兄弟最终登上皇位,于他们而言无甚区别。 但自己有着一母同胞的兄长,若是兄长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自己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再也不用担心因为利益而被许了出去,是的,她已经知道了这桩婚事的由来,她不怨定安侯府,也不怨自己的父皇,只是终究凉了心。 若是往日里父皇未曾那般疼爱自己,或许自己也不会这般,毕竟没有期待,又哪里会去在意这些。 可是在享受了多年的父爱后,却又因为利益而被放弃,这让她一时无法接受。是啊,她的父亲首先是帝王,随后才是一位父亲,与江山传承相比,自己实在太过渺小。 自此,襄宁明白了权利的重要性,开始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手中握着权力,才不会被人摆布。 在守孝的三年里,朝堂之上各党派之间相互攻伐,诸皇子之间也斗的越发激烈了。襄宁隐在幕后,为秦王拉拢人脉、兵权,出谋划策。 在这期间,皇后的身体撑不住薨了,定安侯府未出孝期便又迎来了国丧,接连守孝之下,顾渊的身体越发差了,襄宁也只得一边为兄长助力,一边照料顾渊。 昌武十八年春天,皇后去世后,昌武帝的精神也垮了下来,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的头发,哪怕皇后多年卧病在床,但到底是原配发妻,意义是不同的。 昌武二十年,昌武帝身体越来越差,皇储之争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了,昌武帝的眷顾落到哪位皇子身上,其他皇子必然会疯狂追击对方。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柳贤妃膝下所出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因着一母同胞的缘故,加上背后的理国公府,被其他皇子针对,多番挑拨之后二皇子和四皇子开始反目,最终双方两败俱伤,昌武帝削其宗籍,圈禁宗人府,府中女眷、子女皆圈在府中,不得外出。 这时柳贤妃一脉顿时蒙了,二位皇子都废了,这是绝了他们的希望啊! 尤其是对理国公府而言,初代理国公已经过世了,继任的乃是其孙一等伯柳桉,待到如今的世子袭爵,便只剩了个子爵的虚爵,传不到两代了。 整个理国公府开始绝望了,多年付出转眼间成了一场空,处在绝境的理国公府众人将仇恨转移到了其他皇子身上,秉着我不好,大家都别想好的想法,开始疯狂拉其他人下水,恨不得同归于尽。 在理国公府的疯狂报复下,德妃的五皇子遭人暗算,骑乘的马匹疯了似的狂奔,直接从六皇子的身上踏了过去,六皇子当场重伤不治身亡。 而五皇子在耗尽了了力气之后,从疯马身上被摔下,头部磕到了尖锐的石头上,没等到太医医治,就一命呜呼了,真是时也命也。 而淑妃所出的三皇子也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突然袭击,这群死士不要命的袭击三皇子,幸亏襄宁公主一早就通过定安侯府的关系,寻了十来个军中好手护卫在其左右,在这群护卫的保护下,三皇子等来了救援,他府中正妃石氏的兄长,缮国公府世子石华峰,以及他的伴读贾代善带着手下兵士及家将赶了过来,贾代善乃是荣国公世子,二人皆是出自开国勋贵一脉。 在二人的及时救援下,黑衣死士被斩杀殆尽,三皇子秦王在诸人的护卫下回了城。 而在宫中的昌武帝也接到了消息,他已经废了两个儿子了,如今膝下三子,骤然死了两个,另外一个生死未卜,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也接受不了了。 在这巨大的刺激下,昌武帝口吐鲜血,直接晕了过去,吓得众人连忙寻来太医诊治,太医在诊脉之后,马不停蹄的开了药方煎药,在服用了药物后良久,昌武帝开始晃悠悠的转醒,立马安排了梁王监国,并令齐王开始追查皇子遇险的情况,可惜拖了这么久,线索已经全部断了,无法查到其他有效的信息,所得的结果只是意外。 后宫之中德妃与六皇子生母赵充容得了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德妃醒来后伤心欲绝,想求见昌武帝,却因皇帝病重,拒绝接见所有妃嫔,直接被挡了回去,只能回到宫中传递消息给了母家。 赵充容在受刺激晕倒之后悲伤过度卧病在床,整日沉迷在六皇子的死讯当中,黯然神伤。 沈淑妃在得到儿子出了意外的消息后,强撑着安排手下的去打探消息,同时传话给了母家和襄宁公主,沈家和襄宁公主得到消息的时候,秦王已经在石华峰和贾代善的护卫下回了城。 众人在回城后保护秦王回了王府,并找来大夫为秦王医治。虽有护卫拼死保护,又有救援及时赶到,但秦王依旧受了轻伤,伤势不重,只是需要安心修养。得到大夫的诊断结果之后,秦王妃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马上安排人送信进了宫,给昌武帝和淑妃报个平安,想来淑妃在宫中应是急坏了,如今送上消息也可令她安心。 襄宁公主在得到消息后立马赶来了秦王府,关心了兄长的伤势和身体后,开始同兄长分析今日的情况。 如今昌武帝膝下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便只剩下了秦王,其余皇子要么出身不高,要么尚且年幼,国赖长君,自非储君人选。喜悦之情浮现在眼底,二人对视之后,便开始聊起今日遇袭的情况,誓要查出幕后黑手。 大约一炷香后,襄宁公主匆匆赶回了府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驸马的身子也愈发不好了,只是靠补药在撑着。 过了两三日,昌武帝的身体在稍好了之后,召见了秦王,也不知聊了些什么,随后传下旨意,册封秦王为太子,一切仪式从简,让他先安排好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后事,并且开始协助昌武帝处理朝政。 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三皇子秦王如今的太子伤势已经复原,襄宁公主入宫请安,顺势陪伴淑妃。再次见到昌武帝的襄宁公主简直是不敢相信,曾经龙马精神的昌武帝如今满头白发,脸上斑驳的皱纹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年纪。 襄宁公主在宫中逗留了片刻之后便离开了,毕竟已经出嫁,不适合长期停留在宫中。 昌武二十年冬,重病垂危的顾渊在交代了后事之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襄宁公主始终陪伴在床前,多年相伴的感情不是假的,哪怕不是爱,更多的是像家人一样的陪伴。 在顾渊过世后定安侯府开始准备丧仪,自从顾渊的身体每况愈下之后,侯府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襄宁公主在撑着办完了丈夫的丧礼后就病倒了,长期相伴的家人永远离开了人世,再加上一番劳累,精神紧绷下骤然放松,直接就撑不住了。 青玉姑姑看着自己照顾大的孩子卧病在床,也是心疼不已,但是襄宁公主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身体难以痊愈。 宫中的昌武帝与淑妃让人送来了大量的补品,忙着学习为君之道的太子也让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襄宁公主的身体在慢慢调养中逐步恢复健康,作为太子的胞妹,襄宁公主是多方讨好的目标,但如今没有人去关注这些。 因为大乾王朝的第二任帝王,昌武帝驾崩了,享年五十三岁。 *** 昌武二十一年夏,昌武帝驾崩,太子灵前继位,改年号为隆兴,是为隆兴帝。 尊生母淑妃沈氏为皇太后,移居慈宁宫。 册封太子妃石氏为皇后,位居中宫,其余妃嫔各有册封。 加封胞妹襄宁公主为襄宁长公主,食邑五百户,其余皇子公主各有封赏。 大乾王朝即将迎来新的篇章! 7、襄宁再嫁 在新旧交替之中度过了隆兴元年,新登基的隆兴帝整日忙于朝政,于朝堂之上提拔人才,收拢权力。 而襄宁长公主平日里多在定安侯府守孝,一朝丧父丧夫,襄宁长公主心中浮起几分悲凉,孤寂的氛围淡淡萦绕在其身旁,上行下效,整个定安侯府看起来十分萧索。 宫中的太后十分忧心女儿的身体,时常传召女儿入宫陪伴在自己身边,看着女儿在守寡后越发清冷的样子,只能多多关心与劝慰,希望女儿早日走出这场阴影。 闲暇之际,太后也与隆兴帝商量襄宁长公主之事,在太后看来,自己的爱女才刚刚二十出头,正是大好年华,如今驸马已逝,定安侯一脉也没了人,身为皇室最尊贵的公主,如何不能再嫁。 况且襄宁膝下未有一子半女,亦无甚拖累,早些嫁人也能早些孕育子嗣,不至于膝下凄凉,孤独终老。 “皇儿,满朝文武大臣、王宫贵胄之中的适婚人选,你可要好生考察一番,为你皇妹择一佳婿。好在离出孝期还有两年,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仔细观察,只盼着我儿能够与驸马恩爱到白头。” 隆兴帝思索了一番道:“母后请放心,儿臣必然会仔细挑选,只是皇妹历来有自己的主意,依儿臣看还是多挑几个人选出来,让皇妹自己选择,挑一个皇妹喜欢的驸马,您看这般可好。” 太后略一思索,自古以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女儿初嫁从父,如今二嫁从心也未尝不可,便应声道:“也好,那便由皇儿挑选出适婚的人选,再派人私下去查探一番,没有问题就将人选予了襄宁,让她选一个自己满意的。” 隆兴帝应声道是,随后与太后聊了些宫廷之事,不久就回了紫宸殿,安排手下的人去好生打听一下,寻找适婚的男儿,并私下查探一番。 春去冬来,转眼间来到了隆兴三年,襄宁长公主也出了孝期,因为襄宁长公主住惯了定安侯府,便将定安侯府改为公主府,赐予襄宁长公主。 守孝三年后,襄宁长公主洗去了一身的浮华,性子越发沉稳端庄了。出孝后,襄宁长公主如同往常一样,在府中边一边下棋一边看书,对于驸马的人选倒是不那么关切,终归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如今父皇已逝,母后尚在,哪怕是皇兄也不能再随意主宰自己的人生,她的未来会由自己把握,再不愿受制于人。 对于襄宁长公主的驸马人选,皇帝在多番查探之后倒是定下了几个人,隔日便将人选递到了太后手中,太后看了一番,觉得这几个人选都不错,便命人传召襄宁长公主入宫。 慈宁宫内,太后特地请来了皇帝作为参考,襄宁自进了大殿内,见着太后和皇帝正在讨论着什么,不紧不慢的走近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见过皇兄” 太后见着连忙叫起,“都是一家子嫡亲的骨血,何必多礼。” 隆兴帝:“是极,皇妹不必多礼,快起。” 襄宁嘴上说道:“礼不可废。”但到底是没再坚持,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母后传召可是儿臣可是有事相商?” 太后望着女儿浅笑道:“是有一件大喜事与你商量,等着你的意见呢。” “哦?不知是何事?”襄宁长公主疑问的道。 太后:“你如今已经出了孝,也为驸马守了三年,足够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哀家和你皇兄挑选了几个不错的人选,你且看上一看,若是有选中的,正好招为驸马。” 襄宁听着太后的话,心中的疑问消了下去,原是为着自己的婚事,虽好奇但并不惊讶,母后几番提及此事,因之前未出国丧,便没有再催促。如今出了国丧,襄宁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 太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厚厚一叠书面介绍,最上面的人选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张英,隆兴元年探花郎,天子门生,皇帝的心腹重臣,短短三年便从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爬到了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位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张英是隆兴元年的探花郎,品貌不凡,当初在一众进士当中,朕一眼就挑中了他,文采比之状元郎还要出色,只是年纪太小,那一年的状元和榜眼没有他好看,加之朕有意用他,便压了他的名次,因着国丧一直未曾娶妻,听说他父母已经安排媒人在打听了,故而朕将其放在了首位。”隆兴帝看着太后在与襄宁长公主说起人选后便在一旁补充道。 “还有第二个人选,范阳卢氏二房嫡长子,出身百年世家范阳卢氏,其父乃是松石书院的院长,名满天下的大儒,其母出自清河崔氏。听说此子少有才名,身姿清俊挺拔,为人高傲但不失礼数,如今有意出仕。” “还有第三个人选,刑部尚书嫡长子,进士出身,家学渊源,性格严谨,为人端方有礼,如今是正五品大理寺寺丞。” …… 隆兴帝说的口干舌燥,说罢后拿起一旁的茶盏,端起茶盏略微品了两口茶,随后放下茶盏问道:“皇妹可有看中意的?” 襄宁长公主一边看着记录的人选,一边听着隆兴帝介绍,但并未有她中意的,看到最后一张时稍稍提起了兴趣,问道:“皇兄为何不曾介绍这位宁国公世子?” 听到襄宁主动问起,太后也看向皇帝,隆兴帝本不愿意提起,见到襄宁长公主主动问了,便解释道:“之前朕从诸多人选中挑出了九个,其余人等皆被剔除了出去,本不欲再选,但为了凑个十全十美,便又将其添了进去。这宁国公世子贾代化之前娶过妻,膝下唯有一子乃其妻所出,自幼体弱,前些年一场风寒去了,其妻备受打击后卧病在床,一年前病逝了,其业已三十有二,却膝下无子,如今依旧孤身一人。” 太后听完后说道:“这年纪有些大了,又娶过妻,倒是不太合适。” 襄宁长公主喜欢的一直都是英姿飒爽的武将,而非翩翩君子、文弱书生,难得有一个合眼缘的,错过了倒也可惜,况且其膝下也没有子嗣,年龄稍大一些也无妨。 思及此,襄宁长公主便道:“我觉得正合适,他再娶,我再嫁,膝下都没有子女,也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年龄大些也更稳重一些,倒也挺好。” 太后与隆兴帝面面相觑,愣了一会隆兴帝问道:“这是看中了?”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应到:“是的,看中了,就他了。” 隆兴帝见她并非说笑,便应了下来,预备传召其问话,无甚问题便下旨赐婚。见襄宁长公主已经定下了人选,隆兴帝也不再耽搁,向太后说了一声后回了紫宸殿,还有政务需要处理。 这厢太后虽有些不太满意,但到底女儿认定了,见儿子也没反对,因着早年对女儿婚事的愧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罢了,罢了,你喜欢便好。” 说罢开始和身边的掌事女官青影清点起库房的东西,预备挑选出一些合适的给女儿做嫁妆,襄宁见着太后的兴趣,不好说扫兴的话,便由着太后去了。 转头隆兴帝在御花园召见了宁国公世子贾代化,询问起他的婚事,问其可曾定下,贾代化忙回道未曾定下。 说罢隆兴帝谈起要为他赐婚,问他可有意中人,贾代化直言没有,一切但凭陛下做主。隆兴帝直接道:“朕之胞妹襄宁正是婚嫁的时候,既然爱卿的婚事未曾定下,那便回府等候圣旨吧。”说罢不久便让贾代化退了下去。 而襄宁长公主那边得了隆兴帝的传召来到了御花园,恰好碰到了准备离去的贾代化,二人迎面走来,贾代化给襄宁长公主行礼后便退下了。 待贾代化离开后,襄宁长公主哪里还不知晓这是隆兴帝故意让她来见一见贾代化的,若是有什么不满意还来得及。 襄宁在见过贾代化后倒没什么意见,觉得其长相俊朗,是她偏爱的那一类。见二人都没有意见,隆兴帝当即写下赐婚圣旨,着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前去传旨,务必传达他的意思。 贾代化之母已经过世,故而贾代化在回府后拜见了其父,说起了隆兴帝做媒赐婚一事,在交谈后都认为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待接了圣旨后就得立马操办起来,不能慢待了长公主,这宁国府终是迎来了一位出身尊贵的女主人。 圣旨赐下后内务府开始给襄宁长公主准备嫁妆,虽然之前已经备过一次了,但太后主张重新备上一份,不能让襄宁长公主带着旧的嫁妆嫁入宁国公府。 襄宁长公主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开始安心绣嫁妆,不同于初次的婚礼,如今的她是既期待又紧张的,虽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但到底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未经人事,对于这个自己亲自选的驸马是极为满意的。 贾代化在成亲之前常约了襄宁长公主一起去郊外游玩,二人一起漫步在小溪旁,小声交谈着,有说有笑,好不惬意。之后更是时不时的让人给襄宁长公主送东西,或是珍贵稀有的古玩书画,或是精巧新奇的小玩意儿,或是新颖贵重的首饰,有时尝到味道不错的点心,也会令人送到襄宁长公主府上,贾代善笑话他是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以前可没见他这般急切。 荣国公世子夫人贾史氏同身边的赖妈妈私下里更是笑话道:“一个鳏夫再娶,一个寡妇再嫁,排场竟摆的这般大,也不怕人笑话。”赖妈妈知道主子的话她没有反驳的余地,还不如顺着主子的话,借此来讨好自己的主子。故而听着主子的话后,只顺着附和。 对于旁人的说笑贾代化并不在意,自打同襄宁长公主见面之后,彼此交流谈心,渐渐生起爱慕之意,满心满眼都是她,如同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恨不得马上将心上人娶进门。 在贾代化望眼欲穿下,经礼部与钦天监共同商讨之后,最终定下了大婚的日子。 隆兴四年初夏,皇帝胞妹襄宁长公主下降宁国公世子贾代化。婚礼当日,宁国府入目便是一片耀眼的红色,绚丽夺目,婚宴之上往来的具是显赫之家。由出身宗室的梁王与齐王打头,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位异性郡王紧随其后,其余七位公府的老诰命亲自前来道贺,同是金陵老亲的史家、王家、薛家更是家主亲自登门,其他侯爵勋贵数不胜数。 新房内贾代化挥退了房中的下人,缓缓挑起了新娘的盖头,见着愈发美丽的襄宁长公主,贾代化简直移不开眼,眼见襄宁公主被瞧的小脸通红,比抹在脸上的胭脂更要诱人。忍不住羞恼的斥道:“呆子,看甚。”说罢给了贾代化一个羞恼的眼神。 贾代化眼见襄宁长公主开始恼了,不舍的移开了目光,问到:“公主可是饿了,我让人备了些易克化的吃食,公主稍微用上一些。我先去前院招待客人,等会再来。” “你一说确实有些饿了,我先去换身衣裳,再用些东西,驸马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驸马,也请驸马少饮些酒。”襄宁长公主柔声回道。 贾代化忙应了声好,便赶去了前院,前院里此时正热闹着呢,一群人闹着要陪新郎官畅饮,贾代化见着应声而上,一群人你来我往,喧闹间彼此聊的热火朝天。 新房中襄宁长公主卸下了沉重的凤冠,换下了华丽的霞帔,着一身镶并蒂花边绣着凤纹的大红褙子,柔顺的长发用一根金镶红宝石双凤戏珠簪子盘起,在碧竹和素梅的伺候下用了晚膳,便去洗漱了一番。 前院里贾代化正在被灌酒,一旁的贾代善和缮国公府世子石华峰正在帮衬,亦被灌了不少酒。 听着前院热闹的嬉笑声,新房里的襄宁长公主此时已经洗漱好坐在新房里等着新郎归来。 不多时贾代化在小厮的搀扶下进了新房,应是喝多了酒,步伐晃晃悠悠的,走的不太稳当,襄宁长公主见此忙准备上前搀扶,贾代化摆了摆手道:“公主且歇着,我这一身酒味,先去洗漱,莫要弄的你也一身的酒味。” 说罢便在小厮的搀扶下去了厢房洗漱,待洗漱完之后,再次进入新房,挥手示意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慢慢走到了婚床边,握着襄宁长公主的手一起缓缓躺下,春宵一刻值千金。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顿履随疎节,低鬟逐上声。 巫山云雨,龙凤呈祥的红烛一夜燃到天明…… 8、婚后生活1 翌日,天色已渐渐亮起,宁国公府四处的下人都已经开始当值,青韵姑姑带着玉兰和雅菊准备好洗漱用品在新房外等候,换下了守夜的碧竹和素梅。 新房中燃了一夜的龙凤喜烛噼里啪啦的炸着响,嘤咛一声~襄宁长公主略睁开了那迷离的双眼,转头瞧见了一旁的贾代化,早已清醒的贾代化看着眼前柔弱的人儿,心中愈发怜惜,恼自己昨夜一时没收住,问到:“襄儿可还好,身子可有不适的地方?” 襄宁长公主听见这话小脸一红,想起昨夜这人的疯狂,叫了停都不理会,硬是欺负得自己连连求饶,又哄着自己说出那些羞人的话,愈发恼了他,斥道:“还瞧,快些转过去,时候不早了,再不起可来不及敬茶了。” 贾代化见妻子是真的恼了,也不再继续撩拨下去,起身穿上衣服,去唤了下人进来服侍。 待二人穿戴洗漱完毕后,刚好瞧见了一个老嬷嬷从喜床上收起了染着落红的红色丝帕,想着昨夜是自己的第一次,襄宁长公主愈发害羞了,低下头看着地毯。 贾代化心中极为高兴,面上也带了一丝喜色,虽是二婚,但自己爱慕的公主成了自己的妻,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想到这里贾代化的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见襄宁长公主已经打扮好了,上前去牵着她的手,二人一起行至餐桌前,清淡的小米粥,精致的小菜,玲珑剔透的虾饺,小巧可爱的小笼包,也有雪白的大肉包,一桌子满满当当的早膳,在新婚丈夫的陪同下,你侬我侬、甜甜蜜蜜的吃完了早膳。 随后贾代化牵起了襄宁的手,轻轻的牵着她向宁国公府正院的宁安堂走去。 临近入门时二人相扶着进了正堂,正堂中老宁国公早已等候多时,贾代化与襄宁长公主一同上前见礼。 老宁国公贾演见着贾代化与襄宁长公主携手而来,夫妻之间关系融洽,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 宁国公府人口简单,老宁国公贾演除了贾代化这个嫡子外尚有两个庶子,几位老姨娘,两个庶子不得宁国公青眼,只剩下几位老姨娘在后院残喘度日。在老宁国公夫人去世后,便将人都分了出去,逢年过节才聚在一起用顿饭,可惜这两个庶子都无甚能力,只每月领着族里的补贴度日,平日里父子间更见不着面。 到了贾代化这一辈原配妻子为其诞下嫡长子贾敷,可惜病故了,后来也曾怀过一胎,但八个月时意外摔了一跤,早产诞下一个死婴,因此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贾代化着人严查后,也只查到了后院一个姨娘身上,偏偏再去问罪时,其畏罪自杀了,之后苦苦查询无果,只得将这件事定性为意外。 如今亲近些的除了隔壁荣国公府的一家人,便再无其他人了,贾代化同襄宁长公主这对新婚夫妻给贾演敬过茶后,奉上了新妇准备孝敬长辈的针线活,贾演也予了这对小夫妻一份厚重的礼物。 随后二人同宁国公贾演一起起身前往祠堂,看着贾演在族谱上添了一笔,隆兴四年四月十六,贾代化尚徒氏,昌武帝女襄宁公主也。 在二人去过祠堂,将襄宁长公主记入族谱后,襄宁长公主也陪着贾代化在其母灵前上了炷香,奉上了礼祭之物。 紧接着二人又一同去往西边的荣国公府,此时荣国公夫人苏氏携着世子夫人史氏早已在荣僖堂等候,本该由宁国公夫人领着儿媳来见一见亲近的长辈,但由于宁国公夫人已逝,故而由贾代化陪同。 说起来这宁荣二府近些年来子嗣不丰,宁国公府姑且不说,荣国公夫人只得了世子贾代善一个儿子,娶妻保龄侯之女史氏,还有一庶子贾代儒,成亲后就被打发了出去。 说起贾史氏成亲七年未有子嗣,婆婆荣国公夫人苏氏急着抱孙子急得眼都红了。见儿媳迟迟没有动静,直接赐下了两个丫鬟给贾代善做了通房,直接许诺了生下孩子就升为姨娘。 眼见两个姨娘争宠争的厉害,贾史氏不得已将原本作为大丫鬟的琥珀也给了贾代善做通房,原本的鸳鸯已经嫁人成了赖全家的,她们一家子在府里的下人里边也算有些地位,所以其他人都称她一声赖妈妈,贾史氏身边又重新换了一批大丫鬟,依旧是叫鸳鸯、琥珀、玻璃、翡翠。 在这期间也曾有几个姨娘怀过身孕,却不知为何都意外小产了,查到最后只查到几个姨娘争风吃醋,才导致意外小产。 虽然查不到痕迹,但苏氏心中有数,这只怕是她那个蠢儿媳做的好事。对这个儿媳苏氏十分看不上眼,说是侯府贵女,却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进门后让她管家,她竟将荣国公府公库的东西往自己私库里搬,放纵下人,损公肥私,奢靡无度,若非发现的及时,怕不是府里都得被她搬空了。 这府里是武将之家,自打儿子从军之后,苏氏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哪天儿子就上了战场,尤其儿子膝下无子,一但有个万一,连个传承香火的子嗣都没有。 因着多年无子叫外头的人议论纷纷,同龄的人家孩子都多大了,过上两年都能当祖父了,但自家儿子至今没有孩子。 苏氏再恼恨也没用,哪怕再恨总不能将人休回家去,毕竟两家是结亲不是结仇。只能平时里摆着婆婆的架子,让史氏伺候着,挑些刺,以此来消磨自己的愤恨。 但史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使了手段让贾代善经常见到自己的妻子被母亲磋磨,碍于母亲只能在暗中多番护着她,但贾代善心里也对荣国公夫人有了些意见,险些母子离心,好在荣国公夫人手段厉害,将儿子又给安抚了下来,因此婆媳二人颇有些面和心不合。 要是史氏有了身孕倒还好,能有孩子在其中缓和关系,偏偏成亲七年史氏的肚子毫无动静,荣国公夫人再次赏了贾代善四个丫鬟,直接让人抬成了姨娘,将她们安排在离自己的院子比较近的地方,连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由她指派过去的,好不容易有人怀孕,苏氏连忙安排身边懂得内宅阴司的嬷嬷去伺候着,一应用度亲自照料,不敢由史氏插手。 谁料这几个姨娘不争气,接连生下了两个姐儿,还有一个好不容易怀了个哥儿,孕期却忧思过度没有养好,一尸两命难产去了,虽证明了自己的儿子身体没问题,但荣宁二府依然面临着子嗣传承的重大问题。 襄宁长公主随着贾代化一起来到荣国公府,拜见了长辈荣国公贾源和荣国公夫人苏氏,同一辈的荣国公世子贾代善和世子夫人史氏,下一辈的两个姐儿,一个4岁,一个2岁多一点,襄宁这边一一给了见面礼。 因着襄宁对于情绪比较敏感,哪怕贾史氏一直掩饰着,襄宁还是感受到了贾史氏对她深深的厌恶和嫉妒,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襄宁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若是对方敢对她出手,那么她必会报复回去。 故而在觉察到了对方的态度后,并不曾理会,只是与荣国公夫人搭话,忽视了世子夫人史氏。 在结束后襄宁同贾代化回了宁国公府,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用过午膳后见了府里的管事,作为府里唯一的正室夫人,襄宁甫一进门便接手了宁国公府的中馈,次日一一接见了庄子的管事以及店铺的掌柜们。 在安排了陪嫁一起清点和整理自己的嫁妆之后,襄宁开始专心梳理府中的账务,如今距离公府成立没多久,再加上宁国公贾演是一位手里见过血的将军,对于贪污一向严惩不贷,所以如今府里倒也没什么肮脏事。 出身尊贵,大权在握的襄宁长公主直接在宁国公府站稳了脚跟,又杀鸡儆猴挑了一批犯错的人,借着新婚的借口放出去祈福,其中伺候先世子夫人的下人都被打包送去了先夫人的陪嫁庄子上,直接震慑了府上的其他下人。 一眨眼三朝回门的日子到了,新婚后夫妻二人生活甜蜜,恨不得整日黏在一起。进宫拜见了太后及隆兴帝后,被太后留着用了午膳,见到女儿婚后过得幸福,太后心里对贾代化渐渐满意了起来。 又陪着太后闲聊了几句,话题渐渐转到了生孩子上面,太后提醒襄宁趁着年轻早日怀上一胎,有了孩子才算有了依靠,襄宁心中也在盘算,因此不紧不慢的回道:“母后且放心,婚前儿臣请了太医院擅长调理身子的李太医亲自调理过的,儿臣身子没有问题,想来孩子也不远了。” 见着襄宁长公主信誓旦旦的样子,太后总算放下心来,稍稍留住襄宁长公主聊了一会儿,便放了人。 回府后的襄宁长公主过上了悠闲的生活,府中一切事宜都已步入正轨,夫妻恩爱,平日里无事研究研究美食,二人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唯一遗憾的就是膝下没有孩子,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六月中旬,天气渐渐开始炎热,哪怕放着冰块也阻挡不了炎热的夏天,头顶的太阳散发着炙热的光芒,行动间四周的空气都是暖的。 襄宁长公主在用午膳时,刚吃了一口鱼就开始呕吐,犯恶心,原以为是天气炎热没有胃口,歇一歇便罢了,只是贾代化实在放心不下,命人去太医院请来了相熟的李太医,在细细把过脉之后,李太医从严肃转换成了欣喜的状态,道:“恭喜公主,恭喜驸马,依公主的脉象来看,如盘走珠,脉象流利,无任何迟缓的现象,这是喜脉呀,公主约摸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襄宁听到了后难以回神,手指抚上肚子,难以置信的呢喃道:“这就有了,这么快,我原还以为要等些时日呢,未成想这般快。” 贾代化也非常高兴,他已经三十有五了,如今膝下没有儿子,虽急切但也无甚办法,得看缘分。 两人欣喜后开始询问太医保胎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记住太医的叮嘱,开始了养胎的生活。 谢过李太医后并让人送其出门,贾代化兴奋的不停走动,小夫妻过上了平静的养胎生活,时不时请李太医入府外再无其它。 因未满三个月,有孕一事便只告知了宁国公贾演及宫中的太后隆兴帝,未曾宣扬出去,只待胎坐稳了之后,再告知亲朋好友。 9、婚后生活2 自打查出身孕后,宁国公贾演几乎是天天给襄宁长公主送来东西,古籍字画、珠宝首饰、古玩摆件,或稀有、或贵重、或精巧,应有尽有。 宁国公乃是开国勋贵,随着承元帝一起打天下的老将军,戎马半生,手上收藏着大量珍贵的物件,前朝许多世家皇族的东西他手上比比皆是,他的私库比起宁国公府的公库要富有的多。 因是初次有孕,襄宁想着还是谨慎些为好,故而只告知了宫中的太后皇帝及宁国公。依着旧历,怀胎未满三月,胎儿并不稳当,不可大肆宣扬,免得折了福气。 自查出身孕后,襄宁长公主就将手中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给了身边的掌事姑姑和大宫女,平日里不用再劳心劳力,只要盯着些便好,只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身边的人会报上来的。 贾代化在看望过襄宁长公主之后,告别了新婚的妻子,开始当值。贾代化如今在京郊大营里当值,手上握着一部分兵权,虽官职不高,但是有实权。 平日里不当值的日子便早早回府陪着襄宁长公主和未出世的孩子,虽来回奔波有些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个月后,襄宁长公主命人请来李太医诊平安脉,李太医一边轻抚着胡须一边道:“公主脉象蓬勃有力,腹中胎儿十分稳健,注意饮食,补品能吃但不能过量,像螃蟹、薏米等物不可服用。” “多谢李太医,本宫这胎便托付给您了。”襄宁轻抚着肚子道。 随即转头看向一边,“素梅,你去将前些日子得的好药材包起来给李太医带走,再予一份上等的红封。” “是”,素梅忙领命下去收拾东西,很快便备好了东西放置在一旁,这时李太医也向着府外走去,素梅见状忙将一旁备好东西给李太医送了去,让一旁的二管家将李太医送出了府。 既然胎已经坐稳,那么便不再隐瞒了,先是让人往隔壁的荣国公府去报喜,此时荣国公夫人苏氏正在小佛堂祈福,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 收到消息后,荣国公夫人亦十分高兴,命人去备了厚重的礼物,荣国公府亦是开国勋贵,荣国公夫人乃是前朝一位中等世家的姑娘,嫁给贾源后为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嫁妆亦是丰厚的,加上贾源后来得了东西都是紧着荣国公夫人先挑选,剩余的才归入自己的私库。 予了打赏后,送走了来传信的宁国公府下人,着人传话给史氏一同去宁国公府探望怀孕的襄宁长公主。 荣国公夫人苏氏一边命人从库房中挑选合适的礼物,一边同自己的心腹嬷嬷说道:“如今襄宁长公主怀上了,宁国公府的大伯就快抱上孙子了,而我还不知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呢?”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边的史氏在接到襄宁长公主有孕的消息后气的直接摔了一边的茶盏,气愤的同赖妈妈道:“宁国公府的女人怎么都那般好运,许氏生了个儿子,又怀上了一个,整日在我面前炫耀,如今那边又怀上了。荣僖堂的老太婆左一个通房,右一个姨娘的,怀孕了还巴巴的将人接走去照料,这是防着我呢,真是欺人太甚。” 赖妈妈见着主子怒气冲冲的模样,赶忙安慰道:“东府的先夫人再能耐,还不是受不住咱们的手段生生流掉了一个哥,伤了身子,连病殃殃的长子都没留住,自己也一命呜呼了。咱们府上的那些小贱人又哪里比得上主子您啊,如今只是得了两个赔钱货,那都是主子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们计较,等咱们家少爷继承了爵位,您就是国公夫人,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眼见着主子心情好了一些,赖妈妈只能继续说道:“况且东府那边只是刚怀上,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也是个赔钱货。” 听着赖妈妈的话,史氏心里舒坦了,“不错,看着东府那边那个样,就是个命薄的,只配生个赔钱货,你是个好的,我那有套纯金螺旋纹的首饰,便赏了你,以后好好办事。” 赖妈妈忙在一边笑着点头哈腰,谢道:“奴婢谢主子赏,以后一定更加用心办事。” 史氏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让人去库房备了些“好东西”,特殊材料制成的涂料绘画后烧制的花瓶,用西域奇香熏过的布料…… 收拾好后随着荣国公夫人一同去了东府,见着襄宁长公主互相寒暄了几句,传授了一些怀孕的经验,送上了礼品,稍坐了一阵便离去了。 襄宁长公主命人将荣国公府送来的东西单独登记入库,预备等李太医下次来了之后检查一遍,虽不知史氏为何无故嫉妒自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如今有了身孕,还是谨慎些为好。 第二日,晨起用过早膳,带着服侍的宫女入宫拜见太后,进了宫门,慈宁宫的太监早已备好了轿辇在一旁等候了,太后担心女儿身怀有孕,一路走来太过劳累,特意赐下了轿辇。 乘着轿辇一路行至慈宁宫,慈宁宫的掌事宫女青影姑姑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见着襄宁长公主,碎步上前道:“公主可算来了,太后一直念叨着您呢,一早就命人备好了您爱吃的茶点,让奴婢出来迎一迎您。” “我也想母后了,姑姑也辛苦了,进去吧。”青影姑姑在前面引着襄宁长公主一行进了慈宁宫,见着太后,襄宁长公主忙上前行了礼,太后见着了连忙叫起,叫了伺候的下人奉上襄宁爱吃的茶点。 待襄宁走近后,拉着襄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榻上,握着襄宁长公主的手道:“你这孩子,不必太过多礼,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要保重身体,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很是关心了一阵襄宁长公主过得好不好,悉心问询,又问襄宁长公主孕期可有不适的地方,给女儿传授孕期需要注意的东西,忌讳些什么,一一给襄宁长公主讲到。 等讲完都已到了晌午了,留了襄宁长公主用了午膳,下午临走时十分不舍女儿,唤出了侧殿侯着的两个嬷嬷,对着襄宁公主说道:“这两位嬷嬷是徐嬷嬷和陈嬷嬷,她们二人在照顾孕妇方面很有些经验。徐嬷嬷懂药理,对于各类秘药知之甚详,陈嬷嬷做的一手好药膳,擅长调理身子。哀家想着你府上没有婆母,身边伺候的宫女也大多没有经验,便选了这两位嬷嬷,你带回去,哀家也放心一些。” 对于太后的一片心意,襄宁长公主自然不会拒绝,领着二人出宫,太后让人准备的绫罗绸缎、珍惜药材、珠宝摆件等各色赏赐如同流水一般进了宁国公府,随后皇帝皇后也派人送来了赏赐,宫中诸嫔妃见着宫中的三座大山都赏赐了许多东西,忙不迭的也赏下了许多珍品。 京中的王公贵族见此也命人送上了礼品,纷纷攘攘间宁国公府热火朝天,西府的史氏听到那些赏赐后更是红了眼,气的又摔了几套瓷器。 彼时,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已经歇下了,这一天下来着实有些劳累,便早早歇下了,只命管家收好东西,记录好送礼的人家和礼单,便于以后往来交好。 10、婚后生活3 有着太后钦赐的徐嬷嬷和陈嬷嬷保驾护航,隆兴帝更是命李太医常驻宁国公府,务必照料好襄宁长公主这一胎。在众人的倾力合作下,襄宁长公主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只是随着月份越来越大,陈嬷嬷和徐嬷嬷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襄宁长公主的肚子如今已经显怀了,但是她的肚子远比一般怀胎五月的妇人大,倒像是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一般。 眼见着襄宁长公主的肚子越发大了,徐嬷嬷实在是担心,私下里拉着陈嬷嬷在廊下私语。“我瞧着公主这胎养的实在太大了,平日里公主的饮食都是咱们在照料着,也没有大肆进补,瞧着怕是肚子里不只一个。” 陈嬷嬷听了也顿时开始担忧了,“老姐姐说的是,明明也没见公主吃多少东西,可这肚子却比正常怀胎五月的孕妇肚子要大,不管是胎儿养的太大,还是怀的不只一个孩子,这胎生产怕是都有些难了,毕竟公主是头胎。” 徐嬷嬷在一旁听了也是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她们是太后赐下来照顾公主这一胎的,来之前太后就交代了,务必要照料好公主这一胎,要是公主和孩子有个万一,怕是她们都得交代在这了。 “你看这样,如今之计先请李太医来为公主诊脉,如果是双胎也能诊出来了,后面的几个月咱们姐俩都得拿出看家的本事,共同保护好公主这一胎。”徐嬷嬷在思考良久后出了主意,陈嬷嬷也很是赞同,毕竟襄宁长公主身份尊贵,宫中的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关注,府上的老宁国公及世子那更是恨不得天天问候公主这胎的情况,一但公主及腹中胎儿有个万一,她们怕是会小命不保,甚至连累家人。二人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襄宁长公主这一胎绝对不能出事。 过了晌午,徐嬷嬷在公主小憩后,上前道:“公主殿下,老奴与陈嬷嬷观察了许久,瞧着您的肚子比寻常妇人的大了不少,怕是得请李太医来瞧一瞧。” 襄宁长公主听着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妥?” 徐嬷嬷怕公主着急动了胎气,连忙安慰道:“公主稍安毋躁,孩子无事,只是依着奴才与陈嬷嬷的推论,您怀的怕是双胎,具体的要请李太医来诊脉才能断定。” 听见了这话,襄宁才稍稍放下了揪着的心,左手轻轻抚了抚肚子,让人去请了李太医,接到消息的李太医急忙赶了过来,在细细把过脉后,确定了公主怀的是双胞胎,而且胎动强劲有力,脉搏分明。 在确定了公主怀的是双胎之后,身边的宫女都为她高兴,而徐嬷嬷与陈嬷嬷随着李太医在一旁商量后续如何照料公主及腹中的孩子。公主这是头胎,怀了双胎生产的时候怕是会有些艰难,就怕公主到时候力气不够,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由李太医列出了需要的药材,其中以百年老山参最为珍贵,毕竟人参的年份越久越好。 接到消息的宁国公那是高兴坏了,宁国公府后继有人了,随后各色珍玩又是如同流水一般进了襄宁长公主的院子。 宫中的太后及隆兴帝接到这个消息也是为襄宁长公主高兴,毕竟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里,能够三年抱两就是极有福气的了,随后各色赏赐接踵而来。 西府的荣国公夫人及世子夫人收到消息后不约而同的红了眼,荣国公夫人是想到自己儿子膝下至今没有无子,而东府先是有敷哥,虽敷哥去了,但如今这后娶的侄媳又怀上了双胎,生母还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未来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而自己的孙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史氏就单纯的是在嫉妒了,自己多年未曾有孕,而东府那边却是成亲后不久就有了身孕,还是双胎,衬托的她膝下越发凄凉了,未能为夫君绵延子嗣就是她最大的烦恼。原本东府也没了孩子,西府好歹还有两个姐儿,也就凸显不出来她了,但如今这般只是越发衬的她不能生,气的砸了桌上的茶盏,恨恨的扯着手中的帕子。 不是没想过暗中使些手段,只是如今襄宁长公主身边被宫里的嬷嬷护的无缝可钻,没地儿下手,否则必然会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也是怕一击不成连累到自己,史氏心中气的怒火中烧,但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憋闷在心里,直接将自己气病了,急火攻心。 荣国公夫人收到消息后越发瞧不上自己这个儿媳了,为了早日抱上孙子,自己怕是得另想法子了。 史氏在病倒后,恨的咬牙切齿,觉得东府就是克她的,心中越发难受了。实则本就是她嫉妒心作祟,偏偏性格又十分自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错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一味怪罪别人。 转眼间襄宁长公主已经怀胎九个月了,预产期就在近日里,身边伺候的人万分紧张,生怕主子有个什么好歹。 这日,襄宁长公主闲着无聊,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喂了鱼食,又看了会风景,随后不紧不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院门,襄宁长公主的肚子就开始痛了,脸上冒着阵阵冷汗,一边的徐嬷嬷见状就知道公主是要生了,先是喝住了院子里的下人,让人准备好热水及吃食,又寻出上好的百年人参备在一旁,一边命人去请稳婆和李太医,随后将艰难走动的襄宁长公主扶进产房中。 这边府上的老管家得到襄宁长公主身边大宫女传来的消息,忙命人去通知世子及宁国公,贾代化收到消息后急匆匆的从京郊大营赶了回来,贾演也想回府守着孙子出生,因公务走不开,只能让下人回府守着,得了消息立马通知他。 贾代化一路骑马疾驰而来,行至府门前将马交给了府上的门房,大步向着正院走来。跨进正院时襄宁公主正在生产,产房外的青玉姑姑在安排着正院的下人,一切井井有条,丝毫不曾因为女主人生产而乱了阵脚。产房里襄宁长公主正在生产,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呼喊声,眼见着自产房中端出的一盆盆血水,贾代化心急如麻,不停地在门外踱步,时不时朝着房内望去,好似能看见正在生产的襄宁长公主一般。 产房里,陈嬷嬷和徐嬷嬷在一旁安慰着公主,配合着产婆帮助公主接生。“公主,再使把劲儿,孩子快出来了,已经能看到头了。”襄宁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想回些什么,但是一阵阵撕裂的痛不断传来,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说话了,随着一身嘶哑的喊叫,使尽了全身力气的襄宁长公主感觉有什么东西自下身缓缓流出,听着身旁的人说着“生了生了,两个都是……。”未曾听完这句话,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嬷嬷见公主晕了过去,连忙和身边服侍的下人收拾好产房,检查了公主的状况,发现公主只是力竭昏睡了过去,一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贾代化在听到一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后,襄宁长公主没了动静,这时产房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似双重奏一般。 11、洗三 陈嬷嬷和徐嬷嬷抱着新出生的两个孩子在一旁清理,玉兰连忙出了产房给驸马报喜,“恭喜世子,公主平安诞下两位小主子。” “公主如何了?孩子怎么样?”贾代化焦急的追问道。 玉兰笑着回道:“主子身子无碍,李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只是累狠了,睡过去了,两位小公子哭声嘹亮,听这哭声就知道身体是极健康的,如今李太医正在诊脉呢。” “好,好,好,无事便好。”随即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猛的反应过来,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男孩,两个都是男孩?” 一旁的徐嬷嬷见着世子爷的样子,忙笑着恭喜道:“公主诞下了两位小公子。” 贾代化这才反应过来,“两个都是男孩?两个儿子,好,真好。”一边激动的唤过贴身小厮去给老国公报喜,自己则是进了产房。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看到脸色发白虚弱的躺在床上的爱妻,再看着一边刚出生的两个孩子,贾代化心中像是被棉花塞满了一般,涨涨的,顿时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宁国公府府门外挂上了两把小弓,意味着府中添了两个男丁,来往的人瞧着,纷纷回府去报信。 这厢在兵部忙于公事的贾演,见到赶过来传信的下人忙问道:“府中如何了?” “回老爷的话,公主殿下已经平安生产,诞下了两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听到下人回话,贾演高兴的连拍了几下桌子道:“好,好,好哇,我贾家后继有人了。” 说罢去寻了同在兵部任职的老兄弟,忙不迭地与他们分享这个喜讯,并炫耀孙子去了。 荣国公府史氏的栖梧院中,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史氏恨恨的摔了一地的瓷器,咬牙切齿的同赖妈妈道:“你说她怎么就那么走运呢?两个儿子,怎么没有一尸三命呢!” “主子放宽心,生出来也不一定养的大,孩子嘛,小小的一个,最是脆弱不过,一丁点意外就足以让他们没了命。”见着主子愤怒的样子,担心主子会迁怒自己,忙在一旁出着主意,来疏解主子心中的怒火。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于自己拱火的行为一点也不觉得有错,只要自己能过得好,别人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听到赖妈妈的话,史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股诡异的笑容道:“不错,两个刚出生的小崽子罢了,我有的是方法让他们悄无声息的去死,等这两个小崽子没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可还能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哈~哈哈~哈哈哈~” 不提栖梧院那奇怪的氛围,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的秋瑾院中,贾代化正陪着已经睡醒了的襄宁公主,逗着一旁的两个儿子,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在一起。 待到宁国公贾演下值回到府中,自库房中挑选了好些东西送到了秋瑾院,直言是给两个孙子的。这厢襄宁长公主让人将这些东西分别登记入库,单独存放,给两个哥儿攒着家底,日后都给了两个哥儿,又将身边的大宫女玉兰、雅菊给了两个哥儿,在他们身边做个大丫鬟,负责照顾他们,日后就是哥儿身边的掌事嬷嬷,因两个哥儿还未取名,平日里只大哥儿、二哥儿的混叫着。 洗三这日,各府有往来的都送了重礼,往日里没交情的也随了一份礼,借着这个机会来攀攀关系,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宁国公府和襄宁长公主可是极大的靠山了,总归讨好一番是没错的。 宫里更是不必说,那是襄宁长公主嫡亲的兄长与母亲,各色适合坐月子的妇人滋补的补品,小孩用的玩的各色珍玩,不是极品都不会随意赏下来,送来的必是最好的。 一旁的香案上供奉着催生娘娘、送子娘娘、云霄娘娘、琼霄娘娘等各位大神,祭拜之后,开始进行仪式。收生婆将盛有艾叶、槐条等中药浴汤的盆子放到桌上,奶娘抱着孩子侯在一旁,来的亲友按照尊卑远近的顺序依次向盆里添上贵重的物品,收生婆看着添的东西在一旁说着吉利话。 看着众位贵夫人添盆的东西收生婆简直乐开了花,按照规矩,这些东西在洗三结束后都是归收生婆的。 添盆结束后,就是响盆。收生婆拿起棒子,在盆里搅和,同时伴有祝福词:“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搅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给孩子洗澡。 收生婆一边洗一边说:“先洗头,作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洗澡的时候,两个孩子哭的很是嘹亮,这时候哭的声音越大越好,是吉祥的好兆头,也代表两个孩子身体康健,养的大。 打扮、纳福、收尾,待洗三的流程结束后,孩子被抱回了秋瑾院,两个孩子还小,见不得风。 洗三后两个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等襄宁长公主出了月子后,两个孩子已经不似刚出生时的那副样子了,四肢白白胖胖的,好似一节节嫩藕,小脸红扑扑的,很是招人稀罕。 宁国公每日里都要见一见两个孙儿,不然总是觉得想的慌。荣国公贾源见着兄长抱着孙子炫耀的模样,不免跟夫人谈论起来,语气中带着失望和遗憾。 不同于荣国公只是言语上表达一下,荣国公夫人苏氏直接行动起来,要从娘家选一个庶出的侄女纳进府里做贵妾,不同于之前的几个姨娘只是贱妾,一家子都是奴才,生死都掌握在主子手里。这贵妾可是带着嫁妆的,生下的子女相当于半个嫡子嫡女,虽说比不上正经的嫡出子女,但到底跟一般的庶出子女不一样,地位自是不一般的。 出了月子修养好身体,襄宁长公主就进了宫,太后一直记挂着女儿,如今见到女儿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怎么没见着两个孩子?”见襄宁长公主一人前来太后问了一句。 “孩子还太小,便没带进宫来,等孩子大一些,定会带着他们进宫见见外祖母和舅舅。” 太后听见后也理解,毕竟孩子太小了。随即拉起襄宁长公主的手,拍了拍道:“哀家之前一直担心你,如今可好了,你生下了两个哥儿,日后也有了依靠,在宁国公府的地位也稳了,日后谁都无法动摇你的地位。” “母后且放宽心,如今整个宁国公府都在我的手中,未来它是属于我儿子的。”襄宁长公主自信的回了句话,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太后点了点头,自己的女儿是尊贵的长公主,女儿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外孙,皇帝的亲外甥,这府里未来没人能越过了他们去。 母女二人好长时间没见过面了,如今见了自然是好一番亲香,那些无法跟别人说的话,母女之间却无甚妨碍。 襄宁长公主从太后这里得知皇后有了身孕,很是高兴,皇兄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刘贤妃所出的大皇子倒是身体健壮,李容华所出的小皇子和赵良媛所出小皇子至今未曾列入排行,实在是身体太弱了,如今是靠着皇家不缺贵重的药材,才能拖到今天,但能坚持到哪一天,实在是说不准。 平日里隆兴帝也不愿多见这两个孩子,不是不喜欢,只是怕养出了感情,日后舍不得,倒不如不见。 中宫有了身孕,即将诞下嫡子嫡女,皇兄膝下健康的子嗣不多,若是诞下嫡子,对于江山稳固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襄宁长公主自是为皇兄高兴的。 况且这个孩子是皇嫂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宝贝,自是珍爱非常,只是听闻皇嫂这胎怀像不好,襄宁有些担心,皇嫂以前对自己就很好,如今皇嫂有了身孕,自己定然是要去看望一番的。 从慈宁宫出来后,襄宁便去了皇后的凤仪宫。襄宁到时皇后刚用过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见着皇后这个模样,襄宁有些担心的道:“皇嫂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吗?怎的反应这般大,可曾问过太医了?” “阿宁不必担心,寻了太医诊过脉了,只是孕期反应有些大,过一段时间便好。”皇后见襄宁一脸担心的样子,温声安慰道。 “难不成皇嫂只能一直这样,药喝多了伤身,您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呢?”襄宁不放心的追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这一胎怀的有些艰难,只是这个孩子是我盼了这么多年的,哪怕再难,我也要生下来。”皇后温柔中带着坚定的眼神震撼到了襄宁,她也是一位母亲,自然知道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献上一切,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那劝慰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着皇后怀孕六个月,挺着肚子整个人却十分消瘦的模样,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我怀孕的时候,母后赐下的陈嬷嬷献上了一份小菜和一份蜜饯,这是她的家传秘方,对于孕吐很是有用,酸酸甜甜的蜜饯能压下那份想要吐的感觉,而酸辣可口的密制酸笋,十分开胃,双管齐下,效果十分明显。明儿我就让人把方子送来,皇嫂且让太医瞧一瞧跟您的药性可相冲,不妨事的话可以试一试。” 皇后笑着谢过了襄宁长公主的好意,二人闲聊了一会,见着皇后面色疲惫,襄宁也担心府上的两个孩子,便朝着皇后辞了行,出宫回了宁国公府。 12、皇后崩逝 回到秋瑾院后,襄宁长公主先是看过了两个孩子,见两个孩子并没有哭闹才放下心回正房休息。晚间用膳时想起方子的事,便命人将方子备好,次日一早递进宫,希望皇嫂在用了以后能有些效果,一直这般怕是身子也吃不消啊。 之后襄宁长公主每日便在府中主掌中馈,看顾两个幼小的孩子,与丈夫琴瑟和鸣,偶尔进宫看望母后,探望怀孕的皇嫂,日子过得舒服极了。 不同于宁国公府的幸福祥和,隔壁的荣国公府妻妾争斗不休,婆媳矛盾爆发,氛围十分紧张。荣国公夫人在多番观察后,选中了娘家一位性情温婉的庶出六姑娘,纳进府中做了贾代善的贵妾。贾演虽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兄弟保龄侯,但到底是想早日抱上孙子的,对于史氏成亲多年未曾添上一儿半女,还使手段弄得善儿至今膝下无子,对老妻更是谈不上恭谨孝顺,挑拨妻子与儿子的关系,种种行为都看不上眼,但他是公公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心中都是明了的,故而对妻子的行为选择了默认。 但史氏可不这么想,气的回了娘家保龄侯府,保龄侯府只有现任保龄侯夫妻并几个孩子,初代保龄侯夫妇已经过世了,现任保龄侯是史氏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现任保龄侯夫人是继室,史氏与保龄侯原配夫人关系比较好,尚在闺中之时颇得其照顾,在原配夫人病逝后,对其留下的长子亦是多番照料。保龄侯夫人不喜这个小姑子,自己嫁过来的时候小姑子已经出嫁了,可偏偏还时不时的回娘家,说是担心大侄子,这不是是在打她的脸吗。 保龄侯对这个妹妹却是极重视的,因为保龄侯夫人跟史氏不对付,史氏对这个身为继室的嫂子并不怎么看得上眼,便经常在保龄侯面前挑拨他们夫妻间的关系。说的多了,保龄侯不免对现任保龄侯夫人起了疑心,好在原配留下的长子年纪大了,早已挪到了前院,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是早早地为其请封了世子,不让继室夫人插手长子身边的事。这样的行为让现任保龄侯夫人气坏了,原本自己也没想管着原配长子,更没想着耍什么手段,但自己不想跟丈夫主动防着那可是两码事,你们偏这般像是防贼一样,自此与保龄侯之间的感情也有了裂痕。 若只是这般倒也能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史氏却在一次回娘家后,将自己奶娘的孙女送到了保龄侯的床上。有史氏时不时的说着好话,这位新鲜出炉的刘姨娘一跃成为了保龄侯的新宠,甚至直逼保龄侯夫人,几番挑衅,保龄侯夫人想要对付刘姨娘,偏偏保龄侯处处袒护她,甚至给了保龄侯夫人难堪,下了她身为正室夫人的面子,这让保龄侯夫人恨的牙痒痒,直接给史氏和刘姨娘下了绝育的药,对于保龄侯也是不咸不淡的。反正自己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娘家也是勋贵出身的侯爵府,只是因为祖父母接连去世,守孝耽误了青春,才不得不做了保龄侯的继室。保龄侯夫人娘家得力,自己有儿子和丰厚的嫁妆,再将侯府的中馈牢牢把在手中,对于保龄侯和刘姨娘便不在关注了,反正刘姨娘已经生不出孩子了,随她蹦跶去吧。至于史氏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故而保龄侯夫人是恨毒了她,给她下的是前朝秘药,绝对查不出来,她倒要看看生不出孩子的史氏,还怎么炫耀,怕是夫家的事情就有的她忙了,娘家就别想再插手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总是管着娘家的事算什么。 话说史氏回了保龄侯府以后,保龄侯正在当值,待到下值后回府后见到妹妹,得知妹妹是因贾代善要纳一房贵妾,逼得妹妹待不下去了,顿时气急,想为妹妹撑腰,可自己不好去说。想让保龄侯夫人上荣国公府走一遭,但保龄侯夫人巴不得史氏过得不好,又怎会愿意为她出头,因此只道:“妹妹嫁进荣国公府七八年了,也不曾开怀,荣国公世子如今膝下也没有儿子,妹妹若是贤惠些自该高高兴兴的迎了妾氏入门,早早为世子诞下子嗣才是,我可没有这个脸上门。”说罢拂袖而去。 听了这话的史氏气的倒仰,同保龄侯道:“哥哥,你看嫂子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这个做小姑子的有事,她连出面都不愿意,要是先嫂子在,一定不会这样的。” 保龄侯听后叹息了一声,似在回忆亡妻,一边安抚着妹妹,只道自己去找贾代善聊聊。将史氏安抚下去后,次日让人去给贾代善传信,约在了茗源楼。 贾代善在小二的引路下登上了茗源楼二楼,天字三号包厢中,保龄侯早已在等着贾代善了。见着大舅子保龄侯,贾代善心中明白这是为了夫人因自己纳妾一事回了娘家,上门来要说法来了,想到温婉可人的表妹,以及母亲所说的表妹的八字利于子嗣,原本对夫人的一丝愧疚被压了下去。二人聊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保龄侯不占理,毕竟这些年史氏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贾代善至今无子! 两人商讨后决定各退一步,贾代善亲自上门接史氏回府,贾代善纳贵妾进门可以,但绝对不能越过史氏,以后有了儿子要抱养在史氏膝下,贾代善应下了。 在接了史氏回府后,荣国公府开始安排起了纳苏氏进门一事。到了进门这天,荣国公府挂起了红绸,四处红艳艳的,十分喜庆,苏氏是以贵妾的身份进的门,因此可以带着一些嫁妆,苏氏的嫁妆虽比不上史氏,但看起来也不错,身为姑妈和未来婆婆的荣国公夫人补贴了不少,贾代善私下里也用自己的私房补贴了不少好东西,这般苏氏欢欢喜喜的进了荣国公府的门。 秋瑾院中襄宁长公主听着新提上来的大丫鬟丹桂和青荷说着隔壁荣国公府纳妾的场面,提到了世子夫人史氏脸色十分难看,仪式一结束就回了栖梧院。 襄宁听着她们说起的情景,脸上乐开了花,一边的碧竹和素梅也很高兴,要知道在主子怀孕的时候,史氏可是送来了许多脏东西,要不是徐嬷嬷和陈嬷嬷发现了,怕是主子就着了道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凡事伤害主子的人就是她们的仇人,虽说主子在出了月子后已经报复了回去,将史氏对她使的手段全都还到了史氏身上,而且都是宫廷出品,更加隐秘,保准查不出来,史氏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孩子了。 龙有逆鳞,史氏这回对孩子出手,真的是惹到襄宁了,她在史氏的栖梧院和荣国公夫人身边安插了几个眼线,时不时的给史氏添些乱子,这次纳贵妾入门就是有她的人在中间撺掇,那位刚进门的苏姨娘身边她也安排了人,必然会帮助苏姨娘夺得荣国公世子的宠爱,甚至生下孩子,襄宁等着看史氏的笑话。 之后果真如襄宁所愿,苏姨娘在身边嬷嬷的提点下,一举夺得了荣国公世子的宠爱,有亲姑姑荣国公夫人撑腰,剑锋直指史氏,两人之间勾心斗角,火花四溅。 襄宁在悠闲的看着热闹,见着史氏过得不好,她就高兴极了。 转眼间到了隆兴六年,一开年宫里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隆兴六年二月初一,怀孕九月的皇后发动了,艰难的生产了一天一夜,最后挣命似的诞下了嫡子,生产之后大出血,已经不行了,但为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不沾上生而克母的名头,硬是让太医开了药,撑到了第二天才去了。 听着宫中传来的丧钟声,整个京中迅速换下了艳丽的颜色。 宫中皇后的尸身已经清理过了,换上了一身朝服,灵棺中皇后的身旁放满了陪葬品,宫中命诸诰命夫人们入宫为皇后守灵,襄宁也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进了宫。 一路上所有人也都收到了消息,皇后昨日诞下皇子,难产后于今日凌晨薨逝了。有人惋惜皇后年纪轻轻就去了,也有人可怜小皇子刚出生便没了母亲,但不论怎样,皇后薨逝属于国丧,她们要在宫中守灵哭灵,整个流程下来,怕是要去了半条命了。 因皇后薨逝,民间自闻讣日为始,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 13、嫡子归属 慈宁宫中,一身素色青衣的襄宁长公主正陪伴着太后,皇后石氏乃是隆兴帝原配发妻,出身老牌勋贵缮国公府,性格温和有礼,上敬太后,与隆兴帝夫妻感情甚笃,对待宫中妃嫔亦是宽和有度,下关爱皇子皇女,心地纯善,对宫中的宫女太监也是多番体恤,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怎生偏命不好,早早便去了。 对于皇后的崩逝,太后也是十分伤心的,平日里隆兴帝忙于政务,襄宁长公主到底是嫁人了,不好频繁进宫,故而这一双儿女平日里见的其实不多,倒是皇后时常来慈宁宫陪伴太后,婆媳之间相处融洽。如今皇后突然间去了,太后满怀伤感,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难免有些意志消沉。 襄宁长公主见此十分担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时常进宫陪伴着太后,与太后分享一些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发生的一些趣事。许是平日里有女儿陪伴着,听着两个未曾见面的小外孙的糗事,感情渐渐有了寄托,太后也从悲伤中慢慢走了出来。 前朝隆兴帝已经考虑好了皇后崩逝后的一系列事情,先是追封皇后为孝淑贤仁明德昭穆端钦静和懿安显皇后,简称孝淑显皇后,入葬帝陵,待隆兴帝百年之后与其合葬。 只是对于皇后留下的年幼的嫡子,该如何安置,还未曾决定。七七四十九日后,孝淑显皇后已经下葬,宫中已经恢复了往日严肃清冷的样子,若非挂着满目的白幡,以及双目所视之处见不到艳丽的色彩,怕是与皇后未逝前无异。 这日隆兴帝正在紫宸殿中处理政务,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闹得他无法静下心来。侯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夏守忠见此忙走出了宫殿,瞧瞧是何人这般大胆在此喧哗。 刚出了殿门,就瞧见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绘春在往殿内张望,一边守在殿外的小太监正拦着呢。自先皇后逝世后,原本身边伺候的奴才大都拖了关系去了别的地方当差,只留下对先皇后忠心耿耿的奴才去了小皇子身边伺候。想到这里夏守忠不敢耽搁,连忙走近。 绘春被一边的小太监拦在了紫宸殿外,急得不行,瞧见了夏守忠,忙叫到:“夏公公,求您通传一声吧,小皇子染了风寒,高烧不退,请陛下去见见小皇子吧,求求您了!” 听见小皇子高烧不退的消息,夏守忠连忙应下了,让其在外侯着,转身进了殿内禀报,丝毫不敢耽搁,急匆匆走进紫宸殿内,向隆兴帝回禀:“陛下,殿外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绘春求见,说小皇子感染风寒,高烧不退,请您去看看。” 听到这话原本不在意的隆兴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道:“前面带路。” 夏守忠连忙在一边道:“是,奴才遵旨。”说罢在一旁开路一路去了先皇后的凤仪宫,自先皇后去后,小皇子一直养在那里。殿外的绘春见着隆兴帝往凤仪宫赶去,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凤仪宫,不过是没了主人几个月,已经开始显出一片颓败的模样。见着三三两两凄冷的人影,隆兴帝大怒,发落了小皇子身边玩忽职守的奴才。虽因皇后逝世之故,一直避着这个孩子,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不重视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孩子。 见着正在为小皇子把完脉的太医,问道:“小皇子怎么样了?” 一旁的太医忙回到:“回禀陛下,小皇子这是风邪入体,臣开个方子,让乳母按时服药,通过母乳让小皇子吸收药力,修养月余便能好转。” 听到太医的回话隆兴帝紧紧揪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这孩子没事,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向已逝的孝淑显皇后交代呀。 也是此时,隆兴帝心中有了个念头,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母亲,若是连自己都不重视他,怕是要沉寂在这深宫中了。 考虑到这个孩子正在病中,凤仪宫太过冷清,便让夏守忠将紫宸殿偏殿收拾出来,小皇子暂时养在紫宸殿。 发落了玩忽职守的奴才后,嘱咐绘春等忠心的奴才照顾好小皇子,隆兴帝则起身去了慈宁宫,小皇子养在紫宸殿一事还需知会太后一声。 来到慈宁宫后,太后听隆兴帝说要将小皇子养在紫宸殿,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见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好再劝说。想到隆兴帝与孝淑显皇后感情甚笃,且这个嫡出的小孙子一出生便没了母亲,若是不重视起来,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在这皇宫当中了。今日之事便是个提醒,只是因皇后刚刚薨逝,一时没有顾及到,便差点出了事,此事背后或有疑点也说不定。想到这深宫中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以及皇帝膝下单薄的子嗣,想到去岁冬日里李容华和赵良媛膝下夭折的小皇子,到底是默许了。 此后这位元后嫡出的小皇子便长居在紫宸殿中,由隆兴帝亲自抚养长大,在小皇子三岁时册封为太子,手把手教导其为君之道,父子二人之间关系亲密,远胜其他皇子。 眨眼间来到了隆兴六年五月,宁国公府迎来了两个孩子的周岁宴,因皇后崩逝,便只请了荣国公府及几位极亲近的人家,一场周岁宴举办的非常低调。 但哪怕再低调,该有的流程也是有的,抓周礼摆放了一桌的物品,襄宁从奶娘手中接过了两个孩子,轻放在了铺着厚毛毯的宽桌上。 襄宁上前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道:“乖乖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拿起来,好不好。” 抓周礼前襄宁给两个孩子训练过了,但到底还小,唯恐出了岔子,因此心紧紧的揪着,不敢放松。 两个孩子一个抓了印章和小弓,一个抓了书本和玉佩,都是寓意不错的好东西。宁国公在抓周礼结束后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大的唤作贾攸,小的唤作贾敬,正正经经上了族谱。 宴席上荣国公夫妇见着两个侄孙健壮的样子,羡慕的不行,接过来抱了一阵舍不得放手,但再喜欢到底不是自己家的,抱着不放也不合规矩,只能将孩子交到了奶娘手中。心中祈祷着自家能早日抱上孙子,总是见着别人炫耀孙子,他们却连孙子的影都没见着,内心十分渴望。 或许是上苍听见了他们的祈祷,隆兴六年八月,贾代善的一位姨娘查出来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荣国公府也有好几年没有喜讯了,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因此备受荣国公夫人关注。这傅姨娘自有了身孕后很是矫情,身边有积年的老人又说她的肚子看着就是个男孩,因此越发张扬了。 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因为傅姨娘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苏姨娘也查出来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因之前胎没坐稳,因此未曾传出消息来。苏姨娘的身份可比傅姨娘高的多,也更得贾代善宠爱,荣国公夫人也更重视,因此府中的目光都挪到了苏姨娘处,傅姨娘那里荣国公夫人留了好几个嬷嬷管着,因此也没着了道,史氏的目光也被苏姨娘引了过去。 襄宁见着荣国公府接连有人怀孕,史氏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贤良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心中暗道:史氏,这只是一点小手段,你敢将脏手往我儿身上碰,我就能将你的爪子一点一点剁掉,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着传信给了荣国公府的暗线,务必保证这两位姨娘将孩子生下来,她已经备好了礼,等着看好戏。 依着往日里史氏的性子和手段,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两个怀孕的姨娘身边都有荣国公夫人的人,防的极为严实,一时间史氏手段频出,却未曾奏效。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史氏一直关注着两个姨娘的动静,因此还真被她抓到了一个漏洞,直接出了手,甚至一石二鸟,想要一次性除去两个威胁到她的人。 14、意外生产 临近生产,伺候在傅姨娘身边的嬷嬷就劝着她出来多走动走动,生产之时好更顺利些。刚好苏姨娘因为窝在院中养胎,憋的有些难受,便来到花园散散心,两个人正好碰上了,都怀着身孕呢,哪怕心里有些阴暗的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荣国公夫妇对她们这胎都很重视,她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作妖,互相颔首后准备各自回了院子,偏在这时傅姨娘脚下没注意,踩到了什么,滑倒之时慌张的四处乱扯乱拽,将一旁的苏姨娘一起拽倒了。两个孕妇都受了惊吓,腹部也遭到了重力撞击,马上都要生产了。 府上今天也没个正经的主子在,荣国公和世子都去上值去了,荣国公夫人去了郊外的护国寺还愿,世子夫人史氏受邀去参加宴会了,府上一团乱麻却没有主子,两位姨娘身边伺候的嬷嬷只好带着各自的主子回了院子,一边请大夫和产婆,一边去通知府上的主子。 最先接到消息的是史氏,接到消息后向宴会的主人请了辞先行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询问府中的情况,貌似十分担心的问了两位姨娘和孩子怎么样了,端的是一派大家主母的作风。举办宴会的夫人在史氏走后,还同侍女说道:“荣国公世子夫人可真是贤惠大度,不过是两个有孕的妾氏,这般关切垂询,荣国公世子真是好福气呀。” 这段话立时被一旁听到的夫人传了出去,荣国公府还不似多年后那般落败的模样,如今正是兴盛的时候,府里的事情也不会随意传出府外,所以在外人眼中,史氏是一位贤惠的夫人,恭顺的媳妇,大度的主母。这也是史氏有意所为,为的便是一副好名声,可以借此结交更多贵人,她没有孩子,必须借助外力保住自己的地位。 待上了马车,伺候在史氏身边的赖妈妈给主子道喜:“主子且放心,奴婢已经扫过尾了,绝对查不到咱们身上来。奴婢先恭喜主子了,一次性除去了两个心腹大患,简直是一箭双雕。” 史氏面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哪怕你们再怎么防着我,还不是让我得手了,如今一切都是我说了算,以后这府上还有谁敢跟我做对。” “自是没人能跟您做对的,夫人年纪大了,这府上日后自然是主子您说了算。不过主子您真的想好了,要将姨娘生的儿子记到名下吗?”赖妈妈试探的问着自己的主子。 “自然了,我如今膝下没有儿子,地位不稳,没有苏姨娘,也会有别的姨娘,为了稳固我的地位我必须要有个儿子,我谋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去母留子就看今朝了。” 也是巧了,就在史氏赶回荣国公府的时候,荣国公夫人的马车也回到了府中,荣国公夫人在护国寺上香还愿后一直心神不宁,担心府中出了什么事情,紧赶慢赶终于赶了回来,一回府便听闻了府中发生的事,在府门外撞见了史氏。 史氏见到后忙上前搀扶着荣国公夫人认错道:“母亲可算是赶回来了,儿媳也是刚听闻府中传来的消息,匆匆赶了回来。早知今日会出这样的事情,我就该推了这场宴会守在府中的。” 自打贾代善纳了苏氏进门后,史氏心思越发深沉了,为了能够去母留子,将姨娘的孩子养在膝下,特地在荣国公夫人面前伏小做低,这让荣国公夫人对她的观感好了很多。哪怕之前再不喜欢她,如今看到她对自己低头,还是很欢喜的,她也不想把关系弄僵,儿子夹在中间她心疼。 此时听见她这样说,拍了怕她的手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意料之外,原本傅姨娘还有半个多月才生产,苏姨娘也才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都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谁成想这一撞如今都要生了。” 想着两位姨娘的情况,便让身边的嬷嬷和史氏一起去了傅姨娘的院子看看,自己则去了亲侄女苏姨娘的院子。 两位姨娘的院子都乱糟糟的,因为姨娘突然间受惊要生产,急急忙忙的又没个主子坐镇,下人们乱成一团。荣国公夫人进了苏姨娘的院子,瞅见院子里的情景,示意身边的妈妈去管管,有着荣国公夫人身边的妈妈安排事情,荣国公夫人亲自坐镇,苏姨娘挣扎了半天终于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哥儿。 哥儿虽看着瘦弱,但大夫诊过脉后说哥儿只是早产有些虚弱,仔细养养便好,这话让荣国公夫人放下心来。老话说得好,七活八不活,这孩子七个月就出生了,只希望老天保佑,让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这时产房内传来了一阵惊呼声:“不好了,姨娘出血了。” “快,快给姨娘止血。” “不行,不行,血已经止不住了,啊!姨娘!” 产房外刚出生的哥儿或是感受到了生母的逝世,开始啼哭不止,哇哇的哭声混合着产房传来的阵阵急切的呼喊声,好似一曲悲曲在哀鸣。 荣国公夫人让奶娘将哥儿抱了下去,连忙问了侄女的情况,刚从产房出来的产婆双手沾满了鲜血,颤颤巍巍的说道:“夫人,姨娘……姨娘产后下身血流不止,如今,如今已经去了。”说罢赶紧低下了头,害怕主家会迁怒于她,甚至牵连家人,如今只希望主家不要想起自己。 荣国公夫人听到这话,僵了片刻,立马反应过来,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进了产房,看见躺在那里已经没了气息的侄女,心中伤感万分,这个侄女是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如今生下了哥儿,也证明自己没有选错人,只是这个侄女是个没福气的,竟没见到哥儿最后一面便去了。哀叹着让下人开始安排苏姨娘的后事,只是一位姨娘,哪怕是贵妾,也到底是个妾氏,只低调的办了场丧事。 事后荣国公夫人也曾怀疑过这场意外,派人仔细调查了一番,最终没有调查出任何问题,这只是一场意外,才将这件事情放下。不得不说这次史氏是吸取了足够的教训,手段愈发高超了。 这厢的傅姨娘因怀了九个多月的身孕,到底是好一些,硬是挺了过来,生下了府中的三小姐,只不过傅姨娘的身子算是废了,日后只能缠绵床榻。 在傅姨娘生产后,听着苏姨娘那边传来的消息,产婆已经得手了,苏姨娘生了个瘦弱的哥儿,产后大出血没了。听到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达成了,心中不由得的高兴起来,虽然傅姨娘没死,但日后也废了。压下了心中的激动,待荣国公父子回了府里后,得知了府中的消息,荣国公高兴的去看了孙子,贾代善虽有些伤心表妹的死,但抱上儿子的喜悦确是压不住的。 苏姨娘的死未曾在荣国公府激起浪花,只轻轻被带了过去。这个刚出生的哥儿被取名贾赦,史氏只一提出要将贾赦记在自己名下,荣国公夫妇思考片刻便同意了,只是记在史氏名下后,贾赦却养在了荣国公夫人苏氏跟前。 史氏只是需要抱养个儿子好保住自己的地位,对于贾赦并不在意,因为在史氏将贾赦抱给荣国公夫人之后,荣国公夫人也投桃报李将府上的中馈交给了史氏。用一个不喜欢的工具人儿子,换来了府上的中馈,史氏觉得十分划算,贾赦记在自己名下,自己便是他的母亲,日后不敢不孝顺她,否则就是大不孝。 想到这里史氏欢欢喜喜的接过了中馈,将贾赦丢在了脑后,要不是赖妈妈提醒史氏不要忘了装装样子,史氏怕是连偶尔抽空去荣国公夫人那里看一看贾赦都不会去做。荣国公夫人和史氏之间只是因为利益而暂时得以和平相处,这种平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破,这也为贾赦的未来埋下了隐患。 秋瑾院中襄宁长公主听说了荣国公府发生的一切,断定了这中间是史氏耍了手段,如今的一切对史氏是极有利的,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15、子嗣 许是荣宁两府开始时来运转了,喜事接连不断,荣国公府这边刚办完贾赦和三姐儿的满月宴,襄宁长公主就在一日午膳时被诊出有了身孕。 隆兴七年八月,正值盛夏,烈日炎炎。宁国公府的亭台楼阁间充斥着孩童银铃般的笑声,细看过去,两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孩子正在嬉戏打闹。这正是襄宁长公主同贾代化所生的贾攸贾敬哥俩,隆兴五年生人,已经两岁多了,满了周岁后时常被襄宁长公主带进宫,太后很是喜爱这两个小外孙,便是在隆兴帝那里,对着这两个机灵可爱的外甥也是疼宠有加,在宫中的待遇不下于隆兴帝亲自抚养的太子,这也就导致了两个孩子和太子之间不对付,哪怕大人说再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玩不到一起去。 两个孩子玩累了,就齐齐的向着母亲跑去,想要钻进母亲的怀里,一旁伺候着两个哥儿的玉兰和雅菊见状连忙抱住了他们,“哥儿可不能这般乱撞,公主怀了小弟弟小妹妹,可经不起这般横冲直撞。” 贾攸贾敬好奇的看着母亲,“母亲,弟弟、妹妹,在哪里?” 襄宁笑着向两个孩子招手,待他们来到跟前,拉起他们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弟弟妹妹在母亲的肚子里,再等九个月他们就会出来跟你们见面了,我们攸哥儿和敬哥儿要做好榜样,当个好哥哥,好不好。” 贾攸笑着应道:“好,弟弟妹妹都要乖乖的,不能累着母亲。” “母亲,母亲,敬哥儿是个好哥哥。”贾敬在一旁也抢着回道。 襄宁长公主笑着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轻轻的将他们拢在怀中,温和又慈爱的同两个孩子笑闹着。 自打发现襄宁长公主有了身孕后,贾代化恨不得日日都亲自盯着,生怕襄宁累着了。因这胎孕期反应较大,打从怀孕后,那是吃什么吐什么,便是陈嬷嬷特制的小菜也起不了作用,襄宁才真正体会到了怀孕的艰难。想当初她怀攸哥儿和敬哥儿的时候,哪怕是双胎也没有这般艰难,这个孩子是个闹人的。 再一次将刚吃完的东西吐出来后,襄宁公主接过了一旁青荷递上来的茶水漱了漱口,又从一边丹桂捧着的蜜饯碟子里捏了一块蜜饯放到嘴里,压住了那股犯恶心的感觉。 就在这般艰难的孕期反应下,襄宁坚强的挺到了隆兴八年,终于在隆兴八年三月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孩子,周岁后取名贾啟,指了身边的大宫女碧竹去伺候。之后的几年里荣宁二府接连添丁,宁国公和荣国公夫妇简直乐开了花,孩子多了才代表子嗣昌盛,子嗣昌盛更是一个家族繁荣的根本。 隆兴十年史氏的陪嫁丫鬟,原名琥珀的钱姨娘给贾代善生下一子,取名贾政。贾政出生时史氏同荣国公夫人苏氏的关系十分紧张,因为贾赦被荣国公夫妇养的跟史氏不亲,在她们闹矛盾的时候贾赦直接偏向了荣国公夫人。为了让自己日后不至于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也为了压一压他们,史氏将贾政也记在了自己膝下,养在栖梧院里。 小贾赦刚从祖母那里讨到了两样好东西,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母亲的栖梧院,看着母亲亲切的关心起弟弟贾政的衣食住行,贾赦心里酸涩极了,母亲从来没有那般温和的对待过自己,心里羡慕极了。 刚想进屋去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屋内便传出了声音,“还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孩子更贴心,瞧瞧我的政儿,多乖呀,不像那个老太婆养的小贱种,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孝顺我,整天就知道在那个老太婆面前讨好卖乖,日后必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我的政儿啊是生来就有大福气的人。” “二哥儿这般聪慧,日后定能高中状元,给奶奶撑腰,请封诰命。”赖妈妈讨好的说道。 “不错,待政儿稍大一些,定要好好督促他用心学习,待我的政儿出息了,别人自然知道我比那老太婆会养孩子。”史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似已经看见了自己压苏氏一头的样子。 听着母亲对自己的不喜,和口中对祖母的咒骂,贾赦吓了一跳,两手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直到有些锐利的边角扎的手心生疼,才反应过来,悄悄转身离去了。 这厢的史氏接着说起了贾政生母钱姨娘再次有孕的事情,“钱姨娘那贱婢倒是好运,政儿不过一岁多,他又有了身孕。” “主子放宽心,这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前晃悠,况且钱姨娘未等身子调理好便再次有孕,这胎怕是个体弱的,养不养的大还未可知呢。” “嗯,说的有理,不过钱姨娘不能再留了,政儿身边的奶娘告状说钱姨娘来找她了,还给政儿送了许多东西。政儿只能有我一个母亲,钱姨娘就处理了吧,但是她腹中的孩子留着我有用。” “是,主子,奴婢会安排好送钱姨娘上路的。” 临近生产时,钱姨娘未曾发觉自己中了算计,在拼命生下了荣国公府的四小姐后便去了,只剩下细细弱弱哭着的孩子,虚弱的婴孩啼哭声中带走了满怀不甘的钱姨娘。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史氏刻意的清理下,府中积年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知道贾赦、贾政以及四姑娘贾敏身世的人寥寥无几,更兼着他们都被记在史氏名下,故而府中的下人都以为他们是史氏所出的嫡子嫡女,尘封的过往被历史的年轮卷走,带走了所有的秘密。 贾赦在听到史氏和赖妈妈交谈的话语后,知道了自己不是史氏所生,想要向祖母问清楚自己的生母是谁,可还没到荣僖堂,便因受了刺激,心神激荡而晕厥了过去,下人发现他时已经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风,接连三天三夜高烧不止,好不容易烧退了下来,却遗失了过往所有的记忆,一切再次被掩埋。 襄宁长公主对于荣国公府已经没有那般关注了,需要管着偌大的宁国公府,膝下还有三个年幼的儿子,整日里忙的晕头转向。史氏没有自己亲生的骨肉,如今将贾政和贾敏记在自己名下,悉心教导,希望他们能够给自己带来荣耀。 接连诞生的三个孩子牵绊住了襄宁长公主的心神,隆兴十二年襄宁长公主诞下了她的最后一双孩子,宁国公府的四子贾放和五子贾牧,又将大宫女青荷和丹桂指了过去伺候,身边只留下了原先的大宫女素梅。 如今的几个孩子还是青涩稚嫩的模样,小孩子的童年就是无忧无虑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如同时间似黄沙在指缝间随风飘逝。宁国公府有五子,贾攸、贾敬、贾啟、贾放、贾牧,荣国公府有二子四女,贾赦、贾政、大姑娘贾枚、二姑娘贾繁、三姑娘贾络、四姑娘贾敏,如今的荣宁二府摆脱了子嗣艰难的困境,正朝着繁荣兴盛的方向发展。 16、伴读 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襄宁长公主开始头疼几个孩子的教养问题,三个小的尚且不急,但贾攸贾敬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了。 夜晚,襄宁长公主同贾代化欢好后躺在床上,顺势提起了这件事,“夫君,攸儿和敬儿也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了,平日里我也教着他们略识得了几个字,但正经的启蒙还是要找位专门的先生来教导。”襄宁侧躺在贾代化身旁,温声同贾代化谈起道。 贾代化也在想着自己的关系网,想找个合适的人选来给长子和次子启蒙,但是文人跟武将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平日里也无甚交流,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在经过一番思考后,同襄宁长公主道:“襄儿莫急,此事明日里我同父亲商议一番,看看父亲那边可有认识的人,我再去打听打听,挑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给攸儿敬儿启蒙,不会耽误的。” “这样也好,公公交友广泛,认识的人比我们多,能挑选的范围也就大了。” “嗯,早些睡吧,这事我记着呢。”随后贾代化拥着襄宁长公主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一早贾代化便同宁国公说起了这件事,宁国公一口答应了下来,准备去老友那边打听一下,看看可能找到合适的先生来给孙子启蒙。这件事情可耽搁不得,为了孙子的未来,他得仔细打听一番,可不能让那些死板的酸腐儒生把孙子教坏了。 就在宁国公同贾代化在外打听启蒙先生的时候,宫里传了话,太后让襄宁长公主进宫一趟,没成想这一趟进宫解决了襄宁的困扰。 慈宁宫里太后早已在等着襄宁长公主到来,襄宁长公主步入慈宁宫内行了一礼,“我儿不必多礼。”随即吩咐宫女上茶水和点心。 “母后召儿臣入宫,可是有事要告知儿臣?”襄宁长公主疑惑的问道。 “我儿可是在为攸儿和敬儿启蒙一事烦扰。” “正是,母后也知道攸儿跟敬儿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儿臣想找个好老师教导他们。”襄宁长公主对着太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天下间父母不外如是。 太后素手抬起轻轻点了点襄宁长公主,笑道:“你呀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到了这时候偏偏糊涂了,这天下间若论最好的先生,除了皇宫还有哪里?你也不用费心再找启蒙先生了,直接将攸儿和敬儿送进宫里读书,同太子也有个伴,平日里也有哀家看顾着,你也不用担心。” “母后既然都这般说了,儿臣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我家那两个小魔星同太子之间总是闹矛盾,我担心他们在泊远斋里闹起来。”襄宁担心的说道。 “无妨,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玩闹,泊远斋里有先生管着,他们不是大儒,便是名士,对于教导弟子最是擅长不过,不必忧心。”太后安慰着襄宁长公主,在她看来,太子和贾攸贾敬兄弟都是她的孙儿,小孩子之间闹矛盾,无甚大不了的,大些便好了,因此并不在意孩子们之间的矛盾。 襄宁长公主见状只能放下心来,因为她心里清楚,攸儿和敬儿入宫读书一事必然有着皇兄的许可,不然母后不会忽然提起此事。皇兄已经决定了,那么自己无法改变,只能尽量嘱咐好两个孩子,让他们尽量避着点太子,不要老是同他闹起来。 叨扰了太后良久,在太后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襄宁出了皇宫,坐在晃悠悠的马车里,襄宁还在想着两个孩子入宫读书一事,他们同太子之间是相看两生厌,好在皇兄是让他们入宫读书,未曾讲让他们给太子当伴读,这样也好,尽量减少矛盾。 回到府中的襄宁长公主迎来了贾代化的亲切问询,得知太后是为两个孩子读书一事召襄宁长公主入宫,贾代化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宫里泊远斋的先生最差都是进士出身,且为官多年,那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对于书本知识的传授,以及为官之道的教导,都有着丰富的经验,教导孩子自是不差的。 只是贾代化有些担心儿子同诸位皇子一起读书,怕同哪一位走的太近了,会掺和到下一代的皇位之争中去。 自打先皇后去世,宫里继后杨氏位居中宫,膝下并无所出,其下刘贤妃所出的大皇子,文淑妃所出的三皇子,何德妃所出的四皇子,以及甄贵妃所出的六皇子日渐大了,加上先皇后所出行二的太子,这泊远斋日后怕是有的闹了。 想到这里,贾代化忧心忡忡的闭上了眼睛,但心里藏着事,迟迟睡不着,直至月上中天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贾代化同宁国公给贾攸贾敬哥俩做了个紧急辅导,细细叮嘱他们在宫中要注意言行举止,不可肆意妄为。 之后的日子里贾攸贾敬两兄弟就过上了早起读书的生活,只是他们同太子的关系实在是一般,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隆兴帝指了隔壁荣国公府的贾赦做了太子的伴读,同他们一起读书识字。不止是贾赦,四王八公等许多老牌勋贵的孩子都成了太子伴读,背后牵扯的势力被牢牢锁在了太子身后。 荣国公夫人担心孙儿在宫中的情况,待贾赦回府自是嘘寒问暖一番,史氏则是开始嫉妒贾赦,哪怕她再无知,她也知道成为太子伴读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可恨贾赦大了几岁,便什么好处都是他的,也是从这一刻起,史氏心中浮起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念头,并为之奋斗终生。 自打贾赦成了太子的伴读,有着他在中间润滑着关系,太子同贾攸贾敬之间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混熟了以后,成日里一帮小子结伴在宫内四处捣乱,偏偏这帮孩子身份尊贵,宫里的巨头门在后面撑腰,无人敢斥责他们。使的这帮小子愈发胡来了,人生苦短,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回头,当他们步入朝堂,身后的势力会推着他们走向对立面,终有一日他们会斗个你死我活,决出胜负,毕竟皇位只有一个。 17、吃醋 时光流转,又是一年春满园,青玉姑姑手中捧着几份帖子上前,“公主,这是门房刚送过来的帖子,是北静郡王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送来的,您瞧瞧,可要去散散心?” “自打元宵之后,府里收了不知多少帖子,大都是些赏花宴的,实际是借着赏花宴的名头为儿女相看亲事。这些夫人太太们平日里闲着无事,便借着宴会的名头带着府中的适龄子女出来相看,或是闲的无聊凑在一起闲话家常,打发打发时间罢了,我不喜这些宴会,况且府中如今又没有适龄的哥儿姐儿,还不如在府中照看几个小的,便推了吧。” “其他的一些添丁过寿等喜事,禀了上来随些礼去,也便罢了。”襄宁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是,那奴婢便替您回了这几家的帖子。”青玉姑姑略微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说起来四王八公的老亲里贾攸贾敬这一辈,大都早已娶妻生子了,贾代化和贾代善因为种种原因,如今膝下子嗣尚且年幼。眼见着好友已经抱上了孙子,他们看着家中年幼的儿子,心里说不羡慕那也是假的。 日升月落,几番轮转,窗外叽叽喳喳的知了声开始响起,这日襄宁长公主晌午刚休息了会儿,醒来后觉得浑身都酥软了,原想起身出去走一走,但看着外面高悬在空中的太阳,以及感受到的那炙热的阳光,又歇下了心思。 无事在屋里走动走动,想起自己似是已许久未曾给孩子们做过东西了,便拿起了一旁的针线,“攸哥儿、敬哥儿已经在读书了,便绣个青竹、松柏,啟哥儿、放哥儿、牧哥儿还小,便绣个老虎、小狗、狐狸,想来他们会喜欢的吧。” “公主亲自做的东西自是不一样的,哥儿们必然欢喜极了。” “是呀,是呀,奴婢这就去取些好的绣样来。”大宫女素梅在一旁笑着回到,被指到哥儿身边伺候的碧竹青荷丹桂在一旁附和,秋瑾院中欢声笑语,几个大宫女轮番上阵,逗得襄宁长公主喜笑颜开。中间三个小的哥儿醒了过来,哭闹着要母亲,襄宁见状便让奶娘将几个孩子全都抱到正房来。房里的尖锐物件,边边角角都已经包上了,地上铺了好几层厚厚的毯子,布老虎、拨浪鼓、银铃铛等玩具满满当当的放在地上,啟哥儿坐在一角,放哥儿牧哥儿被放在了毯子上,一旁有奶娘看着,襄宁长公主在边上陪着,两个哥儿爬来爬去,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啟哥喜静,自认为是个大孩子了,自己缩在一角玩着手里的九连环,放哥儿和牧哥儿偏喜欢热闹,见啟哥儿不理他们,便从啟哥儿手里抢东西,一时间几个孩子嬉闹起来。 傍晚一轮浅浅的斜阳挂在红霞边,晕染了半边天,喜庆的好似在办喜事一般,晚间贾代化下值回府,先是去看了看几个孩子,贾攸贾敬哥俩也已经下学回了府,一家子在宁国公的院里用着晚膳。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完全不曾体现在宁国公府,桌上热热闹闹的,正是宁国公喜欢的氛围,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子孙环绕在身边,看着满堂的儿孙,心里十分慰藉。 早些年府里子嗣单薄,宁国公十分忧心哪一天就断了传承,看着如今的五个孙子,对襄宁长公主这个儿媳可谓是满意极了,出身尊贵,又给他添了五个孙子,宁国公满意之后直接体现在行动上,好东西送了一茬又一茬,儿媳送了,孙子那里也不能落下,大手一挥,各色珍品如流水一般进了几个孩子的小库房。故而不同于荣国公府里史氏的寸步难行,宁国公府里没有其他女性长辈,襄宁长公主在府中直接当家做主,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这也是史氏嫉妒的原因之一。 用过晚膳后,几个孩子早早的去休息去了,襄宁长公主窝在榻上正绣着荷包,坚韧的青竹、挺拔的松树、威武霸气的老虎、憨态可掬的小狗、狡猾灵动的狐狸,慢慢在她手中展现出来,由皇宫里最好的绣娘教导,襄宁长公主有着一手好绣活儿,穿针引线间各种动植物活灵活现。 夜晚朦胧的烛光下,映衬着襄宁长公主越发温柔娴雅,美丽动人,贾代化洗漱完后看见的便是一副美人灯下刺绣的景象,主动走上前去,“公主这是在绣些什么。” 襄宁长公主抬起头看着贾代化,“不过是想起许久未曾给孩子们绣过东西了,便想着绣个荷包,这个简单,绣起来也容易。” 听着耳边襄宁长公主在指着一个个荷包说着:“这个绣着松柏的给攸哥儿,绣着竹子的给敬哥儿,绣着老虎的给啟哥儿,绣着小狗的给放哥儿,绣着狐狸的给牧哥儿……” “这就没了?”贾代化撇了眼襄宁长公主,走到襄宁长公主身边问道。 “没了呀,荷包虽简单,但也是我亲手做的,总是有些不同的。”襄宁长公主肯定的说着。 “我的夫人是一点都没想到我呀,这是有了孩子,夫君就不要了是吧。”贾代化打趣的说着襄宁长公主,两眼不动的盯着她瞧,直把她瞧得小脸泛红,羞得瞪了他一眼。 贾代化瞧着襄宁长公主这般害羞的模样,心里一动,抱着襄宁公主倒在床上,一夜红浪翻滚。 清晨,贾代化起身洗漱,用完早膳后带着随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襄宁长公主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的时候,唤了宫女伺候着梳妆打扮,“世子已经上值去了吗?” “回公主的话,世子一早便上值去了,临出门前还叮嘱奴婢们不要打扰公主,等公主好好休息。” 听着素梅打趣的话,襄宁想起昨天夜里,贾代化一个劲的折腾自己,在床底间半梦半醒,自己似是应下了给贾代化绣个荷包的话,想到自己是怎么应下的这件事,襄宁长公主忍不住小脸泛红,在心里啐了一声。 原是想给孩子们绣些东西,可没成想贾代化竟开始吃起醋来,弄的襄宁长公主实在是没办法,只得给贾代化也做一个。做些东西倒是没什么,这一做就是六个,襄宁长公主却是实打实的吸取了教训,就此罢手,再也不轻易给他们做针线活了。 18、公府千金 宁国公府没有女孩,但荣国公府有着一位适龄的姑娘,想着宫中几位出身高贵的皇子,不免动了心思。 荣国公府栖梧院中,史氏细细打量着眼前瘦弱怯懦的贾敏,长得八分像她生母,剩下的两分是挑着丈夫贾代善的优点长得。 虽养在自己膝下,但这些年忙于抓住手中的权利,打压府中的妾氏,并未多关心膝下的两个孩子。 贾政是男孩还好些,史氏还准备靠他来和贾赦打擂台,故而对他还算关心,贾政的奶娘以及身边伺候的人多是史氏亲自安排的,也不敢怠慢了他。贾敏只是个女孩,史氏也未曾关注,没成想养成这般怯懦的样子,史氏看着贾敏这般模样就开始生气,莫名的想起了贾敏的生母钱姨娘,她曾经的陪嫁丫鬟,正是因其性格懦弱却又长的不错,才挑了她做丈夫的通房。 史氏心里百转千回,压下了厌烦的情绪,装着一副慈爱的模样朝贾敏招了招手,“我的儿,过来我这边,让我好好瞧瞧。”说罢将慢慢挪到自己身边的贾敏拉进自己怀里。 “母亲”贾敏怯怯的抬起头叫了一声,史氏看着虽年幼但也难掩其绝色容颜的贾敏,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般样貌,再加上荣国公嫡女的身份,未来不说当个皇子妃,便是皇后也做得。若是有个当皇后的女儿,那么自己就是皇帝的岳母,到时候凭借着这份尊荣,谁又敢说自己没有子女,那独一份的荣耀,谁又能比得上。 想起那无上的荣耀,再看着眼前瘦弱的贾敏,史氏开始行动起来,紧紧搂着贾敏开始哭诉道:“我的儿啊,都是母亲不好,这些黑了心肝的,竟敢这般慢待我的敏儿,都是母亲太过相信她们了,想着你奶娘毕竟是奶了你一场的,没成想她们竟欺瞒于我,我儿且放心,稍后母亲便打发了她们,亲自给你挑选一批伺候的人,还有你的奶娘打发了出去,身边要有个镇的住的人,我便将王妈妈给了你,她是我身边的老人了。” 贾敏听着史氏的哭诉,心中渴望着母爱,立时便信了,心里想着这些下人太可恨了,欺瞒母亲,让自己误以为母亲不关心自己,险些坏了她和母亲的关系。再想起自己以前心中起的怨怼之心,越发觉得愧疚了,看着母亲关切慈爱的脸庞口中道歉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之后贾敏对史氏的话言听计从,再加上身边的妈妈是史氏的心腹,自然是向着史氏的,贾敏的其他想法都被忠心耿耿的王妈妈压了下去,对于史氏的要求执行起来不曾有半分懈怠。 史氏替换了贾敏身边伺候的人,借着祈福的借口将这些人全都从府里放了出去,并将贾敏身边全都替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彻底将她掌控在手中。 趁着一日贾代善下值后,请他来了栖梧院。见着贾代善,史氏也没有直接说起贾敏的事,先是提起贾政的聪慧,想要早早的给贾政启蒙,又说起几个孩子之间的趣事,夫妻二人越聊越开心。 史氏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爷,妾身有一事想同你商量,府里的姑娘渐渐大了,眼见着离嫁人也不远了,妾身想请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府上的姑娘们,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 “可以,太太尽管去打听,我这边也会安排人去打听的,姑娘们还请太太多多费心。”贾代善听了史氏的话,直接同意了,心里感念史氏的贤德,当晚直接歇在了史氏院里。 史氏在多番打听下,选了四位合适的嬷嬷,并将人请到了府上。栖梧院中,史氏看着眼前的四位嬷嬷,其中身材圆润但面色温和的是刘嬷嬷,身材高挑瘦削面色严肃的是严嬷嬷,这两位可都是从宠妃的宫里出来的,懂得药理和阴私不说,手上还握着几张难得的方子,有美白护肤的,有滋养护发的,这些可都是不传之秘,听说她们的前主子会受宠,就缺不了这些方子的作用,她们是史氏花了大价钱,找了好些门路为贾敏单独准备的。 史氏思考了片刻吩咐道:“鸳鸯,将为几位嬷嬷备好的俸仪奉上来。”说罢转头同几位嬷嬷说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几位嬷嬷收下,日后府上的姑娘就托付给几位嬷嬷了。” “太太客气了,既领了府上这份差事,自会用心的。” 史氏点了点头道:“几位嬷嬷也辛苦了,先跟着下人去休息吧。” 在几位嬷嬷准备离开时,又出声道:“严嬷嬷和刘嬷嬷等一等,有些事情要再嘱咐一声。” 待另外两位嬷嬷离开后,刘嬷嬷和严嬷嬷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刘嬷嬷出声问道:“太太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两位嬷嬷都是有大本事的,想请二位单独教导府上的四姑娘,将所有本事尽皆传授给她,平日里你们二位领双倍薪俸,日后府里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愿意的话,府上也可负责为您二位养老。” 刘嬷嬷与严嬷嬷心动了,她们没有家人,出宫后担心的便是养老的问题,两人对视后齐道:“但凭太太吩咐。” 史氏满意的点头,让一边伺候的下人领了两位嬷嬷去休息,说起来这次聘请的四位嬷嬷,严嬷嬷和刘嬷嬷都不是一般人,请她们教导四姑娘贾敏。另外两位嬷嬷只是在宫里待过,都是在些冷清的岗位,到了年纪不想再留在宫中,所以出来了,规矩都是极好的,安排他们教导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 至于贾敏的单独教导,其他姑娘和姨娘有意见,也被史氏以嫡庶有别的名义压了下去,为了表明嫡庶的区别,史氏再次增添了贾敏身边伺候的下人,一位管事妈妈,两位教导嬷嬷,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的丫鬟,八个三等的小丫鬟,十来个粗使的婆子,硬是将贾敏国公府嫡女的架子摆了起来。 平日里更是对贾敏嘘寒问暖,将自己在贾敏心中的地位树立了起来。 说起来贾敏被她奶娘养的太过怯弱了,这样的性子可撑不起来正室的威严,这可不利于她的计划。史氏开始将贾敏带在身边,靠着自己言传身教,加上两位嬷嬷的教导,总算是把贾敏的性子扭转了过来。只是这般强行扭转的性格,如同空中阁楼,虚的很,贾敏那大家闺秀的外表下面,掩藏了内心的自卑,听多了身边下人的吹捧,自认为荣国公府高高在上,开始注意自己的行为,害怕丢了脸面和体统。平日里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靠着身边奢靡的架势,在世人眼中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日子久了,贾敏有些分不清真假,整个人也被惯的一副大小姐脾气。 襄宁长公主在听说了史氏的一系列行为后,同身边的碧竹和素梅道:“瞧着吧,西府那位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如今这般大动干戈,怕是有着不小的野心呢。”要说最了解你的人还是你的敌人,史氏一有行动,襄宁长公主就猜到了她的意图。不过不管史氏有着怎样的目的,自己都不会让她如意的,这如意算盘打的再响,也要看自己同不同意。 荣国公府里贾敏在严、刘二位嬷嬷的精心教导下快速成长为了一位合格的公府千金,只是生来体弱,浑身透着一股弱柳扶风的气质,好似一朵浑然天成的小白花,在风雨中飘摇。 史氏见着这样的贾敏,不是很满意,只是单纯的柔弱还不够,这样很容易被模仿和替代,她要培养的是一个无可替代的棋子。 看着贾敏同严、刘二位嬷嬷学完规矩礼仪后,史氏让人带着她下去梳洗,留下了两位嬷嬷,开口询问道:“二位嬷嬷都是极有本事的人,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的敏儿是荣国公府的嫡女,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如今还差了一些东西,想请您二位掌掌眼,作为女人,无论何时男人的宠爱都是不能少的。” 严、刘二位嬷嬷与史氏对视了良久,终是刘嬷嬷败下阵来,不再坚持,微叹了一声,“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敏小姐如今规矩礼仪都学得不错,建议请几位女先生专门教导诗词歌赋、琴祺书画,以及练舞,不说样样精通,起码要都略懂一点,最好是有一二擅长之处。” “敏小姐因体弱,身姿略显瘦弱,但却十分聪慧,若是饱读诗书,那必是一代才女,斯文雅致又精通诗词,这样的姑娘是极难得的,想来将来那处必有敏小姐一席之地。”严嬷嬷见刘嬷嬷已经将话讲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再保持沉默,缓缓的说出了口。 史氏看了看两位嬷嬷,思考着她们说的话,脑海中出现了长大后的贾敏,顶级的出身,绝色的容颜,柔弱的姿态,一身书香气,这样的姑娘想来无人能够拒绝,她已经能看见贾敏为自己带来的荣华富贵了。 想到这里,史氏开始安排起来,精心挑选了各有所长的女先生,为贾敏定下了最优秀的培育班,誓要将贾敏教养成一位才色双绝的美人。 之后贾敏每日里都在学习,时间安排的满满的,琴祺书画、规矩礼仪、后宅阴司以及种种手段,所学颇多。好在贾敏天资聪慧,又勤奋好学,一心想让史氏对她满意,丝毫不敢懈怠,故而学的十分出色。 19、烽火狼烟 转眼间来到了隆兴十五年,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一如既往繁华的上京城内,四处灯火通明,繁华下的黑暗深深埋藏。中原的朱门大户依旧载歌载舞,奢靡铺张,而在万里之外的北方草原,确是另一番景象。 北方的冬天太过寒冷,一批又一批的牛羊撑不住被冻死,日子久了,食物不够充足,就开始互相抢夺起来,眼见着北方草原马上就要乱起来了,偏偏统一了大草原的勒安可汗出手了,他干净利落的压下了这场内乱,将所有草原勇士的愤恨转移到了中原人身上。 威严肃穆的王帐外,旌旗在空中飘扬,乌泱泱的一片片人影树立在大帐前,“勇士们,我们都是狼神的子民,这是狼神给我们的考验。中原大地富庶繁华,中原人懦弱不堪,可偏偏这样的人占据了那片富饶的土地,当我们的父母妻儿在挨饿受冻时,他们在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们能接受吗?”勒安可汗那沉重而具有感染力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传进了每一个草原人的耳朵里,他们由心底传出了一种不甘和愤恨的情绪,这种情绪就像一把火,从他们的心里开始燃烧,他们大声的发泄出来:“不能!不能!不能!” “你们就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狼群,带着你们的不甘和怒火向着中原进发,杀进上京城,去争、去拼、去抢。勇士们,出发!”勒安可汗挥手示意此次统兵的蛮族左贤王,他的亲弟弟带着将士们出发,二十万大军齐齐向着玉门关赶去。 除此之外,他的长子蛮族右贤王将带着剩余的十万将士押送粮草,与大军汇合。蛮族整整三十万大军扣关,玉门关外马蹄声踏踏,带着滚滚烟尘自远方席卷而来。 玉门关那厚重结实的大门早已紧紧关闭,关内也已经戒严,百姓四处逃散,将士们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同蛮族拼杀。 高高的城楼上,玉门关守将沈魏沈老将军同副将吴海,幕僚李晋注视着远方来犯的蛮族,看着来势汹汹的三十万蛮族大军,李晋担忧的抚着胡须道:“将军,据探子来报,今年冬天草原上牛羊死伤无数,如今急缺粮食,看蛮族的意图,此次进犯怕是不能轻易退去了,请您早做打算。” 副将吴海却不这么认为,“先生就是太过胆小,我吴海在这玉门关呆了也有十来年了,期间蛮族多次来犯,尽皆被逼退。玉门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只要我们坚守关内,凭借着有利的地势,区区蛮族自然不攻而退。” 见着吴海这幅浑然不在意的态度,李晋也未曾与他争论,只是面色严肃的看向沈老将军,抬手作揖,“此次蛮族来犯绝对不同以往,蛮族如今的可汗勒安可汗,颇有名望,手段狠辣,加上左右贤王勇猛不凡,不可小觑,将军还是早做决定为好。” 沈魏眺望着远方,副将吴海和幕僚李晋的话他都听在耳中,依他多年的领兵经验,定下了两种方案。 先将手下的传令兵向着京城的方向沿途分散安排好,以防万一能够及时传递消息。另一边据守玉门关,做好蛮族攻城的准备,滚木、热油、石块等作战物资备好,关内全部戒严,防止奸细作乱。 随着蛮族大军的不断压近,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将士们一言不发,紧紧盯着关外的蛮族,准备随时发动攻击,誓死守卫玉门关,不惜马革裹尸还。 渐渐的,伴随着冲锋声与喊杀声,玉门关外的战场上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城战,痛苦的哀鸣在战场上扩散,风中飘来阵阵血腥味、焦糊味,那是血肉烧焦了的味道。 蛮族三十万大军轮番攻城,不惜一切代价使出了各种手段,玉门关内的五万守军从一开始了游刃有余到筋疲力尽。短短五天时间,局势开始逆转,玉门关的守卫死伤过半,蛮族虽也有损伤,但蛮族大军的情绪依旧高涨,在庞大的基数面前,这点损失不足为惧。 沈魏老将军死守玉门关,在发现玉门关有守不住的势头时,便已向附近的守军求援,并紧急传令至京城,将消息传达至隆兴帝面前。 浑身狼狈不堪的传令兵驾着马匹飞速狂奔,自北城门向着紫禁城而去,休憩日同襄宁长公主出来逛一逛的贾代化,正坐在明月茶楼的二楼品茶,听着外面的动静,贾代化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八百里边关加急的传讯兵疾驰而过,心中顿感不妙,玉门关怕是出事了。 襄宁长公主正品着茶,疑惑的看着贾代化,“驸马,怎么了?” “公主,接下来我怕是怕是没办法陪着你继续了,刚刚八百里边关告急,怕是陛下马上要传唤我等召开朝会了。” 襄宁听后皱着眉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既如此那我们回府吧,边关告急,皇兄怕是又要开始操劳了。” 随后二人结了账动身回了宁国公府,回到府里的贾代化忙让人传信给西府的叔叔和堂弟,一起聚到了宁国公贾演的书房。 宁国公府的书房里,贾代化正向贾演说起边关告急的事,收到消息的贾源贾代善父子匆匆赶来,看着走进来的弟弟和侄子,贾演出声招呼道:“二弟你们可算来了,正好有事同你商量,快坐。” 贾源虽不知何事,但出于对兄长的信任,便直接问到:“兄长急急忙忙让我们赶过来,有何要事?” 贾代善也在一旁附和着问道:“是呀,伯父,到底是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 贾演看着满脸疑惑的弟弟和侄子,这才开口道,“化儿刚从外面回来,边关八百里加急,怕是蛮族扣关了,而且此次阵势还不小,想来陛下必会安排人领兵前往玉门关,我想让化儿同善儿一起去,咱们都是武将出身,要想立功最方便快捷的便是在战场上,军功才是晋身的最大依仗。” “兄长此言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咱们的机会就来了,我们都老了,陛下怕是不会让我们轻易再次领兵作战,最有可能的便是选一位有资历的老将军领兵,择几位年轻的将领随军出征。”贾源推测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随后四人就着此事开始展开讨论,贾演贾源都已经上了年纪,早些年南征北战一身的旧伤,如今已经开始给儿子铺路了。 说起来当今陛下在爵位方面十分严格,四王八公里败得早的当属齐国公陈家,他们家第二代齐侯的夫人尚且在世,这位齐侯死后追封齐国公,他的夫人得封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故而府里还挂着齐国公府的牌匾。 实际上初代齐国公在开国前便去世了,第二代齐国公因为旧伤复发早早丢下了孤儿寡母,这齐国公府的第三代,倒是继承了伯爵爵位,偏偏人没本事,府里小妾纳了一大堆,生了十几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一大家子吃穿嚼用也是消耗巨大,等女儿出嫁,儿子成家后府里便分了家,但是府里早已经寅吃卯粮了,虽还挂着国公府的牌匾,下一代却只有一个子爵的爵位,等上几年,若无出息的子弟,齐国公府怕是要消失在勋贵圈子里了。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子孙就一定能有出息,只好早做打算,贾演跟贾源一直在忧心,自打开国以来,四海升平,并无战事,荣宁二府的继承人又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但没上过战场的武将不过是纸上谈兵,毫无功劳可言。 原本都要放弃了,偏偏峰回路转,如今边关战事以起,短时间内蛮族不会轻易退兵的,自然要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 等他们商量好,宫里也传来了消息,一行四人换上朝服入宫面圣,紫宸殿里人影晃动,熙熙攘攘。 “陛下驾到。”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御前大太监在前方开路,隆兴帝走到龙椅前坐下,开口道:“想必诸卿都已知晓,玉门关告急,蛮族三十万大军扣关,情况紧急,何人愿意领兵前往助阵。” 听着隆兴帝的话,堂下的众人开始互相张望,老牌勋贵毅丰侯李自白出列请战,“老臣愿领兵前往玉门关,请陛下允准。” 隆兴帝满意的道:“准!” 贾代化贾代善对视一眼,起身出列请旨,“我等兄弟愿为一小将,一同前往玉门关,请陛下允准。” 隆兴帝看了看贾代化,终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准!准!” 安排好领军出战的人员,朝会便散了去,贾代化、贾代善两兄弟也回府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前往玉门关。 如今玉门关战况危急,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襄宁长公主只来得及带着孩子们同贾代化告了个别,站在宁国公府门前远远望着贾代化离去的背影。 襄宁一个平时不信佛的人,也想临时抱一抱佛脚,在心里默默祈祷,只要贾代化能平安归来,愿茹素一年来做功德。 “青玉姑姑,驸马已经走了多少天了?算算时间是不是差不多到了,不知道他们也没有和蛮族打起来。”襄宁长公主斜靠在湘妃榻上,双眼放空且呆滞,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回公主的话,算算时间,驸马此时怕是已经要到玉门关了,您若是担心,不如去寺庙求签还愿,希望佛祖保佑。” 20、 苦战 京中的襄宁长公主心里时时惦念着贾代化,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怕他有个万一。 这段时间京外的各处寺庙香火旺盛,将士们的亲属都在向满天的神佛祈求,希望他们的亲人能够平安归来。 听闻京郊的慈溪寺最是灵验,襄宁长公主准备前往斋戒七日,为贾代化求取平安,也为自己求一个心安。成婚多年以来,贾代化对她予求予取,哪怕是块冰,也该被融化了,更别说夫妻二人本就感情甚笃。 “青玉姑姑,素梅,打点好行囊,三日后前往慈溪寺斋戒七日。另外递个牌子进宫,我要求见母后,斋戒的日子里,几个孩子就全都托付给母后了。”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青玉姑姑和素梅听到吩咐后行礼退了下去,二人分工明确,青玉姑姑负责入宫事宜,素梅负责安排斋戒的事情,一切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本想做些针线活的襄宁始终无法下手,心里惴惴不安,眼见着实在是没有心思继续绣下去,起身走向书房,看着满屋子的书籍,宁心静气,执笔研墨,铺开纸张写下了“平安康泰”四个大字,看着写好的字,思绪却不经意间飘到了北方,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而作为先锋的贾代化和贾代善星夜兼程,各领着一路兵马赶到了玉门关,此时的玉门关已被鲜血染红,夕阳映射下,入目便是一具具断肢残骸,袅袅升起的烟雾,浓重的血腥味和着尸体燃烧的焦臭味弥漫在战场上…… 看着眼前玉门关的惨状,贾代善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是从未见过战场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原来离得这么近,“兄长,玉门关应该没有失守吧!” 贾代化到底是年长些,虽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但到底镇定了下来,“城楼上还插着我大乾的军旗,城墙内尚有缕缕炊烟升起,玉门关的大门尚未被攻破,目前也未曾接到传信,必是没有失守的。” “那现在是进城吗?” “嗯,让人带一队兵马先去交涉,我们准备进入玉门关。”贾代化看着不远处的城楼,满地的鲜血让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此时此刻他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父亲和妻儿,他们都在等着自己得胜归来,“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贾代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一行人进入玉门关后,才知道此时的情况有多么紧急。看着旁边走过的将士,贾代化和贾代善翻身下马,问道:“镇守玉门关的沈老将军此时在何处? “回将军的话,沈将军此时正在关内将军府休息,今日刚打退一波蛮族,沈将军力竭晕了过去。” 听到消息的贾代化立时反应过来,朝着副将道:“你先领着兄弟们在此扎营休息,时刻关注蛮族的动向。” “是。”一旁的副将领了命,开始安排人手扎营,将士们一路赶来早已疲惫不堪,必须养精蓄锐,随时准备面对蛮族的进攻。 将军府里正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躺在床上悠悠转醒的沈将军,焦急的看向一旁的李晋,副将吴海被蛮族的乱箭射中,已经死了,他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蛮族被打退了下去。 “战况如何?蛮族还在攻城吗?关内伤亡如何?”醒来的沈将军完全没有空去关注自己的身体,只想知道战况怎么样了,如果玉门关失守,他也无颜面见远在京城的隆兴帝了。 看着挣扎着要起身的沈将军,李晋忙将人安抚下,“将军且放心,蛮族已经暂时退去了,只是关内守卫损失惨重,目前可以继续战斗的兵士不到三千人,要是援兵再不来,我们怕是就撑不到下一波进攻了。” “京中可有消息传来?”沈将军希冀的看向了李晋。 感受到沈将军希冀的目光,李晋不忍打破这份希望,但又不得不面对这份现实,咬了咬牙道:“京中暂时没有消息传来,也没有接到援兵的消息。” 听到此处,沈将军的最后一份希望被打破,二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后,沈将军悲声哀叹道:“真是天要亡我啊!难道朝廷已经放弃玉门关了吗?” 正从门外赶来的贾代化刚好听到此话,忙出声回道:“将军莫要如此悲观,援兵已经到了,我兄弟二人虽只领了两万兵马,但毅丰侯的大军正在路上,再有两天就能赶过来了,我们只要撑住这两天,等大军赶到,就能反守为攻,必然要让蛮族三十万大军折戟玉门关。” 沈将军和李晋循声看向自门口走进的贾代化贾代善二人,“你们是朝廷派来的援兵?” 贾代化忙应道,“不错,小子贾代化,这是舍弟贾代善,我兄弟二人乃是先锋,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听着贾代化的介绍,沈将军想起京中姓贾的人家,“你们是一门双国公的贾家子弟吧?宁国公和荣国公是你们什么人?” “宁国公乃是家父,荣国公是叔父,也是舍弟的父亲。”贾代化也未曾隐瞒自己的家世,父亲与叔父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在军中威望甚广,适时的透露一下,对于兄弟二人也是利大于弊。 沈将军心里想着果然如此,“原来二位也是名门之后,宁荣二公早些年战功赫赫,想来两位公子也是家学渊源,有二位援手,再守住玉门关几日想来不成问题。” 贾代化和贾代善也接收的沈将军的这份善意,忙拱手道:“将军客气了,我兄弟二人必会听从将军安排,协助将军守卫玉门关。” 沈将军听到他们的话忙松了一口气,肯听从安排就好,就怕他们两个公子哥,仗着家里的身份地位,不愿听从安排,私自行动。要知道领军作战,最忌不服命令、擅自行动,这样往往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好,两位贤侄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先去休息,稍后为你们接风。” “谢过将军了,接风就不必了,我们先稍作休息,安排将士去城楼上巡逻,务必守好这两天,在毅丰侯的大军到来之前,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贾代化一脸正色的回道。 贾代善也随之回了一句,“正是,这酒宴不如等蛮族彻底退兵之后再办,到时举办庆功宴必然要与您痛饮三大杯。” 说罢二人就退下去休息了,看着贾家兄弟二人远去的背影,沈将军这才放下心来。如今有了两万将士的加入,他有信心守到大军赶到,要知道他可是凭借两万多的守军硬是撑了一个多月,要不是吴副将一开始大意了,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 只是吴副将也去了,说再多也都没有意义,人死如灯灭。 眼瞅着天已经渐渐亮了,关外传来一阵阵号角声,蛮族再次发起了进攻,有着两万援军的协助,将士们不至于手忙脚乱,艰苦的守住了玉门关,抵挡了蛮族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也许是蛮族也知道援军即将到来,开始不顾一切的进攻,临死前的疯狂报复让将士们有些应接不暇,蛮族这不要命的打法让将士们也开始正色起来,拼命下狠手,誓让蛮族埋尸此处。 两天两夜不曾合眼,贾代化兄弟也已经疲惫不堪,终于等到了大军的到来。 “兄长,大队人马终于到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贾代善看着不远处赶来的大军,将所有的担忧全部放下了。 待大军赶到后,得知了玉门关的状况后,将所有兵马整合到一起,留五千将士守卫玉门关,其余人马开始同蛮族大军正面冲击,不得不说连日来蛮族多番攻城惨败而回,对他们的士气也是有影响的,蛮族大军的士气已经完全比不上大乾这边的了,战场上你来我往,整整半个月的拼杀让贾代化贾代善兄弟快速成长。 这日,大乾开始深夜袭击蛮族大营。夜晚的星星闪烁在漆黑的夜幕中,漫天星斗高高悬挂,流星偶尔留下小尾巴,这是充满着希望的一夜,双方自夜间打到天亮。 “冲呀……杀呀……”喊打喊杀声绵绵不绝,连续多日攻城,给蛮族也带来了不小的损失,三十万大军此时只剩十五万,在大部队的强势攻击下,数十万蛮族埋骨他乡,剩余的十来万蛮族四散逃开。 贾代化和贾代善各领着一路兵马一路追击,也是巧了,蛮族左右贤王分开逃散,左贤王带着近千将士逃亡,直接撞上了贾代化的陷井里,全军覆没。 贾代善这边则是一路追击,右贤王手下的五千人马不断减少,直到所有人战死,右贤王的脑袋成了贾代善的战利品。 这份战利品连同请功的奏折一起传递到了隆兴帝的手中,对于他们的功劳也不曾有人占用,隆兴帝没想到他们二人此番竟立下大功,这样之前备好的封赏正好合适。 21、得胜归来 十年苦练无人问津,一朝立功天下皆知。不得不说玉门关这一战打的十分艰辛,蛮族将士都是草原上长大的牧民,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尤擅骑射,他们是天生的骑兵。 骑兵机动性与战斗力都是极其强悍的,也多亏了沈老将军带着玉门关的守将死死的守住了玉门关,否则一但玉门关沦陷,中原大地将直接敞开在蛮族大军面前,依着蛮族骑兵的行军速度,怕是各地还来不及救援,京城就沦陷了。 这场由蛮族发起的战争,以大乾全胜而归结尾,虽然大乾也是损失惨重,但蛮族的战力经此一役也大大被削弱,短时间内无力再犯。 这边打扫完战场后,贾代化和贾代善也已经追击完零散落跑的敌人,胜利归来,兄弟二人看着对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兄长,这次弟弟的功劳算是稳了,我这边抓到了一条大鱼。”贾代善兴奋的大步走向贾代化,激动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你这运气当真不错,我这边也有收获。我们兄弟这趟算是没白来,等回京之后升官加爵指日可待。一路上可还顺利,没出什么意外吧?”看着堂弟一脸兴奋的模样,贾代化还是不免关心了几句,直接询问起事情的始末。 “嗨,没什么大事,我一路追击这股散兵,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我就直接堵了上去,将他们围了起来。这群逃跑的蛮族眼见着跑不了了,开始向我们求饶,我原本只是想诈一诈他们,没想到真的有条大鱼,那被他们护在中间的就是勒安可汗的长子,蛮族的右贤王,这可是大功一件呐。” “确定了他的身份了吗?别被蛮族摆了一道。”贾代化看着堂弟严肃的说道,这要是真的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要是被骗了,这报上去那可就是欺君,一定要核实清楚那名蛮族的身份。 “兄长放心,弟弟已经确定过了,那就是蛮族右贤王没跑,这份功劳是我的谁也拿不走。”贾代善自信又张扬的讲述着自己斩杀蛮族获取大功的过程,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找个人分享。 说完自己的立功过程,贾代善顺势问起了贾代化那边的情况,“兄长这边如何了?” “说来也是巧了,这蛮族左贤王被我一枪挑中,直接取了小命,这一战我们兄弟哪怕不是首功,那也不差什么了。” 说来也是命中注定,贾代化在领着手下追击零散逃跑的蛮族时,发现了另外一股蛮族骑兵,而且人数还不少,看着就是精锐之士,哪怕是是在逃命,也还紧紧护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蛮族将领。贾代化在远处得知这一消息,不由得乐了,有这样一群堪称精锐的骑兵牢牢护着,那为首之人必不是无名之辈,谋划好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贾代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带着手下的将士悄悄绕到了不远的一处山坡旁,这是一处必经之地,领着将士们在山坡上设下埋伏,等着这群蛮族靠近。 不多时这群蛮族骑兵靠近了过来,在蛮族残兵进入埋伏圈后,贾代化带着手下的将士自山坡上疾驰而来,快速出手向着这些骑兵杀来。渐渐骑马接近战场的贾代化,看着不远处包围圈里被十几个蛮族护卫保护着的蛮族将领,直接下了命令,全军向着蛮族骑兵冲击,贾代化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向左前方一刺,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一个个蛮族的性命。那衣着华贵的蛮族见势不妙,想要逃跑,贾代化驱马追上,沿途斩杀了阻拦的蛮族骑兵,接着手中长枪一抖,直刺入那位蛮族将领的胸膛,沸腾的鲜血喷涌而出。 将所有残兵斩杀殆尽后,贾代化安排手下的将士打扫战场,副将主持着清扫工作,招手示意一旁的将士将地上的尸体处理掉,可走进看着那名蛮族将领以顶级羊绒为衣,额头中间佩戴着狼牙饰品,腰间系着一条丝绸腰带,一身装扮看着不像普通人。 “将军,快来瞧,这人脸上纹着狼图腾,怕是蛮族王室。”副将兴奋的上前检查了尸体,扬着笑脸咧着嘴朝着贾代化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听到副将的话,贾代化心里也是一喜,原本以为只是蛮族权贵,没成想还是王族,这真是意外之喜。 “搜一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是,将军。”副将听命开始搜查尸体上的东西,自怀中摸到一块令牌,连忙呈到了贾代化眼前,“将军,搜到一块令牌。” 贾代化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顿时一惊,这哪是什么令牌呀,这分明蛮族的兵符,也是统帅身份的象征。能随身带着兵符的,除了这次领兵的蛮族将领,出身王族的左贤王之外,还能有谁。 “此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将他的尸体带回去,让军中见过蛮族将领的探子来认一认。”贾代化握着手中的蛮族兵符,朝着副将安排道。 “是,将军,我这就来安排。”副将虽对贾代化的安排有些疑惑,但他是贾家的家将,自然是听从主子的吩咐,随即让人将尸体带了回去。 回到关内的副将来不及休息,马不停蹄的去寻了见过蛮族将领的探子,几人轮番确认了这具尸体的身份,被他们斩杀带回的确实是此次蛮族大军的统帅,也是蛮族的左贤王。得到确切消息的副将惊呆了,来不及想太多,赶忙去向主子禀报了这个消息。 匆匆赶到贾代化的大帐外,走进帐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主子,连忙上前回禀,“将军,已经找人多番确认过了,那具尸体是蛮族左贤王。” 心中猜想得到确认的贾代化也是心里一松喜悦之前难以言表,在京中,他是宁国公的儿子,襄宁长公主的驸马,父亲的功勋和妻子的地位让他有些立不起来。如今可好了,男人想的总归是建功立业,名扬四方,凭着这次的战功,他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如今自己的功劳有了,又想起了至今没有消息的堂弟,他们是兵分两路去追击溃散的骑兵,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二弟那边可有消息?”平复了心情的贾代化向副将问起了堂弟的情况。 “还没有消息传来,我马上派人去打听,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副将恭敬的回道。 贾代化满意的点头示意道:“嗯,去吧。” 副将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刚准备安排人手去打听,就看到不远处缓缓归来的将军,那不是荣国公府的世子爷,贾家的二爷又是何人,忙去贾代化的大帐回了消息。 看到去而复返的副将,贾代化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主子,二爷回来了。 听到消息的贾代化走出了大帐,朝着军营门口走了过去,看着一脸兴奋的贾代善向着自己走来,也放下心来。如今堂弟平安归来,又满脸喜悦,想来也是有着不错的收获,兄弟二人分享着自己的经历。 次日,手下副将来传达消息,此番大获全胜,毅丰侯决定犒赏三军,今日午时在沈老将军的府邸开庆功宴,请将军务必到场。 贾代化同贾代善到达沈将军的府邸时,里面人影重重,将军们大都已经到了,二人寻了一处空位坐下,同一旁的将军们说说话,等着毅丰侯的到来。 不多时,毅丰侯同沈老将军一同到来,满室的喧闹声戛然而止,静静听着毅丰侯的训话,毕竟他是此次大军的主帅。“诸位请满饮此杯,庆祝此番与蛮族的战争大获全胜,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不日将启程回京,今日不醉不归。”毅丰侯沙哑但豪迈的话语在室内回旋,说完后与沈老将军共同畅饮。 贾代善倒是很喜欢这种场面,与一旁的将军们斗起酒来,一碗接着一碗,有些醉醺醺的。贾代化只静静的品尝着身前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在一旁看着热闹,眼见着贾代善在诸位将军的围攻下开始犯迷糊,这才上前阻拦了一番,将几位将军带到了一边,领着贾代善坐下休息。直到月上中天,这场庆功宴才慢慢散了,一行人喝的烂醉如泥,怕是得歇上好些天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城,收到消息的襄宁提前在状元楼的包厢等候,站在包厢的窗户前看着楼下打马而过的贾代化,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随后仔细的打量着贾代化,肉眼可见其并没有受伤,只是辛苦是在所难免的。 感受到一束炙热的目光,贾代化抬头看向上方,正是襄宁长公主包厢所在,夫妻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了几眼。贾代化骑着马去皇宫,襄宁长公主见看不到贾代化也收拾一番回了府,安排好府中的一切等着贾代化归来。 22、夫妻温情 紫宸殿外,毅丰侯带着贾代化兄弟正在等候隆兴帝召见,一行人压下心中喜悦的心情,严阵以待,隆兴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自殿内走出,“陛下宣诸位觐见。” 随后带着三人进了紫宸殿,殿内正中坐着的隆兴帝,自香炉中飘起的缕缕烟雾,弥漫在殿内,朦胧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三人来不及多想,被带到隆兴帝前方,行跪拜礼,“臣等参见陛下。” 隆兴帝看着下方的三位将领,不紧不慢的说了声“起。”这简单的一句话在贾代化三人耳朵里却如同天籁,陛下的语气里虽听不出悲喜,但目前的态度却没有不悦,已是万幸。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面前要谨言慎行,一字一句都要细细推敲,错一步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此战大胜,朕心甚悦,尔等皆辛苦了,将兵符交去兵部,便回府休息去吧,明日大朝会,当论功行赏。”隆兴帝手指轻轻敲着桌案,缓缓说着。 三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臣不辛苦,一切都是臣该做的,臣告退。” “行了,都退下吧,贾代化留下。”听着三人恭敬的回话,隆兴帝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独留下贾代化。 退出殿外的毅丰侯和贾代善二人走在大道上,贾代善时不时回头看着紫宸殿,心里开始担忧被隆兴帝单独留下的堂兄。不知陛下所为何事,思及此,大步向前追上了不远处的毅丰侯,悄声问道,“侯爷,您说陛下单独留下我堂兄,不会有什么事吧。” 毅丰侯看着贾代善,想起家里也是开国勋贵,同贾演、贾源也是老相识了,便提点了一番,“贾代化是襄宁长公主的驸马,陛下的妹夫,能有什么事,你还是早些回府去吧。”说罢一马当先走出了皇宫,翻身上马离开了。 贾代善在宫门看着毅丰侯远去的背影,终是未曾再说什么,也打马回了荣国公府。不提荣国公府看到贾代善回归的欢喜,宁国公府这边的下人收到消息,便传到了襄宁长公主的秋瑾院中,素梅不紧不慢的走到襄宁身边,“公主,西府那边世子已经回来了,驸马还没有消息。” 襄宁这一刻想到了很多,原本准备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捋了捋手中的帕子,“罢了,我就知道皇兄这个性子是改不了了,定是又留下驸马询问玉门关一战的事儿了,吩咐厨房,热水一直备着,将我准备的汤温好,等驸马回来。” “是,”素梅领了命,转身向着去厨房走去,传达主子的命令。 而在紫宸殿内被隆兴帝单独留下的贾代化十分紧张,不知为何会被单独留下?就在他心中百般思虑之时,隆兴帝开了口,“驸马,此次你主动请兵让朕有些意外,朕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朕将襄宁托付给你,你也需多为她和几个孩子考虑考虑。” 贾代化松了一口气,“是,陛下,此番是臣考虑不周,日后定然会更加爱护公主和几个孩子的。” 在敲打了贾代化之后,隆兴帝开始进入主题,“嗯,此番玉门关一战虽说胜了,但伤亡也不小,你且说说这一战的经过。” 贾代化思绪不免回想到了那一天,想起那一片被鲜血染红了的战场,“陛下,此次出征臣与堂弟贾代善作为先锋先行赶到玉门关,当臣赶到时玉门关已经遥遥可危,守关的将士已寥寥无几,沈老将军带着剩余的人手仍在死守玉门关,臣本想反击,无奈兵力悬殊,只能先协同沈老将军死守玉门关,第四天的时候大军赶到了。经过毅丰侯与沈老将军的共同协商下定下了计策,随后逐步将蛮族大军打的节节败退。” 隆兴帝听见贾代化说起这场战事的经过,激动之时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虽已知晓此战大胜,但是听到确切的消息时隆兴帝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毕竟这可是自己登基以来第一次面对外族的进攻,并且还是大胜归来。 贾代化继续回禀道:“并且此战蛮族的主将皆以授首,臣已多番确认过了,确是蛮族左右贤王无疑。” 隆兴帝激动的走到贾代化身前问道,“可是当真?这可真是大功一件哪。” 贾代化看着隆兴帝坚定的说着:“回陛下,千真万确。” “好,极好,此战蛮族损兵折将,连左右贤王都折在了玉门关外,短时间内蛮族已无力再战,边关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修养生息。”隆兴帝到底是帝王,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听着贾代化说起其他的细节。 二人说完时已至黄昏,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隆兴帝还有闲情说笑,“也是朕太过激动,不知不觉间已是这个时候了,朕也就不留你了,宫外襄宁一直在盼着你回去呢。再不放你回去,明日襄宁就要去太后面前告朕一状了,你且退下吧。” “是,陛下,臣告退。”贾代化想到了家中的娇妻幼子,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出了宫门,骑马直奔宁国公府而去。 *** 贾代化一路骑马回到了宁国公府,门房看到世子爷回来了,一人急忙将消息传进府内,另一人则连忙上前牵住马匹,管事也接到了消息,喜笑颜开的迎了出来,“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府里一直盼着您呢。” “嗯,将爷的马带去马厩,好好照顾。”贾代化放下手中的缰绳,吩咐一旁的小厮照料好自己的马,大步向着府中走去。 秋瑾院里早已接到消息的襄宁长公主在院门前等待着,贾代化刚走进院里,便看到了等待多时的襄宁,忙上前握着襄宁的手道:“你在外边等多久了,手都凉了,在屋里待着便好,晚间风凉,仔细吹冻着了,我会担心的。” 襄宁终是担忧贾代化的身体,也不反驳,只是随着贾代化走进房内,一边吩咐守在一旁的素梅,“让人将热水准备好,驸马要洗漱,吃食也备好,待驸马洗漱完后上膳。” 素梅连忙安排好,房内的襄宁担忧的看着贾代化,“驸马一切可还好,没有受伤吧?不准瞒着我。” 看着襄宁一脸担忧的模样,贾代化原本想装作没事的样子,但嘴里却不自觉说了出来,“只是轻伤,不必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伤在哪里了?可严重?不行我得看看。”说罢就上前想看看贾代化的伤口。 贾代化见状连忙拉住了襄宁的手,看着襄宁担忧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安抚道:“没事的,真的没事了,我的伤都快好了,快别哭了,我会心疼的。”说着手指轻轻抚上了襄宁长公主的脸颊,温声安慰着。 素梅备好了热水准备向公主回复,看着公主和驸马之间柔情四溢的样子,不忍去打破这美好的画面。 好在襄宁听见了声响,看向了门口的素梅,“热水可备好了?” “公主,已经备好了。”襄宁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将我房里的药箱拿过来,我要给驸马上药。” 说罢看向一旁的贾代化,“驸马先去洗漱一番,我来给你上药,不许瞒着我,我要看看你的伤口。”满含爱意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贾代化也无法再次拒绝,温柔的看向襄宁长公主,“好,都依你。” 随后贾代化洗漱完,回到房内,唤退了一旁伺候的下人,襄宁长公主开始检查贾代化身上的伤口,几处淤青用活血的药物揉一揉倒也无碍,细碎的小伤口涂上药,最后便是那道横亘了大半个背部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但依稀可见伤口之深,不难想象当时的贾代化受伤有多严重。 这般想着,襄宁长公主强忍着泪水,轻轻抚着伤痕,“一定很疼吧。” “没事,已经不疼了,别担心,我说过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我信你!你别动,我来给你上药,先等伤口好全了,至于疤痕,我这里有西域进贡的奇药‘无痕膏’,去疤效果最好不过,我这虽只有两盒,应该也够了。要是不够我再去宫里找皇兄和母后,我记得当时进贡的有六盒来着。” “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带点疤痕也无事,若是公主觉得碍眼,那就去了,怎么着也得公主高兴了才是,不然若是惹了公主生厌,那我去哪里找个这么好的夫人去呀。”贾代化嘴角带着笑意,讨好的看着襄宁长公主。 “你呀,真讨厌。”襄宁长公主羞恼的啐了一声。夫妻二人之间说说笑笑,襄宁长公主那满目的担忧之情也被转移了去,贾代化见达到了目的,也放松了下来。 稍后二人一起用过了晚膳,襄宁见贾代化疲惫的模样也未曾再多说些什么,只劝着他早些休息,公公(贾演)那里她派人去说过了,明日再去给父亲请安。 见此,贾代化也不在推脱,这一天下来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已经撑不住了,上床休息去了。 23、论功行赏+病危 翌日一早,襄宁醒来时见身旁没人,有些疑惑的唤了丫鬟进来伺候,素梅早已在房门外等候。听到主子的传唤缓缓打开了房门,有序的进入房中,伺候着主子洗漱。 “可有见到驸马?”洗漱完的襄宁开始问起贾代化的行踪。 “公主,驸马在练武场练武。”素梅恭敬的回话。 “驸马去了多久了?”襄宁对着梳妆台上的琉璃镜,挑选着发饰,看着左边素梅手中的金镶红宝石朱雀发簪,再看看右边碧竹手中的顶级羊脂白玉莲花吐蕊簪,一心二用的问着。 “驸马已经练了快半个时辰了。”碧竹在一旁回话。 襄宁选完了簪子,对着镜子里左右看了看,妆容精致,羊脂白玉的莲花簪子搭配着一身青蓝色莲花绣纹的绣裙,腰间压着一块莲花形状的玉佩,素雅又不失身份。满意的起身,“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好热水,待驸马稍后洗漱,让厨房备好早膳,滋补的汤备上一份。” 素梅领命去传了话,便再次回到主子身边伺候,贾代化也已经从练完了枪法,洗漱一番二人一起用了早膳。 看着用完膳的贾代化,今日精神饱满,不似昨日那般,只是消瘦了许多,需要慢慢补回来,想到这里,襄宁心中思索中午换个什么滋补的汤给贾代化补补身子。 用完早膳的贾代化起身换了朝服,骑着马上朝去了,金銮殿内文臣武将分列两队,还未到朝会开始的时辰,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贾代化到时贾代善正被开国勋贵一脉围着恭贺,众人见到贾代化来了,也是纷纷问好道贺,贾代化一一回礼应付着。 隆兴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走了出来,众人见状纷纷整理衣帽,肃立不语,随着一身尖锐的“上朝”,隆兴帝自金銮殿后走出,行至龙椅旁正座着,看向下方的文武百官。 “陛下万岁万岁万岁。”满朝文武下跪行礼,皆低头俯视着地面,不敢直视君王。 “平身。”隆兴帝威严的声音在静默的殿内回旋。 随即示意一旁的夏守忠,宣读了圣旨,毅丰侯征战蛮族有功,进公爵,为丰国公,降级承袭,另赐良田千亩,珠宝玉石,绸缎布匹及金银若干。贾代化英勇善战,阵斩蛮族左贤王,着任京城节度使,择日上任,另赐良田千亩,珠宝绸缎若干。贾代善果敢无畏,斩杀蛮族右贤王有功,领西山大营,择日上任,另有良田珠宝、绸缎金银赏赐。玉门关守将守关有功,着调回京城,任兵部右侍郎,赐绸缎金银若干,其余人等皆有赏赐。 派发完所有赏赐后,诸人谢恩,大太监夏守忠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退朝后的贾代化回了府中,隆兴帝准了他们几日假,让他们好生休息,才从边关回来的贾代化也不在意,直接回府陪着襄宁公主用午膳,他还想着养好身体,陪伴着襄宁公主到白头,可不能失信。 这厢的贾代化用完午膳后,看看了时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去父亲的书房一趟。”说罢起身离去,朝着宁安堂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宁国公贾演早已在等候,贾代化看着书房中的父亲,忙赔礼道:“儿子见过父亲,劳父亲久候,是儿子的不是。” 贾演看着比离京前瘦削了许多的儿子,心中也是心疼的,只是宁国公府未来是要交给儿子的,总不能碌碌无为,终究是要靠着他自己去拼去闯的,遂说道:“好了,不必多礼了,今日陛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这份赏赐尚在意料之中,你此次功劳不小,我有七分把握,凭着此次的功劳和公主的情分,来日你能平级承袭爵位。” “若是如父亲所说便好了,若我有幸能平级袭爵,待爵位传给攸儿,便是侯爵,他是陛下的亲外甥,陛下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贾代化显然也考虑到了宁国公府的未来,为了子孙后代,他选择了去战场拼杀,好在没有白白浪费这次机会,让他抓住了那一丝机遇,为宁国公府的兴盛打下了基础。 “你得好好对待公主,咱们府里一直子嗣单薄,没成想公主给你添了五个嫡子,以前敷儿那身子,想来怕是子嗣艰难,为父一直担心死后无颜面见祖宗。”说完想起了早逝的大孙子贾敷,有些叹息,再想想如今的五个大孙子,又渐渐释然了。 “儿子定然会好好珍重公主的,父亲如今身体康泰,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看着头发花白的的父亲,贾代化直接感受到了,父亲确实是老了,略微弓着的背,满脸的皱纹,不似当年强健的身体,让他的心里颇为不好受。 许是贾演的一番话,让贾代化悲从中来,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依着父亲的年纪,加上早些年征战沙场身体留下的暗伤,未来还有多少春秋确实无法估算。只是私下里同襄宁公主商议,平日里让几个孩子多陪陪父亲,父亲年纪大了,总归是喜欢孙子承欢膝下的,也能抚慰父亲心中的孤寂。 有着几个孩子的陪伴,贾演心中十分满足,平日里带着孙子和老友聚聚,炫耀自己的儿孙。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是一点不假,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国公在一起不是夸儿子,就是炫孙子,尤其贾演儿子争气,儿媳不仅是公主还孝顺能生,几个孙子更是聪慧有礼,那长相气度亦是不凡,成天的炫耀,气的好友险些和他绝交。 许是有了盼头,贾演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贾代化任京城节度使,深得皇帝信赖,又位高权重,渐渐走上了正轨。 秋冬交接之际,天气乍暖还寒,上了年纪的贾演还是病倒了,病去如抽丝,一场风寒带走了贾演的大半精气神。随后身体反反复复,一直卧病在床,太医诊断之后,只摇头叹气,已是无力回天,眼见着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贾代化难掩悲伤,整个府里气氛沉重,便是几个孩子也感受到了这种悲伤的氛围,顿时懂事了许多,不再嬉笑打闹,静静的陪伴着祖父。见着贾代化刚养起来的身体又开始消瘦,襄宁长公主十分心疼,私下里同他道:“驸马,我知道你担心公公的身体,但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及的,我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开了些滋补的药膳方子,咱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让公公他老人家平安舒心的过完这段时日。” 荣国公府这边,贾源近些时日也不太舒服,旧伤复发,好不容易好了,便听说了贾演不好了。 “怎么没人通知我,兄长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贾源心中震惊且哀伤的看向一旁的夫人。 荣国公夫人安慰的看着贾源道:“你还在养病,太医说不能受刺激,我便拦了下来,没让人告诉你。东府那边我亲自去给公主说过了,公主也知道你的身体不好,也都能体谅。” 荣国公夫人:“我也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若是,若是没能见一见大伯,你怕是会抱憾终身。如今你身子好些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想去就去吧,我来安排,你去东府和大伯好好聊一聊吧。” 贾源欣慰的看向荣国公夫人,“多谢夫人,一切就麻烦夫人安排了。” 荣国公夫人应了下来,随即安排下人去东府那边传达消息,待一切妥当后陪着贾源去了东府的宁安堂。 宁安堂外襄宁长公主已等候在一旁,见到荣国公夫妇,上前道:“叔父先进去吧,公公正醒着呢。婶子可愿随我去侧厅坐坐?” 贾源已经等不及了,略有些激动的走进了贾演的卧房,荣国公夫人见状只得在一旁描补道,“还请公主莫要见怪,老爷他十分担心大伯的身子,偏他之前身子骨也不好,我也就瞒着没敢告诉他,打他知道了以后,一直想过来看望大伯。” 襄宁也不甚在意,“婶子莫担忧,无事的,我也知晓叔父和公公感情深厚,如今有些激动也是再所难免的。”说罢与荣国公夫人相携去了一旁的侧厅品着茶水等候。 贾源颤颤巍巍的走到床前,难得清醒的贾演看着贾源,颤巍巍的举起手,有气无力的说着:“弟弟,你来了。” 贾源忙走上前握住了兄长的手,道:“兄长,我来了,如今才来看你是我的不是。” 贾演:“我怕是不行了,遗折已经让人递了上去,我这府里已经分过家了,将来会由代化继承我的爵位和府里的一切,只是平日里劳你多指点指点他。” 贾源:“兄长放心,有我在呢。你且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这府里有代化和公主在呢,下面几个孩子也都是好的。” 听到贾源的话后,贾演像是满足了心愿一般,一口气松了下来,渐渐又陷入了昏迷,贾源见状只能起身离去了。 贾代化和襄宁长公主带着几个孩子一直守在宁安堂内,宫里的太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宁国公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故而无人敢在此时大意。贾代化心中悲痛难耐,想起往日里与父亲相处时的一点一滴,当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今再想多陪陪父亲,却再也没了机会。 夜间贾演慢慢清醒了过来,似是一觉睡醒后再次精神焕发,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回光返照了。贾代化同襄宁长公主静坐在床边默默流泪,几个孩子也是难忍悲伤,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贾演慢慢撑着想要起身,贾代化连忙上前扶住,嘴里默默的喊了一声:“父亲。” 贾演没有说话,只是在贾代化的帮助下半靠在了床上,随即看向床边的儿子、孙子以及襄宁长公主,这次缓缓张口道:“我怕是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现在先让我说,我私库的东西均分成了五份,攸儿他们兄弟几个一人拿一份。化儿,府里所有的人脉都已经交给你了,你要撑起这个家,好好对待公主,咳...咳...”话未说完,贾演便开始咳嗽起来,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贾代化连忙上前轻拍着贾演的背部,想要阻止他在说下去,略带哽咽的说:“父亲,儿子会好好的,府里也会好好的,您歇息一下吧。” 贾演左手无力的拍了拍贾代化,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可惜,可惜了,看不到攸儿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说罢双眼缓缓闭合,双手无力的坠了下去。 贾代化痛失至亲,发出了一声哀鸣,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也是满脸悲痛的呼喊着,“老爷去了,”整个宁国公府开始挂起白幡,一阵阵痛哭声越传越远。 24、守孝 原以为还有一段时日,没成想次日天色微亮,宁国公府传来一阵凄切的哭声,被惊动的荣国公夫妇连忙起身,看着腰间系着白腰带的宁国公府下人心中顿感不妙,只是下意识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但命运无常,只听得下人道:“我们老爷去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震的贾源脑袋发懵,虽已知晓兄长时日无多,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随手挥退了来报信丧的下人,夫妻二人简单洗漱后,带着已经等候在一旁的贾代善夫妻直奔宁国公府而去。一踏进宁国公府,便是满目的白幡随风飘荡,府内烛火通明,一身素服的下人带领一行人来到了贾演停灵的正厅内。棺椁寿衣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贾代化与襄宁长公主在一旁守着,满脸悲伤,便是贾代化这样的大男人也不免泪流满面。 贾演想到昨日才见过兄长,今日便天人永隔,不免悲痛的呼喊着,“兄长,咱们昨日才见的,没成想今日便去了,兄长啊~”随即踉跄几步,幸好贾代善在一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父亲,贾代化见状连忙忍者悲痛上前,安慰着叔父贾演,“叔父请多保重身体,父亲去了我们都很悲痛,想来父亲也不想见到您因此而伤了身体,代善,你扶叔父去一旁休息,务必照顾好叔父。” 贾代善连忙应声,“兄长,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父亲的,你也多保重,伯父~也想你们都好好的。” “嗯,”贾代化随口应了一句,哪怕脑袋里知晓,心中却不自觉的伤感起来。那毕竟是照顾并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父亲,自打母亲去世后,父亲没有再续娶,庶出的几个兄弟更是被直接分了出去,对着自己,父亲可谓是尽心尽力了,想到父亲往日里的一切,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出。 接下来的日子里,宁国公府始终沉浸在贾演逝去的悲伤氛围中,来给宁国公送行的人络绎不绝,宫里也是传达了圣旨,予了谥号与封赏,给了宁国公足够的哀荣。就在人来人往喧闹声不止中,宁国公的遗体已经停灵七日,因着贾家祖籍金陵,故而贾代化和襄宁公主带着几个孩子扶灵回乡。 宁国公府在金陵这边也有祖宅,安排了两家人守着,此次扶灵回乡特地提前让人将祖宅整理修缮了一番,让他们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能住的舒心。 金陵的码头旁,几个穿着素净衣衫的中年男子在左顾右盼,其中一个性子急躁些的朝着一旁领头的男人问道,“任二哥,不是说宁国公府那边今日到吗?怎么还不见影儿?” 领头的贾代任面色严谨,略微看了眼这位隔房堂弟贾代优,他是五房老太爷的老来子,平日里最是得宠不过,性子被惯的有些急躁了。看在五房老太爷的面子上,贾代任说道:“可能是路上耽搁了,急什么,金陵只有这一个码头,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一旁的贾代优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同行的族兄喊了一声,“快看,人到了。” 这一声呼喊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看着由远而近,渐渐靠岸的大船,众人慢慢靠近了过去。 襄宁同几个孩子坐了大半个月了船,从一开始的新奇,到最后感到枯燥乏味,好不容易到达了金陵,一行人从船上走下来,年幼的贾放和贾牧高兴坏了,不由得感叹:“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襄宁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也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府上的管事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见着主子下了船,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道:“奴才见过公主殿下,世子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否要先回祖宅休整?金陵贾家几房的代表,也在那边等着呢,打头的是三房的嫡长子贾代任,族中同辈里行二。” 贾代化看了看在一旁等着的族人,转头同襄宁公主说道:“公主一路奔波劳累了,便先和几个孩子先回祖宅休息吧,我去见一见金陵的族人。” 襄宁公主担心的看着贾代化,“驸马且去吧,早去早回,连日里转个不停,你也辛苦了,早些回来歇歇,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接受了来自妻子的关心,贾代化温声道:“好,我知道了,公主一路当心。”又看了看一旁的几个儿子,“你们几个不许胡闹,攸儿敬儿你们是哥哥,要管好几个弟弟。” 贾攸贾敬也是半大的小子了,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眼下不是玩闹的时候,故而对于贾代化的嘱咐十分上心,忙道:“是,爹爹,我们会看好弟弟的。” 随即对着侯在一边的管事吩咐道,“伺候好公主和几位少爷,先送他们回祖宅,还有老爷子的棺椁要保护好,绝对不能出问题。” 管事连声应是,护送襄宁公主和贾攸贾敬兄弟几个先朝着祖宅去了。贾代化则是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队伍的影子,才转身朝着一旁的贾家族人而去。 贾代化看着领头的人道:“这位便是三叔家的任二哥吧,劳诸位久候了。” 贾代任等人朝着贾代化行了拱手礼,打头的贾代任出声道:“我便是贾代任,代化堂弟客气了,大伯父是我们贾家的族长,如今他老人家去了,我们自该来迎一迎的。” 贾代化试探了一番,大概也知道了金陵几房族人的态度,想着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便道:“诸位兄弟且先回去吧,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今日刚回来,连日奔波有些疲倦,而且我父亲还未下葬,还需找先生算一算下葬的时间,暂且就先不招待你们了,等孝期结束后我定同诸位兄弟聚上一聚。” 贾代任听到这里,也知道今日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反正他们人已经回来了,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再聚,没一会儿一行人便散了去。 贾代化见同族的兄弟都散了去,也是松了一口气,如今父亲去世他心情十分低落,加之又坐了许久的船,也没有心思再去应对这些族人了,只想静静的歇一歇,考虑好未来的路怎么走。现如今他是上了折子丁忧,待他出孝后,虽有隆兴帝这位大舅子,和荣国公府的叔父在,但朝堂之上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没有合适的位置他怕是也要被搁置一段时间了。唉!好在离出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可以慢慢考虑,想到这里贾代化自码头向着祖宅而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贾代化带着贾攸贾敬两兄弟东奔西走,总算是将其父的棺椁平安的葬入了祖坟,一切也算尘埃落定。此后的三年里贾代化同襄宁公主带着一家子在金陵祖宅守孝,几个孩子在家中用心读书,贾代化夫妇则是查看金陵的祖产,平日里一家子远在京城,这金陵的产业都是管事的在管着,天高皇帝远的,总有人动了小心思,中饱私囊,如今正好有时间可以查一查账。 这一查可不得了,襄宁公主带着素梅和碧竹核算了两个多月,总算是将金陵所有产业的账本都重新盘了一遍,最后盘出来的结果让襄宁公主十分气愤,忙让人去请了贾代化。 听着下人说公主请他去一趟,贾代化还略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公主近日里在盘账,想来是这些账有结果了,于是同侍从一道去了襄宁公主的院子。刚进院子里,就看见襄宁公主一副气愤的模样,贾代化见状上前询问,“公主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见着贾代化关心的样子,襄宁面上也平息了下来,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愤怒,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些,“还不是这些奴才,简直是胆大包天,平日里仗着主子不在跟前,竟然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这段时间我将以往的账又重新盘了一遍,你可知这中间有多大的缺口?” 贾代化见此也是皱起了眉头,“真是反了天了,这是得狠狠收拾他们,你查出来他们贪了多少?” 襄宁长公主:“光是我这边账上查出来的,便有十多万两银子,这私下里怕是更多。” 贾代化咬牙切齿的道:“此时不能轻易打草惊蛇,我让家将去查一查,将他们的情况都摸清楚,待查出来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襄宁也是点了点头,“不错,是该如此,况且府中那些下人们姻亲关系盘根错杂,需要仔细写,防止漏了消息。” 贾代化忙应了下来,“公主放心,我会妥善安排好的,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等这些奴才抓到以后,一切都交由公主处理。” 贾代化夫妻二人携手并进,没几日便将这些奴才都查了个底朝天,看到家将查出来的消息,贾代化那是怒不可遏,直接带着一帮子家将分头行动,将那些管事的全部都控制了起来,然后开始挨个抄家。 祖宅的正院里,襄宁长公主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满院里跪满了奴才,四周的侍卫们严阵以待。贾代化也抄完了最后一家,带着满满的东西回来了,见着贾代化,襄宁忙端上了茶水,又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汗。待贾代化休息好,才让人将抄家的东西统计好拿上来,递给了一旁的襄宁公主,他在抄家的过程中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对于这些东西心里也有了底。 襄宁公主看着单子上的东西,精致的园子两处,三进的宅子四处,二进的宅子八处,一进的小宅子若干,金陵繁华地段的铺子七间,还有一些其余地段的铺子若干,庄子和山头六处,良田千亩,其余珠宝书画十几箱,光是现银就有黄金五千两,白银七万两。看着满院的奴才襄宁心中也是怒火中烧,,区区一群奴才真是不小的本事,置办了偌大的身家,这比他之前算出来的还要多得多。 贾代化见襄宁满脸气愤,怕她气坏了身子,忙转移襄宁的注意力,问道:“公主准备如何处理这帮欺上瞒下的狗奴才。” 襄宁公主对于满院奴才的苦苦哀求视而不见,“为了防止他们将府上的消息泄露出去,便灌了哑药,发卖出去吧。” 贾代化听后示意一旁的家将执行命令,看着所有奴才都被灌了哑药,襄宁长公主让人将他们带了下去,又特地嘱咐了素梅叫来人牙子,将他们全部卖进矿山,不想再见到他们。 人牙子听到嘱咐也是门清,她时常来往这些高门大户,知道府里的意思,这些下人说是发卖也没收银子,她一转手就能大赚一笔,对于府上的吩咐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安排,连连应声退了出去。 发卖了这些奴才贾代化夫妇心中才舒缓了下来,将那些看不上眼的一进小宅子赏给了这次有功的家将们,还赏了府上一个月的月钱,府上下人们原本的惶恐不安顿时消了去,一个个反而高兴了起来。 “ 贾代化同襄宁长公主处理好后续,这才安心的守孝,并借着守孝的名义,将府上许多奴才都放了出去,一时间下人变少了,但效率却提升了,就连规矩都好了许多,襄宁长公主肉眼可见的满意了起来。 25、袭爵 自打处理了贪污的下人,又将懒散多话的借着守孝的名义放了出去后,府上下人人人自危,平日里谨言慎行,宁国公府守孝的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了。 转眼间来到了除服的日子,贾代化大肆宴请宾客,除了同族的叔伯兄弟,还有金陵诸多交好的人家也都奉上了帖子,毕竟出了孝期后就可以出门做客了,总归得让人知道不是。 贾代化同来宾们聊的高兴,襄宁长公主知道后也没有阻拦,只是吩咐一旁的素梅,“难得驸马如此高兴,莫要扫了他的兴致,让厨房备好醒酒汤,待宴席结束后给驸马送上,省的他宿醉难受。” 素梅也同主子笑闹道,“是,奴婢知晓公主心疼驸马,这就去吩咐厨房备好醒酒汤,定不会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好意。”说罢笑着退了下去,徒留襄宁长公主略带着羞恼的眼神看着素梅的背影,同一旁的青玉姑姑说道:“这个小蹄子是越发不像样了,竟打趣起我来了。” 青玉姑姑也同襄宁长公主说笑起来,素梅她们几个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同公主一同长大,自己则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在公主面前也有几分脸面,故而平日里也能同公主说笑。 自出孝后,贾代化宴请了诸多同族及姻亲故旧,掌握了一部分的人脉关系。不过宁国公府大半的人脉还是在京中,如今已经出了孝期,也是该回京城了。 襄宁长公主吩咐管家采买了金陵的特产,待回京之后可以往亲近的人家送上一些,维护好关系。作为府上的当家主母,襄宁的任务颇为繁重,既要同金陵的亲友告别,又要收拾行囊,安排好行程,虽有奴才去做,但到底需要襄宁长公主在一旁协调统管。 秋冬之际里寒风萧萧,贾代化带着一家子启程回了京中,待回到京城已是初冬时节,因着天气变换无常,年幼的贾放和贾牧不小心着了凉,襄宁长公主忧心了许久,不知是否因为船上有些潮湿的缘故,虽有随行的大夫开了药,但一直拖拉着不见好转。一回到宁国公府,襄宁就让人去请了宫里的太医,两个孩子正是容易夭折的年纪,一场病又拖了许久,襄宁长公主实在是担心不已。许是宫中的太医真的有些本事,在喝了大半个月的药之后,终于好转了起来。 宁国公府秋瑾院中,襄宁得知两个孩子的病终于好了,高兴不已,“谢天谢地,放儿和牧儿的病终于好了,他们还小,我一直十分担心,如今可算是好了。素梅你去叮嘱好哥儿身边的人,他们身子才刚好,一定要看顾好了,让厨房这些日子多上些补汤,我看着这段时日驸马和几个哥儿都瘦了。” 素梅:“是,主子,恕奴婢多嘴,您这些日子一直操劳,也瘦弱了许多,您也要照顾好身子呀。” 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是十分慰藉的,“我知道的,只是这刚出孝期,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我哪有时间休息呀。好了,莫要太操心,等忙过了这段时间便好了。” 素梅见主子坚持,眼下实在是劝不动主子,只能压下了劝说的话,想着等见到青玉姑姑,再好好说道说道,青玉姑姑想来能劝动主子,这样下去主子的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呀。 打定了主意的素梅默默退了下去,一到大厨房,得到消息的管事妈妈迎了出来,满脸谄媚的朝着素梅道:“这是什么风把素梅姑娘吹来了,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 素梅见着妈妈讨好的模样也不在意,她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身边经常围着一群人奉承讨好。“公主吩咐了,驸马和几位小主子近些时日都十分辛苦,厨房这段时间多备些滋补的汤,不能落下了,耽误了主子的身体,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管事妈妈听到这话忙摆手,口中叨叨着“不敢,不敢。” 素梅听后也不甚在意,只是临走前又叮嘱了一番,“妈妈可要安排好了,莫要误了主子的吩咐”,见着管事妈妈连连应声,素梅满意的转身离去了。 见着素梅离去的身影,管事妈妈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想着不愧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这气势可不一般。转头直起腰板,走进大厨房,抬头环顾着四周,眼神锐利的巡视,开始在大厨房训话,务必传达主子的命令。 这厢素梅在传完话后,找到了青玉姑姑,一边的小丫鬟远远的见着素梅,忙上前见礼道:“素梅姐姐好,姐姐来此有何贵干呀?” 素梅抬手挥退了小丫鬟,“我来找青玉姑姑,你先去忙吧,”说罢抬脚往屋内走去。走到青玉姑姑身边唤了一句“姑姑”,青玉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素梅,似是好奇这个时辰为何她不在主子身边伺候,便随便问了一句,“怎么来了我这,这会儿不是应该在主子身边伺候着呢吗?”听着青玉姑姑问起,素梅的小嘴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中心思想就是想让青玉姑姑去劝一劝主子,实在是心疼公主的身子。 青玉满意的看着素梅,“你能这般为主子着想是好事,不瞒你说,昨日我就劝过了,实在是劝不动,主子很坚持。这段时间你多注意着些,我就怕主子忙的没时间歇一歇,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听着青玉姑姑的话素梅皱了皱眉头,又无奈放了下来,她们伺候主子多年,最是了解主子的性格,一旦主子想做些什么,轻易不会放弃的,她们做奴才的只能在一旁给主子打打下手,做好保障工作,让主子没有后顾之忧。 青玉姑姑见着素梅面色缓和下来,就知道她是听进去了,想来这段时间有她在主子身边帮扶着,主子也会轻松一些,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忙道:“好了,你出来也有好一会儿了,主子身边离不得人,快些回去吧。” 素梅朝青玉姑姑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当她再次来到襄宁长公主身边时,襄宁长公主问了一句,“事情可安排好了?” 素梅忙回道:“请主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大厨房那边必会妥善安排好每日的膳食的。” 襄宁长公主对自己身边的几个大宫女还是了解的,打小培养的,能力都不错,有她们在一旁协助,她很放心。 接下来的几天,襄宁始终被府里的事物压着,等处理好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是回京大半个月之后了。襄宁总算是将一切都理顺了,瞬间轻松了下来,而等了许久的贾代化也终于等到了圣旨,传旨的公公不敢怠慢,宁国公府正院的跪满了一地的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宁国公世子贾代化,克勤恭俭,忠勇有嘉,着平级承袭宁国公爵位,领御林军统领一职,不日上任,钦此。” 贾代化虽也听到些风声,但到底没有正式下旨,故而得到明旨还是十分欣喜的,忙高高兴兴的领旨谢恩,又塞了一份厚礼给了传旨的公公,将人送走了。 要知道四王八公里,四位异性王在太祖年间就被削成了郡王爵。 哪怕是上交了兵权的北静郡王一脉,也是在尚了二公主后,皇家看北静郡王一脉颇有眼色的份上,准其承袭北静郡王的爵位,并恩准其之嫡子降等承袭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其他三家已经降为郡王爵,却还死守着兵权的,更不得皇帝青眼。只怕是盼着他们出错,才好削弱异性王的势力,八公里的另外几家更不用说了。 如今贾代化不降爵承袭国公的爵位,可不异于平地一声雷呀,那些爵位降得快的人家,无不在拍着大腿后悔。 早知道就让自己的儿子或孙子娶了襄宁长公主就好了,哪怕她是个寡妇,可那也是隆兴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况且太后如今可还在呢,竟让贾代化捡了个便宜。 是的,在她们看来,贾代化能平级承袭宁国公的爵位,主要是因为襄宁长公主,不然其他家也不是没有出息的子弟,怎么不见有平级袭爵的呢? 说来隆兴帝让贾代化袭了国公爵,一来是因为贾代化之前斩杀蛮族左贤王有功,二来是想在开国勋贵一脉扶持一批,打压一批,三来也是为了胞妹和几个外甥,几番考量下,才有了平爵承袭一事。 贾代化兴奋的让人将圣旨供奉在祠堂,同襄宁长公主商议宴请亲朋好友。这袭爵一事落定,也是一件喜事,为了不招人眼,就不大摆宴席了,但操持几桌请些亲近的人家还是有必要的。 襄宁长公主也是高兴的应了下来,如今丈夫成为了新的宁国公,夫荣妻贵,更何况这般将来他的儿子最起码也是一位侯爵,能多袭一代,儿孙也就多了一份保障,谁也无法保证子孙后代就一定能有出息,这般想着就越发慢满意了。 贾代化特地吩咐了下去,今后改了称呼,唤他老爷,下面几个哥称少爷,算是彻底告别了过去,至于襄宁长公主这边府上一贯是随着公主身边的奴才一样尊称一声“公主殿下”,倒是无甚变化。 宁国公府这边贾代化袭了国公爵,贾演连忙请了他去书房谈话,贾代善也在一旁听着。许是听多了父亲对堂兄的夸赞,以及对府上未来的担忧,贾代善也开始沉思。但对于隆兴帝的心思也是无法猜测,虽然自己是他的伴读,但这份关系也不是独有的,要是想平级袭爵,怕是还得靠功勋。但身为武将,要想立功也就只有上战场了,想到这里,如今大乾北边的蛮族短时间内不会再犯,东边的水军偶有贼寇犯境,但自己并不擅长水战,西边多是深山老林,瘴气丛生,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么就只剩下南边的茜香国了,屡次犯边,却滑不留手,想要立功就只能上南边的战场了。 打定了主意的贾代善先斩后奏,直接在一次大朝会后向隆兴帝请了旨,恰好隆兴帝正在为西边的战事倍感焦急,正想调一员大将前往支援,没成想贾代善直接请旨欲往南边而去,也是省了一桩麻烦。心情愉悦的隆兴帝直接许了贾代善,若是大胜归来,允他一份恩典,让他承袭荣国公的爵位,这就代表着只要这一战得胜归来,他就是铁板钉钉的荣国公。 之后贾代善带着圣旨回到府中,同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贾演只是定定的看着贾代善,良久才开口说道:“善儿,你想好了吗?茜香国也不是好对付的,听说如今战场上陷入了胶着的状态,正是缺人的时候。若你留在京中,依着与陛下多年的伴读情分,日后也能袭个侯爵。一但你出京去了西边战场,能不能立功尚且不说,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你确定要去冒这个险吗?” 贾代善坚定的看着父亲,“是的父亲,儿子已经想好了,我想去试一试,便是再差也不过马革裹尸还,但若是赌赢了,荣国公府起码能再传承三代,为了自己也为了子孙后代,我想赌一把。” 贾演看着满脸坚定的儿子,说道:“你若是决定了,那为父也不好多说,但我身边的老兵随你调遣,府上的家将你都带去,我也不上战场,留着他们也是无用。” 贾代善低哑着声音哽咽道:“儿子不孝,劳父亲一直为儿子操劳,儿将不日启程,日后不能在伺候在父母身旁,您和母亲多保重。” 26、乡试 栖梧院内史氏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丈夫,“你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才告诉我,贾代善你有没心啊,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这般决定了。”史氏朝着贾代善歇斯底里的哭诉着,“我是你的妻子,嫁进你们贾家这么多年了,婆婆左一个小妾右一个通房的我也忍了,谁让我没有孩子,赦儿和政儿敏儿我都记在了名下,充当嫡子嫡女,我为你打理中馈,照料子女,等来的便是这样的结果吗?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你告诉我……” 贾代善看着眼前毫无贵妇风范的妻子,听着她一句句的哭诉,怔楞了许久。他没有想到妻子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心里十分愧疚,“夫人,是我对不住你,只是如今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我需得马上赶往战场,若是我能活着回来,日后一切都听你的可好。若我有个万一,你~你要照顾好自己,这府里就托付给你了。”说罢忍下了眼角的涩意,深深看了一眼妻子,好似要将她印在脑海里,良久转身离去。 史氏看着贾代善离去的身影,再多的愤怒都被不舍和忧虑压了下去,毕竟这是她的丈夫,也是他爱了多年的男人。忙追到了门口,满脸泪痕的注视着贾代善的背影,“我等着你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说完这句话史氏踉跄了几步,一旁守在门外伺候的鸳鸯连忙上前搀扶住史氏,史氏站稳了脚步,双手扶着门框,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怔怔的看着院门外。一旁伺候的丫鬟也看出来主子心情不好,不敢上前劝阻,只低着头寂静无声,生怕被主子注意到,没见主子平日里最看重的鸳鸯都被挥退了嘛。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腿脚发麻,史氏才开口,“扶我进去吧。”一直低着头的鸳鸯听到主子的吩咐,连忙上前和翡翠一起扶住主子往屋内走去。 晚间,宁国公府的贾代化在得知了消息后,不免同襄宁长公主说起来此事来,“唉!原本圣上还在考虑让谁领兵,只是代善他直接就去请了旨,我们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成了定局。” 襄宁长公主看着满脸担忧的丈夫,想到两府的情况,“想来他是为了西府的未来才想去拼一把的,如今你已经袭了公爵,眼见着攸儿和敬儿也是有出息的,身上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只等着此番回乡参加乡试,我也问过他们了,泊远斋的先生说,只要不出意外,此次乡试十拿九稳,想来小叔子也是着急了。” 贾代化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都是同族,宁府居长且任族长,宁荣二府向来亲近,如果可以他定然会拉拔一把的。“西府那边叔父尚在,赦儿又是太子的伴读,将来府里也算有了保障,代善他此番有些冲动了。” “西府那边叔父虽然还在,但近些时日身体越发不好了,赦儿被婶婶娇宠着,功课也是一般,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是听说在鉴赏古玩方面有些天赋。下面的政儿听说是个读书种子,只是年纪尚小,可不就得靠着小叔子撑起整个荣国公府吗。”想着丈夫对西府的情况可能有些不甚了解,故而襄宁长公主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叔父近些时日身体不大好吗?我最近忙于公务,一直没时间去看望叔父,可请太医来看过了?”贾代化听闻叔父有些不好了,忙追问道。 襄宁缓缓的安抚着丈夫,“驸马莫激动,我昨日带着些补品去西府走了一趟,府里已经请过太医了,只说是旧伤复发,需要好生修养。这次叔叔发病有些严重,加上小叔子又要前往战场,婶婶很是忧心,险些病倒了,好在有赦儿在一旁宽慰着。” 听到这里贾代化才放心下来,轻拍着襄宁长公主的手,“如今西府那边代善上了战场,留下一家老小,平日里劳公主多看顾着些,我那边还有一些上好的药材,明日里让人送过去。” “驸马放心,府里有我在呢,你每日去上值就很辛苦了,家里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襄宁有些心疼贾代化,在公公过世后,是他撑起了整个宁国公府,一家子老老小小都靠着他呢。虽然她不喜欢史氏,但是如今可不是生事的时候,况且她有仇都是当场就报,如今对着史氏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就是看在西府的叔叔和婶婶的面子上也不宜太过,当初自己怀着攸儿和敬儿的时候,她上面没有婆婆,亲娘又在宫里,身边都是些伺候的宫人,到底不是正经的主子,多亏了西府的婶婶多番照料,现在也是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了。 贾代化看着眼前的妻子,时间没有损伤她的容颜,还是如当初一般娇美,心里一动,两人十指交扣,反身压了下去,在她耳边轻声道:“辛苦宁儿了,我这就来好好谢谢你。”随后床上帘帐滚动着,随着襄宁长公主一声嘤咛,带起满室旖旎春光。 次日一早贾代化整理好衣甲上值去了,临出门前还不忘吩咐管家将上好的补药送去荣国公府。 花开花谢,日子一天天过去,贾源的身体一直拖着,始终不见好转。没有贾代善在的日子,史氏和荣国公夫人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再加上中间有孩子在,倒也不似从前那般,两人倒也能面对面心平气和的交谈,一起关心远在战场的贾代善。 秋瑾院里贾攸和贾敬兄弟两兄弟正在同贾代化和襄宁长公主辞行,兄弟两人要赶往祖籍金陵备考,贾代化特地请了假在家中。一家人齐聚在襄宁长公主的院子里,“我儿衣衫和惯用的东西可都收拾齐了,还有备些成药,这一路上什么都要准备好了,到了金陵派人来送个信。” 贾攸看着满带着关爱的目光瞧着他们的母亲,当即劝慰道,“母亲不要担心,这一路上有玉兰和雅菊两位姑姑在,还有身边伺候的诸多小厮,一应用具都已经备齐了。” 贾敬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呀,母亲,劳您一直记挂着,是儿子的不是,您莫要太过伤神,否则儿子哪里能安心呀。”说罢兄弟二人看向上首的贾代化,希望他能劝上一劝,贾代化最是知道襄宁的性子,这会她满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要是他上去劝了,回头襄宁怕是得同他好一番闹腾,然后左顾右看就是不接茬。 满是无奈的贾攸贾敬只能对着下面的三个弟弟使眼色,贾啟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撒娇胡闹,只好想法子转移母亲的注意,故而问道:“兄长此次大概要去多久?” 虽不知贾啟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贾攸和贾敬没有办法只能接下去,贾敬回道:“我们此番前往金陵参加乡试,待到回程后怕是得到九月尾了。” 听到这里,贾攸也接话道:“这一来一回得有近三个月了,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你们需得用心读书,父亲平日里需要上值,无事多来陪陪母亲。” 儿子即将离家远行,还在关心自己,襄宁心中十分慰藉。贾啟说道:“兄长放心,一切有我呢,只要母亲不要厌烦了儿子便好。”说罢讨好的看向了襄宁长公主。 一旁的贾放和贾牧也开始发力,凭借着年纪尚小,一骨碌的跑到襄宁长公主身边,一左一右的站在襄宁公主身侧,左右摇着她的手臂道:“还有我们在呢,用不着三哥,我们会经常来陪着母亲的,母亲最喜欢我们了,是不是呀,母亲。”小哥两左右一同发力,围着襄宁长公主撒娇卖萌,整得襄宁长公主彻底破了功,只能先安抚这两个小祖宗,“好了好了,母亲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可别晃了。” 贾代化眼见着襄宁长公主笑了起来,这才开口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也出发吧,别误了时辰,一路上当心些,做事情也要考虑后果,三思而后行,家里还有一家子等着你们平安回来呢。” 贾攸贾敬当即郑重的异口同声回道:“是。”随即启程,走上了家中早已包好的大船,带着大包小包的行礼,以及诸多护卫小厮一起出发,一路乘船启程前往金陵。 船上的生活枯燥乏味,除了不时停靠在码头,补充些新鲜的食物和用品,便一直在水上行驶。看着外面平静的水面,吃着江里的鱼鲜,贾攸贾敬兄弟二人静下心来开始温习功课,水面上不时有风浪袭来,好在有惊无险,一行人赶在乡试前平安抵达了金陵。 一如既往繁华的金陵城,泛舟湖上的画舫,吴侬软语的花魁,声色犬马依旧引人注目。贾攸贾敬在受邀参加了两回举子间的聚会后,看多是些吹嘘之词,不时还有人酸上几句,觉得好生没有意思,且并无多大用处,渐渐就不再出门了。临近乡试,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二人更是足不出户,安静的在金陵祖宅温习功课,安心备考。 待到乡试那一天,乘着马车来到乡试的贡院前,手中提着篮子,排队等待着核查,不时还同其他认识的学子拱手行礼,点头示意。 待排到他们时,守卫看着他们贵重的衣物,不凡的气质,严谨的道:“请拿出名帖核查,篮子也打开。”在经历了一番严格的搜身及详细的核对之后,兄弟两终于进了贡院,二人相视而笑,分别前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27-30 第27章 倒V中举回京【VIP】 接连三场考试也令二人疲惫不堪,贾攸率先出了贡院的大门,不远处等候的小厮毫笔和弄墨看到了连忙上前扶住主子,贾攸见状问道,“二爷可出来了” 毫笔回道:“二爷还没出来,您先去马车上休息,问纸和沉砚在这里侯着呢。”说罢和一旁的弄墨先扶着主子上了马车,问纸和沉砚则在贡院外继续等待,直到看见贾敬后,连忙上前将人带到马车旁,搀扶上了马车,随后吩咐车夫,“快,回府里,”车夫应声驾着马车朝着贾家祖宅而去。 老宅里面玉兰和雅菊早已经备好了热水和食物,服侍着主子简单洗漱了一番,又伺候着主子用了一些简便的食物,忙将人扶上床休息。让已经在府中等侯多时的大夫给二人分别把了脉,确定二人身体无碍,只是劳累过度需要休息,这才放下心来,留下一二伺候着的人,其余都退了下去,好让两位主子好生休息。 次日半上午,贾攸贾敬这才相继醒过来,接连三场考试让二人身心俱疲,好在平日里有同武师傅一起习武,身体还算健壮,这才不至于病倒。休息好了之后,兄弟二人聚在书房里,默写下自己乡试的卷子,贾敬有些耐不住的问起来,“兄长此次感觉如何,可有把握?” 贾攸静心写完最后一笔,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这才看向一旁的弟弟,“此番如无意外,必将榜上有名,只是名次就不好说了。你呢?考的怎么样?” 贾敬自信的说道:“兄长放心,这场考试发挥的不错,我们兄弟必然都会榜上有名的。” 贾攸不慌不忙的道:“嗯,那咱们就静待放榜吧。” 第三天正是放榜的时候,贡院不远处的茶楼里,贾攸贾敬兄弟二人正在等着放榜。贡院外围满了人,二人并未亲自去看,只是分别让身边识字的小厮毫笔和问纸去看榜,待出了结果再来禀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开始放榜了,围观的人群开始聚拢,有许多富商正带着下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榜下捉婿呢。毫笔和问纸忙挤了进去,从右往左,挨个查看,忽听一旁传来惊叫声,“我中了,”原是一衣着简朴的年轻举子上了榜,一旁的人连忙在一旁恭维祝贺,还没等他高兴,一旁有人问道:“这位举人相公可曾娶妻呀”人群中不知是谁问的话,那名举子也没多想,只回了一句“尚未成家,”话音刚落,四周便沸腾起来,几家下人争相往那边挤,最后还是一大腹便便的富商更胜一筹,带着牛高马大的下人将那名举人截了去,带回府中成亲去了。 便是毫笔和问纸也被这一场景吓了一跳,随着一行人渐渐远去,不一会儿贡院门前就又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偶尔传来几句话,“看那位举人的衣着想来家境贫寒,这次可是撞大运了”,“可不是,那可是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虽只是旁支的小姐,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真是走运啰”。 听着一旁传来的私语声,毫笔和问纸也不敢再耽搁,想着好在自家少爷没来亲自看榜,不然凭他们家少爷的品貌,要是被人绑去成亲可就糟了。两人从后往前依次看了下去,不敢再耽搁,贾敬身边的小厮问纸看到自家二爷的名字,激动的摇着毫笔的肩膀,激动的道:“中了,二爷中了。”一旁毫笔被晃得眼晕,刚好看到某一处,也激动的道:“大爷也中了,快,快去给二位爷道喜。”说罢两人满脸喜色,小跑着回到了茶楼内。 茶楼里贾攸贾敬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不远处贡院外的场景,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贾攸示意一旁的弄墨去开门,弄墨应声打开包厢的门,便看到了满脸欢喜的毫笔和问纸,见着二人,忙道:“你们回来了,可是看到名次了,快,快些进来。”随后让开了路,侧着身子朝着包厢里喊到:“少爷,是毫笔他们回来了。” 听到弄墨喊叫声的贾攸和贾敬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门口,毫笔和问纸也刚好走了进来。一见二人走到跟前,贾敬略有些激动的问道:“怎么样了?看到名次了吗?” 听到主子询问的问纸不敢轻慢,忙欢喜的回道:“恭喜少爷,少爷大喜呀!您中了乡试第六名。”贾敬听到后也是高兴不已,虽之前已经断定自己会榜上有名,但没有落实,到底心里不踏实,如今好了,结果出来了。 贾攸也在一旁为弟弟高兴,“恭喜二弟了,此番高中后,便是会试也可下场一试了。” “兄长可别说我了,你的成绩想来*也不差,咱们兄弟同喜,”说罢贾敬也手道贺。 这两个小厮的身上,两个小厮不敢拖拉,“大少爷中了第二名亚元。”得知这一消息的贾攸贾敬高兴不已,比较读书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如远了。 回到祖宅的兄弟二人直接三个月的月俸,顿时宅子里一片欢呼雀跃声。当他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也是兴奋极了,直,“传我的命令,大少爷二少爷中举,乃是大喜之事,府中下人都赏三着,待老爷一回府,马上将人请过来。” 兴的,两位小少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少爷这般出息,主子高兴也是应该的。“是,奴婢这就去安排,保证”转身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襄宁则是来到院内的小佛堂,开始抄写佛经,自当年贾代化上战场,她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原本并不是很相信这些,后来也算是了解了,求得只是一个心安而已,不想在无尽的担忧与孤独中默默等待。 待到贾代化下值回府,从襄宁长公主这里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也是开心不已,如今长子和次子十分出息,宁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也能够担起这个担子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在金陵宴请过交好的举子们,又亲自上门拜访了考官,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启程返回了上京。一路上兄弟二人并未懈怠,反而愈发努力了,他们希望在会试上更进一步,取得更好的成绩。 这天,襄宁长公主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贾啟和贾放贾牧去了学堂,只有襄宁长公主一人在家中等候,襄宁遥望着远方,焦急的看向一旁的素梅和碧竹,“攸儿和敬儿怎么还没回来呀?传话的人说他们到哪了?” 素梅安抚着焦躁不安的主子,“公主,两位少爷刚刚让人来传信,已经下了船,正在往府里赶呢。” 守在院子门口的小丫鬟跑进来报喜,“回来了,主子,两位少爷回来了。”随着小丫鬟欢喜的声音,襄宁转身朝着院门口看去,一身青色长衫的贾攸和贾敬大步跨进了院里,来到襄宁长公主不远处,两人连忙下跪行了大礼,在磕过头后,被襄宁长公主一手一个扶起,看着面前的儿子,襄宁长公主这才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襄宁举起颤抖的双手紧紧抓着两个儿子,泪眼朦胧的道:“我的儿,可算是回来了,为娘可担心坏了。” 贾攸也是红了眼眶,略微有些激动,满脸愧疚的说道:“是儿子不孝,劳母亲为儿子担忧,如今儿子平安归来,母亲可莫要再担心了。” 晚间的宁安堂里热热闹闹,餐桌前贾代化和襄宁长公主坐在上首,下面依次是贾攸贾敬兄弟五人,一家子正在庆祝贾攸贾敬考试举人,也为他们接风洗尘。举杯换盏间,也是情意满满,便是最小的贾放和贾牧,也是端起茶杯,向着两位兄长说道:“恭喜二位兄长高中举人,必定金榜题名,我们以茶代酒,敬二位兄长一杯,提前为二位兄长恭贺。”听到这般话语的贾攸和贾敬也是高兴不已,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用完了晚膳,闲聊了一阵,贾攸贾敬将带回的土特产分一分,便散去了。 晚间洗漱过后,贾代化同襄宁长公主躺在床上,贾代化想起儿子如今已经长大了,便提起道:“攸儿和敬儿如今也大了,可以开始相看亲事了,待到今科会试之后,就可以成亲了。” 襄宁长公主也是感叹的说:“是啊!转眼间攸儿和敬儿都这般大了,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我也老了。”说罢下意识的抚上脸颊,保养得当的襄宁长公主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润滑,整个人红光焕发,丝毫不见老态,完全不像是快当婆婆的人。前些时日同其他公主的聚会上,也是极为耀眼夺目,夫君宠爱,儿子争气,身份尊贵,日子过得极为舒心,这满京城里的贵妇和官家太太们再没有比她更快活的人了。 贾代化闻言轻夫上襄宁的脸颊,如同少女的肌肤令他爱不释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自己需要好生保养一番了,他比襄宁大上许多,唯恐无法长久的陪伴在她身边。不过此时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什么想法都被暂时压了下去,亲昵的同襄宁长公主调笑道,“宁儿说笑了,出去说你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有人信,你若是老了,那我不成糟老头子了。” 襄宁听着贾代化哄着自己的话心里也是暗暗窃喜,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追捧讨好自己,哪怕这个男人是在哄自己。故而轻啐了他一下,笑着道:“你个糟老头子。” 贾代化见到襄宁笑了,也是轻轻笑了起来,凑在她耳边说话,“宁儿这是嫌为夫老了,也罢,那宁儿便亲自来感受一下我究竟老不老吧,嗯……”随后一声声低吟在屋内回响,红浪翻滚,一夜到天明…… 第28章 倒V亲事【VIP】 一响贪欢,等到襄宁满是疲倦的醒来时,早已不见了贾代化的身影。看着身上斑驳的痕迹,襄宁愤愤的起身,唤了素梅进屋,“准备热水,我要洗漱。” “是,”素梅恭敬的退了下去,待襄宁洗漱完后,已经不早了,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开始忙碌起来。 等她忙完府里的事物,好不容易闲下来,又想起贾代化昨晚的话,如今她膝下攸儿和敬儿都到了成婚的年纪,需得找个好姑娘才是。攸儿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子,他的妻子会是未来的宗妇,需得仔细挑选,还是得慎重些。敬儿走的是科举之路,需要找个文臣家的姑娘,日后两口子也不至于谈不到一块去。 想到这里,不免思考起来,只是自己平日里不爱应酬,哪家有合适的姑娘也不清楚。唉!如今怕是有些难了,想想都头疼。 素梅看着公主一脸愁容的样子,心中不免猜测起来,忐忑不安之下,只得试探性的问道:“主子是在为何事烦心呢?” 听到素梅的话,襄宁长叹了一口气,“养儿方知父母恩呐!如今攸儿和敬儿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只是本宫平日里不喜那些宴会,甚少参与,故而对京中的姑娘一无所知,这冒冒然的可如何是好呢” 素梅听到公主的话,也是思索起来,想为公主排忧解难,突然间素梅灵机一动,“公主,您是不了解京中适龄的姑娘,但是有了解的人呀,您可以先问一问,了解一番再做决定。” 襄宁听到这话顿时茅塞大开,双手击掌,欢快的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多亏了素梅你提醒了我。”素梅看到公主欢喜她也欢喜起来,对于襄宁此时的想法并不知情,只是单纯的想要开解公主,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襄宁心中则是下定了主意,转头吩咐道:“往宫里递帖子,明日我要进宫。” 素梅连忙应声去安排,好让襄宁长公主能够随时出门,不多时便妥帖的安排好了一切。 黄昏之时,贾代化下值回府,刚好遇见了外出访友归来的贾攸贾敬,看着他们贾代化忙嘱咐道:“攸儿敬儿离会试也不远了,无事便好生在府中备考,莫要到处乱跑。” 贾攸贾敬应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准备潜心准备会试,争取考个好名次。贾代化看着两个俊朗不凡的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兄弟二人一起去了宁安堂,一家人在一起用膳。 饭后,众人准正备散去,就在这时襄宁长公主看着贾攸和贾敬说道:“攸儿和敬儿再留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和你们说说。” 贾攸贾敬满头雾水,想着自己近日里也没做什么坏事呀,况且他们早已过了惹祸挨骂的年纪,想起年幼时的经历,那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天色已晚,贾啟带着两个弟弟退了下去,贾攸和贾敬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最后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只能硬着头皮回复道:“母亲,我们最近可没有胡来,只是同好友聚了聚。” “嗯,我知道,攸儿、敬儿你们也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我留你们是想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好去择一佳妇,只盼你们日后琴瑟和鸣。”襄宁捋了捋袖子,对着两个儿子说出了原因。 贾攸贾敬没想到母亲会提起他们的亲事,乍一听反倒闹了个大红脸,似是有些害羞,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终是作为长兄的贾攸轻缓的说出了声,“母亲,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本不该多言。只是孩儿身为贾家未来的族长,我的妻子是未来的宗妇,只盼其能端庄大方,恭谨孝顺。” 看着眼前的儿子,襄宁道:“这是自然,我会好好相看的,那敬儿你呢” 贾敬脸色不变的回道:“一切全凭母亲做主,”看着贾敬淡然的样子,襄宁笑着点了点他道“你呀,”贾攸看着弟弟,若是他身体动作不那么僵硬,倒真是差点就信了,略微打趣了几句,便放了贾攸哥俩回去了,襄宁长公主心里盘算着还是要去宫里打听打听。 第二日一早,襄宁就动身进了宫,等襄宁到达慈宁宫的时候,皇后正带着侍女出来,襄宁长公主同皇后见了礼,看着皇后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说来这位周皇后乃是隆兴帝的第三位皇后,虽出身百年世家汝南周氏,但只是旁支的旁支,其母家并不显眼。又因着元后出身开国勋贵一脉,家中显赫,乃是隆兴帝发妻,两人感情很不一般,还留下了行二的太子,地位自是无可匹及的。 而第二任继后乃是弘农杨氏嫡枝嫡女,虽未留下一儿半女,但其出身高贵,又是为隆兴帝挡箭救驾而亡,在隆兴帝心里留下了浓烈的痕迹。元后和第二任继后的存在,在隆兴帝心中就如同白月光与朱砂痣一般,更加衬托的周皇后不显眼了,虽是皇后,但在这深宫里一直谨小慎微,并不张扬。虽比不得前两任皇后,但日子过得也不差,况且膝下还养着何德妃所出的四皇子,因何德妃早逝,故而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也算是有了依靠。 襄宁长公主心里百转千回,在目送着周皇后远去后,走进了慈宁宫。 后,露出了笑意,襄宁也压下了思绪,上前同太后见了礼,不多时便聊到了京中的诸多贵女身上。 太,笑骂道:“你呀你,竟将心思用到了我身上,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哀家还能瞒着你不成。” 襄宁长公主也是满脸堆着笑容,对着太后娇笑道:“母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这不是攸儿跟敬儿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吗,女儿近日里在相看京中适龄的千金。只是您也知道,女儿平日里不爱应酬这些,故而来宫里向母后取取经。虽然大皇子英王已经成亲了,但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都到了年纪,想来您和皇兄心里也有打算了吧。” 看着女儿一副讨好卖乖的样子,太后难得的享受起来,自打女儿被,就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没成想如说的话,太的情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淡然的说道:“自是早就打算好了的,你来问哀家倒是问对了人,为了太子他们的亲事,哀家可是将遍。” 听到这里襄宁长公主眼中闪着亮光,惊是选中了哪家的姑娘,也说来让儿臣听听,儿臣这个做姑姑的,也 太后看着襄宁满脸期待的样子,缓缓说了出来,“太子定下的是他外家缮国公府的姑娘,长房嫡长女,这姑娘性子好,手段也不俗,又是太子嫡嫡亲的表妹,也是亲上加亲。老三定下的是翰林院掌院的女儿,大儒盛宏泽的孙女,书香门第,最是清贵不过。老四那边皇后做主定下了兰陵萧氏的嫡女,也是世家贵女,能差到哪去。” 襄宁一边消化着刚得到的信息,一边不依不饶的同太后道:“母后说的几位姑娘女儿也是听说过的,都是极好的姑娘,只是几位侄子已经定下来了,但您的外孙可还没着落呢,您可得帮着好好看看,不然女儿可不依。” 太后听着襄宁长公主的话直接笑了出来,“好好好,母后知道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同母后撒娇。” 襄宁嬉笑着道:“不管多大,我都是母后的女儿。” 太后听罢也是会心一笑,上了年纪后,总是希望儿女能够环绕在身旁,这种被子女需要的感觉也是太后所喜欢的。想到两个外孙,太后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出色的姑娘,总归是要寻两个好姑娘出来的。 想着想着还真从记忆深处寻到了合适的,也不扯其他的,直接开了口,:“你可还记得齐王家的嘉悦丫头” 襄宁略一思索,便对应上了身份,肯定的问道:“母后说的可是齐王堂兄家的嘉悦,儿臣记得她是堂嫂所出,是齐王府唯一的嫡女。” 太后点了点头道:“不错,哀家说的就是她,她是你皇兄亲封的郡主,宗室出生,亲王之女,下有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被教养的极好,不论是出身还是品德方面都与攸儿极般配,况且作为贾家的宗妇,她的身份也能立得起来。” 襄宁思考了一番,确实如母后所说,只要嘉悦在品行方面没有其他问题,那与攸儿可谓是极般配的,故而矜持的点了点头,说道:“母后说的自是极好的,这两日我再去打听打听,若确实如母后所说一般,那就定下来。那敬儿这边您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轻轻敲击着桌子,“敬儿性子有些古板了,需要找个能和她合得来的姑娘,最好是懂些诗书的,日后两人也有话谈。嗯让哀家想想,礼部尚书的孙女,翰林院掌院的幼女,陈郡谢氏旁支的嫡女,以及寒山书院院长的孙女都是门当户对的姑娘,你可以让人去接触一番,选一个中意的。” 襄宁长公主感激的看着太后:“母后您真是帮了女儿大忙了,等出宫后我便让人去打听一番,等攸儿敬儿会试之后便将亲事定下来。如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去打理,也没人帮我分担一下,这下可好了,待儿媳进了门,我就能放下这幅担子了。” 襄宁又同太后聊了聊京里的小姑娘,大致也知道了一些品行不端的人家,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结亲绝对不能和品行不端的人家结亲,否则会祸害子孙的。 第29章 倒V金榜题名【VIP】 就在襄宁长公主考察未来儿媳的时候,贾攸和贾敬也迎来了会试,一场考试下来贾攸和贾敬差点去了半条命。 原是这几天夜里起风,天气又转凉,贾攸和贾敬不幸淋了雨,强撑着做完题目,刚出了贡院的大门便双双倒了下去,这可吓坏了身边的小厮,忙将他们送回了府。 “公主,不好了,大爷和二爷都被人抬回来了。”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嘴里不停的喊着。 襄宁吓了一跳,猛的起身,手中把玩的蜻蜓点水彩色白瓷花瓶滑落了下去,啪嗒一声摔碎在地上,襄宁长公主完全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个花瓶,走到小丫鬟旁边,惊疑不定问道:“你说什么,大爷和二爷怎么了?” 小丫鬟看着主子样子十分害怕,磕磕绊绊的开口道:“大爷和二爷都昏过去了,如今被抬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襄宁的心猛的揪了起来,她害怕极了,素梅看见襄宁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子,连忙上前搀扶住襄宁,小声的唤着:“公主。”这一身呼唤让襄宁顿时清醒了过来,在素梅的搀扶下来到了贾攸的院子里,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长子,襄宁强撑着吩咐道:“快,让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太医,快些,耽搁不得。” 一旁的小厮忙应声“是,”随后匆忙退了下去,襄宁又转身来到贾敬的院子里,看了看次子,也是昏迷不醒,襄宁心里担心极了。 好在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动静,小厮领着太医到了,襄宁见状吩咐道:“照顾好二爷,若是二爷有什么事,立马来报。”转身去了贾攸的院子里,太医已经在把脉了,诊过脉后太医开了方子,向着襄宁公主行了一礼,“回公主殿下,府上公子是感染了风寒,冷热交加,加上心力憔悴导致的晕眩,臣开个方子,好生调理一段时间便可。” 襄宁听到这话,稍稍放心了些,又将人引到了贾敬的院子,诊完后发现贾敬是有些着凉了,加上过度疲劳造成的昏睡,等休息够了,喝上几副药便好。 听到这里襄宁一直揪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高度紧绷的神经突然间放松,襄宁只感觉血液上涌,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晕倒在了素梅身上,吓了一跳的素梅忙让人将太医请了过来,给襄宁长公主诊脉。 原是因为襄宁长公主太过紧张,心思起伏导致的,如今休息一番便可,在开完方子后,素梅奉上了一个荷包,送走了太医。主子病的病,小的小,管家一时间做不得主,忙让人去给国公爷送了信,等贾代化请完假回府,看到的便是躺在床上的妻子和一双儿子,心里也是后怕。 坐在正院的床边看着昏睡的襄宁,执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不知过了多久,襄宁渐渐睁开了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的驸马,问道:“驸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还有我这是怎么了?” 贾代化单手抚摸着襄宁的头发道:“你都晕倒了我又怎能不回来,太医说是受了刺激,情绪激荡导致的,要好好休息,这次真的是吓到我了。” 襄宁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忙抓着贾代化的手问道:“攸儿和敬儿如何了?” 贾代化安抚着襄宁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太医说你不能太激动,攸儿和敬儿已经退了烧了,人也已经清醒了,只是还在病中。”贾代化解释完后又道:“几个孩子想来看看你,听说你晕道了他们都很着急,只是攸儿敬儿还在病中,啟儿他们又还小,怕他们扰了你休息,就没让他们过来。我这就让人去告诉他们你已经醒过来了,不然怕是一晚上都担心的睡不好觉。” 听着贾代化的安排襄宁也没再说什么,静下心来又渐渐睡了过去,毕竟这一天也整得有些疲倦了。贾攸贾敬都是年轻人,没两日便都好了,整个人都活蹦乱跳的,很是精神,襄宁渐渐的也放心下来。 大病初愈的兄弟俩约好去贡院看榜,今儿正好是会试放榜的日子,等贾攸贾敬赶到贡院的时候,贡院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挤都挤不进去。没办法贾攸贾敬只好去不远处的状元楼等着,留了两个小厮在这边看榜,为了这场会试,兄弟两差点丢了半条命,本想着第一时间看到成绩,如今没法看到说来还是有些失望的。兄弟俩无奈的看着对方,结伴朝着状元楼去了,此时的状元楼里也是喧闹声一片,许多举子都在这边等着,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小声交谈的,也有高谈阔论的,人生百态,皆存于一方小小的酒楼内。 贾攸贾敬也不理会其它,只两个人去了包厢,等着会试的结果,小报,“恭喜大爷二爷会试高中,大爷中了第六名,二爷 贾攸忍不住激动的拍手,贾敬也是兴奋的涨红了脸,两人激动的回了府,将这个 襄宁长公主也是十分高兴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兴奋高中,这是大喜事,传我的吩咐, 满院的下人也,这可是三个月的月钱,况且身为奴才,主子越能耐, 宁国府里一片欢欣,消息很快传到了荣府,荣府的下人则是万般羡慕,私下里讨论起来,“听说了吗,东府又赏了三个月的月钱。” “哪能没听说呀,两府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我三叔一家子就在东府伺候的,他们都拿到了三个月月钱的赏赐。” “运气可真好,咱们府里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事呢。”几个妈妈凑在一起闲聊,说到这里不得不唉声叹气,他们府里老爷身子愈发不好了,世子又不在家中,如今东府越来越兴旺了。 瞧着这帮老妈妈们越说越不像话,一旁的管事妈妈出来打断了她们,“行了,都别在这闲聊了,这话也是能说的,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吧。”得了管事妈妈的训斥,几位妈妈收拾了东西,散了下去。 贾攸贾敬早早的起了,收拾好衣帽,整装待发。襄宁长公主打点好他们出行的马车,站在宁国公府的大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十年寒窗苦读,也到了科举的最后关头。对于绝大多数有功名的学子而言,殿试是令他们十分担心的一场考试,因为殿试是由皇帝主考的,所谓天子门生,不外如是。 刚到宫门外,便看见了几位相熟的学子,其中便有会试第五名的沈诚沈子义,太后母家的公子,论起来是他们的表哥。 沈诚一看到贾攸贾敬兄弟俩,连忙招呼道:“攸表弟敬表弟这边。”贾攸贾敬听到后连忙走了过去,他们这边已经聚集了几位学子,家中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都有长辈在朝为官,直白些就是一群官二代,平日里都在一起玩过的,彼此也都认识。 同行的宣城侯幼子徐彦笑着打趣道:“这会试可算是你们的专场了,你们可是打小在宫里长大的,别人会惶恐紧张,你们怕是自在的不得了了吧。”围在一边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就是”,“你们这会试可是铁板钉钉了”,“你们兄弟得请客”,“对,请客。” 场上众人一起围攻贾攸贾敬,誓要让他们请客,徐彦看好戏似的同沈诚站在一旁。要是一般人还不敢随便开玩笑,但他徐彦是谁呀,他是宣城侯同昌武帝五女敏宁公主的幼子,亦是受尽宠爱,五公主生母是昌武帝的李昭仪,与崔贵妃还是表姐妹,五公主打小跟襄宁公主亲近,关系极好。现任宣城侯又是隆兴帝的心腹,比起身份来他也不差。更何况他的外祖母可是出自赵郡李氏,有着世家大族撑腰,他同贾攸贾敬也是表兄弟,打小一起玩到大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无甚大不了的。 听着众人的调侃,贾攸也回嘴道:“得了吧,不说我们,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从泊远斋里出来的,咱们打小一起长大,谁还不知道谁呀。” 贾敬也指着徐彦说笑道:“你可是五姨母的心头肉,谁敢委屈了你去,五姨母怕不是得打上门。”众人纷纷嬉笑起来,引得场上其余学子看了过来,一些寒门学子嘴上硬气的说着闲话,看着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只是不时投去羡慕的目光,就可知晓他们心口不一。 不远处一位内监打头走了过来,高呼一声“肃静,”顿时诸人的目光全都汇集了过去,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位学子,内监看向了一旁同行的官员,笑着道:“请大人核实好学子的身份,待时辰一到,便立刻准备开考。”随即转身离去,留下几名官员维持秩序,核实身份,到了时辰,一众学子有序的进入了文华殿,给隆兴帝行完礼后按照流程开始考试。 一时间安静下来,大殿内静悄悄的,隆兴帝自上方看着一众学子,一眼瞟去,大都是认识的。他们是这一代外戚与勋贵里最出众的一批孩子了,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不是纨绔,都是极好的孩子,隆兴帝对于他们的表现也是非常满意的。眼见着一炷香已经燃了大半,隆兴帝也起身走了下来,在一众考生间走动,不时逗留一番,吓得一些学子手忙脚乱,被墨迹毁了试卷,只能从头再来。 反观贾攸贾敬兄弟两那是一点都不紧张,走动的那是皇帝吗?不是,那是他们的亲舅舅,打小又不是没被考查过,这只是小场面罢了。 当香炉内的最后一点香燃尽,殿试也到了尾声,学子们有序退出文华殿,离开了皇宫。 次日收掌官取出试卷,由阅卷官员批阅后,主考官依据批阅结果排列名次,排好后等隆兴帝审核。隆兴帝先是看了看一甲的三份卷子,文章写的都是极好的,策论也十分新奇,令人眼前一亮。二甲的试卷也有几份不错的,但没有一甲的好,隆兴帝对这个排名也是挑不出错的。略有些好奇这一甲都是何人,待揭去糊名后,谜底立马揭晓,一甲的三人分别是山东衍圣公孔家旁系孔令辉,太后母家侄孙沈诚,宁国公府世子贾攸,隆兴帝捋了捋胡须,一甲里面两个都是打小看到大的小辈,还有一个嫡亲的外甥,心里十分满意。 文华殿外的学子们正在焦急的等待,名次一出来众人便被宣进文华殿,由考官负责宣读名次,一甲第一名新科状元孔令辉,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甲第二名榜眼沈诚,一甲第三名探花郎贾攸,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二甲传胪徐彦,二甲第十一名贾敬…… 由状元打头,一众进士打马游行,一甲里面贾攸长得最为俊朗,沈诚也是仪表堂堂,便是年龄最大的状元郎也不过而立之年,长相也是文雅清隽。沿途的酒楼茶楼里,大姑娘小媳妇们在沿街的窗户旁偷看,时不时扔下来一件又一件东西,贾攸看着不断袭来的“暗器”,只能不停闪躲,他在一群人里太过耀眼,好似活靶子一般,一朵朵鲜花朝着他砸来,其他长相俊朗的进士也没有躲过。 襄宁长公主与敏宁长公主刚好在茶楼碰上了,就聚在了一起,两人在包厢里看着下面游行的儿子,正好看到这狼狈的一幕,不免笑了起来。敏宁长公主笑着说道:“四皇姐这下可好了,两个外甥如此优秀,想来不久后说亲的人家就会踩破了门槛了。” 襄宁长公主也笑着回道:“不比你,长子已经娶妻,孙子都抱上了,如今小儿子也高中进士,想来也要成家了吧。”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看着游行的队伍渐渐远去。 直到看不见游行的队伍,聚集的人群都纷纷散去后,她们才互相道别离开了茶楼,打道回府。 第30章 倒V婚事【VIP】 琼林宴上欢声笑语,红色的烛光映照在庭院内,宫廷教坊司的歌女舞女们纵情歌舞,新科进士们品尝着美酒佳肴,不知是被酒气熏染,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满堂诸人都沉浸在欢快的氛围里,直至深夜…… 宁国公里贾代化正同一家子在祠堂祭祀祖先,如今贾攸贾敬兄弟俩中了进士,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自然该来祠堂上柱香了。 自祠堂走出,贾代化同襄宁长公主边走边说道:“公主可是已经准备好了明日的宴席” 襄宁回道:“驸马且放心,明日的宴席我已经安排好了,亲近的人家我都已经下好了帖子,只是荣府那边叔父怕是来不了,只让人送了东西来。” 贾代化满意的道:“有公主在,我自是放心的,至于叔父那边,过几日我带着攸儿和敬儿亲自去拜见一下他老人家,就不要让叔父再来回折腾了。” 襄宁长公主也是十分顺从的道:“确实如此,叔父是长辈,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了,合该是我们这些小辈上门拜见。还有就是攸儿和敬儿的婚事,前些时日我进宫去拜见了母后,她老人家给我提了几位好姑娘。之后我接着各种宴会都接触了一番,一阵折腾下来,攸儿这边我看中了齐王兄府上的嫡女嘉悦,为人娴淑,端庄大气,与攸儿十分般配,也当得了贾家的宗妇。” 贾代化略一思索,“我记得齐王府上只有一位嫡女,乃齐王妃所出,可是周岁便受封嘉悦郡主的那位?” 襄宁长公主笑着点头应道:“不错,就是她。” 贾代化看着襄宁长公主道:“齐王一脉掌着宗人府,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争,但他们家的地位在宗室里却非同一般。而且齐王平日里为人极为谨慎,他家的女儿身份地位都是一等一的,只要姑娘人品不错,那就去接触一下吧。攸儿这边你有了头绪,敬儿那边呢?” 想到贾敬的亲事,襄宁有些头疼的朝着贾代化倾诉道:“敬儿的婚事我还没想好,正好驸马提起此时,看是否商量一下该如何定下来。” 贾代化疑惑的问道:“哦公主既有烦扰不妨说出来,我也好为公主分忧解难。” 襄宁轻撇了他一眼,道:“你呀,我在同你说正事呢,你正经一点。”贾代化见爱妻恼了,忙低头认错,襄宁长公主见着贾代化认错,这才不在追究,又说起了未说完的话。 “敬儿的婚事母后也给我提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我也初步相看了一番,感觉都不是很合适。”想到自己见到几位姑娘后,对她们的性情家世略一分析,便觉得哪哪都不合适。 贾代化见着妻子满脸忧愁的模样,心疼坏了,忙开解道:“敬儿是次子,对他的妻子莫要要求太高,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且把人选说来我听听,我来参考一番。” 襄宁苦着脸点了点头,道:“母后提的几位姑娘,我接触过之后,发现礼部尚书嫡孙女已被定给了其母家表哥,两家已经说好了,暂且不提了。翰林院掌院的*幼女性格内向,有些木讷,而且还是三皇子妃的亲妹,暂且不做考虑。陈郡谢氏旁支的嫡女私下里为人有些蛮横跋扈,也不合适。最后只剩下寒山书院院长的孙女,但是东平郡王妃是她表姨母,大皇子妃便是出自东平郡王府,算起来是表姐妹,这怕是日后会被牵扯进去。” 听了襄宁长公主的话,贾代化也是有些头疼,问道:“可还有其她的人选” 襄宁长公主也是颇为无奈的说道:“其她适龄的姑娘家世或教养方面都有些不合适,还不如这几位姑娘呢。”说完长叹了一口气,满脑子混乱的思绪杂糅在一起。 贾代化也是没想到,竟然会难在敬儿的婚事上,总不能让儿子娶个略差一点的姑娘,只是这哪还有合适的姑娘呢?但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总不能随便将就了去。不论心里如何烦神,面对着妻子的时候总会笑意盈盈,并安慰妻子道:“此时先不急,我再看一看,你先忙攸儿的婚事,能早些定下来最好,你我也好早些抱上孙子。” 听着贾代化这般说道,襄宁只好先将此事放了下来,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生怕丈夫忘了次子的婚姻大事。在上齐王府说和了一番后,贾攸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依着顺序走完六礼,只等着新媳妇娶进门就是了。在襄宁长公主忙着安排贾攸的婚事时,贾代化也没有闲着,他从书房找出了一块玉佩,放在手中摩挲了半响,终是下定了决心,写了一封信让人递了出去。 眼见着贾攸的婚期越来越近,但没有着落,不止襄宁开始着急起来,便是贾攸也为此同父亲提了好几句。贾代测的样子,只拖着说:“不急不急,敬儿的婚,你且在等一等。” ,但也不再折腾了,但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要是有结果还好,暂且放过他,但要是没结果, 不过几日,贾代化收到了两封回信,上面一封只有一个大写的“滚”字,这让贾代化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那块玉佩乃是一件信物,当年先宁国公贾演曾救过阳城荀氏的现任家主,为报救命之恩,荀氏的老家主许下了一个承诺,日后贾家可凭着这块玉佩让荀家做一件事情。两家自此之后一直有往来,原本是没打算用的,宁国公府如今蒸蒸日上,暂时劳烦不到荀氏一族,只当是是件有意义的物件,留存着便是了。没成想如今正好为贾敬的婚事烦心,京中又找不到合适的姑娘,贾代化不免就起了心思,荀家恰好有几位适龄的姑娘,就让人送了信过去。紧接着贾代化又打开了第二封信,见着了上面的内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些时日的忧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愉快的笑容。 拿着信一路来到到襄宁长公主的院子,看着忙碌了一天难得歇下来的妻子,贾代化挥退了行礼的丫鬟,悄悄走近从背后偷袭抱住了襄宁。襄宁被吓了一跳,背后却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笑声,襄宁听出来是贾代化的声音,恼火的踩了他一脚,疼的他松开了手,襄宁生气的走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 贾代化见状也顾不得痛了,忙上前哄着襄宁长公主,差点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好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贾代化忙向着襄宁长公主表功,“公主莫要生气,我有一件大喜事说与你听。” 襄宁略带着疑惑的看着贾代化,想着驸马莫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就想要哄骗与我吧。带着几分不信任的语气,问道:“哦是有什么喜事,说来与我听听,我也好高兴高兴。” 贾代化一脸大喜事,公主近日里不是在为敬儿的婚事烦神吗?我这边已经敲定了,只要敬儿走一趟,这桩” 听到贾代化的话,襄宁长公主是又惊又喜,“敬儿的婚事 贾代化安抚的拍了怕襄宁长公主的手,“公主且放心,我为敬儿定下来的乃是阳城荀氏的姑娘,荀家老家主乃是当世大儒,阳城书院更是人才辈出,老先生一生桃李满天下,满朝文武大半都曾在他坐下听过学,荀氏嫡枝虽不为官,但作为千年世家,代代传承不断,底蕴不可小觑,与之结亲是咱们高攀了。” 襄宁长公主听着不由得欢喜,儿子能娶到一个好媳妇,自然是不甚欢喜的。再次追问道:“只是不知道是荀家的哪位姑娘,我好让人去打听一番。” 说到这里贾代化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想到信上的内容,不得不同襄宁公主商量道:“荀公可是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呀,据我所知荀家适龄的姑娘有长房的嫡幼女,族中行十六,二房的嫡次女,族中行八,三房的嫡次女,族中行十一,以及长房的嫡长孙女,那一辈中嫡长的姑娘。如今荀公虽应下了这门亲事,但是他要亲自考察敬儿一番,再决定下嫁哪位姑娘。” 襄宁见状不免有些担心,刚同贾代化提起来,就被安抚了下去,敬儿虽是国公府的嫡次子,但并非承爵人,能同千年世家嫡枝嫡出的姑娘结亲,已是走了大运了,哪里还能挑剔太多。 实则贾代化心中有数,不止是对荀公的信任,还有就是荀氏作为传承千年的大家族,教养自是无可置疑的。 第二日贾代化就将贾敬叫到了书房,同他谈起了此事,被多番叮嘱的贾敬也知道了这门亲事的重要性,以及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好处,对此事也极为上心。故而在商量好后趁着离兄长成亲还有些时日,去翰林院告了假,凭着他的家世地位,翰林院掌院自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因此爽快的批了他的假。贾敬就此远行前往阳城,在那里遇上了一位心心相印的姑娘,就此相伴了一生。 京中的贾攸每日除了在翰林院上值,趁着空闲的功夫在翰林院抄录藏书,就是约见嘉悦郡主,大乾对于未婚的男女管束并不严,即将成亲的两人四处游玩,在大街小巷中留下了足迹。 不同于贾攸的幸福甜蜜,贾敬则是处在刀山火海之中,每日里要应对荀老爷子的考察与刁难,荀家几位老爷的考验,以及荀家小辈们一批批上门切磋,可谓是苦不堪言。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遇到那个姑娘,两人相知相恋,想着两人的将来,贾敬咬着牙撑了下去,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隆兴二十三年春,宜嫁娶,忌丧葬。 宁国公府前停满了马车,一位位锦衣华服的妇人走进了门内,被大红色渲染的宁国公府,好似一片红色的汪洋,艳丽夺目。 贾攸带着贾敬贾赦贾政一起骑马前往齐王府,在被大舅子狠狠为难了一番后,终于接到了新娘子,长长的红色队伍不断蔓延,整台整台的嫁妆往外抬,沿途有人撒喜钱和喜糖,来往的行人欢呼着去抢。不知走了多久,随着“咻咻”两声射门声,嘉悦郡主坐在轿中听到了媒婆说的下轿,一只脚刚跨出轿门,红色的盖头下嘉悦郡主看到了伸到眼前的手,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一路跨火盆,行三跪九叩之礼,将人送到洞房后又去了前院。 洞房花烛夜,红烛燃至天明,第二天一早,新婚的小夫妻一同前往宁安堂,给公婆敬茶。贾代化与襄宁长公主在新妇敬茶后予了一份厚礼,紧接着这对新婚夫妇同几个弟弟们见了礼,每人都得了一份不轻的见面礼。 自嘉悦郡主入了门,就从襄宁长公主手中接过了中馈,三朝回门后娘家都说她嫁对了人,公婆慈爱,夫妻恩爱,早日添个儿子,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30-40 第31章 倒V喜事连连【VIP】 一大早,宁安堂内欢声笑语带走了晨起的倦意,让人顿时感觉精神起来。府里的男人们不是去上值,就是在读书,只留下襄宁长公主和长媳嘉悦郡主二人。 襄宁看着坐在下首的嘉悦郡主,于她而言,既是儿媳也是侄女,这对儿新婚的小夫妻琴瑟和谐,也让襄宁长公主颇有一种儿子被抢走了的感觉。只是有贾代化劝慰着,大儿媳又非常孝顺,每日晨昏定省的,日日不落,这让襄宁长公主十分满意,故而压住了心里那股子酸涩劲,开始接纳起她来。 “嘉悦,可用过早膳了”襄宁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欲要用些早膳,想起大儿媳早早便来请安,便关切的问了一句。 嘉悦郡主新妇入门,襄宁长公主既是她的婆婆,也是她的堂姑,双重的长辈身份。虽然平日里婆婆待她十分慈爱,但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嘉悦乖巧的回道:“多谢母亲关怀,儿媳还未用早膳,起身后便想着先来给给母亲请安了。” 襄宁听到儿媳嘉悦郡主还没用早膳,顺嘴提了一句,“既然还没用过,那边陪本宫一起用些吧。” 嘉悦想了想,顺从的应下了,上前跟在襄宁长公主身后,一起往饭厅去了。早膳呈上来后,嘉悦郡主主动上前执起公筷,伺候婆母用膳,襄宁倒是不在意这些,在她压下心里的不适,放弃打压儿媳的时候,就注定她不会再随意刁难于她。只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所以在嘉悦郡主主动伺候自己用膳之后,并没有拒绝,象征性的让她夹了三筷子,便开了口,“好了,你也坐下一起用膳吧,不用伺候了,时候也不早了,多用些,别饿坏了身子。” 嘉悦也是没想到婆婆会这般简单就放过了自己,要知道这些老牌的勋贵之家最重规矩,像她的庶姐嫁进了忠诚伯府,还不是嫡长媳,那也是每日里给忠诚伯夫人请安立规矩的。但随即反应过来,压下了心中的感动,温顺的陪着襄宁长公主用了早膳。 襄宁长公主开始了一天的修闲生活,而接过府中大权的嘉悦郡主则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忙碌生活,直到晚间才缓下来,同丈夫一起用过晚膳后歇下了。 这日,襄宁长公主在请安后特地留下了大儿媳嘉悦郡主,“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老二的婚事也是该提上日程了,如今府里是你在当家,这事就由你来操办。” 嘉悦郡主有些意外的问道:“二弟的婚事母亲不准备亲自操办吗?” “你是府里的长媳,未来这府里也是要交给你们的,本宫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便由你来操办,本宫会在一旁提点你的,终归是要熟悉起来的,将来你老三他们的婚事也会由你来操持,你放心,便是新媳妇进了门,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襄宁长公主以为嘉悦郡主在担心弟媳进门会影响到她的地位,故而开口安慰了一番。 确定婆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自己去办这件事,好锻炼自己,给自己增加经验,嘉悦郡主也就不再推辞,痛快的应了下了。为了对得起婆母的信任,嘉悦郡主事事亲为,将一切安排的十分稳妥,为了圆满完成这项任务,嘉悦郡主压下了身体的轻微不适,再次投入到贾敬的婚事里面去了。再加上身边有积年的妈妈帮衬,襄宁长公主也在一旁提点,贾敬的婚事也顺利的办了下来。新婚的第二天,贾敬带着新妇给长辈敬茶,顺带介绍兄嫂时,一家子才正式会面。 襄宁看着下首的两个儿媳,也是十分满意的,一身青蓝色衣衫的长媳嘉悦郡主,为人端庄典雅,行事张驰有度,是婆婆心中的好儿媳。刚入门的二儿媳荀氏是荀家长房的嫡幼女,自幼也是被疼宠着长大的,如今虽看着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但从她那坚定的眼神也能看出并非是逆来顺受的人,想来心里也是有着一杆秤的。 在敬茶后襄宁长公主单独留下了两个儿媳,看着下面低着头的两个儿媳,襄宁长公主开口道:“单独把你们留下来,本宫有些话想要提前和你们说,既嫁进了这府里,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就应该和和睦睦的,不准对着家里人耍手段,本宫也把话先放这,本宫不管你们房里的事。只要你们不犯到本宫手里,你们夫妻之间怎么过日子本宫不管,且都自己仔细着些,养好身子早些给本宫添个孙子孙女才是正经的。” 随着襄宁长公主话音一落,下首的嘉悦郡主头,轻轻的应了声。看着两个儿媳的表现,襄,便让她们退了下去。 妯娌俩人一起走出了宁安堂,手,道:“弟妹,如今府里是我在管着,我说,如今府里只有咱们妯娌,平日里无事也可以多来找我,咱们一起说说话。” 的善意,这府里婆婆不管事,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给自己添堵,府来也是个和善人,心里很是满意,对于未来的生活也十分期待。哪怕心里想的再多,嘴上却很快反应过来,,日后还请大嫂多多照顾。,我呀是怕扰了大嫂的清静,只要大嫂不嫌我烦,我一定常来找你聚上一聚,说说话。” 嘉悦郡主也接受了弟妹荀氏的示好,笑着同她道了别,两人各自回了院子。等荀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守在院子里的嬷嬷忙上前伺候主子休息,荀氏拦下了忙前忙后的嬷嬷,这是她的奶嬷嬷,一家子都给她做了陪嫁,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一直跟着荀氏的大丫鬟提起刚刚的一幕,问道:“小姐,刚刚大奶奶的话,您是怎么看的?” 荀氏也未曾正面回复,反而看向身边看?” 奶嬷嬷先是看了一眼提问的丫鬟,训诫道:“怎么还叫小姐,该改口了,当心隔墙有耳,可得注意着些。”随后又看向荀氏,“主子,不管大奶奶是个什么意思,总归上面还有公主殿下在,也管不到咱们院子里来。况且二爷不是承爵人,日后总是要分出去的,您呐和大奶奶照常处着就是了,莫要得罪了她,但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荀氏看着奶嬷嬷,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嬷嬷心疼我,我知道了,她是嫂子,我敬着些就是了,若是处不好,我也不会上赶着讨好她,毕竟咱们荀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宁国府里接连两桩喜事,下人们领赏钱领的心花怒放,这府里越来越好了,下人们也都得到了实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这日,秋高气爽,刚好是休憩日,一家子聚在宁安堂一起用午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样样都有,襄宁长公主尝了觉得今日的鱼汤很鲜美,开口道:“这鱼汤不错,你们也都尝尝。” 在听了襄宁长公主的推荐后,众人也都很感兴趣,纷纷行动起来,要知道襄宁长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嫁的更是公侯府第,什么样的美食没有吃过,能得她一声夸赞,可见味道是真的很不错。就在众人一边品尝一边点头称赞时,嘉悦郡主却有着不同的反应,“呕”,感到不适的嘉悦郡主连忙捂着嘴开始恶心起来,襄宁长公主见状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攸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连忙上前搀扶着妻子,嘉悦郡主压住那股恶心的感觉,回道:“不知怎的,闻着鱼汤感觉到了一股腥味,一时刺激,略有些不适。” 襄宁有些奇怪的闻了闻,也没闻到腥味呀?一旁的青玉姑姑突然间开了口,“大奶奶莫不是有了身孕了” 这一句话似石破天惊,震惊了在场的众人,襄宁长公主也是满脸希冀的看着嘉悦郡主的肚子,就连嘉悦郡主自己也是十分惊喜的抚了抚肚子,似是喃喃自语道:“不会吧?” 襄宁长公主看着十分欣喜的丈夫,以及开心的手足无措的长子,只得开口道:“是与不是,请大夫来一看便知。”遂吩咐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被急急忙忙的请了过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待他隔着丝帕细细的感受着脉搏,这脉象圆润有力,大夫心里有了底,摸了摸胡须,笑着贺喜道:“恭喜少爷和大奶奶,这是喜脉呀,约摸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听到大夫的话,嘉悦郡主喜极而泣,贾攸在一边劝慰着,襄宁长公主让大夫列了一份孕妇禁忌的单子,让嘉悦郡主身边的下人,照着单子伺候好嘉悦郡主的饮食起居,也免了嘉悦郡主的请安,让她坐稳了胎再请安也不迟。 瞧着一家子欢喜的样子,再见着众人围着嘉悦郡主,荀氏不免有些吃味,失意的摸了摸肚子。一旁的贾敬注意到了妻子的动作,轻轻牵住了妻子的手,略带安抚和担忧的看着她,荀氏看见丈夫关切的眼神,立马振作起来,自己成婚比大嫂晚,急什么,随后回了贾敬一个笑容,两人笑着看了看对方。 自打嘉悦郡主有了身孕以后,这管家的事宜就又回到了襄宁长公主手里,原是想让二儿媳荀氏帮衬一二的,没成想嘉悦郡主有孕六个月的时候,荀氏也被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下子贾代化和襄宁长公主心里可是乐开了花,明年会有两个孙子降生,这府里也即将迎来下一辈,这可是喜事呀! 如今呀襄宁长公主就盼着两个儿媳能给她添个孙子,也不是说不喜欢孙女,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女孩那也是金尊玉贵的。何况襄宁公主膝下只有五个儿子,没有女儿,隔壁荣国公府倒是有女孩,可惜都是庶出,唯一一个嫡女贾敏,记在史氏名下,襄宁长公主与史氏都是面子情,再多的喜欢也被压了下去。 第32章 倒V贾赦定亲【VIP】 宁国公府这些年越发兴盛了,如今两位奶奶都有了身孕,将要给府里再添人丁。想着宁国公府人丁兴旺,再瞧着自家府里小猫三两只,贾源心里有些不得味了,面上不免带了几分。 贾赦看着祖父的不断变幻的表情,开口问道:“祖父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孙儿便是。” 贾源看着守在身边的大孙子,身为嫡长孙,在家里有自己和老妻宠着,在宫里给太子做伴读又有太子护着,如今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这日后要是太子继承大统倒也罢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总是能富贵一生的。但细数前朝,又有哪几位太子顺利登基的,若是日后没人护着,赦儿怕是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吧。想到这里贾源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原不想再说下去,见贾赦正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只得开口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我想歇一会儿,赦儿也去休息吧。” 贾赦看着祖父闭目开始休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好将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默默退出了房间。 等贾赦退了出去,贾源已经睁大了眼睛看着上方的帷帐,脑海里的思绪如同洪流一般翻滚,过往的记忆在不断回旋盘绕,最终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眼睛微微眯起,一边想着怎么达成目标,一边又渐渐疲倦忍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贾源便起身出了门,等到他夫人带着贾赦来看他时,却扑了个空,也令荣国公夫人满头雾水。要知晓自打丈夫身体不好以后,一直卧病在床,如今稍微好了些,又迫不及待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做些什么,真是让人担心,没办法荣国公夫人只好带着大孙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夕阳西下,天边残留着一丝余晖,贾源带着踩后一丝余晖回到了府里,荣国公夫人在屋内正襟危坐,不时抬起头左顾右盼的找寻着贾源的身影。荣国公夫人面上原是十分忧心的模样,但等真见到人,看着丈夫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反而开始冷着脸。 贾源一见到夫人冷着的脸,心中顿感不妙,也顾不上高兴了,面带讨好的来到夫人面前,语气亲昵且讨饶的说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来收拾他。”这幅滚刀肉的样子让荣国公夫人简直没脸看,忍不住松懈下来,轻啐了他一声,“除了你还能有谁,身子刚好就不着家,也不留个消息,害我担心了一天,你说说你,做事越发像个孩子了。” 听着夫人在身边不断唠叨,贾源也松了一口气,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夫人冷着脸。两人是患难夫妻,感情甚笃,这一生除了夫人外,后院里只有一个老姨娘生了贾代儒,再没有别的女人了。眼见着夫人不再冷着脸,贾源忙趁热打铁道:“夫人别生气,我今日有一件大喜事要同你分说。” 贾源见夫人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自己,顿时就不干了,直接将自己今天做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出来,“夫人,我跟你说,我给赦儿定下了一门亲事。” 听着贾源都没有和自己商量就给赦儿定下了亲事,荣国公夫人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怒气在心头上涌,强压着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大喜事你定下的是哪家的姑娘” 贾源似是没注意到妻子平静的面容下压抑的怒火,还颇为得意的道:“我给赦儿定下了张太傅家的嫡女。” 听到这里荣国公夫人的怒气倒是消了两分,张太傅家的姑娘她也知道,那是个极好的姑娘,凭着她的家世和品行,便是做太子妃也绰绰有余了。只是心中对于丈夫不同她商量便直接定下的行为有些不满,这定下的是个好姑娘倒还好,要是娶进来个搅家精可如何是好,这府里有一个史氏就够了,再来一个怕是她老人家受不住。瞧着丈夫得意的样子,荣国公夫人面上装作不满的说道:“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贾源无奈的的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啊,我想给赦儿找个好岳家,日后也能帮衬他一二。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武将眼见着就没有文官吃香了,咱们贾家正在寻求转型,东府的代化就做的很好,只是咱们家善儿差了一丝运道啊。下一辈儿里面赦儿这些年被咱们宠坏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但他是太子伴读,日后总有那么一丝香火情在。我就想着给赦儿找个文官家的姑娘,日后赦儿和他的孩子也能多一些助力,只是咱们荣国公府属于开国武勋,同文官家里也没怎么打过交道,那些寒门出身的底蕴太浅,咱们又瞧不上,刚好早些年我曾救过张太傅的父亲,他曾留下一枚玉佩作为信物,说凭着玉佩可以让后人答应我一个要求。这次我就带上信物去找了张太傅,凭借我一番死缠烂打外加三寸不烂之舌,灌了他几瓶酒,终于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了,瞧,我连定亲信物都已经换过了。”说罢从身上取出半块镂空的环形玉佩,递到了夫人手中,嘱咐她好生保管。 荣国公夫人还是有些不敢么定下了张太傅不会后悔吧。” 贾源只安抚道:“夫人放心,张家是读书人,最重信誉,况且信物都交换了,有我在呢,你就瞧好吧。” 多满意,张太傅就有多后悔,张府里已经清醒过来的张太傅,想起自己醉酒后的行为,不由得只拍慰丈夫,张太,瞒不过夫人,只好把事情说了出来,张夫人听到后踉跄几步,忙上前追问丈夫,“你怎么就定下了,这桩婚事可还?” 幻想,夫妻两人相对无言,久久的坐在那里。 只是有些事的,贾家请了官媒上门提亲来了,张太傅夫妻俩避无可避,只去。 他们夫妻二人膝下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已经成家,对着唯一的女儿视若珍宝,只盼着找个家境简单些的,低嫁也无妨,日后总有她三个哥哥撑腰呢。没成想一朝不慎,竟将女儿的婚事许了出去,对于贾赦他们也有所耳闻,文不成武不就的,况且那府里两层婆婆是那么好相处的吗,唉! 晚间,府里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张家三子张楚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激动的道:“贾赦那个小子我也听说过,那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要是宁国公府的也就罢了,但是荣国公府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不行,敢觊觎我妹妹,我得找他算账去。” 张家长子张魏训斥道:“好了,老三你就别添乱了,这件事情关乎张家百年声誉,要妥善处理。” 张家二子张齐也连忙拉住了冲动的弟弟,劝说道:“是呀,三弟你别冲动,这件事情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不能毁了婉儿的闺誉,否则你让婉儿日后如何嫁人。” 张家一家子在书房里苦苦沉思,希望寻求两全其美之法。 之后的几天里张家沉浸在一股奇怪的氛围里,他们苦苦隐瞒的消息,终究没有瞒住,纸包不住火。张太傅夫妻看着眼前的小女儿,他们的女儿张婉正值豆蔻年华,对于心爱的小女儿他们不忍拒绝,也不想女儿为此烦心,只劝慰道:“婉儿不要担心,有为父在呢,便是拼着张家百年声誉,为父也会保住你的。” 张婉看着眼前苍老的父母,只是短短几天,父亲就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能看出父母内心的煎熬,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父母,也为了家族,她定了定神,朝父母行了大礼,平静的说道:“父亲母亲不必忧心,女儿愿嫁。” 这话刚说出来,就被张太傅打断,他焦急道:“婉儿,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还有为父和你几个哥哥在呢,你的婚事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张婉定定的看向父亲,“女儿身为张家女,享受家族供养,理应为家族付出贡献,况且嫁给谁不是嫁呢。请父亲母亲恕女儿失礼了,女儿让人打听过了,贾赦人也不坏,虽没多大能耐,但贾家是有爵位在的,日后总归是差不到哪去的。至于婆婆,哪家还没个长辈呢,都是这般过来的,别人可以女儿也可以,请父亲母亲应下来吧,女儿愿嫁。”张婉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张太傅心中激起了一阵波澜,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次日媒婆再次上门,张家应下了荣国公府这门亲事,两家开始走礼。 襄宁长公主知晓后特意上门同荣国公夫人道了喜,又给贾赦送了几件压箱底的东西,作为聘礼都是顶好的。 或许是因为这门亲事是贾源算计来的,对于张婉他们有些愧疚,贾赦又是荣国公府的长孙,故而在下聘礼的时候荣国公夫妇恨不得将库房都搬空了,那丰厚的聘礼让史氏十分眼热。 对于张婉这个儿媳史氏十分不满,公婆不曾告知她便给贾赦定下了亲事,她原是想将娘家的庶出侄女许给贾赦,这样日后也不怕贾赦不孝顺她。只是一切都成了一场空,心里所有的不满都无处发泄,只能积压在心底,只待日后爆发。 第33章 倒V贾源逝世【VIP】 哪怕史氏再不愿意,也只能看着一箱箱贵重的珠宝古玩被送去张家,其中最贵重的便是一箱孤本和一箱字画,都是些有市无价的东西,这些都是贾源和荣国公夫人从私库里拿出来的。张家对于丰厚的聘礼也很满意,这代表着荣国公府对这桩婚事的看重,如今同意了这桩婚事,自然希望女儿日后能够过得更好,等看到孤本和字画,那就更满意了。 两家开始频繁往来,实际上是贾赦被未来岳父和三个大舅哥轮番拉着考察,这可是让贾赦苦不堪言。 酒楼里,一众公子哥正喝的起劲,牛家老三看着贾赦苦着脸的模样,笑着说道:“恩侯,别一个人喝闷酒啊,咱们一起,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还拿不拿咱们哥几个当兄弟了。” 一个劲喝酒想要发泄内心苦闷的贾赦,闻言停了下来,纠结了半天才开口道:“唉,你们也知道,我这不是定亲了吗,自打定亲以后,我那未来岳父和几个大舅子那是天天来敲打我呀,时不时的还要考察一番,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哪是读书的料呀。” 闻言几个损友开始嘲笑他,“我们以为是什么事呢?你小子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张太傅的指点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小子倒好。你也别想了,等成亲了不就好了,到时候看在张小姐的面上也不会再为难你了,这段时间你就忍一忍吧,谁让你要娶走人家的千金呢。”说罢几个人开始拉着贾赦一起拼酒,直到黄昏才慢慢散去,各自回了府邸。 荣国公府和张太傅府上结亲一事可谓是轰动一时,看热闹的,嫉妒眼红的都从中插了一手,便是深宫中的隆兴帝都有所耳闻。 紫宸殿内大太监夏守忠正在向隆兴帝回禀打探到的消息,隆兴帝听后也是颇为惊讶,“这倒是让朕十分意外,不过这倒是符合荣国公和张太傅的性格,也只有荣国公这般无赖的性子,才能讹的张太傅无力拒绝。也罢,原本朕还想着给他们赐婚,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吧。” 夏守忠看着陛下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嘴上却用无奈的语气说着可惜的话,心里知晓陛下对于张太傅和荣国公结亲一事已经没有那般忌惮了,反而是准备看戏呢。 隆兴帝叮嘱道:“有什么消息及时上报。” “奴才遵旨,”听到隆兴帝的吩咐,夏守忠又敲打了下面的人,让他们务必盯好了,一有消息立马上报。 许是定下了孙子的婚事,荣国公心中最后的一点坚持也就没有了,这人最怕的就是没了信念。亲事定下来没多久,荣国公的身子就每况愈下,宫里的太医来了一遭又一遭,都只给了一个结果:荣国公的身子已是油尽灯枯之态*,怕是时日无多了! 贾代化得到消息后,立马让人传信给贾代善,早几天边关还传来了信,说是此次大败茜香国,茜香国已遣了使者带着贡礼来大乾进贡,两国议和,此后对我大乾俯首称臣。贾代化估算这时间,希望还能赶得及,起码要让代善见到叔父的最后一面,想来叔父还有事情要交代给他。 只是不知道叔父可能撑到堂弟回来了,等太医诊完脉,贾代化在一旁询问道:“不知我叔父还能撑多久” “就荣国公目前的状况来看,长则半年,短则一两个月,还请国公爷早做打算。”太医满脸严肃的回答。 对于自己时日无多一事,贾源很是平静的接受了,显然对于自己的身体他心中也是有数的。只是看着哭晕过去的妻子,和几个孙子,尤其是赦儿,他颤颤巍巍的朝着贾赦招手,“赦儿你也长大了,祖父怕是没办法看到你娶妻生子了,你要好好的,你父亲不在家中,你要撑起这个家,照顾好你祖母,日后有了重孙来给我上炷香,告诉我一声。” 贾赦痛哭流涕,悲切的喊着:“祖父……” 再一次经历生死离别,贾代化心里还是十分难受,自打父亲过世后,叔父对他颇为照顾,如今连叔父都要离他而去了,不禁悲从中来。听着叔父的话,贾代化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他不想让叔父带着遗憾离去。 等贾源休息后,贾代化喊住了贾赦,带着他去见了荣国公夫人。 荣国公夫人看见贾代化还颇为奇怪,还没等开口,贾代化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婶婶,侄儿想着赦儿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但如今叔父的身体显然已经等不了了,不如将婚期提前定下,不仅满足了叔父的心愿,也能冲喜,不知婶婶意下如何?” ,看向贾赦问道:“赦儿,你怎么看?” 中,听到荣国公夫人的话,便回道:“祖母,只要能让祖父高兴,贾赦心中六神无主,“冲喜”二字一出,让绝望,如同沙漠中的人看到了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给祖父冲喜。 看着贾赦同意冲喜,荣国公夫人心里也十分慰藉,对于贾赦他们没有白疼,只是想到张家以及张太傅,有些为难了起来,不知该怎么提起这件事。 贾代化望着婶婶为难的模样,说道:“婶婶放心,张家那边我去说,一定让叔父看到赦儿成亲。” 随后不量的,张家同意了将婚期提前,两家开始抓紧时间办理婚嫁事宜。而得胜归病危的消息,快马加鞭往回赶,还不的折子。 隆兴二十四年,秋。 伴随,以及下人们匆忙的身影,贾攸焦急的徘徊在产房外,在贾攸等的急不可耐之时,产房内终于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嘉悦郡主诞息的襄宁长公主高兴极了,只是荣国公病重,张扬,为了弥补嘉悦郡主和两个孩子,流子。 到底是宁国公府下一代的嫡长孙,贾代化对于两个孩子也是十分重视的,只是这个时候到底不好大操大办。但为了表示自己的看重,贾代化直接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字,这对双生的哥儿分别唤作“贾瑾”“贾瑜”,并在满月后上了族谱。 随着宁国公府新生儿的诞生,荣国公府也迎来了贾赦的婚期,贾代善紧赶慢赶终于在贾赦成亲前一天赶了回来。 深秋的丹桂飘来阵阵幽香,贾赦带着诸多同族及好友,或文采不凡,或武艺颇佳,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张太傅府邸而去,哪怕婚事办的有些匆忙,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节省的。对于贾赦这位新姑爷,张家上上下下都有意见,如今有为难他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张家三公子一早就同守着的亲友们打好了招呼,一定要“好好招待”新姑爷。 贾赦带着一帮伴郎在闯五关斩六将之后,终于接到了他的新娘,十里红妆将人娶进了门,跨过火盆,拜了天地,夫妻之礼已成,日后二人便是生同衾死同穴的结发夫妻。 一夜洞房花烛,第二日新婚的小夫妻去拜见长辈,在喝下孙媳敬的茶后,荣国公夫妇给了一份厚礼,贾代善同史氏也给了见面礼,为了装样子,史氏可是给了一份不轻的礼,想想还有些肉疼。 轮到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张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这府里的情况张氏在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心里也是门清。荣国公府上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丈夫贾赦自幼养在他们膝下,自然是亲近的,还有公公贾代善和婆母史氏,哪怕贾赦同他们不亲近,但到底是他的父母,总归是是要敬着的。 下面同辈的弟妹们,庶出的贾枚、贾繁、贾络都被史氏以简薄的嫁妆打发了出去,如今只剩下丈夫一母同胞的弟弟贾政和妹妹贾敏。贾政这边张氏准备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而贾敏这边张氏则是准备一套精致的首饰,造价颇为不菲,也算是借着他们来讨好史氏,对于张氏而言,婆婆跟太婆婆她都得罪不起。 许是冲喜有了效果,贾源的精神又好了些,但这也是在拖时间罢了,贾源上折子将爵位传给了嫡子贾代善,在得到允许贾代善原级袭爵的旨意,贾源才算是放心下来。贾代善征战沙场多年,立功无数,更是打的茜香国投降议和,这赫赫战功让隆兴帝最终下了决定。 得到旨意的贾代善也是十分激动,要知道他这些年在边关征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多得些功劳,好让府里的爵位能够多传承两代嘛,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心中没有遗憾的贾源再也撑不住了,终于在隆兴二十四年的冬天溘然离世,之后隆兴帝追封谥号,御赐陪葬物品,皇子亲自上门祭奠,祭拜之人络绎不绝,死后哀荣。 贾源去世后,宁荣二府进入了守孝期,两府的男人们都因此退出了朝堂,唯余贾代化得隆兴帝夺情,允其继续任职。 而宁国公府二房嫡长子,贾敬同荀氏的第一个孩子,宁国公府行三的哥儿出生了。同他上面两个哥哥一样,满月便没有大办,因在长辈的孝期里,只贾代化赐名“贾瑄”,入了族谱。 荣国公府,张氏正同她的乳母李妈妈悄悄诉说着心中的委屈和不安,“妈妈,宁府的攸大嫂子和敬二嫂子都是入门后便有了孩子,偏偏我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可如何是好呢?” 李妈妈见着自己奶大的小姐忧虑的样子,不免劝解道:“我的好姑娘,且不说您比宁府的两位奶奶后嫁进门,如今府上正在守孝,您切莫忧思过度,好生调理好身子才是,等出了孝期才好一举得子呀。” 对于李妈妈的话张氏还是听的进去的,初嫁进府里,娘家是书香之家,同荣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府第规矩本就不同,一开始惶恐不安的那段日子里,多亏了有李妈妈陪在自己身边。 “妈妈说的是,如今还在孝期,急不得,且等出了孝期再说不迟。”想通了的张氏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放下了心神休息去了。 第34章 倒V三年【VIP】 “当心些,你们都小心着点,可别摔了东西。” 荣国公府,荣僖堂内,赖妈妈正指挥着小厮婆子们搬运着东西。转眼间三年就过去了,出了孝期以后,老夫人苏氏就搬去了寿安堂,一方面是老荣国公已经不在了,再住在荣僖堂难免有些触景伤情,另一方面儿子贾代善袭了爵,理应住进当家人住的正堂。 史氏看着颇为华丽的荣僖堂心中开心极了,如今她不仅掌着府中中馈,还得封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一时间风光无限,每每外出都有许多夫人在一旁讨好她,心中不由得得意起来。 “你瞧瞧,便是没有生过孩子又怎么样,我照样是荣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当初那些看我笑话的人现在还不是得恭维我。”史氏满脸兴奋与得意的同赖妈妈分享着心中的愉悦之情。 赖妈妈诌媚的回道:“她们哪能同您比呀,主子您是天生的富贵命,背后有保龄侯府撑腰,如今又有御赐的超品诰命,是府上的当家太太,您哪,就是天生的贵人。” 听着赖妈妈的恭维,史氏心里很是舒坦,“我今儿个高兴,我记得年前下面献上来一箱首饰,你自个去挑一套吧,全当我赏你的,我院子里的也都领一份赏赐,你去安排吧。” 听到主子有赏,赖妈妈也兴奋的谢过主子的恩典,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些年她也不是白伺候的,对于主子的性格最是了解不过,不枉她奉承了一番。 晚间贾代善回了府,直奔荣僖堂,自打他从边关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妾氏屋里,直接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心意,践行着自己当年离开京城前的诺言。 等贾代善夫妻两人洗漱过后,看着眼前已不复当年青春的妻子,心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问道:“夫人,明日里的宴席可都准备好了” 史氏见着贾代善询问自己,不紧不慢的回道:“老爷放心吧,妾身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贾代善点了点头,“明日虽只是家宴,但堂兄一家子明日都在,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史氏看着丈夫,十分自信的应了下来,作为荣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哪怕只是家宴,她也不会轻视了去。更何况明日里还有宁府那一家子在,她更不愿意让对方看了笑话。 到了第二日,史氏是千叮咛万嘱咐,一手杀鸡儆猴更是让下人们紧了紧皮子,不敢轻慢。在这样的氛围里,宴会圆满结束了,其实这场家宴主要是为了表明荣国公府出了孝期,也是维护同维护宁府的关系。 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压抑,对于父亲的离世贾代善心中还是悲痛难忍,一时没忍住多饮了些酒,渐渐喝多了,难免有些上头,拉着贾代化不停的倾诉。等到宴会结束,贾代化兄弟二人都喝多了,看见贾代化晕乎乎的样子,襄宁长公主有些不忍直视,连忙告了辞,亲自搀扶着贾代化回了府。 而贾代善在喝多了以后,没有直接回到荣僖堂,反而颤颤巍巍的去了书房,一夜好眠。 第二日宿醉醒来,贾代善感觉头疼欲裂,正准备起身下床,却发现床上还有人,连忙反应过来,将身旁的女人推醒,“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粗鲁的动作弄醒的女人,听见贾代善的质问,连忙起身跪着回道:“老爷,您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您喝多了,奴婢端着醒酒汤来,您拉着奴婢的手,最后……”说完似是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时不时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贾代善身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含着说不完的话,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看着胆小害羞的丫环,贾代善揉了揉头,尝试着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昨天喝的实在太多了,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办法只好让小厮先将人带下去,先提成通房丫环,因着娘家姓吴,旁人客气的称她一声吴姑娘,只等着给夫人敬茶。 贾代善这边没有藏着掖着,等到史氏得到消息,满府里也都穿遍了,伺候老爷的丫环桂圆得了老爷宠幸。史氏气的直咬牙,心中难掩悲伤的同赖妈妈道:“我以为他这次回来是真的想通了,真心实意的想要同我好好过日子,没成想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故态复萌了。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自己。” 情萎靡,忙劝道:“我的主子诶,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莫要称了小人的意。或许此事并非您想的那样,老爷他不是那样的人,都 提到爬床的吴姑娘,史氏恨恨的咬了咬牙,心中发了狠,直接让的红花,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径直给她灌了下去,等她喝完之后,小时,确定她喝下去了,且没开。原本史氏同贾代善之间是可以和解的,只是贾代善拉不下脸去解释,史氏也被伤了心不愿,那就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权利。 因为吴姑娘,贾代善同亲密了,偏偏这位吴姑娘还不是个省油的灯,见缝插针的在这府里有了一席之地,渐来,不多时便提成了姨娘。 有着贾代如荼,眼见着这后宅越发不像话了,老夫人苏氏直接出了手。也是些膨胀了,忘了自己上头还有位婆婆在盯着自己,这回直接撞到了老夫人苏氏手里,管理中馈的权利直接被夺走,交给了贾被罚了,但也抵不上史氏的损失,直接失了管家权,还被交给了张氏,史氏心中越发气急了,开始恨起张氏来,不住后,她最看中的就是权利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史氏笼,彻底释放出来。 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的张氏,史氏虽恨却也不能直接动手,心里想着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便开口道:“张氏,这偌大的公府我就交给你了,府里大大小小几百口人,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张氏听着婆母名为教导实为训斥的话,不免有些委屈,但面上却不显还是强撑着道:“多谢婆母,儿媳初次管家,怕会有些疏漏,还请婆母多多指导。” 看着张氏在自己面前低头,微微点了点头,“嗯,你知道就好,有事就来向我回禀。” 在听完史氏那无意义的训话后,张氏就开始一点一点着手,将权利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新婚的小夫妻,张氏忙着打理家事,难免有些忽略了贾赦,记恨着张氏的史氏开始寻找机会,在张氏身子不便时,给贾赦赐下了两个丫环做通房,一句“长者赐,不可辞”便将贾赦夫妻两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这两个通房是史氏精心挑选的,都是容貌妩媚,身材姣好的类型,张氏开始有了危机感,用手段打压起两个人来。备受打压的两人在贾赦的后院联起手来,共同应对来势汹汹的张氏,斗得贾赦的后宅乌烟瘴气,令贾赦苦不堪言。史氏还时不时的在贾赦面前添油加醋,这让贾赦更加难受了,每日里在外寻欢作乐,同故友们在一起饮酒,就是不愿意着家。 看着孙子苦闷的模样,直接惊动了老夫人苏氏,眼见着贾赦后院的女人越闹越不像话,直接出了手,以雷霆手段将双方都罚了一遍,这才让他们都静了下来。 老夫人苏氏看着孙子身边的没有和心意的姑娘,特地将自己身边两个貌美的丫环赐给了贾赦。有着荣国公夫人和老夫人撑腰的丫环越发不将张氏放在眼里了,冷眼瞧着出孝都半年了,却还没有怀上孩子,张氏有些焦虑的拉着奶娘问道:“妈妈,我这么久都没怀上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妈妈也没办法,只好劝说道:“姑娘,您还年轻,许是缘分未到,孩子总会有的。” 张氏扯了扯手中的帕子,似是挣扎了很久,“妈妈,帮我熬上坐胎药吧,我等不了了,希望能早日怀上孩子,这样我才是彻底在荣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李妈妈劝不住,只能看着张氏一碗又一碗坐胎药下去,每日在史氏跟前晨昏定省,打理着满府的事宜,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垮了。 许是老天垂怜,几个月后张氏在处理完庄子上的事情后,有些疲劳过度,没走两步便晕了过去,下人们连忙搀扶着主子去修养。等张氏醒过来,就看到李妈妈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张氏出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李妈妈忙回道:“我的好姑娘,你慢着点,大夫刚来看过了,您是有了身孕,劳累过度导致的晕厥,可不兴再这样了。” 听到李妈妈的话,张氏激动的问道:“你说什么,我有了我真的有了身孕了”张氏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李妈妈,情绪非常激动。 “是的,您这次可真是吓坏我们了,”李妈妈拍了拍心口,一副我很害怕的样子。 许是因为张氏之前喝了太多的药,导致身子不太好,需要细细养着,中馈也再次回到了史氏手中。 第35章 倒V贾政婚事【VIP】 荣国公府的长媳有了身孕,自是一件大喜事,等张氏坐稳了胎,便将这个喜讯传了出去,最先接到消息的便是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宁安堂,襄宁长公主正在练字,听到下人来报信时,手中握着的笔停滞了一瞬,一滴墨汁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漆黑的墨迹毁了一张完整的大字。 襄宁无心再继续练下去,放下了手中的笔,在小丫鬟的伺候下净了手,回了房中。一边让人唤来了青玉姑姑,等见到青玉姑姑后,挥退了其他下人。 青玉姑姑对着襄宁行了礼,“公主,您唤奴婢来有何吩咐” 襄宁微微抬了抬手,“姑姑不必多礼,荣府那边传来了信,赦儿媳妇有了身孕,开库房备上一份礼,上好的药材取上一些,你亲自给赦儿媳妇送去,代本宫恭贺她一番。” 青玉姑姑抬手回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罢亲自去库房挑选了一番,备下一份厚礼,带着礼物和几个小丫鬟一起往荣国公府而去。 张氏收到贺礼自是高兴的,孕期不能与贾赦同房,身为公府少爷身边自是不缺伺候的人,加上史氏在其中掺和,老太太苏氏不甘其下,两人赐下了好几个通房丫鬟,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一时间贾赦的后宅当中争斗不休,一个个的为了争宠用尽手段,哪怕是张氏这位怀孕的夫人也被牵连其中。 自从张氏有了身孕以后,上面两层婆婆接连往贾赦身边赐了人,张氏又失了管家权,她对后院的掌控力也就越来越小了。贾赦后院的通房们得了两分宠爱,仗着自已是府里太太赐下来的人,处处同张氏为难,短短半个月就让张氏身心俱疲。 李妈妈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疲倦不堪的张氏,心里心疼极了,这是她从小奶大大的小姐,没成想自已就是离开了半个月的,小姐就成了这个样子。李妈妈心中悔恨极了,她因着家里有事,却又惦记着小姐有了身孕,两相矛盾之下迟迟做不了决定,反倒是张氏得知后直接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家处理家中事务,并且多次劝说,这才让李妈妈安心回了家。 看到张氏如今的模样,李妈妈顿时觉得后悔莫及,她已经同张氏身边大丫鬟询问过了,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中是又急又气。 “我的小姐呀,你真是糊涂啊!”随着李妈妈的一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张氏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淌,窝在李妈妈怀中低声哭泣,哽咽声不停歇,像是要哭尽心中无尽的委屈。 “唉!小姐您是明媒正娶的当家夫人,为老国公守过孝,属于三不去之列,您在担心些什么?不过是几个通房,怎么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您也不用担心她们。您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届时有身份有儿子,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李妈妈开始不停的劝慰着张氏,希望主子可以听她的劝说,安心静养。 张氏抬起头,用微红的眼眶看着李妈妈,“妈妈,看着相公宠着她们,我心里难受极了。” 看着满脸痛苦的张氏,李妈妈知道她是陷进去了,她爱上了贾赦,一个勋贵家族的嫡长子。凭着这些年的接触,李妈妈对贾赦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贾赦本性并不坏,只是有些单纯,但他那花心多情的性子让人黯然神伤。 李妈妈也没有办法让张氏放下对贾赦的感情,只能旁敲侧击的劝说,“小姐,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保住腹中的孩子,奴婢既然回来了,那这院子里的事就交给奴婢吧,您就放心养胎,一切都有奴婢在呢。” 张氏十分信任的回道:“好,有妈妈在我就安心多了,在我生产这段时间,就全都拜托您了。” 有着李妈妈保驾护航,所有的手段都被挡了回去,张氏腹中的孩子瓜熟蒂落,这个健康的男孩是荣国公府下一代的嫡长子,意义截然不同,贾代善在思考良久后定下了哥儿的名字,“贾瑚”,瑚琏之宗器也,大房再有儿子,那便唤作贾琏。小贾瑚的诞生,冲洗了荣国公府几年来的阴晦,给死气沉沉的荣国公府带来了一丝欢乐。 而在宁国公府的襄宁长公主,却看到自已的大宫女素梅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素梅,这是怎么了,这般急急忙忙的” 步,调节好自已的呼吸,一脸奇怪的同襄宁长公主回禀:“主子,来了。” ,“哦,政儿这次考的如何了,要知道他可是几家里面出了名的读书种子,打,传的是人尽皆知,这中间要是出了什” 素梅微微笑着,回道:“公主英明,奴婢派人打听清楚了,政二西,生了病并未进考场。实际上此事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有意为之,政二,把自已给折腾成了这模样。” 疑惑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想来是政二爷对乡试并没有把握,但府里都盼着他高中,不想失败落榜,所以出此下策。”素梅脑子一转,便提出了一种猜想,本只是猜测,不曾想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 襄宁长公主好奇的看着素梅问道:“不是说政儿书读的极好,此番必定会高中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素梅:“公主容禀,荣国公府那边一直传政二爷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必定能够高中,实际上从教导过政二爷的先生身边传出来话,说是先生认为政二爷是榆木脑袋,为人死板不知变通,想要去考取功名怕是有些难了。荣国公夫人一直在给政二爷施加压力,想来政二爷是破罐子破摔了,才闹腾出来这么一遭事。” 听到这里襄宁嗤嗤的笑了出来,“这下子史氏的脸可算是丢尽了,本宫看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从贾政去参加乡试开始,史氏就一再吹捧贾政,单纯吹捧也就算了,偏偏还连带着我的攸儿和敬儿,踩着他们给贾政撑面子,真真是不知所谓。 说罢随即话音一转,“素梅,你让人盯好了荣国公府,有什么事情立马上报,本宫算是看透了史氏,你不理会她,她反而来招惹你,虽不疼不痒,但到底恶心人,所以一定要将她给我盯紧了。” 素梅俏生生的应道:“是”。 没两日荣国公府又传来消息,荣国公府的政二爷婚事定下来了。 第36章 倒V婚事缘由【VIP】 说起来贾政的婚事还颇有些坎坷,如今贾家走的是武转文的路子,但到底还是在转型中。宁国公府还好一些,有着襄宁长公主这位隆兴帝的胞妹在中间转圜,随着贾攸贾敬双双中了进士之后,只要不出意外,宁国公府未来的路已经稳了。荣国公府这边比不得宁国公府,贾代善如今手握兵权,加上贾家一门两国公,着实让人忌惮不已。 下一代里贾赦和贾政都是朝着读书人的方向培养的,贾代善都已经考虑好了,等贾赦贾政科举之后,哪怕只是有个功名在身都好,自己再托关系或者向隆兴帝求个恩典,好让他们有个一官半职,完成家族的过渡。为了给儿孙铺垫好未来的路,贾代善也是用心良苦,但偏偏两个儿子都不争气,贾赦那是打小就不爱读书,一看到长篇大论的文章就头疼,仗着祖母苏氏的宠爱,一直是在糊弄着。唯有古玩方面有些擅长,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用了点心去学的。 贾政这边史氏在读书方面抓得紧,但为人迂腐,天赋太差,多努力努力,考个秀才还是有希望的。 眼见着两个儿子都废了,庶出的女儿又不被重视,天资聪颖又好学的贾敏就这样进入了贾代善的眼中,成为了贾代善最疼爱的孩子。 儿子不成器,那就只能培养孙子了,这儿媳的人选可就得精心挑选了。贾代善请父母给贾赦贾政相看,贾赦的媳妇张氏那是老国公贾源厚着脸皮耍了手段才给定下来的,毕竟是荣国公府的长媳,背景、品行、手段缺一不可,为了给贾赦择一个好媳妇,贾源也是豁出去了。 到了贾政这里,贾代善自然是想给他挑一个文官家的姑娘,有一个好外家,将来他的孙子也能得利。但贾政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文官本就不爱与武将勋贵结亲,若是贾政身上有了功名倒也还好,如今一届白身,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荣国公府二少爷的身份了,但他是次子,将来是要分出府的,没有功名日后可要如何是好。要是个有才华的倒也罢了,就当做提前投资了,可贾政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一打听就都知道了,这样的火坑谁家愿意去跳。 襄宁略带着好奇的看着素梅,“政儿的婚事定下了,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素梅:“公主您肯定想不到,荣府的政二爷定下的是县伯王家的嫡长女。” 感到惊讶的襄宁问道:“怎么回事?荣府那边不是想找个文官家的姑娘吗?怎么又选了同为勋贵的县伯王家的姑娘” “奴婢想着主子您会感兴趣的,一早就让人去打听过了。”素梅面带笑容的回道。 襄宁撇了素梅一眼,笑着道:“你呀,还不快说。” 素梅回道:“是是是,您且听奴婢娓娓道来。” “荣国公一直在给政二爷相看亲事,但荣国公相看的都是文官家的姑娘,政二爷尚未有功名,家境好一些的姑娘家中看不上他,而家境差一点的姑娘,荣国公夫人又看不上眼。闹得荣国公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让荣国公夫人来相看。您也知道,在荣国公夫人眼中,赦大爷娶了张太傅家的嫡长女,那政二爷怎么也不能比他差了去。一开始问的全是六部尚书那一等的人家,人家不予理会,就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二三品府中,开口就是嫡长女,这人家不把她打出来都算好的了,自然不会再给她好脸色。” 襄宁仿佛是在听笑话一般,点了点头道:“不错,史氏的眼光可真不一般呐,二三品大员的嫡长女便是做皇子王爷的正妃都绰绰有余了,一届白身的国公次子也敢肖想,政儿的前途算是完了。” 素梅也笑着附和公主,“那些大人们可不是好相与的,况且还有他们的妻女在呢,这般打他们的脸,日后哪怕不明着对付,暗中使绊子也是不可避免的。” 襄宁长公主很是赞同,“确实如此,最后又怎么挑到王家女了,本宫记得王家素来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们家的姑娘只习得了管家之事,于琴棋书画方面一样不通,这荣国公又岂能同意。” 素梅回道:“荣国公夫人被文官下了脸,哪怕荣国公再怎么劝说,她也不愿意在文官里面为政二爷相看亲事了,便是赦大奶奶也吃了挂落,被使劲折腾了一番。这不荣国公夫人直接将目光转到了老亲里面,最后才挑到了县伯王家的姑娘,他们家这些年也在走下坡路,听说王家二子从武,且颇有天分,只是缺了几分关系和人脉。这桩婚事能定下来,荣国公夫人怕是许了一些条件出去,甚至这桩婚事是荣国公夫人瞒着荣国公定下来的,等荣国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连信物和庚帖都已经交换过了。” 襄宁一开始有些惊讶,后来一事情,就史氏这个性子,要不是有保龄侯府撑腰,再疚,早就被休弃了。 “政儿也是可怜了,能让史氏看重的姑娘,怕似吧,他以后的日惜的哀叹了一句,多的也是没有的,毕竟只是个关系父母在,他的亲事自然轮不到旁人置喙。 “荣国公府接下来可有的热闹瞧了,这还没进门的新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况且还有史氏在中间掺和,还有的闹呢。” “罢了罢了,不说他们了,如今哪攸儿敬儿啟儿都已经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便是放儿和牧儿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等他们都成了亲,本宫就不用再这般操心了,只管做个万事不管的老太君,含饴弄孙便是。”襄宁长公主一脸满足的说着。 随即又提到了生病的三儿媳沈氏和二房的孙子贾珍,不免有些担忧的问道:“啟儿媳妇和珍儿的病可好些了” 素梅:“三奶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三爷每日里下值之后早早回了府里,陪着三奶奶和五少爷。” 襄宁听着也不生气,“啟儿媳妇是舅舅的孙女,他们是表兄妹,打小一块长大,感情是再好进士,立马就求了本宫去提亲,可见是真心相爱的,如今他们夫妻两感情好,有小,他们小夫妻两个才当上爹娘,可要多上些心,莫让琤儿染了病气。” 素梅也安抚着主子道:“公主且放心,三爷和三奶奶都有分寸的,况且身边还有嬷嬷们在呢。” 襄宁想着也有道理,那么多伺,还要她们有何用,故而将此事放在一边,转头问,“珍哥儿那边如何了?“ 素梅:“四少爷那边有敬二奶奶看顾着,病也见好了,只是到底病了一场,瞧着瘦了些。” 襄宁也是心疼的说道:“真是个可怜见的,那么小的孩子,不舒服了又只能哭,敬儿媳妇也是辛苦了。给攸儿媳妇传个话,公库里的药材捡着好的给二房和三房送去,早些养好身子。另外让攸儿媳妇也注意着些,别太累了,伤了身子,瑾儿瑜儿那边也多照看着点。” 素梅*:“是,奴婢知道了。” 二房这边敬二奶奶荀氏忙着照顾病中的小儿子,怕顾不上大儿子,便将长子托付给了婆母,免得大儿子被过了病气。大房那边大嫂嘉悦郡主要忙着打理家务,又要照顾大伯和瑾儿瑜儿两个孩子,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将孩子送到了襄宁长公主的院子里,请着婆母襄宁长公主帮着照看一段时间。 哪怕荣国公再不情愿,贾政的婚事也没有办法改变,背信弃义的事情可不能做,无奈之下只好按照流程开始走礼,只等着王氏进门。 而襄宁长公主这边开始忙着给贾放贾牧相看媳妇,说起来宁国公府的几位爷们在婚事上比起荣国公府可是顺了不只一丁半点,除了襄宁长公主这位隆兴帝胞妹的缘故,更多的是他们自己上进有本事。 荣国公府的贾赦贾政都未曾考取功名,贾赦尚且还有爵位在,老国公凭着早些年的信物给定下了太傅嫡女张氏,如今有了嫡长子贾瑚,也算是不错了。到了贾政这儿,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最后只能在勋贵里选了王家女,日后如何尚未可知。 宁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大爷贾攸是一甲探花郎,二爷贾敬得中二甲进士,三爷贾啟得中二甲传胪,三人皆已娶妻生子,且夫妻恩爱。 原本儿子娶了儿媳后,夫妻感情极好,襄宁长公主心里还有些吃醋,但如今已经十分淡然了,甚至婆媳关系极为和睦。毕竟好几个儿子,若是个个吃醋,那不得掉醋缸里去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丈夫的陪伴,贾代化在一旁劝慰着,讨她欢心,让她不再去想这些。她也不是那种故意刁难找茬的人,也不往儿子房里赐人,儿媳对她恭敬,给她添了孙子,她也乐得给儿媳一份体面,府上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争端了。 现在就剩下两个小儿子了,而且两人都有了举人的功名,只待春闱之时参加会试,不出意外那就是铁板钉钉的进士了,这亲事自是好找的,只是作为父母,总想给孩子更好的,襄宁长公主也不外如是,所以她要在适龄的姑娘里挑选出最优秀的,这就要花一番心思了。 当然要是意外落榜了,问题也不大,凭他们的年纪就已经中了举人,也不难看出他们的才学和能力,自然也是有人愿意雪中送炭的。所以襄宁长公主并不担心,只吩咐人准备好随行备考的东西,不要因为外物影响了儿子的科举,随后便将精力投入到相看儿媳之中了。 第37章 倒V王氏进门【VIP】 县伯王家,王夫人正在给女儿添置嫁妆,王家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贾政向来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别的不说,对于闺阁小姐而言,自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的,不怪乎王大小姐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怕是连魂都丢了。 而荣国公府里贾政在听说了自已的亲事后,原是不情愿的,他也想像大哥贾赦一样娶一位书香门第的姑娘。但能生下贾元春和贾宝玉,王氏的容貌自是不差的,年少慕艾,等贾政不经意间见了王氏一面后,对这桩亲事也就没意见了。哪怕贾代善再不愿意,史氏和贾政都同意了,又还能怎样呢,无奈之下只能让夫人史氏去操持次子的婚事。史氏卯足了力气,为了让贾政的婚事不比贾赦的差,使出了浑身解数,从荣国公府的公库里,乃至贾代善的私库都掏出了不少好东西,硬是置办出了一份极为丰厚的聘礼。 浩浩荡荡的聘礼抬进了王家,一摞厚厚的聘礼单子也令庶出的王二小姐羡慕不已,王家小辈里有二子二女,其中二子一女皆是王夫人所出,幼女乃是庶出,比嫡出的大小姐小了两岁。 对于这桩婚事,单从门第上来讲,王家算是高攀了,甚至因为王家有求于贾家,他们的姿态放的比较低。因为王大小姐的牺牲,府里给她准备了一份颇为丰厚的嫁妆,但等看到聘礼单子后,王夫人开始发愁了,相对聘礼而言,他们准备的嫁妆就太薄了。 府里虽有些家资,但总不能为了一个出嫁的姑娘耗尽所有家底吧,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晚间回到府里的王县伯在得知此事后,也开始头疼起来,王夫人反而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方法。看着还在愁绪中的丈夫,开口提醒道:“二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王县伯与夫人成亲多年,哪里会不知道王夫人的意思,顿时明白了,一个庶女在他心里自是没有对家族有利的嫡长女重要。故而也不含糊,“嗯,二丫头也可以嫁人了,如今正是好时候,也可以定下来了。” 王夫人用那张温和的脸庞,说出了与之不相符的冷酷话语,听的人寒气直冒,“府里养了二丫头这么些年,也到了她回报府里的时候了,烦请老爷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 王县伯顺手摸了摸胡须,是呀,想着最近上门的那些人,王县伯心里有了数,让人给薛家传了话。 薛家乃是金陵豪富,紫薇舍人之后,自已的庶女许给他家,也不算辱没了她。不过到底是商家,哪怕有个皇商的名头,在官家面前也是低人一等的,只要自家还在一日,那薛家就一直得捧着她,也能对得起她生母临终前的托付了。想到那个温顺柔弱的女人,王县伯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只是这些在王家的未来面前显得那般渺小。 而接到消息的薛家自是欢喜不已,能与官家结亲与他们家而言自是喜事,哪怕知道这件事之间有算计,薛家也只能咬着牙坚持。身为金陵巨商,且顶着皇商之名,他们薛家自是不差钱的,他们差的是地位。娶个官家女则是不二之选,一来可以给自家找个靠山,这当官的靠山自是不嫌多的,二来可以给子孙铺路,有个为官的岳家或外家,子孙未来的道路自是更加顺畅的。 想到这里薛家的大少爷心里也不自觉激动起来,赶忙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回了金陵家中,只等着家里长辈来京中定下这门亲事。 接到信的薛家夫妇也是高兴不已,薛老爷更是快马加鞭,亲自赶往京城。等到薛家老爷赶到京城,休整后上门拜访了王县伯,两人在商讨后定下了这桩亲事。择了一个良辰吉日,薛家老爷与官媒一同上了门,商贾之家与官家结亲,这聘礼自是不差的,况且薛家不差钱,作为长子的薛大少爷成亲,薛老爷自是十分大方的。当然了薛家能这般大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王家同荣国公府结了亲,如果说王家是一座高山,那么荣国公府就是不可跨越的山峰,对于薛家来说,他们能跟荣国公府拉近关系最好,拉近不了在外面撑场面,唬唬人也是好的。 就这样在定下了王二小姐的婚事后,不久便迎来了王大小姐的婚事,有着薛家的孝敬与添妆,再加上王家准备的嫁妆,以及贾家的聘礼,在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中,王家大小姐由兄长王子胜背着出了门,从此成为贾家妇。 新婚之夜无比和谐,初嫁进荣国公府的王氏尚未弄清楚府上的状况,还保持着一份谨慎和小心,在她的有意讨好下,与贾政在新婚期间也是琴瑟和鸣。 第二日在给荣国公老夫人及荣国公夫妇敬过茶后,由贾政带着王氏来到宁国公府,由贾攸领着贾政夫妇给祖宗上香,贾代善将王氏记入了族谱。 辈,又贵为公主之尊,贾政特意带着王氏来给襄宁长公主请了安。,襄宁长公主不由得默默感叹了一句,“政儿有心了,本宫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既然来了本宫这,这套红宝石首,就当是本宫这个做伯母的予你丫鬟将红宝石头面拿了出来,赏给了王氏。 王氏也十分上道,红着脸羞涩的回了一句:“谢伯母。” “嗯,这天也不早了,,本宫就不留你们了,回去吧。” 王氏应了声是,同隔 素梅略带着惋惜套红宝石头面给了政二奶奶,那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可十分难得,奴婢还以为公 “攸儿他们兄弟五个,那红宝石头面却只有一套,给了谁都不好,倒不如做个人情予了王氏。攸儿媳妇她们我自有别的好东西给她们,你们几个我也不会亏待了,我记得下面上次进上了几套金镶玉的头面,今日本宫心情不错,你们几个大丫鬟自去领一套,二三等的丫鬟也各赏一件金首饰,其余粗使都赏个荷包。” 素梅忙欢喜的道:“奴婢谢公主殿下赏。”一旁的小丫鬟也按捺不住的谢过了主子,高高兴兴的领了赏,毕竟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的,一时间宁安堂里欢喜声一片。 贾政在成亲后,史氏专门划了一个院子给他们,此时王氏已经回到院中,贾政去了书房,独留王氏一人在正房中。 大丫鬟金环忙上前伺候着主子休息,“奶奶快歇一歇,松快松快,这一早上都没休息,怕是累坏了,可要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离午膳也不远了。” 王氏在金环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嗯,我先歇会儿,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银环呢?” “银环在库房里整理您的嫁妆,将一些您惯用的东西归置出来。”听见自家奶奶问话,金环忙回了一句。 略缓和了些的王氏听着金环打听到的信息,自家爷身边有四个通房,两个是他的贴身大丫鬟,有情分在,另外两个是太太赐的,有关系,都不是好打发的,一时间也急不来,哪怕心中暗恨不已,也只能徐徐图之。 “午膳府里是怎么安排的”看着时间不早了,王氏开口问道。 “奴婢打听过了,老太太那边喜欢清静,府上午膳都是在太太院里用的,太太喜欢热闹。奴婢听说大奶奶刚进门的时候一直是伺候着太太用膳的,直到大奶奶有孕后,老太太发了话才免了。自大奶奶出了月子后,又恢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您怕是得早做打算。”想到自已打听到的消息,金环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王氏有些惊讶,“真是没想到,太太平日里瞧着最是和善不过的一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如此看来,我需要做好准备了。金环,让人备一些能饱腹的点心上来,我先用一些,一会儿的午膳,我怕是不一定能吃上嘴。” 果不其然,等到了午膳的时候,史氏带着贾敏坐在桌子前,由张氏和王氏负责伺候着婆婆史氏用膳,旁边虽有丫鬟在,但耐不住史氏想要享受儿媳的伺候。 对于贾敏,王氏是早有耳闻的,出身国公府,饱读诗书,一向是勋贵人家姑娘中的头等人物。因着王家女子不读书,只略识得几个字,还被人拿来同贾敏比较过,对于她心中自是不喜的。 原本作为儿媳伺候婆婆用膳也是应当的,只是一顿饭下来,张氏和王氏浑身酸痛乏力,却时刻都不能放松,作为小姑子的贾敏心安理得的用着午膳,这让王氏如何能接受。张氏倒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对于这个公公和婆婆捧在心尖尖上的的小姑子,她可得罪不起,只能敬而远之。刚嫁进府里的王氏也没法开口,心里十分不乐意,原就不喜这个小姑子,如今越发厌恶了起来。 贾敏就像是埋在王氏心底的一颗雷,日益加深,只等有朝一日爆发,将深深的恶意一股脑发泄出来。 第38章 倒V幼子娶妻【VIP】 荣国公府里新婚的王氏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怕三朝回门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婚后虽也同贾政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但好景不长,贾政就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对于王氏的辛苦视而不见,只一味让王氏孝顺父母,讨好婆婆,自己则是美妾环绕,红袖添香,十分快活。但已经嫁进贾家的王氏没有了退路,娘家比不得夫家有权势,没法给她撑腰,再多的苦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宁国公府则是一片欣欣向荣,贾放和贾牧兄弟俩高中进士,襄宁长公主已经开始相看起未来儿媳了。 贾攸兄弟五人能够尽皆考中,并非是偶然,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寒窗苦读换来的,自打开蒙起,府上延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导他们,贾攸贾敬更是和皇子们一起读的书,皆由大儒教导。承恩公府是襄宁长公主的外家,数代人都是科举出仕,与科举一道也是颇有心得,这些资源对着他们敞开,再加上他们兄弟都是勤勤恳恳的在读书,这一读便是十来年,若是再不中,那就有些对不起自己多年的付出了。 对于儿子的努力,襄宁长公主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儿子上进,自己总不能拖后腿,如今都中了进士,可算好了,自己要做的便是给他们找个好妻子,让他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有着早几年贾啟的事例在前,襄宁不得不先见一见两个儿子。 “儿子给母亲请安。”贾放贾牧兄弟俩一同来到宁安堂,先给襄宁长公主行了礼。 襄宁长公主虚手一抬道:“我儿快起来。” 襄宁长公主嘴角带着笑意,看着下首的两个儿子,贾牧对着贾放一通眼色乱使,但贾放却稳如泰山,悠然自得同襄宁长公主说笑。 贾牧实在是忍不住了,作为幼子,打小备受宠爱,他的性子较为活泼,此时忍不住直接问道:“母亲,您唤我们来是有何事呀?” 襄宁长公主一早便注意到了贾牧的动作,只装作不知,此时见贾牧开口,笑着指了指他道:“你这个皮猴儿,一刻都坐不住。好了,我唤你们来,自是有话要问的,你们也不小了,到了成家的年纪,可有中意的姑娘。” 一时没想到襄宁长公主会问这个,贾牧被问的闹红了脸,似是撒娇一般唤了一句,“母亲” 襄宁长公主笑着道:“你们也不小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若是有喜欢的姑娘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别等到成了亲再后悔。若是没有,那就说说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好寻上一寻。” 贾放正色道:“儿子并无心仪的姑娘,只想寻一位能撑得起事的姑娘,儿子准备寻一地外放,届时需要一位稳得住后宅的妻子,其余一切由母亲做主,劳母亲费心为儿子相看。” 贾牧也压住了羞涩,道:“儿子也是一样,一切皆由母亲做主,劳母亲费心了。” 襄宁长公主欣慰的道:“你们都是我儿子,有什么费不费心的,我再好好打听打听,定要选出品行俱佳的好姑娘。” 贾放贾牧在陪伴襄宁长公主用过膳后离去了,看着两个儿子离去的背影,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些感叹,当初那小小的人儿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时光催人老。 转头就开始让人去打听各家适龄的小姐,恰好半个月后康定侯夫人将在繁春园举办一场宴会,给各家都送了请帖。京中皆知康定侯夫人性格爽朗大方,交友广泛,最爱撮合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是京中有名的媒人,她举办的宴会就是变相的相亲宴。 为了两个儿子,襄宁长公主收下了请帖,准备到那日去见识一下各家小姐们的风采。 康定侯夫人在得知襄宁长公主会驾临宴会之时,十分惊讶,要知道襄宁长公主喜清静,不爱参加这些宴会,这种宴会上一般是见不到她的。 更何况依着襄宁长公主的身份,也没有多少人能让她委屈求全,如今襄宁长公主却愿意来参加她举办的宴会,那真是蓬荜生辉呀,也让她倍感荣幸。 康定侯夫人立马让人唤来儿媳,让她帮衬自己一把,务必要将宴会办的妥妥当当,绝不能出了岔子,不然她积攒多年的名声可就毁在这儿了。 眨眼间就到了举办宴会的日子,襄宁长公主一早就起身梳妆,身着一身华贵的湖蓝色长裙,戴着一套碧髓首饰氤氲着光华,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随着手臂摆动同碧玺手串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皇家公主的仪仗全开,一路向着繁春园驶去,襄宁长公主在园前,康定侯夫人带着儿媳一早在等候,见着襄宁长公主的马车,忙迎了上去,行了一礼,。” 襄宁,“夫人请起,不必多礼,本宫只是应邀来的,今日还得劳烦你这位东道主, 康定侯夫人也是面带笑,妾身不胜荣幸,公主快请进。” 襄宁长公主点头示意,由着康定侯夫人一路引到了看台上,此时下方的草地上三三两两的聚着一小撮人,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已经成亲的夫人们都聚在看台上,从高处看着下方的景象。 正聚在一起聊天的夫人们,分惊奇,一同见了礼,眼见着襄宁长公主往一块阴凉的遮阳棚内走去,散在来。 “唉,你知道襄宁长公主今日会来吗?” “不知道呀,事先也没听说,康定侯夫人瞒的也够紧的。” “谁说不是呢。” “你说襄宁长公主今日是为何而来” “你忘了,襄宁长公主的幼子尚未娶妻,想必是为此而来的吧。” “真的假的?哎哟!我家姑娘去了她姑母家中,今日未曾前来,这可真真是错过了。不过今日要是真有人被襄宁长公主看中,嫁进宁国公府,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是呀是呀,谁不知道宁国公府如今就是个福窝窝,也不知道谁家姑娘有幸被襄宁长公主看中。” “快别聊了,瞧瞧下面马球比赛开始了。” 襄宁长公主听着一众夫人的逢迎,感觉有些无趣,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今日是为了见识各家的小姐们来的。 还好下面的比赛开始了,襄宁长公主朝着看台下方看去,之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姑娘们,慢慢聚拢在一起。正中间的赛场上分出了两支队伍,正在打着马球,看着赛场上纵马疾驰的小姑娘们,襄宁长公主回忆起了从前的时光。想起当年未嫁时的日子,嘴角不觉扬起,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耳边不时传来欢呼声,让襄宁长公主自回忆中跳出。 襄宁长公主观看着比赛,向一旁的康定侯夫人询问道:“那两个穿青色衣服的小姑娘是哪家的?她们的马球打的是真不错。” 康定侯夫人看着场中的人,回道:“那两个穿青色衣服的姑娘,左边的是清河崔氏的六娘,右边的是范阳卢氏的八娘,都是嫡枝嫡女,她们俩还是表姐妹,生母都出自河东裴氏。” 襄宁长公主闻言心里暗自点了点头,原本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两人,如今得知两人都是世家出身,大家嫡女,门当户对,那就更满意了。只是初次见面,尚且不知这两个姑娘品行如何,想到这里襄宁长公主起身带着素梅行至看台边,拒绝了康定侯夫人的陪同,开始向素梅了解起两位姑娘的品行。素梅接手了青玉姑姑手中的暗线,对于京中的事情再了解不过,在得知了崔、卢两位姑娘的品行没有问题,并深入了解了她们的性格后,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了决定。 此时下方的比赛渐渐接近尾声,崔卢两位姑娘在比赛中大放异彩,两人一个队伍,配合的天衣无缝,以压倒性的成绩赢得了比赛。 这种场合的比赛自是有彩头的,襄宁长公主将准备好的一对七色琉璃手镯赏给了崔卢两位姑娘,并且唤了二人问了一些话,直到宴会结束才放了二人离去。 回到府中的襄宁长公主,同贾代化聊起了幼子的婚事,提到自己看中的人家,贾代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之后襄宁长公主请了一位出自河东裴氏的宗室王妃上门说亲,没拒绝也没给个准话,随后在两家分别偶遇了贾放贾牧后,对他们进行了一番考察,这才应下了婚事。 隆兴三十年,二月二十六,宜嫁娶。 宁国公府再次迎来了一桩喜事,贾放贾牧兄弟成亲了,这一日也是襄宁长公主盼了多时的。新婚第二日两对小夫妻敬了茶,同兄嫂们见了礼,小辈们一人收了两份见面礼。对于刚嫁进府里的崔氏和卢氏,襄宁长公主并未刁难什么,只是温声让她们好好过日子。她已经有了儿子和孙子,也不急着催她们生孩子,毕竟才刚成亲,至于妾氏通房府里也没有这规矩,襄宁长公主一般也不会插手儿子房中的事。 崔氏和卢氏在婚后也曾忐忑不安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这府中确实如外人所说一般和睦,甚至更加安宁、温馨,也渐渐安下心来,用心去经营自己的婚姻,将自己彻底融入这个家中。 在贾放贾牧成亲后,襄宁长公主心里的担子也放了下来,她最担心的便是两个小儿子,如今也已经成了家,日后只等着含饴弄孙便是了。 现在她倒是盼着能添个娇娇嫩嫩的小孙女,只是襄宁长公主还没等到儿媳传来好消息,荣国公府二房就先传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的消息暂且不说,这坏的消息令人有些惋惜,隐约还见了血。 第39章 倒V王氏有孕【VIP】 原是荣国公府那边传来一阵凄切的啼哭声,惊动了宁国公府的下人,有那专门盯着荣国公府动静的,开始抖机灵,忙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盘算着将消息报上去,在主子面前露露脸。 素梅收到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立即去见了襄宁长公主。 “公主,奴婢有事禀告。”素梅小声在襄宁长公主身边说着。 襄宁长公主瞧着素梅的模样,心里立马就知道了,这必是有事要私下里禀告,随即挥退了下人,只留了素梅在屋内伺候。 襄宁长公主略带好奇的看着素梅,问道:“发生了何事?” 素梅:“公主,是荣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政二爷身边有个很是得宠的通房小产了,非说是二奶奶害得,然后闹起来了。” 襄宁长公主猜测道:“只是这般,史氏可不会坐看事情闹大,必然会压下去。至于王氏那边,她作为婆婆,自然有方法对付她,可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素梅恭维道:“公主英明,那位通房极仗着政二爷宠爱,在政二爷面前挑拨,告了二奶奶一状,然后政二爷就和二奶奶吵了起来。荣国公夫人眼见着他们闹得不像话,怕被荣国公知晓,直接出手将事情压了下去,那个通房直接被发卖了。” 襄宁长公主点了点头,“嗯,这倒是符合史氏的性子,她的手段可厉害着呢。” 素梅接着道:“没多久政二奶奶就被荣国公夫人唤了去,听说吃了好一顿排头,说她治家不严,连爷们后院都管不住。而且这次荣国公夫人直接赐下了两个通房,逼着政二奶奶带了回去,结果还没出荣僖堂,政二奶奶就晕了过去。” 襄宁长公主听后,嘴角带着笑意道:“这回史氏可是被小辈直接打了脸,王氏直接晕倒在荣僖堂,这不是说明她这个做婆母的不慈吗,史氏怕是气坏了吧。” 素梅回道:“听说荣国公夫人的院里砸了好几件东西,可见是气坏了。” 襄宁长公主问道:“史氏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这王氏之前见着性子也不是这般莽撞,她这一晕史氏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素梅:“荣国公夫人原是准备对付政二奶奶的,可偏偏政二奶奶诊出有了一个月身孕,这让荣国公夫人有些不上不下的。” 襄宁长公主道:“原是有了身孕,难怪王氏会晕倒了,想来是孕期情绪不稳定刺激的。这下史氏怕是要背下这口黑锅了,这样的事可瞒不了荣国公,不过这件事原本就有她的原因在里面,只能说一半一半。这荣国公府可真是一场接着一场好戏在上演,以往顾忌着我儿还未娶妻,怕影响了咱们府里的名声,有些消息我一直压着不让传出去,如今我儿都已经娶妻,等瑾儿瑜儿他们成亲还有十几年,可算是不用再忍着了。” 襄宁长公主快意的笑着,“闹吧,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也好让众人都瞧瞧史氏女是什么德性。碍着荣国公和老夫人我不好直接出手,怕影响了两家的关系,让驸马心里对我有意见。如今虽不能明着出手,但暗地里恶心恶心她还是可以的,咱们也给她们添一把火。素梅,你且过来,听我说……” 素梅听着襄宁长公主的吩咐,点头应是,等襄宁长公主吩咐完,忙不迭的去安排了。 襄宁长公主笑着看着素梅离去的身影,心里想着荣宁二府如今权势太重,哪怕有母后为自己撑腰,皇兄对自己有所宽容,但架不住人心易变呐,况且皇兄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做打算吧。这次借着给史氏添堵,将一些事情传出去,希望这自污的手段能令宫里放心一些,唉~ 很快京里都知道了,荣国公夫人偏爱幼子,对着儿媳看不上眼,百般刁难,直接将怀有身孕的儿媳给累晕了。荣国公也是个糊涂虫,对于妻子的偏心不闻不问,只一味躲清闲。 这些闲话众人都私下里说道,自然不会有人直接捅到正主面前,所以荣国公府一概不知,这也就导致京中的消息越传越离谱了,对于之后史氏的所作所为,众人虽惊讶却不感到意外,毕竟她那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京城里的消息自是一茬接一茬,渐渐的就被其他消息给压了下去,不过这在众人心中留下了史氏不慈的印象。 王氏有了身孕,自是不能伺候贾政的,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赐下了两个貌美如花的通房丫鬟,这让王氏心房仗来的人,联手给王氏使绊子后,王氏才不得不强忍着心酸,将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开了脸, ,王氏心里恨得牙痒痒,气的动了几次胎气,不得不静下心来修养。只是王氏心里也不意,为了展示自己的贤惠大方,直接开口许诺,有了身孕就直接抬为姨娘。利,在暗中挑拨,眼见着几人开始在后宅里明争暗斗,被扫地出局,心里畅快厉害,短短几个月就有二个通房被贾政厌弃,打发了出去,期间甚几个孩子,这让在后面养胎看戏 对于二房的事情史氏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此时的她并无心去关注贾政的后院,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贾敏是隆兴十二年生人,如纪了,别家的小姐大都是十二四岁就开始相看亲事,等到十五六岁出嫁,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只病逝,因着守孝二年耽误了青春,好不容易出了孝期,该相看亲事了, 在她的静心教养下,体态轻盈,饱读诗书,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她多年的培养可不是,贾敏必须嫁进皇家才是,可惜隆兴帝年纪大了,后宫皇后及高位妃嫔俱在,并且儿孙众多,不是良配,只 纵观隆兴帝的儿子里,太子出身最高,却早已娶妻,以贾敏的身份不可能嫁给太子做妾的,她也丢不起这个脸。 其余皇子自大皇子英王起,二皇子诚王,四皇子雍王,五皇子定王,六皇子信王,七皇子恭王皆以娶妻,都不合适。与贾敏年纪相仿的便只有八皇子、九皇子以及十皇子了,但八皇子出身太低,生母是只是一个宫女,十皇子自幼体弱,说起来只有九皇子是最合适的。 九皇子乃甄贵妃所出,上面还有一母同胞的六皇子在,何况甄家同贾家也算是老亲了,甄贵妃也有意结亲,史氏心里自是满意的。在甄贵妃许下了九皇子的正妃之位后,与史氏一拍即合,两人颇有默契的定下了此时,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九皇子比贾敏小了两岁,哪怕贾敏到了婚嫁的年纪,史氏也迟迟没有动静,因为在她心里已经为贾敏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只是需要等一等罢了。 这一等便是两年,如今贾敏也已经十七了,再不出嫁就被耽搁成老姑娘了,贾代善眼见着坐不住了。说起来这个家里真心疼爱贾敏恐怕只有贾代善了,早两年的时候,贾代善觉得贾敏还小,况且还有夫人在呢,亲事慢慢相看便是了,凭着荣国公府的地位,还怕找不到好女婿不成。 可如今一晃眼两年过去了,史氏并没有为贾敏相看亲事的意思,贾代善忍不住找上门来。史氏看着贾代善突然到来倍感意外,这几年贾代善身上旧伤复发,为了养伤,便搬去了梨香院静养,那里清静,为了出入方便,还特地开了个小门。看着贾代善来到自己院子里,史氏颇为惊讶,忙上前迎了上去,“老爷怎么来了,快坐下歇歇,当心伤势复发。” 贾代善看着史氏伸过来的手也没拒绝,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看着一旁的老妻,贾代善说道:“夫人嫁给我这么些年,孝顺父母,抚育子女,为我操持家务,辛苦夫人了。” 史氏没想到贾代善会突然间说这些,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日子,不禁泪眼婆娑,颇为感性的说道:“老爷说这些做什么,我嫁给你,为你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贾代善轻轻拍了拍史氏的手,“孩子们也大了,等他们都成亲之后,咱们也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一闯了。” 史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自己的一腔真情都喂了狗,她没有生育,膝下几个孩子都是记名的,丈夫后院里莺莺燕燕不少,她唯一能握*在手里的便是府里的管家权。这管家权可是她费尽心思,才从婆母手里拿到的,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等贾赦媳妇张氏一进门,就被婆母夺了管家权给了张氏,她对婆母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对着张氏发泄自己的不满。好不容易张氏有了身孕,自己才又拿回了管家权,现在贾代善一句话,就要自己放下,哪来的这般好事。 第40章 倒V贾敏婚事【VIP】 史氏心中正在寻思着,老爷怎么会好端端的提起管家权,是谁在老爷面前嚼舌根,是老大贾赦还是我那好婆母,总归逃不过那几个人。 只是老爷这边还是得想办法拖上一拖,随即一个念头在在脑海里反转,史氏拿起手中的帕子悲切的说道:“老爷,并非妾身不愿意放下,你也知道,一众儿女里我最疼爱敏儿,如今敏儿也大了,到了说亲的时候,我是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有着管家权在我也好为她操持呀。” 贾代善听到这里,心中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愧疚,看着史氏道:“夫人,原是我误会你了,唉!不知敏儿的婚事夫人可有看好的人选” 史氏用帕子遮住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着些焦急的表情说道:“自是有的,敏儿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可耽搁不得了,她是我们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一般的人家可配不上我们的女儿。这不,刚好宫里甄贵妃透露出有意结亲的意思,咱们与甄家也算是老亲了,况且九皇子乃是皇家贵胄,再般配不过,我就应下了。” 贾代善原是很高兴的,忽然听到甄贵妃与九皇子,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再得知夫人私下里应了,顿时感觉脑海里有一根弦断了,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史氏见贾代善忽然间没了反应,还以为是他兴奋过度,忙喊了一句:“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听到史氏反复询问的贾代善这才反应过来,缓了口气,看了看史氏,开口问道:“我没事,夫人,你实话同我说,你同甄贵妃之间可有留下书信凭据或者交换信物” 史氏虽有些奇怪贾代善为什么会问这些但还是回答道:“这件事是甄贵妃私下里暗示我的,并无书信往来,也未曾交换信物,之前九皇子年纪尚小,故而未曾下明旨定下来,如今只等甄贵妃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 贾代善心中思虑万千,终是叹了口气,“唉!夫人呐,你好生糊涂啊!” 史氏被贾代善这话给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你这是什么话,敏儿是咱们荣国公府的嫡女,注定是要嫁进皇家的,我好好的女儿,悉心培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她下嫁的,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就不盼着她好呢?” 贾代善被史氏这话气的倒仰,想着妻子终究是后宅妇人,目光短浅,故而也不曾再多解释,只道:“好了,我不想同你多说,敏儿的婚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我会给敏儿找一个合适的人家的。”说罢甩袖离去。 史氏也被贾代善这话给气到了,眼见着贾代善丝毫不给自己脸面,直接离去,气的将桌上的茶盏纷纷挥到了地上,乒铃乓啷砸了一通,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愤怒。 被屋内声响吓了一跳的鸳鸯,忙开口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进来了” 史氏此时只想静一静,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听到动静后直接开口呵斥:“都滚出去。” 门外守着的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对,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她们不敢直接面对盛怒之中的夫人,知道夫人手段的她们可不敢出头,没办法,几个大丫鬟商量着赶紧让人去寻了赖妈妈,希望她能劝一劝夫人。 等到赖妈妈急匆匆赶到荣僖堂,看着守在门外不敢进去的丫鬟婆子们,这才有空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荣僖堂外的丫鬟婆子们,尤其是四个大丫鬟,那更是满眼期待的看着赖妈妈,打头的鸳鸯忙迎上前,拉着赖妈妈的手臂道:“我的好妈妈,你可算是来了,夫人这会儿可气坏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先前老爷来了,不知同夫人说了些什么,最后气冲冲的走了,只隐约提到了四姑娘。” 赖妈妈听到四姑娘,心里大致猜到了,这怕是为了四姑娘的婚事闹得吧,只是不知为何老爷和夫人会发生争执,这般想着心里也有了底,看向一旁的鸳鸯等人道:“我知道了,你们且在外面侯着,我进去看看。” 赖妈妈走上前,慢慢走进了屋内,鸳鸯等人瞪大了眼睛向着里面瞧,只见赖妈妈慢慢走了进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 室内的史氏一个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目光久久凝视着地面上,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愤怒,看着十分狰狞。 听见有人走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平静,史氏头也不吗?谁让你们进来的” “小姐,是奴婢呀。”赖妈妈慢慢走近,并试图用更亲下心来。 听着熟悉的声音,史氏这才慢慢抬起头,趋于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掩盖着恐怖的风暴,“你来了。” 赖妈发担心了,这样隐而不发才更加可怕,只能试探性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史氏盯着赖妈妈看了良久,赖妈妈背后直冒冷汗,心里快速的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主子发怒了就在赖妈妈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跪下向主子告罪求饶时,史氏开口说道:“终究在他心里未曾将我当成一家人,哪怕我将他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可到底不是我亲生的,他还是防着我。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史氏心里明白贾代善既然不让她插手,那么贾敏的婚事自然没有了自己说话的余地,多年的培养一朝被废,心中的期盼成了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赖妈妈听着主子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还没等她问出口,史氏直接阻止了她,并吩咐道:“既然老爷不愿意敏儿嫁入皇家,那就等着瞧吧,让人在敏儿身边好生说道说道。国公府的嫡女自是要配皇子王孙的,这要是一朝由高处跌落,心里盼着加入皇家,结果却临门隔了一脚,还是被亲爹给妨碍的,你说这心里能没有落差吗?” 赖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必然是老爷和夫人在四小姐的婚事上起了争执,但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没有选择的余地,天然站定了立场,只能应声道:“是。” 回到梨香院的贾代善心中有些后悔了,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武将,或同是勋贵的人家,敏儿那丫头心思细腻,文采不凡,不适合嫁给武将勋贵,但这文官自己又不甚了解。唉!只是夫人那里自己已经放下了话,总不能再去打自己的脸吧,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随后便让管家去打听这届春闱学子里面比较出众的。 管家接到消息不敢怠慢,忙让人打听去了,等到收集完消息,已经是三日后了,好在贾代善心中虽然急切,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耐心等待。 梨香院书房内,贾代善看完手中的厚厚一摞记录册,对于此次下场的优秀未婚举子算是有了一个了解,看着这些记载的信息,贾代善头疼不已。 在他心中他的敏儿是极为优秀的姑娘,便是两个儿子也比不上她,他总想着要是敏儿是个男孩该多好啊,唉!可惜了。 没办法只能看了又看,最后圈出了几个人选,让管家再去打听一下,一定要打听清楚了。 管家对于贾代善的嘱咐牢记在心,接下来的时间里抓紧去查探,还真查出来一些不妥的地方,几番下来,最终看中了一个祖籍姑苏的举子,姓林,名海,表字如海。祖上世袭侯爵,乃列侯之后,只是家中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其父早逝,由寡母一手带大,天资不凡,已然中了举人,此番有望高中进士。 对于林如海,贾代善心中还是满意的,其父是靖安侯,也是侯府公子,虽没了爵位,但本人争气,于科举一道颇有天赋,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了。 之后贾代善在一次偶遇中结识了林如海,对他颇为赏识,几次同他来往后,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为提出婚事做铺垫。 不久后林如海会试得中,又在殿试上被点为一甲探花郎,一场游街,其俊朗不凡的身姿也令从未见过其他优秀男子的贾敏沦陷了,毕竟闺阁小姐又怎能拒绝得了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呢。 在得到爱女贾敏不曾拒绝的态度后,贾代善找上了林如海,透露出了有意结亲的意思,对于这个突然的消息,林如海是感到有些惊讶的,因为勋贵和文官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身为列侯之后,林如海对这中间的道道还是有些了解的。 看着一脸震惊的林如海,贾代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贤侄啊,你考虑的如何了?” 林海恭敬的回道:“多谢国公爷的抬爱,只是此事还需同家中高堂商议商议,如海实不能自作主张。” 听到林如海的话,贾代善也不以为意,这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要禀明其母的。这般想着,贾代善道:“也好,那我就等着贤侄的好消息了。”说罢起身离去了,贾代善慢慢走在大街上,看着喧闹繁华的街道,心中舒朗了很多。说来为了养病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逛逛了,今日阳光正好,出来走一走,散散心,整日闷在屋子里整个人都要闷坏了。 贾代善大大方方的离去,丝毫不知道自己给林如海留下怎样的阴影,最终林如海只能拖着沉重的心思回了自家的宅子,一路也没有耽搁直接去见了林母,说起了此事。 林母一脸心疼的看向儿子,“都是为娘不好,给不了你什么帮助,这段时间我也去见了几个故交,只是……唉,这桩婚事咱们应下吧,说来荣国公府的千金,如今也算是我们高攀了,只是苦了我儿。” 林如海看向林母,恭敬的回道:“母亲,孩儿不苦,听说荣国公府的小姐温柔贤惠,而且饱读诗书,对孩儿来说已是良配了,何况贾家一门双公,宁国公府背后还有襄宁长公主在,这门婚事不亏。若是母亲没有意见,那孩儿就回了荣国公,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了。” 这厢贾代善得到林如海的回复后高兴不已,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不错,给贾敏看中了这门婚事。几天后林家请了官媒上门,随后两家开始走礼,林贾两家的婚事一传出去,不少人都眼红林如海,但到底不敢做些什么,毕竟贾家如今的可是京中顶级的人家。 为了贾敏的婚事,贾代善可是用心良苦,怕他们夫妻婚后没有感情,还特地安排了机会让他们在荣国公府见了一面,彼此之间也有了了解,两人都是文采颇佳,聊起来也十分投机,为他们以后的感情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宁国公府宁安堂内,襄宁长公主听着下面的人禀告,贾敏的婚事定下来,是新科探花郎林如海,荣国公还特地进宫请陛下下了赐婚的圣旨,这才放下心来。 要说贾代善为何会无故想起贾敏的婚事,这其中自然是有她的缘故,是她在贾代化面前提起这件事,然后贾代化就去找了贾代善。也不是襄宁假好心,只是下面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宫里甄贵妃有意为九皇子定下荣国公府的姑娘为正妃。对于这种消息襄宁自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一来贾家不能掺和到夺嫡里面去,二来她也看不惯史氏,打听到史氏想让贾敏嫁进皇家,甚至更进一步时,襄宁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 襄宁长公主这一出手,直接打了史氏和甄贵妃一个措手不及,也令贾家逃过了一劫,隆兴帝心中的怀疑顿时被打消了。只是甄贵妃觉得贾家不给她面子,如此作为是在打她的脸,心中自是恼恨不已,只是如今不能翻脸,待到日后,绝不会轻易放过贾家。 40-50 第41章 倒V姑嫂矛盾【VIP】 对于女子而言,嫁人不异于第二次投胎,嫁妆那更是重中之重了。 对于爱女的嫁妆,贾代善一个大男人也没那个精力去操办,由于之前同史氏闹了矛盾,更不愿意去向史氏低头。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请了荣国公老夫人出马,有着老夫人总领全局,大房媳妇张氏在一边帮衬,最终备下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而贾代善在看过嫁妆后,反而将自己私库里的好东西添了大半到贾敏的嫁妆里,这让原就不薄的嫁妆变得价值不菲,就价值而论,起码比得上同等人家双倍的嫁妆了。 等贾敏的嫁妆单子最终列出来以后,张氏倒还好些,自己的嫁妆也不薄,而且到底是饱读诗书的姑娘,有些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只是感叹公公一片爱女之心。 而本就看不惯贾敏的王氏这回更是心里直冒火,恨不得将贾敏除之而后快,这样贾敏的嫁妆就省了。要知道他们是二房,将来是要分出去的,贾敏如今的嫁妆越丰厚,将来他们分家能分到的就越少,她的孩子能得到的也就越少,这是在生生割她的肉啊。 一时间怒火中烧,挺着硕大的肚子还没走两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下流,身边伺候的妈妈们有经验,一见王氏的情况,便知晓她这是要生了,忙走过去搀扶王氏,嘴里喊着:“二奶奶要生了,快扶二奶奶去产房,让人去叫稳婆来接生,小厨房里备上热水,快!” 一时间院子里的众人都忙碌起来,随着肚子收缩,疼痛不断加剧,王氏开始忍不住发出痛呼声,自王氏有孕七个月后,稳婆便一直在侯着,接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稳婆的到来无疑给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针,一到场就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先是检查了王氏的胎位,确定没有问题,开始指挥王氏,按照她的节奏来呼吸,使劲。由于王氏是第一胎,故而生产比较慢,在她脱力后,不得已只能拿出早已备好的百年人参,切片让王氏含在嘴里,靠着这股子药力终于让王氏顺利生产。那个大名唤做贾珠的小可怜,现如今还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的悲惨未来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等王氏醒来,忙轻轻用手抚着肚子,感觉到扁平的肚子,这才反应过来,忙让人将哥儿抱过来给她看看。等王氏看着了眼前的小不点,满脸红扑扑皱巴巴的小模样,这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将孩子轻轻抱起,心中满足不已。 想到自己没控制好情绪,一时激动竟早产了,如今看到眼前的儿子,心里后怕不已。又担心儿子的身体,忙唤了陪嫁的丫鬟,因嫁的男人叫做周瑞,便称她周瑞家的。 王氏看向周瑞家的,急忙问道:“哥儿这边可请大夫看过了” 作为王氏的陪嫁丫鬟,哪里看不出王氏想问的是什么,立马回道:“奶奶莫急,您刚生产完,当心身子。哥儿这边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因为早产导致哥儿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好生养着,府里家大业大,自不会缺了滋补的东西,您就放心吧。” 听到这话的王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儿子的身子有什么问题,那她真是难辞其咎,好在老天爷保佑,她的儿子好好的。只是得知儿子身体有些虚,心里亦是十分难受的,想到造成这个结果的起因,王氏心中越发的恨贾敏了。 其实这件事虽因贾敏而起,但到底还是因为王氏心胸狭隘,为人太过小气,才会将自己气到早产。只是对于王氏这种人来说,错永远在别人身上,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般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看着缓和了许多的奶奶,周瑞家的这才断断续续说出了未说出口的话,“只是,只是奶奶您到底是头胎,早产后短时间内您怕是难以有孕了,但是只要精心调养,日后还是会机会的。” 王氏听到这里不免有些绝望,女子想要地位稳固,除了娘家之外,便是子嗣。如今自己娘家远远比不得荣国公府,日后又将子嗣艰难,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灰暗,想到即将到来的苦难生活,心里渐渐丧失了对未来的希望。 自打王氏知道自己子嗣艰难以后,难免有些心情低落,尤其在得知丈夫贾政除了在哥儿出生后,来看了一次哥儿,就再也没有来过,顿时心如死灰,整日里郁郁寡欢。她知道贾政是个伪君子,以前好歹还会装装样子,可没成想如今连装都不装了,也是,她的好婆婆一个又一个的通房往下赐,贾政又一贯是个喜新厌旧的,心里哪还有自己的存在。 天比一天虚弱,想尽办法哄王氏高兴,想让她奶奶这副模样,实在是没了办法,便想刺激一下奶奶,故而便同诶,您这样身体又怎么受得了,哥儿还那么小,您可千万别做亲您仔细想想,是谁害得您变成如今的样子,您这般痛苦,害您的人却好好的,您不想看到对方,可不能让她们看您的笑话,您是正房夫人, 效果,王氏从悲伤中慢慢爬了出来,但同时带来的是满腹的怨恨,她怨贾敏,怨后院的通房,怨婆婆史氏,怨丈夫贾政,人,仇恨如同魔鬼,无孔不入,,只等着有朝一日,时机成熟,逐渐生根发芽。 凭着一股子怨气,王氏坚持着出了月子,等到后安,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听着她们在自爱,王氏按捺不住心里的恨意与怒火了。作为正妻,对上通房小妾有着天然的压制,自然不用再忍着,直接给废了,两人都被打了板子,灌了哑药,发卖了出去,王氏特地吩咐周瑞家的,将她们卖到了暗窑子里面去,不过半月人便没了,得知服极了。在这样杀鸡儆猴的手段下,来,她们这才发现这位二奶奶的可怕,一个个恨不得缩在屋子里,来,生怕步了后尘。 就这样,哥儿的周岁宴也低调的过去了,想起大房瑚哥儿周岁宴的排场,再看着自己大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连带着心中对大房也有了意见。 黄色的树叶从空中飘落,夹杂着丰收的喜悦,秋风送来了阵阵欢笑,即将出嫁的贾敏一个人静静的待在花园的角落里,这是一处死角,也是她的秘密基地。带着满心的不舍,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想到对未来的迷茫,此时的贾敏只想静静的待一会儿。 刚从荣僖堂出来的王氏,满脑子都是婆婆对自己的羞辱和刁难,这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哪怕有大嫂张氏在一旁对比着,手里握着府中大权的张氏,无疑是史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有太婆婆撑腰,也阻止不了婆婆史氏对她的刁难。 看着满园子的萧瑟,不知想到了什么,王氏带着得意的笑,同周瑞家的说道:“我让你做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周瑞家的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回道:“主子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王氏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就好。贾敏那个小贱人,整日里一副高傲的姿态,瞧不起谁呢?也不看看她那个样,瞧着就不是个健康的,更别提生儿育女了。” 周瑞家的讨好的对着王氏道:“奴婢听说林家几代单传,要是四小姐不能生,自然有的是人能给林姑爷生,日后有的是四小姐哭的时候在呢。您呐,就等着看好戏吧。” 王氏笑着带着下人离开了,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而躲在一旁角落里的贾敏,对于王氏这一番奚落的话,自是听的明明白白,心里也是暗恨不已,没想到平日里一副和善样子的二嫂,会在背后这般编排自己,心里气愤极了。同时内心深处隐藏着她的不堪,她在害怕,害怕日后被丈夫不喜,被娘家放弃。心里隐隐开始思考,如何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父母年纪都不小了,日后这府里还是要靠两位兄长,至于嫂嫂,终究知人知面不知心,想来还是要在他们身边留下自己的人,起码关键时候,能有个人给自己说说好话。 接受了多年精英教育的贾敏那可不是盖的,很快便有了主意,她去了荣僖堂,对着史氏一顿撒娇卖好,哄得史氏十分开怀,趁机借着史氏的手,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丫鬟,分别送进了贾赦贾政的院子做了姨娘,大房的唤作柳姨娘,二房的唤作周姨娘。这般行为到底得罪了两个嫂嫂,张氏原是费心费力的给贾敏张罗婚嫁之事,如今被这般打脸,那是直接放了手,借口府中的事物需要处理,不再管贾敏的婚嫁事宜。 老太太一个人也没那个精力,况且年纪大了容易生病,这不一个不注意,就病倒了。贾代善没办法只能去请了史氏出马,由她来亲自操办贾敏的婚事,为了抬个人跟张氏打擂台,史氏特地唤了王氏来帮衬她,也就给了王氏使坏的机会。史氏对贾敏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只不过当她是个玩意儿,如今贾敏没有嫁入皇家,更是彻底放弃了她,对于王氏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不知,只是让人偷偷留下了把柄。 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聚精会神的听着素梅讲述荣府发生的事,不由得感叹道:“荣府这段时日简直跟唱大戏似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戏一出接着一出,让人目不暇接。你且让人盯着,本宫瞧着接下来还有好戏看呢。” 第42章 倒V危机四伏【VIP】 宁国公府,宁安堂,素梅正在给主子讲着荣国公府近些时日发生的事儿。如今宁国公府的中馈由大少奶奶打理,几位少爷也有各房的少奶奶照顾着。襄宁长公主平日空闲的时间变多了,除了照顾贾代化以外,最喜欢的便是听些八卦消息。因着与史氏不对付,故而对于荣国公府的消息最感兴趣,下面伺候的奴才惯会见风使舵,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让襄宁长公主对荣国公府几乎是了如指掌。 这不,下面的人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赶紧传了回来。 “公主,奴婢越发看不懂荣国公夫人了。政二奶奶那边不用说,同敏小姐那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再加上政二爷新得的那位周姨娘,如今怕是恨毒了她。荣国公夫人虽不是敏小姐的生母,但敏小姐自出生起就记在了荣国公夫人名下,更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一直把荣国公夫人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对待,荣国公夫人又怎么能看着政二奶奶暗中下手,却视而不见呢?”素梅没有办法理解史氏是怎么想的,了解襄宁长公主性子的她,也没有将话藏在心中,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襄宁长公主倒是能明白史氏的想法,要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敌人。与史氏结怨多年的襄宁长公主,可以说是最了解史氏的人之一,面对素梅的疑问,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回道:“史氏是最薄情不过的一个人,别看她平日里十分疼爱贾政和贾敏,但实际上不过是利益使然,再加上她的多年伪装,形成的习惯而已。哪里有什么真心疼爱,你想想贾敏四岁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史氏何曾对她上过心。不过是看贾敏生的不错,凭借着国公嫡女的身份,想让贾敏嫁入皇家给她带来荣耀而已。如今贾敏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许了新科探花林如海,列侯之后,又凭借科举高中,在我们眼中林如海是个十分不错的女婿,但是在史氏眼里可不是这样的。林家在史氏眼里只怕比破落户都不如,要知道林家如今可没有爵位继承了,想想她交好的不是公侯夫人,就是王妃太妃,便能看出史氏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既然贾敏对她而言已经如同弃子,又怎会再去管她,巴不得在一边看戏呢,要知道贾敏可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素梅听到主子的一番话,也是唏嘘不已,“说来敏小姐也是可惜了。” 襄宁长公主极为不屑的说道:“且不说本宫并非什么善人,因为本宫与史氏不睦,贾敏一向同本宫不亲近,本宫也没必要上赶着去做好人,恐怕她还以为本宫是在离间她和史氏的母女之情呢。” 素梅想着贾敏往日的性子,得出的结论确实如襄宁长公主所说的一般,对于自家公主的话,素梅向来是坚决服从的,因此附和道:“谁让敏小姐是荣国公夫人的女儿呢,外人可没资格掺和进去。怪只怪敏小姐投错了胎,要是在咱们府里,那可绝对不一样,奴婢可是知道,公主您呀是盼着府里有个姑娘呢,上次敏宁长公主得了个小孙女,满月宴上您抱着都舍不得撒手。” 听着素梅这略带调笑的话,襄宁长公主也是乐了,“本宫就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本宫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又给本宫添了不少孙子,都是些皮小子,本宫现在就缺个孙女。” 素梅也是恭维道:“是,是,是,想来五位少爷和奶奶们定能满足您的愿望的。” 襄宁长公主也是向往的道:“本宫也盼着这一天呢。” 襄宁长公主每日听着荣国公府的八卦,转眼间就到了贾敏出嫁的日子,十里红妆嫁进了了林家,从此成为林家妇。三朝回门,小夫妻俩很是恩爱,两人都善诗词,有着共同的话题,林老夫人对着刚嫁进门的贾敏也不曾为难,故而贾敏同林如海很是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只是随着林老夫人身体越发不好,贾敏嫁进门后又始终不曾有孕,这令林老夫人越发急切了,要知道林家几代单传,要是在闭眼前见不到孙子,林老夫人觉得自己怕是无颜去见地下的夫君和林家的祖宗了。 病痛缠身的林老夫人因为身子的缘故,越发胡思乱想了,对于多年未曾有孕的贾敏自是看不惯,只是碍于林如海偏着贾敏,不好明着对她挑刺。但林老夫人到底是守寡多年还拉扯着林如海长大的,也不是个简单的,不好明着动手,便釜底抽薪,在林如海面前哀泣哭诉:“海儿,为娘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只是在死前看不到孙子,为娘无颜去见你爹呀,我就是死也没法闭眼呐。” 林,满是愧疚的道:“母亲,是儿子无用。” 儿子,在她看来,这自然是要怪儿媳贾敏,霸占着儿子,却连个孩子都怀不上。只怪罪贾敏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给儿子塞人,既然贾敏不能生,那就让其他人来生,总归里,林老夫人借机宽慰儿子,“海儿啊,为娘不是怪你,许,只是为娘的身子,怕是等不及了,我挑了两个好生养的姑娘,给你做姨娘,你把,无后为大呀!” :“母亲,许是我子女缘未至,就不必耽误其他女子了。” 林老夫人的,你身边原本的两个通房,都被贾敏打发了出去,如今后院只有她一人,妒。”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亲娘,就照着我说的话去做,要是你不怕为娘死不瞑目,你就只管听你媳妇的。” 最终林如海还是没能犟过林老夫人,只能把两个姑娘领了回来,老夫人这边直接按照姨娘的份例给安排了伺候的人。等到林如海在两个姨娘房中歇过了以后,林老夫人那是整天的盯着她们的肚子,只盼着有个孙子。而贾敏在林如海纳妾后伤心不已,她独守着空房,夜不能寐,想起出嫁前二嫂王氏曾经说过的闲话,心里开始恐惧,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整日以泪洗面。 贾敏在林家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没有回娘家告状,因为朝中时局动荡,林如海在荣国公的帮助下,谋取了外放。离家在外的贾敏举目无亲,哪怕写信回去也于事无补,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耽搁多久,面对婆婆的打压亦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林如海纳妾,自此再不属于自己一人,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有了裂痕。 京中的贾家收到贾敏的诉苦信后,除了贾代善真心为女儿着急心焦,其余人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史氏也只会在贾代善面前装装样子,实际上只是在信里空口安慰贾敏,并无甚行动。而贾代善身为大男人,自是没办法直接出面,只能将此事拜托给了夫人史氏,史氏出工不出力,贾敏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再加上朝中争斗越发激烈,荣国公府也被牵涉其中,贾代善开始暗中蛰伏起来,整个荣国公府开始低调起来。朝堂上诸王之间的角逐愈发激烈,贾家手握兵权,且在西山大营经营多年,多年积累的人脉不可小觑,再加上宁府小辈开始崭露头角,一时间成了诸位王爷拉拢的目标。宁国公府自娶了襄宁长公主后一直保持中立,只听命于皇帝,是实打实的保皇党。荣国公府这边却没办法从中轻易脱身,他们府上同太子走的太近了,贾赦是太子伴读,贾赦的岳家张家被彻底绑在了太子身上,就连荣国公府也免不了被打上了太子一党的印记,直接被卷进了这场夺嫡之争里。 太子是元后嫡子,由隆兴帝一手抚养长大,父子之间本是亲密无间,只*是随着诸皇子长大,步入朝堂之后,他们之间的信任在慢慢减少。皇位只有一个,皇子们都想去争夺,最先被盯上的便是太子,在其他皇子眼中,太子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成了元后嫡子,这才会被立为太子。他们不服,凭什么他能当上太子,而自己就不行呢,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们联合在一起,共同对付太子,想要将他拉下太子之位。 隆兴帝也已经不再年轻了,他老了,看着年轻且野心勃勃的儿子们,隆兴帝的心中开始忌惮这些成年的皇子,尤其是贤名远扬的太子。 隆兴帝与太子之间产生了信任危机,他不再偏爱太子,对其他皇子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而诸皇子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都卯足了劲,使出了诸多手段,挑拨着太子和隆兴帝之间的关系。 朝堂上,在隆兴帝的有意打压及诸皇子的故意为难下,太子开始举步维艰。在外受了许多气的太子,回到自己的宫里大发雷霆,太子的幕僚见状也开始为太子出谋划策,分析时局。在有人提到前朝多位废太子后,诸人心里开始动摇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以及父皇的态度,太子知道自己若是不采取措施,将来只怕会落到跟那些废太子一样的下场。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做了多年太子,在被逼到一定份上后,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太子开始谋划起来,身为隆兴帝精心培养多年的太子,他自然不是草包,暗中的筹划更是只有极少数心腹知晓。不知不觉间,京中暗流涌动,朝野之上,君臣父子之间相互试探,拖延着时间,各方都需要暗中安排后手,哪怕失败,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高座龙椅之上的帝王,对于下面的暗流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对于太子的动作也隐隐有些猜测。虽只是简单的猜测,但是作为帝王,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安危置身于外,悄悄安排好了人手,防止有哪一方狗急跳墙。 对于皇子们的一些小动作,隆兴帝只当做不知,更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准备去郊外的皇家猎场围猎,这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蠢蠢欲动。 对于京里弥漫的不详气息,似襄宁长公主这般经历过夺嫡之争的人,预感最为强烈,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襄宁长公主提前做好准备。 贾代化也是经历过的,在这件事情上与襄宁长公主一拍即合,对着身边的几个儿子好生警告了一番,在外为官的儿子也没有漏掉,专门让人去送信,让他们注意着一些。一大家子严阵以待,生怕被这场风波波及,便是几个儿媳也都被襄宁长公主留在了府里,轻易不出门。 阳光明媚,微风拂过脸颊,在这样和煦的阳光下,黑暗渐渐袭来,危险正在蔓延…… 第43章 倒V围猎异动【VIP】 这日,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在大街上,沿途已许多百姓张望着,道路两旁有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将士在看守,用手中的长枪限制着两边看热闹的人群,人群中十分拥挤,将士们艰难的维持着秩序。 作为隆兴帝的妹夫和外甥,贾代化十分荣幸的同在京中为官的三个儿子,一起加入了围猎的队伍,荣国公贾代善亦在此行之中,并且负责护卫隆兴帝的安全。 丈夫和儿子都去京郊围猎了,若是平时襄宁长公主自然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一家子一起出行。 但如今这种紧张的时局下,襄宁长公主虽担心他们父子的安全,却也不得不在贾代化的劝阻下留在了京中。毕竟宁国公府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在呢,除却几个儿媳和年幼的孙子,府里尚未留下成年的男丁,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最终只能留在京中,坐镇府宅。 “素梅,你说他们现在可到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可还顺利?”留在府中襄宁长公主满是担忧,心中的万般愁绪无处宣泄,只能和身边的大宫女素梅唠叨唠叨。 素梅伺候襄宁长公主多年,自是知晓襄宁长公主在担心些什么,只是离队伍出发还没多久,公主就已经念叨了五六遍了。经受了襄宁长公主好一番摧残的素梅,只能温声安慰公主,“驸马和几位少爷离开还没多久,此时应该还在路上,随陛下出行,这一路上护卫自是不少的。” “唉!虽知晓有护卫在,但本宫心中十分不安,也不知皇兄此番是何意,竟在此时外出围猎,要知道几位皇侄正斗的热火朝天呢?”襄宁长公主有些疑惑的用手抵着头,靠在贵妃榻上。 “陛下乃天子,想来总是有自己的思量,您切莫多思,驸马爷和几位少爷都在,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公主,恕奴婢多嘴,您一直忧心驸马爷和几位少爷,昨夜也未曾休息好,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素梅略带着担忧的望向襄宁长公主,虽知晓有些僭越了,但看着襄宁长公主憔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出口规劝。 看着素梅满带着担忧的眼神,襄宁也不再强撑着了,昨夜一直没休息好,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歇一会儿也好。 襄宁看向素梅叮嘱道:“也好,本宫先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喊醒本宫,本宫要去小佛堂拜佛念经,祈求菩萨保佑,只希望我的丈夫和儿子此行能够平安。” 素梅应道:“是。”随后挥退了屋内的下人,自己在一边守着,照料着襄宁长公主休息。 一个时辰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等襄宁长公主休息好醒来,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在丫鬟的伺候下,襄宁长公主整理好衣装后,直接去了小佛堂,接连几天都在小佛堂里待着,几个儿媳怕她寂寞,特地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给襄宁长公主请安,看着几个小孙孙,襄宁长公主一时间只顾得上陪几个孩子玩耍,只每天必然会抽出时间去小佛堂里烧香拜佛,到底是求个心安。 几个儿媳见状也不甘落后,为了讨好身为婆婆的襄宁长公主,连忙陪着她一起烧香拜佛,只是人多了不免有些嘈杂,杂乱的环境让襄宁长公主十分不适,故而将几个儿媳好生夸耀了一番,就让她们退去了,她们膝下都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不提襄宁长公主满心担忧,一日不落的上香拜佛,京郊猎场这边也发生了一点意外。皇帝带着几位皇子在围猎场里围猎,不知怎的,遇上了老虎和野熊意外袭击了他们,虽身边都有侍卫护着,但这些野兽跟发了疯似的,疯狂攻击着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出现意外情况,慌乱之中隆兴帝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回到营地的隆兴帝勃然大怒,这京郊猎场乃皇家围猎之所,在他来围猎之前,这猎场必然是被清理过一遍的,正常不会有猛兽存在。此次却在猎场中发现了攻击人类的野熊和猛虎,这绝对不是偶然,隆兴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个可疑的人影,他明白这件事情不简单,背后的黑手不知在筹谋些什么,看来,他要提前准备好了。 大帐外传来脚步声,原是伺候在隆兴帝身旁的大太监夏守忠回来了,“奴才参见陛下。” 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夏守忠,隆兴帝 夏,也不敢怠慢,忙回道:“回陛下的话,奴才无用,上就断了,而那个小太监在奴才查到之前,就跌落山崖摔死了,请陛。 隆兴帝听到这话心中怒火更胜,只是未曾发作出来,因为他知那几呢?” 问话,头也不敢抬的回道:“回陛下,雍王殿下因为惊马受了伤,被侍卫,雍王妃请太医去看了,听说雍王殿下伤到了腿,子并无大碍,只是除了雍王殿下以外,几位王爷身边来往的人比较多。至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约见了缮国公,且缮” 听着夏守忠的未尽之言,隆兴帝怒而开口,“好啊,都是朕的好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派人盯紧了,务必要知道几位皇子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太子那边,朕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朕不希望再有意外发生,明白了吗!” 夏守忠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这话显然是不准备处置自己了,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立马叩首谢恩道:“奴才遵旨。”随后退出了营帐,将隆兴帝的命令吩咐了下去,而后立马回了大帐,听候隆兴帝差遣。 夜半三更,营帐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惊醒了正在休息的隆兴帝,夏守忠连忙让小太监去打听消息,自己守在隆兴帝身前。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喊道:“不好了,陛下,太子殿下带着人杀过来了。” 听到小太监的喊话,夏守忠也是吓了一跳,忙开口呵斥道:“陛下面前,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八道,你可看清楚了。” 小太监连忙磕头道:“请陛下恕罪,这种事情奴才哪敢胡说八道,近卫军的大人正在拼命阻拦太子殿下的人马,只是数量悬殊,只怕要不了多久太子殿下就杀过来了。” 隆兴帝听到这里简直是怒不可遏,开口大骂道:“逆子,竟敢行此谋逆之事,朕倒要看看,太子他准备如何,莫不是还想杀父弑君不成。”随后走出了大帐,看向不远处的火光,听着喊打喊杀的声音,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守在一旁的侍卫可不敢慢上一步,见状赶忙跟了上去,护卫在隆兴帝身前。 此时随行的官员也都听到了动静,三三两两的赶了过来,贾代化和贾代善两兄弟带着亲卫也是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着毫发无伤的隆兴帝,连忙请罪,“参见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隆兴帝哪怕心中思虑再多,面上却也不显,“两位爱卿快快请起,你等何罪之有啊。” 贾代化见状也不再坚持,起身道:“此次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陛下随臣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隆兴帝并非糊涂的人,自然知晓这才是最好的方法,他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将自身置于险地,也就同意了贾代化的话。对于旁人他可以充满怀疑和不信任,但贾代化是他的妹夫,也不曾与诸皇子亲近,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他的话还是可信的。 等太子带着手下一路杀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脸肃然的隆兴帝,以及护卫在隆兴帝身前的宁荣两位国公,以及御前侍卫。看着被众人层层保护的隆兴帝,太子心中明白,今日不成功便成仁,心里那一丝犹豫立刻被斩断,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剑,指挥者手下的士兵将众人团团围住。 太子举起手中的剑,上面染着鲜红的血液,显然太子一路过来杀了不少人,剑尖还在滴血,长剑直指隆兴帝。“父皇,你可曾聊想到会有今天,你我父子之间终究走到了这一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隆兴帝看着前方满脸鲜血的太子,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似是愤怒似是悲痛的回道:“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个逆子,你这是在谋逆,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现在放下手中的兵器,朕还可以饶你一命,若你冥顽不灵,那朕绝不姑息。” 太子一脸愤愤然道:“父皇,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儿子呀,我生母早逝,你是我最亲近的人,自出生起我便被立为太子,这二十多年来我战战兢兢,生怕做的不好,让你丢人。可孤的那些好兄弟一个个都在给孤使绊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难我,这也就罢了,可现在连你都不相信我,甚至出手打压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隆兴帝看着丝毫不知悔改的太子,心中痛惜万分,太子是他一手带大的,诸多儿子当中他最看重的便是太子,如今却到了刀剑相对的场景。“你是太子,朕对你百般期待,可你呢?骄奢淫逸,甚至纵容手下的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或许在你看来,他们罪不至死,但那些被他们伤害的人可会原谅他们,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你小时候那般乖巧,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听着隆兴帝的话,太子也不再忍耐,原本心中对于隆兴帝的期盼也成了空,他原本不想动手的,但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心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已经崩断了,直接带着手下的人杀了上去。 第44章 倒V太子叛乱【VIP】 场上立刻开始厮杀起来,贾代善同贾代化一起斩杀敌人,保护着隆兴帝的安全,凭着这些饱经沙场的老将,竟让太子的人马一时间冲不过来,牢牢的守着这一道防线。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死伤惨重,却没有打到隆兴帝跟前,太子有些急切,接着大声喊道:“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眼前,杀过去,此战有功者,皆论功行赏,居首功者赏良田千亩,黄金千两,爵封公侯。” 后方的将士听到太子承诺的话,一个个双眼发红,他们之所以从军,盼的不就是立功封爵,光耀门楣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自然要好好把握。顿时将士们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前冲,他们人多势众,贾代善护在隆兴帝身前,节节败退。太子看着眼前的场景兴奋极了,胜利就在眼前,只要今日成功,日后就再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的,堂堂元后嫡子,中宫太子,活的连个普通宗室都不如,只幼时享受过几年来自隆兴帝的宠爱,不比其他皇子有母妃为他们筹划。 太子带着得意的笑容,看着隆兴帝道:“父皇,你现在写下传位诏书还来得及,孤可以留你一命,你就安安心心的做太上皇吧。” 隆兴帝远远看着自己宠爱多年的儿子,他们终究是生分了,只是平静的看着他道:“朕再教你一回,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太子开始感到有些不安,只是眼前的场景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哪怕前路未明也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太子恨恨的说道:“废话不多说,我等着父皇向我低头的那一天,你不会还在指望我的那些好兄弟吧?要不是他们,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听到太子的话,隆兴帝心中一咯噔,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逆子,你做了些什么,他们可都是你的亲兄弟呀!” 许是某一句话戳中了太子的伤口,他大怒道:“兄弟,孤可没有那样的兄弟,处处给孤使绊子,恨不得孤早点去死。说来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父皇可是功不可没呀,这不就是你要的吗?等抓到他们,我要让父皇你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你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隆兴帝面上仍是一片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但实际上他心里焦急如焚。隆兴帝在其他皇子身边虽安排了人监视,但真要打起来,可不是大军的对手。依着太子的手段,只怕他们凶多吉少,唉!只盼着他们走运些,能平安活下来。 隆兴帝心中计算着时间,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他安排的后手也是时候该出现了。因为心里想着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耳边传来一句“陛下当心”,还没等隆兴帝反应过来,便被人扑倒在地。隆兴帝抬头一看,原来是贾代善将自己扑倒,他的背后还插着一只箭矢,直立立的竖着,无不在提醒隆兴帝,刚刚是贾代善以命相抵,救了自己。 隆兴帝压下了嘴边颤巍巍没说出口的话,不远处再次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太子的注意力被后方的声响吸引了过去。 “杀呀,冲啊”,“斩杀叛军,营救陛下”,远方传来的动静无不表明着他们的身份,看到不远处带兵赶过来的身影,隆兴帝这才放下心来,这是定襄侯前来救驾了。 定襄侯带领的赤鹰军是一支精锐的部队,再加上他们占据着大义,一边拼杀一边劝降,不一会儿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太子直接被活捉,定襄侯带着赤鹰军给隆兴帝请安行礼,说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眼见着自己的援兵控制住了叛军,隆兴帝立刻让人将贾代善送了下去,并唤了随行的太医去给贾代善诊治,安排好后才欣慰的道道:“定襄侯救驾有功,当赏,赤鹰军亦赏。” 太子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赤鹰军,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圈套了,他明白自己的父皇一早就在防着自己,满是仇恨的看向隆兴帝道:“父皇,你早就猜到了这一天,却故意当做不知,引我入套,是吗?” 隆兴帝看着太子仇恨的眼神,虽然知道这一天终将会来临,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却十分伤感。到底是自己精心教养多年的儿子,往事依稀浮现在眼前,想起自己第一次抱着太子,太子会说话之后第一次喊自己,手把手教太子启蒙,太多太多的回忆,让他心中开始迟疑。“朕在你心中竟是这样的人,朕知道你们兄弟会按捺不住,却没想到你会跳出来,你是太子,朕百年之后这个位置终究是留给你的,何必这般着急呢!” 隆兴帝的话听天大的笑话,他好似在看猴戏一般看着隆兴帝,仿佛兴帝说完,太子却突然间开始大笑起来,说道:“真是笑话,父皇戏弄,父皇不是早就准备废了孤的太子之位了吗,如今” 这话噎的隆兴帝无法反驳,思,只是最后终究舍不得,只是将太子身边的属官换了一批,就准备去,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并不是坏人,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肯定是身边的人将他带坏了,再有就是太子太傅没有教好,样。 隆兴,“朕怜惜你生而失母亲,给了你诸多的包容与关爱,便是此番江南一案,也污吏,只是想让你警醒一些。放纵官员弹劾你,也,没成想你竟然走到了这一步,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这一刻的太子出奇的冷静,隆兴帝的话了地狱,他明白自己太冲动了,怕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一环套一环,要选择了,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很显然设下圈套的人成功了,大乾不可能留下一个逼宫里等着消息的妻子,想到自己年幼的孩子,泪水从太子的眼角划过,父皇,这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不敢祈求父皇原谅,只请父和孩子,他们不知情,都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以死谢罪,只求父皇不要牵连太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径直撞上了横在脖子上的剑,剑刃划过脖颈, 太子就这样自尽在了隆兴帝面前,或许隆兴帝对太子有诸多不满,但虎毒不食子,哪怕太子做出了谋逆之举,也只是想将其圈禁。心爱的儿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上一刻还在像自己放狠话,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晚年丧子,这对隆兴帝的打击着实不小啊。 看着太子的尸身,隆兴帝颤抖着走到他身前,看着他确实没有了呼吸,心里七上八下的,最终闭上了眼睛,将泪水止在了眼眶,沉痛的道:“太子……” 大太监夏守忠扶住颤抖的隆兴帝,哀声道:“太子殿下去了,请陛下节哀,保重身子要紧啊。” 隆兴帝昂首看向远方,将眼泪逼回眼眶,身为帝王他不能轻易的流泪,只能靠着这样的方式来掩盖内心的悲伤,让人收敛了太子的尸身。 当叛乱处理完之后,隆兴帝带着围猎的队伍启程回京。 接到隆兴帝密令的贾攸贾敬兄弟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去完成了隆兴帝的密令,定襄侯能来的这般快,他们可是功不可没。 京郊围猎场发生了叛乱,京中也不曾平静。大皇子英王的人马一早就盯上了太子,在太子围攻京郊猎场之时,他在京中发起了兵变。以舜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京城的护卫军,随后便直奔皇宫,又分出几只小队去往各个王府及朝廷重臣的府邸,意图将各府中人拿下,以他们为质,试图要挟一众官员。 宁国公府,宁安堂,尚在京中的三个儿媳带着孙子都聚在正院里,襄宁长公主高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长媳嘉悦郡主有些忧心的道:“也不知道夫君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三儿媳沈氏也是非常焦急的望着襄宁长公主,如今一大家子都指着襄宁长公主呢,她可是府上的定海神针。沈氏心急的扯着手中的帕子问道:“母亲,夫君他们不会有事吧?” 二儿媳荀氏虽没有说出口,但也是定定的看着襄宁长公主,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襄宁长公主看着干着急的儿媳们,虽对她们这份心意很满意,但心里觉得她们不够稳重,有些急切了,还需要再历练历练。 不管心里怎么想,眼下还是要先安抚好几个儿媳的情绪,故而开口安慰道:“莫要担心,还有老爷在呢,更何况他们身边都有家将保护着,那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最后襄宁长公主口中开始喃喃自语,不只是在安慰众人,又好似在说服自己,只希望一切平安吧。 第45章 倒V叛乱后续【VIP】 宁国公府里众人正在府中等着消息,外面却传来一阵阵哭闹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由远而近。 这突然间闹出来的动静令众人一惊,襄宁长公主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隆兴帝带着太子和几位王爷去了京郊猎场,只留了英王在京中坐镇,虽有引蛇出洞之意,但也将绝大部分目光都带到了京郊猎场。 本以为京中虽暗流涌动,但并不会引起骚动,却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般突然,好在府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贾代化临行前私下里安排好了府里的护卫,再加上有襄宁长公主坐镇,相信府上一定会平安渡过的。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襄宁长公主对着素梅吩咐道:“传话给管家,一切按照老爷的吩咐去办,务必要将乱兵挡在府门外。再去传本宫的令,让府上的小厮都去帮忙,弓箭、热水、滚油都用上,不用节省,府上备了很多,所有护院此番过后皆有赏赐,若不幸伤亡,府里必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让他们放手去做。” 素梅看着主子镇定的吩咐着事宜,也舒缓了紧张的心情,压下了心里的慌乱,“是,公主,奴婢这就去传话。”随即快速走出了院子,向着外门而去,那里是护院和乱兵厮杀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素梅找到大管家,向他传达了襄宁长公主的命令,也让得到消息的护院和府里的小厮们为之一振,愈发拼命了。从夕阳西下到暖阳初升,经历了一夜的拼杀,这场叛乱终于落下了帷幕,齐王领着西山大营的将士们活捉了英王,其余残将不得不投降。 齐王在平定了京中的叛乱之后,立刻让手下的将士赶往各王府以及朝廷重臣的府邸,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宫殿,四周皆是断臂残骸,想到英王手下的散兵,只希望各府一切都还好。 身为齐王府姻亲的宁国公府自然不会被落下,因为担心女儿和外孙的安危,加上宁国公府和襄宁长公主的身份地位,齐王派了自己的嫡子,齐王府的世子,嘉悦郡主的同母胞弟去往宁国公府,查看府上的情况,如有需要可助宁国公府一臂之力。 等到齐王世子赶到宁荣街时,硝烟已经渐渐散去了,宁国公府因为贾代化的提前布局,加上襄宁长公主准备的十分充分,在救兵赶到之前将冲击府邸的散兵斩杀殆尽,甚至还有余力帮衬了荣国公府一把,将意图闯入荣国公府的乱兵尽数斩杀。故而齐王世子在见到两府已经平安之后,只拜见了襄宁长公主,见到了自己的姐姐,确定嘉悦郡主无碍之后,火速赶往其他府邸进行援助。 襄宁长公主在见过齐王世子,得知京中叛乱已经平息之后,着实是松了一口气,早先得知叛乱之时,心中有着忧虑和不安,如今京中已定,只待隆兴帝返回京中,一切皆有定论。 看着一旁满屋子的女眷,襄宁长公主打发了她们去休息,这一天担惊受怕的,又让厨房煮了安神汤,一人灌了一小碗,哪怕是还小的几个孩子也不例外。 嘉悦郡主在出了宁安堂后,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她心中担忧着身在京郊的丈夫,还要时刻关注着京中的动静,生怕父王和弟弟有个万一,身为宁国公府的长媳她得撑起这个家,为婆婆排忧解难,下面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顿时间只觉得一副重担压在了自己肩头,对丈夫的思念被无限放大,只希望他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借着他有力的臂膀靠一靠。 只是此时尚在京郊的贾攸显然实现不了她的愿望,无奈之下只能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凭着坚定的毅力和对丈夫的思念撑了下来,只等着贾攸平安归来。 当隆兴帝接到京中齐王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时,心中虽伤怀,却不意外,毕竟这样的结果他早已经有所预料了不是吗。隆兴帝选择让大皇子英王留守京中,带着太子去围猎,不仅是在试探太子和诸王,也是想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他们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威胁,但隆兴帝心中还是不忍直接对他们下手,说白了不止是给诸王一个选择,也是想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在看到大皇子英王已经被擒下,现如今关押在宗人府的牢房之中,只等着自己回京处置,隆兴帝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看着长子离自己而去,至于英王,贬为庶人,日后就囚于王府之中吧,这般想着心中就定下了英王的未来。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回到京城时,已是物是人非,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子和大皇子英王先后谋逆,朝廷上下都深受其害,京中的官宦之家,十家有九家都高挂白幡,显然家中因为之前的动乱,有人送了性命。这两场叛乱也让朝堂之上的势力,发生了大洗牌,许多高官权贵命丧其中,也让诸位王爷的势力损失惨重,唯一获利的就是早有打算的隆兴帝,本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将一些站了队的官员刷下去,好安排上自己的人,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回到宫中的隆兴帝没有第一时英王谋逆一案有关的人员,执掌宗人府的齐王梁王,只为了太子的身后事。 紫宸殿中,隆兴帝高坐在御案前,下方几位在下方,六部尚书及一众实权勋贵官员位诸位大臣,隆兴帝哀痛的道:“此次谋逆一事,太子及英王罪不可赦,朕欲废其太子之位,然太子已经自尽,对于太子家眷,英王及其家眷,诸” ,他们之中有本就是是朝堂高官,门生遍地的,也有隆兴帝抬起,此时显然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都将目光转向了代表宗室的梁王齐王,以及与皇家联姻,其余官员更是避开隆兴帝的目光,一个个恨不得消失在殿中,这情是他们能说的吗! 梁王视过来的目光,只能在心里骂人,但身为宗室,又是隆兴帝的堂兄弟,这种事情只能由他们来的贾代化只看着眼前地上的毯子,似乎是被地毯的花纹所吸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对于众人不知。,诸位大臣脸上不显,一个个在心里气的直发火,但显然贾代化不是不知晓众人的态度, 贾代化当然知道众位大臣的意思,但他显然没有接茬的想法,他虽是隆兴帝的妹夫,但到底不姓徒,对于隆兴帝而言也是外人,他们老徒家的事,自己怎么好插嘴,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要知道隆兴帝可是个爱记仇的性子,虽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折腾他一番还是可以的,他贾代化都一大把年纪了,可不想在被折腾一番,还是省省吧。 深得隆兴帝信任的齐王,不得不率先开口,只见他站起身,向着隆兴帝拱手行礼道:“皇上,臣有话说。” 隆兴帝看向齐王,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故而道:“齐王兄不妨直言。” 齐王压下心中的思绪,再次拱了拱手道:“身为臣子,太子和英王的行为在臣看来自是不可饶恕的,谋逆之事乃罪不可赦。然身为宗亲,臣不得不提一句,太zu当年有言,徒家子孙不得杀害同族,太子乃是自尽而亡,尚且来不及救治便去了,但英王一家及太子子嗣皆为徒家人,还请皇上三思啊!” 梁王眼见着齐王打了头阵,自己也不好缩在后面不说话,故而也站起身道:“齐王兄所言甚是,到底是徒家子嗣,还有太zu遗训在,还请皇兄三思。” 隆兴帝听到齐王的话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满意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孙,也没有到非要他们性命的地步。眼看着齐王梁王都已经进言,其余大臣并无反对之意,隆兴帝知道这件事大概率就已经定下了,只要这些重臣不反对,那么朕就可以按照之前的想法来处置了。 隆兴帝思索了一番,考虑到众人的态度,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46章 倒V张氏【VIP】 “既如此,那*便传朕旨意,大皇子英王一脉废为庶人,囚于王府,终身不得出。太子谋逆犯上,不堪为太子,废其太子之位,太子一脉贬为庶人,至于废太子家眷,便迁出皇宫,择一府邸囚于其中吧。”隆兴帝颇为感伤的说道。 下方的齐王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这样的处置方式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既然都没有反对的意见,那此时就这般定下来了。领头的几人对视后起身拱手行礼道:“陛下圣明。” 隆兴帝对于这个结果也是满意的,大臣们也没有反对,皆大欢喜。他之所以不在大朝会上提出此事,而是在紫宸殿召见诸位大臣,为的不就是给大皇子和废太子一脉一线生机嘛。要是放到大朝会上,他的那些好儿子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们,这样就很好。 处置完大皇子和废太子之事,隆兴帝的目光就转向了他们身后的势力,想到这里隆兴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开口道:“宁国公听旨,此次谋逆一案必须严查,凡与大皇子及废太子谋逆一事有关的人员,一律下狱,参与之人一律斩立决,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男丁流放边疆。” 贾代化对于隆兴帝的判决感到一丝凉意,陛下,这次真的怒了,想到这里,贾代化不敢耽搁,立即回道:“是。” 应承之后心中却想到太子背后的缮国公府与张太傅,也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参与其中。他们贾家与缮国公府也算是老亲了,但这次皇上大怒,哪怕是他贾代化也不敢徇私,这下缮国公府怕是要栽了。还有张太傅一家,要知道赦儿媳妇就是张太傅的嫡女,如今还怀有身孕,这要是有个万一,唉!难呐! 不管贾代化再怎么为难,在隆兴帝的怒火下谁也不敢胡来,缮国公府及张太傅一家很快就被下了狱,贾代化每日早出晚归,忙的团团转,襄宁长公主看着心疼,却也只是默默给他炖了些补品。 荣国公府里贾代善为隆兴帝挡了一箭,那箭上有毒,如今虽毒素已解,但残毒引的他旧伤复发,不得不辞去身上的事物,在家修养。身为张家女婿的贾赦本该为张家奔走,只是贾家老太太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太医说只在这几日了。作为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孙子,这感情自是不言而喻,自家和岳家两相为难,最终没有办法,求了贾代善为张家打点,贾赦自己则是守在祖母床前,生怕祖母看不到他最后一面。 在陪着祖母用完药,亲眼看着祖母入睡之后,疲倦不堪的贾赦才在贾代善的发话下,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回到院子里的贾赦,先是去看了身怀有孕的妻子张氏,之前张氏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跟前,在得到娘家出事的消息后,骤然受了打击,有了流产的迹象。太医诊治过后,直言孕妇需要卧床修养,否则这个孩子会保不住,最终还是老太太亲自发话,让张氏在床上修养,孩子是最重要的。 贾赦看到床上昏睡着的张氏,满脸惨白,毫无血色,担忧的问着她身边的李妈妈,“奶奶今日如何了?可请大夫看过了” 李妈妈也是满脸担忧和心疼的回道:“奶奶这些日子一直不好,请大夫来看过了,只说是是忧思过度,心病还需心药医,奴婢也劝过了,只是奶奶如今哪里听的进去奴婢劝。大爷,您还是劝一劝奶奶吧,您的话她必然会听的,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住这般糟蹋。” 听着李妈妈声泪俱下的话,贾赦心里也不好受,他对张氏自然是有感情的,如今张家出了事,府里又自顾不暇,她心里怕是不好受,偏她身怀有孕,也无法为母家奔走,这样一来心中怕是越发忧心了。贾赦看了看李妈妈,“爷先去休息,稍后奶奶醒了让人给我传个话,我有些话要同奶奶说。” “是,奴婢知道了。”李妈妈得到贾赦的话心里也是高兴不已,奶奶如今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说,那大爷的话总听的进去吧,只盼着奶奶的身子能好起来。 “嗯,爷要去老太太那边守着,奶奶又卧床修养,瑚哥儿那里你们也多看顾着些。”贾赦对着李妈妈叮嘱道,看着李妈妈是将自己的吩咐记下了之后,才又看了眼张氏转身离去了。 在张氏醒来后,贾赦劝说了她很久,最后也没等到张氏回复,就院子。而张氏在得知都没法求情之后,张氏彻底绝望了。 她能接触到的人当中,最能说得上话的就了,可是如今连襄宁长公主都没有办法,望之中的张氏,想到尚在牢狱之中的父母兄嫂,还有年幼的侄子侄女,顿时心如刀割,嫁女还好好的,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去,要是她倒下去了,张家了。 想明白了的张氏开口唤了李妈妈,“妈妈,去帮我把安胎药拿上来,我得养好身子,爹娘他们就只有我了。” 端了上来,伺候着张氏喝药,“我的好小姐,您可算是想明白了,为了老爷太太他们,子,您也得支棱起来呀,要是您倒了, 张氏默默的喝下了安胎药,一边让陪房去牢房打点关系,她没有办法向皇上求情,只能靠着金钱打点一番,让家人在里面好过一点,等着皇上的判决。 荣国公兄说说情的,但在见过贾代化之后,彻底熄了这个心思,因决,正是伤心废太子自尽一事,现在谁都不见。 贾赦之前四处奔走,让贾代善心里开始觉得不妙,还没等他阻止,他的母亲,贾赦的亲祖母不行了,因此阻挡了贾赦的脚步,而贾代善在同贾赦彻夜商谈之后,最终将贾赦彻底阻拦了下来。而被贾代善警告过的贾赦没有办法违背贾代善的命令,最后只能让下面的人去帮着张氏打点一下,好让牢房之中的张家人过得稍微好一些之后,贾代善见贾赦没有亲自插手,也就任他去了。 等到张氏即将临盆之际,她已经散尽了大半的嫁妆,原本存放嫁妆的库房之中只二二两两的剩下一些零碎的东西,看着很是寒酸。对于张家的遭遇,荣国公府的各位主子态度不一,看着张氏为张家四处打点,贾赦在背后承担了许多压力,默默帮衬着她,老太太苏氏心疼孙子,也担忧张氏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虽然明面上不曾说些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对她很不满意,只是她老太太时日无多,说多了只怕影响到贾赦,罢了,她也只能想办法给大孙子贾赦多留一些保障了。 身为荣国公府的当家人,贾代善原是有心帮衬一把,但在得知张家一事毫无转圜的余地时,便放手了,或许有人认为他太过凉薄,但身为荣国公府的家主,他必须要为贾家打算,不能因此而连累到贾家。故而对于张氏的动作只当做不知,皇上也不会对一个出嫁女动手,只要他们贾家不明着插手,就牵连不到他们。贾政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张家的遭遇,反正影响不到他,不管张氏做些什么,上面总归还有父母在呢,他也乐的看大房的笑话。 不同于男人的不在意,女人之间才是关系最复杂的,尤其是和张氏有着矛盾的史氏,以及对张氏看不顺眼的王氏。史氏身为荣国公府的主母,自然是知晓张氏的动作的,对于张氏的行为她恨极了,生怕她连累了贾家,连累到她。王氏则是嫉妒大房在府里的地位,想到自己嫁了个白身,只有个国公府公子的名头好听,日后分家出去就只是白身,心中愤懑不已。再加上如今府里只有贾瑚和贾珠两个男孩,至于张氏肚子里的也不知是男是女,府里上至老太太,再到老爷都很看重贾瑚,这让王氏心中不平,她的珠儿哪里比不上贾瑚了,要是没有贾瑚,那该多好啊。没有贾瑚,这个想法一诞生,王氏便心动了,只要她的珠儿能过得更好,她做什么都愿意。 王氏在暗中谋划着,只等着时机成熟,一切便能得偿所愿了,许是老太爷都在帮着王氏,没等多久,机会就来了。油尽灯枯的老太太苏氏终是没有撑过去,溘然长逝,整个荣国公府布满了白幡,贾赦悲痛欲绝,守在老太太灵前,满眼望去尽是孤寂。老太太去世,哪怕是身怀有孕的张氏,也得在老太太灵前尽孝,张氏硬挺着撑了过去,在老太太的棺椁停放在家庙后,张氏倒了下来,大夫说是操劳过度,有些早产的症状,在生产之前,都要卧床修养,否则于大人孩子都不利。张氏抚摸着肚子,她已经有孕八个月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能在床上将养着,遵从医嘱,丝毫不敢怠慢,只是心中还是担忧着父母,因此郁结于心。 府里忙着办老太太的丧事,公公贾代善正在修养身体,大房贾赦沉浸在失去祖母的悲痛中,而张氏又恰巧因为有早产的迹象卧床修养,身边的人对于贾瑚有些疏于照看,这可不就给了王氏机会了吗。尤其是老太太去世前,将自己的私房都给了贾赦,那一箱箱的金银摆件,各色值钱的东西,让王氏眼花缭乱,对大房更是嫉妒不已。似毒蛇一般在暗中窥视的王氏,对着贾瑚出手了,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让陪房蒙晕了一个人偷跑出来的贾瑚,小心的避开了人,抱着他朝着花园池塘的方向去了。等到伺候贾瑚的下人发现贾瑚不见了的时候,开始着急的去找人,这番动静惊动了在修养的张氏,忙唤了外面伺候的人,问道:“怎么回事?外面是怎么,闹出来这般大的动静。” 被喊进来的小丫鬟,是在贾瑚身边伺候的,只是一个二等的小丫鬟,见着奶奶问话,丝毫不敢隐瞒,害怕的回道:“奶奶,是瑚哥儿不见了。” 张氏听了焦急不已,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瑚哥儿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瑚哥身边怎么没人伺候着” 大房的下人看着暴怒的张氏都不敢言语,只见张氏挣扎着起身,朝着一旁的下人气愤的道:“还不快去找,让大房的下人都去找。” 刚走到门口没两步的张氏,忽然间软了下来,身边伺候的丫鬟连忙扶住张氏,焦急的问道:“奶奶,您怎么样了?” 张氏感受着□□流下的羊水,以及下身传来的阵阵撕裂感,有过经验的她自然知晓这是什么情况,随即用力抓住丫鬟的手,颤抖的说道:“我要生了。” 下人们慌乱不已,等李妈妈进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乱象,等她看到张氏满脸痛苦的表情,她急忙走上前去,检查了一番,直接朝着一边的丫鬟道:“快,奶奶要生了,扶着奶奶进产房,让人去将产婆请来,厨房里热水备上,快!再让人去通知太太和大爷,就说奶奶要生了。”随着李妈妈发话,大房的下人们总算是有了主心骨,按照李妈妈的话去做。 被扶进产房的张氏,忍者一阵阵剧痛,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妈妈,哽咽着道:“妈妈,瑚哥儿,瑚哥儿怎么样了?” 李妈妈匆匆赶回来,一路上也已经得知了贾瑚不见了的消息,还没收到结果的她,此时也只能安慰自家奶奶,“奶奶,别担心,瑚哥儿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瑚哥儿只是贪玩躲起来,下人们都去找了,一定会找到的,您现在要做的是攒足力气,把孩子生下来。”说完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张氏擦汗,此时张氏只能痛苦的点头,肚子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无暇再去想其它的事情。 张氏这是二胎,生产总是比头胎要快,产婆正在接生,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奶奶再用点力,快看到头了,再用点力呀。”张氏正痛苦的拽着床头的支架,蓄着力,一点一点用劲,满院里都能听见她的呼喊声。 突然间产房外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奶奶,不好了,瑚哥儿掉水里淹死了。” 一旁陪着张氏生产的李妈妈一听这话,顿时就感到不妙,忙让人将这个婆子给拉了下去,先不论真假,此时显然是正在生产的张氏更重要。只是张氏刚准备用力,听到了这个噩耗,一下子受了刺激卸了力,渐渐开始使不上力来了。等到贾赦和史氏赶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产婆的喊话,“不好了,奶奶难产了。” 刚赶过来的贾赦顿时一软,硬撑着道:“怎么会这样,大人孩子都要保住啊!” 史氏见状也跟着道:“大人孩子可都要保住了,还在等什么,将人参准备好。” 产婆得了主家的话,只能想办法,在给张氏灌下了催产药之后,再次开始接生,使出了看家本领,在半个时辰后,产房里才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贾赦在产房外只听到一阵喜悦的欢呼声,随后便是一声婴儿的哭声,只见产房里有丫鬟出来道喜,“生了,奶奶生了个哥儿。” 贾赦松了口气,高兴的道:“好!” 史氏在一旁见状,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会这么高兴,等会就要乐极生悲了。还没等贾赦高兴一会儿,产房里再次慌乱起来,随着一盆盆通红的血水从产房里端出,周围开始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有伺候的丫鬟满脸慌张的回禀:“不好了,奶奶血崩了。” 贾赦的心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他开始害怕起来,祖母已经离开自己了,难道连妻子也要离自己而去吗?只是从产房里传出来的哭声,无一不表明着结果,贾赦的目光紧紧盯着产房的门,看着产婆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断断续续的道:“奶奶产后血崩,已经去了。”说罢害怕的低下了头,身子在不停的颤抖。 刚走进院子的王氏一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她忙着收尾,这种事情可不能留下把柄。等她处理完赶过来时,张氏就已经去了,只见王氏装作哀伤的样子,拿起帕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状似安慰的道:“大嫂怎么就这么去了,大伯还请节哀呀。” 史氏见状也只是哀叹一声,让人去准备张氏的丧事。贾赦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从来没想过张氏会这般离他而去,这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第47章 倒V丧事连连【VIP】 张氏的离世并未在荣国公府掀起一丝浪花,隆兴帝对于张家的处置也出来了,张太傅在朝堂之上也还有一二好友,这些时日为他求情,最终隆兴帝免除了张家的死罪,只是将张家一家子贬官,发还原籍,三代不许科举。这对于张家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要说幸运吧,张家都被贬为了庶人,子孙三代不许科举,未来的三代子孙都废了,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这对于书香传家,科举出仕的张家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但要说不幸吧,张家一大家子又活了下来,比那些全家共赴黄泉的人家又好了许多,其中得失又如何说得清呢? 等张家人被释放出来之后,才知晓自家姑娘已经香消玉殒在了荣国公府,对于这个结果张家夫妇显然不能接受。他们好好的女儿,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就连大外孙贾瑚也夭折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张家一出事,嫁到贾家的姑奶奶就没了,连姑奶奶留下的血脉都没了。这样的巧合显然不能让张家人接受,只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没有办法替张氏查明真相,最终张太傅咬着牙上门见了贾赦一面。 张太傅前脚刚上门,后脚宁国公府这边,准确的说是襄宁长公主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前一段时间襄宁有些着凉了,病了一阵子,伺候她的丫鬟们哪里还顾得上荣国公府,一心一意守着襄宁长公主,只盼着她早些痊愈。 正是因为一时间没关注,没成想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荣国公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有老太太在,总有人能够压制史氏,再加上张氏出身地位也不差,背后有老太太撑腰,直接越过史氏将荣国公府的掌家权握在了手心里,如今可倒好了,能制住史氏的两个人都没了,这完全超出了襄宁长公主的控制范围,令她很不高兴。这就意味着荣国公府如今除了贾代善已经没有人能够压制史氏了,偏偏贾代善根本不管后院的事情,内务他完全不在意,如今荣国公府就是史氏一人独大。 因为这次意外造成的不可控情景,让襄宁长公主在不满意的同时,下令让手下的人继续盯紧了荣国公府,尤其是史氏的一举一动,谁都不知道,没有了人压制的史氏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提前防一手,也是应该的。 这不,张太傅刚同贾赦见了一面,襄宁长公主转头就知道了,此时襄宁长公主正漫不经心的听着素梅传述着荣国公府发生的一幕。 “公主,据咱们的线人来报,张太傅同赦大爷也不知聊了些什么,二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最后张太傅气急,甩袖离去了。”素梅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消息,好让自家公主能够随时有乐子看。 襄宁长公主轻轻拨动着手腕上的碧玺珠串,头也不抬的说道:“张家怕是对张氏和贾瑚的死起了疑心了,只是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也没有余力去查清事实真相。他们只怕是把注意打在贾赦身上了,想借着他的手去查探究竟,没成想史氏棋高一着,将贾赦彻底拉拢了过去,现在两边只怕是都恼了对方了,尤其是张家马上要被发配原籍了,日后只怕是再难相见了。” 素梅带着疑惑问道:“那公主,张家能查清楚真相吗?” 襄宁长公主抬起头看向素梅,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以为荣国公府会任由张家查下去吗?不管怎么说,史氏和王氏都是贾家的媳妇,一个有身份,一有个孩子,哪怕是贾赦被说动,心里开始怀疑也没用。贾代善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怕是隐隐约约查到了点什么,但是又没有明确的证据。更何况张氏和贾瑚的逝世给贾家带来了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贾代善起了疑心,也只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要以贾家的名声为重啊!” 素梅也是感叹道:“那这件事情只怕会不了了之,赦大奶奶和瑚哥儿算是白死了,只剩下一个生而丧母的琏哥儿,和赦大爷作伴了。” 襄宁长公主一脸平淡的说道:“死的人死了,活的人却还活着,总不能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而不顾尚且活着的人吧。高门大户里,又有哪家是干净的,不过是做了取舍而已,这都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自幼在皇宫里长大的襄宁长公主,最是明白这些道理的,毕竟皇宫可是全天下,最有权势也是最肮脏的地方,从宫里出来的,哪里会是纯洁的小白兔呢。 只是和素梅一起感叹了一番,觉得张氏和贾瑚有些可惜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太去世之后,贾代善的身体就有些不好了,本就是上了年纪,,结果又遇上谋逆,替隆兴帝挡了一箭,这一箭也去了贾代善半条命,本就不好的身体愈发虚就罢了,可偏偏贾家被拉到了太子的船上,贾代善时刻得关注着,生怕 可能是荣国公府时运不济,好不容易办完了老太太的丧事,张氏和贾瑚又去了,在丧母之后,又失去了寄予厚望的嫡长孙,这让贾代善备受打击。这般费心伤神之下,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连粥都咽不下去了,请了太医来看,只说等着日子了。 贾代善快要不行了,最受打击的不是荣国公府,而是宁国公府的家主,贾氏一族的族长贾代化。当贾代化得知贾代善身子不好的时候,当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好在撑着一旁的书案,这才没有倒下去,只是在这个消息的刺激下,他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身体,脑海里只盘旋着一句话:贾代善要不行了。对于贾代化来说,贾代善不止是堂弟,更是他的支柱,在父亲和叔父去世之后,贾家就靠着他们两兄弟撑着,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他们都相互扶持着走了过来,论起来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比他和襄宁长公主差,没成想如今他竟然走在了自己前面,顿时一股悲意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流转。 贾代化没有迟疑,立马就往荣国公府而去,早已在书房外等候,看到贾代化的时候,襄,担忧的望着他,轻轻唤道:“夫君。” 贾代化忍着泪水看向襄宁长公主,回道:“我没事,别担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起来贾代化贾代善兄弟俩也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两人都是上过战场,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只是再怎么样,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也经不起时间的摧残,终归会在绽放完自己的焰火后,回归天地。 等他们来到梨香院,就看到史氏带着贾赦贾政两,寸步不离。贾代化夫妻没有去关注贾赦他们,现在贾代化,也想送他最后一程。 看到贾代化的时候,贾代善已经平静下来了,在身体渐渐虚弱的时候,贾代善就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了,除了对两个儿子的安排,还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同贾代化交代,只是时间不够了。撑着暮气沉沉的身子,贾代善艰难的开口道:“兄长,嗬~嗬~,我膝下赦儿和政儿天资有限,这一大家子日后劳烦兄长多多看顾。” 贾代化连忙安抚好贾代善,“好,你别担心,只要宁国公府在一日,自会帮衬荣国公府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得到贾代化承诺的贾代善十分高兴,断断续续的道:“有兄长这番话,我就放心多了,我府里都已经安排好了,爵位由赦儿继承,至于政儿我在遗折上请皇上赏下个一官半职的,日后他也不至于是一届白身。赦儿和政儿有太太管着,还有兄嫂看顾着,我并不担心,所有子女中我最疼爱敏儿,只是这些年苦了她了,日后还请兄嫂帮衬她一把,在她有难之时搭一把手就好。”说完祈求的看向贾代化。 看着弟弟一副恳求的表情,贾代化下意识的看了看妻子,见妻子并没有不赞同的样子,也就同意了。看着贾代化同意后,贾代善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史氏和贾赦贾政两兄弟交代了一些后事,在交代好一切之后,带着不舍和不甘离开了人世。 贾赦看着贾代善的手垂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查探,结果发现贾代善已经没有了气息,许是为了衬托此时的场景,窗外的天空开始渐渐飘起朦胧细雨,缕缕寒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白纱轻舞。贾赦立马红了眼眶,大声喊着:“父亲……父亲,你快醒醒啊。” 史氏守在一旁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只是在试过贾代善的呼吸后,高声传达着一个消息:“老爷,去了。” 第48章 倒V扶灵回乡【VIP】 贾代善的去世让贾家一门两公的荣耀大打折扣,荣国公府也陷入了低谷之中,贾家之前被卷入了谋逆一案,好不容易凭着贾代善的救驾之功,以及宁国公府的帮衬,让隆兴帝暂时放过了荣国公府。没成想贾家竟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折了好几位主子,甚至还有贾代善这位顶梁柱,这让荣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荣僖堂里,一身丧服的史氏倚靠在桌案上,打发了其他下人,只留了心腹赖妈妈,静谧的环境也让史氏的心开始静下来,贾代善的去世让她有些措不及妨。夫妻之情早已被时间冲淡,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史氏对贾代善其实已经死心了,只是到底是相伴多年的丈夫,如今乍然间没了,也让史氏心里空落落,很不是滋味。但惆怅归惆怅,毕竟早已经不爱了,也没必要装什么深情,史氏开始思考未来的路,虽然贾代善已经去了,但她还活着呢,未来还有很长的日子,要想日后过得舒适,可不得好生筹划一番。 想到自老爷过世之后,贾政和王氏就时常来自己院子里请安,一待便是很久,嘴上说着是陪伴自己,怕自己因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实际上不过是在讨好自己,要知道荣国公府可没有立世子,这爵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 赖妈妈在一旁看着沉思中的主子,不得不开口试探道:“夫人,二爷和二奶奶这些时日,怕是打着什么主意呢!您可得要当心呐~” 史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头撇了一眼赖妈妈,慢悠悠的说道:“他们夫妻俩打的什么主意,我也知道一些,反正都不是我生的,谁继承爵位于我而言并无区别。不论是谁袭爵,我都是他们的母亲,一个孝字就能压的他们抬不起头,况且府里已经没人能压在我头上了,隔壁的宁府再尊贵,与咱们府里到底是两家,也不可能总是管到咱们府里来。嗬~如今呐,我才算是舒服了,日后就擎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许是史氏的话给赖妈妈带来了无限的希望,要知道她们一家子在府里靠的就是主子的信任,如今她的靠山稳住了,且日后还会是府里的定海神针,心里自是高兴的。这般想着面上便不自觉带了几分,好在屋子里只有史氏同她两个人,而史氏也不在意贾代善了,否则在主子丧期满脸笑意的奴才,不被打死也被打残了。稍微收敛了一些笑意后,赖妈妈见主子没有斥责自己,当即开始讨好道:“恭喜主子,日后这府里就是您说了算了。” 史氏的嘴角微微弯起,略微压了压笑意,自谦的道:“还早着呢,要想让这府里只有一个声音,还得好好筹划,如今最要紧的是袭爵的旨意,虽老爷之前救驾有功,但圣心难测呀,不知道皇上会让府里降几等袭爵。” 想到这里史氏不免开始踌躇起来,她心里有些想法,只是下不了决心去做,几番迟疑之下,只能先按下不提,静待着贾代善的丧事结束。 灵堂上荣国公府一大家子在贾代善棺椁前哭泣,宁国公府一大家子,除了年幼的孩子没有带着,其他人都在这边帮衬着。贾代化对于堂弟的去世十分难过,守在贾代善灵堂前,朝着贾代善棺椁的方向,久久凝视,不肯移开视线。 等到贾代善丧事结束,荣国公府也要分配好下一步安排了,一大家子齐聚在荣僖堂,史氏看着下方的贾赦和贾政夫妻二人,开口道:“如今老太太和老爷的棺椁都停在家庙里,还有赦儿媳妇的棺椁,需要有人一路扶灵回金陵老家,好让先人能入祖坟,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贾政一副似语非语的样子,让王氏看了十分不耐烦,“这扶灵一事,身为贾家后人本不该推辞,只是这府上还是要留人的,京中也需要有人维持打点。况且大伯乃是嫡长子,又是自幼在老太太膝下长大的,总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这里面到底还有大嫂的棺椁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王氏的话算是彻底握在了贾赦的命脉上,他是老太太养大的,于情于理都该是他扶灵回乡。并且他妻子的棺椁也在其中,还是自己去最合适,要是让二弟夫妻去,怕是有些不太合适。对于弟媳王氏的话,贾赦并没有反驳,他也是真心实意想要送祖母、父亲和妻子的棺椁归乡,只是大房如今就只有他和幼子贾琏两个人,贾琏还小。想到这里,贾赦不觉说出了心里的话,“我自然是愿意送老太太他们最后一程的,只是琏儿还小,我若扶灵回金陵,那琏儿可怎么办呢?他还那么小,这一路奔波他可受不了。” 史氏听着他们不断找借口,也有些烦躁,一时间感觉十分焦躁,不想再继续等下去,直接快刀斩乱麻吩咐道:“好了,不要再争了,都听我的,老大,你不是想扶灵回乡吗,那就由你护送老太太他们落叶归根,琏儿便暂时放在我这里,平日里老二媳妇也会帮衬着的,同珠儿也有个伴。这府里也不能没人管着,在老大没有续弦之前,账本和钥匙都先放我这里,老二媳妇给我搭把手,老二呢就和你媳妇一起操持着府上的事,等着老大回来。我的安排你们可有意见,没有的话就按照这样来分配,无事便先退下吧。”说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贾赦贾政他们没事就早些离去,不要扰了她休息。 ,到底是不曾反抗,对于目前的话,他一向是听从的,琏儿是母亲的“亲孙子,命之忧,这般想着贾赦也就不急了,这段时间祖母、,让他备受打击,骤然失去了许多亲人,对于还在的人自然更加珍重,除了和他不对付的弟弟弟媳之外,如此爱了,以至于之后对史氏言听计从,彻底葬送了整个荣国公府。 宁国公府宁安堂内,襄子,自打贾代善去了之后,不知贾代化心中是否有些触景伤情,身贾代善之后,回府就病倒了,这病去如抽丝,襄宁长公主也不年轻了,这一番轻,只是两人夫妻感情颇佳,。 看着清醒过来的贾代化,襄宁长公主有意同他说话,想让他打起些精神,故而扯着话题道:“夫君,荣府已经有了章程,赦儿亲自动身扶灵回乡,京里有政儿和他媳妇在呢。” 贾代化虽卧病在床,但安静的*躺在床上,这并不符合他的脾气秉性,挣扎着要起身,“赦儿是嫡长子,扶灵回乡是再合适不过的,只是这府里交给政儿和她媳妇,是不是有些不妥当,日后该由赦儿来继承荣国公府,我怕会养大了政儿夫妻的野心,到时候兄弟相争,两败俱伤,实在是可惜。” 襄宁不愿意看着贾代化在这种时候,还东想西想的,既烦神又伤身,有什么好担心的,这终归是荣国公府的家事,我们作为隔房的叔伯,也不好总是指手画脚的。 ,只好委婉的劝道:“夫君,这袭爵一事,只要不出意外,必然是会落到赦儿头上的,他毕竟是嫡长子,国法尚在,也容不,我们也不好插手,由着他们去吧,咱们在一旁看顾着,手。” 贾代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忍不住去关注,“唉!我知道,只是忍不住去关注,毕竟堂弟在临终前将一大家子都托付给我了,我也不能不管他们吧” “是,我知道了,只是夫君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好生修养才是。化,她只想让他养好身体,生怕贾代化就此离她而去,说起。 不提宁国公府是怎么波澜起伏,这边贾赦确是在将贾琏托付给史氏后,独自带着二副棺椁回了金陵老家,在见过金陵的族人后,选了一个好日子将他们葬入了贾家祖坟,匆匆逝去的音容笑貌,不再呈现,永远的埋在那片土地里。 第49章 倒V襄宁丧夫【VIP】 京中这段时日清静了许多,自打大皇子和废太子谋逆一事后,各府都将小辈们拘在家中,生怕在此时惹了隆兴帝不快。作为大乾都城的上京,王公贵胄多如牛毛,哪家还能没有个纨绔子弟,这些公子哥们多是受长辈宠爱,又没什么大出息,反正家中有权有势。往日里最爱遛街逛青楼的他们,反而都没了身影,香脂萦绕,莺歌燕舞的青楼都冷清了许多。 纨绔子弟们收敛了,百姓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这不,随着朝阳缓缓升起,街道上喧闹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说起这京中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朱雀街的状元楼了,哪怕是在这样压抑的时候,大堂里仍旧摆放了好些桌子,客人们三三两两的喝着酒。 靠近角落的桌子上,坐着四位身着不同颜色长衫的男子,一边就着下酒菜喝着小酒,一边说着玩笑话,忽然有人提起道:“哎,你们知道宁荣街的贾家吗?” 一旁正在喝酒的同伴被这话引起了兴趣,回问道:“宁荣街的贾家,一门双国公的那家” 刚提起话题的男子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自然,除了他家还有谁家,不过一门双国公嘛,马上就不是了。”随着男子话音一落,桌上的另外三人都径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显然是想知晓什么内幕消息,对于他们来说,这些王公权贵家的消息,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也够他们乐呵的了。 眼看着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同伴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好好好,别催呀,我说就是了。”这位提起话题的男子,本想装装样子,可是经不住同伴的催促,神秘兮兮的说道:“嗨,这不是私下里得了些小道消息嘛,你们也知道,这宁荣二府早前靠两位国公撑着,京中谁不得给他们贾家面子呀,但现在可不像以前啦。现任荣国公已经过世了,荣国公府后继无人,听说这爵位悬乎着呢。至于宁国公府,有那位襄宁长公主在,府上几位爷都是极能干的,这国公府的富贵自是少不了的,不过听说宁国公的身子也不大好了,只怕时日无多了。” 一旁的几人消息没有他灵通,显然是不知晓的,如今得了消息自是惊讶万分,有人开口道:“嘶,这消息要是真的,那京中的局势怕是得变一变了。”说完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说出消息的男子道:“仁兄啊,这消息要是真的,那可真是不得了了。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今日我请了,咱们下次再聚。”想着桌上的同伴门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一桌上的人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看,终是说起这个消息的男子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嗨,不管他,咱们喝酒,反正今日他请客,来来来,继续喝。”说完三人继续喝起酒来,如果不是少了一个人,还以为是什么都没发生呢。 外人不知晓贾代化的身体状况,身为他枕边人的襄宁长公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心中才会更加悲痛。襄宁长公主因为贾代化病重,整日里茶饭不思,夜里也常常惊醒,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就憔悴了许多。 伺候在襄宁长公主身边的素梅担心极了,请了御医来看,也只说是心病,这让襄宁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更加焦急了,恨不能以身相替。 府里贾攸贾敬贾啟三兄弟也是十分担忧,如今父亲病重,一双幼弟贾放贾牧外放为官,带着一大家子都在外面,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父母这里自然得靠他们照看着。他们府里并无妾氏姨娘之类的,自打父亲娶了母亲后,就将后院都遣散了,只守着母亲一人,多年来夫妻恩爱,他们一家人感情都十分融洽。如今贾攸官居吏部侍郎,贾敬官居礼部侍郎,贾啟官居光禄寺少卿一职,皆是身居要职,私下里三房人聚在一起,谈论起侍奉父母一事。 贾攸作为长兄,率先开口道:“如今父亲病重,我们兄弟定是要守在父亲床前的,这官什么时候都能做,但若失去了父亲,届时子欲养而亲不在,那又有什么用呢?” 嘉悦郡主看着丈夫开了口,也不退缩,开口支持贾攸道:“夫君所言甚是,我是家中长媳,孝顺公婆自是不该落下的,婆母那边,我会照看着的。” 贾敬看了眼大哥和大嫂,不甘落息,舅舅正在气头上,朝堂之上又波折不断,咱们需得好生打算打,父亲怕是就在这几日了,接下来宁国公府必然会因为守孝,全部退出朝堂,而荣国公府也在守孝,日后也给不了咱们多少帮助,故贾敬看了眼兄长贾攸,要知道大哥是他们几人中最聪明的,平日里有事他们,如今自然也是要看大哥的“大哥在吏部,三弟在光禄寺,四弟五弟外放为官,轻易都离不得,我虽在礼部,但礼部向来清闲,便由我向上官告假,在府,倒可以让我夫人带着孩子们多去看看,陪陪母亲,事,还有瑾哥儿瑜哥儿他们要照看, 对于丈夫的话,贾敬的妻子荀氏自然不会拒绝,况且孝顺婆母是应当的,便顺着道:“夫君放心,我会带着哥儿多去陪陪母亲的。” 贾啟眼看着两位兄长各有各的想法,也不再沉默,“我虽任光禄寺少卿,但朝中并不是离了我就不转了,况且我才为官不久,还有岳父一家在背后为我周转,便由我来告假照顾父亲吧。”说完又看向自己的妻子沈氏,叮嘱道:“夫人,母亲那里就劳烦你平日里多看顾着些,把琤哥儿也带去,有琤哥儿在母亲也不至于孤单。” 沈氏与贾啟青梅竹马,对于贾,如今自然不会拒绝,乖顺的道:“夫君放心吧,我会” 贾母的行为很是满意,至少此时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没有完之后,贾攸也不再推辞,他已经考虑过了,便意我都知道了,那便按照二弟所说,父亲那边由你看顾着,母亲那边就拜托二弟妹三弟妹了,府上的内务便拜托夫人了,夫人若亲。我和三弟继续上值,若是有什么变故,便让下人去告知我们,如今什体重要。” 贾攸说完后,贾敬他们并无异议,一致决定按照贾攸的安排来做。只是思及身在外地的两个弟弟,贾敬问起大哥贾攸,“兄长,那四弟五弟那边可要通知一声” 贾攸沉思道:“御医说父亲怕是时日无多了,传信给四弟五弟,让他们上折子,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吧,莫要留下遗憾。” 贾敬回道:“是,兄长,弟送信。” 这攘外必先安内,按理来说,如今贾代化病重,襄宁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贾攸他们做儿子儿媳的,必是得守在身边,时刻照应着的。只是贾攸他们的决定还没实行,便遭到了贾代化和襄宁长公主的双重拒绝,他们都不愿意拖住儿子的脚步,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路。但父母总归是拗不过子女,最终贾代化昏昏沉沉的,襄宁长公主无法,只得同意了他们的安排。 贾代化看着床前的妻子和几个儿子儿媳,尤其是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一双幼子,心里十分慰藉,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他贾代化却有几个好儿子,当然了这也多亏了襄宁长公主这个好媳妇。 许是快要死了,贾代化眼前总是浮现出原配妻子和已逝长子的身影,心中也开始浮现出以往的点点滴滴。但他又是庆幸的,如果当年襄宁长公主选驸马时,自己未曾丧妻丧子,那么自己和她便会无缘,又哪里来的几个儿子,以及宁国公府此时子孙满堂的景象。 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只怕此时自己连死都不敢死吧,按照当初那般发展下去,贾家此时已经没有人能撑的起来了,宁国公府只有一位病弱的公子,日后败落也是必然的,能够有子嗣传承下去他都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贾代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一旁襄宁长公主的手,缓了一口气,“襄儿,我很庆幸,也很高兴这辈子娶了你,我怕是不行了,你要好好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没有早早的娶你为妻,让你受了委屈。若有来生,只希望能早点遇见你,我必不负你。” 襄宁长公主在一旁听着贾代化的话,顷刻间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只紧紧的握着贾代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手里,让他可以时刻触摸到自己。 同襄宁长公主诉完话,贾代化开始叮嘱几个儿子,说的最多的便是让他们照顾好襄宁长公主,撑起宁国公府,不负祖宗名望。等贾代化安排好后事,不舍的看了一圈,带着不能同妻子白头的遗憾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随着哭声响起,宁国公府再次挂起白幡,襄宁长公主悲伤欲绝的守在灵前,看着众人来祭拜,也看着宫里下达的圣旨,给了贾代化一份死后哀荣。 默默听着耳边众人感叹贾代化颇得圣心,感叹宁国公府的权势,就连有着旧怨的史氏都来劝慰了她一番,不论史氏是因为贾代善逝世感同身受,还是想要讨好自己,襄宁长公主都领了她这份情,继续默默的守着,好似贾代化还在一般。 第50章 病重【VIP】 等到贾代化的棺椁停灵在家庙中后,襄宁长公主就病倒了,请了太医来看,只说是郁结于心,开了些滋补的药方,最终还是要靠她自已走出来。 随着贾代化的去世,宁国公府一脉彻底退出了朝堂,此时贾家因为两位先国公的丧事,尽皆在府中守孝不出。 原本贾攸是准备扶灵回祖籍金陵的,只是母亲突然间病重,他的内心也开始惶恐不安起来,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了。他们兄弟几个日夜守着襄宁长公主,丝毫不敢懈怠。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的祈求,亦或是贾代化在天有灵,贾家祖宗庇佑,襄宁长公主到底是渐渐好了起来。 等到襄宁长公主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贾攸同嘉悦郡主守在床前,贾攸抬头看到缓缓睁开眼睛的母亲,欣喜的呼唤道:“母亲,您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贾攸的呼唤声惊醒了一旁的嘉悦郡主和素梅,看到襄宁长公主醒了过来,挣扎着似是要起身,嘉悦郡主连忙上前帮忙,扶着襄宁长公主靠在枕头上。口中亦是欢喜的道:“母亲,您终于醒了,当心身子。” 嘉悦郡主等到襄宁长公主靠好后,这才转头看向一边的素梅,嘱咐道:“素梅姑姑,母亲刚醒过来,劳你命人去请府医来一趟。”素梅忙应了声,走出屋内吩咐小丫鬟去请府医,吩咐完后再次折返回了屋内,只等着伺候襄宁长公主。 屋里襄宁长公主倚靠在靠枕上,略微缓了缓神,昏睡得太久了,她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看着眼前面带欢喜的长子和长媳,刚想开口,就发现嗓子不舒服,只能嘶哑着道:“水~” 刚好回到屋内的素梅听到了,忙走到方桌旁,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素梅手中端着杯子,触手可及的温度,水温刚刚好,走到床榻边上,服侍着襄宁长公主喝水。刚刚醒过来的襄宁长公主,发现自已浑身无力,看着素梅端到嘴边的水便没有拒绝,她此时已无力自已拿起杯子了。 等用完了茶水,襄宁长公主这才感觉自已活了过来,只是嗓子还是有些沙哑,轻声问道:“本宫睡了多久了?” 贾攸强打起精神,回道:“母亲,您晕倒后昏睡了大半个月了,儿子和嘉悦带着弟弟弟妹们轮流守着,都着急坏了,祖宗保佑,您可算是醒了。” 襄宁长公主有些惊讶自已竟然昏睡了那么久,口中也喃喃自语道:“竟然已经这般久了吗……” 嘉悦郡主也在一旁听着,说道:“母亲,您昏睡的日子,我们担心极了,宫中太后娘娘和陛下也送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和补品来。尤其是太后娘娘,听说您晕倒了,着急得不得了,几次想要出宫来探望您,好在被陛下劝住了。” 贾攸见妻子提起宫里的事,也忍不住说起道:“为了这事,外祖母生了舅舅的气,一直冷着舅舅,舅舅身边的夏守忠夏公公,也来替舅舅看了您好几次,说舅舅因为外祖母同他生气,也憋了一肚子委屈,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这些日子可是苦了夏公公他们了。” 襄宁长公主听到宫里的母后为了自已这般操心,眼泪抑制不住从眼角留下,哽咽着道:“都是儿臣不孝,劳累母后这般年纪还要为我操劳。” “让人给宫里送信,告诉母后本宫已经缓过来了,等本宫好一些了,再进宫给她请安,免得传染了病气。”说完咳嗽了几声,强忍着嗓子不舒服,继续道:“也替本宫谢谢皇兄。” 看着襄宁长公主慢慢说完,耳边再次传来她虚弱的咳嗽声,贾攸关心道:“母亲,孩儿都知道了,您先休息一下,先别说话了。”说完示意素梅姑姑再倒一杯水来,亲眼看着母亲用了水,因为咳嗽而胀红的脸色渐渐平复,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府医赶到时,贾敬兄弟几个并着他们的妻子也到了,等他们进了屋子,府医正在给襄宁长公主诊脉。宁国公府的府医姓许,家中世代都是御医,只是他是家中幼子,不愿入宫,后云游四方,如今年纪不小了,这才回到京中,被身为御医的兄长推荐到了宁国公府,当初襄宁长公主见他医术精湛,故而聘他做府医。 许大夫隔着手帕静静的把着脉,反复公主殿,这是昏睡多时造成的,需要好生修养,我开了方子,按时服药,平,具体的禁忌我一并写在纸上,需得多注意些,可别用了相克之物。” 嘉悦郡主正色道:“劳烦您了许大夫,请您开方子吧,至于饮食禁忌这方面我们会注意的。” 贾敬等人一起守在襄宁长公主床前,他们一听说襄宁长公主醒了过来,就忙不迭的赶了过来,如今见着襄宁长公主已经清醒了,心中都是高兴不已。 等许大夫开完药,素梅上前接过,,安排她去熬药,,丝毫不敢遗漏。 贾敬贾啟等人都守在床前,口中唤着“母亲,”听着他们一声声的母亲,襄宁长公主转头一一看过去,几个孩子都憔悴了许多,这让她很是心疼。 ,说道:“好了,本宫已经好多了,你们也莫要这般,都回去歇歇吧,本宫这里有什么样了,回去吧,莫要让本宫担心。” 样,贾攸他们终是拗不过,只能细细叮嘱,最终带着众人离开了襄宁长公主的住处, 贾攸他们都离去了,素梅这才上前,走近到床边伺候着,襄宁长公主问道:“素梅,本宫昏睡过去的这段时日里,可有发生什么事?”长时间的昏睡,让襄宁长公主对于外界一无所知,此时清醒过来,自是要了解一下发生的事情,不让自已陷入尴尬的局面之中。 素梅将自襄宁长公主昏睡以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才娓娓道来,“大少爷原是要护送驸马的棺椁回乡的,自您昏睡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大少爷他们担心极了,因此便耽搁了下来。宫中太后娘娘和陛下得知您的病情,赐下了许多东西,太后娘娘几次欲出宫来看您,但是被皇上阻止了,听说太后对此很是不满。再有就是荣府那边,赦大爷被荣国公夫人和政二爷联手留在了金陵老宅,说是让赦大爷在金陵守孝三年,如今荣国公府对外交际一事,都由政二爷夫妇操持。废太子妃自尽于王府之中,皇上念及废太子夫妇所出嫡子年幼,便失了父母,将嫡孙接入宫中抚养,诸位皇子颇有微词。” 襄宁长公主听着素梅所道来的事情,闭上了双眼,沉思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浑身都带了几分威严的气息,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让素梅惊喜万分,要知道襄宁长公主自打驸马身子不好以后,便开始修身养性,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不似以往了。如今可倒好了,这大病一场之后,又焕发了光芒,她的主子年轻时可是在幕后助隆兴帝登基的推手,自然该是这般神采奕奕的模样。 襄宁长公主倚靠在床上,双眼定定的目视着前方,“驸马的棺椁自该是及时护送回乡的,耽搁不得,攸儿的孝心本宫自是知晓的,如今本宫身子已经好多了,为了不落人口实,还是要尽早出发为好。稍后你去同攸儿说一声,让他选个时间,尽快打点好吧,另外再去啟儿那里一趟,让他们兄弟俩一起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素梅低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襄宁长公主未曾转移目光,依旧看着前方道:“母后和皇兄那里本宫已经知道了,待本宫身子好一些,进宫走一趟,先让人给母后递个话,莫要让母后为本宫担忧了,一切以母后的身子为重。”说完慢慢收回了目光,撇了一眼素梅,问道:“赦儿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史氏同政儿算计他,他未曾反抗吗?” 素梅听着襄宁长公主的语气,知道自家公主这是有些失望了,只是事实就是那样,她也不能胡说不是,只能委婉的回话道:“赦大爷许是太过在意亲情了,故而对于荣国公夫人让他在金陵守孝三年的决定,并未拒绝,只是让人传了信回来,请荣国公夫人多照顾琏哥儿。” 襄宁长公主无力的吐槽道:“你呀,还跟本宫耍心眼,本宫还能不知道赦儿的性子吗?唉,本宫原以为经历许多事情之后,赦儿也能够有所改变,没成想还是这般犹豫,太过看重感情,不够果决,早晚有一天会为此所累。罢了,本宫不过是想着先荣国公夫人和驸马的嘱托,既然赦儿扶不起来,那便就这样吧,让人保证赦儿的安全就是了,琏哥儿那边也是这般,保全他的性命,其余的且再看看吧,希望他不要跟赦儿一样。” 素梅看着主子失望的模样,只能安慰道:“赦大爷自幼受尽宠爱,未曾经历过风雨,这性子一时半会也变不过来。琏哥儿还小,一切都有可能,慢慢来便是了,奴婢会吩咐好下面的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赦大爷和琏哥儿平安,有什么事情立马报上来。” 襄宁长公主只能将此事放下,只是心里到底是怒其不争,继而想到废太子府上的事,“如今太子夫妻都去了,只留下幼子,皇兄只是现在还在气头上,拉不下面子。但是太子到底是皇兄一手抚养长大的,这感情可非同一般,何况还有元后的遗泽在。而且皇兄的身子十分强健,下面的皇子一个个都大了,你说本宫这些皇侄可能熬过他们的父皇,这天下将来是属于太子还是太孙尚未可知呢?” 素梅对于襄宁长公主所说之事,自是不敢回复的,毕竟涉及皇权争斗,可不是她一个奴婢能插嘴的。 襄宁长公主见着素梅低下了头,也知道她不敢插话,她在自已身边多年,自已最欣赏的不就是她这份谨慎嘛,故而只是道:“罢了,罢了,且等日后自然会见分晓。”随后让素梅扶着她躺下,刚醒过来耗费了太多精力,还需要好生修养才是,随后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50-60 第51章 宫中得信【VIP】 翌日,旭日东升,屋外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映照在屋檐间,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屋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守在屋外的素梅知晓公主这是醒了。 果不其然,屋内传来声响,“来人”,素梅听出了襄宁长公主的声音,立时便打开了房门,带着小丫鬟们悄声走进了屋内,有序的伺候着襄宁长公主梳洗打扮。 等妆容完成后,襄宁长公主对着紫檀木如意纹嵌宝石琉璃镜看了看,十分满意,一旁的素梅也在夸赞着道:“公主天生丽质,如今瞧着越发精神了。” 襄宁长公主被夸了心里自然高兴,嘴上却谦虚的道:“本宫都是做祖母的人,哪里还年轻漂亮,到底比不上小姑娘喽。不过你还别说,这琉璃镜确实比铜镜要好,更加清晰了。” 素梅瞧着主子心里高兴,恭维道:“这可是五少爷千里迢迢从沿海地区带回来的,可见五少爷一片孝心,您呐,就等着享福吧。” 许是年纪大了,有了子女以后,襄宁长公主最喜欢听的便是子女有出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孝顺。襄宁长公主抿了抿扬起的嘴角,笑着道:“是啊,孩子们都有心了,本宫自当好生珍惜。天色也不早了,本宫也饿了,先用早膳吧。” 素梅扶着襄宁长公主的手,回道:“是,公主,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走到方桌前,襄宁移步坐在凳子上,因着襄宁长公主大病初愈,厨房上的都是些清淡的食物,襄宁长公主就着小米粥,尝着素馅包子,虾饺,在吃了七分饱之后,便停了下来。 用完早膳后,襄宁长公主起身在院子里走动了一阵,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暖洋洋的,许是在床上躺的久了,襄宁长公主觉得外面什么都好。新鲜的空气,温暖的光线,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灰暗的世界已经过去,新的光芒照耀着大地。她也该走出去了,哪怕她再不喜欢史氏,也不得不说,她的话是对的,逝去的人已然不在了,不应过度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与悲伤之中,她还有母亲和儿子孙子,这一大家子人在,何必让活着的人为自己担心呢! 逛了一圈,襄宁长公主心里也愈发通透了,这心情好了,想开了,身体自然慢慢就好起来了。 等到府医判定襄宁长公主的身子已经好全了的时候,已经到了炎炎夏日,宁安堂的下人无不欢欣鼓舞,毕竟主子身子好了,她们这些下人才有指望不是吗。 宁安堂,襄宁长公主倚坐在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碧玺十八子手串,屋内的圆形雕花四足香炉,燃起阵阵檀香,襄宁长公主透过丝丝香烟,开口道:“素梅,让人递帖子,准备明日进宫,本宫要去看望母后。” 素梅只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随后走出屋内,去打点好行程车马,为襄宁长公主明日进宫一事准备好一切。 宁国公府正在准备襄宁长公主明日进宫的马车,而紫禁城里的慈宁宫,太后身边管事的青影姑姑手中拿着帖子匆匆走进了慈宁宫正殿。 太后正摆弄着一堆小玩意,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青影急匆匆的走来,便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出什么事了” 刚走到殿内的青影脸上带着喜意,欢快的道:“主子,大喜呀!宁国公府递了帖子,明日襄宁长公主便会进宫。” 太后惊喜的问道:“可是真的,襄儿身子好些了吗?驸马病逝之后,襄儿就病了,哀家一直担心她迈不过这个坎。” 青影笑着递上了帖子,“这下可好了,公主殿下递了帖子进宫,可见身子是大好了。” 太后摸了摸手中的木雕拼图,以及一旁的白玉九连环,感叹道:“是啊,哀家这些日子茶饭不思,生怕哀家的襄儿啊,就这么丢下哀家了。等明日襄儿进宫,哀家可得好好说说她。” 青影想着主子这段日子总是满脸哀愁,好不容易松快了,也不想破坏主子的心情,只一个劲打趣道:“主子您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前一个劲的念叨着公主,整日里睹物思人,如今公主好了,好不容易见上了,您却准备说上了。” 太后也是难得开起了玩笑,“哀家知道你和襄儿好,都打趣起哀家来了,这会儿襄儿可不在,也听不到你给她说好话。” “那奴婢可是亏了,应,再在公主面前讨个好,省的主子您吃醋。”青影陪着太后多年,,也不畏惧,顺嘴回道。 太后被青影这话给逗乐了,这些时日的愁绪一扫而空,笑着嘴啊,让哀家说什么好。” 慈欢笑声,可见太后是真的高兴了,宫里伺候的下人们听见笑声,也都松快了许多主,满脸哀愁的样子,又在,同皇上怄起气来,慈宁宫里可谓是风声鹤唳,翼的,生怕惹了太后不痛快,再吃一顿板子。 紫宸殿里,隆兴帝正在批阅奏折,夏守忠正守在一旁伺候着。身为御前大总管的夏守忠,对于紫禁城内的事情,多少都是有所耳闻的。这不,宁国公府刚递了帖子,他手下的小太监就得了消息,忙来到紫宸殿给他传信儿。 夏守忠低头伺候着隆兴帝,听见外面有声响传来,回头一看,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太监,也是自己的干儿子之一。虽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但还是默默退了下去,他这个干儿子胆小,没什么大事可不敢来找自己。 走到外殿的夏守忠,挥舞着手中的拂尘,问道:“你小子是有什么事来找杂家” ,一边回道:“干爹,瞧您这话说的,小的要是没事,哪敢在这种公府朝宫里递了贴子,明日襄宁长公主要到慈宁宫去看望太后娘娘。小的这国公府嘛,一得到消息,半步没敢耽搁,信的时候,亲眼见着了慈宁宫的子走了,看着方向应该是回了慈宁宫。” 夏守忠原以为是小事,没成想竟是关于襄宁长公主的,要知道自打襄宁长公主病了之后,皇上可是几次二番的赐了东西,尤其是各种珍品良药,滋补之物,那更是流水一般进了宁国公府,可见皇上对于襄宁长公主的看重。 得到消息的夏守忠心里已经开始想着等会儿怎么给皇上报喜了,不过他也没闲着,看着眼前的干儿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这次可算是做了件正事了,咱家心里都有数。得了,你继续去忙吧,有事及时给杂家传信,知道了吗?” 小太监听了喜上眉梢,忙不迭的回道:“干爹放心,小的都盯着呢,一有动静立马就报给您。” 夏守忠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去吧。”看着小太监出了紫宸殿,消失在自己眼前,夏守忠这才转身回了紫宸殿内。 回到殿内的夏守忠缓步走到了隆兴帝的御案前,看着正在批阅奏折的隆兴帝,刚好放下手中的折子,缓缓近前轻声回禀道:“陛下,好消息呀!宁国公府给宫里递了帖子,襄宁长公主明日进宫看望太后,想来公主身子已经大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隆兴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看向一旁的夏守忠,“嗯!襄宁递了帖子进宫,想来是好多了,母后一直担心襄宁的身子,这下应该放心了。咳~夏守忠,去慈宁宫传个话,就说朕午膳去慈宁宫陪母后用膳,有好消息要告诉母后。”隆兴帝想到自己不让太后出宫,结果她老人家直接给自己吃了闭门羹,这让隆兴帝心中的郁闷无处发泄。襄宁病重的这段时间,也是隆兴帝最为郁闷的一段时日,襄宁病了多久,太后就冷了自己多久,说实话隆兴帝心中有些酸了,只是想到襄宁长公主当年的付出与委屈,再多的心酸也被压了下去。一个是亲娘,一个是有所亏欠的亲妹妹,总不能对着她们发火吧,没办法,隆兴帝心中憋闷的难受,这不就苦了隆兴帝身边伺候的人了嘛,尤其是大太监夏守忠,那是没少被隆兴帝迁怒。 虽然隆兴帝没有直接说出口,但伺候他多年的夏守忠哪能不知道隆兴帝的意思,回忆起小太监说的,只怕此时太后已经拿到了宁国公府的帖子了。 想到这里的夏守忠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陛下,慈宁宫的青影姑姑已经拿着帖子回了慈宁宫,想来此时太后已经知晓了。” 隆兴帝的动作*稍微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掩饰了一下,朝着夏守忠呵斥道:“怎么不早说。” 夏守忠忙低头认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只想着给您报信了,没想到这茬,请陛下恕罪。” 隆兴帝也不是真的要怪罪夏守忠,便顺了这个台阶下来了,“得了,既然太后已经知道了,那就去慈宁宫传个话吧,就说朕得知皇妹大病初愈,心中倍感怜惜,恰好明日皇妹入宫,请太后多留一留皇妹,朕去慈宁宫陪太后和皇妹一起用膳。” 夏守忠连忙回道:“是,奴才这就去。”说罢退了下去,让自己的徒弟在一旁伺候着皇上。 夏守忠出了紫宸殿直奔慈宁宫而去,舔着脸向青影姑姑讨了个好,得知了太后心情不错,这才进了慈宁宫,向太后转述了隆兴帝的话。 听着夏守忠转述的话,太后哼了一声,“得了,哀家知道了,算皇帝还有心,知道心疼妹妹,看在襄宁的面子,哀家就不计较了,让皇帝明日早点来吧。” 夏守忠忙谢过太后,回道:“是,奴才这就去给陛下回话,奴才告退。”得了太后允准的话,夏守忠喜不自胜,他生怕太后拒了,不好给皇上交差。这下可好了,太后允了,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想来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也算是破冰了,这道坎可算是过去了。 回到紫宸殿的夏守忠还没行完礼,就被隆兴帝打断了,“免礼平身,快说说,太后怎么说的?” 夏守忠恭维的道:“太后允了,让您明日早些去。” “好,”隆兴帝满意的应道,郁闷的心情迎刃而解。随后静下心来,再次批阅起奏折,紫宸殿内充斥着龙涎香的气息,静谧又朦胧。 第52章 祖孙【VIP】 宫外的襄宁长公主尚不知晓自己进宫的消息给宫里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慢慢走到了花园,此时府中正在守孝,花园里多是素净的颜色。看着绽放的朵朵鲜花,毫不收敛的展现着自己最傲人的姿态,襄宁长公主也是兴致勃勃的,一边观赏着一枝独秀的虞美人,一边欣赏着并蒂双生的月季,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太阳开始强烈起来,襄宁长公主感到有些刺眼,伸手遮在头上,想要挡住耀眼的光线。 素梅见状生怕襄宁长公主受了暑热,忙劝道:“公主,这太阳愈发晒人了,刚好那边有个亭子,咱们去那边歇一歇吧。” “嗯,也好,顺便去取些鱼食来,本宫想喂鱼。”襄宁长公主采纳了素梅的提议,看着不远处的凉亭,以及泛着点点粼光的湖面,便起了兴趣。 等襄宁长公主走进亭子里,稍歇了一会儿之后,鱼食也刚好送到了。湖面十分平静,只偶尔有气泡浮起,完全不像有鱼的样子。只是随着襄宁长公主手中的鱼食撒入水中,原本平静的湖面顿时沸腾起来,一条条各色的观赏鱼跃动着身子拍打湖面,高高跃起,争先恐后的抢着食,看起来热闹极了。 等手中的鱼食撒完,时辰也不早了,回到院内净过了手,还没用午膳,就听见外面有人传话道:“公主,大奶奶带着两位小少爷来了。” 襄宁长公主听到声音抬头望去,嘉悦郡主正带着两个小孙子走进来,嘉悦郡主同两个孩子给襄宁长公主行了礼。 襄宁长公主忙抬手阻止道:“快起,别多礼了,本宫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瑾哥瑜哥了,倒是怪想的。”说罢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好生亲昵了一番,听着两个孩子甜甜的叫着“祖母”“祖母”,真的是让人心都暖化了。 嘉悦郡主在一旁看着婆母同两个孩子亲近,开口道:“之前母亲身体未痊愈,也不敢带着哥儿来打扰您养病,倒是儿媳的不是。如今您大好了,儿媳就带着这两个小天魔星,来拜见您了。” 襄宁长公主高兴的道:“这样才对,要是过了病气给两个哥儿,那本宫才该懊恼呢。平日里无事便带着哥儿多来本宫这里转转,刚好本宫平日里无事,有他们陪着本宫,本宫也更高兴些。”说完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大孙子,襄宁长公主开心极了,自打贾代化过世之后,襄宁长公主就略显寂寞,几个儿子又都大了,也不好整日将他们拘在自己跟前。这下可好了,有了孙子在,谁还要儿子呀,肯定是大孙子更重要不是。 嘉悦郡主带着两个哥儿陪着襄宁长公主用了一顿午膳,这是襄宁长公主这段时日以来,用的最高兴的一顿饭了。 等用完午膳,嘉悦郡主面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看向玩的正开心的一大两小,正准备请辞离去了,可看着婆母和两个孩子玩的开心的样子,又不忍打断。 襄宁长公主注意到之后,看向嘉悦郡主,“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瑾哥儿和瑜哥儿先放本宫这,等你忙完了让人来接他们,或者等他们玩的尽兴了,本宫再让人将他们送回你院子里去。” 嘉悦郡主听到这话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她稍后要见见外面的管事,原本还想着这下没法陪着两个哥儿了,没成想哥儿和婆母相处得极好。更巧的是还没等自己开口,婆母便将两个哥儿留下了,这样也好,免得自己不好开口。想到这里嘉悦郡主欣喜的道:“母亲愿意留下两个哥儿,也是他们的福气,刚好儿媳要见一见外面的管事,两个小的便拜托给母亲了。” 襄宁长公主对于嘉悦郡主的态度十分满意,儿媳孝顺,愿意让孙子多陪陪自己,那自是求之不得的。襄宁长公主满意的颔首道:“嗯,两个哥儿这里有本宫呢,你且去忙吧。” 嘉悦郡主行了一礼后慢慢出了宁安堂,临出门前还不舍的看了眼孩子,随后慢慢收回了视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自己还要收拾一番,稍后好接见外面的管事们,如今在守孝,不好大动静的去查账,只好先敲打一番,希望这些管事们能多上些心。 宁安堂里,嘉悦郡主走后,贾瑾和贾瑜玩着手中的各色玩具,这些都是襄宁长公主收藏的一些精致有趣的东西,平日里好生珍藏着,如今见了孙子,一股脑全拿了出来,任他们玩乐。 许是有了孩子陪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黄昏,襄宁长公主觉察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才唤来两个哥儿的奶娘,伺候着哥儿净了手。听着两个哥儿哼哼唧唧的声音,就知晓他们是饿了,还好哥儿如今也大了,虽还在吃奶,但也只是偶尔吃一顿,平日里多是用些辅食。 襄宁长公主忙唤来素梅,“让小厨房将给哥来,可别饿坏了本宫的孙子。” 素梅也,奴婢一早让厨房备好了,这就让人上上来。” 随着几声响动,丫鬟们,由于哥儿还小,厨房备的是芙蓉蛋羹,三色丝饼,量都不大,但刚到了香味,两个哥儿有些坐不住了,瑾哥大些,倒也稳重些,瑜哥就不行了,,“祖母,祖母,瑜儿饿,吃。” 襄宁长公主看着瑜哥儿忍不住朝着自己撒娇,就连瑾哥儿也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也不耽搁,“好,祖母这就让人喂饱瑜哥儿的小肚子,我们先吃饱好不好?”说着让奶娘抱着瑾哥儿瑜哥儿坐在专门的椅子上,伺候着他们用膳。 等襄宁长公主用的差不多了以后,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两个哥儿,只见碗里的蛋羹已经吃完了,饼倒是还剩了一些,问了奶娘才知道这是他们的正常饭量,也就放心了。 等到两个哥儿用完,襄宁长公主上前拉着他们,问告诉祖母,可都吃饱啦?” 贾瑜看了看贾瑾,小哥俩乖巧有礼的回道:“祖母,我们吃饱了。” 襄宁长公主听着小哥俩奶声奶气的回话,十分乖巧惹人疼爱,简直是让人怜爱极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襄宁长公主上前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哥儿,看着他们道:“既然吃饱了,那祖母送你们回去可好,刚好吃完,咱们一起走一走,瑾哥儿瑜哥儿可想你们母亲了,咱们一起去可好” 贾瑾贾瑜异口同声的回道:“好,瑾(瑜)哥儿想母亲了。” 得到两个孩子同意的襄宁长公主,不紧不慢的带着他们走了一阵,回到了大房所在的如意院,守在院子门口的嘉悦郡主,看见他们立马走了过来。 襄宁长公主不舍的将小哥俩交到了他们母亲手上,感觉到傍晚天气开始变凉,外面不时有阵阵冷风吹过来。襄宁长公主果断让嘉悦郡主带着孩子进了屋,自己目送着他们,也慢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因着明日要进宫,襄宁长公主一早就开始洗漱,之后早早的上了床开始休息,要以一副精神饱满的状态进宫去见太后好让她不至于一直为自己操心。 第二日一早,襄宁长公主慢慢睁开了眼睛,不知是否因为心情愉悦的原因,感觉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也很踏实。 起身由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打扮,今日的襄宁长公主一身宝石蓝吉祥如意纹襦裙,搭配着一套素净的羊脂白玉首饰,手上戴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手链,尽显端庄。虽在孝期,但不失华贵,不愧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只一身气势便无人能比,全然瞧着不像是做祖母的人。 只简单用过了早膳,坐上了马车,炉子上正煮着茶,豪华的车厢里,一点也不拥挤,随着马儿脖子上铃铃作响的铃铛声,越过慢慢升起烟火气的朱雀街,卷起一路的烟尘,来到了玄武门。 素梅扶着襄宁长公主下了马车,走了两步进到玄武门内,朱红的宫墙仿佛将皇宫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威严宁静的宫道,一眼望去,又长又暗,仿佛吃人的嘴,深不见底。 大病初愈的襄宁长公主,走了几步之后有些累了,素梅看着公主,正想劝公主歇一会儿,毕竟公主身子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好生注意着。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快些,都快些,莫要耽搁了时辰。” 随着熟悉的催促声落地,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近,等到那身着青色宫衣的姑姑面容渐渐浮现,素梅开始露出了笑容。 襄宁长公主也看到远处走过来的一行人,已经猜到了她们的来意,这让襄宁长公主心中顿时暖暖的,十分感动。 不止襄宁长公主看到她们,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姑姑显然也看到了她们,忙丢下后面的人,加快脚步走上前来,脸上带着笑意,激动的对着襄宁长公主行了一礼,“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 第53章 入宫留宿【VIP】 “姑姑快请起,本宫也好久没见过姑姑了,不知母后近来可好?”襄宁长公主神情也是略显激动的问着话。 这一行抬着轿撵走来的奴才正是太后特意派来的,就是想着襄宁长公主大病初愈,太后心疼爱女,便让青影姑姑带着轿撵来接。 许久未见襄宁长公主,青影姑姑怕耽搁了时辰,与襄宁长公主错过,匆忙赶了过来,虽晚了些,好在未曾错过。 青影姑姑起身后回道:“太后娘娘十分想念公主殿下,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着见您了,又哪能安好呢!这不,太后担心您的身子,特意让奴婢带着轿撵来,请您先上轿,太后正在慈宁宫等着您呢。” 襄宁也不推拒,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才刚过玄武门,距离慈宁宫可还有一段路呢,自己这大病初愈的身子可坚持不下去。在素梅的服侍下坐上了轿撵,素梅见公主已经坐稳了,对着抬轿撵的奴才们道:“起桥,”随后轿撵慢慢离开地面,由青影姑姑在前面引路,一路稳稳当当的来到了慈宁宫。 沿途的宫女太监们自是看到了轿撵上的人,有识得襄宁长公主的,忙去给自家主子传信了。说来襄宁长公主既然进了宫,显然是身子好些了,身为地位尊崇的嫡长公主,本人又得太后皇上看重,夫家得力,自是后妃和皇子们示好的对象。哪怕不能同她交好,起码也不能得罪不是。 沿途襄宁长公主向青影姑姑询问了太后近来的状况,在太后未曾禁止的情况下,对着襄宁长公主,青影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事无巨细的一一阐述。 等襄宁长公主坐着轿撵到了慈宁宫,她入宫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皇宫,当然襄宁长公主对此并不知晓,也不在意。 此时她在慈宁宫大门前下了轿撵,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襄宁长公主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触,迟迟不敢迈出脚步。 一旁伺候着的素梅显然是猜到了襄宁长公主的心思,劝解道:“公主,太后正在宫里等着您呢?咱们进去吧,莫让太后等久了。” 有了素梅递过来的梯子,襄宁长公主也顺势而下,压下了心中跌宕起伏的思绪,缓缓迈着步子走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一派井然有序,平日里略显冷清的宫殿,装点的生机勃勃,太监宫女们都纷纷向着一路走来的襄宁长公主行了礼。此时襄宁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对着一路行礼的太监宫女们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一跨进正殿门口,早已等待多时的太后,马上看到了不远处的爱女,眼含热泪的朝着门口望去。 襄宁一进门自然也看到了太后,许久未曾见到母后的她,心情十分激动。此时此刻,在襄宁眼中,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妇人,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太后,只是她慈祥和蔼的母亲。 襄宁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唤道:“母后……” 她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话,失去丈夫的悲伤,委屈,一个人的寂寞和孤独,以及对往日无尽的怀念,千言万语都归结成了一句对母亲的呼唤。 太后见到女儿自然是欢喜不已,忙起身扶住了行礼的女儿,双手紧紧握住襄宁长公主的手,“宁儿,母后的宁儿啊,哀家可算是见到你了,你可知道哀家有多想你。”说着说着太后开始激动起来,拉着襄宁长公主来到了榻上。 襄宁长公主见着太后的模样,也是一脸激动的道:“母后,女儿也很想您,很想很想。”在见到太后以后,原本还保持镇定的襄宁长公主,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内心所有的不安和恐慌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她侧身抱住了太后,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太后身前,好似沉浸在避风的港湾里,有着母亲为自己遮风挡雨。 太后也觉察到了襄宁的不安和恐慌,左手环抱着襄宁,右手温柔的抚摸着女儿,口中亦不停的温声安慰着,慢慢缓解了襄宁的情绪。等襄宁哭够了以后,已经过了许久,太后放下已经发麻的手,依旧握着襄宁长公主的手,久久不曾放开。 在太后看来,她的女儿差点就离她而去,哪怕如今人就在眼前,也难以忘怀。她生怕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等看到襄宁渐渐缓过来以后,太心长的道:“宁儿,哀家知道驸马离世,你很伤感,这是人之常情。,还有攸儿他们吗?啊,你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身体呢,你昏迷的这些日子, 青影姑姑听流露,也在一旁附和着道:“是呀,公主,太后娘娘这些,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看着都消瘦了许多。” “母后,都是儿臣不孝,看开了,虽然驸马不在了,但是还有攸儿敬儿他们在,儿臣要守着他们,守着这个家,日后儿公主认真的说道。表现的好像之一样,大哭一场发泄之后,公主。 太后见她脸上坚定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也就信了,“哀家不曾怪过你,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哀家哪能不疼你呢?日后你要好好的,哀家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去见你父皇了,又能操心到什么时候呢!” 襄宁长公主柔声唤道:“母后,”这撒娇似的语气,好似是不同意太后的话。 太后难得的展露了笑颜,轻轻拍了拍襄宁长公主的手,“你啊,都多大人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的和哀家撒娇。” 襄宁长公主也带,都是母后的女儿,和您撒个娇怎么了。您可不许笑话儿臣,撒娇卖好,可算是让太后不再担忧了,母女二人许久不见,有着说不完的话,加上身打诨,聊的很是开怀。 等到隆兴帝来到慈宁宫的时候,殿里正聊的高兴呢,襄宁长公主特地挑着家中儿孙的趣事,同太后逗趣。 看着隆兴帝给太后行了礼,襄宁也起身给隆兴帝行礼,“襄宁给皇兄请安。” 隆兴帝出手扶起襄宁,“皇妹快免礼。” 随后看向一旁的太后,“儿臣刚刚在门外就听到母后和皇妹的声音了,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襄宁长公主看着隆兴帝,开口解释道:“皇兄,刚刚和母后说起我府中的几个孩子呢?他们如今正是好玩的时候。” “朕记得你府中可是添了好几个孙子,想来也是不会无聊了,只是你这说的朕都好奇极了,等过段日子可以带他们进宫来给朕看看,也让母后见见曾外孙。”隆兴帝难得起了兴趣,直接开口说道。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等过段时日出了孝期,我再带着他们进宫,也让皇兄和母后见上一见,难得孩子们如今都在,等日后他们大了,再想见可就难了。” 隆兴帝转动着手上的念珠道:“嗯,也不急在这一时。说起来朕也很久没有和母后皇妹一起用膳了,今日便在慈宁宫陪母后一起用膳吧。” 太后撇了眼隆兴帝,“你是皇帝,哀家有什么好说的,随你吧。” 隆兴帝心中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的态度隆兴帝也是在意的,见她未曾拒绝自己的提议,便知晓太后已经不生气了。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隆兴帝提议开始用膳,得到了太后和襄宁长公主的赞同,三人开始用膳。太后看着病后显得瘦弱了许多的襄宁长公主,一个劲的挑着她爱吃的菜,劝着她用了许多,这让一旁的隆兴帝心中泛酸。 “这一桌菜是哀家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皇帝也要多用些。”太后一句话让隆兴帝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仿佛没有了身份的困扰,他们只是普通的一家人,聚在一起,温馨又幸福。 宫中的后妃自是得知了消息,不过她们都很识趣,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慈宁宫,打扰他们一家团聚 只是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午膳过后隆兴帝就回了紫宸殿,还有许多折子等着他批呢。 等到太阳渐渐落下,襄宁长公主也到了离去的时候,太后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女儿,马上又要分离了,心里非常不舍。 隆兴帝也难得体谅了太后的思女之情,特意让人传话,希望襄宁长公主可以在宫中多留几天,陪一陪太后。 原本以为女儿要出宫了,太后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只是随着隆兴帝传来的话,不可置否的说,太后心动了。 面对着太后依依不舍的样子,襄宁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让人回府里传了话,最终留在了宫里。 其实太后也想过将襄宁长公主留下来,只是担心襄宁长公主会拒绝,故而并未开口。如今隆兴帝发了话,随着襄宁长公主点头,太后眼中的光又亮了起来。 襄宁长公主对于隆兴帝的话,自是没有意见的,更何况她也舍不得母后。 她是公主,自幼在皇宫长大,这里也是她的家,虽然皇宫留给她的记忆,并非都是美好的,但于她而言,这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宁国公府,接到襄宁长公主留在宫里的消息,一家子虽有些惊讶,但再一想好像也很正常。毕竟宫里的太后是襄宁长公主的母亲,这做母亲的留女儿住两天,谁又能置喙,到底影响不到前朝,也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扰了太后的兴致。 况且襄宁长公主是长辈,如今宁国公府已经没有比她地位更高的人了,似嘉悦郡主和贾敬他们只是小辈,这做小辈的又不能去指摘母亲的行为,自是由她去了。 第54章 攀比【VIP】 就这样,襄宁长公主留在了慈宁宫陪伴太后,隆兴帝也是一日不落的来到慈宁宫陪着太后用膳,许是一双儿女都在身边,并且时常陪伴着太后,如今太后瞧着都精神了许多,也一改往日的愁态。 襄宁长公主在宫中如鱼得水,荣国公府里史氏却在对着赖嬷嬷大吐苦水,瞧着襄宁长公主的待遇,心里是既羡慕又嫉妒。 史氏的思绪慢慢回放,她仿佛看到了幼时自己在父母怀抱中撒娇的景象,回忆里有高大威武的父亲,慈爱优雅的母亲,调皮捣蛋的兄长,那是她心底最美好的回忆。保龄侯府虽不是勋贵中最顶级的人家,但也不算差,初代保龄侯自微末中随开国皇帝征战四方,戎马半生,凭借着汗马功劳成为开国勋贵之一。只是时也命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初代保龄侯也因多年征战受了许多伤,以致顽疾缠身,大乾立国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其母初代保龄侯夫人同其夫感情深厚,在丈夫过世后,自绝而去,只留下刚成年的长子和尚且年幼的小女儿。史氏是她的长兄一手带大的,兄妹两人感情深厚,因为骤然失去了父母,对身边唯一的妹妹也就越发娇惯了,这也养成了史氏娇惯跋扈的脾气。 “你说,凭什么呢?她的命怎么就那般好呢,当初她身为公主,却只是嫁给了定安侯府的病秧子,还不如我这个侯府千金,因为曾经我是真的喜欢老爷,所以才嫁进了荣国公府。那时候的我是骄傲的,我可怜她,没成想匆匆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竟过得越来越好了,真是让人羡慕啊。”史氏的脸色几番变幻,最终渐渐归于平静。 “不过,我是不会羡慕她的,我生来便是保龄侯府的千金,如今亦是超品诰命的荣国公夫人,自认不输任何人,尤其不会输给她。”史氏不服输的说道。 赖嬷嬷在一旁谄媚的道:“太太,如今整个荣国公府都掌握在您手中,所有人都得仰仗着您呢。” 赖嬷嬷侍奉史氏多年,从保龄侯伴着她的小姐长大,再到作为陪嫁同小姐一同进入荣国公府,看着她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为了利益和心中的嫉妒一步步算计,再也不复当初的模样。谁又曾知晓,她也曾经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虽跋扈了些,但心肠并不坏,只是时间是一把杀猪刀,曾经骄傲的大小姐到底成为了深宅中的怨妇,手染鲜血。 曾经的襄宁长公主虽出身比史氏高,但当初襄宁长公主过的并不好,这让史氏心中莫名的痛快。 只是随着襄宁长公主二嫁宁国公府,日子越过越好,有着襄宁长公主的衬托,史氏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 尤其是看着曾经身份尊贵,却嫁得不如自己的襄宁长公主,如今压在自己头上。而自己却只能靠着算计,一步步往前走,这让史氏心中如何不恨。 想到曾经压在自己头上的老太太没了,她最疼爱的孙子,如今在自己手下过活,心中愈发畅快了。想到丈夫贾代善为了子嗣传承,为了荣国公府,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将自己对他的爱一点点磨灭,直至消失不见。若是一般的女子怕是早就在后院中香消玉殒了吧,可是她偏不,她生来要强,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低头,反而是硬挺着,将他们一一送走了,如今荣国公府已经没有人压在她头上了,也没有人能再伤害到她了。日后整个荣国公府都将随着她的意向而动,她才是荣国公府的实际掌控者,想到这里,史氏心中才好受了一些,虚情假意的说道:“是啊,赦儿不争气,政儿又没本事,这个家可不得靠着我吗,也是老爷去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人撑腰。” “哎呦,我得好太太,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眼里,宁荣二府都是一家,一门双公,便是在这京中,谁又能不给几分面子呢!”赖嬷嬷开始暗搓搓的劝解着主子,她也有了儿孙,自然不想沾手这些肮脏事,只想着给儿孙积积福呢。 “罢了,我也没输给她,她是宁国公夫人,我也是荣国公夫人,贾赦跟贾政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争气的东西,比不上宁府那几个。最可恨的是贾敏,我用尽心血去培养她,可是她是如何回报我的,竟听了贾代善的话,反抗我,最终嫁给了林如海那个破落户,可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心血。”史氏恨恨的道,想到府中的下一辈,就是一肚子火,都怪他们在一旁拖后腿。 样子,连忙想法子转移注意力,面上依旧保持着谄媚的笑容,心中百转千回。“我的好太太,大爷二爷到底不是您亲生的,依奴婢看,您哥儿,他们都还小,日后如何还不 史氏本在气恼,听到赖嬷嬷的话却莫名赞同,她心中也渐渐起了心思:是啊,别人养的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养的呢?这次可要吸取教训,绝对不能再出现像贾敏那样的白眼狼了。 想着想着史氏开始高兴起来,“不错,赖嬷嬷,此次你当居首功,琏在我身边,我一定,绝对不能输给宁府,我就不信了,我哪里比她差。” 宫外的史氏不安分,宫内的襄宁长公主却安安稳稳的过了二天,这二天她整日陪着太后,直到襄宁长公主要出宫时,后宫的娘娘们才展现了自己的存在感。 襄宁要出宫回府,太后和隆兴帝自然有所表示,各色绸缎布匹,上等的药材补品,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随着襄宁长公主的车架,一路回到了宁国公府。 见太后和隆兴帝赏赐了东西,皇后和后宫妃嫔们少不得跟风,长公府。 有盯着消息的奴才急匆匆去给史氏报信,接到信的史氏越发记恨了,不过是进了一趟宫,这成堆的东西就进了宁国公府,想到那些贡品层次的好东西,心中难免有些意难平啊! 宁国公府这边倒是一切如常,嘉宁长公主回府,对于成批的赏赐,宁国公府上下早已习以为常一进宫,必然会带着丰厚的赏赐回府,分,剩下的多是分给了儿子和儿媳,,可谓是人人有份。 襄宁长公主看着守在自己院子里的几个儿媳,心里也是满意的,这般想着不免就像予些赏赐给他们,“刚好你们都在,本宫得了些好纱缎,轻薄透气,触手清凉,最是适合这种天裁衣服了,你们一人拿两匹回去,不拘是做衣服还制蚊帐,都行。” 嘉悦等人原只是想来给襄宁长公主见礼,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禀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欢欢喜喜的接了,“儿媳多谢婆母。” 襄宁长公主颔首道:“嗯,不必多礼,且都各自回院子里去吧,如今尚在孝期之中,照顾好各自院子里的哥儿。嘉悦且留下,本宫有事要同你讲。” 荀氏等人闻言一一退了下去,只留下嘉悦郡主默默等着襄宁长公主吩咐,襄宁看着眼前挺直了腰杆的长媳,“你也莫怕,本宫只是同你说一下府里的安排,等到孝期过去,本宫便搬到静康院,那里地方大也清净,本宫很是喜欢。至于这宁安堂,便由你们夫妻搬进来,可明白了” 嘉悦郡主听后心中不由得欢喜,还不忘应承一声道:“是,婆母,儿媳明白了。只是静康院有些日子没打扫了,还是先派人去打扫一下,等出了孝期再说,您呐就在宁安堂住着吧。” “你们的孝心本宫知道,这宁安堂自然该由新的承爵人住着,本宫住哪里都一样。”襄宁公主满怀安慰的说道。 在宁安堂陪了襄宁长公主一阵的嘉悦郡主十分高兴,虽然早已经知晓丈夫会是承爵人,但如今得到了准信儿,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这到底是一桩喜事,能住进宁安堂,起码也是个伯爵,甚至侯爵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到了自己儿孙一辈,不出意外还能有爵位继承,不说有多高的权利地位,起码能再京中有一处立足之地。而这一切都是婆母襄宁长公主带来的,嘉悦郡主心中不由得越发恭敬了,此后多年都不曾逾越,哪怕是她成了宁国公府的女主人,也一如往昔。 这些襄宁长公主并不知晓,在宫中待了几天,有些乏累了,再次回到宁国公府,感受着熟悉的环境,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之前一直紧绷着反而没有感受到,这一回到府中放松下来,就觉得累的不行。 由着素梅伺候着洗漱,等洗漱完,襄宁长公主换上了闲适的衣服,吩咐道:“本宫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儿,那些赏赐你们收拾出来登记入册,等到傍晚再叫醒本宫。” “是,”素梅慢慢退了下去,朝着库房的方向,去查看今日赏赐的东西。她只想快点结束,等处理完她要回到主子身边,伺候着主子。 第55章 襄宁的渴望【VIP】 等襄宁醒来时,朝阳正缓缓升起,这一觉睡得舒适极了,襄宁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自从驸马去世以后,她便开始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伤之中,却忘了自己是大乾的长公主,她不仅是女儿、妹妹,也是母亲,不应该这样自暴自弃。 虽有了这种意识,但心里却不可*避免的想到驸马,她们到底是多年夫妻,襄宁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心道:驸马,日后我会好好活下去,看着瑾儿他们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看着宁国公府一天天兴盛,子嗣昌荣,我会尽我所能庇护着府里,你若在天有灵,那便多庇佑子孙吧。 彻底想开了之后,襄宁长公主将一切都放下,换上了新的心情。“来人,”随着襄宁长公主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丫鬟们纷纷上前,伺候着襄宁长公主洗漱。 素梅见着襄宁长公主已经梳洗完毕,上前询问道:“公主,厨房里一早就备好了早膳,您可要用一些” 襄宁长公主一听,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嗯,端上来吧,用些清淡的便好。” 素梅欣喜的回道:“是。”因着公主前些时日膳食都很用的不多,她一直很担心公主的身子,这下可好了,只要公主愿意进食,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襄宁长公主用过早膳,想起自己准备搬到静康院去,便让素梅将院子的布局图拿过来,毕竟是自己准备养老的地方,还是得好好规划规划的。 不多时,素梅便拿着一幅图纸过来,递给了襄宁长公主。在将图纸彻底查看了一遍后,襄宁大致了解了静康院的布局,大体来说跟一般的院子没什么区别,只是院子里多是一些松柏,其余的树木极少。 襄宁拿起笔,默默的添上了几笔,对着素梅吩咐道:“静康院里多是些松柏,时常看着也会生厌,只留一两颗,其余的便换成各类果树苗吧。院子里可以种些花,摆上几个缸,再养一些碗莲,想来日后便是不去花园,也能在院子里欣赏到美景了,顺便还能吃到果子,岂不妙哉!” 素梅一脸笑意的看着襄宁长公主,恭维道:“公主想的极好,日后院子里结了果子,公主可要赏奴婢一些,也好让奴婢尝尝鲜。” 襄宁长公主也是面带笑意的看向素梅,“你呀,本宫何时会忘了你,将这幅图送去嘉悦那里,静康院便按照本宫的意思来改吧。” “是,奴婢这就去。”素梅双手接过图纸收好,退了下去,一路朝着嘉悦郡主的院子去了。 还没到院子前,守在院门口的刘婆子便面带谄媚的迎了上来,“素梅姑姑好,您怎么来了,可需要奴婢通传一声” 素梅轻轻的嗯了一声,“去吧,公主有吩咐,让我来寻大奶奶。” 刘婆子忙不迭的道:“是,是,奴婢这就去给您通传。”随后匆匆走进了院子。 刘婆子行至院内,未曾见到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还在着急呢,刚好瞅见大奶奶身边的二等丫鬟青雀走了出来,心想这可真是凑巧了,解决了我的大麻烦。 忙迎了上去,轻声唤道:“青雀姑娘,公主身边的素梅姑姑在外面求见,劳烦您向大奶奶通传一声。” “素梅姑姑来了,人在哪呢?”青雀听到素梅姑姑的名字忙问道。 刘婆子回道:“素梅姑姑在院外等着呢,说是公主有事吩咐。” 青雀一听涉及到公主,哪里还敢慢待了,看向刘婆子道:“你且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刘婆子哪里敢和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对着干呀,只连连鞠躬道:“是。”看着青雀掀起帘子进了屋内。 正在屋内歇息的嘉悦郡主,忙活了许久好不容易闲下来,自是想跟两个哥儿亲香亲香,这会正陪着两个孩子在一旁玩耍。看见青雀又走了进来,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青雀,我不是准了你的假吗,怎么没去休息” 原是青雀的娘病了,青雀很是担忧,嘉悦郡主得知后直接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家去看一看她娘,过几日在回来上值,也不打紧。青雀是千恩万谢的出了门,这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让嘉悦郡主很是奇怪,故而才有此一问。 青雀向着嘉悦郡主解释道:“奶奶,奴婢原是要出门,刚好看见了守门的刘婆子,说公主身边的素梅姑姑求见,特地来通传一声。” 嘉悦郡铛,示意奶娘照顾好两个孩子,看向一旁的姑姑来了,快去将人请到偏厅去。” ,自是知道轻重的,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吩咐完紫鸳,又看向丫头,我知道你的忠心,快些回去吧,多陪你娘几天。”又转头吩咐另一位大丫鬟朱鹮道药材回去,还燕窝,也给她包一些。” “随着你朱鹮姐姐去吧。”安排完这些,也不再耽搁,才带着剩下的两个大丫鬟黄鹂和白鹭去了偏厅,伺候的小丫鬟在前面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偏厅去了。 ,看着大奶奶渐渐远去的背影,朱鹮才拉着青雀的手道:“好妹妹,你可真是走运了,上来,在大奶奶眼中不算顶好的,但对于咱们来说,可病了,把这些带回去,给你娘好好补补。” 青雀听了自是知道感恩的,忙激动的道:“奴婢都知道,大奶奶心善,奴婢实在是无以回报,等我娘病好一些,我就立马回来伺候主子。” 朱鹮听了很是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作为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在奶奶施了恩之后,自是要将好处最大化的。她们家奶奶自来心善,可得好生笼络着下面的小丫鬟,不能让奶奶的好事白做了。 “嗯,咱们做奴婢的,不就想跟着一位好主子吗?咱们府上几位主子都好人,出手也大方,谁不羡慕咱们呐。你呀,听姐姐一句劝,好好在大奶奶身边伺候着,日后总不会差的。”朱鹮语重心长的同青雀说着,她瞅着这个小丫鬟还不错,有意培养她,毕竟自己也快到年纪了,主子给自己找了一门好亲事,日后是要放良的。想到讲见过一面的未来夫婿,朱鹮难得的红了脸,奶奶对她这般好,她也不能辜负奶奶的一片心意,在出府之前自是要培养好接班人的,可不能让奶奶身边没个合心意的丫鬟。 青雀也是个明白人,当即在朱鹮面前表着忠心,“朱鹮姐姐放心,奴婢都明白,必然会好好伺候奶奶的,也好报答奶奶这份恩情。” 朱鹮见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多言了,“行了,随我来吧,我也就不耽误你回家了,拿了东西快些回去吧,好生照看你娘,替我问声好。”说罢带着青雀去取了包好的药材和燕窝,目送着她离去了。 紫鸳在得了奶奶的吩咐后,出了屋子便看见了守门的刘婆子,带着她一同朝着院门处走去,瞧见了素梅姑姑便赶忙迎了上去,“让姑姑好等,都是奴婢的不是,奶奶请您进去,姑姑请随奴婢来。” 素梅姑姑得了信,随着紫鸳走了进去,来到偏厅时,大奶奶已经在等着了,素梅姑姑上前同大奶奶见了礼,在大奶奶叫起后,慢慢起了身。 嘉悦郡主看着下方的素梅姑姑,问道:“素梅姑姑向来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着,可是母亲有何吩咐” 素梅姑姑回道:“大奶奶容禀,公主准备搬去静康院,只是到底静康院许久未曾住过人了,有些地方不太合乎公主心意,故而令奴婢取了图纸来,请您让人根据图纸来将静康院休整一番,好让公主能够早日搬进去。”说罢双手递上图纸,嘉悦郡主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接了去,传递到了嘉悦郡主手上。 在得知素梅姑姑的来意后,也不曾有何意见,仔细看过图纸后,嘉悦郡主心中也有了数,对于静康院休整一事自是放在了心上。对着素梅姑姑直接回道:“母亲的意思我知晓了,只是现在尚在孝期,不好动土,待孝期一过,我立马安排人来休整静康院,好让母亲能够住的舒服一些。” 素梅姑姑见已经传达了公主的意思,恭谨的回道:“大奶奶有心便好,如今自是不急的,奴婢的话已经传到了,就先回宁安堂了,公主那边还等着奴婢回话呢。” “嗯,姑姑慢走,紫鸳送送素梅姑姑。”说罢示意紫鸳去送上一送。 走到院门外,紫鸳被素梅姑姑劝了回去,独自朝着宁安堂走去。 等素梅姑姑回到宁安堂时,襄宁长公主正在看着手中的杂记,听着声响抬起了头,便看见素梅回来了。襄宁长公主未曾多问,只等着素梅走近,自会回话。 果不其然,素梅慢慢走到襄宁长公主身边,缓缓回道:“公主,奴婢已经将图纸交给大奶奶了。等到出了孝期,静康院就开始准备动土,会尽快根据您的要求,休整好静康院的。” 听了素梅的回话,襄宁长公主抬头看向回话的素梅道:“你办事本宫自是放心的,嘉悦自打进府以来,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宫也一直很满意,对于静康院,本宫很是期待。”说罢也就不再想着这事了,只让素梅下去休息,自己则是继续看着手中的游记打发时间。 守孝的日子很是平静,等到长子贾攸和三子贾啟从金陵回来后,一家子就安安静静的在府中守孝。 许是看着嘉悦郡主时常带着大房的瑾哥儿瑜哥儿去襄宁长公主处,其余几房见状也带着各自的孩子,一起聚在襄宁长公主身边。 说起来宁国公府和荣国公府在女色方面截然不同,荣国公府虽只有贾赦和贾政两位主子,但他们身边小妾通房可不在少数,院子里也乱的很,但史氏却从不管这些,还时不时的往下赐人,唯恐后院不乱。 对于史氏而言,贾赦和贾政的后院越乱才越好,这样她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况且妾氏通房多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就淡了,她才能在儿媳面前摆着婆婆的谱,儿媳也会在不得丈夫喜爱的同时,加倍讨好自己,这样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宁国公府却不是这样的,襄宁长公主并不爱管儿子后院的事,许是她嫁给贾代化以后,贾代化的后院就没有妾氏,一直以来夫妻恩爱,所以也不曾给儿媳添堵赐人。宁国公府的贾攸贾敬等人,后院只有一位嫡妻,都未曾纳妾,所以感情很是和睦,孩子也都是嫡出。 现如今几个孩子被他们亲娘带着,一起在襄宁长公主面前玩耍,兄弟之间感情甚好,而且都是嫡子,穿戴都是最好的,也无甚分歧,相处的多了,这感情自然就好了。 襄宁长公主瞧着孙子,也是十分高兴的,如今各房都有了嫡子,也就有了继承人,这府里传承不断,她自是高兴的。 只是心底时不时的会冒出那隐藏多时的想法,想到自己膝下只有五个儿子,如今府里孙辈也都是男孩,她还是盼着能有一个女孩的。 当初荣国公府有了女孩,她也是动过心的,可贾枚姐妹是庶出,平日里被谨小慎微惯了,有些畏畏缩缩的,她不是很看得上。 贾敏倒是当做嫡女教养的,可惜就是教养的太好了,史氏打的算盘她心里也是有数的,看着贾敏因着史氏的缘故同自己不甚亲近,也就放下了那个心思。如今儿孙满堂,却慢慢又起了心思,内心深处的渴望再也压不下去了,看了看下方的几个儿媳,是时候来一波催生了。可惜现在还在孝期,唉,只能等到出了孝期再提这事了,本宫的大孙女啊,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啊! 第56章 贾敏求子(大修)【VIP】 这三年孝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只能憋闷在府中守孝,却也难得的让一家人都聚在一起。 宁国公府这三年来风平浪静,倒也无甚大事发生。 三年一过,宁国公府出了孝期,还未等众人感慨,隆兴帝的圣旨便来了。 来宣旨的小太监是夏守忠的徒弟,见宁国公府众人齐聚,也不敢在襄宁长公主面前摆谱,当即开始宣旨! 待圣旨传达后,宁国公府众人震惊不已,原以为会降级袭爵,没想到隆兴帝竟给了这般大的恩典。 襄宁长公主也倍感惊喜,隆兴帝下了旨,念及宁国公府祖辈的功劳,着宁国公世子贾攸承袭宁国公爵位,特准宁国公府世袭罔替国公爵。 这可是极大的恩典! 众人高兴之余,也不忘给传旨的太监打赏,管家上前递上了一个薄薄的荷包。传旨的太监捏了捏,感受到是银票,满意极了。面上自然也是笑意盈盈,口中还不忘向襄宁长公主及新任宁国公道喜!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便有亲近的人家送上了贺礼,荣国公府的贾政也亲自上门来道贺。 待送走了来贺之人,晚间府上齐聚一堂,在一起用膳,襄宁长公主看着一众儿孙,心中也是欢喜不已。 饭后,襄宁长公主叮嘱起长子贾攸和长媳嘉悦郡主,“攸儿,你如今承袭了宁国公府的爵位,要和你媳妇担起这个家的担子。本宫明日便搬去静康院,那边清净,本宫年纪大了,也好修养。” 嘉悦郡主连忙推辞,“母亲,宁安堂还是您住着吧!” “好了,不必推辞。你们夫妻搬到宁安堂来,日后你们便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人,要有当家人的模样!” 襄宁长公主想了想,又吩咐道,“日后这府里的称呼便改了吧,老大和嘉悦就是大老爷和大太太,各房类推,下面小的就跟以前一样一起排序。” 贾攸兄弟几个并妻子一起回道,“谨遵母亲教诲。” 夜色渐晚,众人三言两语间,渐渐散了去…… 第二天,襄宁长公主便搬去了静康院,大房并未立刻搬进宁安堂,为了以示尊敬,等了三天之后,大房才搬进宁国公府的主院——宁安堂。 自打襄宁长公主搬进静康院之后,便一直在安心静养,很少理事。 这一日,外面传来的一个消息,让襄宁长公主生了怜悯之心,到底是出手帮扶了一把。 “公主,外边大太太求见。”素梅走进屋内,向着正在抄写佛经的襄宁长公主回禀道。 听到嘉悦郡主求见,襄宁长公主心里有些奇怪,早上嘉悦才来给自己请安,这才离开没多久,便又来了。虽然心中感到奇怪,但襄宁长公主并没有让她久等,吩咐一旁的奴婢:“请大太太进来。”说罢放下了手中沾染着浓墨的笔,看着只抄了一半的金刚经,略翻了翻,等着嘉悦郡主进屋。 嘉悦郡主在丫鬟的引路下进了侧屋隔出来的一处小书房,越过木质福纹镂空如意屏风,掀起被微微卷起的轻薄纱帘,入目便是站在半人高书案后的襄宁长公主,嘉悦上前屈身行礼,“给母亲请安。” “起吧,不必多礼,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襄宁长公主打量着眼前的儿媳,略带诧异的开口问道。 嘉悦郡主脸上三分苦恼三分为难的道:“本不该在此时扰了母亲的清静,只是儿媳有一事把握不定,实在没法子,只能来向母亲讨个主意。” 对于嘉悦的话,襄宁长公主心中并没有全信,嘉悦出身齐王府,又执掌了宁国公府多年中馈,哪里会没有办法。想来是跟自己有些关系,想要借此来探探自己的态度罢了,当即顺着打趣道:“哦,是什么事竟让咱们大太太为难了起来,不妨说来给本宫听一听。” “是荣府的敏妹妹,这不中秋将近,担心路上耽误了时间,便提前送来了节礼,和一封问安的书信,信件倒是没什么,只是这节礼价值不菲啊!”嘉悦郡主见着襄宁长公主并未拒绝,忙将事情说了出来,顺带递上了礼单,想探探婆母的态度,她也好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位隔房的小姑子。 “哦,这倒是奇了,可知道贾敏给荣府的节礼如何?”这倒是有些出乎襄宁长公主的意料之外了,接过礼单看了一遍,不由得发问。 嘉悦郡主自是提前打听了,此时了,敏妹妹给荣府的节礼同咱们府里一样,多些,也更贴心些,但都颇为贵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贾敏想来是怕是有事相求吧?”襄宁长公主自打贾敏嫁入林家,后来随着林如海外放之后,便再也没有关注过贾敏的状况了,一时间倒是弄不明白贾敏的目的所在,只是依着贾敏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送上重礼。 知,贾敏不过是隔房的小姑子,同宁府一向不亲近。虽嫁给了新科探花,但是在嘉悦郡主眼里,并非什么重要人物,自然 素梅,对于贾敏的事情有所耳闻,此时见公主不解其意,忙解惑道:知,敏姑娘的事情奴婢倒是有所耳闻。” 襄宁长公主好奇的看向素梅,“哦,说来听听。” “姑苏林家历来子嗣不丰,尤其是林姑爷家中更是几代单传,林老太太盼孙子盼的眼都红了。好不容易林姑爷成了家,这子嗣一事自然就被提上了日程。可咱们敏姑娘进门之后一直未曾有孕,如今荣府的老太太和国公爷又去世了,作为外嫁女也是要守孝的,这下林老太太抱孙子的想法不就泡汤了嘛。想来林老太太怕是忍不住了,这敏姑娘没有子嗣,在婆家过得艰难,自然就想要拉拢好娘家,才能有个靠山,坐稳林家主母的位置。”不得不说素梅心思敏锐,这一番话将贾敏的意图直接透露的明明白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襄宁不是傻子,亦是明白了贾敏的心思。虽有些借势的意思,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宁的,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要放弃,那她就永远是贾家的姑奶奶,宁荣二府就是她的靠山。 襄宁虽对贾敏没有多少喜爱,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会绝了她的生路。 因此只是对着嘉悦郡主吩咐了一声,“贾敏到底是贾家的姑娘,这是改变不了的。今年中秋的回礼,本宫的库房里有一套花生图样的首饰,出自内务府,也算精致,还有一对石榴细颈花瓶,一尊观音送子的白玉佛像,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再加上一些上好的绸缎,都添进去,算是本宫的一份心意,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 嘉悦郡主恭顺的回道:“是,儿媳明白了。”得了婆母准话的嘉悦郡主也算是放下了一桩事,之前是因为婆母对着荣国公府态度不明,虽与荣国公夫人不睦,但对荣国公府到底还是帮扶着的,一时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这下可好了,既不用担心惹了婆母不满,也能明白日后对待荣府的态度,算是一举多得吧。 有了主意的嘉悦郡主只略微陪着襄宁长公主唠叨了两句,就匆匆离去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待不了多久。 等到嘉悦郡主离开后,襄宁长公主看向伺候在一旁的素梅道:“贾敏那里日后也看顾着些吧,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给本宫,到底要对得起驸马的临终嘱托。” “是,奴婢知道了。”素梅应下了襄宁长公主的吩咐,准备安排好人手,去仔细打听好,免得有所遗漏。 襄宁长公主对于素梅办事还是很放心的,吩咐完就默默提起笔,继续抄写金刚经。 远在苏州的贾敏,也收到了来自京中的节礼,荣府那边不知史氏又有什么打算,这份节礼虽不如贾敏送去的贵重,但论起来也是不差的。尤其是宁国公府的节礼,让贾敏大大长了面子,甚至于借此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只是哪怕这样,也遮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毕竟成亲多年没有孩子,总会有些闲言碎语,惹人生厌。林老太太眼瞅着这流言越传越离谱,到底是压住了贾敏,又朝着林如海哭诉,靠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磨的林如海没了法子,只能接受了老太太赐下来的通房丫鬟。 林老太太到底顾忌着贾家的,没有选择良家子,而是在府中择了两个好生养的丫鬟,送进了林如海的后院,打破了贾敏独宠的日子。 说来贾敏也是时运不济,自打她出嫁之后,多年未曾有身孕,只能忍着婆母抬了小妾进门。娘家虽然门第高,但自己独自霸占丈夫,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自然就没了底气,又怎好因此事让娘家为她出头,这终究是林家的家事。娘家能做的顶多只是请善于调理的大夫为她调养,再给林家一丝压力,好让他们不至于慢待了自己。 只是看了许多大夫,喝了许多补药,还是没有传来好消息,这让贾敏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好在身边有陪嫁丫鬟劝慰了一番,终究是重新燃起了斗志。 苏州林府的关雎院内,贾敏刚给林老太太请完安回来,受了一肚子委屈,偏偏林老太太句句不离子嗣,直戳着贾敏的痛处。想到这里贾敏不由得抚了抚肚子,同身边的陪嫁诉说着自己的不安,“你们说我怎么就一直怀不上呢?为了求子,我各种偏方都喝了个遍,就是没有一点动静,如今老太太催的这般紧,再这样下去,我就压不住了。”这般想着,贾敏心中开始泛起阵阵悲凉,再想到后院的那些妾氏通房,又不得不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既然我生不了,那些贱人也别想生,我是不会让她们有机会威胁到我和如海的感情的。” 伺候在一旁的大丫鬟纤云和巧月安抚着主子的情绪,“太太尽管放心,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她们用的是效果最强的绝子药,绝对假不了,她们早就没了孕育子嗣的机会。” 听到纤云和巧月的一再保证,贾敏才放下心来,这二人都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忠心自是不必说的,想来也不会糊弄自己。 贾敏打小长在史氏膝下,又接受了宫中嬷精英嬷的调教,手段自是不俗的,总归林如海的后院没人怀孕。只是林老太太还在世,对着贾敏有着天然的压制,况且她也不是傻子,那些妾氏迟迟不曾有孕,心生疑虑的她请了大夫来诊脉,这一看顿时就炸了锅了,林如海后院的妾氏通房都被下了绝子药,哪里还能孕育子嗣。这下林老太太哪里还能不知道啊,这后院能够一次性绝了所有妾氏子嗣的,除了她贾敏还有谁 林老太太心里恨极了,贾敏这个毒妇,自己不能生,竟也不让别人生,这不是要断我林家的子嗣传承吗,简直是太放肆了。 只是林老太太心里再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再加上贾敏身后的荣国公府和贾家,想到在朝堂上无甚助力的儿子,不得不忍了下去,只要贾家在,就不可能轻易将其休弃。 虽然不能休了这个毒妇,但让自己出口气还是可以的,之后林老太太凭着这件事,以及婆媳身份的天然压制,对着贾敏好生打压了一番。更是一举为林如海聘了两位良妾,一位是苏州布商的幼女,长相美艳,身材妖娆,一位则是老秀才的独女,自幼饱读诗书,温柔可人,都是难得的美人。哪怕只是纳妾,林老太太也不曾含糊,特地选了个好日子将人迎进了门,只盼着有人诞下子嗣。 纳妾一事,虽有生母逼迫,但林如海心中对于子嗣一事并非是毫无波澜,只是还年轻,盼望着能有嫡子,这嫡子和庶子自是不同的。 纳妾之前,林如海一如往昔的歇在了贾敏的院子里,为了嫡子而努力。这样甜蜜的日子让贾敏忘记了所有的风言风语,忘记了林老太太和后院的小妾,沉浸在这份虚无缥缈的幸福当中。 情爱到底是虚幻的东西,等到妾氏进门的日子,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让贾敏心中惶恐不安,更让她心碎的是林如海在劝过她之后,径直去了妾氏的院子,这成了压倒贾敏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如海纳妾之日,贾敏独自在关雎院内坐到天明,关雎院的烛火亦燃了一夜。 第57章 林家纳妾【VIP】 次日一早,一夜未眠的贾敏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看着梳妆镜中憔悴的自己,眼帘下那浓重的眼黛,无不昭示着她此时的心情和状态。 只能让丫鬟多用些脂粉压了下去,好让自己勉强撑起来。 贾敏来到正厅时,两位姨娘早已经在侯着了。 等贾敏坐到上首,看了眼态度恭顺的两位姨娘,朝着纤云使了个眼色。接到主子示意的纤云适时的出了声,“请两位姨娘上前,给太太敬茶。” 早就在等着的柳姨娘和许姨娘踱步上前,昨夜伺候过林如海的柳姨娘抢先了一步,在许姨娘之前给太太贾敏敬了茶。 贾敏打量着眼前的柳氏,商贾之家的姑娘,受尽宠爱的嫡幼女,看着性子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这满面含春的样子给谁看呢。 贾敏强忍着想要一把抓破眼前那张娇嫩脸蛋的怒火,手上不自觉的扯着帕子。 这时的贾敏还深爱着林如海,哪怕心痛的如同撕裂一般,为了维护自己在林如海面前一贯的贤惠模样,也不得不装作大方的样子,强笑着喝下了柳氏敬的茶,将提前备好的镯子赏给了柳氏。轮到许姨娘敬茶的时候,贾敏已经收敛了许多,这许氏还没伺候过林如海,性子也更安静些。虽在贾敏眼中都是一脸狐媚样,但对她的忌惮暂时还比不上柳氏,平平淡淡的喝了茶,赏了镯子也就结束了。 敬完茶后贾敏也不耐烦再看见她们两人,连忙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因着林老太太的劝阻,林如海歇在了两位姨娘的院子里,有了宠爱的柳氏开始嘚瑟起来。 贾敏冷眼看着柳姨娘在得了几分宠爱之后,越发轻狂的模样,却不曾出手打压。这并不代表贾敏已经不在意了,只是暗中在观察着,想要一击即中,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患。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父亲最喜欢她,有父亲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娘家两位兄长都不是能撑起荣国公府的人,至于母亲虽有心,但到底是妇道人家,能看住两位兄长,就已经很好了,只要保住荣国公府,培养后辈,总归有复起的一天。 宁国公府也还在呢,有着宁国公府和伯母襄宁长公主在,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荣国公府没落。 在她看来,宁荣二府哪怕不亲近,可血脉亲情是掩盖不了的,宁荣二府本是一家,为了不被牵连,宁国公府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只是谁都想不到日后会怎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到了那一步,谁又还会顾忌这些。 眼下她的婆婆林老太太还在虎视眈眈呢,她贾敏也管不到娘家去,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可不能将把柄递到那老太婆手上。 她就喜欢看着老太婆一副厌恶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没有把柄落到她手里,贾敏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愧是接受过顶级宫廷教育的贵女,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越发冷静,这份心态就令人敬佩不已,也难怪能够在林老太太的压制下,握住林如海的心,获得多年独宠。 不同于贾敏的冷眼旁观,伺机出手,这次林老太太提前有了预防,没给贾敏出手的机会,就直接开始提防起来。 先是林老太太找了个缘由夺走了贾敏手中的管家权,后来又借着林如海的手,让贾敏开始抄写经书,为林家祈福,好保佑林家子嗣昌盛。林如海哪怕有心偏袒贾敏,却也没有办法避过林老太太的眼线,时刻被盯着的他们,一个孝字大过天,只能默默承受。 或许一开始林如海是不愿意的,毕竟他的爱妻贾敏还在苦苦支撑,只是两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整天撒娇讨好,再冰冷的心也慢慢融化了。 * 苏州林府,关雎院里。 纤云和巧月一脸担忧的看着太太,见着她一言不发的抄写着经书,两人在一旁暗自着急。老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过关雎院了,哪怕不去刻意打听都知道,老爷是歇在了柳姨娘和许姨娘院子里,柳姨娘身边的丫鬟可是一个劲的在府里炫耀呢。 府里上有老太太压着,下面还有两位姨娘和后院的通房姑娘们争夺老爷的宠爱,偏偏太太又被夺了管家权,这不就显得正院失势了吗。往日里被压着的牛鬼蛇神一股脑都冒了出来,流言蜚语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可把纤云和巧月气的够呛,以往太太得势的时候,那些下人们一个个的争相讨好正院的人,她们自然也得了些方便。这一下子失了势,也让她们感受了一把墙推众人倒的感觉,心里气愤不已,暗自憋了一口气,只想着怎么帮太太夺回老爷的宠爱,好让关雎院恢复以往的繁华和热闹。 性子急切的纤云先忍不住败下阵来,“我的好太太诶,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抄佛经,要是老爷真的被勾走了,可怎么办呐?” 巧月性子更稳重一些,虽然心里按兵不动,但出于对太太的信任,也只好压下心中所有的问号。并不阻止,她也想知道,太太的态度,加上这些日子受到的冷嘲热讽, 大丫鬟,过得不比小户人家的姑娘差,心气也高,自然受不住这样的落差。以她对纤云的了解,了,她只要等着便是了。 果不其然,这不就来了嘛。 冷眼瞧着纤云气呼呼的模样,了一丝笑容,虽然纤云性子急躁了些,但是。 无奈的贾敏只好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一旁盯着自己不放的纤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出手,先给那些小贱人一点颜色瞧瞧,只等着看吧,明日是十五,老爷总归是要来一趟的。” 听到贾敏说出来的话,纤云和巧月都惊讶极了,她跟前,也没见着太太有吩咐呀! 心里跟猫挠了似的,想要知道原因*,巧月这个稳重型的大丫鬟也按捺不住了,朝着太太先问道:“太太您是怎么做到的,奴婢们也没见着您出手啊,这几日可让奴婢们担忧坏了。” “我到底是他的原配嫡妻,老爷最重这些,他也不会看着我被人压的抬不起起头。”贾敏郑重的说道,林如海是传统的士大夫,为了自己的官途,也不会放任不管的,宠妾灭妻的名头他可担不起。 “更何况老爷一贯是有心的,最近老太太盯得那般紧,老爷也不好违逆,等老太太放松一些了,自然会好的。”贾敏嘴上满不在意的说道,只是心里有几分伤感就不好说了。 许是贾敏信心满满的样子,感染了她们,纤云和巧月心中信任自家主子,看着贾敏的一脸坚持的样子,也就相信了。 一贯直来直去的纤云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外面有人说闲话就直接开口怼回去,之前是怕影响到主子的处境,如今可好了,有了贾敏撑腰,纤云自然无所顾忌。 纤云的态度也让府里的下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这样头铁的方式,莫不是太太那边有了别的好消息,本就心虚的下人们更不敢反抗了。 一到十五,果不其然关雎院迎来了林如海的身影。 贾敏更是直接迎到了门口,看着眼前久违的丈夫,还是那般丰神俊郎,只是自己憔悴了许多。 “如海,你来了。”看着林如海,纵然贾敏有千言万语,也都一一咽了下去,最终只于一句问候,含着万般深情。 “敏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林如海上前牵着贾敏的手,默默走进了关雎院,相携的背影看着十分温馨。 “敏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母亲那边,我亦无法违逆,早些年母亲守寡,带着我一人辛苦经营,为了我,母亲受了太多的苦,我不能” “我都知道,”贾敏伸手轻轻捂住林如海的嘴,这些她又哪里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直接和老太太对着干,生怕让林如海夹在中间为难。 贾敏面带委屈,又故作大方的道:“婆母是你的母亲,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忍下去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果然林如海很吃这一套,关切的看着贾敏,万分心疼的问道:“值得吗?” 贾敏看着林如海坚定的道:“值得,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就好像在见了他一面之后,不顾母亲的劝阻,在父亲的撮合下,嫁进了林家。 她也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只是一眼万年,只见了一面后,心心念念都是他。对于母亲,只能说一声抱歉了,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因此贾敏对母亲荣国公夫人很是愧疚,自打出嫁之后,逢年过节,又或是荣国公夫人的寿辰,走礼必是厚上三分的,只是为了弥补对母亲的愧疚。 这一晚林如海只是在关雎院用了饭,碍于贾敏正在守孝,未曾留宿。 但这对于贾敏而言,已经够了。这一夜林如海也没进妾氏的院子里,而是留在了书房,也是给贾敏保留了足够的体面。 * 对于苏州发生的事,远在京城的贾家并未太过关注,只有襄宁长公主有心帮衬一把,让人多照看着些。 但很快襄宁长公主也没心思了,因为在金陵老家出事了。 当初宁府这边贾攸和贾啟是扶灵回乡后,便再次回到了京城,在京中守孝。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特地留了人在金陵祖宅,没成想他们传回来一个消息让众人大吃一惊。 第58章 荒唐事(微修)【VIP】 宁国公府,宁安堂。 府里的主子们都聚在宁安堂里,他们都是接到了消息,才赶过来的。 贾攸实在不敢相信,看着这封自金陵寄回来的信,恨不得立马飞到金陵去,他此时恨不得贾赦立马出现在他眼前,他想拽着他的衣领,再恶狠狠的骂上他一顿。 可这一切也只是枉然,“赦弟他糊涂啊!” 贾攸作为贾代化的嫡长子,在贾代化过世后便接手了族长一职,作为贾家的族长,如今族里发生这种事,自是要好生处理的。这一个不好,可是会影响到整个金陵贾家的名声,祖宗多年的积累也会毁于一旦。再加上贾赦的身份,到底是荣国公府的继承人,也不能随便处置,想想贾攸都觉得头疼。 宁安堂里此时只有贾家的主子,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素梅姑姑伺候在襄宁长公主身边。看着大堂内不发一言的儿媳们,再看看满脸愤怒与羞恼的儿子,襄宁知道到了自己发声的时候了。 “此事金陵那边虽传了信来,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待查证。目前最重要的,是查清楚此事,赦儿虽历来胡闹了些,可也不是这般不孝之人,这孝期蓄养妾氏一事,依本宫看,还是要好好查一查的。”襄宁长公主打量着不发一言的儿子和儿媳,率先开了口。 听到母亲的话,贾敬忍不住想为贾赦辩解几句,他一贯和贾赦的关系最要好,接到信首先他是不相信的。只是这件事可马虎不得,他只能先打听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才好帮他洗清身上的污点。 本就有心为贾赦辩解,这下又听到母亲的话,有了底气之后便开了口。 “母亲,我相信赦弟不是这样的人,他平日里虽胡闹了些,但他对堂祖母和堂叔的孝心,也是咱们往日里亲眼所见的,此事怕是另有隐情。”贾敬忍不住开口说道。 随着贾敬的话音落下,大堂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贾攸贾啟几兄弟此时尽皆面无表情,嘉悦郡主等人则是安静的坐着,各房的当家人都在,她们未曾发表意见,只是由着自家夫君去说。 贾啟现在并不想争论这件事情的真假,现在要做的是怎么将影响降到最低,看着不再说话的兄长和弟弟,再看向贾敬,“二哥,不论其中是否有隐情,依着金陵传过来的消息,赦堂兄将那女子留在身边是事实,欲要纳那女子为妾也是事实。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看此事该如何处置,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贾敬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因为贾啟说的都是事实,只能闭嘴不言,无声的叹了口气。 荀氏见贾敬心情郁闷,怕他气大伤身,连忙拉着他坐下,递上了茶盏。 贾敬见着妻子荀氏担忧的眼神,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喝了两口凉茶,冰凉的茶水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思绪渐渐缓和,放下茶盏后,安慰的看了一眼妻子,示意她莫要担心。随后等着母亲和长兄做出最后的决定。 襄宁长公主看着分座在左右两旁的儿子儿媳,最后将目光转向了长子贾攸,“攸儿,现在你是贾家的族长,此事本宫便交由你来处理。” 贾攸起身回道:“是,母亲,儿子知晓了。只是赦弟一事,若是下人去,怕是不太妥当。并且赦弟那边,一般人也压不住他。” 襄宁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贾赦打小是被宠着长大的,一般人去也管不住他。这样想着,也顾不得自家尚在守孝之中了,看着下首的儿子,吩咐道:“那这样吧,敬儿你同赦儿平日里更亲近些,啟儿向来聪敏,便由你们兄弟跑一趟吧,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敬、贾啟站起身,拱手道:“是,母亲。” “只是二弟三弟一动身,舅舅那里怕是就瞒不住了。”贾攸心有顾虑的道。 襄宁哪里能不知道长子的意思,却也不得不开口道:“你舅舅对于朝中之事一直把控的很紧,荣国公府那边虽然你们堂叔去世了,但荣国公府两代国公,掌着兵权几十年,在军中还是颇有影响力的。何况这件事金陵那边并没有藏的多严实,虽未曾传开,但怕是在金陵的信传进京中的时候,你舅舅就已经知晓了。” 襄宁长公主这一番直白的话,让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贾攸贾敬等人顿时面色惨淡,他们心里都明白,经此一事,原就因太子谋逆一事,而被影响到的昔日太子伴读贾赦,更加没有仕途可言了。 襄宁长公主想起贾代化,想起,也是不由得的单手抚上额头,闭上了双眼,默默的沉思了片刻,,决定出面去求情。 再次睁开双眼的襄宁长公主,看着一脸愁苦的儿子,只得叹了口气,“唉!都是冤孽啊!罢了罢了,本宫会进宫一趟的。” 贾攸带头起身,站直了身子,礼,“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此番又要劳烦母亲了。” 贾敬贾啟兄弟并着五个儿媳,一同起身行礼,此番虽是荣府之事,但带累的却是整个贾家的名声,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会影响到贾攸兄弟几人的仕途,要知道,贾家如今可只有他们兄弟几个在朝为官呢! ,对着此事也就未曾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到荣府就头疼。 再想子,贾政夫妻俩的野心,以及婶婶一贯偏爱幼子,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有他们在,但没有证据,也不好轻易下结论,一切都得等二,才能水落石出。 但是在这之前,荣府那边要看好了,可不能让他们将府上好不容易压住的消息给泄露出去,这要是传出去,别的不说,贾家的定然名声一落千丈,日后他们贾家的前途,子女的婚姻都将陷入两难之地。 只是荣府那边婶婶毕竟是长辈,要想压制住她,还得靠母亲出面。“母亲,荣府那边也得麻烦您了,可不能让他们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贾啟也赞同的道:“大哥说的不错,也不知道荣府那边可接到消息了,或者说这背后是否与荣府有什么关系。” 襄宁长公主自然明白儿子话语中隐藏着的意思,她其实也在怀疑,这件事背后与荣府有关系。不然为何在快要出孝期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早在荣府那边将贾赦留在金陵的时候,襄宁长公主就有所怀疑,但他们却又什么都没做,襄宁长公主也就渐渐忘却了。直到此时,襄宁长公主才不得不思索起来,这两件事情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半天未曾思索出结果,襄宁长公主也就不再浪费时间,“荣府那边稍后我会去和她谈谈的,放心吧。” 眼见事情安排好了,贾攸兄弟几个也没有逗留太久,只陪着襄宁长公主说了一阵话,也就都散了。 襄宁长公主目送着儿子儿媳们离去,也开始忙碌起来,贾赦这件事可不是小事,若皇兄真的要追究,荣府那边怕是要毁了。 襄宁长公主心中开始想着措辞,她该如何去和皇兄求情才好。 一边想着,一边还不忘让人安排递了帖子进宫,再加上还要去荣府那边会一会史氏,一时间有些焦头烂额。 有些事情是避不过去的,眼见着都已经用过了午餐,外面的阳光也没有那般强烈,偶尔还有丝丝凉风吹过,令人心神舒畅。 襄宁长公主不得不起身前往荣府。 长公主出行,自是有着大把的奴才们在一旁伺候着。宁国公府与荣国公府相连的巷道里,奴才们围在两边,以防有人冲撞了主子。 还没出宁国公府的侧门,便有轿子停在院内,等襄宁长公主上了轿,抬轿的奴才们立刻起身,抬着轿子慢悠悠的出了宁府的院门,顺着巷道直行,不远处便是敕造荣国公,一对斗大的石狮子立于荣国公府大门外,早已有管事的迎在侧门处,因着此行未曾张扬,便没有多大的仪仗,只一行人顺利进入了荣国公府。 走进侧门后,东拐西绕的,不多时便来到了荣僖堂外,望着两边的游廊,以及正走过的穿堂,不远处便是荣僖堂的正堂。 史氏在得知襄宁长公主到来后,虽心中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起身来迎接,论尊卑,她是公主,论情理,她是嫂子,史氏在私下里再怎么同襄宁长公主争斗,明面上却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毕竟是力压后院甚至婆母的宅斗赢家,无儿无女却稳稳坐住了荣国公夫人的宝座,在这些容易被人抓错的明面上,她不会轻易落人话柄。以前年轻时或许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如今年纪大了,许是历练出来了,行事越发圆滑了。甚至在她的有意低头下,襄宁长公主也不好一直下她面子,顶多是不予理会。 这不,看着自穿堂外走来的襄宁长公主,史氏打起精神,面带笑意的朝着襄宁长公主走去,眼瞅着还有几步的距离,“哟,这不年不节的,嫂嫂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我说说。” 襄宁长公主平日里不爱理会她,此时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和史氏周旋,她此行可是有目的的。 “本宫来自是有事要与你说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吧。”襄宁长公主也不曾掩饰自己的态度,更不同史氏绕弯子,上来就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史氏心眼虽坏,但却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往日里一直往襄宁长公主身边凑,哪怕襄宁长公主不曾理会,但这不代表她不知道襄宁长公主不喜欢她,只不过是想要恶心一下襄宁长公主罢了。 有老太太和贾代善在的时候,她可以在嫉妒下朝着襄宁长公主下手,一则是因为年轻气盛,二则是史氏心里明白,只要荣府老太太和贾代善在,宁荣二府之间的关系就断不了。只要襄宁长公主没有实际性的证据,那自己就不会有事,为了宁荣二府之间的关系,襄宁长公主也不会轻易讲事情捅出来,毕竟没有证据,自己可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可现在老太太没了,就连贾代善也不在了,贾赦贾政又不是亲生的,这下子要是再动手,就贾赦和贾政那两个废物点心,可没能力在襄宁长公主手中保住自己。 这般情况下,对襄宁长公主此番不明所以的行为,史氏也没有多嘴去问,显然襄宁长公主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起这件事。那顺着她就是了,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总不可能藏着掖着一辈子。 襄宁长公主一马当先走进荣僖堂,越过紫檀木雕花绣着五福临门的刺绣屏风,径直坐在上首,慢了一步的史氏不得不坐在了右手边的座位上。看着襄宁长公主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仁不让的占据了主座,史氏心里看不惯,却也无可奈何。 看着已经跟上来的史氏,襄宁开口道:“让她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和你好好聊聊。” 能让平日里不愿见到自己的襄宁长公主,亲自来到荣国公府找自己,想来是与府里有关系吧? 史氏一边猜测,一边不动声色的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史氏给大丫鬟鸳鸯使了眼色,鸳鸯会意的带着其余的丫鬟婆子们退到了荣僖堂外,挺直了腰杆在门外守着。 荣僖堂内只余了襄宁公主与素梅,史氏与赖家的,其余的下人都已经退了出去,留下的自是心腹之中的心腹。 这般想着史氏带着好奇开口问道:“不知公主是有何事要特地跑来同我说道” “你可曾收到金陵那边的消息了这件事情你有没有插手,本宫不想听假话。”襄宁长公主此时双眼紧紧的盯着史氏,想从她的态度来侧面证实此事。 史氏却一头雾水的,“金陵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我并未接到任何消息呀。” 襄宁长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史氏,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史氏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样子,襄宁长公主不由得松了口气,史氏未曾在中间掺和,事情就好办了。 “本宫今日接到金陵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赦儿孝期蓄养妾氏,这件事怕是难以善了了。不过本宫已经让敬儿和啟儿出发去金陵,务必要查清楚此事。”襄宁长公主静静的转达,这是难得她同史氏能够坐下来聊一聊的机会。 史氏一听到“金陵”“孝期”“贾赦”“蓄养妾氏”,不由得从淡定变为焦躁,忍不住开口问道:“赦儿这件事可是有了证据,能不能压下来,有荣国公府在呢。” “要是能轻易压下来,本宫还至于走这一遭吗?”襄宁长公主没好气的道。 史氏受了气也不敢对着襄宁长公主发泄,只能压着怒火再次发问:“这件事可会对府里的爵位继承造成影响” 襄宁长公主反问道:“你以为呢?都这样了,你还指望着什么呢?想什么好事呢” 史氏同襄宁长公主不对付了这么些年,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会来府里,说明她怀疑荣府有人对着贾赦下手了。史氏自是没有出手的,她知道府里的爵位没有定下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动,孝期里一直安分守己,就是怕影响到袭爵。这下可好了,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些怕是没有指望了,心中暗恨不已。 史氏一时间脑海里四处翻腾,要说这府里除了自己,还有可能对着贾赦下手的,那就只有贾政夫妻俩了。想到目光短浅的贾政和王氏,想到他们平日里做的蠢事,史氏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她想着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怕真的跟这夫妻俩有关系,顿时就火冒三丈。她史氏,堂堂荣国公夫人,为了未来能够安生体面的养老,一直低调的守孝,只等着顺利袭爵,没成想都快出孝了,却功亏一篑。 史氏心中火冒三丈,理智却没有被燃烧殆尽,看着襄宁长公主,“公主,这件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襄宁看着史氏险些急红眼的样子,心中对她之前的话也信了几分。“本宫会进宫一趟的,但最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史氏脸色惨白,迟疑的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下可怎么好……” 襄宁长公主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定了史氏没有掺和,也就直接了当的说道:“既然与你无关,那你便守好府里,在金陵那边调查的结果出来之前,务必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否则便是本宫也没有好法子。” 说完了就不再停留,起身径直出了荣僖堂,乘着来时的轿子,一刻不停留的回了宁国公府。 第59章 幕后黑手(一)【VIP】 史氏此时有事相求,自然不会得罪襄宁长公主,只是目送着她出了荣僖堂。 等看不到襄宁长公主的身影,史氏怒而摔了一旁的茶盏和花瓶,抚住胸口,一脸痛恨的道:“若是让我查出来这件事是谁做的,我必然不会放过他的,我辛辛苦苦隐忍二年,没成想在这最后一刻,功败垂成,真真是气煞我也。” 赖嬷嬷在一旁见着主子发火,忙安抚住主子,她一直在主子身边,自然知晓主子这二年来有多低调。 或许很多人都以为主子是因为先国公的去世,这才萎靡不振,话里话外都称赞着主子的这份深情。可只有作为主子心腹的她知道,主子早就已经对先国公死心了,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府里能够顺利袭爵罢了。主子虽有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但荣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是侯爷,还是伯爷,可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如今可倒好了,出了金陵赦大爷这件事,府里别说伯爵了,能不能有爵位承继都不好说。 赖嬷嬷六神无主,只得焦急的看向自家主子,“太太,这下可如何是好” “赖家的,这段时间管好府里,将府里那些喜欢四处说闲话的都发卖了出去,府里不需要话多的下人。务必要守好了,不准有一丝一毫消息泄露出去,否则我唯你是问。”史氏满脸狠辣的吩咐着赖嬷嬷,显然此时她已经不想再低调下去了,二年的隐忍功亏一篑,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赖嬷嬷听着主子的话,立刻知晓了主子的态度,丝毫不敢松懈,连忙应道:“是,主子,奴婢一定会守好府里的,绝不让消息泄露出去。” 此时的史氏如同苏醒的火山,蠢蠢欲动,要不是有着襄宁长公主的话,只怕史氏早就已经出手了。不过现在府里还得靠着宁府那边,等着襄宁长公主进宫后,探一探皇上的想法,史氏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也不知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荣国公府的未来如今就在襄宁长公主这位宿敌身上,这让史氏心里十分不舒服,哪怕她平日里对着襄宁长公主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东西,也不代表她打心里认同了襄宁长公主,史氏终究还是那个骄傲的侯府千金。 可是那样骄傲的史氏,却不得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一向看不起的襄宁长公主身上,也是十分可笑。 史氏心里明白,荣国公府没有了贾代善,未来的几十年里,怕是都难回巅峰了。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如今的荣国公府岌岌可危,荣府的荣华富贵只在皇上一念之间。也是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史氏下定决心一定要培养出一位皇妃,宫里有着自家人在,才能够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日后哪怕府里犯了什么忌讳,也不至于落得个无人可求的尴尬境地,最后只能等死。 ** 宁国公府,宁安堂。 回到院子的襄宁长公主正坐在贵妃榻上喝着茶水,往荣国公府走了一遭,得到了史氏与此时无关的结论,襄宁长公主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素梅,襄宁长公主开始自嘲道:“本宫此时竟然在庆幸,庆幸这件事跟史氏无关,亦庆幸荣国公府那边好歹有个能顶得住事的人。哪怕本宫不喜史氏,也不得不说现在只要史氏想,她能将整个荣国公府掌握在手中。” 素梅明白自家主子所庆幸的,亦是感同身受,打从接到消息起,自家公主就一直未曾放松过。打起精神劝慰道:“公主,这也是件难得的好事,起码荣国公夫人于此事无关,荣府那边暂时就乱不起来,您也不用担心消息会很快泄露出去。” 襄宁长公主赞同的看了看素梅,“不错,你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现在本宫要做的就是进宫去探探皇兄的口风,看看是否有机会在中间说说情,总不能放任不管。素梅,帖子已经朝宫里递过了了吧,一有消息立马回复本宫。” 素梅微微屈身行礼,“是,请公主放心,奴婢让人盯着呢,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襄宁长公主看向手中的杯盏,喃喃自语道:“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能让本宫在消息被传出去之前,向皇兄求个情。唉!造孽呀~” 就在襄宁长公主等着宫里传来消息的时候,如同她所料到的一般,隆兴帝已经接到了来自金陵的消息。 得到难辨喜怒,紫宸殿内连呼吸声都近乎听不见一点声响,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未见风雨,王,他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无人知晓此时隆骇浪。 隆兴帝手下能人无数,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就已经是因为知晓了幕后的人, 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家的事,对着贾赦的行为怒其不争,就这样明晃晃的落进了别人的圈套里。这也就罢了,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不反省自己,想想怎么收尾,反而还大大咧咧的摆出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隆兴帝继续看着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贾赦对那妾氏如何珍爱,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在守孝,也不知道贾代善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边,双手背在身后,绕着桌案慢慢走动,不多时又绕了回来。“夏守忠,你呢?谁的话都信,就他这样的,中了招还四处晃悠,朕开始同情贾代善了。” 夏守忠看着面无表情的隆兴帝,试探的开口,“陛下,听闻人身前,极得老荣国公夫妇的喜爱,厌恶读书,故。” “哈哈哈,你个老家伙,还在朕面前装模做样,不过这个贾赦确实是够‘蠢’的,这人算是废了。”隆兴帝带着一缕叹息,颇为感叹的道。 因着贾赦,隆兴帝想起了先太子和元后,贾赦曾任先太子的伴读。如今冷静下来的隆兴帝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了,若只是废了先太子的太子之位也就罢了,可偏偏先太子去了,这就让隆兴帝空余悔恨之情。只是徒之奈何,先太子已经去了,一切都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只能将对先太子的悔恨之意与慈父之心,转移到先太子的子嗣身上。 前不久隆兴帝追封了先太子为义忠亲王,其之嫡长子继承亲王爵位,其余子嗣皆有封赏,先太子一脉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感叹了一番的隆兴帝,看着眼前紫宸殿内千篇一律的摆设,不免有些厌烦了。批了半天折子,也有些累了,稍稍走动了几步,还没活动开身子骨。有些意犹未尽的隆兴帝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朝着夏守忠吩咐道:“得了,朕批了许久的折子,也累了,去御花园走走吧。” 夏守忠瞧着大步向外面走去的隆兴帝,忙回道:“是。”抓紧迈着步子跟了上去,生怕隆兴帝遇见什么事,连个随身使唤的人都没有。 御花园里百花争艳,亮丽的景色令隆兴帝眼前一亮,看着也新鲜不是。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带着一股子混杂在一起的花香,隆兴帝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此时甚至有兴趣和夏守忠说笑。 只见隆兴帝站在一丛盛开的粉红色月季前,欣赏着眼前舒展不同妖娆身姿的花朵,口中却在猜测道:“这贾赦闹出了这样一桩事,宁荣二府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夏守忠在一边侯着丝毫不敢懈怠,听着隆兴帝的话,立马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听说今日一早,宁国公府收到了一封自金陵来的信,十分焦急,想来此时应是已经接到消息了。” “嗯,”隆兴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贾赦,他有心处置,但又念及贾代善的一片忠心,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功过相抵了。隆兴帝有意放过贾家,但也需要有人给他一条台阶下,而这个人非隆兴帝的胞妹,襄宁长公主莫属。 “想来皇妹会走上这一趟的,就算是不为了荣国公府,也要为了贾家,为了朕的几个外甥。贾赦这事要是闹出去,不只会带累了荣国公府,带累贾家,朕更担心会因此带累了先义忠亲王。所以这桩事必须给它压下去,明白了吗?”隆兴帝对着夏守忠意味深长的说道。 夏守忠伺候隆兴帝多年,作为御前的大太监,为人最是油滑不过,哪里能不明白隆兴帝的意思。当即是对着隆兴帝应承了一通,恨不得对天发誓,必然会做好这件事。 逛了没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往前一看,打头的是贵妃甄氏,刘淑容、赵修仪、魏良媛紧随其后,这一波人浩浩荡荡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看着不远处的一群后宫妃嫔,隆兴帝颇为不耐的皱了皱眉,他本就是想出来清静清静,没成想还没清静一会儿,就遇上了一群人,还没等她们过来,隆兴帝走一旁的小道转身离去了。他可没心情陪着一群妃嫔,吵吵闹闹的,一刻都不得停歇。 隆兴帝带着夏守忠从小道回到紫宸殿内,没等多久,隆兴帝果然得到了消息,说是襄宁长公主朝着宫里递了帖子,明日将会进宫给太后请安。 许是有了打算,隆兴帝倒是松快了不少,听着夏守忠回上来的消息,“这个襄宁啊,还跟朕来这套,她是无事不登二宝殿,明日啊,肯定还是为了贾赦的事来找朕求情的。你说,朕要不要为难为难她,还是轻轻松松就过去了呢?真是让人为难呐。” 宫外的襄宁长公主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人在挂念她了,对于隆兴帝的态度,襄宁长公主一无所知,不过她心里有数,不能退却,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翌日一早,襄宁长公主就起身进宫,等到襄宁长公主到达慈宁殿时,太后还未用过早膳。 太后看着进宫的女儿,关切的问候了一番,又瞟到一旁的餐桌,单手抚住有些饥饿的肚子,问道:“我儿可用过早膳了。” 一大早就进宫的襄宁长公主早膳自然只稍稍用了些,如今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故而陪笑道:“母后,儿臣早膳虽用了些,但折腾了一早上,可是又饿了。女儿早就想念慈宁宫小厨房的手艺了,这下也就厚着脸皮蹭一顿饭,母后可别嫌弃儿臣。” 太后听着襄宁的话十分高兴,“你这丫头,母后这还能缺了你的饭不成,放心,自是有你的份。好了,既然饿了,那就别说话了,陪母后用早膳吧。”说罢和襄宁长公主一同朝着餐桌走去,五花八门的早膳早已经摆好在桌上了。 知道襄宁长公主今日要进宫,太后特意叮嘱了御膳房准备些襄宁长公主爱吃的早膳,如今满满一桌摆着。 早已经饥饿难耐的襄宁长公主,得了太后的话,也不再忍着了,当即开始用膳。 襄宁长公主平日里不爱让人伺候着用膳,到了宫里也不例外,自顾自的吃着,不时停下来看着太后给添的膳食,享受着来自母亲的关爱。 等用过了早膳,襄宁先是陪着太后在慈宁宫里转了转,消了消食,又陪着太后聊了聊私事,太后心疼爱女,什么都想往爱女那边塞,襄宁长公主可谓是收获颇丰。 襄宁看着靠在墙角的落地钟,时间已经不早了,想来这个时间点皇兄也已经下朝了。这下好了,皇兄有空的话,想来很快就能办掉这件事,成与不成,总得有个准话吧。 果不奇然,襄宁长公主从太后*的慈宁宫出来,一路不曾停留的朝着紫宸殿而去。刚下朝的隆兴帝,得知襄宁长公主朝着紫宸殿来了,也不急着批阅奏折了,只等着襄宁长公主来,想听听襄宁长公主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襄宁长公主到达紫宸殿时,夏守忠正好因着隆兴帝的吩咐出来办事,看到襄宁长公主的身影,夏守忠立马松了一口气。 他本就因为没能哄得皇上高兴,而被打发了出来等消息,原以为襄宁长公主的消息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到,没成想自己才一出来,襄宁长公主就到了,真是老天保佑。 因着隆兴帝已经提前吩咐过了,襄宁长公主一来,不必通传,直接让她进来。 夏守忠当即二步做两步,走近前去,领着襄宁长公主进入了紫宸殿。 第60章 幕后黑手(二)【VIP】 紫宸殿内,浓郁的龙涎香气息萦绕着整个大殿,襄宁长公主缓缓迈着步子走进紫宸殿。 不多时便瞧见了正坐在紫檀方木桌案后的隆兴帝,屈身微微行了一礼,“襄宁给皇兄请安。” 隆兴帝见着下首不远处的襄宁长公主,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对着这个同母胞妹,他一直是疼宠有加。因着当年皇妹被许给定安侯府,自己却无能为力,对着皇妹总是倍感怜惜,心疼她的遭遇。 对着后宫妃嫔,隆兴帝总是觉得隔了一层,能让他觉得有些特殊的,也就只有元后石氏和第二任继后杨氏了。元后石氏自是不用多说,继后杨氏是个热烈张扬的美人,爱的轰轰烈烈,死,更是在隆兴帝心中留下浓重的一笔。除此之外,其余妃嫔不过是弱水三千,于隆兴帝而言无甚特别的。 下面的子女之中,对着儿L子,早些年还有几分真心,随着年纪的增长,隆兴帝对着一众儿L子,尤其是年长能干的儿L子十分忌惮。公主们倒是好一些,但宠爱方面也多不到哪里去,自幼养在母亲身边,在父母之间自然更亲近她们母亲一些,面对着隆兴帝总是怯怯的,也让隆兴帝亲近不起来。等到公主长大了,嫁人后更是有丈夫和子女要操心,自然亲近不到哪里去了。 在隆兴帝看来,只有太后对他是不求回报的,母慈子孝,太后从不仗着身份在后宫折腾,外祖一家更是一贯低调,这让隆兴帝十分欣慰,也对太后更加孝顺了。对着襄宁长公主,他更多的是愧疚和怜惜,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对比着别的异母兄妹,总是更亲近一些的。 再加上太后对着襄宁长公主的宠爱,隆兴帝也就顺着太后,对着襄宁这个胞妹更加亲近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相处的久了,襄宁长公主也不是一味索取,不予回报的性子,隆兴帝也习惯了对着襄宁长公主表现出自己的亲近和宠爱,时间长了,或许隆兴帝自己都已经弄不清,对襄宁长公主到底只是真心还是面子情了吧。 短短的时间里,隆兴帝脑海中浮现了许多过往的记忆,最后看着面前的襄宁长公主,心中有高兴也有失落,最终归于平静。 “皇妹快快请起。”隆兴帝压下心中的思绪,带着一丝笑意的回道。 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太监夏守忠,“还立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公主搬个椅子来,没见公主正站着吗?” 夏守忠在一旁陪笑,伸出手掌轻轻掌着自己的脸,“哎呦,都怪奴才没眼力,带累着公主站了这么久,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说罢朝着一旁的侧室而去,那边摆放着上好的紫檀木桌椅,椅子上还特地铺着软垫,就是为了来紫宸殿的一些老臣和公主们备的。 “皇兄跟前的人一贯伶俐,夏公公到底是陪伴了您多年的,最是了解您的心思。”襄宁长公主见着隆兴帝并不像动怒的样子,也笑着打趣道。 等夏守忠指挥者小太监搬上椅子的时候,只听见隆兴帝开怀大笑,并用指尖不断点着襄宁长公主,“你呀,一贯会逗朕开心。” “皇兄说的哪里话,襄宁还得多谢皇兄赐座呢,这站了没一会儿L,腿就有些发软了,到底是不比以前了。”襄宁长公主似是无意的感叹了一句,随后落了座,软垫十分舒适,也让襄宁长公主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夏守忠依旧守在隆兴帝身边,随时准备伺候着隆兴帝,不曾发出一丝声响,只在一旁静静的聆听者隆兴帝与襄宁长公主的对话。 “你近些日子可好多了,太医院里有着诸多太医在呢,要好生调理,平日里也可多进宫看看朕和母后。说来也有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了,最近的贡品里面有一批燕窝和银耳,都还不错,朕让人给母后送去了一些,剩下的等会你出宫便一起带走吧,朕私库里还有些上好的滋补药材,也给你带回去。”隆兴帝开始表达着自己对襄宁长公主的关心,虽然隆兴帝关心人一贯的方式就是升级待遇和赏赐东西。 对着隆兴帝这样直接的表达,襄宁长公主还能怎么样呢,自然是接受呀。 “多谢皇兄,皇兄的心意皇妹就领了。”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子吗?襄宁长公主很是高兴的接受了赏赐。 聊了许久,过来,慢慢的也就提起了贾赦的事情,想要试探一番隆兴帝的口风,趟。 “皇兄,荣国公府的事情想来您也知道了,不知皇兄准备如性的开了口。 的的隆兴帝自然不意外,本想吓唬一下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就襄宁这个性子,回头怕是直接给朕穿小鞋,状可就划不来了。 心里这样想着,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没说出口,只能重新组织了语言,带着些羞恼和几分无奈,“荣国公府自第一代荣国公贾源始,先荣国公贾代善也是忠烈之辈,同为一家的宁国公府也是忠勇可嘉。便是宁国公府这边,下面几个外甥也都是可造之材,怎么到了他贾赦那里,竟出了这样一个傻小子,真真是丢了代善的脸。” 说到这里,隆兴帝又回忆起自家的伴读,先荣国公贾代善,为他感到十分惋惜,那样英勇的一个人,膝下子嗣竟这般不成器。 当然最可惜的是,荣国公府娶了那样的媳妇,都说妻贤夫祸少,荣国公府有史氏和王氏这样两个妇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对于史氏,早些年十分能闹腾,这几年却安分了许多,隆兴帝也只查到了她十分偏心养在跟前的幼子贾政,对着贾赦不屑一顾。但王氏可就不同了,王氏还年轻,手段自然没有史氏高明,何况王氏并不是个聪明人,那些私下里的小手段,隆兴帝一查自然就出来了。 心知肚明,只是这对于隆兴帝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如今荣国公府并没有出色的子弟,能够势力,自然不会放过。贾家一门双公,掌着军权,隆兴帝自然心生忌惮。宁国公府是自己妹妹一家,几的,做事也十分得力,不忍对着他们下手,那就只能挑荣国公府下手了,柿子要挑软的捏,是送到自己手上来了。 襄宁长公主瞧着隆兴帝提起贾赦一事,有对贾赦的看不上,也有对着贾代善的惋惜,但并没有太多愤怒的情绪,心中明白这次稳了。荣国公那边肯定会有惩罚,但不会涉及到性命,也让襄宁长公主能够安下心来,为着荣国公府继续打听消息。 “贾赦自幼被宠坏了,性子难免单纯了些,还请皇兄看在两位先荣国公的份上,多多宽恕。”襄宁长公主为着贾赦,也为着荣国公府,开口向隆兴帝讨饶。 “皇妹对着金陵那边可是已经了解过了,贾赦这事皇妹可有什么建议”隆兴帝也想知道襄宁长公主对贾赦是个什么看法,也不曾隐瞒着自己的想法,直接开口就问。 襄宁长公主很是无奈,“唉!我虽还不曾得知事情的原委,但贾赦绝不是不孝之人,否则我绝不会走这一遭。” 隆兴帝若有所思,襄宁的性子他自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知晓襄宁的看法。 襄宁长公主见隆兴帝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停顿,继续说道:“皇兄,事到如今,贾赦必然是有错的,不论是识人不清,还是管理不善,终归都是错。只是请皇兄念在荣国公府先人的份上,从轻发落。” 隆兴帝听着襄宁长公主求情的话,也不再拿乔了,原就有放贾赦一马的想法,如今不过是顺着梯子下罢了。索性右手一拂,明黄色的衣袖划过,带起一袭黄色的波浪。左手敲击着面前的桌案,不时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紫宸殿里格外清晰。 忽然间紫宸殿里悄然无声,原是不知何时,隆兴帝已经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抬头看向襄宁长公主,“贾赦,犯大不孝之罪,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朕为其赐字‘恩侯’,只是没成想他到底是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看在荣国公府的面子上,朕不会要了贾赦的性命,至于如何处置嘛,便罢官贬爵吧,再打他二十大板,好让他长长记性。” 听到隆兴帝的处置,襄宁知道这已经是隆兴帝最大的让步了,觉得这样也够了,刚好也让贾赦长长记性,只希望他日后能成长起来,莫要让人再为他操心奔波。 遂起身朝着隆兴帝行了一礼,“襄宁谢皇兄恩典。” “不必多礼,我之所以放过他,是因为贾赦是被陷害算计的,虽然也是因为他蠢了些,不过这幕后之人,在这种时候给贾赦下圈套,也是居心不良啊!”隆兴帝对着这种行为有些不耻,也不想隐瞒些什么,他也知道两个外甥去了金陵,想来不外乎是为了贾赦,亦或是调查真相。但真要等贾敬兄弟到了金陵,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证据也早就被抹平了,都不知从何查起。 襄宁长公主早已猜到这背后有人算计,见着隆兴帝的态度,顿时明白了。 对着隆兴帝,襄宁长公主也不曾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十分八卦的问道:“皇兄啊,这件事都有谁在其中插手了” 60-70 第61章 幕后黑手(三)【VIP】 看着襄宁长公主满脸好奇的样子,隆兴帝也是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位皇妹呀,打小就是这样的性子。既如此,他这个做皇兄的又怎能有所隐瞒呢?自是要将真相告诉她的,省的她一天天的惦记着,自己也不得清静。 荣国公府,荣僖堂。 史氏也越发按捺不住了,私下里唤来自己的心腹赖嬷嬷,“你安排人去查清楚,金陵那边有谁在其中插手了,我必会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的。” 赖嬷嬷哪里敢不应,此时史氏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不附和着主子,那不是等着被收拾吗?要知道,她家主子心眼一向不大,尤其记仇,手段也十分狠辣,得罪不得。 史氏看着赖嬷嬷远去的背影,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蕴含着狠辣与绝情,以及孤注一掷的怨恨。内心积蓄的愤怒得不到发泄,压抑的心情让史氏十分不爽,整个人跟火药桶似的,一触即发。 荣僖堂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招惹到了主子,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不同于荣僖堂的压抑凝重,王氏的院子里气氛很是轻松,只喜欢贾赦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去了,不偏不倚的老爷也去了,府里的太太一贯偏向自家夫君,这下可好了,现在就只擎等着看这府里的爵位花落谁家 这般想着王氏心中愈发高兴,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 一旁伺候的周瑞家的,见着主子高兴,立马谄媚的奉承着,她是王氏身边伺候的老人,自然知道王氏心里想的是什么,当即奉承道:“奶奶,这下可好了,太太在府上两位爷之间,一贯是偏爱咱们二爷的,更何况二爷身边还有您在呢!” 周瑞家的这话可谓是说道王氏心眼里去了,王氏很是得意,“说的不错,大爷一向不得太太喜欢,大嫂去了,张家也败落了,如今还有谁能给他撑腰。二爷就不一样了,有着太太和我们王家为二爷筹划,这爵位必然是我们二房的。” “奶奶说的是,这下可就十拿九稳了,奴婢先在这里恭喜奶奶,马上就是诰命夫人了。”周瑞家的一个劲奉承着王氏,想要稳住自己身为奶奶身边第一得意人的位置。赖嬷嬷在府里的地位,哪个奴才不羡慕,如今自己也将成为府里掌家太太身边的大管事,日后自己一家子也会像赖家一样,不,她会让她们一家子比赖家更得意的。周瑞家的志得意满的想着,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现在重要的是继续讨好自家奶奶,转头又在王氏身边说着好话,直将王氏吹捧的整个人都飘了。 王氏对于周瑞家的这奉承的话十分爱听,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知道自己现在该彻底将贾赦打压下去,绝了他袭爵的资格。 虽然荣国公府里她们二房一家独大,但隔壁还有宁国公府在一旁看着呢,尤其是那位襄宁长公主,若是宁府那边偏着贾赦,倒是对她们二房有些威胁。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渐渐缓和了下来。 “我绝不会允许大房那边有机会威胁到二房的,这府里日后只能是我们二房的,是属于我的儿子的。任何挡在我们前面的人,我都会一一除去。”王氏默默下了决心,她嫁进荣国公府,嫁给贾政之后,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是荣国公府对不起她,既然如此,那就用荣国公府来赔偿她吧。 若是让襄宁长公主知道王氏的想法,只怕会被逗笑吧?也是,一个装睡的人总是叫不醒的,王氏就是这般。说来王氏嫁进荣国公府,算是高嫁,虽只是嫡次子,但王家也因此得了利益,王子腾在军中也得到了贾家的帮扶。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欲望是无穷的,王氏此时已经认定了是荣国公府欠她的,又怎会愿意放手。 想到大房,王氏就不免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安排的事情,“周瑞家的,我之前让你去安排的事情如何了,我二哥那边可有消息了” “奶奶您就放心吧,二少爷那边已经暗中让人去办了,金陵也是王家祖籍所在,人手自是有的,二少爷历来能干,自不会出什么差错。”周瑞家的想到二少爷,身为王家的家生子,对于二少爷王子腾有着盲目的自信,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 想着自己娘家哥息,忙说了出来,想安一安自家奶奶的心,“奶奶,您切莫担心,这次二少爷不止动用了金陵王家的人,还插了一手。” 有些震惊,她以为这中间只有王家的势力,没成想还有别人插手。这人多眼杂的,,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不会泄露出去吧?” 周瑞家的本意是想安主子的心,没想到反而起了反作用,立马开始弥补自己的过错,“奶奶,这薛家是二小姐夫家,薛家大爷常年在外经商,府上都是二小姐当家。就二小姐那个性子,二少爷吩咐的事情,她哪里敢不照着做,毕竟二小姐在薛家,还得靠娘家给她撑腰呢。” “就我那个庶妹,打小就是个鹌鹑性子,借她个胆,她也不敢违背二哥的话。更何况薛家不过是商贾之家,有个这样的夫家,她只怕是讨好二哥都来不及呢。我记得这些年薛家给府里还有我这都送了重礼吧?”王氏也是认同周瑞家的话,她对于那个嫁到薛家的庶妹,最是了解不过,胆子小又没主见,谅她也坏不了事。现在还不是讨好着娘家,就是自己这,也是逢年过节都有一份重礼打点。这女人哪,还是得嫁个好夫家。 家,而您嫁到荣国公府之后,荣国公府和二房这边,逢年过节的薛家都有送礼,那是管着王氏身边大大小小的事,也算是王氏的心腹,对于 “史家那边又是怎么回事?难不”王氏对一手很是好奇,想着能在这中间使上劲的,怕是只有出自保龄侯府的太太了。 周瑞家的听着王氏对太太的称呼,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听多了,如今早已经漠然了。不慌不忙的回道:“奶奶这次可是猜错了,史家是二少奶奶那边出的力,您忘了,二少奶奶可是金陵史家族长的嫡女。” 王氏恍然大悟,“是了,二嫂娘家便是出自保龄侯府史家,虽非保龄侯府嫡枝,但她的祖父可是初代保龄侯的亲弟弟。在保龄侯府发家之后,并没有来京城,反而是守在金陵,成了史家的族长。要说史家有可能出手的,也就是只有二嫂娘家了。” 想到金陵四大家族之中,王家、薛家、史家联合出手,还怕压不下去一个贾赦,这下王氏可是彻底放心了。转头吩咐周瑞家的,“你去收拾些好东西出来,还有我陪嫁里面那尊羊脂白玉的送子观音,我怀珠哥儿的时候一直供着,最是灵验不过,一起找出来。过两天你跑一趟王家,把这份礼送给我二嫂,也谢谢二哥二嫂为了我们二房出力。” 周瑞家的忙回道:“是,奴婢一定会将您的意思传达给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想来您的这份心意,二少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氏嘴角压不住的翘起来,那份得意劲一看便知,“我这份礼物想来是送到二嫂心坎上去了,二哥二嫂成亲这些年,也未曾有个一子半女,若是我这尊送子观音真的灵验了,那日后二哥二嫂会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一定要把我的话传给二嫂,要好好传达我的一番心意,重点是这尊观音的效果,明白了吗?” 王氏再三叮嘱周瑞家的,她二哥王子腾可是王家最出色的子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当然要和二哥打好关系了。都说夫妻一体,为了防止二嫂吹枕头风,二嫂那里也不能放过。 就贾政这贪花好色的性子,还有史氏那个难缠的老太婆,要是没有娘家撑腰,自己只怕是坚持不到多少时日了吧。王氏心中对于贾政的凉薄可是深有感悟,自是不可能投以真心,如今不过是凑合着过罢了,若真是惹急了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提前送他一程,也不枉他们夫妻一场。 “是,奴婢定然会将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二少奶奶。”周瑞家的只差发誓证明了,当场坚定的回了王氏。 *** 紫宸殿里,襄宁长公主听了隆兴帝的话,也是勃然大怒,“贾家什么时候是他们想踩就踩的了,这般对着贾赦出手,将贾家至于何地?更何况是这般下作的手段” 隆兴帝早已经知道了真相,倒是没有这般愤怒,什么样的肮脏事他没有见过,这又算的了什么。 而且真算起来,这件事也是怪贾赦自己,别人设的圈套就这般栽了下去,简直是不废吹灰之力,真的是太蠢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看着暴怒的襄宁,隆兴帝赶忙开口安抚:“皇妹,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要把事情给处理好,朕这边是放他贾赦一马了,但要是有人拿着这事来做文章,朕可就不好轻易放过他了。皇妹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希望贾家能够自己处置好一切,莫要留下话柄,让朕为难。” 襄宁长公主自然不是傻子,她明白隆兴帝的意思,若是有人借此发作,那么即使是隆兴帝也不好明着放过荣国公府了,毕竟还有许多人看着呢! “皇兄放心,皇妹不会让您为难的,敬儿和啟儿已经去金陵了,他们一定会处置好此事的。只是没有想到王家竟这般有本事,撺掇着史家和薛家一起出手,联手对付贾赦。”襄宁长公主压下了怒火,脑子自然是清醒的,只是一时间被幕后黑手给气到了,不一会儿便缓和了下来了。她可从不是大方的人,敢出手,就要有被剁掉爪子的准备! 第62章 幕后黑手(四)微修【VIP】 隆兴帝见襄宁长公主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也就不再多劝了,之后贾家会怎么做,他也不会多管。不过还是有必要让人看着的,有个什么消息也好第一时间上报。 “皇妹心中有数便好,不说这些事了,瞧着也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母后那里怕是等急了。皇妹和朕一起动身去慈宁宫吧,母后一早就备好了午膳在等着我们呢,走吧。” 隆兴帝对于襄宁长公主会怎么对待这幕后黑手并不感兴趣,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布局,就随襄宁长公主去吧。到底是自己的胞妹,贾家又有几个外甥在。况且此事本就是王史薛几家挑起的,这般算计贾赦,打了贾家的脸,总得让襄宁长公主发泄一下不是。 否则日后岂不是让众人觉得贾家好欺负,可以任人揉捏! 襄宁长公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几家。 不过此时确实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襄宁长公主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顺着隆兴帝的话,起身随着隆兴帝一起出了紫宸殿,由大太监夏守忠在前面开路,一路乘着御撵到了慈宁宫。 太后见着隆兴帝同襄宁长公主,略带着笑意的斥道:“你们兄妹两个呀,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哀家这个老太婆,都没有吸引力了。你们要是再不来,这一桌子的好菜,就被哀家一个人吃完了。” 听着太后开玩笑的话,襄宁长公主十分捧场的道:“女儿忘记谁也不能忘记母后啊,都怪皇兄,硬是拉着儿臣一个劲的叮嘱,一眨眼就到了这个点,差点就害得儿臣错过了母后备下的这些好菜。”襄宁长公主这一番话,不仅讨好了太后,同时还不忘踩一脚隆兴帝,不愧是“亲兄妹”了。 隆兴帝听到太后和襄宁长公主的话,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妹妹,他还能怎么着不成。面对这两个女人,便是隆兴帝也只得败北。 不过现在显然是要把这茬儿带过去,眼见着母女俩还在声讨自己,隆兴帝赶忙开口,“哎呀,母后备了这一桌好菜,朕都饿坏了,还是快用膳吧。” 太后哪里不明白隆兴帝这是在转移话题,不过还是心疼儿子的心占了上风,双手拉着襄宁长公主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去用膳吧。” 听着太后都发了话,隆兴帝也未曾反驳自己,襄宁长公主顺从的随着太后一起坐到了桌前,三个人一起用过了午膳。 午膳过后隆兴帝急着回紫宸殿批阅奏折,也就没多留,只襄宁长公主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等太后午休之后,襄宁长公主也就出了宫。 “太太,襄宁长公主回府了。”赖嬷嬷急匆匆的走进荣僖堂,太太一直让她盯着襄宁长公主的动静,一旦公主从宫中回来,立马将消息告诉她。 这不,外面盯着的人远远见到襄宁长公主的轿子进了宁国公府的门,就马不停蹄的将消息传了来,赖嬷嬷自是知晓太太这段时日有多气恼,可不敢耽搁,生怕正在气头上的史氏将火撒在了她身上。 史氏激动的站起身,复又缓缓坐下,心中忐忑不安的看着前方的地面,口中道出了略显底气不足的话,“赖嬷嬷,你说公主这一趟进宫可成功了” 赖嬷嬷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对着太太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事她心里也没底,只能模棱两可的回道:“太太,公主与皇上一贯亲近,在太后面前也很得看着,想来应是成了的。” “我也盼着这事成了,否则这偌大的国公府邸,怕是就要栽了。”史氏不自信的道。 赖嬷嬷也没办法,只能劝道:“太太且放宽心吧。” 史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终是下定了决心,“罢了,赖嬷嬷,你去宁府问问看……公主可方便,我有些话要去当面问上一声。”史氏终归是放下了自己的骄傲,不过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都是暂时的,只是形势所迫,等此事平安过去,她总会重新拾起自己的骄傲。 赖嬷嬷默默应了一声,随后去了宁国公府,一脸陪笑着去请人传话。哪怕守门的婆子再怎么甩脸色,不给面子,却也丝毫不敢发怒。她家太太多骄傲的人,都不得不对着襄宁长公主低头,她一个奴才,又哪里敢耍威风呢。 赖嬷嬷在荣国公府地位可不低,这守有些龌龊,因此闹光无限,这婆子也没法报复,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赖家的撞到了自己手里,不趁机报复回来,以后便不 嬷,婆子心中很是不忿,一开口便阴阳怪气的,“呦呦呦,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荣府可是了不得了,多金贵的人呀,怎么到这来了,你可是稀罕人物啊!” 子,有些眼熟,又这般语气,想来是跟自己不对付,息的太太,心中有些焦虑,再想着往日太太的手段,更是焦躁万分,面上却丝毫不敢带出来, 的话,只当做没听到,脸上带着强硬的笑,好声好气的道:“老姐姐,你这话可是为难我了,了,哪称得上什么金贵人物。这不,我家太太想要求见公主,罢将手腕上的纯金镯子摘了下来,,半点不见心疼。 婆子见赖家的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心中很是得意,在摸了摸手上的大金镯子,心中更加满意了。一脸嘚瑟的看着赖嬷嬷,“罢了,我就帮你传这一次话,等着吧。”说罢,关上了门,往院子里传话去了。 赖嬷嬷独自一人看着眼前紧紧关闭着的门,心中很是难堪,往日里凭着在太太身边的地位,便是荣府的大奶奶和二奶奶都要给自己两分面子,如今却要向一个看门的老婆子低声下气的。但心中再不愿意又能怎样呢? 如今可是自己求着人家办事,哪里还摆的起架子,等着瞧吧,只要荣国公府渡过这次难关,她一定要想法子求了太太,让自家也出个官老爷当当。 赖嬷嬷心中焦急的等待着,她相信自己塞出去的大金镯子,一定能帮自己达成目的的。这可是她来宁国公府前,特地备上的,就是为了打点一番,好早些传上话。等求见襄宁长公主后,也好去回了自家太太,不至于在这里苦等。 嘎吱一声,关闭的门再次打开了,赖嬷嬷听到动静连忙走上前来,等着那婆子传话。 这门一打开,婆子就看见了赖嬷嬷,只是细细打量着他,“公主殿下今日不见客,已经歇下来,明日再来吧。” 赖嬷嬷一听这话,满脸失望溢于言表,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强闯吧,默默退了下去,最终打道回府。 担心了一路的赖嬷嬷回到了荣僖堂,看着暖阳下的宅院屋舍,渐渐停下了脚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废了下来。进退两难之际,屋内大丫鬟玛瑙走了出来,刚好看见了赖嬷嬷,当即呼喊道:“赖嬷嬷回来了。”说罢欢喜的打起了帘子,迎着赖嬷嬷进屋,可见荣僖堂里气氛有多凝重。 眼见着避无可避,赖嬷嬷只能在心中给自己默默加油打气,踩着步子走进了荣僖堂。 史氏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可见到公主了?公主可有空?” 赖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太太,奴婢无用,并未见到公主,宁府传话说公主累了,已经休息了,让咱们等明日。” 说完赖嬷嬷就将自个儿缩在了一旁,静静等待着主子发话。 史氏站起身走动了几步,听道这话又两踉跄着退了两步,心中百转千回,有些后悔放任着他们兄弟胡来,这下可好了,闹成了这个样子,一发不可收拾。 得到噩耗的史氏叹了口气小,“都怪我不好,也罢,一切都是命,结果如何只看明天了。” 既然襄宁长公主今日不见客,那再着急也没用啊,史氏脑海中知晓,心中却静不下来,恨不得一分一秒的数着,这一夜都不曾睡安生。 第二天一早,史氏眼角带着浓浓的黑眼圈,瞧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只好让丫鬟铺上了厚厚的粉,好让自己显得不至于那边颓废。 用过早膳,折腾了一番,眼看着一抹斜阳缓缓升起,蒸发了山林间的水露,化成一缕缕浓雾,消散在天际。早已按捺不住的史氏看向赖嬷嬷,“宁府那边怎么说,公主可有空了?” 赖嬷嬷嘴上大喘着气,这一早上她来回折腾的,跑了好几趟,总算是安排好了,“太太,公主已经起身了,也说了要见您,您快起身,随奴婢一起去吧。” 史氏得了准话,也难掩心中的不安,只低调的带着赖嬷嬷,并鸳鸯、琥珀,带着四个小丫鬟,一路朝着宁国公府去了。 第63章 得知结果【VIP】 宁国公府,宁安堂。 史氏终于见到了襄宁长公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件事终归是避不过去的。 “公主,不知陛下是否已知晓了此事如今可有什么说法”史氏哪怕满脸脂粉,也掩盖不了身上那股疲惫。 襄宁长公主自是看出了史氏状态不佳,却也不曾理会,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许是心里有了底,这一时间也不急着回复史氏,也是襄宁长公主想看看热闹,她到底是不喜史氏的,这样浅浅的为难一番,也没人能说闲话。 史氏询问的话,襄宁长公主自然听到了,但她不想这般干脆的给史氏回复,她想看着史氏着急的样子,故在一旁默默的*喝茶。今年的新茶口感不错,这铁观音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清爽回甘,嗯,不错。襄宁长公主对茶叶很是满意,心里还在想着要好生奖赏一番,想来采买的管事很是用心。 一时间宁安堂里鸦雀无声,史氏抬起头看着独自品茶的襄宁长公主,心里暗恨不已,她哪里看不出这是襄宁长公主在故意为难自己。但现在有求于人,又哪有资格甩脸色,只能默默咽下了所有的委屈。不过她在心中发誓,之后一定要找回面子,不让自己的委屈白受。 史氏在心里念叨,眼看着襄宁长公主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终是撑不住了,再次开了口。 “公主,您从宫里出来,可是探到了皇上的态度” 说完一脸紧张的看着襄宁长公主,生怕从她嘴里得到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 对引起这件事的贾赦,史氏更是恨毒了,后悔当初没有早些弄死他,以至于带来如此大祸。这个小畜生,早就该让他跟他那短命的亲娘一起去死,何至于沦落到这番田地。 哪怕史氏心里恨意四起,面上却不曾表现分毫,有的只是担忧与焦虑,下意识的不想让襄宁长公主知道自己的想法,总觉得会坏了大事。不得不说史氏很敏感,也很了解襄宁长公主,下意识的预防让襄宁长公主难得的没有关注到她,在之后的谋划中更胜一筹。直接打了襄宁长公主一个措手不及,更为自己接下来十来年的舒坦日子打下了基础。 看着史氏焦急的模样,襄宁长公主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缓缓开口道:“贾赦虽远在金陵,但没有什么事是皇兄不知道的,所以贾赦孝期纳妾这事吧,皇兄已经知晓了。” 史氏注意力紧绷着,自然没有错过襄宁长公主的话,这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了史氏一个措手不及。心中开始慌乱不已,脑海中只回旋着一个念头,皇上他知道了,贾家完了,一切都完了。 史氏震惊又沮丧的模样也没有逃过襄宁长公主的法眼,瞧着史氏这幅模样,痛快极了,可是难得见到史氏这般狼狈,这一趟进宫,跑的值了。 等襄宁长公主欣赏够了史氏沮丧的模样,才继续说了下去,“这孝期纳妾,到底是大不孝之事,本应严惩不贷,但皇兄念及荣国公府先辈忠心耿耿,为大乾南征北战,功勋卓著。故决定以功抵过,小惩大诫。” 这如同过山车一般的一番话,让满脸沮丧的史氏瞬间回血,别的都没有心思去管了。现在她只知道这道坎算是过去了一半,牵连不到自己身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高高悬挂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不过想起襄宁长公主所说的小惩大诫,也不知隆兴帝是个什么想法,不知不觉间就问了出来。 襄宁长公主茶也喝了,史氏难堪的样子也看到了,心里很是满意。眼瞅着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她的孙儿们可是说中午要陪着她一起用膳呢!可不能因为史氏耽搁了自己的时间,误了时辰,当下也不在耽搁,直接回复了史氏,令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皇兄虽不准备严惩,但到底影响不好,对于贾家来说也是一个把柄,贾赦日后就不要在外面多晃悠了,免得得罪了人,再让人家翻出来,找贾家麻烦。至于袭爵一事,只能再做打算,让府上的儿孙们好生读书吧,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襄宁长公主很快把话讲完了,也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她可没心思安抚史氏,也不想给史氏出主意。只要这事不会带累到整个贾家,带累宁国公府,她也不想多管,哪怕荣国公府最后被削了爵位,好歹府上还有钱不是,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当然了,可能史氏会接受不了,熬了大半辈子,终于成了荣国公府的当家太太,超品的国公夫人,这下子成了一场空,心态差的怕是早就崩溃了,不过这一切都跟襄宁长公主没有关系。 说完那番话,襄宁长公主就径直走出了宁安堂,朝着后院去了,她还想早些去陪着自己的孙子呢。 宁安人,默默接受者襄宁长公主所说的话,嘴上劝慰着自己不要在意,可心 一旦荣国公府被削爵,就不存在了,在往日的那些老姐妹面前,哪里还有脸,,郁郁不得志。 独自一人坐了许久的史氏,在赖嬷荣国公府,这里到底是宁国公府,四着自己。今日已经百般失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回到荣国公府,,再慢慢发泄。 许是坐久了,史氏的双腿都麻木了,这乍一起身,上,好在赖嬷嬷眼疾手快, “太太,您没事吧?”赖嬷嬷担心的朝着史氏问道。 史氏拍了拍赖嬷嬷抚着自己的手,“无事,只是坐久了,腿有些发软罢了,等我缓缓便好。” 赖嬷嬷恭谨的搀扶着史氏慢慢起身,等她活动腿脚,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好了,我们也走吧,该回府了。”史氏在赖嬷嬷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荣僖堂。 赖嬷嬷和鸳鸯扶着史氏慢慢走了进来,看着太太有些吃力,赖嬷嬷忍不住开口道:“太太,慢一些,当心。” 说罢和鸳鸯一起将史氏搀扶着坐到椅子上,史氏还是腿脚发麻,无力,鸳鸯看着很是担忧,想要找出方法为太太排忧解难。 史氏只能忍受着发涨的双腿,加上刚刚得知了陛下的态度,一时间大悲大喜,情绪有些激动,心神恍惚。 鸳鸯看着太太难看的脸色,踌躇着开了口,“太太,奴婢学过一些按摩手法,便由奴婢来为您按摩双腿,缓解酸痛,您看可好?” 史氏倒是颇为惊喜,还以为自己只能忍着了,没成想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虽不知鸳鸯什么时候学会的按摩,但这不是关键,现在最重要的是,鸳鸯有办法可以缓解自己的双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史氏自然不会阻拦了。 史氏颔首道:“允了,竟不知鸳鸯还有这般手艺,往日里真是屈才了。” 鸳鸯得了太太发话,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慢慢蹲下身子,面朝着太太的双腿,两只手伸了过去,开始慢慢按摩起来。 “太太可是高看奴婢了,奴婢身为您身边的大丫鬟,自是该多学一些的,也有助于更好的伺候太太您不是。”鸳鸯开始奉承着太太,生怕没能讨好到太太,反而将人惹怒了。 这话听的史氏心里很是舒服,这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这样才对嘛。 史氏忍不住伸出指尖,点了点面前的鸳鸯,“瞧瞧你这张嘴呀,真真是不饶人。” 赖嬷嬷看着荣僖堂里很是融洽,也忍不住插嘴道:“鸳鸯姑娘再能干,也多亏了太太教导的好呀,没有太太,哪有奴婢们的今天,这一切都是太太您的功劳啊!” 不得不说赖嬷嬷不愧是伺候史氏多年的人,对着试史氏的心思把握的非常透彻,这一番话也是吹捧的史氏心里很是满意。 而史氏满意了,赖嬷嬷和鸳鸯自然也是有好处的,“嗯~你们哪,净会拿好话来哄我。不过太太我现在高兴,都有赏。我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都是些精致的钗环,你们自己去各选一件吧,另外各赏一个月月钱,都高兴高兴,也好去去这段时间的晦气。” 赖嬷嬷和鸳鸯自是满脸高兴的谢过了史氏,随后不久各自去领了赏。 史氏这会儿已经没有那般难过了,贾赦一事已成定局,对于府里的遭遇,自己也没能力去改变皇上的看法,好在连累不到自己,自己依旧还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至于府里,只能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子嗣,这府里日后是否会败落,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人生匆匆几十载,只要在自己有生之年,荣国公府败不掉就行了,等自己去了,哪还管它洪水滔天。 史氏的心情好转,荣僖堂也一改多日来紧张压抑的气氛,这一番变化,自然隐瞒不了。 王氏对着史氏这多变的情绪十分好奇,忍不住让周瑞家的去打听,荣僖堂那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太太之前还是满脸愁容,现在又高兴起来了。 怀揣着满腹疑问的王氏,默默等着答案,令她百般好奇的谜底即将揭晓。 第64章 金陵行【VIP】 京中的襄宁长公主因为宫里的缘故,得知了幕后的真相,而自京中赶至金陵的贾敬贾啟兄弟俩,还在不辞劳苦的调查真相。 被惦记上的贾赦,尚且不知京中有人踏上了来金陵的旅程,还在宅子里默默过着守孝的日子。 等到贾敬二人到达金陵后,顾不上休息,贾敬一马当先来到了荣国公府在金陵的祖宅,看门的奴才未曾来得及通报,贾敬便直接闯了进去,跟在后面的贾啟劝阻不及,只能匆匆跟了上去。 在书房里抄写佛经的贾赦,只听到由远而近传来的喧闹声,还没来得及呵斥下人,便被“哐啷”一声给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逆光中站着一个人影,在耀眼的阳光映衬下光芒万丈。贾赦稍稍偏过头,避开刺眼的阳光,正好瞧见了,等细看到那人的脸,原是敬二哥来了。 能在金陵见到贾敬,贾赦内心欢喜极了,乍一见到亲人,心里有说不完的话,只是绞尽脑汁,到了嘴边只余一句问候,“敬二哥何时来的金陵,可是让赦好生想念。” 看到与往日一般无二,甚至更显成熟的贾赦,贾敬也是感慨万分,口中怒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硬生生将自己憋的脸色涨红。 贾啟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以为贾赦同贾敬大吵了一架,将贾敬气成了这个样子,看着二哥贾敬双眼泛红,脸色难看的模样,贾啟也是心生怒意。 “赦大哥你都做了些什么,看把二哥气的。”贾啟上来就对着贾赦一阵怪罪。 还没等贾赦反应过来,贾啟又转头宽慰贾敬,“二哥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贾赦被贾啟这一通抢先的话,给弄得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就是自己的责任了,我可都什么也没做呀!贾赦在心中给自己喊着冤。 已经缓过来的贾敬,一看这幅景象哪里还不明白呀,三弟怕是误会了,忙扯住了一边的亲弟弟,阻止了他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贾啟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贾敬还在帮着贾赦,忍不住问道:“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偏着他,怎么还不让我说了。” “不是,阿啟这是何意呀?我怎么着敬二哥了”贾赦觉得莫名其妙,又想不出来什么原因,只得问出了声。 贾敬一见两人这幅样子,担心两人争吵起来,立马大声呵斥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没事,且歇一歇吧。” 听了贾敬的呵斥,贾赦和贾啟的表现各不相同,贾啟似是有些委屈,想要诉说出自己的不满,但瞧着贾敬那严肃的脸色,又慢慢憋了回去,只故作高傲的将头转向一边。 其实贾啟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只是他想到二哥那般信任贾赦,在京中为贾赦作保,甚至一路舟车劳顿的赶到金陵,只为了还他一个清白。好不容易到了金陵,他贾赦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只有他们干着急。而且贾赦还把二哥给气成那样,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贾啟在心中为二哥感到不值,也是十分气恼贾赦的这种行为。 贾赦这边则是由开心转为了焦虑,要说贾赦对于贾敬和贾啟的突然出现,原是很高兴的,但是瞧着敬二哥和阿啟的态度,貌似不是什么好事,这下也开心不起来了。 贾敬也顾不得贾赦和贾啟的想法了他得先确定贾赦到底有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他走到贾赦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怔怔的问道:“赦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在孝期纳了个女子为妾。” 贾敬目不转睛的盯着贾赦,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否定的话,只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事与愿违。 贾赦虽奇怪贾敬是怎么知道自己纳妾一事的,毕竟这件事也不光彩,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他不会傻兮兮的以为,贾敬大老远的跑到金陵,是来给自己道喜的。更何况不过是个妾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喜事,哪里值当他们特地跑一趟,想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贾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朝着贾敬点了点头。 这不点头倒还好,贾敬好歹还怀着一份希望,随着贾赦点头的动作,一切希望都毁于一旦。 贾敬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气的浑身发抖,带着一着贾赦,“赦弟,你, “不过是纳个妾罢了,这的模样,可是让贾敬与贾啟气了个倒仰,,无处发泄。 贾敬知道贾赦被叔祖和叔祖,却没成想,他贾赦这哪里是天真,这简直是蠢到家了。 看着贾赦那无所谓的样子,贾敬只能压下上涌的气血,一字一句反复解释过后,后知后觉的贾赦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现在想要抹去一切也都来不及了,再想到那个妾氏的模样,贾赦顿时就不想放弃了,贾啟对自己怒目而视,样,贾赦默默的把视线转向了贾敬。,但到底比贾啟好一些,贾赦硬着头皮,朝着贾敬打听起来。 “敬二哥,这下我该如何是好,你可不能不管我呀。”贾赦苦着一张脸,忍不住朝着贾敬哭诉。 贾敬无力的道:“你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办,行了,说说吧。” 已然知晓事情严重性的贾赦哪里还敢隐瞒,当即讲这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包括自己是怎么认识的妾氏刘氏,又怎么英雄救美,将刘氏从苦海里救了出来,为了救出刘氏,更是直接表明了她是自己的妾氏。说完这些,贾赦开始哭诉自己与刘氏的深情,请贾敬帮自己想想办法。 贾敬听的头都大了,当贾敬听到贾赦新纳的这个妾氏,长得和贾赦已逝的原配张氏很是相似,心里顿时就起了疑。 不得不说,这事真的太巧了,刚好在贾赦快要出孝期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样貌与贾赦之妻相似的女人。要知道贾赦对着原配张氏还是很有感情的,两人还孕育了贾瑚和贾琏两个孩子,虽然张氏和贾瑚都已经去了,但好歹还有贾琏在不是。 更别提张氏年纪轻轻就去了,只给贾赦留下了年幼的儿子,在贾赦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何况当初张氏是为了娘家四处奔波,耗费了心血与精力,以致后来生产时难产去世。岳家出事时,贾赦因着祖母身子不好,侍奉在床前,手上更没有实权,被限制在府里,没能为岳家奔波,心中对张氏更是愧疚不已。 当贾赦一字不落的说完与刘氏相遇的过往,却对此没有丝毫疑问,也是让贾敬无话可说了。他只觉得贾赦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生在了荣国公府,打小有着祖父祖母给他收拾烂摊子,如今还有着他们这帮兄弟,给他收拾残局。只不过他这运气怕是全都用在投胎上了,以至于丢了脑子,这样明显的一个局,竟然直接就一头撞了进去,简直是让贾敬不知道说什么好。 内心十分无奈的贾敬转头就看到亲弟弟贾啟,也是同样无奈的表情,两人四目相对,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于贾赦的智商,他们已经无力去管了。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贾赦竟这般蠢呢?难道是因为荣国公府有叔祖和叔祖母在,直接给贾赦收拾好了所有的烂摊子,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发现。如今两人都已经不在了,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所以暴露出来了 贾啟瞧着贾赦无知无觉的样子,开口讽刺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还偏偏让你遇上了,你以为这是在写话本呢?” 贾敬忍不住开始头疼起来,只是想着自己往日和贾赦的兄弟情谊,总不能将人放下不管吧,唉! 最后只能出声劝着贾啟,“三弟,别的先不说,此事颇有疑点,赦弟这边怕是身在局中还尚且不知,也问不出别的来了,就先这样吧。这一路奔波,有些疲惫了,今日先歇一歇,让手下的人去查探一番,明日咱们在看看情况吧。” 贾啟看着今日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先放弃,当即同意道:“一切都按兄长所说,我没有意见。” 贾啟说完看向了贾赦,“赦大哥这边可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莫要透漏出去,还有那刘氏那边,不要让她起了疑心,免得打草惊蛇。” 对于贾啟的话,贾敬深表赞同,又反复叮嘱了贾赦,生怕他一不小心被人套了话,让幕后之人有了防备,那样他们就不好查了。 贾赦很是委屈,“敬二哥,我都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就信我一次。” 贾敬贾啟不信任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贾赦,他觉得自己还是挺靠谱的呀,不就是瞒住消息嘛,小事一桩。 “希望如此,”贾敬只留下一句话,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贾啟一起休息去了,明日还有要事,可要先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去调查真相。 贾赦只能看着贾敬和贾啟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第65章 忆往昔,得真相【VIP】 回到院子的贾敬和贾啟可没功夫想别的,简单洗漱过后就歇下了,在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只是具体的还需要去仔细打听查探一番,才能得到结果。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早出晚归,便是贾赦也只是匆匆见了他们一面,连话都没多说。 此时的贾赦心里渐渐沉重,身边只有一个奶兄弟陪着,贾赦开始迷茫起来,看着身边的林之孝,发问道:“我能信你吗?” 林之孝看着自家大爷这颓丧的模样很是心酸,想想以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大爷过得是什么日子,如今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压下心中的酸涩,林之孝对着贾赦道:“大爷,奴才一家子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来伺候您的,奴才更是打小就陪在您身边,请您放心,不管别人如何,奴才一家子会一直伺候着您的。” 贾赦对着自己的奶嬷嬷一家,还是信任的。是啊,这府里也只有祖母最疼爱自己,奶嬷嬷一家是祖母留给我的,林之孝娶的更是祖母身边心腹嬷嬷的孙女,哪怕那个丫头是个哑巴。 贾赦开始后悔起来,他不该怀疑林之孝的,“罢了,爷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爷的信任。” 林之孝激动的应道:“是,奴才绝不会辜负大爷的一番信任。” 贾赦不可置否,眼看着堂兄堂弟都为了自己的事情奔波,他心里开始后怕起来,这次自己只怕是捅了大篓子了。下意识的贾赦想找祖母讨主意,可是祖母已经不在了,六神无主的贾赦,顿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环顾四周,他想去找敬二哥讨主意,可是贾敬每日里和贾啟早出晚归的,哪有时问去安慰贾赦,成日里胆战心惊的贾赦,只能一个人缩在屋子里。 忙活了大半个月的贾敬和贾啟,终于查到了一丝线索,兄弟俩抽丝剥茧,查到了薛家身上,可这好端端的,薛家为何会算计贾家呢?贾敬和贾啟带着疑问继续往下查,这下顺藤摸瓜直接摸到了王家和史家身上,这一下子可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查出结果的贾敬贾啟俩兄弟面面相觑,贾敬恨恨的道:“没成想,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贾啟也是附和着道:“是呀,谁能想到这王氏竟这般能耐,王家、薛家、史家都在里面掺了一手。要不是咱们兄弟俩来的及时,他们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这个黑锅赦大哥怕是就背定了。诶,二哥,你说这事贾政他知不知道” 贾敬没好气的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我可不信他的枕边人做出这等事,他会一点没察觉,不过是装模做样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贾政打小就会装,打量着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似的。” 贾啟想着往日里贾政的一举一动,也是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荣国公府那边,二哥只亲近赦大哥的原因吗?” 贾敬也是想起了以前,小时候他们和贾赦玩的最好,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贾赦的赤子之心。说白了就是贾赦这个人够单纯,和他一起玩不会那么累,也没有任何算计,都是半大的孩子,出身也都不低,谁会喜欢和整天闹幺蛾子的人一起呀,他们也怕被人算计,无时无刻的防着别人,那多累呀。 贾敬叹息着道:“是呀,赦弟虽然不聪明,但他也不会出手害人,最是单纯不过了。当年废太子也是看重赦弟这点,打小就很是偏爱赦弟,后来废太子慢慢和赦弟疏远了,想来怕是他也觉查到了自己的处境,想要保住赦弟,不牵连到他吧!” 贾啟自然也是想到了当年的那场谋逆之事,身为长子的大皇子废了,做为嫡子的太子也自尽了,他们身后的人也都一一被牵连,贬官的,罢官的,抄家流放的,更甚于参与了谋逆的尽皆斩首。那段时问里,京中监斩台旁的地上一直都是鲜红鲜红的,哭喊声,怒骂声,咆哮声,不断在上空回旋,如今想来还是不寒而栗。 “所以当初太子的其他伴读都被牵连其中,他们的家族也受了影响,而赦大哥没有被牵连进去,不仅是因为堂叔救驾有功,更多的是赦大哥确实没有参与进去,对太子谋逆一事更是一无所知是吗?”贾啟若有所思的问道,当初的事太过突然,加上贾家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以为这都是为了将贾赦捞出来的原因,所以一直看不惯贾赦,与他也不甚亲近。 “不错,,一直是中立的,只忠于陛下,□□国公府那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在读之后,荣国公府就被绑在了太子身上,轻易想要下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说道,实则庆幸自家亲娘是陛下的胞妹,不然怕是连宁国公府也会栽进去,毕竟算起来他。 子这条船上的,哪怕堂叔不愿意,又哪有拒绝的权利。当初宫里有意让我和大哥做太子的伴读,只是母亲请外祖母回绝了,看上,陛下才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反而是让赦弟做了太子伴读,想将贾家彻底绑到太子身上,陛下还是很好的,毕竟太子出事,荣国公府尚且自顾不暇,咱们府上也出了力,帮了赦弟一把,说起来赦弟也是给我们挡了一劫,经过废太子一事,赦弟的前途也算是废了,所以只要不是太出格,,随他去吧,没了前途,总不能让他过的太憋屈了。”贾敬颇为感伤,这也是他的真心话,这些,这次身边只有三弟在,本不该多说,,不吐不快。 给惊讶到了,没想到这中问还有这些曲折,难怪来之前,,但并未说出惩处之事,他当时还以为是母亲和大哥心中焦虑,算是明白了,这件事最后哪怕落到他贾赦身上,,只会轻拿轻放,匆匆了事。 “得了,二哥你这么说我心中就有数了,也是我有些急躁了,赦大哥那经这样了,再惨还能怎么样呢,只是荣国公府一脉,总贾啟心里明白了自家府里的打算,只是贾赦废了,荣国公府的传政吧,原本是怕兄弟阋墙,事,就让人很是看不惯了。 说到这里贾敬也正色了起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次的事,十分严肃的说道:“赦弟废了,荣国公府这边原是准备将贾政捧起来的,下一代的珠儿琏儿还是太小了,贾政跟赦弟到底是亲兄弟。只是没想到二房这边竟如此不择手段,宁荣二府也快要出孝期了,这事还要同母亲和大哥再商量商量。” 贾啟也是点到为止,只略提了两句,“二哥心中有数便好,实在是贾政夫妻俩事情做的不地道,只怕日后会给贾家带来更大的麻烦。” 贾敬点了点头,表示他心中有数了,随后兄弟俩赶忙将查到的结果,书信一封传回了京中。 虽然事情的原委已经查出了,但这件事可还没有结束,他们并未将王氏在其中所做的事情告知贾赦,生怕贾赦做出什么事来,只能小心翼翼的瞒着。具体如何处置王氏,还得等京中发话才是,只是金陵这边还有一个人没有处置,那个被贾赦纳入后院的刘氏,这个女人也是留不得了。 贾啟望着自家二哥,撺掇着他出面,贾敬哪里能不知道自家亲弟弟是个什么打算,只是相比贾啟,确实是自己和贾赦更亲近些,有些话贾啟不太好说,也只能自己开口了。 无奈的看了眼贾啟,“罢了,我去赦弟那里走一趟,刘氏终究是他后院的人,要想处置那刘氏,总得知会赦弟一声。” 贾啟自然乐得不出面,他跟贾赦关系也没有很亲密,这样处置后宅妇人的事,他不好出面,二哥愿意接下这桩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连忙朝着贾敬拱了拱手,“那便辛苦二哥走一趟了,弟弟我就在这盯着那刘氏吧,免得王家留了后手,再来个死无对证。” 贾敬点了点头,“嗯,也好,劳烦三弟先盯着,为兄去去就来。”说罢就出了院子,朝着贾赦的书房去了。 京中的襄宁长公主自是已经知晓了孝期纳妾的内幕,很快宁府的爷们也都知晓了。 襄宁长公主想到去金陵查探的贾敬和贾啟兄弟俩,当即写了一封信给他们,将自己所知晓的线索都告知他们,想让他们看看可能查出别的东西。 只是这传递消息,一来一回便耽误了不少时日,等到贾啟的收到书信的时候,他们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只等着看怎么处置参与进来的人。 京中襄宁长公主也收到了来自金陵的书信,一看之后,显然是贾敬贾啟两兄弟还没接到自己的信,就已经调查出了结果,这信上问的便是如何处置那些人。 想到这次的事,襄宁长公主还是一阵后怕,得亏了自己在金陵留了后手,不然被别人发现再捅出来,贾家可就没有那么好解决此事了。 念及此事的严重性,襄宁长公主也不再留手,直接给在金陵的贾敬贾啟去了一封信,告知了他们自己的态度。 信寄出后,襄宁长公主心上一下子轻了许多,先处置这些小喽啰,至于幕后之人,贾家一个都不会放过,否则只怕外人会以为贾家好欺负呢! 第66章 第66章【VIP】 “敬二哥,一定要这样吗?”贾赦站在走廊上,面带难色的问着贾敬,心中十分不忍。 贾敬一看贾赦的态度,哪里还能不知道贾赦的想法,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赦弟,莫要继续糊涂下去,那刘氏只是幕后之人用来引你上套的,弟妹已经去了,你不要一错再错。” 贾敬的一番话瞬间戳中了贾赦的薄弱点,贾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不振,一时间呐呐无语。 “我知道,我只是想骗骗自己,就好像她还在一样。”贾赦双眼无神,默默地流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祖母和长子的去世,已经让贾赦难以接受,而张氏的去世,无疑于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氏活着的时候,贾赦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心意,反而是张氏去了之后,他的心也随之去了。若不是张氏临终前嘱托,一定要照顾好贾琏,只怕此时贾赦已经在自暴自弃了吧。 贾赦虽是单纯了些,甚至有些傻,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府上的流言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已经失去了许多亲人的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他在心中唾弃自己,强撑着打起精神,却也只是选择了回避。 “唉!赦弟,你还有琏儿要照顾,弟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你继续痛苦下去。”贾敬上前拍了拍贾赦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贾赦沙哑着嗓子回道:“我知道了,敬二哥,刘氏就交给你们处置吧,我就不见了,免得徒增伤感。” 说完没等贾敬说话,贾赦踉跄着回到了书房,独自一人缅怀着已逝的妻儿。 看着贾赦踉踉跄跄的背影,贾敬有些心疼,贾赦终究是他放在心上的弟弟,见到他这般,心中也很是不好受,只是斯人已逝,只盼着他能早些走出去吧。 贾敬久久注视着前方,直到看不见贾赦的身影,这才转身离去。 贾啟在侧厅里默默的品茶,不时的看向门外,等着贾敬回来。 这久久不见贾敬的身影,贾啟的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想着怎么二哥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赦大哥是怎么想的,不会心软不愿意处置刘氏吧,要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贾啟在一边默默的脑补,等的急了,不时还吐槽两句。 正在往侧厅赶的贾敬,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急着和贾啟会面的他也没功夫想太多,随即放下了思绪,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终于,等的不耐烦的贾啟,看到了贾敬的身影,正朝着侧厅这边来。 贾啟激动的起身,贾敬也在这时跨进了侧厅的大门,两兄弟很是默契,还没等贾啟问出口,贾敬先开口打断了他。 “三弟,先等我喝口水,等会再跟你讲。”说完自顾自的走向桌子,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灌了下去。 接连喝了两杯水,贾敬总算是缓了过来,转身朝着贾啟问道:“刘氏那边没有别的动静吧,可别让人钻了空子,我好不容易说服了赦弟,不能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嗨,二哥你就放心吧,刘氏那边我让人看的紧紧的,绝对不会让幕后之人有机可趁的。”贾啟十分自信回道。 这次出门他可是带了身边的护卫在,尽皆是宁国公府的亲兵后人,祖上都是见过血的,有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在,就不怕它会轻易出问题。 贾敬点了点头,“这就好,赦弟那边我已经说过了,那刘氏就交由我们来处置。我看得马上让人把她抓起来,带下去好生审问一番,务必要得到刘氏的口供。” 贾啟也很是赞同贾敬的话,“事不宜迟,我马上让人去将刘氏抓起来。” 说完就朝着外面喊道:“来人。” 随着一声令下,侯在门外的小厮立刻走了进来,躬身朝着贾敬贾啟行了礼。 “二爷,三爷有何吩咐?”小厮低着头恭敬的回道。 “去喊上贾勇,让他带队把后院的刘氏抓起来,务必要严刑审问,她院子里的人也都控制起来,别给我放跑了。”贾啟忍不住激动的朝着小厮吩咐,如今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就等着收尾了,只盼着这收尾可别出了差错。 被两位主子注视着的小厮险些没有承受住,忙回道:“是,奴才这就去。” 随后去寻了护卫队的队长贾勇,这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他在,想来事情也不会有其他变故。两人带着护卫迅速朝着刘氏的院子去了。 好在这是在金陵,后院里除了刘氏并没有其他女眷,也不用担心冲撞了其他主子,贾勇带着手下悄悄围了上去,想着务必要一击即中,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贾勇的小心谨慎之下,没有惊动到刘氏,直接把人抓了起来。 院子里,刘氏还在大声叫喊,“你们都是什么人,瞎了眼了,连我都敢抓,,你们快放了我,否则等大爷来了,看我怎么” 贾勇带着手下却一,他们可是宁国公府的人,他们的主子是啟三爷,别人关他们什么事。随着刘氏越来越闹腾,禁不,随手找了块布,团成一团,塞到了刘氏嘴里,耳朵终于清净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审美,这样的泼妇都能看得上,就这样的,还比不上他们家里的婆,几代人都服侍着主子,很是有些脸面。他们的婆娘大都是府里的丫鬟,亦或是家生子家的姑娘,可不比。 不管护卫们怎么想,出来,怎么说赦大爷也是主子,虽然是荣国公府的。 贾勇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遗漏,吩咐着手下的人把刘氏带了下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结果。 要说这些护卫也都是老手了,祖辈传下来的审讯手段也没有白费。这不,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来回话了,“头儿,那女人招了。” “哦,我还当她有天大的本事呢,看来也不过是泥捏的。得了,你们把人看好了,我去寻三爷,看这人怎么处置。”贾勇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去给主子回话去了。 贾勇走进书房,正在闲聊的贾敬贾啟停了下来,目光赫然看向了贾勇。 贾勇不卑不亢的行了礼,站直身子回道:“二爷、三爷,那刘氏已经招了,一应口供皆已记录下来。只是不知这刘氏该如何处置” 贾敬贾啟对于贾勇他们的办事效率很满意,贾敬笑着道:“这下好了,刘氏一招供,赦弟才会彻底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贾啟也很是满意,“贾勇你们做的不错,护卫们一人赏两个月月钱,就当是爷给的奖赏。” 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奖罚分明才能让下面的人信服,在朝为官的贾啟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可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能拿到赏钱,贾勇兴奋的朝着贾啟道谢,“奴才谢主子赏赐。” 贾啟不甚在意,这些赏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只是这刘氏该怎么处置,贾啟心中有了盘算。 “二哥,这刘氏怕是不能留了。” 贾敬听了这话也并没有什么反应,思考了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嗯,刘氏还是早些处置了吧,可莫要让她再出现赦弟面前了。” “既然二哥没意见,那就贾勇你们再辛苦一番,送刘氏一程吧。”贾啟平静的吩咐道,若非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只怕一点都看不出来。 “是,三爷,奴才会安排人送她上路的。”对于贾啟的命令,贾勇向来不会质疑,主子有吩咐,他们照做便是。 贾勇的态度让贾啟很满意,“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说罢贾勇转身退出了书房,静谧的书房里只有贾敬和贾啟两人,无事一身轻的两人在书房中手谈了一局,颇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直到太阳落下山,两人才在身边小厮的催促下,双双起身离去。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贾敬和贾啟也不打算在金陵多做停留,他们本就是为这事来的。在收到京中来自襄宁长公主的回信后,知晓了隆兴帝对此事的态度,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贾赦本就因为废太子一事需要避讳,避免受到隆兴帝的迁怒,如今也只是彻底断了他为官的可能。经此一事,宁国公府这边也有了数,若日后真让贾赦为官,只怕他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来,就这样也好。 至于荣国公府所承袭的爵位,他们也是无能为力了。在未来的十来年里,荣国公府怕是将从朝堂之上退出去,等下一代成长起来,只要不是个傻子,再有着宁国公府在后面帮衬,想来支撑起荣府一脉不难。这也是襄宁长公主和贾攸商议之后的结果,只是有些时候,注定达不到想要的结局,总有人不安分,想要跳出来,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第67章 第67章【VIP】 在金陵停留了许久,贾啟都有些想念自家夫人了,自打成亲以来,他们还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心中有些焦急,按捺不住的询问,“二哥,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咱们是不是该启程回京了?” 兄弟一场,贾啟一说这话,贾敬立时就明白了,开玩笑的说:“你小子,这是想家了吧。” 被揭穿的贾啟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反而一脸笑呵呵的道:“二哥,我们这回出来可有一个多月了,你难道不想家嫂子和侄儿可都等着你回家呢。” “你还说我,我看是你自己待不下去了,非要扯着我做幌子。”贾敬没好气的朝着贾啟说道,这个弟弟是不能要了,丢了吧。 注意到贾啟不断朝自己撇来的目光,贾敬也是很无奈,以前也不知道自家弟弟竟还有这般无赖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得了得了,今日一早我就收到了京中的来信,这事暂时告一段落,只等着出了孝期,再看舅舅的旨意。目前金陵这边已经处置妥当了,想来也没什么影响,没事就准备去收拾收拾东西,不日启程回京。” 贾啟很是兴奋,激动的站起身说道:“好,二哥,我马上去收拾东西,咱们早点出发也能早点到。” 贾敬对于贾啟这幅归心似箭的样子简直没眼看,只能忍着满头黑线,压下抽搐的嘴角,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是这样,我想着赦弟的孝期虽还没结束,但继续在金陵待着,凭着赦弟的性子,只怕很容易被人算计。我们不是要回京嘛,刚好可以把赦弟一起带回去,在京中守孝也是一样的。”贾敬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放心贾赦继续留在金陵,没人管着的贾赦简直是在放飞自我,就他现在这样已经让自己十分头疼,若是再放纵下去,那还得了。 贾敬这一番话果真是让贾啟眼前一亮,他之前没考虑到贾赦,但现在贾敬提到了,他就没有理由视而不见了。难得理清楚了思绪的贾啟,直接开口回道:“二哥,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就赦大哥的脑子,让他一个人再待在金陵,只怕又会中了有心人的圈套。依我看还是把人一起带回京都吧,起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嗯,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赦弟那儿,我还没去说。”贾啟的反应完全在贾敬的预料之内,只不过贾敬目前考虑的事情更多,也更在意贾赦的想法,故而有些犹豫不决。 贾啟看着兄长犹豫不决的模样,很是干脆的道,“二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要我说现在正是时候,赦大哥这次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咱们不辞劳苦的从京城赶过来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总得念着咱们的好吧,直接告诉他就是了。” 贾敬在听了贾啟的话之后,终究是下定了主意,亲自跑去找了贾赦。在经过他的一番劝说之后,贾赦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回京。 得了消息的贾啟很是高兴,能够早些回京,贾啟自是求之不得,一边吩咐下人收拾行李,一边让人去采买金陵的特产,准备带回去给府上分分,也是一番心意。 这一折腾又是好些天,安排好一切后贾敬带着贾赦和贾啟上了船。 京城,宁国公府,宁安堂。 襄宁长公主正好接到了贾敬自金陵寄回的信,看完信件后,随手将其放在一旁,想起信中说的,他们不日将启程回京,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要到了。想起近些日子天天来宁安堂打听的啟儿媳妇,襄宁长公主颇为头疼,实在是太缠人了。好在敬儿和啟儿终于是要回来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被缠的颇为抑郁的襄宁长公主难得的开心起来。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要早点告诉敬儿和啟儿媳妇,省的啟儿媳妇又来宁安堂缠着自己,想到这里转头吩咐伺候在一旁的素梅姑姑,“素梅,你让人去给敬儿媳妇和啟儿媳妇传个话,敬儿和啟儿不日便要回京了,让她们这几日好生收拾收拾,等着他们兄弟俩回来,这一趟也是辛苦他们兄弟俩了。” 说完又想起来,贾敬在信里提到的,他们把贾赦一起带回京了,襄宁长公主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觉得这样也好。依着贾赦那个傻白甜的性子,继续把他一个人留在金陵,他们也不放心,就怕一个没留神,贾赦又被人算计了。 想到这里还不忘继续叮嘱素梅,“还有,这次贾赦也跟着敬儿啟儿一起回京了,不要忘了去隔壁荣国公府说一声,免得贾赦回来,他们连个准备都没有。关键不要忘记叮嘱他们,最近可不要再生出事端,这离出孝还有些时日,贾家可再也经不起风吹雨打了。” 素,荀氏和沈氏得知自家爷们要回来了,也很是开心,不用多说便开始还尚有些理智在,哪怕再激动也记得让人话的素梅姑姑。 而到了三房这里,三姑姑的存在,素梅姑姑一看也是哭笑不得,三太太正忙着呢,也没空搭理自己,只得,转身离去了。 她可没时间继续等下去,三太太兴着呢,也没心思应付自己了,还是自己自觉些,不要打扰了她的雅兴,了。 这般想着的素梅姑姑,转头就去了荣国公府,一路上未曾多做停留,直奔荣国公夫人所在的荣僖堂而去,她还想早些回去伺候公主呢! ,挺直着腰杆,双手摆放在腰前,施施然行着礼,一脸平静的告知,不,通度,却又骂不得,这素梅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颇有体面,到 “唉,”史氏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脑海里反复回旋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这是金陵那边已经查清楚了,去了金陵的贾敬贾啟,连带着之前被打发到金陵守孝的贾赦,都要回来了。怕是接下来这府里不会平静了,这样也好,死气沉沉的也怪没有意思的,斗一斗也好,大房跟二房不和,自己才有机会浑水摸鱼,说不得得要出手把水搅得更浑,才有更多的机会稳固自己的地位。 “劳烦素梅姑姑跑一趟了,请转告公主,就说我已经知道了,荣国公府我会安排好的。”史氏面上装作一副温和的模样,眼神示意一旁的赖嬷嬷,“赖嬷嬷,还不送素梅姑姑一程,也辛苦她跑一趟了。” 赖嬷嬷很是上道的走上前,与素梅姑姑一道,等素梅姑姑给史氏行礼退下去之后,才将人一路送到了府门处。 这厢史氏在赖嬷嬷和素梅姑姑一起离开之后,将身边的丫鬟都打发了下去,只一个人独自坐在凳子上沉思。 等贾赦一回来,这府里可就热闹了,这次金陵的事,背后有着王氏在捣鬼,史氏自然不会放过她,借机狠狠打压了她一把,还把贾珠抱到了自己身边养着,刚好贾琏也是养在自己这儿,兄弟俩也好做个伴。 不过大房也没个主事的太太,这府里的可不能让王氏一个人独大,还是得有人制衡着王氏,否则依着王氏的性子,只怕得捅了天了。 反正大房有贾琏在自己身边养着,也不怕贾赦跟自己对着干,他也没那本事,否则这府里哪有自己的地位。只是离出孝期还有些时日,可以慢慢打算,让人去好好打听,才能选一个和自己心意的“好儿媳”。 襄宁长公主可不知道只是让素梅去传个话,史氏就想到了这么多,此时的她还在悠闲的看着游记。 等丫鬟回话的时候,襄宁长公主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书了,得知素梅回来了,连忙传唤了人进来。 得了主子的传唤,素梅默默走到襄宁长公主身边,“公主,府上二太太和三太太那里奴婢都通知到了,荣国公夫人也已经知道了赦大少爷回京的事。” “嗯,通知到了就好,接下来就等着贾赦他们回京了,敬儿和啟儿也真是的人,也不叫人早点传信。”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将这事放到了一边。 自打得知了幕后黑手是王、史、薛三家,襄宁长公主就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回报回去,也好让外面的人知道,有些不该他们插手的事情,就不要随便乱伸手。如今两府都还在守孝,朝堂上一时半会也没人在,且等着吧,等到他们都回来了,总归要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总该有个章程的。不能别人算计了,还一点都不管不顾,这样日后贾家在外人眼里,还算得了什么。 就这样,在众人的期盼下,贾敬贾啟他们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京城。因着贾赦的事,他们一路上都很是低调,生怕一时张扬了,而被别人注意到。只是这一行队伍可有不少人,再加上穿着不凡的,再低调能低调到哪去,一回到京里就有人注意到了。 第68章 第68章【VIP】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荣国公府的姻亲,县伯王家的王子腾。 打从王氏被禁足,膝下唯一的儿子又被抱走后,心中就顿感不妙,联想到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是自己在暗中对贾赦出手的事情被发现了,只能让人去给娘家传了信。 等王子腾得知金陵的事情暴露,想要处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贾家的贾敬和贾啟早已经赶去了金陵那边,只怕是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他还是早些想想对策为妙,现在的荣国公府算不得什么,只是有着襄宁长公主撑腰的宁国公府可不是好得罪的。 王氏被罚禁足在了府里,儿子贾珠也不在身边,日子难熬的她忍不住朝着娘家求救。王子腾也想探一探贾家的态度,可偏偏这会儿他的妻子史氏病了,总不能让她拖着病体上门,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作罢了。 而他自己更不好上门了,毕竟这事吧,他们王家理亏,没发现也就罢了,如今显然是露馅了。一时间进退两难,对于妹妹的求助,王子腾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让她先忍着,他觉得无力极了,也更加坚定了他向上爬的决心。 荣国公府里,王氏被禁足在院子中,但好歹也掌过中馈,手底下还是有几个心腹的,正是凭着这些人,她才能在被禁足后,给娘家传消息。收到王子腾传来的消息时,王氏正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想等着二哥来救自己。没想到只等来了一个“忍”字,她知道兄长是在为自己好,这次算是栽了,如今的王家还无法跟贾家斗,她的珠儿还在荣僖堂呢,她只能先忍下去。不过她不会轻易认输的,且等一等,只要二哥出人头地,日后总有自己出头的机会。 这王氏一没了动静,荣国公府瞬间平静下来,史氏却又渐渐起了心思,冷眼瞧着养在自己院子里的贾珠和贾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更加按捺不住了。不过一切都要好生计划一番,否则跟王氏一样不中用,反而害人害己。 与王氏的愚蠢与鲁莽不同,史氏的心思很深,特别是在半生争斗不休后,更是小心,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 之后的日子里风平浪静,贾赦回到荣国公府后,史氏跟以往一样不待见他。至于他想将贾琏抱回去的想法,更是被史氏以大房也没个当家的奶奶,怕慢待了贾琏为由给推了回去。贾赦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贾琏抱走,可还没等他有动作,他家这位太太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什么忤逆不孝,混账东西,直骂的贾赦抬不起头来,再也不提这事,才算作罢。 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皱起了眉头,十分不满的道:“怎么回事,荣府那边怎么又闹起来了?” 素梅也很是无奈,“公主,是荣僖堂又闹起来了,赦大爷想将琏少爷抱回去养着,荣国公夫人不乐意。之后赦大爷一时没想通,顶撞了荣国公夫人几句,把荣国公夫人给气着了。听说荣国公夫人这次可是气坏了,对着赦大爷破口大骂,直接把赦大爷给骂了回去,然后赦大爷那边就没了动静,貌似是向荣国公夫人低头认错了。” “呵,本宫还以为他贾赦这是清醒了,学会反抗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没用。” 素梅倒是有些理解,跟着劝了两句,“公主,您也知道,赦大爷一直是这个性子,一时半会哪能改的过来。何况荣国公夫人是赦大爷的母亲,做儿子的顶撞母亲,那可是不孝啊!” 襄宁长公主面带不屑,“史氏也就只有这个本事了,借着孝道压制几个孩子,这到底不是亲娘,这要是亲生的,能这么做,只怕早就把人宠上天了。” 素梅倒是在据实分析,有些话不是襄宁长公主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但主子可以不去想不去说,她们做奴婢的为着主子好,可没法避过去。只能劝道,“荣国公夫人是荣国公的嫡妻,不是生母那也是嫡母,凭着孝字再加上府里的地位,又哪是赦大爷能忤逆的。” 襄宁长公主也是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摆了摆手,“算了,不提他们了,好在荣府已经安静下来了,这些小事只要闹不到本宫跟前,就当他没发生,这段日子闹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宫已经懒得管了。” 襄宁长公主一锤定音,之后就没人再拿荣府的事来烦她,直到荣国公府出了孝期,宫里也下达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才能平庸,德行不堪,本欲夺爵,然念及先荣国公忠贞报国,救驾有功,故功过相抵,荣国公次子贾政,为人端方有礼,,即日上任,钦此!” 把荣国公府众人给震了个头昏眼花,听到荣国公府的爵位一连降成了一等将军,这连降好几级,哪怕是氏,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了,愣在了原地。而贾政则了头上,兴奋过头了。 来传旨,瞧着自己话音落下,荣国公府一群人跪在香案前鸦雀无声,起来,“哟,贾将军还不接旨谢恩,莫不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这一顶帽子盖下来,直把贾赦吓得浑身哆嗦,背后直冒冷汗,一时间楞楞无语。 史氏一看不好,立刻出声:“公公说笑了,赦儿只是太过高兴了。” 说完转而对赦儿,政儿,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领旨谢恩!” 被史氏一催,贾赦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当下带头磕头谢恩,贾政也随大流行礼。 等领旨谢恩后,史氏给赖嬷嬷使了个眼色,赖嬷嬷当下明白了自家太太的意思,让候在一旁的赖大上前。被自家老娘百般叮嘱,想要在主子面前出头的赖大也不含糊,面带谄媚的走到传旨的公公旁边,暗搓搓的递了个瘪瘪的荷包过去,又奉承了半天。 传旨的公公原也只是想吓吓他们,收到荷包,捏了几下,感觉薄薄的心里就有了数,这个荷包不轻,心里也算满意。也就不再拿乔了,“得了,你小子说话咱家爱听,这次就算了,时候也不早了,咱家也该回宫了。” 赖大得了这公公不追究的准话,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捧着笑将人送到了府门前,眼看着那公公越走越远,才收回了脸上的笑,心里呸了几声。 赖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朝着荣僖堂报信去了,他还等着借此得到太太的抬举呢,可不能误了事。 荣僖堂里,难得荣国公府的主子们都汇聚一堂,便是被禁足的王氏也被放了出来。此时荣僖堂内气氛压抑,一时间鸦雀无声,伺候的奴才们都被打发了下去,只留了一二心腹在。 史氏抬头看了看贾赦和贾政,尤其是贾赦,更是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对于他刚刚的表现很不满意。“老大你是昏了头了嘛,啊,刚刚那是什么情况,那是在接旨,还有宫里的公公在呢,你刚刚那是什么样子,对皇上不满意,你是想让一家老小都一起下黄泉吗?” 王氏早就看不惯贾赦了,也跟着落井下石,“就是,大伯这是不拿咱们的性命当一回事呢。” 贾政眼睁睁看着老娘和妻子怒怼贾赦,没有觉得丝毫不对,还跟着正义凛然的道:“大哥,你真是糊涂,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让皇上知道了,咱们府里可要怎么办。” 贾赦面对一连串的责怪,也没了反驳的话,毕竟刚才确实是自己的错。 史氏看着贾赦懦弱无能的模样就来气,没好气的道,“好了,虽然降级袭爵,但好在府里还有爵位在,再加上你们父亲的遗泽,这日子也能过。不过你们要好好的培养珠儿和琏儿,日后府里总归是要靠着他们的,只希望你们争气些,早日恢复国公府的荣耀,也不至于让我这个老太婆,去了下面都没脸见祖宗。” 贾赦和贾政又羞又恼得,涨得满脸通红,却也不敢反驳史氏的话,只能诺诺的应了。 “太太,我家那小子回来了。”赖嬷嬷走到史氏身边回话。 “让他进来回话。”史氏带着些急切的语气,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传旨的公公,是个什么态度,现在的荣国公府,哪怕是个太监,也不敢得罪,毕竟是宫里的,谁知道有个什么靠山,府里已经禁不起一丁点儿风浪了。 赖大快步走了进来,给主子们下跪磕头,“奴才给太太请安,见过大爷、二爷、二奶奶。” 史氏现在可没功夫想别的,急匆匆的问道,“赖大,那位公公怎么样了?” 赖大面带笑意的奉承道:“托了太太的福,奴才使了半天的劲儿,可算是让公公不计较了。” 史氏也是难得的带了笑意,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赖大,你做的不错,赖嬷嬷,你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赖嬷嬷讨好的对着史氏道,“都是托了太太您的福,我家这小子,也是靠府里,才有口饭吃。” 赖嬷嬷的吹捧让史氏很满意,“我记得你家这小子现在是个小管事,大管家年事已高,便让他跟在大管家后面学学吧。” 赖嬷嬷知道自家小子这事算是成了,大管家是老爷的心腹,如今老爷去了,大管家年事已高,求了太太放出去养老,自家小子跟在大管家后面学学,只要不出意外,呸,一定不会出意外,这大管家的位子算是稳了。 想明白了的赖嬷嬷赶忙给自家儿子使眼色,赖大也机灵,忙磕头给太太谢恩,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当然了赖嬷嬷自己也不忘讨好主子,“奴婢多谢太□□典,我家小子能得太太看重,那是太太心善。” 史氏受了这一谢,让赖大退了下去,再转头看看贾赦和贾政,暗自撇了撇嘴,还不如奴才会说话,真是扫兴。 没了兴致,史氏也不想留着他们,“既然圣旨已经下了,赦儿和政儿都去宫里谢恩,可别再出了岔子。得了,都退下吧,别在我这碍眼了。” 贾赦贾政起身,王氏也跟着起身,朝着史氏行礼后退了下去。 第69章 第69章【VIP】 有时候明明你不想知道,可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硬是要往你耳朵里钻。这不巧了,用完午膳的襄宁长公主带着素梅一同出来散步,刚走到花园,觉得有些累了,腿脚发软,便想歇一歇。 素梅四处瞧了瞧,不远处转角的地方有个石墩,刚好可以让公主歇一歇。“公主,那边有个石墩,奴婢扶您去那里歇一歇吧。” “好,刚好走的也有些累了,本宫需要寻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双腿微微有些发软的襄宁长公主,当即顺着素梅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有个石墩在,而且一旁有假山挡着,阳光也晒不过去,刚好可以歇一歇。顺从的扶着素梅的手,慢慢走了过去,看着素梅垫好了手帕,这才坐了下去。 还没歇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停了,却响起了说话声,听着好像是两个婆子在悄悄说着些什么。 等襄宁长公主凝神去听,那边又响起了说话声。 “嫂子,你说的可是真的,那赖大真的要成荣国公府的大管家了。”一个声音略显尖锐的婆子惊讶的问道。 “那当然了,我表姑的公公的外孙女就在荣僖堂服侍荣府太太的,听说一早宫里的公公就去荣国公府传旨了,结果府上的爷们好似惹着那公公不快了,这不,恰好赖大凑上去,捧着那公公,把人给哄好了。荣府太太念着他的功劳,便让他跟着大管家后面学习,你也知道,荣府那边大管家年纪大了,马上就要退下去了,这不就便宜了赖大吗。”另一道粗犷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十分肯定的解释道。 这话音一落,那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哎呦,嫂子,照你这么说那赖大还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可不是嘛,这赖家日后可就威风了。”那被称做嫂子的婆子,用她那粗犷的声音回着话,语气中不乏带着一丝羡慕。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忙手里的活,就不多说了,回头咱们再聚,好好喝上两杯。”嗓音粗犷的婆子也只略酸了一下,就转身准备离去了,刚好偷了会儿懒,得马上回去了,不然时间长了,只怕管事的又要骂人了。 “嫂子你先去忙,等我晚上去找你喝上两杯,你可千万别忘了。”声音尖锐的婆子说完,目送着嫂子离去,自己也转身走了出去。 坐在角落里的襄宁长公主和素梅面面相觑,默默听了一耳朵闲话,也是巧了。听到两个婆子说到了荣国公府,襄宁长公主一时间便没有动作,她还正奇怪着呢。 直到两个婆子说完话,素梅特意关注着外面,确定外面没了动静,这才走出来,探头看了看,人已经走了。 转身面向着襄宁公主,“公主,人已经走了。” “你说这是意外还是有心算计”襄宁长公主带着怀疑的问着素梅。 素梅略思索了一番,觉得没什么可能,想来只是意外,“公主,这只怕是意外,奴婢陪着您出来散心,走到哪里也是随意为之,想来不存在有心算计。” “也是,只是这可真是越回避的,就往你跟前凑,本宫都不打算再管荣国公府的闲事了,结果竟又到了本宫跟前,难不成是命中注定”襄宁有些迷茫,真的就这般巧合吗? “公主,想来荣国公府并没有什么大的难处,那边是可以摆平的。”素梅不愿看到公主为难,在一旁劝解着。 襄宁听着素梅的劝慰,将事情放到了一边,“暂时先不管他们,真到了那一步,荣府会求到府上来的,届时再插手也不迟。这一搅和,本宫也没了那个心思,得了,这逛也逛够了,回吧。” 素梅扶着襄宁长公主慢慢走回了宁安堂,一回到宁安堂,歇了下来,襄宁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刚伸手捶了捶腿,素梅会意的上前,为襄宁长公主按摩着双腿,缓解疲劳。 “唉,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这才几日没有多走动走动,便不行了。想当年,本宫可蹴鞠捶丸样样精通,只是走几步路,算得了什么。如今却连这点路都走不动了,真的老了,素梅,你看本宫脸上是不是长皱纹了。”襄宁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并不服老,只是抬手抚上脸颊,生怕脸上长了皱纹,激动的问着素梅,急于得到一份否定。 “公主哪里老了,您带着瑾哥儿他们出去,”素梅一通话将襄宁长公主安抚了下去,原缓和了下来。想来哪个女子都无法接受渐渐变得衰老,青春不在, 素梅见公*主不再激动,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只,生怕那句话又惹得襄宁长公主此在意,她便另辟蹊径,跟襄宁长公主聊起了养颜护肤的妙招,引的襄宁公主转移了注意力,可算是不再纠结了,养。 日的悉心保养下,整个人显得荣光焕发,就连几个儿媳见了,都时不时的来宁安堂,妙招,可见这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荣国公府觉得守了许久的孝,需要有些喜事来冲一冲。贾政能得荫封,一等将军,给的补偿罢了。 史氏和贾赦并不觉得是喜事,但对贾政来说,却是意外之喜,这府里的爵位是由贾赦继承,除非贾赦被拉下去,自己才有可能上位。之前王氏的所为,贾政隐隐约约知道些东西,只是对自己有利,并未出面阻止。如今虽然府里的爵位降的厉害,可只要爵位不是落到自己身上,降的多少对自己影响不大。可要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换自己有个官位,不论面上如何冠冕堂皇,都压不住内心的喜悦。 可对史氏和贾赦来说,就是亏大发了,尤其是贾赦,他是袭爵人,这吃亏最多的可不就是他吗! 不提贾赦的沮丧和贾政的喜悦,史氏深深的觉得荣国公府在走霉运,正需要一桩喜事来去去晦气。刚好出了孝期,贾赦也该续弦了,史氏美滋滋的选着人,之前贾赦的婚事自己沾不了边,这下还不是落到自己手上来了。当即就派了赖嬷嬷去寻官媒打听消息,在府里守孝的这三年,几乎不曾外出去参加宴席,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拖了官媒给寻摸寻摸。 史氏给贾赦相看续弦的事情,瞒的比较紧,贾赦对此一无所知。一来是怕暗中有人出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二来是想寻一个自己中意的,又能制衡王氏的人选。就王氏做出来的蠢事,要不是看在贾珠的份上,早就被休回娘家去了。在史氏看来,还是因为大房的张氏去了,王氏没有了妯娌需要顾忌,做事有些肆无忌惮,还是需要敲打敲打。 这大房有了儿媳,却只是续弦,历来续弦都是比着原配低一等的家世来寻的,大房还有个贾琏不是。可不能找个出身太高的,免得自己压不住,到时候摆不了婆婆的谱也就不提了,只怕就连现在府里的表面平衡都维持不下去,这个人选还是得甚重。 至于贾赦的意见,并不重要,史氏并没有将贾赦放在心上,就贾赦那个性子,她有绝对的把握,将人握在手里。现在贾赦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自己升格成了老太太,府里大房需要一个大太太,好维持自己的制衡之道。就是贾赦不愿意,她也能按着他的头,完成这桩婚事,至于之后大房怎么闹腾,那就跟她无关了。她巴不得贾赦跟新娶的媳妇闹呢,这样续弦的大太太就不得不讨好自己,靠着自己的支持保住地位,那这府里自己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只是还没等到贾赦的婚事定下来,荣国公府,准确来说,是二房,就先迎来了一桩喜事。 荣僖堂里,贾赦虽无实职,可到底有个爵位在,不时的就要去点个卯,贾政那是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每日里都是要点卯上值的。 这样府里的主子就只剩下了史氏和王氏,并贾珠贾琏小哥俩,因着儿子被抱到了婆母身边,王氏在被解禁后,每日都早早来荣僖堂给史氏请安,就是想见一见贾珠,每日里记挂着,生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不过半月就消瘦了许多。 一早,王氏就起了身,她早早的梳妆打扮,想着早些去荣僖堂看看,讨好讨好婆母,也好让婆母欢喜些,能允许自己见一见珠儿。 “太太,已经好了,奴婢瞧着这些时日,您清瘦了许多,可要好好补补。奴婢知道您记挂着大少爷,正因为这样,您才更要支撑住,老太太那里伺候的,都跟半个主子似的,哪里能照顾好咱们哥儿,还是得靠太太您不是,所以太太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啊!”周瑞家的绞尽脑汁,想着劝慰主子,生怕王氏把自己给累趴下了。 好不容易混成了自家太太的心腹,这要是主太太有个好歹,那不一切都前功尽弃了吗,只能用心劝着。 “我知道,就是为了我的珠儿,我也必须要坚持下去。二爷就是个狠心的,要是我都不在意珠儿,这府里还有谁能在意他呢?”这府里有多么绝情,王氏可是深有体会,自家二爷,可是这其中的翘楚。 第70章 第70章【VIP】 “太太可千万别伤心,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周瑞家的看着自家太太这迅猛的动作,立马小心翼翼的搀扶在侧,生怕她伤了身子。 王氏慢了半拍,还正奇怪呢?周瑞家的这话是何意有了这个疑问,也没藏着,顺嘴就问了出来,“周瑞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一个人了” 周瑞家的急得都快跳脚了,双手拍着膝盖,夸张的道,“我的太太诶,您这个月可一直没有换洗呀!” 王氏被一语惊醒,这段日子她一直牵挂着贾珠,都没怎么关注自己的身子,一时间回想起来,好像这个月是还没有换洗。王氏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语气有些惊疑不定,自己都不太有底气,“周瑞家的,是不是弄错了,许是累到了,所以才……” 周瑞家的自是明白自家太太的未尽之意,只是一切还是小心为妙,“太太,还是小心些的好,您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偶有反胃呕吐之状,这跟您怀大少爷的时候很像啊。” 王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同周瑞家的说道,“自打我生了珠儿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我还以为此生只珠儿一个了。没想到,这时候竟又有了征兆,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周瑞家的劝道,“太太不妨请个大夫来看看,这若是有了,也是喜事不是。” 王氏有些意动,这若是真的,那可是意外之喜啊!只是转念想到贾珠,又慢慢压了下去,珠儿是她的长子,寄托了她太多的希望,比起肚子里这个还不确定是不是有了,更甚至不知道男女的孩子,自然是贾珠更重要。 “还是算了,先去荣僖堂吧,别的等回来再说,我好不容易让老太太宽恕了几分,她才同意让我见一见珠儿,可不能浪费了机会,我都好久没见带珠儿了,也不知道珠儿好不好,我这心里焦虑极了。”王氏当即做下了决定,只是一路上有些小心翼翼的,到底不似之前那般大意了,不时的还会用手护着肚子,下意识的动作也是来自于母亲的本能。 等王氏到了荣僖堂,就有丫鬟上前将她引到了偏厅,此时史氏还没梳洗完,王氏只能等着。 而里间史氏正在梳洗,鸳鸯走到太太身边,低头告知道:“老太太,二太太来了,正在偏厅呢。” 史氏的动作停了一瞬,心里的得意和畅快一闪而过,面上却不动声色,“老二家的来的也太早了,你们去传我的话,让你们二太太回去歇着吧,她的孝心我都知道了,不必每日里都来请安。” 鸳鸯虽不知老太太为何会这般吩咐,但她一向最听老太太的话,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偏厅去了。 王氏在偏厅里等的有些焦急,她想早些见到她的珠儿,打眼一看,没盼到婆母和儿子,反而是先盼来了婆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 王氏见只鸳鸯一人只身过来,带着疑问道:“鸳鸯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何吩咐?” 鸳鸯向来会做人,她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里,都是奴才,谁也得罪不起,故而总是笑脸迎人。 此时,她正带着微笑的同王氏回话,“二太太安,奴婢来传老太太的话,太太说您的孝心她都知道,也不必日日来请安,让您早些回去歇着呢!” 鸳鸯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令王氏有些措手不及,她使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手掌都因过度用力,而被掐的通红。王氏知道这是她那好婆母的阳谋,却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让自己的儿子在她手中,这让王氏一度被限制了行为,有些缩手缩脚的,伸展不开。 想到儿子,王氏只能咬着牙,忍下了所有的委屈,“鸳鸯姑娘帮我转达给老太太,我作为儿媳给老太太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能不来呢。老太太知晓了我的孝心,这都是儿媳该做的,只盼着老太太别嫌我烦,我就在这等着吧,总得给老太太请安不是。” 鸳鸯听了二太太的话,老太太吩咐的事没办好,可看着一脸坚定的二太太,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又回了正房。 史氏已经梳洗完毕,此时正准备起身去用早膳,看着鸳鸯进屋,故意问道,“老二家的可回去了?” 鸳鸯有些为难,她没办好主子的吩咐,没想到二太太硬是要留下来,只是人都还在呢,遮也遮不过去,硬着头皮将实情缓缓说了出来。 史氏心里猜测果然如此,只己手里,谁还敢跟自己对着干。她似乎找到了一条捷径,不付吹灰之力,,甚好。 这样想着,她才装模做样的道,孝顺,不比老大那个糊涂东,愿意等,那就再等等吧,我这腹中空空如也,可得别忘了,多关注着些,可别怠慢了我的大孙子。”说完史氏觉得有些可笑,,不过是为了牵制大房二房,顾着,用不着自己亲自照顾,只是做样子做的久了,倒也有了一两分真心。 等王氏见到史氏,已经是大半天之后了,为了见到贾珠,了许久,,默默离去了。 史氏见王氏识趣,也乐得给些好处,故而王氏来荣僖堂请安后,三贾珠。 为了能多看看贾珠,王氏也只能日日来荣僖堂请安,平时对着贾珠身边伺候的奴婢们,那是打个大棒又给个甜枣,生怕她们不上心,怠慢了贾珠。 有着王氏时不时的照拂,贾珠的日子过得也还算舒服,尤其是有着贾琏这个小可怜的对比下。每每王氏来看望贾珠,悉心叮嘱时,总是能看到贾琏那羡慕的眼神,对此王氏毫不感冒。在她看来,她没有亲手除去贾琏这个小崽子,已经是她慈悲为怀了,别的可就别想了,她又不是贾琏的亲娘,可没必要管那么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寻摸了许久,史氏也寻到了一个合心意的人选。 “赖嬷嬷,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史氏把玩着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漫不经心的问着话。 赖嬷嬷躬身回道,“老太太,奴婢都打听清楚了,这姑娘家中原也是官宦人家,其父是个穷翰林,进士出身,虽比不得咱们府上,但到底是官家女。其父因病去世,府上守孝三年,她也因此耽误了花期。其母早逝,府上是那姑娘当家,下面还有弟妹,除了那姑娘是嫡出,余下都是庶出。那姑娘上能打理家务,下能照料弟妹,样貌也算清秀,只是性子有些不讨喜,毕竟也没个嫡亲的女性长辈教导。” “听着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出身不高,也就没底气跟我对着干,容貌清秀,性子不讨喜,想来也得不到丈夫的喜爱。这既没有娘家撑腰,又不得丈夫喜爱,若是再没有子嗣傍身,那不就只有倚仗我了吗。这样才好,有了我的扶持,她也能制衡王氏,我的地位才会更稳。若是日后她有反噬之意,我也能将她彻底拉下来,这样才更保险。”史氏思考者这姑娘的条件,是极符合她心中大房太太的人选。 想着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若是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近日里王氏又有了身孕,哄得政儿都偏了她几分,瞧着尾巴又开始翘起来了。罢了,就她吧,还是早些把人抬进府里来,也好制衡王氏,省的她又一家独大,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打定了主意的史氏放下了手中拔弄着的镯子,定定的看向赖嬷嬷,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吩咐道:“赖嬷嬷,你去找官媒探探那姑娘的底,不要耽误太久,我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明白了吗?” 赖嬷嬷浑身皮子一紧,听着史氏这坚定的语气,心里只能叫苦,面上却不敢漏出分毫,赔笑道:“老太太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的,您就等着奴婢的好消息吧。” “嗯,去办吧。”史氏对于赖嬷嬷的能力还是认可的,毕竟陪着自己这么些年,要是没有点本事,可活不到今天,更别提保住地位了。能干的奴才有的是,想上位的更是数不胜数,能够留在主子身边成为心腹,那可不仅仅是资历的原因。 赖嬷嬷的行动力还是值得嘉许的,没多久就传来了好消息,那姑娘应下了。 既然应下了,史氏当即安排了官媒去提亲,两家开始走礼。 一切都在史氏的预料之中,那姑娘不过是小官之女,父母已逝,花期不再,又没个能干的亲戚。荣国公府在落魄,那也是国公府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还是那姑娘还是明白的。有个攀高枝的机会摆在眼前,哪怕是续弦,她也照样答应了。毕竟若是头婚,也看不上她家的门第不是。 就这样,贾赦续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宁荣两府,并逐渐朝着京中扩散。 而贾赦本人后知后觉的才从林之孝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赶忙来到了荣僖堂,想找史氏问个究竟。 70-80 第71章 第71章【VIP】 宁安堂里,襄宁长公主也在和素梅姑姑讨论着这个消息,对于贾赦续弦一事,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对。站在贾家的立场上,张氏已经去了,贾赦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守一辈子吧,何况他膝下只有一个贾琏,子嗣也单薄了些。 “素梅,你对赦儿L续弦这事儿L怎么看?”襄宁长公主想要知道素梅的看法,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听一听也好作为参考。 “公主,赦大爷续弦也是正常的,先赦大奶奶已经去了,如今只有琏少爷一个孩子,而且大房总得有个女主子打理中馈不是。”素梅也是了解自家公主的想法,用平常心去看待此事,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赦儿L是该娶妻了,琏儿L需要母亲照顾,大房需要大太太管事儿L,偏房妾氏可上不得台面,还是得正房来管。只是这续弦的人选,你可了解”依着襄宁长公主对史氏的了解,她可不会轻易出手,若只单单为了贾赦续弦,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想来还是有别的打算。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还是你的仇人,虽不曾深入了解,但凭着往日的直觉,襄宁公主下意识的就怀疑起史氏的动机来。 “荣国公府未来的大太太,奴婢倒是不曾了解,以往也没听说过。”素梅老老实实的说出了事实,这姑娘的家境一般,京中似这般的官员那可就太多了,至于他们的子女那就更加不会关注了,这无缘无故的又怎会注意到那姑娘呢? 说实话,要不是这姑娘跟贾赦扯上了关系,还有可能成为贾赦的续弦,怕是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被襄宁长公主所知晓吧。 襄宁长公主想想也是,“若不是这门亲事,我都不会注意到她,既然已经成了赦儿L未过门的媳妇,你就去打听一下吧,瞧瞧这姑娘怎么样,若是真不妥,趁着还没成亲,也能早些处理。” 素梅应了下来,公主的吩咐,她自然不会怠慢,凭着手中的信息网,很快就得到了未来荣府大太太的消息。 拿到手之后,素梅也没耽误,直接拿着东西来到了宁安堂,将手中汇集来的消息,一并交给了襄宁长公主。 因着时间太短,也只大概查到了一些消息,具体的还在跟进当中。将手中的消息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襄宁长公主也大致有了些了解。史氏为贾赦相看的那姑娘是文官家的姑娘,不过家中没了长辈,下面的弟弟妹妹们还小,如今不过是在卯吃皇粮罢了。 看完了搜寻来的消息,襄宁长公主不免有些迟疑,“这姑娘的家世也太差了些,虽也是官家女,但其父已经去世,下面的弟弟还小,未来能否走上官途还是个不定数,要真论起来,这姑娘都算不得官家女了。哪怕是续弦,这姑娘的家世也低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素梅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听见公主的话,不免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公主,奴婢倒是觉得这位姑娘的家世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要看人品。依着荣国公府的门第,赦大爷续弦若是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面挑,那大抵就是开国勋贵家的姑娘。先赦大奶奶家中原是朝中重臣,与咱们府上也是般配的,如今整个张家都被贬为庶人,又顾忌到琏少爷,想来也是费了心思的,最终定下了这个人选。” 襄宁长公主不免叹了口气,哪怕面上不说,心里却已经赞同了素梅的观点。 张氏原也是大家出生,家世比着荣国公府也是不差的,当初更是凭着先老太爷的面子才定下了亲事,没成想世事无常,如今整个张家都败落了。 要依着襄宁长公主往日的眼光,自是看不上小官之女的,更别提家中对贾赦没有丝毫帮扶之力,反而还需要借着荣国公府的势力。 只是素梅这话说的也对,贾赦膝下还有琏儿L在,偏偏琏儿L没了母亲,外家失势回了祖籍,在京中也没有外家帮衬。但贾琏是原配嫡子,不提贾赦对张氏的一番情谊,便是为了贾琏,这续弦也不宜出身太高,防止日后家宅不宁。 一番沉思后,襄宁长公主只能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满,“素梅,虽然赦儿L这续弦不好从高门择娶,但姑娘本身的品行非常重要,你再让人去好好打听打听,这姑娘的为人,还有家中小辈的品性。哪怕不能给贾赦一些帮扶,起码也不能拖累了贾家,嫁进了荣国公府,日后便是贾家的姻亲,本宫不希望因此拖累了贾家,可明白了。” “奴婢明白,一定会让公主的吩咐,去让手下的人去仔细打听查证。 说起来府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她不喜史氏,不喜王氏,却也没有直接废了她们,亦或不屑,对不喜之人向来都是无视的,襄宁长公主更喜欢用软刀子磨人。史氏妄图给她下药,她就用同,没有子嗣的史氏,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可没少被冷落为难,要不是有保龄侯府撑着,只怕早 每当先荣国公夫人以子嗣为由,磨磋史氏时,襄宁长公主都会跟看戏似的,冷眼瞧着史氏被为难打压。她要让史氏自食恶果,这样才能出了心中的那口气。 对着贾政和贾敏,虽未表现出不喜,但也没有多亲近,只是,不远不近的处着,若是真有难事求上门来,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事,,之前贾敏就是如此。 赦,到底是先荣国公夫人养大的,临终前又多有托付。便是自己的丈夫,宁,看在已逝之人的份上,她终是多给予了几分关怀,但也只是如此, 宁国公府里,不止襄宁长公主关心着贾赦的续弦,下面几位太太们或多或少的关注了几分,她们好奇这未来的赦大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日后总是有往来的,早些了解了,也好早做打算。面对每日里请安时,儿L媳们打探的语气,作为婆母的襄宁长公主一概打发了回去,别说她们了,自己都还没查清楚呢! 宁国公府里对着未来的赦大太太,众人是议论纷纷,而荣国公府里,贾赦再次闹上了荣僖堂。 此时的贾赦是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完全没过脑子,他只一听到自己要续弦的消息,就是满腔怒火。张氏去世带走了贾赦的大半心神,结果在自己还没走出情殇的时候,又安排自己再次娶妻,还是直接通知自己,完全不给自己拒绝的余地,这谁受得了啊!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傀儡,要任人摆布。 鼓足了勇气的贾赦就这样怒气冲冲的来到了荣僖堂,还没等史氏反应过来,冲着史氏一阵怒吼,“我什么时候要续弦了怎么我续弦我自己都不知道啊?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这一连的三问,直把史氏冲的气血上涌,怒气升腾。 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贾赦,“你个混账东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张氏去了,难不成你还准备为她守一辈子不成,你个窝囊的东西。” 史氏自然不是好惹得,被贾赦这般指着鼻子骂,哪能咽的下这口气,当即就对着贾赦破口大骂,骂完还犹觉不够,杀人诛心的继续训斥。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去了,我是你母亲,是这荣国公府的当家太太,还决定不了你的婚事不成。莫不是你觉得,我不配做这个决定,你这个忤逆不孝,无情无义的孽障!我的老天爷呀,你张开眼看看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孽障啊,你快收了这个不孝的东西吧!老爷呀,你怎么去的那么早啊,你看看这个逆子啊,老爷啊,你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了呀……”随着史氏一通唱念做打,直训的贾赦抬不起头,原本积蓄起来的勇气就这样被打散了。 贾赦听着史氏这番指桑骂槐的话,那是羞得面红耳赤,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史氏的话给憋了回去。一个大男人,只能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任由史氏对着他骂了一通又一通。 史氏看着贾赦这幅样子就来气,心里虽然知道贾赦这般懦弱对自己有好处,但是还真看不起贾赦一个大男人,这般没出息。若是贾赦能坚持着跟自己对着干,或是想办法让自己无法决定他的婚事,那自己或许还能高看他几分,结果就这,真是令人失望不已。 “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在这碍我的眼吗?”眼看着贾赦还硬生生的杵在那里,史氏也是气的够呛,直接两句话就想让他滚出去,眼不见为净。 贾赦被史氏训了一通,看着史氏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间后悔不已,想到给母亲道歉,还没等说出口,就被挡了回来,最终只能默默离开了荣僖堂。 满腔怒火的来,垂头丧气的去,贾赦这前后不一的神态,再加上荣僖堂传出来的争吵声,着实是让府中的丫鬟们看了一场大戏。没一阵子,府上就人尽皆知了,就连隔壁的宁国公府也隐隐约约知晓了一些消息,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 第72章 第72章【VIP】 骂走了贾赦的史氏确实气愤无比,她虽然已经决定了贾赦续弦的人选,但到底还没彻底定下来,原本还想接触一下这姑娘,到底是娶进来做正室的,可不像妾氏那般好打发。没成想贾赦竟给自己闹了这样一出,这些可是彻底惹恼了史氏。 “赖嬷嬷,你去,找官媒去那家下聘,就她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他贾赦不识抬举,那就没必要为他费心了,直接将人聘进府里吧!”史氏直接对着赖嬷嬷吩咐道,完全不给人反驳的机会,直接拿定了主意。 赖嬷嬷也是左右为难,老太太原是让她将那家的姑娘约到京郊的慈溪寺去见上一见的,她都跟对方接触上了,这怎么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只是这到底是主子,赖嬷嬷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老太太,那姑娘就不见了吗?” 史氏没好气的道,“还见什么见呐,没看着贾赦那孽障不领情啊,人家自己都不在意,咱们还凑什么热闹,费这些心思做什么。便是日后有什么不妥,那也是他自己造的孽,让他自己受着去。” 赖嬷嬷见着老太太发火,哪里还敢继续多嘴,只能顺着道,“是,是,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罢转身去完成老太太吩咐的事,不敢再在这里停留,生怕惹了老太太不快。 很快下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邸,林之孝得到了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好让贾赦知晓。 贾赦得知后,沉默了许久,面对林之孝焦急的样子,并未给出明确的答复。他的沉默也就给了众人答案,他所有的勇气都在他去找史氏闹了一趟之后就消失殆尽了,此时的他默认了这一切。 林之孝的爹娘得知了,心中不免为之担忧,尤其是林之孝的老娘,也是贾赦的奶嬷嬷,为着贾赦续弦一事,更是在回家荣养后,再度来到了府中。只是不管奶嬷嬷如何劝诫,贾赦都未曾表明态度,他因着之前惹怒史氏一事,心中正愧疚着呢,有心弥补母子之间的关系,又怎会在此时拒绝史氏的安排。 没办法,奶嬷嬷只能打道回府,临走前细细叮嘱着林之孝,要尽心服侍贾赦,在林之孝的连连应和下才带着担忧离去。 等到贾家给女方家中下完聘礼,两家开始商议婚期时,襄宁长公主也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冷眼看着这姑娘对着庶出弟妹的态度,不难看出有些冷情,她得知后只觉得这姑娘的性子,怕是不能承担起荣府长房的担子。 心中有了想法,她也不曾隐瞒,皱起了眉头,径自朝素梅诉说着自己的不满,“素梅,这查出来的信息可都有据可寻,若这是真的的话,那这姑娘怕是不太合适呀!” 素梅虽不知为何,却也直接回复了襄宁长公主的问题,“回公主的话,奴婢所查之信息皆有迹可寻,绝无半点虚假。” “罢,本宫未曾怀疑你,只是贾赦那边还是得告知到,这门亲事怕是还有些波澜。你去打听打听,贾赦可有空,让他来府里一趟,本宫有些话要交代他。”襄宁长公主有些头疼,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偏这回她要出手破解这段姻缘,真是造孽啊! 素梅姑姑难得的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给与襄宁长公主回复,实在是心中纠结万分,挣扎了良久,终究是对襄宁长公主的忠心占了上风。 素梅不得不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做好了公主大怒的准备,这才开口说道:“公主,奴婢有一事要禀告,这荣府已经开始下聘了,而且听说赦大爷在同荣国公夫人大闹了一场后,就再也没有出声了,好似是默认了。” 襄宁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端起的茶盏,带着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宫怎么不知道” 素梅恭敬的回道,“公主,就是这两日的事情,赦大爷迟迟没有表态,他的奶嬷嬷还亲自上门走了一趟,也是败兴而归。”说完踌躇了一阵儿,继续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因为咱们府上快要出孝了,这些日子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到静康院去,一时间没能腾出空来,将这事给忘到了脑后,没能及时告知您,都是奴婢的错,请公主责罚。”说罢立刻跪在了襄宁长公主面前,准备接受来自襄宁长公主的惩罚。 襄宁长公主得知了贾赦的态度不免有些失望,也包含了对贾赦懦弱不争的不满,“你确实有错,只是念在你服侍本宫多年的份上,便罚俸一年以示警戒。日后需用心办事,本宫不希望再出现这种事情了,明白吗?”襄宁长公主到底是对着素梅轻拿轻放,没有重罚,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 “奴婢领罚,谢公主殿下宽,心中更是下定决心,要更加用心的伺候公主。 襄宁长公主,朝着素梅道,“得了,起来吧,日后莫要再犯。” 素梅缓缓起身,对着襄宁长公主行了一礼,缓和,忐忑不安的心也随着襄宁长公主的处罚落下,而平静下来,没有恐惧,反而是。 襄宁长公主本不想再提,但念及此事乃贾赦之终身大事,到底马虎不得,再次开口问了一遍,“贾赦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吗?他可曾表现出一丝不愿” “回公主,没有,自打赦大,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不愿意的样子了。您的一番好意,怕是赦大爷要辜负了。主的意思,但事实就是事实,自然据实相告。 良久,襄宁长公主似是想起了什么,“本宫记得府上跟贾赦关系最好的,就是敬儿了吧?” 一句话问的素梅有些迷茫,不知公主为何提到了这些,不过将府上几位少爷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实是敬二爷同赦大爷关系最好。当即回道,“公主记的没错,府上敬二爷同赦大爷关系颇佳。” “有些事本宫不好直接去说,让人去看看敬儿在哪里,让他来宁安堂一趟,本宫有事嘱咐。”襄宁长公主想着自己不好直接去劝,于是便想着通过自己的儿子,去劝一劝贾赦,想来应该能有成效吧? 襄宁长公主有吩咐,自然不会怠慢,院子里的下人很快就见到了贾敬,将襄宁长公主的话传达给了贾敬。 正在书房给儿子启蒙的贾敬,接到了消息,也没有拖着,转身安置好儿子,给他布下了任务,就朝着宁安堂而来。 “儿子见过母亲。”贾敬朝着襄宁长公主行了一礼。 “起身吧,你我母子之间不必多礼。”襄宁长公主对着贾敬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等贾敬坐下后,鸳鸯上了茶,襄宁长公主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敬儿,荣府那边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贾敬隐约得到了一点消息,本是打算去荣府同贾赦聊聊的,没成想先被母亲叫了来。虽不知道目前是有何事,*但只要目前吩咐了,自己定然会尽心去做的。 “母亲说的可是赦弟续弦一事,儿子也有所耳闻,正打算去瞧一瞧赦弟呢!” 襄宁长公主看贾敬说的也不似作假,就知道他是想去探探贾赦的态度。当即也不再转圈子,“本宫是想让你去探探贾赦的意见,这姑娘本宫瞧着并非良配,只是听说贾赦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本宫到底只是隔房的长辈,不好直接插手,你去看看他吧,若是真的不愿意,本宫会帮他一把的。” “母亲的吩咐儿子明白了,儿子会去找赦弟聊聊的。”没想到襄宁长公主竟是为了贾赦的婚事,贾敬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拒绝,反正自己也是要去找贾赦的,到时候一起问就是了。 之后贾敬关心了一番襄宁长公主的身体,母子之间交流了几句,便又散去了。 贾敬特地为此去寻了贾赦,在沉默了许久后,等到了答案,一时间有些恼怒,只是对着贾赦却不知说他什么好。想起母亲的嘱托,贾敬压下了怒火,细细的同贾赦分析了一番,只见贾赦仍是那副认命的样子,心底直冒火,一刻都不想停留了,他觉得再呆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眼见着贾敬黑了脸,没等贾赦道歉,就气冲冲的离去了,连一丝眼神都没留下。 而宁国公府这边,襄宁长公主也从贾敬那里知晓了贾赦的态度,一时间气的牙痒痒,“这可真是糟心,本宫有心相助,却怎料世事无常。贾赦同这姑娘的缘分怕是就此定下来了,他自己都不曾拒绝,那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本宫也不好越俎代庖不是。” 襄宁长公主原还想着好好劝解贾赦,好让她换个续弦人选,没想到事情已成定局,也不好再更改,只能如此定了下来。 九月初八,宜嫁娶。 荣国公府上下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史氏想借着喜事来冲冲晦气,故此广邀宾客,念及贾家还有宁国公府撑腰,四王八公及开国勋贵一脉,大都给了面子,纷纷上门贺喜。 看着史氏同一帮太妃王妃及勋贵夫人们说着话,王氏不免有些羡慕,今日是贾赦大喜的日子,王氏顶着大肚子在一边帮衬着,实际上就是给史氏打下手,想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一些贵人。只是没成想贵人没交好到,反而受了一肚子气,听了许多风言风雨,对着新入门的大嫂也没了好感。 这也让史氏的目的达到了,虽不清楚这位续弦的大太太是个什么性子,但新妇进门给王氏带来了一丝威胁。 第73章 第73章【VIP】 清晨的静康院里静谧无声,阳光一时间映射不进来,微风中带着一丝凉意,哗~哗~树上的叶子被风卷起,晃晃悠悠的飘落到地面,打破了这院中的宁静,仿佛一滴水珠晕染了整幅画面,也惊醒了那沉睡中的人。 不多时屋里便传来了呼唤声,素梅姑姑带着丫鬟们鱼跃而进,井然有序的围绕着一个人。 这样热闹的场面时常能看到,只要院子的主人,襄宁长公主心情愉悦之时,总是愿意花点时间在梳妆上的。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闲下来的襄宁长公主无聊的看着面前的游记,瞟了眼这有所陌生的院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素梅啊,本宫怎么觉得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呢?”襄宁长公主带着一丝迷茫,问起了素梅,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素梅姑姑感受着清冷的院子,玩笑似的道,“公主可是嫌冷清了,不若奴婢去请几位孙少爷们来院子里,好同您亲近亲近,免得院里不够热闹。” 随着素梅姑姑的话音落下,襄宁长公主脑海里浮现了前几日的情景。 出了孝期襄宁长公主就搬到了静康院,空出来的宁安堂,则由如今袭爵的长房搬了进去。 虽逢府上权利交替,却并不曾影响襄宁长公主的地位,长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过自下降宁国公府后,因着府上没有主母,便一直住在了宁国公府,倒是甚少回公主府。 何况府上一贯和乐,儿媳们孝顺,日日都来请安,住在哪里于襄宁长公主而言,无甚区别。 但襄宁长公主不喜欢折腾,早在长媳入门后便定下了规矩,只每隔五日来请一次安,陪着自己说说话罢了。哪怕后来儿媳们一个个进门,这规矩却不曾变过,一直依着旧例。 搬离了宁安堂的第二日,刚好到了府上请安的日子,几个儿媳似是约好了一般,由着大儿媳领头来到了静康院。 襄宁长公主是个好伺候的婆婆,也不爱为难儿媳,每次请安都只是和她们闲话家常,顺带听一耳朵这京中的热闹事儿。 许是见惯了端庄华贵的宁安堂,几位太太们看着素净典雅的静康院,生怕委屈了婆母。 这不,许是觉着院子太久没人住,有些冷清了,不约而同的找了理由把膝下的小子们送到了静康院。 襄宁长公主原是很开心的,毕竟这么多孙子都陪着自己,多有福气呀!可没想到啊,孙子好是好,就是太闹腾了。 好家伙,没一会整个静康院就跟闹市似的,大叫声,哭闹声,连成一片,哄都哄不住。襄宁长公主并着一屋子的丫鬟们忙的满头大汗,硬是没有止住,最后没了法子,只能让人将孙子送回了各房。虽没明说,但表达就是一个意思:本宫近日里要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宁国公府家宅安宁,不好分心,无事就不要来打扰本宫了,孩子也先别带,免得冲撞了佛祖就不好了。 各房的太太们都还稀里糊涂的,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紧张了一宿,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日,都聚到了大房的院子里,嘉悦郡主出面接待了一众妯娌,这才揭开了谜底。 得知了弟媳们的来意,嘉悦郡主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笑着给她们解了惑,“弟妹们且放心吧,府上无甚大事,你们不必多心。只是这些皮小子们太闹腾了,折腾的母亲都有些受不住,又不好直说,所以才找了这个说法。” 听到了真相的三太太沈氏哭笑不得,只能拍了拍胸口道,“好在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些小子们太闹腾了,竟连母亲都受不住了。还是姑娘好啊,我呀,就盼着能有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这辈子都值了。” “可不是嘛,我家那小皮猴子,前几日还摔了我房中的粉瓷细颈波纹敞口花瓶,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花瓶了,真真是冤家。”四太太崔氏也忍不住跟着吐槽自家亲儿子,想到花瓶就气的心口疼,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是亲生的,亲生的,我忍! 几位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多时就变成了一场吐槽大会,嘉悦郡主眼看着弟媳们跑偏了,有心说两句,硬是插不上嘴。 她膝下的贾瑾贾瑜是府上小辈里面最大的孩子,许是受了他们父亲的影响,打小就乖巧懂事,给她省了不少麻烦。也让嘉悦郡主空出手来,管着府上一大堆的琐事,如今大些了,正好在读书,就更不用操心了。 插不进话的嘉悦郡主只好在一边旁听,也多侄子们的趣事,这是自家儿子没有的,从侄子身上联想到自家儿子,引得到最后,说出了心声,都盼着生个姑娘呢,原本也觉得,如果能生个姑娘,也是极好的。 这要让外人听到了,怕是酸的不得了,生个儿子,到了你们这里,完全反了过来,家妯娌,这也没外人,聊过了也就散了。 襄宁长公主头疼的开口道,“别了,一群皮小子们,太能祸祸了回去,还不让本宫松快松快,要是再折腾下去,只怕本宫会衰老的很快的,本宫好不容易保养的皮肤,可不能这么着手掌, 样,也让素梅姑姑瞧了个热闹,在襄宁长公主的再三叮嘱下,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说宁府的热闹,荣府也是事件频发,贾赦的续弦邢氏可是闹了好些笑话。 从新婚第二日开始,敬完了茶,王氏就开始挖坑,史氏在一旁推波助澜,那是生怕两个儿媳闹不起来。 邢氏刚嫁进来,本就是小官之女,哪里见过荣国公府这般富贵的地儿,不免就有些露怯。对着王氏也没个防备,史氏刚把管家权交到了邢氏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被还了回去。 也是邢氏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了,可不就叫王氏给狠狠坑了一把,也因此闹了好大一个笑话,丢了面子。 不仅失了管家权,让府里的下人们看不起,也失了贾赦的宠爱。也是邢氏上不得台面,爱拈酸吃醋,大房有个妾氏怀上了孩子,算算差不多是邢氏进门前怀上的,自打张氏去了之后,府上接连守孝,也是许久没有传出好消息了。 这下可好了,后院里有人怀上了贾赦自是高兴的,可一想起这个孩子是怎么被诊出来的,就暗自气愤。堂堂荣国公之子,一等将军,后院里的妾氏竟被饿晕了过去,怀了身孕还营养不良的,这也是头一个了,着实是让贾赦丢大了脸。 让他丢脸的邢氏被厌弃了,连怀孕的妾氏也被迁怒,对着她腹中的孩子也没了那份期待。 此时那位怀孕的姨奶奶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和身边的丫鬟小菊说着话,“小菊,你说这下可怎么是好,老爷这几日都不曾来过我的院子,莫不是厌了我了”孕中本就多思,心中忐忑的姨奶奶越发坐立不安了,恨不得飞到贾赦面前去,想要讨得贾赦的欢心。 小菊心里也有些不安,可是想到怀孕的姨奶奶,只得压下了心中那一丝顾虑,安慰着自己的主子,“姨奶奶且放宽心,您腹中还有小少爷在呢,等小少爷生下来了,您也就有了依靠。有小少爷在,老爷总会来的,您呀,就好好养胎吧!” “是啊,我还有孩子呢,看在孩子的份上,老爷也不会厌了我的。”喃喃自语的几句,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在小菊的多番劝慰下,有孕的姨奶奶面上没有那般担忧了,只是心里总是放不下。随着孕期往后,人便日渐消瘦了下来,她是头一次有孕,小菊也没经验,身边更没个有经验的奴才伺候着,只以为是正常现象,瞧着没有别的状况,也就没在管了。 邢氏这边一开始还慌乱了一阵,在陪嫁的劝说下,渐渐稳定了下来。这些陪嫁也是心里苦啊,想着主子都嫁人了,嫁的还是国公府弟,手里握着管家权,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这才慢慢放开了手,没成想转头邢氏就闹出了这样大的笑话,吃妾氏的醋也就罢了,还用这般粗糙的手段折磨人,没成想人家怀孕了,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掉坑里去了,还是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这下可好了,刚到手的管家权没了,丈夫的宠爱没了,只余正室的身份,一个人日夜孤寂的过着。 贾赦不待见她,后院里更不缺美人,况且邢氏也算不上貌美,故而只在初一十五才歇在邢氏院里,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这偌大的府邸,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下人们愈发看不起邢氏,只空有着大太太的身份,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别的竟使唤不动,只能靠着银钱打点。 比起史氏和王氏的嫁妆,邢氏那点东西都不够看的,至于贾赦的私房,那更是没得比。贾赦的私房可是包含了初代荣国公夫妇的私库,初代荣国公可是靠着四处征战获封的爵位,好东西也是没少抢,他们夫妻过世后,全都给了贾赦,当初史氏都眼红了许久,不待见贾赦的原因也多了一条。 邢氏那微薄的嫁妆在这府上掀不起一点风浪,可对邢氏而言,这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能将这点子嫁妆捏的更紧了。 府上就这么些主子,贾赦贾政这些爷们那都是直接在账房支账,加上手中还有私房钱,怎么也亏不了。史氏王氏坐拥丰厚的嫁妆,出手也大方,下人们最会看人下菜,这么一对比,最穷的邢氏可不就被显出来了。 这吝啬贪财的名声,不知不觉就传了出来,邢氏有心挽回,却无力管束,最终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也慢慢琢磨出来了,这府上可没个好人,心思都是九转八弯的,她是斗不过。反正日子也能过,国公府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至于休了自己,既然这样,那不如随性而为,反正怎么地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别人怎么说,都随她去吧。 第74章 第74章【VIP】 “公主大喜呀!奴婢给公主道喜了。”素梅满脸笑意的来到了襄宁长公主身边,嘴上道喜,还不忘给公主见礼。 只见那端坐在榻上的妇人,一身湖蓝色长裙,腰系百花纹坠珍珠腰带,鬓间的蓝宝石发钗熠熠生光。此时正好奇的看过来,眉目间带着端庄高贵的风范,白皙水润的肌肤,如若不提,谁能看得出她是做祖母的人了。 “哦,不知喜从何来”襄宁长公主温润舒适的声音传来。 “刚刚大太太和五太太院子里都传来了好消息,大太太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五太太诊出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可不是大喜嘛!奴婢先在这里恭喜公主,马上又要抱上孙子孙女啦!”素梅拱手作揖,装扮出讨喜的样子,想让襄宁长公主高兴高兴。 襄宁长公主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高兴极了,“好,真是太好了,府上也许久没听见喜信了,自打四房的小哥俩出生之后,连个新生的婴孩啼哭声都听不见。本宫还以为这子嗣一事怕是要看缘分了,毕竟各房膝下都有了嫡子,本宫也不爱插手他们的后院,倒是没想到,这缘分就这样来了。”襄宁长公主不禁想到这三年守孝的日子,府上也是该有婴孩的哭闹声了。 “嘉悦和老五媳妇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兴奋过之后,襄宁长公主就清醒了过来,想着老大媳妇三个月才诊出来,不免有些担心,嘴里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素梅姑姑一见襄宁长公主皱起了眉,立马解释道:“请公主放心,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大夫说五太太一切安好,大太太受了些劳累,之后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素梅姑姑话音刚落下,襄宁长公主顿时就觉得坏消息终于来了,打从知道大儿媳有孕三月才发现,心中就感到不妙。再一想到大儿媳每日里管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整日里忙碌,那原就揪着的心更加放不下。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襄宁长公主深深吸了口气,担忧的道:“本宫还是不放心,素梅,你拿着本宫的帖子,去宫里请一位擅长安胎保胎的太医,给嘉悦好生瞧瞧,务必要保证大人和孩子平安。” 素梅姑姑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请。”随后见襄宁长公主没有别的吩咐,转身慢慢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特地叮嘱了襄宁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们,让她们好好伺候公主。 眼看着素梅去请了太医,襄宁长公主那忧虑的心更加静不下来,眼瞅着脸色都差了几分。 襄宁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们,虽不如素梅姑姑懂公主的心思,但一个个的都是人精,瞧着公主心情不好,哪敢在这种时候往上撞啊!故而大气都不敢喘,俱都一言不发的,室内悄然无声,许是这静谧的环境感染到了襄宁长公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直沉重的面容缓和了一些,连带着院子里的氛围也没有那般凝重了。 “太医,这边请。”素梅姑姑在前面领着路,带着从宫里请来的太医跨进了宁国公府。 早有那机灵的小子,小跑着朝襄宁长公主的院子去了,忙着给公主报信,想得个三瓜两子的赏赐,也不算白跑了不是。 有着这般小心思的不在一个两个,可惜反应慢了一步,被人抢了先,眼看着有人跑了出去,一个个顿时觉得嘴中发苦,暗骂了一声:算这小子跑得快,下回可不会再让他抢了先了。 接到消息的襄宁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带着丫鬟朝着宁安堂去了,素梅姑姑正带着太医往宁安堂去呢。 等襄宁长公主进到宁安堂时,太医正在给嘉悦郡主诊脉。见到襄宁长公主,太医起身朝着公主行礼。 襄宁长公主随意挥了挥手,“免礼,快看看郡主怎么样了?这胎可能安稳” 嘉悦郡主在看待婆母襄宁长公主进来屋子的时候,便想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襄宁长公主哪能让她再折腾,连忙走上前。 “快躺下,不用多礼了,你呀,好好躺着,怀着孩子呢,还是当心些为好。”说罢阻止了嘉悦郡主起身的动作,又让人躺了下去。 等到太医诊完脉,收起脉忱和丝帕,恭敬的道出了结果,嘉悦郡主这一胎怀的有些艰难,后面这几个月都得好生静养,并且开了安胎的方子,要按时服用,否则有小产的危险。 这话一出,嘉悦郡主顿时担心不已,右手缓缓拂上了肚子,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发现,没得带累了腹中的孩子。 “太医,先开方子吧,,一定要保住郡主和孩子,本宫不希望她们有意外发生。”襄宁长公主的想法,借此给太医施压,她可太了解这些太医的性子了,惯会和稀泥的,总些,怕是他们会先紧着温和的药用着, 襄宁长公主在太医道出诊断的结果后,就注意到了嘉悦郡主的神情,怕她思虑过重,反而没法好好安胎。 但是太医还在呢,说,想着还是等人出去了,再劝劝她。 这般想着,在太医开完方子后,示意素梅姑姑将太医了,自然不能遗忘了府上的另外一位孕妇,,才将人送了出去。 素梅姑姑一路将太医送到了府门前,当然也不忘了给出诊金,几样还算贵重的药材,算是彻底把府上这两 宁安堂里,襄宁长公主看着正在发呆的嘉悦郡主,也不再沉默,而是拉着嘉悦郡主的手开口劝解,“嘉悦啊,本宫知道你在担心孩子,太医说了,只要你好好养胎,一切都会好好的。府上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有本宫在呢,再不济你弟妹也可以帮衬一把。” 嘉悦郡主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襄宁长公主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等你生完孩子,本宫再将这府上的中馈交到你手里。你呀,现在就安心养胎吧,可不能想太多,孕中最忌忧虑多思,为了孩子,你也得放宽心才是。” 襄宁长公主的话无疑是给嘉悦郡主打了一剂强心针,这也是一份承诺,凭着襄宁长公主的身份,这份承诺就很有价值了。因为襄宁长公主的话,嘉悦郡主这才静下心来养胎,放下了手中的事物。 乖巧的顺着襄宁长公主的话,回道:“母亲放心,儿媳都知道的,一定会好好养胎的,府上的事情就劳烦母亲了。”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嘉悦郡主这不恋权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当即说道:“本宫那里还有上好的药材和补品,稍后都让人送来,不过你现在有孕在身,补品也不宜乱吃,还是要先问过太医才是。” “嘉悦知晓了,多谢母亲。”嘉悦郡主感激的看向襄宁长公主,对着这位从不给她添堵的婆母,她是真的很感激。 襄宁长公主瞧着时候也不早了,想着还要去五房走一趟,总不能落下话柄,让人说偏心不是,各房都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 温声朝着嘉悦郡主道:“嘉悦,你先好好休息,本宫就先走了,明日本宫再来看你。” 嘉悦郡主想要起身送一送,被襄宁长公主拦了回去,“就在府里,不必送了。” 嘉悦郡主半躺在床上,目送着襄宁长公主离去,直到出了屋子,再也看不到背影。 襄宁长公主转身从宁安堂离去,又往五房的院子走了一遭,在看望过怀孕的儿媳后,同样安慰了一番,回到了静康院。 这一天下来,又是兴奋,又是焦虑的,原本精神抖擞的,回到院子后瞬间蔫了下来,有些提不起精神。却还是强撑着嘱咐下人,给有孕的大太太和五太太送去了药材补品和一些绸缎布匹,该有的赏赐可不能落下,免得她们多想。 嘉悦郡主一直执掌着中馈,每日里忙忙碌碌,倒是许久不曾这般清闲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对于地位稳固,膝下还有一对双生子傍身的嘉悦郡主而言,习惯了执掌权利,一时间还真放不下。又担心会被分权,日后想要再收回来就难了。好在有着襄宁长公主的承诺,这府里日后终究是属于大房的。 府上的少爷们都恢复了官职,有一位皇帝舅舅,长公主的亲娘,再加上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很容易就补了缺。 宁国公府上两位孕妇静心养胎,少爷们每日里上值,用心办差,其余的主子照料孩子,打理嫁妆产业,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时间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年末,新的一年宁国公府即将迎来新成员,众人都很高兴。 襄宁长公主在高兴之于不免有些遗憾,嘉悦郡主和五奶奶卢氏的肚子渐渐大了,太医诊脉说都是男孩,虽也高兴,但想要个娇娇软软孙女的愿望,愈发强烈了。 转眼到了新的一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正月初一是个好日子。 这不,一大早,荣国公府就送来了好消息,二房的王氏生了! 第75章 第75章【VIP】 “哦,王氏生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预产期不应该还有半个月”襄宁长公主感到有些奇怪,女人生孩子哪有这般快的,更何况这还没到预产期,莫不是发生什么意外,早产了? 素梅姑姑也是满头雾水,“奴婢也不知晓,未曾听到荣国公府传来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的素梅措手不及,她手下的人,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瞒的可真够紧的。 得知素梅姑姑手下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襄宁长公主顿时收起那股散漫的样子,眼神锐利的刺向素梅姑姑。“给本宫查,本宫要知道事情的始末,竟能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闹了这么一出,本宫竟浑然不知!” 素梅姑姑立马跪下来请罪,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忐忑不安的回道,“奴婢失察,请公主恕罪。” 襄宁长公主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素梅姑姑,未曾言语,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素梅姑姑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又没有听见公主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让人难以呼吸。 沉默了一阵,终于,传来了襄宁长公主的声音,“自去领罚吧,本宫要在日落之前得到结果。” 随着襄宁长公主话音落下,素梅姑姑感激涕零,连忙跪地谢恩。 “是,奴婢谢公主殿下宽恕,绝不会再辜负公主的信任。”素梅姑姑沉声说出了这句话,直直的磕了个头,毅然决然的退了出去。 这股阵势倒是让襄宁长公主升起了一股趣味,不由得感叹,“呵,这么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希望素梅你这次不要让本宫失望才好啊!” 荣国公府二房的院子里,接到王氏生产的消息,急忙赶过来的史氏不由得在心里暗恼,这王氏可真是会挑时候生,正月初一一大早就生了。不过这王氏可真是了不得了,为了搏个好时辰,竟能对自己下手,也不怕大人孩子都折在里面。史氏脑海里阴暗的想法渐渐升起,一大早不得不起身,睡眠不足的人总是容易发怒,偏偏府上没个能顶事的,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犹觉困顿的史氏怒火无处发泄。幸运的是,二房现在住的院子离荣僖堂很近,很快就到了。 史氏踏进二房的院子不久,就听见屋内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以及众人欢呼的声音。史氏心中有些失望,竟然平安生下来了,哼! 周瑞家的欣喜的出来准备报信,一眼见看见了守在外面的太太,欢欢喜喜的上前,“奴婢给老太太道喜,二太太平安诞下一位姑娘。” “好!”史氏见状也表现的很是高兴,还关切的问候了一番,“孩子可好?王氏呢?” 听见老太太发话问道,周瑞家的哪敢隐瞒,况且这本就没什么不能说的,“回老太太的话,大夫已经诊过脉了,姑娘身子康健,二太太因着生产辛劳,昏睡了过去。” 史氏在看了一眼新生的婴孩后,敷衍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宽慰了一番二房的下人,便再次离去了。看那火急火燎的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后面有东西在追着她呢! 来回折腾了这么一趟,史氏感觉睡意越发明显了,瞌睡一阵阵袭来,回了院子就将下人打发了,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厢生产完的王氏,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周瑞家的欢喜极了,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庆祝,二太太生产,二爷并未亲自来守着,只老太太亲自来了一趟,看了眼孩子就又走了。二爷是在听说老太太来了之后,这才迈进了院子,没碰上老太太,更是在得知是生了位姑娘后,毫不在意的离开了,这让二房的下人们心都凉了一半,生怕二太太就这么失了宠。 可偏偏正主还在昏睡,只他们急得不得了,却又没有办法,只能死守着二太太。 “二太太,您可算是醒了。”周瑞家的赶忙上前欢喜的道。 王氏见着周瑞家的这般欢喜,心中还感叹周瑞家的忠心耿耿,恍惚间觉得肚子轻了许多,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已经生了。 焦急的看向周瑞家的,“孩子怎么样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眼看着王氏激动起来,周瑞家的那是吓得三婚丢了七魄,生怕刚生完孩子的王氏有个好歹,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下来,这才回复起王氏的问题,“二太太放心,您生了位姑娘,一切平安。”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对于生的是个女孩,王氏心中早有预料,毕竟她怀这一胎,她才会铤而走险,提前服下催产药,在正月初一生下了这个孩子,为的 服下催产药时心中有些忐忑,可一想到现况,也只能拼一把了,不子的藏身之地。好在孩子平安,不然她这一辈都会陷在愧疚里,哪怕如孩子,只想着自己要好好弥补她。 在奶嬷嬷将孩子抱来后,王氏看了眼孩子,心满意足的让人抱了下去,只嘱咐奶娘要好好照顾孩子。 目送着孩子被抱了下去,王氏念头一转问道,“我生产的时候二爷可来了,还有孩子二爷可看过了,有说什么吗?” 在珠儿被抱走后,王氏被打压了一番,。好在,她硬着头皮讨好了贾政,才将人哄住了,这才有了现还想借着这个孩子翻身呢。 “这……”周瑞家的欲言又止,这的注意,心中隐隐不安的王氏,用眼神开始逼问着周瑞家的。 原本怕二太太受到刺激,周瑞家的还想着先瞒一瞒,等二太太身子稍微好一些了再告诉她真相,没成想二太太直接问了起来,一时没防备的她,就这样翻了车。 眼看着瞒不住了,在王氏的再三逼问下,不得不说出了真相,只见周瑞家的战战兢兢的回道,“二太太,您生产的时候只有老太太来了一趟,见您平安生下了姑娘,老太太就离去了。” 对于史氏的表现王氏毫不意外,毕竟她跟史氏之间不对付,要不是为了她的珠儿,她又怎会在史氏面前委曲求全。 “那二爷呢?”虽早已知晓丈夫的凉薄,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遍。 “二爷……二爷他……”周瑞家的说话开始结巴起来。 见着周瑞家的这副模样,王氏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周瑞家的接下来的话,彻底让王氏死了心,也对他贾存周的凉薄彻底有了认知。 王氏狠狠咬了咬牙,斩钉截铁的道:“说!” 周瑞家的被逼无奈,只能将贾政的反应一一描述了出来,得到结果的王氏,哪怕心中有了预感,还是被气的浑身发抖。 周瑞家的吓得赶忙将各种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吹捧,只想着将二太太安抚下来,就怕她一个激动出了意外。她们都是王氏的奴才,身上打下了王氏的标签,若是没了主子,在这府上可就站不住身了。 王氏闭上双眼,也压不住留下来的泪水,只能任由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一滴一滴,突破了王氏的心房。 慢慢缓过来的王氏,许是清醒了,知道不能再任由着事情发展下去了,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她必须要想办法破局。 使劲转动着脑筋的王氏,脑海中过滤着一条条信息,想到自己为了孩子吃的苦,不由得计上心来,转头开始吩咐周瑞家的。 “二太太,这,这样不好吧。”周瑞家的有些犹豫,按照王氏的法子去办,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吧。 王氏看着周瑞家的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有些生气,坚定的语气表现了她的决心,“按照我的吩咐去办,莫要耽搁,一定要在老太太反应过来之前,把事情办好,快去,一定要办好。” 周瑞家的没有办法,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转身去办了。 等史氏睡醒,就见赖嬷嬷正在外面侯着,貌似有急事,忙将人唤了进来。 赖嬷嬷一脸恭敬的道,“太太,现在府上都在传,大姑娘生于正月初一,贵不可言。” 史氏面*色一边,狠厉的问道,“贵不可言消息传出去了?” 赖嬷嬷见太太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默默的回道,“是,突然传出来的消息,一瞬间就从府里传到了府外,奴婢没能拦住。” 史氏得知这一消息,被气得心口发涨,忍不住怒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竟还让消息传了出去!” “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消息,这府里吃了王氏,还有谁有本事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来,真是蠢笨如猪,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呀。”一想到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京中,史氏不由得感觉脑袋血气上涌,眼前开始旋转,气的险些晕厥了过去。 她还以为王氏服下催产药,只是想孩子有个好生辰,日后也能有个好名声,说亲也更容易些。没成想王氏有这般大本事,把自己顶的上不去下不来。 她现在在庆幸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哪怕再贵不可言,也不过是进了皇家门罢了。若是个男孩,只怕整个荣国公府都要毁于一旦,想到在自己手里日渐败落的荣国公府,史氏还是有些难过的,在公爹和丈夫手里,荣国公府一路高升,落到自己手中,反而成了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史氏觉得王氏飘了,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思来想去,不是说这个孩子贵不可言吗?那就该接受最好的教导,不是吗? 打定了主意的史氏直接吩咐赖嬷嬷,“既然二奶奶这般能干,那就不要浪费了她的本事,想来小丫头在她身边也得不到更好的教养,为了孩子好,你去把孩子抱到我身边来吧。我想着有了我的教导,这个孩子一定会向她所期盼的那样,出人头地的。” 赖嬷嬷接到了主子的命令,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帮子下人去了二房的院子,直接带着人去了大姑娘所在的侧屋,不顾奶娘的阻拦,瞬间把孩子抱走了。 被这个动静惊到的王氏,急忙让下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等下人们弄清楚原因,去给王氏回信,只得到了愤怒中的王氏一枚,顿时被骂了一顿。 挣扎着要起身,被身边伺候的下人按了回去,赖嬷嬷为一行人殿后,顺便给王氏传达了史氏的话,让王氏备受打击。没想到害人害己,连孩子都没能留住,激动的王氏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下人们乱作一团,赶忙去请了大夫。 在大夫的极力救治下,王氏这才算捡回来一条命,只是伤了身子,日后只怕子嗣艰难,几乎不可能再怀孕了。 王氏还没从孩子被抱走的噩耗中缓过来,又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情绪越发低迷了。 第76章 第76章【VIP】 素梅姑姑一瘸一拐的走进静康院,恭敬的行礼。 等着襄宁长公主叫了起,忍着疼痛挣扎着起身,“回公主殿下,奴婢已经查清楚了,政二太太早产一事并非意外,乃是故意为之。” “哦,王氏护这一胎护的那般紧,竟还被人钻了空子,是谁这般有本事,本宫可要好好了解一下了。”襄宁长公主倒是好奇起来,王氏瞒的可紧了,分毫不漏的,就连本宫都没接到消息,不知是谁这般有本事。这荣国公府真是卧虎藏龙啊! 素梅姑姑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娓娓道来,“公主,奴婢派人仔细去查了,最终查出来是政二太太自己下的手。” 襄宁长公主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她是知道王氏又蠢又毒,可是虎毒还不食子,没想到王氏竟能下这般狠手,本宫还真是小看她了。 不止襄宁长公主,就连素梅姑姑在接到下面传来的消息时,也是被惊呆了,她们早先查了二房的妾氏通房,甚至查到了荣国公府夫人和大房身上,唯独没有想到会是政二太太自己出手害自己的。 这消息说出去一般人怕是也不会相信的吧,素梅此时敢说出来,那自然是有足够的证据! 初时只是有人遍查不得,这才怀疑上了王氏。既然有了怀疑的目标,素梅姑姑就不会轻易放弃,而是让一部分手下朝着这个方向去查。果不其然,最终查出来还真是咱们这位政二太太自己搞的鬼。 至于是为什么嘛,原因也是另人大吃一惊。 襄宁长公主在得知是王氏自己对自己下手,也是惊讶到了。 此时此刻她非常想知道,王氏这般做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母亲做出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依着往里日王氏对贾珠的在意,可见也不是个冷心冷情的。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这个孩子 带着重重疑问,襄宁长公主将目光投向了素梅姑姑,想从她口中得知更深入的消息。 素梅姑姑也不负襄宁长公主的厚望,奇迹般的对上了线,“政二太太这一胎,大夫早早诊断出来是个姑娘,打那之后,政二太太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作为襄宁长公主的心腹,自是知晓自家公主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有个姑娘,偏偏府上几位太太们个个都添的是小子,可让公主失望了许久。如今这政二太太怀了位姑娘,反而不甚在意,倒是不知公主心中可有想法。 这般想着,素梅姑姑也没愣着,抬头微微看了眼襄宁长公主。只见公主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从公主加速拨弄手中手钏的动作,可以看出公主心中的不平静。 见襄宁长公主没发话,素梅姑姑打起精神,准备继续说下去,“珠少爷被抱去了荣国公夫人身边养着,政二太太又被政二爷厌弃,好不容易怀上这胎,本想借此来翻身,却没成想是个姑娘。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政二太太这才想出了这招,想着寻个好日子生产,借此弄个吉兆出来,好凭着这个机会翻身。” 素梅姑姑迅速的解释了前因后果,说完后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公主发话。也是她失察,没能及时将情况禀与襄宁长公主,这才遭此一劫。 襄宁长公主此时心中确实很不平静,她都想对着王氏破口大骂了,一来王氏并不是个好母亲,二来王氏的爱掺和了太多东西,这种并不纯粹的爱很容易被舍弃,尤其是遇到困难的时候。 襄宁长公主暗自平复了心情,“也就是说这完全是王氏在自导自演,根本就没人出手害她,那王氏一直扯着不放,是不是想借机铲除她看不顺眼的人。” 素梅姑姑心中附和着襄宁长公主的话,“想来八九不离十了,也是政二太太选了个好时机。这机会不用白不用,弄出了一份像模像样的证据,刚好将后院碍了她眼的小妾一网打尽。“ “因着这证据直接被政二太太摆在了明面上,政二爷也不好偏袒,如今政二爷可是很在意名声的,这要是被人参个宠妾灭妻,他这官途还要不要了。”素梅姑姑挨了一顿板子,倒是清醒了,也看出了之前没注意到的很多东西。 看着襄宁长公主并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素梅姑姑也就没有存着话,顺着襄宁长公主的意思,一骨碌全说了出来。 ,想来是满意素梅姑姑的态度,瞧着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你这次倒也没分析错,王氏也是长进了。只是她怕是估算错了史氏的态度,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王氏这次将史氏也给算计进去了,接下来就要迎来史氏的报复了,你且等着瞧吧!”襄宁长公主扬起下巴,十分笃定的道。 素梅姑姑向来尊敬襄宁长公主,对她的看法并未抱着怀疑的态度,续。 不久,荣国公府传来了消息,二房刚出生的姑娘被抱到荣国公府老太太身边去了,听说是要养在荣国公府老太太身边呢! 素梅姑听着,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赞许,政二太太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为着这事,政二太太动了气,,如今还在坐月子呢,哪里能受气。这不,政二太太的,听说政二太太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而且这次到底伤了身子,需要坐双月子,好好,咱们这位政二太太,只怕日后得缠绵床榻了。” 襄宁长公主听到这消息倒也不意外,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果然跟本宫所预料的一样,王氏还是嫩了些,这史氏一出手,就掐上了王氏的命脉。” “公主,您可真是神了,这都被您说着了。荣国公夫人果然出手了,不过政二爷一出声,也是打了政二太太一个措手不及。”素梅姑姑崇拜的目光投向襄宁长公主。 素梅姑姑有意吹捧,襄宁长公主听的舒心,这主仆和睦,之前就翻篇了。 只是素梅姑姑还是有本事的,很快又重新获取了襄宁长公主的信任,稳住了她的地位。 宁府一向安生,只荣府时不时的闹出点乱子来,如今王氏被压了下去,史氏手握大权,屋里又养着孩子,一时间两府都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春日里处处生机勃勃,一场绵绵细雨,洗刷了大地上的沉浊,映出了闪亮的色彩。 许是小生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这个世界了,荣国公府大房的一处院子里,大奶奶邢氏坐镇在门外,屋里那位怀孕的姨娘正在生产。 转眼来到傍晚,原本的蒙蒙细雨却越下越大,不时伴随着一阵雷声。 怀孕的姨娘这是第一胎,再加上孕中没有养好,生的有些艰难,在邢氏等不耐烦之前,屋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啊!”一声惊呼声传来,接着婴孩的啼哭声也越来越大。 “生了,生了。”产婆欢喜的呼喊,屋外的邢氏正好听到了这个消息,照例安抚了几句,便草草离开。 丝毫不知屋内发生的事,等产婆发现姨娘下身大出血,想要求见大太太时,却早已不见了大太太的身影。最后救治不及时的姨娘,鲜血染红了床榻,在挣扎中,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遗憾,垂下了手臂。 至于刚出生的姑娘在轻声哭泣,跟个小猫似的,没了亲娘照拂,邢氏又因为大意而造成了姨娘难产去世,一时间这姑娘的归属倒成了问题。 看着眼前跟个小猫崽子似的小姑娘,史氏难得发了“善心”,想着自己荣僖堂里取名唤做元春的大姑娘,直接做了主。 “既然没人养,那这姑娘就抱到荣僖堂去吧,排在元春后面,日后便是府上的二姑娘了,至于这名字嘛,就叫迎春吧。春天代表着希望,愿你日后也能迎来希望,不惧悲伤。”史氏直接打定了主意,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将迎春抱走了。 贾赦对此并不在意,邢氏在身边陪房的撺掇下,想要抱养迎春,毕竟她膝下空虚,可是一想到迎春的姨娘她就有些膈应。再者迎春的姨娘是因为没能及时请来大夫,才难产大出血去的,邢氏难免心虚。面对强势的史氏,邢氏根本升不起抢夺的心思,就这样如今大房现存的第二个孩子,就这样被抱到了史氏身边。 襄宁长公主听到下人称赞史氏时,一脸不屑,“就史氏的为人,本宫还能不了解,她何时会有这般好心了。也就是迎春是个姑娘,这要是个小子,不过就是个庶子,你看看史氏可会抱养。” 襄宁长公主一边走动,一边慢悠悠的道:“先是元春,有着王氏所谓的贵不可言的话,想来史氏是又动了心思。这迎春嘛,不过是附带的,若是元春不成,迎春也能补上不是。史氏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也罢,本宫就等着看好戏,只要不影响到府上,本宫也懒得管。” “想想当初的贾敏,本宫算是看明白了,甭管你多有心,可也得看结果不是。命运这东西总是飘忽不定,哪怕你再挣扎,也挣脱不开命运的牢笼。被寄予厚望的贾敏没这个命,也不知道再次被寄予厚望的元春,可有这个命了。”襄宁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感叹,想起了从小被培养的贾敏,到底是与皇家无缘,这皇家,也不是史氏想攀上就能攀上的。 第77章 第77章(微修)【VIP】 荣国公府的两位孕妇都已经生下了孩子,且生的都是姑娘,如今只剩下宁国公府的两位太太还未生产,两府的下人们暗暗猜测,也不知宁府的大太太和五太太怀的是哥儿还是姐儿。 也有那总爱说闲话的婆子,在私下里争论,“肯定是位哥儿,我们宁国公府从公主到几位太太们,生的都是儿子。” “那也不一定,我们荣国公府的一太太,头胎生下了珠少爷,这胎不也是生下了大姑娘。而且府上的孕妇接连生的都是姑娘,可见如今还是生姑娘的几率大些。”一个荣国公府的婆子手上拿着篓子,一边做鞋子,一边不赞同的说道。 “嫂子这话我不赞同,不过府上都知道公主稀罕姑娘,若是大太太和五太太能生下一位姑娘,那也是宁国公府顶顶尊贵的人。”宁国公府的婆子自是听不得这话,故而等荣国公府的婆子话一说完,立马就插话顶了回去。 荣国公府的婆子被噎了几句,阴阳怪气的反驳了几句,却又被宁国公府的婆子给怼了回来,毕竟人家说的也没错,宁国公府的主子们都盼着府上能生个姑娘呢! 加上宁国公府各位爷房中都只有一位正妻,并未纳妾,这要是生个姑娘,那可不比荣国公府的大姑娘尊贵!现在的荣国公府可比不上宁国公府,况且还有襄宁长公主在呢。 两个婆子东扯西拉的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两人又开始争论起来,宁国公府的婆子就句句扎心的怼了上去,将荣国公府的婆子气的倒仰,拿着东西回了自家。 而被千盼万盼的两位太太,也临近生产之期,襄宁长公主特地命人请了大夫稳婆在府上常驻,以备不时之需。 静康院里,襄宁长公主并五位太太们聚在一起。襄宁长公主单手拿起桌上的请帖,平静无波的问着儿媳们,“荣国公府一房的大姑娘满月,给府上递了请帖,后日你们可不要落下了。”说完转头看向怀孕的大儿媳和五儿媳,“嘉悦跟老五媳妇就在府上歇着吧,你们也快生了,就别折腾了,当心腹中的孩子。” 听了襄宁长公主的话,嘉悦郡主和五奶奶卢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们月份大了,来回折腾太过辛苦,只是荣国公府跟宁国公府都是一家,他们也不好拒绝。 好在婆母襄宁长公主发了话,作为宁荣一府如今金字塔顶端的人,襄宁长公主一发话,谁还敢有意见,哪怕真的还有,那也得憋在肚子里。 到了元春满月那日,襄宁长公主带着三个儿媳不紧不慢的到了。襄宁长公主打头阵,荀氏并沈氏崔氏紧随其后,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吸引了许多夫人的目光。 顿时众人的关注点就转移到了宁国公府的一行人身上。 襄宁长公主打眼朝着四周看了看,勋贵里打头的四王八公,以及各家的夫人诰命们都来了。荣国公府哪怕败落了,这号召力也还是有的。史氏的本事还真不小,洗三没办成,这是憋着一口气在呢。 难怪这些日子没见荣国公府闹出大动静来,想来是有史氏在弹压,为的就是今天。 有那与宁国公府,或与襄宁长公主有交情的夫人们,都特地上前来请安问好,想着在襄宁长公主面前留下好印象。 等史氏招待完南安郡王太妃,一出来院子里就看见了不远处襄宁长公主被众星捧月般环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对着赖嬷嬷道,“这可真是,给她做了嫁衣裳,我辛辛苦苦安排布置了这场宴会,却被宁国公府给抢了风头。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这身份地位可真是重要啊!” 赖嬷嬷一看自家太太要发火,赶忙劝慰道,“老太太,今日乃是大小姐满月的日子,这时辰马上快到了,大小姐才是最重要的。而您不辞辛劳举办的宴会,必然能得到众位夫人们的称赞。” 赖嬷嬷的话瞬间戳中史氏心中的想法,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切烦恼和愤怒都暂时压了下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说的不错,不能因小失大,我先不跟她们计较。既然时辰快到了,那就开始准备吧,不要耽搁了。”说罢,史氏拂袖而去,赖嬷嬷紧紧跟着自家太太,一路上一言不发。别看太太这会儿看着没那般生气,都是表象,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等满月宴开始,果然借此吸引了一帮夫人奶奶们的注意,便是襄宁长公主也不由得将目光多在元春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着圆润可爱的元春,襄宁长公主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本还想着给史氏添点堵,但现在看到了元春,襄宁长公主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这次就先放过史氏。 襄宁长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场宴会自然没人敢捣乱,的结束了。 史氏还以为襄宁长公主在顾忌两府的关系,所以才未曾出手,故而得意洋洋的用眼神挑衅襄宁长公主。 襄宁长公主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心底暗暗在谋划着,只不过念及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元春,喜爱女孩的襄宁长公主暂时放过了史氏。 不长公主记在了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找补回来。 回到静,这是不爽到了极点的表现,想到史氏今日的作为,她觉位。 想到这里,襄宁长公主心中浮现了一个主意,转头吩咐素梅去办,她可等着看笑话呢! 时间如流沙般在指缝间流逝,两位产妇也到了生产的边缘。 这日,嘉悦郡主在娘宁安堂的院子里散步,她已经怀孕近十个月了,随时有可能生产。可她为了更顺利的生下孩子,还是忍着疲倦继续散步,就是想着多运动运动,这样才能顺利生下孩子。 “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出现在人们耳边。 襄宁长公主守在院子里,嘉悦郡主这胎生的有些艰难,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 襄宁长公主守了一夜,满脸疲倦,被几个儿媳并素梅姑姑劝了回去。 等到第一天,襄宁长公主一直派人关注着大房的动静,一有消息要立马报过来。 傍晚,一抹斜阳透过云层,照射在大地上。 嘉悦郡主终于生了。 果然如众人所料定的一般,嘉悦郡主生了个哥儿。 襄宁长公主一边欣喜得了孙子,一边遗憾未能抱到孙女,只能眼红着别家的小姑娘。 可惜嘉悦郡主最后有些难产,虽生下了孩子,却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有孕了。 对于这个消息,襄宁长公主和嘉悦郡主本人并不惋惜,嘉悦郡主膝下三子,皆为嫡出,并不缺儿子。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嘉悦郡主十分惜命,特地请了太医诊断开药,安安生生的躺在床上坐月子。 既然嘉悦郡主已经生产,且生的还是男孩,襄宁长公主的目光自然转向了还未生产的五太太卢氏。 第78章 第78章【VIP】 这厢嘉悦郡主在太医的要求下,坐满了双月子,好补一补此次生产带来的亏空。 就连幼子的满月宴,都是卧在床上修养度过的,只收到了丫鬟传来的消息,她的幼子取名贾珹。没能亲自参加幼子的满月宴,于嘉悦郡主而言乃是一大憾事。她生贾珹的时候难产,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贾珹便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这般想着心中对着幼子又多了几分怜爱。 等嘉悦郡主出月子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容光焕发。许是再添了个儿子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嘉悦郡主已经生了,那府上便只有五太太卢氏一人有孕在身,加上嘉悦郡主生个了哥儿,这压力骤然便来到了卢氏身上。 虽没有人在明面上说些什么,可是府上到底是盼着有个姐儿的,耳边不时传来下人们的窃窃私语,无形之中给了卢氏许多压力。 孕妇本就容易多思多虑,这不,自觉承受了许多的卢氏,夜不能寐,日渐消瘦。 这样子可让府上都担心极了,尤其是卢氏的丈夫,宁国公府的五爷贾牧,白日里还要上值,偏心中记挂着即将临盆的妻子,整日里担忧不说,人也消瘦了很多。 儿子和怀孕的儿媳都逐渐消瘦,襄宁长公主很难关注不到,这一打听了解之后,整个人也是气的倒仰,不知说什么好。 偏偏还不好在他们面前直说,毕竟儿媳怀着身孕呢,只能和素梅吐槽,“你说老五媳妇是不是傻呀?本宫虽盼着有个孙女,可孙子也是本宫的血脉,这生男生女谁能说得准。”襄宁长公主一脸无奈的表情,继续吐槽道:“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老五媳妇就是妥妥的例子,以前多精明的一个人啊!瞧瞧她现在的模样,真是让本宫没眼看。还有老五也是,他媳妇怀孕了,难不成他也怀孕了?这傻还会传染啊!”实在是忍受不了五房两夫妻的犯傻,偏偏卢氏就快生了,襄宁长公主又不能直接训斥,只能憋在心里。 心里憋屈的襄宁长公主,顿时就不想忍了,儿媳妇要生了,不好说,不还有儿子吗? 心里有了主意的襄宁长公主,心中的怨气倒也没那般大了,还有一丝余怒,总归是要发泄出来的。 “素梅,等老五下值回来,让他来静康院一趟,本宫得好好说说他。他媳妇也不是第一次有孕了,之前生琰儿的时候不也挺好的老五也是,他媳妇怀相不好,也不知多宽慰宽慰。”襄宁长公主那是越说越气,擎等着贾牧下值回府,再好好说道说道。 素梅姑姑在一旁有心劝说两句,却欲言又止,公主为了五太太的事,已然大动肝火,她伺候在身边也是十分忧心。如今主子寻了发泄的方向,她是不是不好阻止,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五爷再不好,那也是公主的亲儿子,更何况公主也是在关心五太太,顶多是说上几句,想来也没什么。这样想着素梅姑姑的心就定了下来,还是等主子把火发出来再说,届时若是闹得大了,自己再从旁劝解一番也就是了,五爷那边想来是能理解公主的一片苦心的。 衙门里,正在当值的贾牧却是突然间背后一凉,打了个喷嚏。还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的贾牧,轻轻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还不等贾牧多想,便被同僚唤了去,忙碌于公事,转头将这事忘于脑后。 于是等贾牧一回府,还来不及回房换下官服,便被素梅姑姑请到了静康院。 正一头雾水的贾牧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跟着素梅姑姑来到了静康院,看到上首的亲娘,忙作揖行礼,“儿子见过母亲,不知母亲唤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本就有气的襄宁公主,听着儿子这话,那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阴阳怪气的道,“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本宫的儿子,无事本宫就不能找你了?” 贾牧听着母亲这话,顿时感觉要遭,偏他还一点不知是为什么。 打小母亲一这样,那就绝对有人要倒霉了。可偏偏几个兄长都不在,也没人给打掩护,更没人给提示,无奈之下贾牧只能直接认错,希望亲娘口下留情…… “母亲,您切莫生气,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贾牧很没骨气的直接认错,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跟母亲对着干,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她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贾牧心中欲哭无泪,这都是他们兄弟几个的切身经历,血的教训,不得不重视。 原本还想将儿子给说上一顿的襄宁长公主,被贾牧这直接认错的态度给噎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你告诉本宫你错在哪了?” “这,儿子儿子错在……间无语,只能抬,讨好的朝襄宁长公主笑了笑。 贾牧的目光朝襄宁长公主瞄去,看着母亲面无表情的样子,显能再次将目光瞄向襄,只见素梅姑姑也看了过来,贾牧心中一喜,却见素梅姑姑又将目光转向了别处,贾牧顿时从天何的贾牧只能选择摆烂,就这样吧。 自暴,带着舍我其谁的气势道,“母亲既然说儿子错了,儿子一定有错,只是儿子实在是不知,请母,深深行了一礼。 襄宁长公气势耍着无奈,顿时被气笑了,用手指了指贾牧,“你呀你,都多大了,尽来这招, 贾牧一见襄宁长公主笑了,就知道机会来了,讨好的说了几句,让襄宁长公主那残存的一丝怒火彻底熄灭了。 襄宁长公主气都消了,只能嗔怪的看了眼贾牧,开始说教起来,“你说你呀,也不多关心关心你媳妇。你媳妇有了身孕,这些日子逐渐消瘦,本宫也听说了一些。这孕妇最忌孕中多思,你这个枕边人不好好宽慰宽慰她,还能指望谁呢?我也让你大嫂去劝解了她一番,也不知她可听进去了。” 贾牧一听到母亲都是因为自己有孕的妻子,才闹了这么一出,知晓母亲也是在担心她们,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当即收起了那副玩笑的表情,正色道:“都是儿子的不是,劳累母亲还要为儿子操心。” 见着儿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是宽慰不已,叹息道:“你能理解本宫的心意那是再好不过,你是本宫的儿子,你媳妇腹中怀的是本宫的孙子孙女,本宫不操心谁操心。你呀!回去好好同你媳妇说说,这怀着身孕呢,可不能这样下去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好,你且告诉她,不管是孙子孙女,本宫都喜欢。” 贾牧听了襄宁长公主这一席话,感受到了襄宁长公主的深切关怀,心中酸涩不已,亦十分感动,当即应了下来,想着回到五房的院子后,一定要好好劝一劝自己媳妇。 看着贾牧应下了,并无一丝勉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的用意已经达到了。 这般想着,瞧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看着儿子身上一身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遂关心的道:“好了,别的话本宫也就不再多说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贾牧朝着襄宁长公主道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屋外的红霞晕染了整个天空,那红艳艳的色彩,与贾牧心中激起的暖流相互映衬,让他心中熨帖不已。 之后几日里,五太太卢氏看着精神了许多,想来是贾牧同她好好说道了一番,为此卢氏还特地跑了一趟静康院,对着襄宁长公主是感激涕零。 更是带着谢礼同大太太,如今的宁国公夫人嘉悦郡主,好生感叹了一番,言语间对着襄宁长公主这位婆母很是推崇。嘉悦郡主也是很感激自己的婆母,同卢氏一起称赞着婆母,倒是聊的十分开怀。 许是想开了的缘故,卢氏最后一段时间养的很好,太医看过之后也是未曾再说什么,只是让注意着些,毕竟产期就在这几日了。 这话一出,府上顿时紧张起来,贾牧有心多陪陪妻子,可卢氏最终还是拒了,“妾身知晓夫君的心意,只是夫君如今有官职在身,还是应当以公事为重。府上有母亲和诸位嫂嫂在,身边还有仆妇丫鬟们呢,不用担心妾身,妾身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卢氏心疼丈夫,不忍看贾牧来回折腾,当即出言劝阻了。 贾牧自然知道妻子的心意,想着家中的母亲和嫂嫂,再次关心了一番,才一步三回首的去当值了,只是心中难免挂念。 说来也是巧了,这天卢氏刚把丈夫送出门,没一会儿便感觉肚子疼痛,已经生过孩子的她,自然知晓自己这是要生了。 强忍着疼痛,使劲抓住了身边妈妈的手,吩咐道:“将琰哥儿送到四嫂那里去,请她帮我照看一番,另外派人去大嫂和母亲那里报信,说我要生了,快去!”说完就撑不住浑身一软,被旁边的丫鬟仆妇们搀扶着去了产房。 另派了大丫鬟将五房的嫡长子,卢氏所出的贾琰送到了四房太太崔氏处,传了主子的话,请她照看着。 崔氏自然当仁不让,将贾琰接了下来,送到了自己所出的双生子贾琥贾珀身边,让他们一起玩闹。 四奶奶崔氏出自清河崔氏,五奶奶卢氏出自范阳卢氏,同是世家女,且两家有亲,她们即是妯娌,也是表姐妹。心中担忧卢氏,得知婆母和大嫂已经过去坐镇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女子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风险自是有的,不过她要照看孩子,只能等着消息。 襄宁长公主赶到时,嘉悦郡主已经到了一阵了,有了主子坐镇,下人们井井有条,只有产房内不是传来一阵嘶哑的呼喊声。 不同于嘉悦郡主上次的难产,卢氏虽说孕中有些多思,但好在后期养的好,生产倒也还算顺利。 就在襄宁长公主心中既期待又焦急的时候,产房里传来稳婆欢喜的声音,“生了生了。” 之后传来一阵婴孩的哭声,听着孩子的声音倒不像是个虚弱的,很是洪亮。 产房外的襄宁长公主和嘉悦郡主得知卢氏已经生了,自然也是高兴不已,襄宁长公主更是高兴的道:“好,好,赏,卢氏平安生产,大喜,府上赏一个月月钱,从本宫私库出。” 嘉悦郡主也没意见,之前自己生产婆母同样是赏了下人月钱,意在沾沾喜气,庆祝自己生下孩儿。府上一贯的例子,一直是这*么来的,何况钱是从婆母的私库出的,自己更没有插话的余地。 嘉悦郡主笑着朝婆母道喜,两人只等着产房里的稳婆出来报喜,她们还想知道生的是个哥儿还是姐儿呢? 第79章 第79章【VIP】 没等多久,产房的门就打开了,稳婆抱着已经清洗过的孩子,笑着朝襄宁长公主和嘉悦郡主道喜。 “老婆子给公主殿下郡主殿下道喜,府上奶奶生了位哥儿,母子均安。” 襄宁长公主一听到母子均安,当即便叫了一声“好”,虽略有些遗憾,但也是欢喜的。 走上前看了眼孩子,便让人抱进去了,到底还小,见不得风,还是注意些为好。 “给母亲道喜了,恭喜您又添了个孙儿。”嘉悦郡主也是恭贺着婆母,眼神中含着一丝安慰。虽面上没说,心中却想着,弟妹生的也是哥儿,母亲怕是要失望了。 襄宁长公主哪能看不出嘉悦郡主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正搀扶着自己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到产房里收拾干净,婆媳两人还特地进去看了眼卢氏,确定人没事,只是累的睡着了,也就没有多做停留。 很快府上就传遍了,四太太崔氏得知表妹平安生下孩子,很是为她高兴,“真是菩萨保佑,好事,大好事,我要去给菩萨上柱香,感谢菩萨庇佑。”说完转身朝着自己院子里的小佛堂去了。 就连在当值的贾牧,一下值也接到了府里来报信的奴才带来的喜信,得知妻子平安生下一下,顿时高兴不已,当即骑上马回了府里。 洗三,满月,宴席一场接着一场。 襄宁长公主觉得孩子还小,在同大房、五房夫妻俩商量过后,就只请了姻亲和略亲近些的人家,小聚了一番。 宁府众人高兴了,□□府这边王氏得知隔房的堂嫂都生了儿子,心中难免嫉妒,暗恨元春不争气,怎么没托生成男孩。 想到早些年自己流掉的那一胎,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却因为自己中了后院里那些贱人的算计,生生流掉了胎儿,难免有些感伤。却也更加怨恨婆母史氏了,要不是她赐下来的小妖精,仗着是长辈赐的,跟自己对着干,更是在自己有孕后频繁使手段害自己,自己也不会流产。 依着史氏的身份和地位,王氏都不能明着跟史氏对着干,好不容易才把珠儿要回了自己身边,可不能给史氏留下把柄,否则的话,她再把贾珠抱走可怎么办? 贾珠被抱回了王氏身边,附赠的还有一个贾琏。史氏在元春的满月宴上挑衅襄宁长公主,让襄宁长公主心中很是不快,没有当场发作,那是看元春可爱,不想毁了她的满月宴。但等满月宴结束,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襄宁长公主一出手便是直击要害,使计将贾珠贾琏从史氏的荣僖堂里抱走了。原是想把他们送回各房的,可偏偏贾赦不争气,被史氏一瞪眼,就丧失了勇气。 一房就不一样了,王氏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把贾珠抱回自己身边,如今有了机会又哪里会放弃,便是贾政再怎么说,她也不理会,最终史氏见人没被逼退回去,只能把贾珠送回了一房。 你以为史氏是放弃了,能看着王氏好过,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就史氏那小心眼的性子,哪里会愿意事情这么轻飘飘的过去 看着死死坚持的王氏,史氏当即表示,“行啊,我老太婆也不是那等狠心的人,珠儿你抱回去养着。可怜琏儿没摊上一个好爹,都是我的孙子,也不能看着琏儿一个人,他亲娘跟你也是妯娌,琏儿你也一起带回去,再说他们兄弟俩一起也有伴。”最终在史氏的强烈要求下,要带走就两个一起带走,要留就两个一起留,王氏无奈只能选择一起带走。史氏还违心的夸了王氏两句。 听着史氏虚伪的话,王氏当时便翻了个白眼,可为了贾珠,她还是应下了史氏的要求,不就是多养个孩子嘛,反正也不用自己费心。就这样贾珠贾琏兄弟俩就一起养在了一房,养在了贾政王氏夫妻身边。 对着贾珠,王氏心疼却不忘叮嘱他用功读书,而贾琏就是完全放养。得知贾琏不喜读书,王氏非但不规劝,反而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用得着苦读,不想读书那就不读,日后捐个官也就是了,何况府上还有爵位可以继承,就更不用担心了。” 转眼间到了年三十,因着宁荣一府接连得了孩子,今年的除夕过得十分热闹,一扫往年的晦气,终是带来了喜气。 襄闹的孙儿们,心中很是高兴,只是这样团圆的日子里,她不免想到了已逝的公公和夫君,若是他们还在,,也会很高兴吧。 只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公公和夫君生前待自己极好,那她自当守好宁国公府,守好贾家,这样才对得住他们对自己的好。 “祖母,祖母,哥哥欺负珍儿。”一声呼唤打断了襄宁长公主的思绪,定睛一看,原是一房的嫡次子,贾珍正拉着自己的手,指着一旁的兄长们,让祖母给他主持公道呢! 襄宁长公主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原是大房的贾瑾贾瑜,以及他的嫡亲兄长,一房长子贾瑄,三个人正在玩闹,一听见这边的动静,当即打趣道,“珍儿你都多大了,还找祖母告状。”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贾珍的亲哥哥贾瑄,对着的弟弟,贾瑄也是满头黑线。 正在告状的贾珍,也悄悄关注着哥哥们的动静呢,一听亲哥嫌弃自己,那还得了了,当即叉腰对着那边说道,“我就告状怎么了你们都比我大,三个人欺负我一个,还不准我告状了!” 贾得,他们这个弟弟,真的是太娇气了,也太能闹了,原本是想逗着他玩的, 没,好不容易把贾珍给哄好了,相对应的他们几个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的表情。他们决定以,也太不经逗了,想到他们答应的条件,都爱之物,离自己而去的场景,这下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 正月初一,鲜艳的红灯笼亮了一夜,蔚蓝的天空,布满了鳞彩斑驳的云朵,看起来十分夺目。 静康院里,如今的宁国公府当家人贾攸,正带着一大家子朝襄宁长公主请安,看着繁茂昌盛的子孙,襄宁长公主笑的合不拢嘴。 等到众人都请过安,襄宁长公主的也都将自己备好的礼物一一分发了下去,哪怕是尚在襁褓中的五房幼子贾璨,也有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充实了他们的小金库。 襄宁长公主看着这幅场景很是满意,看着贾攸夫妻郑重的道,“老大,嘉悦,你们做的很好,府里日后终究还是要靠你们的,本宫老了,这府里日后就彻底交给你们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察,发现老大夫妻俩很是小心谨慎,做事情也是有商有量的,有着这样的继承人,府上日后才不用自己再操心,也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贾攸和嘉悦郡主激动的道,“母亲……” 襄宁长公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想说的话,“既然你们袭了爵位,这府上的规矩该变一变了。这些时日你们做得都很好,日后宁国公府还是要靠你们,本宫希望你们兄弟能够和睦,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本宫也就无憾了。”说完这话襄宁公主顿了顿,还是吩咐道,“你们父亲去了,但本宫还在,照理来说,上有长辈在,不该分家。但本宫想着为了省些麻烦,将来少些争端,还是早些分了的好。” 这一个重磅炸弹炸的众人不知所措,尤其是贾攸夫妇,刚得了母亲的夸赞,突然间母亲又说要分家,这大年初一的就提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容不下几个弟弟一家子呢,这可怎么得了,忙想要阻止。 “母亲,可是儿子哪里做的不好何至于到如此地步啊,这,这分家一事还是先不急了吧。”贾攸想要劝阻母亲,先就要打消她分家的想法。 贾敬贾啟他们不发一言,毕竟府里现在是大哥袭爵,他们还留在府里,那是因为他们的母亲还在,说到底还是他们占了便宜的,此时也不好说话,只能不发一言,默默的站在一旁。 襄宁长公主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又哪里是能轻易打消的。 “好了,本宫也只是先提一下,这个想法本宫早就有了,再说了虽然分家,但是敬儿他们先不搬出去,只是把家产先分了。本宫这大半辈子也看得多了,不想你们日后还为钱财而闹起来,还是趁着本宫还在,先把东西给分了。目前就先分产不分家吧,都还住一起,待本宫百年之后,你们再搬出去。”襄宁长公主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肯再改。 贾攸夫妻百般劝慰无果,最终只能无奈应下了,毕竟孝道大于天,母亲有所求,做儿子的又如何能推拒。 襄宁长公主看着几个儿子都没意见,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出了正月,再行分产之事。” 贾攸贾敬等人起身作揖,应道:“是,母亲,儿子没有异议!” “好,”贾攸贾敬他们的表现让襄宁长公主很是满意,袭爵的兄长在乎弟弟们,重感情,而将要分出去的弟弟们,也不贪图府上的权势与富贵,未曾要求强行留在府上,或要这要那的,这让襄宁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儿子都很好,心中也更舒坦了些。 “你们兄弟感情好,本宫都知道,这样吧,虽然分产不分家,但到底还是一家人,瑾哥儿他们兄弟就在一起序齿,兄弟间也有个照应。”襄宁长公主突发奇想,许是想借此安慰被分家的消息冲撞到的贾攸,提出了这个想法。 这对府上又没影响,还能给孩子们提提身份,日后若是娶妻也好说亲不是,故而贾攸他们也没阻止,反而十分赞成。 新的一年之始,就这般在贾攸他们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过去了,显然还没从分家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里走出来…… 第80章 第80章【VIP】 几年后,静康院里,襄宁长公主正坐在院子里,欣赏着院中一丛烂漫的蔷薇。 素梅姑姑快速的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行至襄宁长公主身边时,减缓了步伐。 “公主,奴婢有事禀报。”素梅弯身在襄宁长公主耳边回禀,细细的声音透过一层层阻隔传到了襄宁长公主耳朵里。 瞧着素梅这幅急匆匆的样子,襄宁心中就有了数,准是荣国公府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这几年荣国公府可没少闹腾。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襄宁长公主提起了兴致问道。 “还是大姑娘的事,早先荣国公府老太太就寻了宫里的嬷嬷,请来教导大姑娘,立志要培养个贵人出来。大姑娘自打出生起就养在了荣府老太太身边,这二太太虽说把儿子夺回了身边,但姑娘也是她亲生的,这时间一长,自然也想把姑娘要回来。□□国公府老太太那边可不是好欺负的,她还指着大姑娘日后能有大造化呢!这不,为着大姑娘的归属,又闹腾起来了。”素梅姑姑语言顺畅的道出了原委。 襄宁长公主一听,还是为着元春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史氏想通过元春来达到富贵荣华的目的,甚至想借此让荣国公府更上一层楼。而王氏这边,就更简单了,大体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自己的女儿养在老太太身边,不甘心女儿同老太太更亲近,心中有了想法,语气中不免带了两分。 正是这带出来的一点不满,不仅让史氏炸毛,还彻底惹恼了史氏,一连给贾政赐下了四个丫鬟。两个一等,两个二等,打着丫鬟的名头,实际上是赏下来的通房丫鬟,四个人各有特色,或明媚娇艳,或弱柳扶风,或小巧玲珑,或圆润可爱,都是极好的姑娘。 贾政本就不是有原则的人,见到四个不同风格的美人,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通房,可不就直接受用了。 原也没甚大不了的,王氏这些年对着情爱已经不是很看重了,她更在意的是儿子和地位。 也是王氏年纪渐渐大了,不似小姑娘那般娇嫩,再加上操心府上的事物和儿女,不时还要被婆母打压,废了许多心思,自然也就显老了。 可偏偏这四个通房都是史氏特地选出来的,为的就是给王氏添堵。不得不说她们充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尤其是身材圆润看着好生养的赵氏,直接给王氏来了当头一棒。 翌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虽贾政与王氏这些年来相敬如宾,但到底王氏生了贾珠和贾元春这对嫡子嫡女,看在一双子女的份上,贾政还是得给王氏正室的体面。何况贾政一向自诩端方君子,怎么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呢。 这不,贾政在外书房里有着通房丫鬟伺候着,很是享受了一番红袖添香的滋味。只是冷眼瞧着天色,倒是不早了,贾政想想也差不多是时候去正院了。拒绝了通房的痴缠,起身朝着王氏的院子走去。 如今府里都是王氏在管家,有的是下人想要卖好,贾政一出书房朝着这边走来时,早早的有那婆子来报了信。 得知贾政要来,王氏也并未激动,这么些年她都习惯了,说到底不过是已经看清楚了枕边人的真面目,死心了。 周瑞家的在一旁伺候着,瞧瞧打量了一番太太的脸色,小心的试探着,“太太,今日十五,老爷终究还是来了,可见老爷心中还是有您的。那些个小贱人不过是玩意儿罢了,哪能跟您相提并论呢!” 周瑞家的语气夸张,想要借此贬低后院的通房姨娘,好让太太高兴高兴。这是她一贯讨好太太的招式,喜太太所喜,恶太太所恶。在别人看来着实有些不要脸皮,以往也有风言风语传到她耳边,但在周瑞家的来看,那都是别人在嫉妒她。她们都是奴才,要什么脸皮,身家性命都在主子一念之间,还是讨好了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呀,惯会讨我开心。去吧,让厨房上些老爷爱吃的菜,难得老爷来一趟,可不能让他不满意。”周瑞家的一番话确实说到了王氏心里,哪怕对贾政已经没有了爱意,但她还是荣国公府的二太太,贾政的正室夫人,该属于她的地位和尊严,不能被后院里的小贱人们侵犯。 贾政到时,王氏迎了上去,一旁有丫鬟上茶,王氏笑着道,“老爷来了,妾备了老爷爱喝的西湖龙井,老爷尝尝看,若是老爷觉得好的话,妾让人将茶叶包起来给老爷送去。” 既然有心给王氏体面,贾面子,况且西湖龙井确实是自己一贯爱喝的,若是茶好,多给些面子又有何妨, 贾政点了点头,坐下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四溢,,是这个味,王氏到底心里还是在意我的,这茶一品就,她也是费了心思的,这茶可不好得。 王氏这般在意自己,贾政心中很是得意,难得拍了拍王氏的手,“太太有心了,你的心意老爷我都知道了。” 王氏身子僵硬了片刻,对于贾政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王氏表现。 红,好似被戳穿了心事般,有些羞涩。 这让贾政看了更是高兴,等菜端上来,看着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贾政心里就更加满意了。一顿饭用的很是愉快,顺势贾政就留在了正院里,王氏身边的下人们有条不紊的伺候着。这初一十五老爷一般都会留宿在正院,已经成了惯例,下人们心中都有数,自然伺候得当。 这一夜水到渠成,屋内不时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更是叫了两次水,折腾到深夜…… 第二日一早,王氏起身服侍着贾政,忙活了一阵,才将人送出了门,贾政要去衙门上值,可不能耽搁。 等送走了贾政,王氏又回了屋内,睡了个回笼觉,半上午才起身。 周瑞家的看着太太一脸红润,很是为太太高兴,以往老爷每逢初一十五,虽也留宿,但却未曾叫水。眼看着老爷对太太只是面子情,就连后院的妾氏都跃跃欲试,想要往太太头上爬,她们这些下人心里也很是着急。这下可好了,老爷是实实在在的歇在了太太院里,后院的小妖精们想来也能消停一些日子了。 许是相敬如宾的久了,这乍一和睦之后,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连六七日贾政都歇在了王氏的院子里。 后院的妾氏对此恨的牙痒痒,尤以老太太史氏才赐下来的四个通房为最,四个人里面以长相明媚娇艳的柳氏最沉不住气,私下里骂骂咧咧,“王氏这个老女人,都多大年纪了,还霸占着老爷不放,可真是不要面皮了。” 小巧玲珑的钱氏跟着附和,“就是,就她那一身皮子,只怕都皱巴了吧,也不怕吓着老爷。” 弱柳扶风的李氏心思深沉,默默看了看四周,这外院书房保不齐就有太太的眼线,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这样想着,李氏看着就越发娇弱了。圆润可爱的赵氏也想跟着附和两句,可惜被李氏瞪了回去,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柳氏和钱氏骂骂咧咧了一阵,见李氏和赵氏都不说话,自觉没劲,也就散了。 赵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却被李氏堵了回去,好不容易柳氏和钱氏都走了,她们也回了自己的屋子,立马就问了出来。“表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柳姐姐和钱姐姐说的不对吗?” 见赵氏这幅倔强的模样,李氏很是头疼,说来她也是个十分聪敏的人,怎么她这个表妹却是个浆糊脑子,明明她舅舅舅妈都是机灵的人呀! 没办法,只能讲事情掰碎了给赵氏讲,不然就表妹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只怕会一直磨着自己,没完没了。 四个通房之间显然是各有想法的,只是看表现的明不明显而已。 这外院书房自是少不了王氏这个当家太太的人,哪怕没有特地安插眼线,也会有奴才自动送上门,就是为了在太太面前买个好,得点赏赐之类的。太太哪怕是手指缝里漏出点东西来,都够这些奴才高兴好多天的了。 自然,柳氏跟钱氏的对话也传到了王氏的耳朵里,这可把王氏给气坏了,她还没去找这些小妖精的麻烦,她们就敢冒犯到自己头上来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作为王氏身边的头号狗腿,自然太太有事,她效命。周瑞家的直接请了命,去为太太除去这两个人。 王氏自无不可,想着周瑞家的办事还是靠得住的,也就随她去办了。 没多久,钱氏和柳氏就被赶出了府,说是得了病,会传染的。贾政不想知道是真是假,她们还不值得自己费这个心思,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就把她们挪了出去,送到了庄子上。这府上的中馈都在王氏手里,被赶到庄子上,可不就落到了王氏的手里。新仇旧恨一起报,王氏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在好生折磨了她们一番之后,将人配给了庄子上的老光棍和老赖,之后的日子自然有她们好受的。不过这些都跟王氏无关了,反正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周瑞家的都怕脏了太太的耳朵,自是不会多嘴。 解决了四个通房里最闹腾的两个,剩下的也就不足为虑了,威胁不到王氏,自然也就不会被王氏放在眼里。 膝下有养在身边的亲子,背后又有了丈夫宠爱,手握中馈的王氏向史氏发起了冲击,试图将女儿夺回自己身边。 80-90 第81章 第81章【VIP】 史氏自是不肯的,她在贾敏身上废了那么多心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惜当年老爷大力支持贾敏嫁给林如海,不准自己插手,偏贾敏也不争气,看上了林如海那张脸,真真是让史氏气的不轻。 这些年来荣国公府在京中的地位日渐衰微,史氏心中很不是滋味,更是后悔当年没有出手阻止贾敏嫁进林家,让自己多年筹谋毁于一旦。 只是往事已不可追,如今又有了养在自己膝下的元春,可不是老天爷送到她手上的机会吗?她一定会培养个贵人出来的,一定! 史氏下定了决心,自然不可能让王氏得逞,凭借着她的手段,打压一个王氏还是绰绰有余。想来是这些日子,没出手打压王氏,倒是给了她脸了。 之前王氏暗中出手处理她赐下去的通房钱氏和柳氏,她不是不知道,虽然管家权不在她手里,但到底是在府上经营了几十年,有些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是她也看不上钱氏和柳氏罢了,这才没有去管,她真正花了心思的是李氏,那可是她特地培养的,看着弱柳扶风,却又略通文墨,一言一行皆是受过特殊调教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氏的身子无法受孕,这才有了赵氏一同被赐下去。 当初一起赐下去四个各有特色的通房丫鬟,不过是为了浑水摸鱼,如今李氏和赵氏颇得贾政欢心,更是哄得贾政将她们抬为了姨娘。如今二房的后院是王氏和李氏赵氏的天下,其余人不过尔尔。思及此,史氏唤来赖嬷嬷,在她耳边低声吩咐,这话只入了她们的耳朵,旁人一无所知。 看着赖嬷嬷带着自己的吩咐走了出去,史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等着瞧吧,王氏,我倒要看看后宅不稳的你如何还能来同我争! 自打赖嬷嬷特地去叮嘱过李氏之后,仗着贾政的宠爱,李氏和赵氏合力,将贾政留在了她们的院子,更是挑拨着贾政和王氏之间的关系。 哪怕王氏是正妻,可到底李氏和赵氏年轻貌美,加之李氏又楚楚可怜,极得贾政的宠爱。这不,年轻貌美的李氏和赵氏日日吹着枕头风,加之王氏和史氏争斗,却屡屡失败,精神头不似以往,略显颓丧,瞧着颜色也暗了几分,这让贾政更看不上眼了。 找到了理由的贾政,心安理得的丢下了王氏,一心偏着李氏和赵氏这两位新宠,也不知她们是怎么挑拨的,等王氏反应过来,想要出手时,却发现这两个小妖精哄得贾政护着她们,一时间,王氏也没法除掉她们,气的直冒烟! 宁国公府,静康院里。 大太太嘉悦郡主带着二弟妹和三弟妹一起来给襄宁长公主请安,陪她说说话。 正好昨日里府上收到了四房和五房送来的信,想起信里提到的事情,嘉悦郡主起了个头,笑着说道,“儿媳要在这里先给母亲道一声喜了。” “哦,喜从何来?”襄宁长公主问道,她知道这个儿媳自来不会说胡话,想来是又有了好消息。 倒是同在下首的三太太沈氏开口打趣道,“莫不是大嫂又有了” 嘉悦郡主看着上首的襄宁长公主,以及一旁的两位弟妹,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是明白她们都想差了。 当即也不拖拉,直接道,“弟妹说笑了,我家老大过两年都要成家了,何况我生小九的时候伤了身子,这些年来再也没了消息。不过昨日四弟妹送来书信,说是她又怀上了。” 听了嘉悦郡主的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襄宁长公主也很是高兴,“府上这几年,自打出了孝,先是大房添了小九贾珹,五房添了小十贾璨,后又是四房添了小十一贾琛,三房添了小十二贾玮。如今老四媳妇又有了身孕,好,极好!” 嘉悦郡主带着两个弟妹连连给襄宁长公主道喜,府上有了喜事,一众人皆是喜笑颜开。 襄宁长公主忙让素梅姑姑备上上好的药材和补品,另加上一些绸缎布匹,各色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往沿海送去,宁国公府的四爷贾放,五爷贾牧俱在沿海地区为官。 襄宁长公主心中牵挂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儿媳和孙子。 是的,孙子,哪怕还未出生,襄宁长公主心中就有了数,宁国公府这些年,连一个女娃娃都没有,生下来都是儿子,怕是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女了。 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些遗憾,不过还是抱着一丝幻想,说不定呢软软的孙女,总。 只是八个月后,一封家书传来,一看信件,,贾放之妻崔氏生了,生下了一个儿子,虽不是孙女,。 襄宁长公主道了,只怕会被众人给酸死。如今的宁国公府孙子辈里,已经排到了十三,也就是嫡孙,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还没等这个喜讯传出,书,这下更是喜不自胜,忙让丫鬟们去报喜。 原是随着丈夫外放的五太太卢氏,也有喜了,加上四太太崔氏刚诞下麟儿,这可是双喜临门呐! 很快这两个好消息就传到了嘉悦郡主那里,下人们都十分小心,毕竟自家主子生了九少爷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迁怒到他们身上,就连嘉悦郡主身边的陪嫁丫鬟,如今大房的管事妈妈,也是小心翼翼的劝解了一番。 原本就没想到这些的嘉悦郡主,也是被逗笑了,指着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道,“你们呐,难怪这些日子跟个鹌鹑似的,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我难道是这般小心眼的人” “奴婢不敢,只是怕您心里不舒服。”管事的妈妈忙解释道,生怕主子发火。 “好了,我并没有别的想法,我的瑾哥儿和瑜哥儿都大了,过两年也该娶妻生子了,届时我连孙子都该抱上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嘉悦郡主说完,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陪嫁一脸羞愧,想来是已经知道错了,如此就好。 嘉悦郡主紧接着吩咐道,“还不快些去搜罗一些补品药材,既然四弟妹五弟妹接连有了喜事,我身为大嫂,合该道贺。只是她们如今远在外地,也只能以寥寥书信以表心意,再送上贺礼,可不能耽搁了,刚好我要去母亲那里看看,想来母亲也有东西要一起送去。你们快些收拾,莫要耽误。”说完就往静康院赶,急着去与襄宁长公主商议。 四房五房不在京中,这从生产,再到孩子出生、满月、周岁,怕是都参与不了了,不过这东西是一定要送的,可不能因为他们不在京中,就慢待了他们,都是一家子骨肉,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事生份了。 宁国公府正热热闹闹的备着礼,荣国公府也收到了宁国公府添丁的喜讯。史氏这辈子没有亲生的儿女,心中嫉妒不已。 早些年她徒襄不过是嫁了定安侯府那个病秧子,大婚之时京中众人还在暗暗可惜,堂堂天家公主,还不是嫁了个短命鬼。那定安侯府世子沈渊的身子是京中人尽皆知的差,虽娶了妻,可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有孩子了。那时的史氏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是得意的,哪怕是公主,也比不得自己嫁了个人品出众,能力不凡的夫婿。 果不其然,没几年沈渊去世,襄宁长公主膝下也没个孩子,更是在公主府供奉了亡夫的灵位,时常祭奠。本以为凭借着定安侯府的权势与地位,襄宁长公主会守一辈子寡,这辈子都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却没想到襄宁长公主再嫁了,嫁的还是她丈夫的堂兄,如今荣国公府彻底被宁国公府压在脚下。 她略微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年她换个别的方式报复贾代化的原配夫人,是不是她就不会死的那般早,那襄宁长公主也就不会嫁到贾家,宁国公府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压的荣国公府喘不过气来。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荣国公府重现辉煌。史氏算是看明白了,指望贾赦和贾政这两个废物,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所以她早早的把目光放到了下一辈的身上。 张氏和自己有仇,张氏留下来的贾琏也要压着,若日后有了出息,谁知道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再加上她不喜贾赦,大房的子嗣自然就被忽略了。 相比贾赦,她看贾政更顺眼一点,虽然王氏总是上蹿下跳的,不过这些年王子腾也爬起来了,王家也有些能耐。所以哪怕不喜王氏,也不曾下狠手,只是用些常见的后宅手段压一压王氏,免得她飘了,不敬自己。 宁国公府接连添丁,着实刺激到了史氏,她没有亲生的孩子,比不过襄宁长公主,可贾赦和贾政怎么也这般没用,膝下小猫三两只,根本比不上宁国公府。 这子嗣不昌怪谁,自然是怪正妻不贤了,刚好史氏想要找茬,打压王氏,这不正好吗。抓住机会的史氏让人唤了大太太邢氏并二太太王氏来荣僖堂,既然都准备出手了,那就大房二房一起吧! 第82章 第82章【VIP】 等邢氏匆匆赶到荣僖堂时,王氏早已经到了,屋内连杯茶水都没倒,只见屋外有人守着,走进屋内只见二弟妹王氏跪在地上,上首老太太史氏一言不发。 邢氏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王氏如此模样,那是恨不得仰天大笑,可惜这是在荣僖堂,她心里还是有些畏惧老太太的手段的。 不过不能明着嘲笑,可这笑话不能不看,机会难得不是。 “哟,弟妹这是怎么弄的,竟让老太太这般生气。可见呐,有些人平日看着一副孝顺模样,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这不,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阴阳怪气的讥讽可一番王氏,也没忘在史氏面前卖个好。 “老太太可别生气,气大伤身,若是弟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罚*了便是,您可是府上的定海神针,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如何是好啊?”邢氏一番唱念做打,立志使出浑身解数,要在史氏面前彻底把王氏给打压下去,借此讨好史氏。 这话听在史氏耳朵里格外刺耳,什么叫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是盼着自己有事呢?气的史氏朝着邢氏砸了一个茶盏,大声呵斥道,“你也给我跪下,你个不孝的东西。” 邢氏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跪了下来,刚好跪在王氏身边,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还不忘辩驳,“老太太,儿媳冤枉啊,我这不是为您好吗?” 史氏怒目而视,“呵,好一个为我好,我可当不起,只怕你们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头,盼着我就此去了吧!” 这话可就重了,身为儿媳,她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况且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们也就没法做人了。 邢氏和王氏也顾不得其他,忙跪着认错,“儿媳不敢!请老太太息怒,都是儿媳的错。” “你们哪里有错,都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错,是我惹了你们的眼。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你们看看京中哪些人家,像咱们府上似的,大房只有琏儿和迎春,二房只有珠儿和元春,元春和迎春都是姑娘家家的,日后是要嫁人的。大房和二房都只有一根独苗,子嗣单薄,你们是怎么当的家,若非你们不贤善妒,又怎会只有一个哥儿,这一切自然是你们的错!”史氏当即盖棺定论,将所有的责任全部压在邢氏和王氏头上。 史氏接连骂了一通,最后又让邢氏和王氏一人领了两个姨娘回去,她要听到府里的喜信,不拘嫡出庶出,都是贾家的子孙。 是的,史氏直接赐下了姨娘,相比之前无名无分的通房,这四个姨娘可是生生扎了邢氏和王氏的眼。她们本就不受宠,这两个姨娘赐下来,只怕日后会更受冷落了。可偏偏史氏有理有据,便是传出去,史氏也没有错,只善妒一条,就能休妻了。 邢氏和王氏不敢反驳,只能忍受了,吃了好一通排头,才被允准离去。带着赐下来的姨娘,回了各房的院子,还不能先歇下,得先安置了老太太赐下来的人,毕竟老太太还盯着呢! 史氏训诫邢氏和王氏,可没避着人,府上自然都知道了。宁荣二府隔得近,也没什么密码可言。两府之人不过都在看笑话罢了。 等贾赦和贾政一回府,便得知了此事,两人还来不及深究,忙去荣僖堂给老太太请罪。 史氏打着为他们好的名头,很是劝说了一番,又借着子嗣一事,敲打了他们。贾赦和贾政也很感激史氏,他们觉得史氏这是在关怀他们,毕竟他们膝下都只有一根独苗苗,这要是有个万一,只怕日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心中感到的同时,对着正妻更是不满了。 等从荣僖堂离开时,史氏又给他们赐下了两个人,直接说明了按姨娘的份例,嘱咐他们早日添个孙子。 很快这个消息随着贾赦和贾政回到各房的院子里,也就人尽皆知了,一连给大房二房赐下四个姨娘,可见老太太抱孙心切。各种流言蜚语都朝着邢氏和王氏身上去了,贾赦和贾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流连后院,很是冷落了邢氏和王氏一段时日,就想着再得个儿子。 荣国公府的这场闹剧,以史氏大获全胜告终! 宁国公府里,嘉悦郡主并荀氏沈氏闲聊时,也不过是感叹一句,女人的艰难。更加感激婆母襄宁长公主的体贴,往静康院跑的都勤快了许多,还不忘带着自己的儿子,想让静康院热闹些,不至于冷清。 襄宁长公主后知后觉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这才明白了几个儿媳为何一反常态,这些日子总是往静康院跑,还带着孙子,原是因为此时,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很是受用,她本就不是那种恶婆婆,这下子婆,好似亲生母女一般。 不多时,襄宁长公主目送着儿媳离去,这才有功夫同素梅姑姑闲聊起此事。 素梅姑姑带着疑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公主,这荣国公夫难道真的只是关心子嗣,奴婢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 襄宁长公主神秘一笑,“你呀,这回史氏若是关心子嗣就观,早干什么去了,哪用得着等到现在。” 素梅姑姑一听也是,荣,赦大爷和政二爷又不是她亲生的,怎么可,必然是有什么打算。 素梅姑姑很是无奈,对着荣国公夫人这种打不死的小强,也很是恶心,“也不知荣国公夫人又在谋划些什么” 襄宁长公主也是深有同感,却又徒之奈何。 素梅姑姑见襄宁长公主不说话,还以为公主是不喜自己多管闲事,当即解释道,“奴婢倒是不怕别的,只怕荣国公夫人憋着坏,会带累了府上,最终牵连公主和府上的老爷太太们给她收拾残局。” 襄宁长公主一听很有道理,之前被荣国公府牵连,帮他们收拾了好几次残局,她可不想再为了荣国公府的事情,跟在后面上下折腾了,吃力还不讨好。 当即打起精神,“素梅,你说的有理,近些日子,你让人好生盯着荣国公府,史氏若是有什么打算,一定要报上来,本宫也好有所防备。”说完深深叹了口气,“不怕敌人有多难对付,就怕做事不分敌我,都被算计进去了!” 素梅姑姑也是心有余悸,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盯着荣国公府。 而被多方防备的史氏并不知晓自己的作为引发了宁国公府的防备,谁能知晓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她嫉妒宁国公府子嗣昌盛,想要别苗头呢? 春去秋来,素梅姑姑派人紧紧盯着荣国公府,盯着史氏,可除了大房二房之间的妻妾争斗,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一时间襄宁长公主和素梅姑姑都很是疑惑。 襄宁长公主更是难得的开始质疑起自己的想法,“难不成史氏真的只是关心子嗣,莫不是转了性子” 素梅姑姑也未曾弄清楚原委,只能沉默。 襄宁长公主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罢了,派人继续盯着,不管史氏的目的是什么,多防备些总没错。”实在想不通的襄宁长公主终是放弃了,只是让人继续盯着,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那一天,她有的是时间,等着瞧吧。 宁国公府岁月极好,荣国公府却是明争暗斗。随着史氏赐下四个姨娘,加上大房二房本就有不少姨娘通房,这下子就更加热闹了。 大太太邢氏娘家败落,又不得大老爷宠爱,根本不被那些姨娘看在眼里,尤其是史氏这次赐下来的姨娘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大房的这四个,或多或少都有些地方肖似张氏,邢氏不明所以,看着这些姨娘勾着贾赦,一个没忍住就罚了她们。 这下可还得了,邢氏在贾赦看来不过是不得已被逼着娶的摆设罢了,原是想着人品若是可以的话,他也不吝啬给邢氏一些体面。谁曾想邢氏这般上不得台面,贾赦嫌她丢脸,就更看不上她了。 这四位肖似张氏的姨娘给了贾赦许多慰藉,加上她们会讨好贾赦,在贾赦心中的地位可比邢氏高多了。没有得力的娘家撑腰,又不得丈夫喜爱的邢氏,在大房生生被几个姨娘压的抬不起头来,没办法,谁让她们得宠啊! 二房的院子里,听了周瑞家的回禀来的消息,王氏很是高兴,不知不觉间晚饭都多用了一碗。吃的时候没啥感觉,这吃完之后才发现,肚子好撑,有些难受的王氏,在丫鬟的伺候下吃了一粒消食的药丸子,略微好了一些。 还有一些难受的王氏,撑着起了身,周瑞家的瞧着主子难受,便出了主意,“太太不若去花园走一走,这晚间消消食,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王氏一听,不错,那就走着,带着周瑞家的和身边伺候的丫鬟,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着花园走去了。 第83章 第83章【VIP】 秋日里的花园并无许多颜色,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棵高大的枫树,红艳艳的枫叶自树枝上飘落,在空中晃晃悠悠,随风飘荡了好半天,这才落到地面上。 王氏一脚踩过红枫叶,径自走在前方,周瑞家的紧跟着自家太太的步伐,几个小丫鬟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此时正是晚膳的时间,看着空寂的花园,再想到周瑞家的所说,她那个好大嫂邢氏落寞凄惨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呵,她以为她是谁啊,不过是个落魄户家的女儿,也敢看我的笑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王氏想到之前在荣僖堂,邢氏不仅落井下石,还特地嘲笑自己,心中很是气愤。 “太太说的是,大太太怎么能跟您比呢?王家可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二老爷如今也在朝为官,岂是那些破落户可以相提并论的。”周瑞家的恭维着自家太太。 王氏听的很舒服,扬起的嘴角与笑意一直浮现。心中很是得意,“就连几个小妖精都斗不过,被妾氏压的抬不起头,我的好大嫂可真够丢人的。”邢氏被姨娘压制,王氏固然乐意看笑话,但不免联想到自家后院的几个姨娘,心中难免愤恨,“都是荣僖堂那个死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爱多管闲事。还有脸骂我善妒,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先荣国公膝下除了她名下的大老爷二老爷,不也没有别的哥儿了吗!就只有几位姐儿,不过依着那个老太婆的手段,怕是她们过得都不好吧。这些年除了嫡出的贾敏,也没见几位庶出的小姐与府上有过往来。呵,真真是不要面皮。”想起史氏那天指着自己的鼻子骂,王氏就气的直冒火,她史氏算什么,不过是占着个名分罢了。 王氏嘴里骂骂咧咧的,正兴起,周瑞家的却无端端冒了一身冷汗,慌慌张张的抬头看了看四周,见附近没有外人,便是后面那群小丫鬟也都隔了有段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打起精神准备劝一劝自家太太,“我的太太哟,可不兴在这里说,奴婢知道您受了大委屈了,这花园人来人往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瑞家的满脸紧张,看着显然是有些害怕被人听到自家太太辱骂老太太的话。王氏面上浑然不在意,心里却也知晓轻重,哪怕再不愿意,也慢慢停住了嘴。带着满腹的不甘在花园里绕了一大圈,随着一阵阵凉风吹来,也慢慢吹散了心中的怒火,等到心情平复,才缓缓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瑞家的说出了劝慰的话,看着自家太太那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脸色,便知晓太太心中只怕是有百般滋味在回旋。可这事她一个奴婢也不好多说,只能等着太太自己想通。 好不容易转的腿都酸了,她家太太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等伺候着太太回了院子,她才退了下去。 等周瑞家的出了院子,拿起腰间的手帕擦了擦汗,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依旧烛火通明的院子,不得不感叹这一天可算是过去了,老太太跟太太之间东风压倒西风,争的愈发激烈了,真是太难为她了。满心疲惫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头也不回,大步朝着下人的屋舍去了。 王氏每日里冷眼看着邢氏被妾氏欺压,却无力反抗,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这之后邢氏越发贪财,眼里只看得到钱,那吝啬之情溢于言表。大房的下人们一时间怨声四起,没了激情,做事推脱,不服管教,邢氏看在眼里,只觉得高门大户的下人都是带着眼色看人的,反正她也管不住,故而只看紧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其余管不住的也就随她们去了。如今府上是二弟妹王氏管家,她可拉不下脸去找王氏,没的去讨这个嫌。 二房的院子里,王氏近些日子很是志得意满,大房被打压,管家权在自己手里,除了时不时会被府上的老太太责怪惩处,也就没有别的不足了。要是没有了史氏,那就更好了。 王氏舒服的倚靠在贵妃榻上,“后院的小妖精这些日子倒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想了想,王氏还是转头吩咐周瑞家的,“你仔细盯着些,看她们在搞些什么鬼!” “是,奴婢一定会看紧后院,使坏。”周瑞家的瞬间豪情万丈,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好这件事。 宁国府的目光也全在荣国公上,可惜等到外放的五房传来五太太卢氏生产的消息,荣国公府依旧没什么大动静,这让襄宁长公主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襄宁长公主高兴了,史氏可高兴不起来,她接连赐下了这么多女人,却连一个喜信都没有,倒也真是奇了怪了。这样的情况立时引起了史氏的注意,这不查不知道,好家伙,王氏这是把大厨房给握在了手心里,每日大厨房给姨娘通房们送去的菜色,混在一起多多少少都有些避孕的效果。这一招可是将后院的女人都一网打尽了,谁还能一直不吃饭吗? “我说怎么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都是王氏在中间捣鬼,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呀!看来是时候让王氏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史氏眼中闪过厉色,原想搬回一局,没成想被王氏拖了后腿。既然这样,那王氏也别想好过。之后史氏直接出手,抓住了王氏的一处错,从王氏手中拿回了库房的钥匙,并将王氏安插的人拔出了大半,只留了些粗使的奴才,也没甚大用。 这可把王氏气的够呛,家权,就这么废了还有她辛辛苦苦安插的人手,就这样被一网打尽,只余下些许漏网之鱼。这之心,开始认真对待史氏,应付 失了,凡事都要去请示史氏,哪怕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是不去找史氏,那就得自掏腰包,王。 般的王氏,每日里除了府上的事物,还得去抄写佛经,供奉在佛前。就因为一儿半女,必是她这个太太没福气,妨碍了子嗣,需得去佛前用心祈祷,直到府上有子嗣诞生为止。 史氏棋高一着,明知是王氏在私下里耍手段,却未曾表明,反而釜底抽薪,借此将了王氏一军,只看着王氏怎么做了。 哪怕王氏再不愿意,私下里回了院子,砸了一地的东西,却也不得不在第二日依着史氏的吩咐去办,并停了那些避孕的膳食。无关其他,她娘家唯一出息的人,她的二哥王子腾,好不容易在三十多岁爬上三品武官的位置,眼看着有望成为一品大员,却突然间被御史参了一本,以权谋私的罪名被紧紧扣在了脑袋上,怎么也甩不掉。王子腾不傻,反而他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年纪爬到三品,但再怎么聪明也挡不住别人暗处的报复。 是的,报复,近日这一桩桩一件件,摆明了就是有人盯上他了,在没搞清楚对手之前,王子腾不敢轻举妄动,这次只是贬官,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般运气了,搞不好项上人头都不保,一时间王子腾低调起来。 王氏也得了王子腾的信,虽关心娘家二哥,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二哥被贬成了五品官,和她丈夫贾政同级。心中忧虑,加上没了靠山,无法在荣国公府兴风作浪,有史氏压着,王氏反而闹腾不起来了。 ****** 宁国公府,静康院里,襄宁长公主正在修剪着花枝,无意间从嫁妆里翻出来一对好看的花瓶,想着有些时日没有插过花了,刚好拿出来练一练手。 看着桌上这对白瓷金釉花边长颈瓶,其上绘着观音送子图,打眼瞧着府上这几年添的孙子,便觉得这对花瓶很是应景又喜气,摆放出来再合适不过了。 “听说这些日子王氏一反常态,不仅卖力讨好史氏,更是对着史氏唯命是从”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襄宁长公主还以为王氏是犯了癔症了呢,怎么无缘无故变化这么大,带着好奇的心理,襄宁长公主便让素梅姑姑去查探。 查着查着,最后反倒查到了府里,襄宁长公主还有些奇怪,府上是有人做了什么竟带的王氏有了这样大的改变。 “攸儿,怎么会是攸儿呢突然间攸儿怎么出手了”襄宁长公主很是惊奇,得知了幕后出手的人竟是自己的长子贾攸,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素梅姑姑万分肯定的道,“公主,奴婢已经反复确认过了,确是大老爷出手的。” “你可知攸儿为何出手,难不成王子腾得罪了攸儿”慢慢接受了使用雷霆手段,一举压下王子腾的是自己的长子,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是为了长子高兴。王子腾还是有些能力的,能一把将人压下,而且是证据确凿的那种,可见贾攸行事十分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去做。 想起自己打探到的结果,素梅姑姑也不得不赞一声,贾攸确实很能忍,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运用到了精髓。 “公主,据奴婢所知,大老爷之所以出手,乃是因为当年荣国公府赦大爷之事。只是因为之前没有把柄在手,且并非出手的好时机,这才没有发作。”素梅姑姑将自己所得知的线索一一道出,语气中不乏敬佩之情。 “贾赦之事,莫不是当年……” 第84章 第84章【VIP】 “原来如此啊!”襄宁长公主恍然大悟,若非素梅提起这事,她都未曾将这两件事情联想起来,毕竟好几年过去了,还以为只是王子腾哪里得罪了贾攸,所以贾攸才报复了回去。 “当年贾赦被算计孝期纳妾,使得皇兄对其万般失望。要知道先荣国公贾代善可是皇兄的伴读之一,再说贾代善能力也不错,这些年四处征战,也为大乾立下汗马功劳。贾赦作为荣国公府的嫡长子,自然不一般,他的表字恩侯就是皇兄亲赐,可惜啊!一场算计一切尽成空。”想起贾赦的不争气,哪怕只是隔房的侄子,襄宁长公主也是恨铁不成钢,脸上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失望。 素梅见不得公主失望,忙劝慰起来,“公主,以往也是赦大爷未曾防备,想来这些年,赦大爷总是吸取了教训的。” 想到贾赦这些年的表现,素梅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然而在她心中还是公主最重要,眼下还是先安慰公主最重要。 说起贾赦,襄宁长公主不忍直视的挥了挥手,“得了吧,就贾赦这些年的表现,本宫都未曾再抱一点希望,只盼着他别再给贾家招来麻烦就好。” 被人算计还一点不曾觉察,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莫不是他的脑子都陪着张氏一起去了不然怎么张氏去了之后,贾赦行事就越发没有章法了。 原本以为贾赦没犯大错,还打算蒙混过去,结果襄宁长公主的话音一落,素梅就知道公主对贾赦这些年的表现很不满意。 也是,这荣国公府的赦大爷,这些年虽没犯大错,但小错一大堆,不过是有着贾家在背后撑腰,有人代为解决罢了。 自打贾赦续弦一事后,公主就不愿再上赶着去管贾赦的事情了,只是派人稍稍看顾着些,也就罢了。若非顾念着荣国公府先老太太和驸马的托付,早就放手不管了。 对着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素梅姑姑也是无可奈何。只是哪怕再无奈,这个时候也不能跟着吐槽,可不能让公主更失落了。 随后脸上强撑起微笑,“起码有主子看顾着,赦大爷如今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快活,他能不快活吗?虽然没了前途,但他贾赦可曾在意过这些,真是没心没肺。堂堂袭爵人,被逼到与马棚为伴,被人笑称马棚将军,他贾赦一点没觉得丢脸,整日里花天酒地,废物!”襄宁长公主冷冷的道。 素梅姑姑原想再宽慰两句的话,顿时憋回了肚子里,得了,公主这下是真的火气上来了,可不敢再劝了,她还是闭嘴吧。 襄宁长公主心中很恨不平,冷静下来没见素梅说话,再一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再多的火也不好朝着她发。 驸马去世了,以前的大宫女早派去了儿子身边当差,新提上来的也没有那般贴心,如今身边还能肆无忌惮说上两句话的,也就她了。 “行了,本宫只是一时没忍住,多发了几句牢骚。老大还是比较记仇的,当年贾赦出事,老二和老三去金陵查探,幕后之人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呢!”提起往事,襄宁长公主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回击。虽然几个儿子都说由他们来办,不想劳烦自己出手,但有些事情,他们男人不好出手,论身份,还是本宫出手最为妥当。所以哪怕他们都劝阻了,襄宁长公主依旧回报了回去。 说起这事襄宁长公主顿时来了精神,当年吩咐素梅之后,只略听了一耳朵那几家的事,后来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儿孙身上,偶尔关注一下荣国公府,倒是没在关注他们了,倒是不知现在如何了? “素梅,当年本宫吩咐你,对着王家、薛家、史家旁枝,都用同样的手段还回去,之后如何了?你可还有印象”襄宁长公主颇有些兴趣的问道。 素梅回想了一下,虽然好几年过去了,但有些事情她可是记忆尤新呢! “公主,奴婢记得呢,当初按您的吩咐,用同样的手段还击回去。故而奴婢特地去查了查,选出了最合适的人选,在中间插了一手,她们可没有让您失望呢!”素梅姑姑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好似当初的举动,带来了巨大的成效。 被素梅姑姑这么一说,襄宁长公主就更有兴趣了,当即催促道:“快,别卖关子了,说来给本宫听听。” “是,奴婢遵命。您呀,且莫急,听奴婢笑意的给襄宁长公主转述,“当初奴婢查探之后,废了一番心思,终家旁枝的突破口。王家那里,王子腾身边有位身份比较特殊的姨娘,这位说当初王县伯的太” 听到这里,襄宁长公主不免发出感叹,“原来这王家是祖传的婆媳不和啊,想来王氏是受了亲娘的影响,才会一直和史氏对着干的吧。” “奴婢觉得还是有一定关系的,王家就是因为嫡长子养在了老太太膝下,嫡次子养在了王太太膝下,她们都更喜爱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这样一来,矛盾自然出现了。但王家两位少爷都是王家太太亲生的,便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可这心中总是记挂着的。可惜老人家疼爱孙子!”素梅说着开始打起了哑谜。 襄宁长公主听的正兴起呢,当即追问道,“只怕不是疼爱,而,被宠过了头,没本事不说,还贪花好色。好好的嫡长子被养废了,那王了吧。毕竟养在她身边的王子腾能力还不错,两人一对比,不” 素梅表情夸张,好像很是惊讶襄宁长公主怎么猜的这般准,口中附和着,“可不是嘛,公主您一猜一个准。为此婆媳之间闹得很不愉快,王太太有多看不上长子,老太太就有多讨厌王太太。这王家太太一直夸赞次子有出息,养在身边的大孙子又被二孙子压着,可不让老太太恼火了。就想将王子腾握在手里,于是在王子腾说亲之前,将娘家一个颇为妖娆的外甥孙女接到了王家,想将他们凑成一堆。” 襄宁长公主拨动着手中的珠串,若有所思,“想必最终没成,不然王子腾也不会娶了史家旁支嫡女为妻。” 素梅姑姑脸上神色颇为奇怪,好似其中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这事吧,倒也不是没成,不过它只成了一半。” “哦, 素梅姑姑开始解释道,“虽然王太太防的紧,那位姑娘为妻,可是在他成亲之后,王子,她们防的没那般紧了,让老太太得了手,王子腾 “只怕这就撞到了王家老太太手里,王子腾想不负责都难了。”说完,襄宁长公主端起一杯水,自己喝了两口,又示意素梅,“先喝口水,慢慢给本宫讲。” 素梅看向一旁的桌子上,襄宁公主让小丫鬟端上来的茶水,很是感动,说了这半天,确实有些渴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后,对着襄宁长公主千恩万谢。 润了润嗓子,素梅继续说起来,“是呀!王家老太太筹谋了许久,自然不会让王子腾逃脱了出去,之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王子腾不得不吃下这个亏。更是凭着这个把柄,给了那姑娘一个贵妾的身份。原本王老太太要求的是平妻,可惜王太太不同意,要是可以,王太太连人都不想要,争执了许久,最终王县伯一锤定音,双方各退一步,那姑娘成了王子腾的贵妾。” “想来有王家老太太撑腰,那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吧。”似是联想到了什么,襄宁长公主说道。 “那姑娘长相妖娆,王子腾虽一开始不待见她,可慢慢的心也就没那般硬了。再说王子腾之妻王史氏被她下了黑手,伤了身子,短时间内难以有孕,王太太盼着孙子,那姑娘借机爆出了喜信,这下就连王太太也没话说了,毕竟怀着她的孙子呢。” “那王史氏能就这样看着,不能吧?”襄宁长公主摇了摇头,想了想,易地而处,但凡正室,只怕都会感到威胁吧。 “所以,那位姨娘在难产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大出血差点去了。但她命大,硬撑着又被救了回来,只是可惜从此缠绵病榻。就连生下来的女儿也被抱到了王史氏身边,两岁那年,一场风寒,夭折了。听说王子腾的夫人守在小姑娘床榻前,没日没夜的,哪怕那小姑娘去了,可王子腾,乃至王太太,对史氏都是赞不绝口。” “这王史氏的手段可真是了不得了,一直隐忍不发,只怕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吧!”襄宁长公主为着那个小姑娘可惜,也为王史氏的心思感到后怕,如此隐忍,心机深沉,只怕是个人物。 不得不说襄宁长公主看人看的很是透彻,后来果然印证了这句话。 第85章 第85章【VIP】 说起王史氏,便是素梅姑姑也不得不赞一声果决,同时也为其手段之狠辣感到背后一寒,“公主一猜就中,王子腾的夫人可是个狠角色,这一招不仅稳住了王太太和王子腾,还处置了碍眼的庶女,打压了有老太太撑腰的贵妾姨娘,踩着她们保全了自己的好名声。” 襄宁长公主目光眺望着窗外的天空,好似在走神,就在素梅以为公主可能没听到自己的话时,襄宁长公主却突然开口,“一个缠绵病榻,没有子嗣的姨娘,只怕日子不会好过的。哪怕她是王老太太的娘家人,也只是棋子罢了,还是没了作用的废子,想来没人会再去管她。在王史氏的磨磋下,那位贵妾姨娘只怕也是强弩之末了吧。” “正是,这位姨娘可是恨毒了王史氏,却苦于没有恰当的机会,恰逢王史氏怀孕,为了让王家乱起来,奴婢就让人从中推了一把。王史氏早有防备,平安生下一女,不过却也因此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一个没有儿子并且再不能生育的正室,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不过是强撑着。”素梅姑姑脸上神色很是复杂,她畏惧王史氏的狠辣,却又怜悯她的不容易。 “王子腾还没有儿子,自然是想要个儿子,可偏偏嫡妻不能生了,那他不就只能找小妾去生儿子了。正常来说,王史氏之后的日子只怕是难过了。” “正常来说”襄宁长公主带着疑惑,听着素梅姑姑的话,心里大概明白了,这其中只怕还有别的事情。依着从素梅这里得到的消息,这王史氏也不是个软包子。 眼瞅着自家公主疑惑的表情,素梅根据得到的消息分析道,“王史氏多会权衡利弊的一个人呐,能任由王家欺负就是个庶女她都容不下,更别提庶子,自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出手了!” 襄宁长公主听着素梅姑姑的分析,倒是有些认同,“王史氏到底做了什么?听你这语气只怕不是小事。” 素梅面上都开始严肃起来,仿佛要道出惊天之秘,严格说起来,这事确实不小,“王史氏她直接给王子腾下了药,一种绝人子嗣的宫廷秘药,一般的大夫根本查不出来。” 啪嗒一声,顿时吸引了素梅姑姑的注意,微微抬头,一看原是襄宁长公主不知何时走到了窗沿边的桌案前,手中正摆弄着桌案上的棋子。似是被惊讶到了,手中执着的棋子顺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到了棋盘上。 襄宁长公主状若无意的收回手指,捋了捋衣袖,感叹道:“啧,这人呐,被逼到了一定地步,总是容易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素梅姑姑也是女人,虽选择自梳不嫁,守在襄宁长公主身边,但也能理解王史氏的所为,故而出声辩解了一句,“只怕也是被逼无奈。” “是啊,她是个明白人,这种事哪里能怪到女子头上来呢?若是男人能管住自己,又哪会有这么多事端。”虽觉得王史氏手段太过狠辣,但没有亲身经历,也不好过多言说。不过她这一手,倒是厉害了,直接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这样的宫廷秘药,只怕是这些勋贵以前打天下的时候,从前朝得来的,轻易也查不出来。这日后任凭王子腾怎么折腾,都生不出其他孩子来,那王史氏所*生的姑娘,便是王子腾唯一的孩子,依着她的手段,日后她的日子想来不会太难过。 不过想起此时她们也在其中推了一把,当即追问道,“这事儿若日后事发,只怕一切都会被翻出来,咱们的痕迹可都抹干净了,莫要被牵连其中。” “奴婢只是在中间推了一把,还是拐了几道弯的,并未直接插手,公主您就放心吧,保管查不到咱们府上。”素梅信心十足的朝着襄宁长公主保证,这事必须抹平了,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也没脸留在公主身边伺候了。 得了素梅的保证,襄宁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王家已经得到了惩罚。不过想到另外两家,襄宁长公主又开始追问起来,可别让哪家逃了去,“王家的戏本宫看的甚是高兴,只是不知薛家和史家旁□□边又如何了?” 说起薛家,那就更简单了,金陵薛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商,哪怕套了层皇家的皮,也掩盖不了薛家内里仍是商贾。她虽是宫女,可她是襄宁长公主身边的掌事姑姑,宰相门前七品官,想要找薛家的麻烦那是再容易不过。 素梅姑姑皱起眉头,细细想了想,她当初是怎么对付薛家的,好似是找了宫中交好的同乡,是了,她那同乡可是在内务府任管事呢! “,每年向宫中进上胭脂水粉,绸缎布匹,凭着皇商的名头,那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回赚。既然这样,想来这皇重要,奴婢本想借机除去了薛家的皇商牌子,没嫔妃,因为奴婢是私下里办的,并未表明身份来历,倒是没能呼,卡了薛家的份额,将进贡绸缎布匹的生意从事,那是自己没办好,想来主子怕是要失望了。素梅姑姑想要找补一番,故而补充道,几个人,薛家家主虽然精明,但耐不过薛王氏不太聪明,加上薛家主常年在外打点薛家的生意,对着府里也就没有严嫡长子薛蟠身边凑,薛家主那般看重生意,承人,那薛蟠自然是该好生享受富贵生活了,有着万贯家财, 襄了下去,指着素梅促狭的笑道,“你呀,这招釜底抽薪使的不错。的打点薛家的生意,想来钱也是赚够了,那不就缺个花钱的人嘛,这薛蟠正合适,受,何必去学这学那呢,他们家那万贯家财, 素梅原本歉疚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想来对薛家的安排,公主是满意的,否则也不会有闲心同自己说笑。想到这里,素梅心中不免有些自得,得亏她聪明,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否则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至于史家旁□□里,奴婢查过了,掺兄,他与王史氏一母同胞,俱是嫡出。,有一位真爱小妾,还育有三位庶子,对着家主之位妻娘家有些权势,嫡女又嫁到了王家,不好直接废了嫡子,让庶子掌家。奴婢,史家旁支家主就吓得将嫡子看管起来,不敢再让他乱来了。” “不错,区区史家旁支,敢对贾家出手,那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襄宁长公主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后来倒是出乎奴婢的意料之外。”素梅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太过巧合,明明自己还没做什么,那史家旁支的嫡子就遭了难。 脸上带着些好奇的襄宁公主,当即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一时间有些失意,恰好中了庶子的算计,好不容易被放出来,急匆匆的出门,因此坠马摔断了腿,从此无缘阐述了这一事实,这可真是凑巧了。 听着素梅姑姑从头到尾说完,襄宁长公主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一出出整得,跟唱大戏似的,尤其是在得知了王、薛、史三家为此付出的代价后,那就更满意。 “不错,本宫很是满意。”襄宁长公主看了看素梅姑姑,点了点头,“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你既做的好,本宫自然不会吝啬,自取领一份赏赐吧。”心中越发满意的襄宁长公主,用赏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素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立马兴奋的朝着襄宁长公主道谢,“奴婢谢公主赏赐!”这可是意外之喜,是该高兴高兴。 领了赏赐的素梅喜笑颜开,想要讨好自家公主,好话那是一箩筐的往外冒,更是开口吹捧道,“大老爷也是出了口恶气,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那王子腾直接栽了个大跟头。荣国公府那里,政二太太也安静了许多,简直是一举多得,足以见得大老爷的厉害之处。” 这话可是说到襄宁公主心坎里去了,直接夸她儿子,能不让她满意嘛。 而被她们所提及的二太太王氏,此时正在同心腹周瑞家的在说着私房话。 只见周瑞家的满脸欢喜,神情激动的看着二太太王氏,“太太,您就放心吧,一切有奴婢在呢!您只管照顾好自己,咱们院里奴婢会看着的,包括后院的那群小妖精,奴婢也会看好的,绝不让她们坏了您的好心情。” 王氏对于周瑞家的积极的态度很是满意,她神情严肃,颇有一股托孤之势,只见她对着周瑞家的细细叮嘱,“珠儿那里我已经安排了人看顾着,此时我倒是庆幸元春养在老太太那里了,好在不用我多操心。如今我可分不出心思来了,这后院的事,我就托付到你手上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周瑞家的激动的连连应声,发誓要让自家太太刮目相看,为此很是积极。 第86章 第86章【VIP】 你道周瑞家为何这般兴奋而王氏又是如此小心翼翼的 不过是因为今日王氏在用膳时,闻着摆在面前的一份鱼汤直犯恶心,这可吓坏了一屋子伺候的奴婢们,生怕二太太有个好歹,她们也会被牵连。 王氏不舒服,连午膳都没用上两口,周瑞家的也是一阵慌乱,好在她反应快,立马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被引进来时,王氏正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浑身无力,瞧着样子可怜极了。伺候的奴婢们见状,连忙将大夫引到了床榻边,等大夫细细诊完脉,原本紧蹙的眉头也缓和了下来,神情也没有刚进来时那般紧张了。 这位大夫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贾家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请大夫,一路差不多是强拉着他来到了府里。这一进屋又看到王氏一脸苍白的模样,下人们都屏气凝神,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这可是吓坏了人家大夫,还以为王氏病入膏肓了呢! 这一诊完脉,顿时不慌了,这哪是什么坏消息呀,这分明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呀! 大夫轻轻捋了捋胡须,带着笑意的将结果说了出来:“恭喜太太,您这脉相是喜脉,约摸两个月了。” 周瑞家的正紧张着呢,生怕太太有个好歹,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激动不已,忙追问着向大夫确定,“大夫,这是真的吗?我们家太太有喜了” 不止周瑞家的,便是王氏也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大夫。 被主仆二人用如此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大夫颇有些不适,倒也没说什么,言辞凿凿的又重复了一遍:“老夫从医数十年,这脉相不会有错的,太太的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无疑!” 得到大夫的再三确定,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周瑞家的满脸喜悦的看向自家太太,“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赏,都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身孕的王氏喜极而泣,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份喜悦传递出去。 二房的院子里喜气洋洋,周瑞家的也送走了大夫,欢欢喜喜的给府里其他的主子报信去了。 不多时,王氏再次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宁国公府,静康院。 素梅姑姑正在朝着襄宁长公主回禀着消息,“公主,荣国公府来报喜,他们府上二太太有喜了。” 襄宁长公主正在插花的手一停,将手中正在比划着的桃红色蔷薇放了下来,侧身道:“哦,王氏竟又怀上了,倒也是难得。既然怀上了,那边按旧例送些东西去吧,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素梅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公主到底还是心善,“是,公主,奴婢这就去安排。” 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蔷薇,随手拨弄着花瓣,好似未曾在意素梅的离去,静下心来继续完成这一束花的摆放。实则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倒是没成想王氏竟又怀上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贾珠被王氏夺回了身边,元春养在了史氏跟前,就是不知这个孩子的最终归属了。 不过,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家事,只要不闹大,影响不到本宫,本宫也懒得去管。 等襄宁长公主摆弄完花束和花瓶,净过手后不久,素梅就回来复命,“公主,东西奴婢都已经送到荣府二太太手里了。” “嗯。”襄宁长公主随口应了一句,王氏年纪也不小了,这老蚌怀珠倒也难得。想到另一个出嫁了多年,却始终未曾有一儿半女的贾敏,襄宁长公主不免有些头疼。 “对了,前些日子太医院的钱太医告老还乡,本宫记得他是扬州人,特地请了他去林家一趟,可有消息了”贾敏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也是林家老太太去的早,又有贾家撑腰,林如海对她尚有几分情谊,否则她哪有如今的安生日子过。不过贾敏一直未有身孕,倒是早些年林家老太太在世时,聘进门的两个妾室,添了一儿一女,虽说姑娘一生下来就去了,哥儿也不甚康健,但好歹证明了林如海能生不是,这下子压力就来到了贾敏身上。 素梅估算了一下时间,“奴婢估摸着钱太医应是已经到了扬州了,想来是时日太短,这消息一时半会还没传过来,过一段时日想必会有的。” 襄宁长公主一想也是,钱太医乃是太医院里,最擅长调理身子的大夫,想必会有好消息传来的。只要贾敏能怀上就好,哪怕是个姑娘,可谁又能说之后就不能再怀了呢?有一就有二,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 “嗯,那就再等等吧,你多关注着些。”襄宁长公主叮嘱了素梅姑姑一阵,这样贾敏那边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报上来。 素梅应了下来,这些年贾敏逢年过节都给宁国公府备上了厚礼,时常还慰问关切一番。哪怕知晓她是为了借助宁国公府的权势,好稳固自己的地位,襄宁长公主也难得生了几分怜惜。在不影响宁国公府的情况下,倒也乐得给她一些体面,毕竟也是贾家的姑娘,又有心讨好自己,稍稍帮扶一把也就是了。 许是钱太医真的有本事,医术不俗,几个月后,息。 接到了喜信,襄宁长公主也是很高兴:“这下子贾敏算是苦尽甘来了,她膝下养着个庶子,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好的。” 善,特地请了告老还乡的钱太医去给敏姑娘和林姑爷调理身子,才会这般” 襄宁长公主摆了摆手,不甚了,都是些小事,若是贾敏一直不能生,到底对着贾家姑娘的婚嫁没有孙女,可日后也说不定,还是 素梅姑姑十,奴婢还有得学呢。” 这话说的襄宁长公主很高兴,哪怕是有意奉承,可自己听了舒心不是。 日升月落,宁国公府依旧平静,荣国公府的好消息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如今不仅王氏有了身孕,外嫁的贾敏有了身孕,就连二房的赵姨娘也被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消息可把王氏气坏了,直接撅了过去,这可把下人们吓坏了,连忙请了大夫,生怕王氏和腹中的孩子有个万一。 结果却是王氏在孕期大动肝火,一时情绪激动所致,为了腹中的孩子,王氏不得不卧床静养,开始了修养生涯。 这厢,周瑞家的焦急的劝着王氏,“太太,您消消气,您还怀着小少爷呢,可不能生气呀!” 不提这些还好,越提王氏就越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朝着周瑞家的怒目而视:“你是怎么盯着后院的,赵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竟一点没发现。” 周瑞家的连忙跪下来请罪:“太太,是奴婢大意了,赵姨娘那小妖精竟有这般心思,奴婢一时被蒙蔽,辜负了您的信任,请太太责罚。” 王氏盯着跪在身前的周瑞家的许久,本想发作了她。可转念一想,自己身边得用的也就她了,更何况自己怀着身孕,若是现在发作了她,只怕一时间还有些麻烦。 “罢了,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的脾气你知道的,念在多年情分上,允你戴罪立功。院子里你要管好了,赵姨娘那里,我不希望听到她平安生产的消息。”王氏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既然用得着周瑞家的,那自然是要将她的作用榨干了为止。 周瑞家的跪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心中暗暗叫苦,等着太太发落自己,对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的赵姨娘,自然是恨之入骨。乍一听到自家太太宽恕自己的话,还以为是幻听了,可见是真吓到了。 好在自己福大命大,太太宽恕了自己,不过经过这一遭,周瑞家的心中给自己紧了紧绳,说话做事也更加小心谨慎了。 周瑞家的深深磕了个头,“奴婢谢太太宽恕,日后定会更加用心的,绝不叫那些小妖精给您添堵。” 这一番表忠心的话,王氏暂且相信了,谅她也不敢骗自己。不过,该表现自己宽容大度的时候也要表现一番,这御下之道可不能忽视。 “起来吧,这次我先饶了你一回,且看你的表现吧。”王氏见着周瑞家的还跪着,便发话让她起身,既然还要用她,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不过想到赵姨娘往日的脾性,心中不自觉存了两分疑惑:“赵姨娘平日里总是一副粗俗的模样,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事。也不知她是在装傻,还是这背后另有其人。” 对于太太的疑问,周瑞家的也是同样想不通,绞尽脑汁回想着赵姨娘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依着感觉道:“奴婢觉得赵姨娘平日里那副样子,不像是装的,如果是装的,那她也太能演了。” 王氏想想也是,“这伪装的再好,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你让人盯紧了。” 周瑞家的躬身回道:“是,奴婢一定会盯紧了赵姨娘的。” 王氏点了点头,“不仅是赵姨娘,其他人你也给我盯紧了,这背后若是有人在出谋划策,那一定要揪出来,这般能耐的人,咱们院里可容不下,还是要早些解决了,免得日后再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太太发话,周瑞家的自然连连应和,尤其是刚刚惹怒了太太,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唱反调,那不是找死嘛! 二房的姨娘们紧紧锁缩着,王氏派人盯得也紧,荣国公府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也不知是在酝酿什么。 贾敏有孕的消息贾家暂时还只有襄宁长公主同素梅姑姑知道,这还是因为钱太医是她们安排去的。这些年,贾敏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并未大肆宣扬,反而是瞒了下来,只等着坐稳了胎,再将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 对此,林如海自是高兴的,这可是嫡子嫡女,跟庶出的自是不同,况且他膝下子嗣单薄,贾敏这一胎他是盼着的。不过林如海高兴了,林家后院的姨娘怕是要笑不出来了。 至于京中诸人的反应,襄宁长公主也有所预料,宁国公府与贾敏也无仇怨,自是依着亲戚关系送上一份礼,感叹一句不容易,也是盼着她能平安生下孩子的。荣国公府这边,贾赦贾政不管怎么说,明面上对着贾敏这个妹妹都是不错的,自然为她高兴。史氏哪怕心中无甚感情,装也得装出一副慈母心肠来,只王氏那里怕是给不了祝福。 襄宁长公主可是深知王氏与贾敏的仇怨,她也想知道,等王氏得知贾敏有孕,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不想也就罢了,一旦起了心思,反而跟挠痒痒似的,想知道下文。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到的,只能等着了,好饭不怕晚,这好戏也不怕迟,且等着瞧吧! 第87章 第87章【VIP】 没等襄宁长公主看到好戏,就先接到了五房寄回的家书,襄宁长公主心中挂念着怀孕的儿媳卢氏,接到家书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等看完了信,这牵挂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些,因为老五媳妇卢氏生了!生了一对双胞胎哥儿,老五取名贾珙贾现,这封家书是为了报喜的。 这下子襄宁长公主可高兴了,儿媳平安生产,还给她添了两个孙子,虽不是她盼红了眼的孙女,但府上添丁进口,总归是件好事。 忙让素梅开了库房,她要挑些好东西让人送去,她们远在沿海,有些好东西怕是不易寻得,大人还好一些,孩子可不能将就。 转身走进了静康院的库房,里面大都是她的嫁妆,还有平日里得到的一些赏赐和孝敬,零零散散占了好大一间库房。偌大的库房里摆满了东西,按类分理的井井有条,一进门靠左的架子上摆放的多是些布料,外面难得的绸缎皮裘,满满当当的堆放在一起。而右手边特地隔出来的一块空间,一排排宽大的书架层次分明,其上多是一些孤本字画。越过放着布料和书画的架子,便能闻到一股植物的清香,里面立着的一排排架子上放的正是药材,只是此时架子上只有二二两两的盒子,可见平日里取用的较为频繁,一时间还没有补充上来。再往里走,零散的珠宝首饰装满了一个又一个小箱子,各色宝石汇聚在一起,映射出了闪耀的光芒。另有古玩摆件,瓷器杯盏,一一放置在柜子上,彰显出了岁月的痕迹。不起眼的墙角还堆了许多封闭的箱子,里面俱是金银,可见襄宁公主之富裕。便是这些装物件的箱子,架子,以及库房最里面存放着的家具,清一色都是黄花梨、紫檀所制,一眼望去尽显奢华。这满室东西虽多,但襄宁长公主是为了给五房的儿媳和孙子挑选礼物,心中大致有了想法,未曾停留,径直朝着库房最深处走去,那里存放的是一些五花八门的稀罕玩意。 为了给五房的儿媳和孙子挑选礼物,襄宁长公主在库房里耽搁了许久,好东西太多,多番对比这才选出了合心意的。只是库房里上好的药材这些年消耗的比较多,普通的还能不时去采买,但顶级的药材那是可遇而不可求。 想了想,襄宁长公主还是让人去请了大儿媳,老五媳妇生了双胎,怕是需要上好的药材补一补,虽说自己的私库里没有顶顶好的,但府上的公库想来是不缺的。 嘉悦郡主同弟妹们一向和睦,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一得了消息,就忙让身边伺候的管事妈妈去了一趟公库,将上好的滋补药材,俱都寻了出来。等到管事妈妈将东西带回来后,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择了两副镶满宝石的长命锁,两对刻着平安如意纹的金手镯,两枚上好的玉佩,想了想又添上了一支百年人参,大人孩子一一都考虑到了,可见其处事面面俱到。 嘉悦郡主带着一堆的东西,来到了静康院,一进了院子,先是给襄宁长公主请了安。 行礼后忙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呈了上来,“母亲,儿媳按照您的吩咐,特地从公库里挑了上好的药材,带了过来。又想着您是要送予五弟妹的,儿媳便做主挑了些小玩意,并一支百年何人参,想着一起给五弟妹送去。” 看着眼前的东西,襄宁长公主很是满意,尤其是那支人参,明显是嘉悦私库里的东西,故而拍了拍她的手:“我的儿,你的心意本宫都知晓的,再没有比你更贤惠得体的人了。你做事本宫一贯是放心的,就这些吧,还有本宫这里备下的东西,另外再择一些京中时兴的布匹和特产,一并送去。” 叮嘱完嘉悦郡主后,襄宁长公主的眼神放空了一会儿,想到了五房的几个孙子,还有她的幼子,到底是心疼的。怕他们出门在外,不够花用,还特地在书信里夹了五万两银票,生怕他们亏待了自己。 嘉悦郡主自无不可的应下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她连能压箱底的百年人参都送了,又哪里还吝啬这些东西。 手中事物繁忙,只略陪着襄宁长公主唠叨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静康院,嘉悦郡主想到了两位弟妹,依着惯例,她们只怕也是想将礼物随着府上一起送去的。本想亲自去同她们说说这事,可想着自己耽误的事儿,一时间到底没能空出来闲,只能让丫鬟去报了信,反正有些东西也还在采买,暂时送不走,弟妹们也有时间去准备,不至于匆匆忙忙的。 这般一想,也就将这事撂下了,该通知的也都通知到了,若是有心总会来寻自己的,转头就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前脚宁国公府送走了给五房的土仪赠礼,京中荣国公府就接了贾敏寄回的家书。恰好邢氏并王氏在荣僖堂给史氏请安,听到有贾敏的家书寄回,王氏跃跃欲试,想要知晓其中内容。 邢氏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倒也不是王氏有多关心贾敏,不过是知晓贾敏多年不孕,以为这家书不过是诉苦,想要看好戏罢了。 史氏看完贾敏寄回的家书,扫了邢氏和王氏一眼,邢氏进门时,贾敏早已出嫁,并与夫家在江南为官,一时也未曾见过,疏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倒是王氏这幅模样很是惹了史氏的眼,她哪能不知道王氏的想法,毕竟王氏同贾敏不睦已久。贾敏与王氏在她心中都没甚地位,不过最近王氏仗着怀有身孕,很是嚣张了些,还是需要多敲打敲打。 有了想法,史氏一边捏着手中的信,一边拿,显得很是激动。 王氏一看,老太太哭了,这肯定是贾敏日子不好过,写信回来诉哭了,老太太这是在心疼女儿呢。王氏眼珠子一转,装模做样的安慰着史氏:“老太太可别伤心了,敏妹妹那般仙女似的人儿,若是知晓您这般伤心,怕是要难过了。”说完还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王氏这番话正中史氏下怀,直接就被氏不知何时已经收住了眼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你这是什么意思,见!” 突自己思绪中的邢氏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老太太正对着王氏怒目而视,颇有些疑惑的想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8章 第88章【VIP】 此时史氏正一门心思给王氏挖坑,也就没有关注到邢氏的异样。邢氏抬头瞅了瞅满脸怒色的老太太,还有被突然惊吓到的王氏,此时王氏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掩去,只剩下一脸惨白和无措,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怒这老太太了。 邢氏呆愣了一阵,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反应过来,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她那一脸八卦的表情,以及不时往史氏和王氏这对婆媳身上瞄去的眼神。 王氏在受了惊吓后,与史氏僵持了一会儿,身形渐渐开始摇晃,有些站立不住了。虽不知这老太太又在发什么疯,突然间闹了这么一出,但在婆媳争斗间落于下风的王氏,显然不是史氏的对手。 担忧腹中孩子的王氏不敢硬撑,抬手摸了摸略显凸起的肚子,只得将态度软了下来。朝着史氏屈身行礼,“老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敏妹妹也是老爷的亲妹妹,儿媳只是在担忧敏妹妹罢了,哪里能盼着她过得不好呢!”说完眼角通红,眼泪仿佛随时都能留下来。 史氏却不吃这套,满脸嘲讽:“哼,你且先收收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吧,这是糊弄谁呢!” 王氏顿时一僵,脸色有些难看,顾念着腹中的孩子,她已经向史氏这个老太婆低头了,还想怎么样。 史氏趁胜追击,一脸怒意:“我看你是巴不得敏儿不好,我的敏儿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这个做嫂子的连出嫁的小姑子都容不下。老爷呀,你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了呀,如今我连咱们的敏儿都护不住了,老爷呀!”这一连串的架势,让王氏顿感不妙,今日只怕是要栽了,这一关不好过。若是不能让这个老太婆满意,只怕不只是自己,就连整个王家的姑娘名声都要毁了,哪家能看得上,连外嫁小姑子都容不下的媳妇。 联想到后果的王氏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对着史氏发作,就怕她再给自己加上罪名,只怕就更不好收场了。气急败坏的王氏,心中憋屈极了,却又不愿意继续认错,她已经低头了,是史氏不愿就此收场,错又不在她,凭什么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王氏打定主意强撑着,委屈巴巴的沾了沾眼角,开始哭泣,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一看王氏这幅模样,史氏哪里能不明白,这是想跟自己对着干呢,她能容忍吗?绝对不能啊!邢氏还在这里看着呢,若是今日不能让王氏低头认错,那日后自己在府里威严何在? 不止王氏恨史氏,史氏看着王氏的眼神也跟刀子似的,眼看着屋子里僵持起来。 很快荣僖堂的这番动静就传到了襄宁长公主跟前,只见襄宁长公主正端坐在榻上,一听见贾敏来信,襄宁长公主就已经预料到史氏要借机生事。 这不,一听到素梅姑姑传来的消息,襄宁长公主顿时放下了手中的孤本。书什么时候都能看,这样的乐子可不是时刻都有的。随后兴致勃勃的同素梅姑姑聊了起来:“贾敏有孕的消息传回来,本宫就已经料到荣国公府会闹腾起来,却没想到这般快。” 素梅姑姑也带着意料之外的表情开始分析:“公主,这次也是政二太太太过大意,失了分寸。荣国公夫人可不就抓住这个机会,借机发作了,若是放过这次机会,可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襄宁长公主转头一想也是,认同的道:“确实如此,史氏这次可是有心算无心,歪打正着了。且继续看着吧,不是说史氏和王氏僵持住了吗?本宫觉得这场好戏一时半会儿可散不了。就是不知最后是谁更胜一筹了。”想着荣国公府的这场大戏,襄宁公主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这可比耍猴戏好看多了。何况看戏又不用付出代价,不看白不看,史氏的好戏她可是很有兴趣的。 素梅姑姑看到自家公主笑了,那就更开心,幸亏这段时间她让下面的人盯得紧了,否则错过了这场好戏,拿什么来哄公主开心。荣国公府愈发败落了,看在驸马和先荣国公的份上,宁国公府偶尔帮衬着,如今能博公主一笑,也是她们的荣幸。 素梅姑姑满脸深意的继续分析,“奴婢倒是觉得这胜负之说,大概是一半一半吧。” 的兴趣,倒是想知道素梅是怎么看的,便将目光移向了身侧的素梅,颇,这话怎么说” 素梅姑姑原也只是照着自己的想法在分析,一看引起了公主的兴趣,立马说道:“公主您且听听看,奴婢所说的一半一半,可对” 的一半胜在身份,她是超品的荣国公夫人,是政二太太的婆婆,也是政二爷的母亲,只这孝道一说,就能头了,可不就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襄宁长公主听的津津有味,顺着素梅的猜想,继续分析:“照你这么说,那王氏不就么说” 公主莫急,您且再听听奴婢的分析,荣国公夫人有胜算,但政二太太也不差呀!要说这政二太家。”说到这里,素梅姑姑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襄宁公主,味,示意素梅姑姑继续说。 素梅姑姑不敢怠慢,知道自己引起了公主的兴趣,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带着笑意继续道:“荣国公夫人虽有心打压政二太太,可也得顾及珠少爷和元春姑娘不是。荣国公府孙辈里,目前琏少爷眼看着就不爱读书,日后科举怕是无望,反而是珠少爷打小就聪明,听说在读书一道上也是颇有成就,日后荣国公府只怕是指着他呢!再有元春小姐,被荣国公夫人悉心教导,可是奔着宫里头去的。政二太太毕竟是珠少爷和元春小姐的生母,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在他们的份上,荣国公夫人也不能太过。” “再有政二太太的娘家,王家这些年也是有些势力的,虽说比不上咱们府里,但也比荣国公府强得多。这王子腾到底是有些能耐的,之前被咱们大老爷给压了下去,如今又翻了身,有了起势。荣国公夫人虽说出身保龄侯府,但她早就恶了她嫂子保龄侯老夫人嫡出的一脉,如今保龄侯府是老夫人一脉当家,又哪里会给她面子。但王家不一样,王子腾和政二太太兄妹感情极好,也愿意给她撑腰,这不就是政二太太的底气嘛。” 素梅姑姑分析的头头是道,襄宁长公主听完了倒也有些认同她的观点,嘴角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这么看来还真如你所说,两人的胜算是五五开,本宫倒是愈发感兴趣了。” 随后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好戏不落幕,她们继续看着就是。 还没到下人继续传回好戏,就先等到了大儿媳嘉悦郡主。听到嘉悦郡主求见,襄宁长公主让人将其*请了进来,等嘉悦郡主行了礼,襄宁长公主忙让人起身,并问道:“你这急匆匆的赶来,可是有什么事?” 嘉悦郡主爽朗一笑:“母亲真是算无遗漏,儿媳确实有事相求。” 襄宁长公主抬手朝着嘉悦郡主点了点,“你这泼猴啊,为的是哪桩事,竟还用得着求字。”显然嘉悦郡主这个“求”字,让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了疑惑,她们不只是婆媳,还是姑侄,关系一向亲近,有什么事用得着这般。 只见嘉悦郡主脸上带着笑意,“还不是瑾儿和瑜儿,他们苦读多年,如今也考取了举人的功名,虽说还有春闱,可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该相看了,毕竟这也不是立马就能相中的事。儿媳想着您眼光一向很好,又对京中各家的姑娘比较熟,这不就想着来找您取取经,也好给我那两个小子娶个好姑娘。” 几乎是嘉悦郡主话音刚落,襄宁长公主脑子就开始动了起来,不时浮现出别家姑娘的样貌家世,想到自家两个大孙子,她想着一定得找个极好的姑娘才是。同时还不忘回复儿媳,“你的来意本宫知道了,瑾儿瑜儿也大了,本宫心中有数,不过一时间倒是寻不得合适的,还是得再看看。” 念叨完大房的两个孙子,往下一排,孙辈里行三的瑄儿也不小了,他是二房的长时间子,与大房的瑾儿瑜儿同年,怎么没见老二媳妇荀氏说起这事儿。 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了疑问,自然而然的就问了出来。这事吧,恰好嘉悦郡主还真知道一些,就朝着襄宁长公主回道:“这点我还真比不上二弟妹,瑄儿那里,二弟妹早就拜托娘家的姐妹帮着打听了,想要在世家贵女里挑选儿媳,想来有了合适的人选,二弟和二弟妹会来禀告您的。”感叹完,嘉悦郡主转头带着感激道:“唉!这次还真多亏了二弟妹提醒,我才注意到瑾儿瑜儿都这般大了,可以娶媳妇了。不过我这里也没个好人选,这不,就求到您跟前来了,就盼着您掌掌眼呢。” 这一番吹捧的话,让襄宁长公主心中很是高兴,给孙儿挑选对象,能用的着她,她自然愿意出力了。心中高兴归高兴,嘴上却还是谦虚道:“不过你也不能光指望本宫,平日里出去参加宴会,也多看看,儿子成婚,你这个亲娘可得出力。” 这话没毛病,嘉悦郡主自然应了下来,她也会关注着的,不过她心中打定了主意,哪怕有看中的,最后也得让母亲给把把关。婆媳两人就着两个孩子的婚事,很是探讨了一番,最后嘉悦郡主心满意足的从静康院离开了,可见目的是达成了。 不同于宁国公府的和乐,荣国公府荣僖堂里,史氏与王氏两人互相对峙着,邢氏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虽然邢氏面上不曾表现出来,但心里却在直骂娘,原本看戏的心思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早知道会闹得这般凶,自己就先离开了,这下好了,想走都走不掉了。 不管邢氏的想法,史氏现在就越发觉得自己打压王氏的动作是对的,这还没生呢,就敢跟自己对着干了,这要是再生个哥儿,那不得爬到自己头上去呀。对于王氏不肯低头认错的表现,史氏也有所预料,到底是比王氏多活了好些年的,手段也更厉害些,一计不成还有二计不是。 就在屋子里僵持着的时候,史氏远远的就看见赖嬷嬷出现在了拐角处的花盆旁边,朝自己比了比手势,心里有了数,一切都在朝着自己的计划进行。收回目光后,冷眼打量着王氏,眼中越发显得狠厉了,今日她还就非要把王氏给彻底压下来,也好让王氏以及府中众人明白,这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第89章 第89章【VIP】 忽然间,原本在对峙中的史氏,开始再次呵斥起来:“王氏,你如今是越发了不得了,连我的敏儿都容不下,她一个出嫁的姑娘,哪里碍到你了。只怕你不是在找敏儿的麻烦,你是在借机发泄对我的的不满吧!你有怨气冲我来,何故要去针对敏儿,她与政儿可是嫡亲的兄妹,你这般行径,让政儿日后如何自处,我可怜的政儿啊!”随着抑扬顿挫的呵斥声不断传出,也不见史氏收敛分毫,反而因着时间的酝酿,情绪显得愈发激动了。 这一句又一句的指责与谩骂,点燃了王氏心中的怒火,史氏那指桑骂槐的方式,更是惹得她很不愉快。只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若是真冲上去对骂,那错就都在自己,就这样硬着头皮顶着,老太婆年纪大了,日后总有回敬的时候。 王氏的想法是好的,可惜命运总是不可捉摸。站的久了腿脚都有些发软,王氏还怀着身孕,没等她舒缓发软的腿脚,忽然间外面传来一声暴喝声:“王氏,还不快给母亲赔罪。” 这一声呵斥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传到耳边,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回首望去,一道身影自门外越走越近,王氏当即认出了这道身影的主人,她的丈夫贾政。 贾政的突然出现,给王氏带来了一份喜悦,她觉得贾政是来拯救她的。 可惜随着响亮的一巴掌落下,一切都成了空。王氏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巴掌打的她有些发懵,等她清醒过来,贾政也已经给史氏请完了安。 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再看着面前人模狗样的贾政,压制了许久怒火的王氏爆发了。暂时顾不得自己怀着身孕,就朝着贾政冲了过去,口中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贾政,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敢打我你怎么敢!” 嘴上不歇,同时手上的动作也不见有丝毫延缓,一爪子就往贾政脸上抡,瞧着这样子,似是不把贾政抓破相了不罢休。 史氏注意到了王氏的动作,生怕她真的抓花了贾政的脸。当即一副十分愤怒的样子呵斥王氏,身体微微前倾却不见挪动:“王氏,快住手!” 史氏的警告,若是在平时,或许有用,但是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的王氏可无暇顾及。在身体的带动下,王氏径直朝着贾政脸上挠去,中间不曾停顿。 贾政看着王氏冲过来的身影,自然不会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只见他侧身抬起手臂挡了一下,恰好挡住了王氏往他脸上挠去的手。 王氏一瞧自己的动作被挡住了,本着不吃亏的原则,挠不脸上,那就挠别的地方,她可不愿意吃亏。 王氏顺手一转,直接挠了贾政的脖子,三道抓痕自贾政的脖颈呈现,不时还有血点冒出,可见这下挠的挺狠。挠完之后,王氏心里舒服了,暗暗得意:叫你们贾家欺负人,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王氏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火,自从嫁到贾家,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今天又被史氏逮到骂了半天,早就不爽了,这下可算是发泄出来了。 王氏是高兴了,可贾政和史氏不高兴了,史氏是不乐意见到王氏猖狂的样子,也怕贾政压不住王氏,难以保证自己日后在府里的地位。 贾政那就是怒火中烧,心里还带着一丝畏惧和庆幸,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了一下脖颈上的伤口,不由得发出“嘶”的声音。再一看手指上带的血迹,脸色顿时黑了几个度,心里暗恨王氏出手不留情。当下也不再留情面,直接怒冲冲的朝着王氏道:“王氏,你疯了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跟个疯婆子似的。” 王氏对着贾政愤怒的样子视而不见,反正刚刚动手已经撕破了脸,她年纪也大了,平日里也无甚宠爱。膝下一子一女都已经立住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娘家还算得力,地位也稳固,如今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看在王家和孩子的份上,他贾家也不可能真的休了自己,那还怕他干什么,自己有着大笔嫁妆握在手里,只要想得开,日子自会过得舒服。 想开了的王氏当即就不再忍了,“我没疯,我好的很,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无缘无故你竟然打我,你还要不要脸了啊!你贾政不是一向自诩君子吗?你就是这样的君子,呵!那我可还真是见识到了。” 贾政闻言脸色涨红,边捂着脖子上的抓伤,边指着王氏怒气冲冲的道:“王氏,你……” “呵,你,你想怎么,不屑的道:“贾政,我告诉你,刚刚是我没防备,才挨了这一巴掌。你现在若是敢动手打我,我就能让你这城!” 几个度,他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名声,王氏的威胁算是针对到己的行为气愤不已,却也不知是否真的在惧怕,也只是无能的发怒,口中,你敢!”显然这无力的话语,起不了作用,只是在垂死挣扎。 ,当即不耐,扫过一旁看热闹的邢氏,这才反应过来,老大媳妇传出去,该封口的还得封口,不然怕是会影响老二的名声,进而影响老二的官职。不行,老二现,可不能有影响,不然为官的都没有,怕是真的要落魄了。 史氏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老二夫妻,心中更是气愤,“好了,你们还在闹什么, 这一声怒斥,打断了争吵不休的贾政和王氏,也惊醒了沉浸在看戏中的邢氏。几人纷纷抬头看向了史氏。 贾政委屈巴巴的看着史氏:“母亲,不是,儿子……” 贾政那委屈的表情史氏看在眼里,若是小时候也就罢了,毕竟小时候的贾政还算可爱。可如今都已经当爹的人了,胡子一大把,再这般,那可真是没眼看了。 原是想借着贾政给王氏施压,好将她压下来。没成想贾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好了,王氏直接撕破了脸,短时间内怕是再难寻到机会,把王氏的气焰给压下去了。一想到破坏自己计划的贾政,心中更是恼火,冷眼瞧着下首的几人,愈发心累。 史氏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满心疲惫,却不得不为他们扫尾,若是事情传出去,日后只怕是没脸见人了。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思绪却也没停,史氏闭上眼睛的刹那,想了很多,再次睁开眼睛,浑身透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好在荣僖堂里的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只有自己身边的鸳鸯和赖嬷嬷在,稍后自己再嘱咐两句,谅她们也不敢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只是剩下的人嘛,史氏琢磨着还是从最弱的开始入手,这不就盯上了邢氏。 史氏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老大家的,你既嫁进了贾家,那就是贾家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贾家好了,你才会好,我不希望听见今日之事传出去,你可明白了” 邢氏没想到这突然间,注意力就都移到自己身上了,心中叫苦不迭,脸上还不敢表现出来。本着对史氏的畏惧,心中那点子阴暗的小心思顿时收了起来,战战兢兢的回道:“老太太且放心,儿媳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后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老太太不肯轻易放过自己,恐惧在心中扩散,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史氏看了眼邢氏,估摸着她也不敢说出去,邢氏的态度也让史氏满意,当即吩咐道:“嗯,老大家的记得自己说的,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吧。”深谙后宅之道的史氏,看着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邢氏道:“我那库房里还有一套赤金的首饰,老大家的也辛苦了,等会我让鸳鸯给你送去。” 正准备离开的邢氏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当即双眼发光。这要不是顾忌着还在荣僖堂,邢氏还知道收敛几分,只怕就要笑的合不拢嘴了。 不过哪怕这样史氏也是感知到了,心中对邢氏的表现很是满意。任由邢氏感恩了一番,高高兴兴的离去了。 打发走了邢氏,就只剩了二房夫妻两人。看着王氏苍白的脸色,史氏心里一咯噔,哪怕再不喜王氏,也只能让她先坐下。今日这一番折腾,王氏如今还在强撑着,史氏生怕王氏倒在了荣僖堂,伤了腹中的孩子,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打着让王氏先休息一阵的主意,使上劲将目光转向了贾政,“老二,你可知错” 贾政对着史氏,一向孝顺,听着史氏问责,也不敢辩驳,当即躬身认错:“儿子知错,任由母亲责罚,请母亲保重身体。” 不得不说贾政还是有些小机灵的,听到史氏问责,立马认错,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史氏心里舒服了,起码没跟自己犟着干不是。 这让史氏原本严厉的语气都缓和了几分,“老二,王氏再不好,那也是你的妻子,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我知道你孝顺,王氏虽在言语之间顶撞了我,你心中气愤,但你不该动手打她。打人就是你的错,你可认” 贾政自小养在史氏身边,多年的母子,哪里能不知道史氏松了口,当机立断回道:“儿子认错。” 史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贾政还是有救的,起码听话。继续给他指着解决的方式:“你既认错,那我就罚你给你媳妇赔个礼。”说完指了指王氏,眼神示意贾政去赔礼道歉。 贾政自是接收到了,先前跟王氏闹得很僵,心中自然抵触,可是母亲的话又不能不听,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来到王氏跟前。用着此生最温和的语气道:“太太,刚刚都是我不对,一事被冲昏了头脑,请太太见谅。” 王氏在旁边听了半晌,未曾出声,只默默看着,她想知道史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着她打发走了邢氏,训斥了贾政,如今还让他给自己认错,这是个什么道理史氏这老太婆不是想找自己的麻烦吗?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一时间王氏不知是该应还是不该应,只贾政一直在赔礼,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第90章 第90章【VIP】 史氏见状,脸色暗了暗,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语气道:“王氏,珠儿和元春都是好孩子,你到底是亲娘,总得为他们着想不是。” 一提到珠儿和元春,王氏立马从呆愣中清醒过来,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尚且不知是男是女,相比之下,自是已经长成的贾珠和贾元春更重要。听到史氏竟拿珠儿和元春来威胁自己,王氏恨的牙痒痒,咬牙切齿道:“珠儿和元春都是贾家的孩子,自然是好孩子了。” 见王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史氏心里也松快了些,有反应才好呢!转而回道:“到底单薄了些,政儿还年轻,日后总还会有孩子的,再说了,琏儿不也是贾家的孩子。” 这话可是把王氏膈应的不轻,就贾琏那个小崽子,哪能跟我的珠儿相提并论。 王氏心里到底顾忌着孩子,就贾政那凉薄的性子,若是离了自己,只怕珠儿和元春得被这府里给生吞活剥了。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暂且先忍一忍。随即强撑着笑意:“老爷和我到底夫妻一场,看在孩子和以往的情分上,今日之事就这么过去吧。老爷也别说原谅不原谅了,夫妻之间何必说这些,说来我也有错。”说着说着开始轻声哭泣,泪水似露珠般滑落。哭了一阵后,这才红着眼眶道:“老爷,都怪妾身不好,自有孕以来,情绪愈发难以控制了,今日一时没控制住,竟因此伤了老爷,实是妾身的不是。”说完还悄悄打量着贾政的态度。 贾政的脸色倒是好了很多,王氏递了台阶过来,他心里开始动摇,只是一时间放不下面子,有些摇摆不定。 史氏见状倒是难得的做了一次中间人,她也想早些解决这些烂摊子,故而温声开始劝慰起贾政,“政儿,你媳妇也不是有意的,女子怀孕期间情绪多变也实属正常,看在她辛苦孕育孩子的份上,也莫要多计较,便就此做罢吧!”史氏说着最违心的话,却又不得不行这劝慰之举,心里这叫一个憋屈。 贾政其实心里也想借坡下驴,有了史氏的话,也就顺势应了下来,他一本正经的道:“母亲说的是,太太怀着孩子那就多歇歇吧。”眼不见为净,若不是王氏怀着自己的孩子,他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还出生大家呢,跟个泼妇似的,还不如后院的姨娘呢,贾政心里嫌弃的不行,脸上却面无表情的混了过去,任谁都没看出来贾政的嫌弃。 史氏本就不喜王氏,这次给她说好话,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贾政的话恰好给了她机会。心底一转,就用虚伪的笑容嘱咐王氏:“政儿说的有理,王氏,你这怀着身孕,就好好歇一歇吧,生产之前就不用来请安了。”史氏剥夺了王氏的管家权,暂时不想看见她,直接借着贾政,将王氏禁足在了自己院子里。 这王氏那能干,她自然不愿意,刚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只见史氏把玩着手中的荷包,看着荷包上的绣样显得很是稚嫩。王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手艺,因为这样的荷包她也有一个,那是元春学会刺绣后,绣给自己的,她一直好生保存着。史氏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始把玩荷包,王氏可不会愚蠢的以为她是无意之举,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史氏在借着元春威胁自己。王氏无意识的咬了咬下嘴唇,留下了一道印子,百般纠结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反抗,便是默认了这个处罚! 史氏见王氏如此识相,很是满意,老二夫妻之间的矛盾也被自己快刀斩乱麻的结束掉了,耳边也算是清静了。只是可惜自己的谋划成了一场空,反而倒贴了进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太亏了。 眼见着两人不再闹腾,史氏心里也是送了一口气,此时面带疲惫:“行了,政儿,王氏,你们也都回吧,回去之后莫要再闹了,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想想,咱们府里可丢不起这个人!”史氏打发二人之余,还不忘反复叮嘱告诫,生怕他们回去后又闹起来,传扬了出去,丢了荣国公府的脸面。 “是。”王氏和贾政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此时经过一番劝阻,两人都已经冷静了下来,这般反而考虑的更多。虽说两人所顾虑的点并不相同,但这并不妨碍夫妻两人达成共识,日后相敬如宾也就是了。 等两人走出了荣僖堂,赖嬷嬷也来到了史氏身边,此时史氏正半撑着头在闭目养神。赖嬷嬷见状哪能猜不到主子心情不好,毕竟主子的计划她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此时只能缩着头站在一旁,生怕主子迁怒自己。 只,史氏已经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赖嬷嬷,这给赖嬷嬷吓得,心里一咯噔,刚准备跪下请罪,就听的主子开了口,“赖嬷嬷,子,若是二老爷和二太太吵闹起来,就马上让人报上来,另,我不希望听到府里的,你可明白!” 这一通吩咐让赖嬷嬷的心情从地狱升到了天堂,还以为主子会迁怒自己,没成想主子只是吩咐自己盯着二老爷和二太太,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费点功夫。倒是这另外一项,怕是得花点心思,将府上疏理一遍,给府上的下人们紧紧皮子,尤其是那些多嘴多舌的老妈子们,省的她们几口黄汤灌下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史氏在发呆,并未回应,有些不悦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可是底回过了神,赶忙给主子认错:“请太太恕罪,奴婢正在事情,有些犯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请主子恕罪。” 她,也就暂时压下了那点子不悦,而是继续吩咐:“罢了,你去,若是出了差错,那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赖嬷嬷一听逃过一劫,忙谢了主子的恩典,缓缓退出了荣僖堂,在荣僖堂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深深吐了一口气。缓过了神,就连忙去办主子吩咐的事情了,就怕有个万一。只是心里有点压抑,只觉得自家主子越发不好伺候了,她这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下次可还能有这样的好运,只希望日后能好过一些吧。 荣僖堂的这场大戏到底是没传出去,也只宁国公府得知了一些,这还是因为襄宁公主盯得紧,才得了消息。 不过荣国公府如今倒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原本王氏时隔多年有孕便是一件喜事,更别说在这时,荣国公府出嫁多年未曾有孕的姑娘有喜了,这可是一桩大喜事。 虽说史氏同贾敏和王氏的关系不甚亲密,但下人们不知道啊!他们只看到了老太太的儿媳,府上的二太太有了身孕,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府上的姑太太也有了身孕,自是有那想要讨好主子的,想在老太太面前讨个喜。史氏不管私底下如何,这面上总得装一装的,刚好还能借着贾敏压一压王氏,虽说之前自己的谋划失败了,但如今这般,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打定了主意的史氏,连忙让人从府上的公库里折腾出来一堆东西,再从私库里掏了几样好东西并一些滋补的药材,还“特地”从她的陪房里挑选了一位有经验的嬷嬷,大张旗鼓的让人送去了扬州林府,动静大的生怕府上不知道。 结果果然如史氏所料,邢氏和王氏看着送出去的一车车东西,眼都红了。邢氏到底没底气,也只敢在自己院子里,和王善宝家的酸上几句,出了自己的院子,也是不敢多嘴的。王氏和贾敏本就有仇,看着这些东西如流水般送了出去,那叫一个肉疼,这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对着贾敏就更没有好脾气了。哪怕贾敏不在眼前,王氏也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遭的罪,心里暗恨不已,都是贾敏的错,这是王氏心中唯一的念头。 以德报怨,显然不是王氏的作风,她历来都是有仇就报。这不,眼珠子一转,王氏就打起了主意,“周瑞家的,我记得贾敏的陪嫁里面,是不是有我们的人” 周瑞家的候在一旁,听着自家太太问话,脑子立马就转了起来,“回太太的话,是有我们的人,姑太太当初有一房陪嫁,男人是管庄子的,媳妇是管厨房的,夫妻俩唯一的儿子,娶的原是您身边的二等丫鬟翠霞,父母亲人俱在王家为奴,是信得过的。”说完又想到翠霞那丫头这些年做的事,念及当初她孝敬自己的银子,特地帮衬了一把,将她这些年做的事说了起来。 只见周瑞家的舔着脸卖起了关子:“不知太太可还记得当初,姑太太出嫁时您吩咐翠霞的事,这些年姑太太府上可是热闹极了。” 这话倒是引起了王氏的兴趣,她跟贾敏一直都不对付,听到有关贾敏的事,顿时精神起来,朝着周瑞家的催促道:“时间太久,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快说来于我听听。” 周瑞家的见引起了主子的兴趣,心里暗道这番功夫没白费,也不再拿乔,开始娓娓道来…… 90-100 第91章 第91章【VIP】 “当初您吩咐她在暗中给姑太太找不痛快,她也做的很好。特意去结交了姑太太身边的陪嫁丫鬟,暗中挑拨,让姑太太身边的丫鬟起了心思,背刺了姑太太一把。当初姑太太出嫁时,身边四个大丫鬟,六个一等丫鬟,有自小陪着姑太太长大的,也有后来挑选的,其中好几个都爬了床。这可是让姑太太给气坏了,听说姑太太如今身边伺候的丫鬟少有长的出色的,大都长相平平,生怕再有丫鬟起了心思。”周瑞家的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作为王氏的陪嫁,她自是知晓自家太太和姑太太之间的仇怨,自是选着自家太太想听的讲。 王氏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叫她贾敏一副清高样,要出嫁了还不忘给我添堵,她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啊!” 周瑞家的在一旁用谄媚的嘴脸附和着,“姑太太自是比不得您的,出嫁多年都未有子嗣,哪能跟您比呀!咱们珠少爷可是少年俊秀,大姑娘也是落落大方,再说了,您如今腹中还怀着小少爷呢!”说完瞅了瞅自家太太的脸色,见她面带笑意,显然心情很是愉悦,这才继续说下去。 “敏姑太太一向体弱,这些年为了求子可是没少喝药,如今这胎这是男是女暂且说不准,就只女子生产这一道坎儿,怕是都危险了。”周瑞家的将最坏的结果说与王氏听,果不其然,王氏听了心里也在想,往日里贾敏的身子骨就比较弱,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转悠,就她那样的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 王氏用最恶毒的想法,去幻想着贾敏未来所遭遇的一切,就想得到她过得不好的消息,这样勉强能安慰一下自己那被压抑多年的怨恨。 只是不管王氏有多少恨,贾敏的养胎生活还是十分舒适的,这可是嫡出的子女,林如海盼了许多年,自是期待不已,每日里都不忘来正院陪陪贾敏,这让贾敏因为怀孕而起了波折的情绪渐渐被安抚。加上此时林家老太太已经去世了,林家后院是贾敏的天下。 之前有林老太太护着,加上自己一直没有身孕,所以也就任由那个庶出的孽种活着,如今自己怀上了,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证明了自己能生。若这一胎生的是女孩,那便要想办法再怀一胎了。不过那庶出的孽种,着实有些碍眼了,还是找机会要处置了,省的继续在眼前晃悠,平白惹人心烦。 贾敏心里有了想法,便想同身边的陪嫁商议,只是身边的丫鬟都是后来换上的,这种事情交给她们自是不放心的,于是便寻了她的陪嫁嬷嬷来。本是该由奶嬷嬷陪着出嫁的,但她的奶嬷嬷不说照顾她,反而在幼时苛待于她,后被史氏打发了出去,如今陪在身边的,反而是史氏赐给她的管事嬷嬷王嬷嬷。 对王嬷嬷,贾敏自是十分信任的,这不,有了事情要办,马不停蹄的就将人唤了来,想同她商议一番,“嬷嬷,如今我有了身孕,这林家将来自该是属于我的孩儿的,那个本不该出现的孽种,是时候抹去了。” 王嬷嬷如今上了年纪,平日里只管着贾敏院子里的下人们,倒是不怎么往贾敏跟前凑。如今得了贾敏的吩咐,急匆匆的赶了来,再一听贾敏的话,那更是满脸赞同。虽说她是史氏赐下来的,但是照顾贾敏多年,也是有些感情的,在不违背史氏的前提下,她也很是愿意为贾敏考虑,所以如今还能在贾敏院子里管事,月例银子照拿,差事也清闲。 这些年贾敏为了子嗣吃的苦,她是清清楚楚,早在姨娘进门时,她便在贾敏面前出了主意。哪怕那时候林老太太护的紧,可贾敏到底是管着家的,若是真想下手,怀胎十月有哪里会没有机会。只是到底顾虑着自己没有孩子,怕日后膝下空虚,这才迟疑了,未曾下狠手,在林老太太的护持下,两位有身孕的姨娘平安到了生产前。 眼看着两个姨娘要生了,贾敏可不会坐以待毙,她是想抱养个孩子在身边,要是有了生母,那怎么能养的熟。有了孩子的姨娘和没有孩子的姨娘可不一样,若是一个不留意,只怕会影响到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她可不会给别人机会,老爷只能是她的。 所以贾敏出手了,两位有身孕的姨娘不知怎的撞到了一起,柳氏难产大出血,生下了一个哥儿,却从此缠绵病榻,许氏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位姐儿,却出生即夭折,并且伤了身子,从此再难有孕。两位姨娘的遭遇让林老太太很是恼火,她知道这是贾敏出手了,只是碍于贾家势大,不能休了贾敏。再者柳姨娘和许姨娘都不能再孕育子嗣,也就废了,这样的人自然不值得她再费心思。最终调查无果,林老太太也只是把柳姨娘所出的哥儿抱到身边养着,再命人照料着柳许两位姨娘,之后便没了下文。 贾敏对于没能除掉柳姨娘还是耿耿于怀,看着林老太太的动作,就知道这个上。等事情告一段落,娘,没多久,柳姨娘就因为产后失调,去了,,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许姨娘倒是多撑了两年,可也被多磨搓了两年,最终还是没能忍受住,在寒冷和病痛的交加下,咽了气。 柳姨娘和许姨娘的相继去世,并贾敏未曾对庶出的长子动手,林老太太眼看着年纪大了,也知晓自己撑不了多久,只盼着贾敏和大孙子并不管后宅的事,她的大孙子日后可是捏在贾敏手里的。,也在时间的推移下,看着贾敏只视而不见,并未对着孩子下手的,林老太太有过惋惜,可惜贾敏手段太过谨慎,未曾抓到把柄,几番追查无果, 样,贾敏没有孩子,林家庶长子没了生母,从此相互做伴,林家也能传承下去。 可是,贾敏如今了,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出生后,屈居于那庶出的小孽种之下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结果,所以也是时候该动起来了。 王嬷嬷满脸欣慰的看着贾敏,“我的小姐呀,您可算是想通了,嬷嬷不会害你的,那个小孽种早就该去见她亲娘了。咱们小少爷快要出生了,是时候为他扫清障碍了,咱们小少爷头*上怎么能有个庶子压着呢!”明明在贾敏跟前是一脸慈善的老人,可嘴里却说着这般恶毒的话,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一条人命不值一提,令人背后生寒,无端端开始畏惧起来。这正是王嬷嬷一把年纪,却能把住贾敏院子的原因所在。无他,唯心狠手辣尔! 只是这畏惧的人之中却不包括贾敏,因为王嬷嬷确实是为了她好,这中间浓浓的关怀,让贾敏很是享受。 得到嬷嬷的赞许,贾敏难得孩子气了一番,怀揣着满满的信任,拉着王嬷嬷的手,撒娇道:“嬷嬷说的是,我早该想通的。原本我并未打算出手,毕竟我一直没有孩子,也就放任了。只是如今我有了,那便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更何况那小孽种渐渐大了,昨日老爷竟跟我提起,要找夫子给那小孽种开蒙。甚至听着下人传来的消息,老爷寻了书本,想要亲自给那小孽种启蒙。”说完贾敏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同时手上也带了些劲道,可见心中有多恼恨。 王嬷嬷心疼的看着贾敏,她一手照顾大的小姐,忍着手中的疼痛,轻声开始安抚:“小姐且消消气,莫要担心,有嬷嬷在呢!绝不会让那庶出的孽种有机会爬到您头上来的。” 听了王嬷嬷的劝慰,贾敏似是回到了避风港般,将头靠在王嬷嬷身上,带着虚弱且漂浮的语气道:“嬷嬷,我好害怕,老爷那般看重这个小孽种,我虽怀着孩子,可不知是男是女,若是女孩,只怕日后这林家便无我的容身之处了。” 王嬷嬷紧紧的回抱着贾敏,她感受到了贾敏心中的恐慌,不紧不慢的轻抚着她的背:“小姐不要害怕,若是生的女孩,咱们便想办法再怀上一胎,只要您能生,这一切便迎刃而解。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贾敏抬头望向王嬷嬷,虽说有些想法,可心中还是摇摆不定:“这些年我也只怀了这一胎,想要再怀上,也不知可还有机会。若是只得了个女孩……”贾敏的未尽之语,王嬷嬷也大致了解,贾敏性格本就敏感多思,如今有了身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正是因为王嬷嬷了解贾敏的性子,也就没说什么空话,反而是用坚定的语气,给了贾敏一剂定心丸。王嬷嬷目光直直的看向贾敏,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信念:“哪怕小姐只得了个女儿,那又如何,只要我的小姐有了孩子,不论男女,这林家都只能属于您的孩子。若是女孩也不怕,这林家的一切日后就是小小姐的嫁妆,至于娘家,还有贾家在呢!咱们小小姐的外家可是一门双公的贾家,谁能欺负了她去,小姐莫要担心。” 或许是王嬷嬷的坚定感染了贾敏,她终究是下定了主意,“嬷嬷,那就动手吧,趁着老爷这些日子忙于公务,还没能跟那小孽种多接触,生出感情来。早些动手,免得老爷起了心思护着,咱们就不好动手了。”决定要动手,贾敏自然不会再迟疑,反而想要速战速决。 王嬷嬷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事宜早不宜迟,小姐放心,嬷嬷会安排好的,您且等着嬷嬷的好消息吧。” 听着王嬷嬷的话,贾敏心中一暖,反而安抚的看着王嬷嬷,“嬷嬷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是那小孽种到底是老爷的儿子,只怕老爷会生疑,嬷嬷还需小心谨慎,可莫要留下把柄。” 王嬷嬷本就是小心谨慎的人,得了贾敏的嘱咐,更加注意了,同时还不忘安抚贾敏,“小姐放心吧,嬷嬷一定会当心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92章 第92章【VIP】 荣国公府,二房的院子里,贾政突然间冲进王氏的正院,对着王氏就是一顿怒斥,王氏颇感无趣,觉得贾政有些莫名其妙。 贾政面上带着不满,怒而直视王夫人:“王氏,你真是太恶毒了,赵氏怀有身孕,你就是这般磨搓她的,身为正室,竟无一点容人之量。” 原本有些莫名其妙的王氏这下明白了,原是因为赵姨娘如今怀有身孕,却还要每日里来王氏跟前伺候着,整日里劳累,胎像有些不稳。偏偏王氏不肯放人,赵姨娘叫苦不迭,无奈只能求助于她的表姐李氏。李姨娘也想帮衬自己表妹一把,可王氏的院子把控的极严,根本插不进手,每日里王氏都将她们打发走,只留了赵姨娘一个人。赵姨娘虽然大大咧咧的人但她也会害怕呀,尤其现在有孕在身,一个人独自面对恶意满满的王氏,平日里出谋划策的表姐不在身边,赵姨娘简直是心惊胆颤,她感觉肚子偶尔会传来一丝丝抽痛,心里害怕不已。 李姨娘不愧是二人间的智囊,立马明白了王氏的意图,想要借此扰乱赵姨娘的心情,进而影响到赵姨娘腹中的孩子,不得不说王氏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狠辣。李、赵两位姨娘凑在一起寻思,不能坐以待毙呀,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最终两人一合计,还是让老爷出手吧,太太再怎么闹腾,都有老爷在前面顶着呢!于是,便有了贾政斥责王氏的这一出。 这厢王氏一听贾政是因为赵姨娘而斥责自己,心里气愤不已,虽然她对贾政死了心,但不代表她能容忍妾氏姨娘爬到自己头上。尤其是赵氏怀有身孕,万一生个儿子,日后就得分一份家产出去,这府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儿子的。 这次王氏倒是没有直接跟贾政对着干,反而阴阳怪气的道:“老爷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赵氏不过是姨娘,我为正室,她服侍我也是应当的。不就是怀有身孕,我怀珠儿的时候不也照样服侍老太太吗?难不成就她金贵些?” 一提到史氏,顿时将贾政噎的哑口无言,碍于孝道,母亲的事情他插不上嘴,只能怒视着王氏。 贾政虽没反驳,但王氏可不会轻易放过,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威胁了贾政,“老爷可不要忘了,哪怕赵姨娘怀有身孕,生下的孩子到底是庶出。”说完还不忘摸了摸自己早已显怀的肚子,“妾身腹中的孩子,才是荣国公府的嫡系子孙,这嫡庶有别,老爷还是要分清轻重缓急。再者老爷为官多年,竟为了一个妾氏屡屡责怪妾身,这宠妾灭妻是个什么罪名,老爷想来心中有数。” 贾政心里一个激灵打了过去,想起自己没多久才哄好的王氏,这般只怕会让王氏发疯,自己就一个人,可制不住王氏。 贾政暗自忽视背后冒出来的冷汗,在王氏目光灼灼的视线下,尤其难堪,若是就这般顺从了王氏的意思,只怕就再难抬起头了。贾政心中再二思虑:不行,不能向王氏低头,若是今日立不起来,还有何颜面可言。可王氏怀有身孕,发起疯来自己也挡不住,两难之下,最终贾政甩袖而去。 看着贾政离去的背影,王氏得意的笑了,“原来他贾存周也不过是欺软怕硬,我还当他有多硬气呢!也不过如此。” 不过哪怕王氏大获全胜,却再也没办法使唤赵姨娘了,因为贾政釜底抽薪,直接把人留在他身边,王氏总不能直接跟他抢人吧。 后续两边僵持起来,王氏和有着贾政撑腰,李姨娘出谋划策的赵姨娘势均力敌,二房的院子也终于安静下来。 期间双方互相出手,各有损失,直到王氏生产,才彻底打破了遗忘的宁静。 “哇~哇~哇”,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自产房内传来。 “生了,生了!”稳婆欢喜的声音自屋内响起。 守在门外的史氏也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担心王氏,只是妇人生产有快有慢,便是生个两二日也是有的。她可不年轻了,若是一直守着,身子也撑不住,王氏生了倒也好。 众人谁也不知道史氏心中的想法,此时她正皱起眉头,疑惑的朝着产房看去,原本的婴孩啼哭声渐渐止住,就连产房里骤然响起的欢呼声都销声匿迹,安静的仿佛四下无人一般。这样异常的场景引起了史氏的注意,只是她联想到的是王氏或者刚出生的孙儿出了问题,倒是未曾怀疑其它。 史氏有些不耐烦,动静,侧头吩咐赖嬷嬷事,一点声响都没有,可是出什么事了” “是,老太太。”赖嬷嬷应踏过门槛,转角绕过四季插花屏风,看到不敢喘,脸上多是惶恐不安。 而理干净,抱到了王氏面前,王氏刚生产完,虽有些力竭,但也还算清醒。此,床上已经收拾过了,看起来并不脏乱,她正在幼子。 稳婆颤颤前,躬身道:“恭喜太太,生了个哥儿。奴婢检查过了,哥” 王氏看着面前白白嫩嫩的婴孩,心中十分慰藉,不枉自己十月怀胎,看到孩子平安,一切都值了。不过对于稳婆那未尽之言,王氏有些奇怪,生怕有个万一,手中紧握着被子,全神贯注的问道:“只是什么?哥儿不是一切平安吗?还有什么没说的莫要隐瞒!” “这……”稳婆抬头看了看产房里的人,没敢说出来,只是用眼神像王氏传达了事情的隐秘。 稳婆这一番动作,王氏很快明白这是有些消息需要私聊,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周瑞家的,示意她将人带走。 等到人都退了下去,此时屋子里只剩下王氏和稳婆,以及稳婆手中的孩子。眼看着人都退了去,周瑞家的又守在门口,转头将视线转向稳婆:“现在可以说了吧?” 稳婆见四周都没了人,这才放心坦言:“太太,奴婢见人多眼杂,一直没敢说。奴婢给哥儿清理时,发现哥儿打娘胎里带来了个了不得的东西。”说罢右手从袖兜里缓缓掏出一块清透澄澈的物件,定睛一看,是一块如雀卵大小,灿若明霞的宝玉。王氏接过手,只见其上一面篆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永昌八个大字,一面则篆刻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二知祸福等文字。整块宝玉莹润剔透,另有五色花纹缠护,这是一块天赐的通灵宝玉。 几乎是看到宝玉的一瞬间,王氏心中就有了想法,她的小儿子怕是个有来历的,日后定当不凡。虽说长子已经很不错了,但出色能干的儿子谁还嫌多呀。幼子日后说不定还能帮衬珠儿一把,也不算白费了这缘分。 王氏高兴极了,有珠儿和元春在,再加上这个来历不凡的小儿子,日后他贾政又怎敢再欺我,这荣国公府到底由谁说了算也未可知! 此时此刻,王氏心中涌现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迫不及待的要向众人宣告这个好消息了。不仅大手笔的赐下赏赐,更是毫不避讳将自己诞下一子,并含着通灵宝玉降生的消息宣传开了,同时还不忘让人去给娘家传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等赖嬷嬷进入产房,恰好跟得了王氏吩咐去办事的周瑞家的擦肩而过,赖嬷嬷奇怪周瑞家的为何在这时匆匆离去,但想着老太太的吩咐,也没敢耽搁,将事情压在心底,继续朝着屋内走去。产房里伺候的下人大都被发配到了外间,内室里只有刚生产完的二太太和稳婆,赖嬷嬷进来时,二太太正逗弄着被稳婆抱在手中的哥儿。 见到二太太似是无恙,赖嬷嬷上前询问:“二太太一切可好?老太太迟迟见不到刚出生的小主子,心中担忧,特地派老奴来问一问。”说完跃跃欲试的看向襁褓中的婴孩,“不知是一位哥儿还是位姐儿” 王氏一边抚摸着幼小的孩子,嘴角不自觉上扬:“我好的很,哥儿也很好。咱们家哥儿呀,生来不凡,日后定当有一番作为。” 赖嬷嬷恭维的向王氏道:“原是一位小爷,恭喜二太太,哥儿生在府里,日后自是不一般的,您呐,就等着享福吧。” 赖嬷嬷一番话说的王氏很高兴,虽知晓赖嬷嬷怕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没想到哥儿含玉而生,有大造化,但却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哪怕王氏看着赖嬷嬷是史氏身边的心腹,平日里多予了些体面,却也依旧看不起她是个奴才,不曾将人放在心上。况且她是主子,哪有主子给奴婢解释的道理,也就没再多说。 赖嬷嬷也没注意到王氏的异常,得了准确的消息,就转身离开了,她还等着给老太太复命呢! 赖嬷嬷走出产房,来到史氏身边,“老太太,二太太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 得到王氏平安生下哥儿的消息,史氏并未感到意外,只略叮嘱了二房院子里的奴才们,才带着人离去。 第93章 第93章【VIP】 “公主,不好了。”素梅脚步匆忙,面带忧愁的走了进来。 襄宁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账本,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看向素梅,见她神色匆忙,心中忽感有些不妙,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弄得如此慌张?” 一阵衣料摩擦声传来,素梅正准备跪下请罪,就被襄宁长公主制止了。 “得了,先别跪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素梅姑姑直直的准备跪下,襄长宁公主心中明白,怕是出事了,而且还不小。 只是不知到底怎么了?襄宁长公主此时正满头雾水呢。 只见素梅姑姑暗暗叹了叹气,开始为襄宁公主解惑:“公主,是荣国公府又捅娄子了。奴婢得到消息,政二太太昨日诞下一位小少爷。” “这不是一桩喜事嘛?如何惹出了祸端。”襄宁长公主有些不明白,这添丁自古以来都是喜事,怎么会捅了娄子。 素梅姑姑脸上显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略微带着些苦涩的道:“政二太太喜诞麟儿本是大喜,但这位少爷乃是含玉而生。” 这话显然是惊到了襄宁长公主,只见她手掌紧紧握住,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含玉而生你确定吗?这不是王氏的手段,想要借此来抬高她的地位” 在襄宁长公主怀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显然是打碎了襄宁长公主的最后一丝希望,“是真的,奴婢派人去查过了,那玉确实有几分神异。” 襄宁长公主浑身一冷,脑海中有一瞬问想要大义灭亲,将整个荣国公府推出去,只是想到宁荣二府的关系,只怕这事撇不清了。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那现在只能想办法补救。思念转换的一瞬问,襄宁长公主就闪过了好几种方法,只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 “荣国公府可将消息封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荣国公府就没来个人告知一声,难不成她们荣国公府是准备自己扛不成”襄宁长公主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荣国公府的处理方案,这样她才能借此做出抉择。 只见素梅姑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公主,这事儿根本没有封锁,奴婢也是从外面得知的。此时只怕京中都已经知晓荣国公府有一位含玉而生的小少爷了。” 襄宁长公主满脸颓色,只能无奈的吐出一句:“荒唐!” “荣国公府究竟是要干什么,啊!这种事情竟然放任它传了出去,是嫌命太大了是吧,就荣国公府那跟筛子一样,只怕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皇兄也不是聋子,只怕宫里已经知道了,这事闹得,一个处理不好,整个贾家的前程都要为此陪葬。”襄宁长公主满腹怒火却无处发泄,此时恨不得将荣国公府都撕个粉碎,日后两府再无瓜葛才是最好,否则日后不知道得被荣国公府拖累成什么样。 素梅看着暴怒中的主子,心中自责不已,一脸后悔的道:“公主,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及时察觉此事,将消息封住。如今消息传扬了出去,可要如何是好” 襄宁长公主看着满是自责懊恼的素梅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唉!这种事情如何封的住,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事儿早晚会泄露出去的,只是时问的问题。” “素梅,你让人分别去衙门守着,等老大老二下值了赶紧让他们回来,这事儿还是得早些商量出解决的方法来。”面对这棘手的问题,襄宁长公主也有些烦恼,只能让下人去寻了儿子,早些回来好一起商讨方案。 襄宁长公主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自己虽是贾家妇,可也是皇室公主,这种敏感的问题,也不好直接去寻皇兄。况且这宁国公府总是得由小辈们撑起来的,不能事事都靠自己。若是最终没有好的办法,也只能让攸儿他们带着那块玉去请罪了,皇兄到底是攸儿他们的亲舅舅,不会伤了他们的性命。再差不过是夺官贬职,从此做个富贵闲人,只要还活着,一切就都好说。 想起那块玉,襄宁长公主就不免想起荣国公府那一家子,脸上带上了厌恶的神色,“这些年的关照真真是喂了狗了,他们荣国公府不说提携帮衬咱们府上,就是指望着他们不拖后腿都做不到。如今的荣国公府不仅没落了,还越发离谱了,就连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了吗!还含玉而生,真要是有大来历,怎么不见他生在皇家,反而落在了衰败的荣国公府。这哪里是福气,这分明是催命符啊!” ,等府上的老爷们下值,就听见了自家主子的这一番感叹。只是为着荣,素梅此时也静不下心来,只是在拼命转动思绪,寻找解决的方法,想要为主子尽一份心力,没有去接自家公话语。 虽厌恶极了荣国公府,此时襄宁公主却不得不去关注,。 襄梅,开始殷切叮嘱:“素梅,你亲自去一趟荣国公府,去见一见荣国公夫人,看让她把府上管好了,该处理的就处理了,筛子似的,四处漏风。” 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去了荣国公府,前往荣僖堂寻找荣国公夫人,心中听从安排,然后整个贾家能够得救。 看着素梅姑姑远去的背影,襄宁长公主那焦急的心态也慢慢平复,此时只等待着结果。希望史氏能识趣一些吧,也好讲事情先控制住,再想解决的方法。 *** 荣国公府,荣僖堂。 史氏正听着身边的丫鬟念着京中流行的话本子,骤然问听到素梅姑姑求见,心中开始猜测她的来意。面上却也没耽搁:“这时候她来府上做什么让她进来吧。”话毕,坐直了身子,姿态端正的看向门外的方向。 只见小丫鬟掀起了帘子,素梅姑姑低着头走了进来,慢慢行至史氏跟前,颔首行礼道:“国公夫人安。” 史氏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看向素梅,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缓缓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不必多礼,你也是难得来一趟,不知此番所为何来?” “奴婢是奉公主的命令来的,只是……”素梅姑姑只说了个开头,随后抬头撇了眼四周伺候的奴才们,并未继续说下去。 史氏也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了素梅的顾虑,知道她怕是有些不方便透露的话要说,便看向了在身边伺候的鸳鸯,用眼神示意她带着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赖嬷嬷伺候着。 等到下人们都退到屋外,史氏再次将目光转向素梅:“这下可以说了吧!”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显然是对素梅这神神秘秘的态度不以为然。 素梅姑姑抬头看了眼伺候在史氏身边的赖嬷嬷,知晓她是史氏的心腹,此时独留了她在身边,意思不言而喻。心中没了顾忌,素梅姑姑站直了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壮:“不知国公夫人可听说了京中的流言”说完开始关注史氏的面部表情,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丝信息。 “哦,如今京中又起了什么流言,还值得你特地跑一趟,莫不是有热闹可瞧”史氏带着好奇的样子开口问道,表情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 素梅姑姑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没发现问题,看着荣国公夫人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事儿,莫不是还被蒙在鼓里带着满腹疑问,毫无头绪的她只能继续问询:“国公夫人容禀,奴婢听说政二太太昨日诞下了一位小少爷,且这位小少爷含玉而生,生来不凡,日后只怕是有大造化的,不知您可知晓。” 史氏乍一听这话,心中一喜,她是真不知晓王氏所生的孩子是含玉而生,如今听素梅说了这才知道,她倒是没考虑其他,只想着有大造化,那这孩子日后想必能撑起整个荣国公府。 素梅姑姑见史氏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如今京中怕是都知道了,府上添了位含玉而生的少爷,有大造化。”说完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影响了心情,只见她语气一转:“只是这造化太大了,也不知什么来历,竟连皇室都未有,偏偏落到了贵府。想来是府上将来要有大出息,普通人家哪里比得过。” 这一番再普通不过的话,落到史氏耳朵里就变了味儿,充满了阴阳怪气。史氏心中暗藏的喜色悄然褪去,只余一片苍白,就好像她此时的心情一般,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荣国公府不过是勋贵之家,如今已显露出一丝落魄,再出息还能出息过皇家去不成。更何况贾家宁荣二府,两代国公尽皆掌过兵权,本就敏感,再闹个这么一出,不是逼着满府上下去死吗! 哪怕史氏再无知,却也知晓连皇家都没有的东西,偏偏自己府上有,还闹得京中人尽皆知,只怕是没有活路了。清醒过来的史氏,恐惧浮上心头,冷汗直冒上背,心绪难宁。 第94章 第94章【VIP】 一想到府上的将来,肉眼可见的看不到希望,史氏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更有倾倒之势。 素梅见状忍不住想开口提醒史氏当心,只是没等她开口,史氏就向后倒了下去,好在背靠着座榻,撑住了身子,倒是没受伤。只是素梅带来的消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慌乱无措的史氏口中不住地的喃喃自语:“怎会如此……” 史氏想到若不是素梅来提醒,自己还不知到何时才会知晓这个消息。这种时候早一些知晓,就能早一些去想办法,说不定还能想到退路,心中倒是生出了感激,只是微不足道。 突然史氏好似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出亮光,直直的盯着素梅,情绪有些激动,猛的起身朝着素梅走去。赖嬷嬷担心自家太太的身子,却又不敢阻止,只能紧张兮兮的跟在一旁搀扶着,生怕自家太太摔了。 只见史氏来到素梅跟前,紧紧拽住了素梅的双手:“你有办法是不是,公主让你来寻我,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你告诉我,是不是” 突然被拽住的双手传来一阵阵刺痛,素梅看着眼前的荣国公夫人史氏疯狂的模样有些后怕,尝试了两次想要挣脱,却没成想史氏用了许大的力,一时间挣扎不开。 素梅无奈只能出声安抚:“国公夫人容禀,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并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奴婢奉了公主的命令,请您先将府上戒严,莫要让外人再得了消息去。” 从素梅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后,史氏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无力的滑下。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 素梅哪怕平日里十分不喜这位荣国公夫人的做派,但见她这幅模样,也忍不住开始同情,态度也软了两分。带着些不忍的开口唤道:“好叫夫人知晓,奴婢出门时,公主已经让人去了府上几位老爷当值的衙门,就等着几位老爷回来,好商量对策。” 听了这话,史氏心里到底宽慰了几分,她最怕的就是宁国公府会放任不管,毕竟如今荣国公府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底气。虽还挂着个国公府的牌子,但贾赦只是个一等将军,只是凭着荣国公府以往的功勋,以及史氏这位荣国公夫人才勉强在京中稳住了脚跟。 出了这么一桩事,让史氏彻底没了喜悦的心情,遍数府中的主子,竟没一个能顶事的,这种时候也只能她一人独自承受所有。 强打起精神的史氏满是疲惫的道:“好,这样也好,请素梅姑姑向公主转达,府里我会理清楚的,只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外面只能请她多费心了。” 素梅姑姑被史氏的话给噎住了,没想到史氏能这么不要脸,这是彻底豁出去了。虽说宁荣二府同是贾家后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可也不用在这种情况下特地提出来吧。眼下是什么意思,威胁?逼迫 宁国公府虽是族长一脉,但也不能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做,给自己挖坑,原本对史氏产生的同情瞬间消散。 聪明的人容易多想,史氏怕是想不到自己情急之下,害怕宁国公府不管自家府上,没过脑子的一句话,竟让素梅姑姑想了这么多,彻底败坏了对她的最后一丝好印象。虽说素梅姑姑只是下人,但她是襄宁公主的心腹,她的话在公主那里还是有参考价值的。也不知史氏知道后,可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眼下的素梅姑姑可是没心思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她还等着回去向公主复命呢! 再三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欲望,素梅的语气虽说不是不屑,可也只是勉力保持正常。在史氏和赖嬷嬷看来就是素梅一直面无表情,吓得她们还以为宁国公府在敷衍她们呢。 “国公夫人的话奴婢一定会如实转达,保证一字不落,请您放心!”素梅姑姑一字一句的说完,也不等史氏说些什么,径直朝着史氏屈身行了礼,“奴婢已经耽搁了许久,还得去向公主复命,便先告退了。”说完颔首离去,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 史氏虽不喜素梅姑姑径直离去的态度,但礼节并没有错,何况如今府上还指望着宁国公府呢,也只得先压下了这口气。 于是,史氏梅姑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赖嬷嬷的背影,再微微抬头瞥了眼自家主子,只能开口劝解:“太太,您先歇一歇吧,这府上 史氏哪里能不知道府上的情况,只是此其他,只摆了摆手,示意。 史氏单手撑着额头,心里还在寻思,二房么传出去的,自己竟没有察觉。自己手里,莫不是下面的奴才遮住了消息,妄图,史氏眼中寒光一闪,若真是那帮子奴才惹的祸,看我怎么收拾她们,我 “赖家的,那日我让你去看老二家的所出的孩子,怎么没听说这事含玉而生,多大的造化,莫不是我这老婆子没资格听,还是你已经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史氏率先拿身边的赖嬷嬷开刀,这府里能瞒住自己的奴才可不多,赖家算一个。 赖嬷嬷一听到史氏的责问就连忙跪了下来,跪下后才小心翼翼的看向太太:“太太息怒,您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哪!这,奴婢真真是冤枉啊!” 史氏轻蔑的瞥了眼瑟瑟发抖的赖嬷嬷,面上不屑,心里对她这番态度却是满意的,不过面上还是要敲打敲打,“冤枉,老二家的生完孩子是你代我进去探望的,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发现,如今倒是来跟我喊冤枉。那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冤枉了,也好说清楚。” 赖嬷嬷背后一身冷汗,却不敢轻易挪动,对着史氏深深磕了下去,磕完后并未抬起身体,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太太容禀,奴婢当日进入产房,只见到了二太太和稳婆,新生的小少爷一直被二太太抱在怀中,奴婢只远远的瞧了一眼。但当日奴婢并未看见有玉石,也没见二太太和稳婆提起这等大造化,也怪奴婢不够仔细没能注意到异常,您怎么惩罚奴婢都认了,太太。” “哼!”史氏听着赖嬷嬷一番求饶的话,冷哼了一声,怒火倒是消了一些。心里明白这次还真不是赖嬷嬷的错,不过自己主子,火气没处撒,总得有个人受着不是。 赖嬷嬷也是个人精,知晓自家太太的性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不然当年自己也不会压下给老爷做房里人的念头,转而选择嫁给府里的管事,还不是害怕太太的手段。 如今太太心里有火没处发,总得有人受着,只是她年纪大了,可受不住,还是得想想法子才是。 随后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只见赖嬷嬷立马转换了表情,一脸自责的哭诉道:“都是奴婢的错,没能想到二太太竟连您都瞒着。奴婢原想着是代您去看望二太太和新生的小少爷,若是有事二太太也不会隐瞒,况且小少爷看着很是康健,便没多想,谁成想……。”赖嬷嬷深谙告状之道,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未尽之言全看个人怎么想,说完还不忘悄悄看了眼太太,见太太面上很是恼怒,便知晓自己这招成了。 心念一转,开始打起感情牌来:“太太啊,奴婢伺候您这么些年了,您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上。如今因为一时大意竟害得您如此,奴婢心里愧疚难安呐,您罚奴婢吧,太太!都是奴婢的错,您罚奴婢吧。” 赖嬷嬷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也正好再次引起了史氏的怒火,不过这次不是对赖嬷嬷,而是二太太王氏。史氏越想越生气,猛的一拍桌子,“王氏,看我怎么收拾她。之前还顾忌着她怀了身孕,如今孩子已经生了,我看她还有什么倚仗。” 赖嬷嬷看着自家太太将目标转向了二太太,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虽说祸水东引有些不厚道,但总比自己遭*罪强。至于二太太那里,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不过,哪怕史氏将目标转向了王氏,可赖嬷嬷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动弹,默默等着主子发落。路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可不想因为这一点岔子,再惹了太太的眼,真被发落了,那可就不美了。 史氏打定了主意要收拾王氏,不过眼前紧要的是先处置赖嬷嬷,这有错就要罚,至于怎么罚嘛?史氏想了想决定小惩大诫,借此杀鸡儆猴,来警告府里的下人们,收了那些小心思。 听着赖嬷嬷不停的请罪,史氏也有些心烦了,当即不耐烦的道:“行了,你个老货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这次你犯了错,该罚还是要罚,就罚你十个板子,再扣半年月钱,以此为戒,日后好生当差,莫要再出差错。” 十个板子赖嬷嬷闻言有些肉疼,她都这把老骨头了,只是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压下,面上还不得不欢欢喜喜的感激史氏宽恕自己。“谢太太宽恕,奴婢领罚,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太太办事。” “嗯,起来吧。”史氏摆弄着手中的帕子,随意的道。 赖嬷嬷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站到史氏身侧伺候着。 第95章 第95章【VIP】 襄宁长公主缓缓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素梅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素梅恭恭敬敬的站在襄宁长公主跟前,开口回道:“请公主放心,奴婢寻了荣国公夫人,荣国公夫人也应下了想来不会有太大差错。” 襄宁长公主闻言摆动着手中的碧玺手串,带着几分慎重的道:“这些年荣国公府也不知出了多少岔子,以往遇上的小事也就罢了,如今这一遭可经不住,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带累整个贾家,还是小心为上。索性也不费什么心思,只是荣国公府那边你让人盯紧了,本宫算是明白了,这荣国公府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得时刻派人盯着。一放松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篓子来呢!” 素梅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准备照着襄宁长公主的吩咐去做,“那奴婢便安排人继续盯着,这次一定不再放松警惕了,保证府上的消息,主子若是想知晓,都能一清二楚。” “嗯,那便去办吧。”若有若无的声音从襄宁长公主口中传出,似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此时此刻襄宁长公主心中想的还是含玉而生这事,一个人短时间内也没个主意,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盼着几个儿子早些回府吧。 满腹心事的襄宁长公主只草草用了午膳,翻着些闲书打发打发时间,心里有事的她如何能静下心来,这不,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屋内摆放的落地钟上,只希望时间快快过去才好呢! 伴随着窗外传来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悬挂在空中的太阳也迁移了脚步,恰好被密密麻麻的云朵遮住了身影,只有几缕阳光映射而出。傍晚的温度显然降低了许多,不时还有一阵阵凉风吹来,很是舒适。 只是襄宁长公主显然是没有心思去享受这风轻云淡的闲暇时光,心中焦躁不安的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怎么还没回来?”襄宁长公主疑惑的喃喃自语。心中惴惴不安的看向素梅,“几位老爷那里你可把话传到了” 素梅姑姑自是信心满满,斩钉截铁的的道:“奴婢办事公主您尽管放心,话奴婢都带到了。虽然府上老爷们都在当值,但奴婢也告知了几位爷身边伺候的小厮,保证不会有疏漏。” 说完暗暗抬起头看了眼襄宁长公主的脸色,见襄宁长公主面上并无怒色,这才继续劝解:“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咱们再等等,说不准几位老爷就回来了。” 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影的襄宁长公主心中开始烦闷,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素梅姑姑见状,连忙让手下的小厮吴二去正门侯着,一旦几位老爷回府,立马引过来。这才安抚住了襄宁长公主,硬是拖了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襄宁长公主耐心耗尽之前,守在门口的吴二见到了府上几位老爷的身影。 宁国公府正门前,左右两边摆着的石狮子依旧威严,静谧的宁荣街上响起了“得~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几道身影骑着马疾驰而来,将将停在了宁国公府门前。 还没等吴二上前,门房的小子们簇拥而上,口中还不忘欢快的喊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显然是想将消息传到府里去。喊完后顺势上前接过了几位老爷手中的缰绳,安抚着马儿们,将它们慢慢牵引至马棚,才算结束了工作,完事儿后依旧回到门房守着,行动间很是干净利落。 吴二在一旁挤了半天硬是没挤进去,急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门房的小子们散去了,这才跻身上前,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汗,点头哈腰的朝着打头的大老爷贾攸道:“老爷,您们可算回来啦,长公主殿下有事同几位老爷商议,特意让奴才侯着,等老爷们回府便立刻去静康院一趟。” 贾攸几人已经得了小厮的传话,心中明了,府上怕是出大事了,当即点了点头:“嗯,知道了,带路吧。” 话音落地,也不多做停留,转头示意两个弟弟一起朝着襄宁长公主的静安院去了。 还没踏进院子,就有那守候多时的丫鬟急匆匆的去给主子报信。等贾攸三兄弟一进门,还没等他们给襄宁长公主见礼,就被襄宁公主打断了。只见襄宁长公主端坐在椅子上,正满脸焦急的道:“行了行了,这都火烧眉毛了,我这院子里也没外人,就别讲究那么多虚礼了。” 贾攸回道:“礼不可废”,浅见了礼,朝着母亲行完了礼,贾攸贾敬正何事? 没等他们开口,就听见贾啟痞痞的道:“我的亲娘啊,您儿子我可是一下值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连歇都没歇。这府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弄得您如此着急忙慌的” 贾攸贾敬见三弟开口问询,也就未曾再重复去问,反而是 怨的话,在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很是心疼的看向贾啟:“老三你要是累了就先歇歇,你们都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本宫又荣国公府做的孽,若不是事情不好解决,本喊你们回来。”襄宁长公主话语中无不带着埋怨,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几个儿来,她自是心疼的。 贾攸贾敬为人向来端方,当了好的事,尤其在父亲贾代化去世后,总是想着给兄弟们做好榜样,毕竟长兄怀,心中感觉暖暖的,不过他们也没,看来“荣国公府”才是关键,三人皆是若有所思。 贾攸三人面面相觑,贾敬和贾啟将目光投向了大哥贾攸,在二人希冀的目光下,贾攸也不含糊,朝着襄宁长公主问询起来:“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让您如此慌忙!” 襄宁长公主看了看三个儿子,叹了叹气:“唉!这事还要从贾政之妻王氏有孕说起,昨日正是她生产的日子。她可是有福气着呢,昨日生了个哥儿。”说完到底有些气不过,语气不善的道:“含玉而生的哥儿,这种天大的福气,一般人可承受不住。若是聪明人也就罢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可偏偏王氏一向蠢笨,竟恨不得昭告天下,如今怕是京中都知晓了。” 贾攸三人听着母亲的话,脸色看上去是一个比一个黑,这种事还大肆弘扬,伴随着含玉而生这种吉兆出世的男子,无一不是帝王豪杰,可偏偏这孩子没有投生在帝王家,反而来到了贾家,结果可想而知…… 贾啟跟贾政可没什么交情,因此毫无顾忌的吐槽道:“这哪是什么吉兆啊,这是催命符!这王氏跟贾家是什么仇什么怨,这么坑我们,这可真是。” 贾攸贾敬顾忌着身份没有抱怨,可是看他们对贾啟的话未曾反驳,也能看出他们的态度。他们对王氏,甚至是对荣国公府都是有意见的。同族之间还未出五服,照理来说应该相互扶持的,可是荣国公府自从堂叔贾代善去世后,一直在捅篓子,他们宁国公府只能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要不是他们亲娘是长公主,皇帝是他们亲舅舅,他们哪还有如今的日子,只怕早就被荣国公府拖垮了。可哪怕如此,他们也带不动了,他们也是人,也会累,会厌倦,他们对帮着荣国公府收拾烂摊子的行为非常有意见,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贾啟见两位兄长没有反驳自己,精明如他哪里能不明白,当即下了决定:“母亲,两位兄长,我是不建议再帮着收拾烂摊子了,回回如此,咱们也吃不消。荣国公府闯的祸,就该由他们自己来承担,顶多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说上两句好话,已经是极限了。” 贾敬哪怕有心帮贾赦一把,可也有心无力。他也是熟读史书的人,自然知晓轻重,这事放到任何一个皇帝面前,那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虽说荣国公府和他们是亲戚,可皇帝也是他们的亲舅舅,这两边都是亲戚,遇到难以抉择的大事,还真不好偏颇。只能默默不语,想要看看兄长和母亲的态度再做决定。 看着满脸拒绝的贾啟和一言不发的贾敬,贾攸知道自己的态度和选择至关重要,作为宁国公府的当家人,他现在要做出选择。 沉思了许久,想到往日的点点滴滴,无奈的望向母亲:“这件事如今已经不是我们能抉择的了,含玉而生对皇家而言,可不是小事,况且这件事绝对瞒不过皇舅舅的耳朵。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带着那块玉去请罪,至于皇舅舅如何发落,只能听天由命了。” 贾攸的话不无道理,襄宁长公主虽然可以直接去求情,可这件事贾家到底是要表现出认罪的态度来的。以后的宁国公府是要靠着他们兄弟支撑着,这才是襄宁长公主此番行事的意义,她也想听听几个儿子的看法,借此来探探底。 “老大的话没错,老三的话也不无道理,至于老二,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襄宁长公主朝着次子贾敬发问,想要逼出他的想法来。 贾敬朝着母亲拱了拱手:“母亲,眼下就如大哥所说,咱们带着那块玉去陈述实情,至于结果如何,就看皇舅舅如何判吧,生死由命!” 第96章 第96章【VIP】 陆续听完三个儿子的意见,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有了数,如今贾攸兄弟三人都是同样的看法,原本心中的担忧都统统化为了飞灰。既然意见一致,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当即顺从的道:“既然你们兄弟三个都是这般想的,那就随你们的心意,就这么办吧。”说完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宫门也差不多已经落了锁,襄宁长公主转头看向贾攸三人:“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再去宫里,那便等明日吧,你们三兄弟一起,带着那块玉去给皇兄瞧一瞧,一切都听皇兄的处置。” 贾攸三人朝着襄宁长公主颔首应和,异口同声的答道:“是,儿子明白。” 襄宁长公主见事情已经定了主意,便打算打发几个儿子回去休息,他们上了一天值,也都辛苦了。 贾敬此时十分纠结,他心中虽知晓此时再提荣国公府有些不太恰当,但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让他忍不住想法为荣国公府找补。 就在贾敬面色郁郁之时,襄宁长公主看到了次子的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二,本宫看你面色焦虑,可是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襄宁长公主的问询打断了贾敬心中的纠结,也将贾攸贾啟的目光吸引到了贾敬身上,见母亲和兄弟们都看向自己,他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母亲,儿子是在想,明日里可要带着赦弟政堂弟一起去向皇帝舅舅请罪” 老三贾啟听完二哥的话,暗暗撇了撇嘴:“带着他们干嘛?只会拖后腿!” 贾敬有着不同的看法,听了这话忍不住反驳:“话不是这么说的,此事毕竟发生在荣国公府,若是他们不去,到底失了诚意。” 虽然知道二哥讲的有道理,但一向看不上贾赦贾政兄弟俩的贾啟,硬着头皮回嘴:“他们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贾敬见状还想坚持自己的看法说两句,就被贾攸给打断了:“好了,你们俩都别争了,你们说的都没错。这样吧,明日里带着赦堂弟和政堂弟一起,也不用他们陈情,只要他们一起去了,摆出态度来就行。” 这一番两相中和的话,让贾敬贾啟彻底没了意见,贾攸见两个弟弟没再说话,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生怕两个弟弟为了这件事再争执起来。唉,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容易。 襄宁长公主见三个儿子都没了意见,也抓住机会,“既如此,那便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好好歇一歇,别累到了,身子重要。荣国公府那边,你们让人去传个话,明日刚好你们一起!” “是,儿子告退。”三人恭敬的行礼,慢慢从静康院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开始养精蓄锐,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荣僖堂内,史氏头上如同悬着一把剑,心中焦躁难安,偏偏荣国公府比不得宁国公府,贾赦贾政兄弟俩也不算多有本事,她一时问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至于赖嬷嬷根本没在史氏的找寻范围内,在她看来赖嬷嬷不过是伺候她的奴婢,又做不得主,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这种时候史氏才会难得质疑自己,当初养废贾赦和贾政是不是做错了,以至于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只是很快这种想法就被压下去了,当年的事情做的也不算隐秘,如今能过得安稳,全靠自己掌权后将府里的下人尽数替换,并且大肆提拔自己的陪嫁,彻底掌控了整个荣国公府。若是贾赦贾政出息了,难保不会翻旧账,届时失去倚仗的自己可压不住他们。罢了,世问安得两全法,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辛苦谋算换来的,她不会后悔的,绝不! 就在史氏百感交集的时候,窝在荣国公府里的贾赦和贾政接到了贾攸的通知:荣国公府二房嫡次子含玉而生,福气太大,咱们贾家小门小户承受不住,这样的福气必须得献给皇上。明日一早你们同我一道去面圣,带着那块听说来历不凡的玉。 这一番说是通知,实则警醒的一段话,可是让贾赦兄弟俩心中一震,那被浆糊袭击了的脑袋瞬问清醒。原本浑然不在意的贾赦彻底清醒了,甚至沾沾自喜的贾政也开始冷汗直冒,他们都在盼着明日早点到,可又惧怕新一天的钟声响起。 只是时问的轮盘不停旋转,清凉的风吹过云雾渐渐聚拢,三三两两的遮挡了视线。轻飘飘的云雾遮住了光,却遮不住黄昏将近,日升月落,只眼看着岁月流转,昼夜交替,一天也就这般过去了。 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一夜未曾安眠,心里总是么态度。自打太子谋逆被废后,皇兄的脾气越发不好了,如今年纪大了,总是阴晴不定的,也不知? 襄宁长公主的不安也影响了府里,当家的宁国公夫人嘉悦郡主扎紧了府上的篱笆,二房三房也是管束住了院里的下人,想来太太们也都是从府上的老爷们那里得了一些消息。 三房的院子里,三太太沈氏忧心忡忡,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借此自家老爷那得了准信的沈氏很是担忧,出自承恩灵通,对于宫里的情况比较了解,尤其是近几年皇上的心思愈发难测了,哪怕自家老爷是皇上的亲外甥,可那又如何,毕竟皇家连 沈氏房中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红玉见着太太着急的样子很是担心,不得不开口劝解:“太太,您先宽宽心,注意身子,到底老爷的身份在那里呢!”说完见自家太太依旧不安,似是未曾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好继续给自己鼓劲,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太呀,老爷如今进了宫,您在府上白白着急也没用啊,反而急坏了身子,等老爷回来了,可得心疼坏了。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爷着想啊!” 红玉苦口婆心的劝说,终是起了一丁点儿作用,沈氏泄了气,许多,好似受了莫大的打击:“红玉,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只会给老爷拖后腿,这些不等红玉回复,直接沉浸在了自责当红玉这丫头回答自己,她说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有些想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平时压在心里,遇上 自家太太,平日里有老爷宠着,性子难免有些敏感了,反应大些也很正常。只是平日里有老爷哄着,如今老爷不在,也不能任由太太是个丫鬟,人微言轻,哪怕劝说太太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主要是可信度不高,来劝说。 “太太,大太太二太太来了。”碧珠抬手掀起门前的浅色吉祥如意波纹帘,给屋内的三太太沈氏传话。 恰好打断了沈氏的思路,抬起头来望向门外,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从屋外缓缓而来的两人身上划过。不过一时问倒也没多想,急忙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好奇:“大嫂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嘉悦郡主听着这话,又见沈氏脸色苍白,有心打趣来缓和气氛:“弟妹这话可是不欢迎我们,若是的话,那可就伤我们的心了,毕竟我们好心来找弟妹你,竟被嫌弃了呢!” 沈氏被臊的不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牙:“大嫂这话可臊坏我了,我哪有不欢迎你们,不过是心里存着事儿,有些担忧罢了。” 嘉悦郡主和荀氏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趟来对了,她们就是担心沈氏一个人会胡思乱想,这才结伴来了三房的院子,想着陪沈氏说说话,也好劝慰劝慰她。 “可不是巧了,我们就是为着这事来的。”嘉悦郡主当即回道,丝毫不避讳着外人,打定主意要和沈氏好好说道说道。 嘉悦郡主并荀氏落座后,行驶起了长嫂的责任,语重心长的劝说:“三弟妹呀,你不要太过担心,我们商议过了,府上的爷们好歹是皇上的亲外甥,看在母亲的份上,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顶多是皮外伤,或是训斥几句,不会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吧。” 嘉悦郡主劝完还不忘给荀氏使眼色,荀氏很默契的接收到了,瞬问明白了嘉悦郡主的意思。感受着两人之问的默契,显然眼前的情况也不是第一回了,有了经验,就是劝起人来的话也是有理有据。 荀氏拿着手帕的手摆动了一下,拉住了沈氏的手,感同身受的道:“弟妹呀,嫂嫂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不瞒你说,我也很是担忧老爷他们。只是老爷他们既然去做了,那咱们妇道人家也不好阻止,只能在府里求神拜佛,盼着佛祖保佑他们此行平安无事。” 沈氏听着两位嫂嫂一套又一套的劝解,始终没能缓和这不安的心,只是暂且将所有负面情绪压在了心里。不过对于荀氏所说的求神拜佛她还是很感兴趣的,那也是一种渠道,将所有期盼寄托于虚妄的神佛,好歹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妯娌三人互相劝慰,并且约了一起去府上的佛堂上香,沈氏一马当先,荀氏紧跟其后陪同。可怜嘉悦郡主中途被管事的给引到了一边,去忙府上的事物去了,只好拜托荀氏沈氏代为在佛前表达心意。荀氏沈氏两人搭伙去了佛堂,诵念佛经,也是在借此散去那股子不安。 只是身陷宫闱的贾攸几人是感受不到自家太太们的心意了。 第97章 第97章【VIP】 泰安殿后,刚下朝的隆兴帝有些意兴阑珊,心中还在腹诽:朝中这些大臣是越发糊弄了,整日里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朝会上争论不休,看来还是太闲了,是时候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了! 大太监夏守忠一眼便看出了陛下兴致不高,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数,显然是有人惹得陛下不高兴了。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若想让陛下开心,还非得此物不可。只见夏守忠缓步走近皇上身边轻声道:“陛下,奴才听闻最近宫中的御花园可是热闹极了,吸引了诸多娘娘们呢。” 隆兴帝好奇的问道:“哦,莫不是御花园里有什么,竟让后宫妃嫔流连忘返。” 夏守忠神秘一笑:“陛下英明,果然都瞒不过您,御花园有一株素冠荷鼎开了,娘娘们都欢喜极了,时常去看。” 素冠荷鼎四个字显然引起了隆兴帝的关注,话语中明显带着些趣味:“哦,素冠荷鼎朕记得宫中目前只有一株,还是苏州织造进上来。莫不就是从紫宸殿搬过去的那株?不是说移栽的时候意外伤了根茎吗?怎么又好了?” 夏守忠微微笑着不卑不亢:“陛下您可真是神了,一猜就中,可不就是织造大人进上来的那株嘛,之前移栽的时候也确实伤了根茎。不过御花园有位手艺了得的花匠,硬生生给救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隆兴帝很是惊讶,面上难掩喜色:“这可真是朕这几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素冠荷鼎,朕可是眼馋襄宁那株很久了。不过襄宁那株是贾代化当年特地寻来的,朕倒是不好去要。” 随即想到御花园那株原本有损伤的如今救活了,不用再眼馋襄宁的,顿时感觉舒服极了,眼角都眯着笑:“随朕去御花园看看,若是那株素冠荷鼎真的救活了,朕要重赏!” 夏守忠见陛下很是高兴,心情也舒缓下来,这下不用绷着了,满含笑意轻快的给隆兴帝引路。 御花园里,四周的花木争奇斗艳,在满是珍品的花园里略显平庸,唯有一株素冠荷鼎素雅淡然,如同花中仙女,遗世独立。 一时间,还未走近的隆兴帝就被吸引住,再也挪不开眼睛,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眼前,还是夏守忠见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好说歹说才将隆兴帝劝了下来。 “那株素冠荷鼎可能移栽,御花园到底远了些。”隆兴帝带着不舍心情的问起夏守忠。 只见夏守忠满脸为难,磨磨蹭蹭不敢开口,却又不得不回话:“陛下,这株素冠荷鼎虽被救活了,可到底受过损伤,一时间不好移动,否则只怕” 闻言隆兴帝满脸遗憾:“罢了,即是不能移动那边留在御花园吧,着人仔细照料,不得有误。朕有空会来看的。” “是,奴才遵旨。”夏守忠恭敬的摆动着浮尘,略弯着腰应下了。 回到紫宸殿的隆兴帝心中痒痒,那素冠荷鼎能看不能动,倒是让人失望了。还是襄宁运气好,手中那株素冠荷鼎不仅茁壮成长,还有即将分苗的迹象,也不知朕可能分一杯羹。 夏守忠委婉的劝说:“依着奴才的看来,公主对素冠荷鼎一向珍之重之,陛下若是想要从公主手中分出幼苗,只怕甚是艰难。” 隆兴帝虽知晓其中的难度,但心中却也难免抱了几分幻想,不愿意去打破。如今彻底揭露开,也还想着再坚持坚持,襄宁是自己的胞妹,也不能从她手上强抢,只能想办法磨一磨,看可有机会。理智上虽已知晓,心中却难免失望。 说来这时机也是刚刚好,没等隆兴帝去寻襄宁长公主讨要幼苗,贾攸兄弟三人并着贾赦贾政就来到了紫宸殿外。 一个小太监自殿门外走进,悄声来到夏守忠身边,小声嘀咕着,并未惊动隆兴帝。 听了小太监的传话,说是殿外有人求见,夏守忠首先抬头观望了隆兴帝的态度,见陛下此时心情正好,便借着这个时机报了上去:“陛下,宁国公带着府上兄弟及荣国公府一等将军贾赦,工部员外郎贾政求见。” “哦,攸儿他们来了,还带着荣国公府的小子,莫不是为了荣国公府之事来的?”隆兴帝见外甥带着贾家人来,又是在这种时候,不免有了猜想。荣国公府二房嫡子含玉而生的消息,他在宫中也有所耳闻,乍一听时确实很生气,心中万分忌惮,想要将次子彻底铲除,甚至斩草除根。可再一细听,回想了一番,又觉得不对劲,听闻那块玉不小,刚出生的婴儿口中如何能含得住宝玉,怕是有些夸大其词,此事的真实性尚不可考,看在襄宁公主和几个外甥的份上,隆兴帝的杀意也消散了几分。哪怕对他们的来意有了猜想,可到底也只是猜想罢了,本想着眼不见为净,可如今人都候在殿外了,也不好不见,甩手将奏折放在一旁,抬头吩咐夏守忠道:“传他们进来吧。” “是。”夏守忠应完立马给小太监使眼色,示意他将声退了下去,将贾攸等人迎了进来。 “微臣给陛下请安。”几人异口同声的给皇上请安,身为国公府的公子,礼节总是不差的。 隆贾敬贾啟几个外甥,还有荣国公府的贾赦贾政,几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开国勋贵之后,在隆兴帝面前还贾赦贾政胆小,面对隆兴帝,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才好。 反复扫视了几眼,隆兴帝才来吧,你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贾话,心中不觉一紧,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将目光转向了贾赦贾政两兄弟。他,自是该由荣国公府打头,谁成想贾赦贾口,一点出面的意思都没有。没办法,贾攸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让他是老大呢!只是哪怕依着的了解,预料了几分,可真到这种时候,难过。 贾攸压下心中那丝愤懑,对着隆兴帝深深行了一礼:“陛下,臣贾攸为近日京中流言特来请罪,荣国公府二房嫡次子所谓的含玉而生一事,纯属编造,并非事实。” “此事说来实属家门不幸,荣国公府二房王氏,性愚钝,不堪教导,整日里摆弄后宅妇人的手段。以往不过是挑些吉祥话往子女身上靠,想借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臣等见她并未造成不良后果,也就未曾管束,没想到她这次竟胆大包天,编造出了含玉而生的假像。臣身为贾家族长,未能约束好族中女眷,以致其犯下如此大错,自知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说完深深低下了头,等着隆兴帝惩处。 贾敬贾啟见状也跟着认错:“兄长虽有错,但请陛下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宽恕几分吧,请陛下恕罪!” 贾赦贾政听着耳边传来贾攸的回禀声,就知道事情妥了,有贾攸打头,总不会全部怪到自己头上,也算是逃过一劫。两个人恨不得缩在角落里,让人再也注意不到,可惜紫宸殿殿内就这么大地方,又能往哪里藏呢。如此一来,低着头却一言不发的贾赦贾政两兄弟就惹眼了,引起了隆兴帝的注意。 “你说含玉而生是伪造的,那又有何证据来证明呢?说不得是你们想要借此脱罪,你说是也不是嗯?”隆兴帝用肯定的语气质疑起了他们,作为皇帝,他不能偏听偏信,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 隆兴帝在问话,贾攸不敢有丝毫懈怠,隆兴帝的每一句话都要在他脑海里转上几圈,思索着怎么才能准确的回复。这一番质疑也没能难倒他:“陛下容禀,臣之所以说王氏是伪造的,实在是因为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王氏膝下二子一女,除了长子贾珠出生时较早,叔父贾代善尚且在世,她行事也不敢太过,故而出生时并未有任何流言,只是府上上下都知道贾珠聪颖不凡,读书用心,日后有望高中。嫡女出生在正月初一,她为之造势,鼓吹其女实乃大福气之人,幼子便是含玉而生的那小子。王氏的话错洞百出,怎么可能偏偏她的子女都来历不凡,一个还能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多了就不值钱了。何况这世上哪来如此巧合的事情,她王氏又不是大贤,这有来历有大福气的全投胎到她肚子里了,由此可见含玉而生一事当不得真,请陛下明察。” 贾攸陈情完,也不好明面上借着舅甥关系再开脱,只能默默等候发落。就在众人惴惴不安时,头顶终于传来了隆兴帝的声音,“这么说来含玉而生不过是后宅妇人耍的手段罢了,并非天生异像,那这事荣国公府预备如何处置啊?” 第98章 第98章【VIP】 眼见着隆兴帝有松口的架势,贾攸兄弟三人心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正是荣国公府表现的机会,说不得看着他们认错的态度良好,隆兴帝就不计较了。 可惜一看贾赦贾政兄弟俩缩着头,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三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他们不指望贾赦贾政出头,可这态度总得有吧,这都叫什么事啊! 贾攸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拿出诚意来:“回禀陛下,王氏一介妇人,却是罪魁祸首,究其根本还是后宅夫人无知,无视律法,加之府中未能约束好女眷,才导致酿下如此大祸。王氏乃罪魁祸首臣等不敢放任,如此胆大妄为之妇人实属罕见,青灯古佛便是归宿。不过王氏产后虚弱,这身子也说不定能不能见好。至于府上之过错,实乃臣等不察所致,臣等知罪,还请陛下降罪。”这一番直接认错的态度,倒是出乎隆兴帝的意料,还以为他们会辩驳几句,没成想贾家直接给*出了处置方案。贾攸这话中之意便是王氏将会常伴佛前,从此缠绵病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说完贾攸还不忘试探这样的处置方式可能让隆兴帝满意。 眼看着隆兴帝并未阻止,想来还算满意,王氏到底不过是一介妇人,隆兴帝还不至于太过计较。紧接着贾攸又说出了对二房嫡次子的处置:“至于荣国公府二房的小子,含玉而生便是天大的福气了,不敢再期望其它。而且这人呐,福气都是有限的,既然已经消耗了许多,那日后也就不能期盼太多。” 隆兴帝还算满意,一个被娇养的小子,哪怕真的含玉而生也影响不了他的心情,更别说这是假的。如今看在皇妹和几个外甥的份上,念及宁荣两府几代人的功劳,就此便罢了。 不过哪怕准备不再计较了,可看着贾赦和贾政的模样,想到已逝的贾代善,隆兴帝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惋惜,虎父犬子啊! 一阵烟似的说完了贾家对贾政嫡次子的安排,贾攸心中反而镇定了下来,原本被族长的身份所拖累,要顾忌着整个宗族,隆兴帝虽是他们的亲舅舅,可也是帝王。天家无父子,更别说他们只是舅甥,这一言一行皆要注意,所说之言皆是反复念叨过的。如今该说的都说了,只等着隆兴帝的处置,静下心来等着结果。 “朕知道了,无事便退下吧。”就在贾攸等人等着隆兴帝发话的时候,缺突然间被几句话给打发,这样一句不算准确回复的话,让贾攸等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只是隆兴帝都已经发话了,他们也不好再多嘴问两句,只能糊里糊涂的顺着隆兴帝,慢慢退了下去。 等出了紫宸殿,一行人走在空旷的宫道上,贾赦忍不住问起贾敬:“敬二哥,我们府上这到底算不算没事了,陛下也没说怎么处罚,这是不是代表没事了。”贾赦试探起贾敬,虽还有贾攸贾啟两人在一旁,但贾啟不是很喜欢他,黑着个脸,让人不敢去问。贾攸面上也是一片肃然,往日里还算和蔼的贾攸此时正冷着脸,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贾赦最终只能紧紧抓住贾敬,想要从他那边问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没有直接下旨处置咱们,想来应是无碍的。不过陛下虽然没严惩贾家,但该有的惩处还是有的,只是不知会罚些什么,你们府上且做好心理准备吧。别等惩处下来,反而推这推那的,搅得人不得安生。”贾攸毫不客气怼了贾赦,为了他们府上的事,贾攸几人从昨天一直担忧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一向重责任的贾攸都看不下去了,没有继续容忍,看着垂头丧气的贾赦和贾政,一言不发的听着训导,贾攸心里闪过一丝痛快,这种感觉可真不错,要是能经常这样就好了。总是给荣国公府处理烂摊子,这让在朝为官的贾攸很是不耐烦,若非他们姓贾,同是贾家族人,谁想管着他们,还不是怕他们拖累了府里。只是想到贾氏一族,想到自己身为贾家的族长,转瞬间便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 贾赦和贾政可不关心贾攸的心里变化,他们听到不会严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尤其在面对隆兴帝的时候,两人恍如波涛汹涌下的小船,生怕什么时候就翻了。 “不严惩就好,这样就很好了,还好陛下英明,,这次可真是多亏了堂兄叹了一句,犹如死里逃生一般。 贾赦的话说到一半,贾敬瞬间就黑了脸,显然对贾赦这种不,只是还没等贾敬提醒,贾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话是能随便说的嘛!” 贾攸一顿呵斥,彻底让贾赦没说出口都咽了回去,贾赦被一顿训斥,心里有些不服,反正隆兴帝也不会严惩,自己又不在朝为官,只要能继续过自己的富贵日子,这严不严惩也没甚区别。 贾赦心底不服气,这面上自然就带了几分,可抬头看黑着脸,甚至连贾政都是,贾赦只能憋着。 见贾赦没再说话,一众人才放下心来,只是贾攸和贾啟显然是不想再搭理他了。也许是怕贾赦会再语出惊人,贾攸加快了步伐,想要快些从宫中出去,贾啟见状也快速跟了上去。贾政耽误了一会儿L,似是沉思了片刻,也一言不发的跟上了贾攸的步伐。 原地只余贾敬和贾赦,事端来,更不好收拾,只默默看了贾赦一眼,沉声道:,贾赦见众人的背影,只好跟了上去。虽然贾赦没再说什么,但不代表他知道错了,不低头。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零星的人影,宫墙的倒影显得格外阴暗,远远望去似乎深不见底。贾家一行人皆是步履匆匆的行走在宫道上,不见停歇,这幅匆忙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呢! 出了宫门,贾攸兄弟三人就和贾赦贾政分道扬镳,他们三人都有官职在身,还需去上值呢,可耽误不得。便是贾政也在目送贾攸三人离开后,向贾赦告辞离去,他虽只在工部任员外郎,是一闲职,但也是要去点卯的,可不像大哥,无官一身轻,还有爵位傍身,到底是嫡长子,就是不一样呢。不管贾政心中如何泛酸,都改变不了出身,索性压下心中的不忿,径自离去了。 好不容易追上众人,这才一出宫门,还没等贾赦吐槽两句,转眼间众人又散去了,贾赦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话。这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反正皇帝也不会怪罪,无事一身轻的贾赦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也没回府,反而朝着古玩街去了。平日里府上老太太管的严,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得好生逛一逛,也不知这些日子,京中有名的古玩斋可有到些好物,若是有古扇那就再合心意不过了。心中闪过一丝期待,贾赦大步朝着古玩街去了,全然不知留守在府中的襄宁公主和史氏正忐忑不安的在等待,尤其是史氏,久久不见众人的身影,心中既担忧又害怕,忧的是荣国公的未来,以及荣华富贵,怕的是隆兴帝一怒之下,整个荣国公府都会命丧黄泉,此时的她迫切的想要得到结果。 可惜如今的荣国公府正是处在刀口上,为了防止东府不尽心,她这一次拼着得罪襄宁公主的风险,用上了胁迫的手段,只怕是把东府得罪狠了。 想到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王氏,史氏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因为王氏还在坐月子,加上宫中态度不明,生怕王氏没了,宫里会拿荣国公府抵罪,她早就将人收拾了。哪能像现在这样,让王氏安安稳稳的坐月子,便是连那刚出生的哥儿L,虽说不甚待见,但也只是借着孩子体弱的名头,将洗三给免了,到底没有要了他的命。之后这母子俩,在史氏的充耳不闻下,沉默了下去,王氏也只能抱着孩子哭诉,实则心中暗恨不已。 宁国公府,各房的太太们正诚心的求神拜佛,虽忧心身在宫中的丈夫,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倒是府上的少爷们虽觉得氛围不对,但年纪都不大,府中的老爷太太们闭口不言,加之年长的都在京郊的书院读书,一时间也无人知晓这其中的危机。 静康院里,襄宁长公主摆弄着手中的棋子,试图破解古籍中记载的未解之局,几番尝试都不得其所,一时间越发焦躁了。 下人们都极会看眼色,虽不知因何而起,但觉察到公主的态度似乎不再平和,感受不到一丝喜悦,俱都静声不语,室内安静的似无人一般,气氛一时间变得压抑起来。 知晓前因后果的素梅姑姑,瞧见着襄宁长公主这心不在焉的状态,忧心不已。自家公主年纪不小了,再这般操劳恐伤身体。哪怕素梅姑姑心中也在担忧府上几位老爷,可看着公主的模样哪敢宣之于口,只能暂时压下那股忧虑,转而上前轻声劝解襄宁长公主:“公主,您研究这棋局许久了,先歇一歇吧,莫伤了眼睛。” 素梅这一打岔,倒是让襄宁长公主从困境中出来,只是心情显然不美妙,襄宁长公主素手一扔,便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围棋罐里,长袖一拂:“唉,你的心意本宫知晓,只是一想到老大和老二老三,在宫中请罪,本宫这心又哪里静得下来呀!” 襄宁长公主满脸愁容,似清晨那浓浓的雾,一时间化不开,散不了。 第99章 第99章【VIP】 素梅姑姑也知晓自己这般劝解,怕是毫无效果,索性另辟蹊径,“公主,府上几位老爷虽说是去请罪,但如今这个时辰了,想来怕是早就从宫中离开了。如今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呢,这不正说明几位老爷没事嘛,想来老爷们是去上值去了。毕竟咱们府上几位老爷可都有要职在身呢!”素梅姑姑一番巧思,还别说真让襄宁长公主听进了耳朵里,甚至不自觉去为几个儿子没有消息传回找借口,想着想着心中倒是渐渐明朗起来。 只是还有一丝踌躇,似是在问素梅姑姑,有好似在问自己:“那怎么也不见他们传消息回来,便是连荣国公府也不见人影这一点消息都没有,可真是让人着急上火。” 见襄宁长公主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解,素梅姑姑反而放下了一直绷着的心,能听进去劝就好,不管结果如何,自家公主才是最重要的,便是出了事,有公主在,府上几位老爷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心态放松了,素梅姑姑转而就继续开解襄宁长公主,听着公主好似自问自答的话,素梅姑姑也火力全开:“公主您想想,几位老爷刚去向陛下请了罪,这不正是表现的时候吗?想来呀咱们府上几位老爷正在用心办差事呢,这一时间忙碌起来,怕是没空传消息,等到下值的时候,几位老爷自然就回府了。” 襄宁长公主一听也有道理,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攸儿他们正是该好好表现呢,看在他们用心做事的份上,皇兄也会宽待几分的,到底是亲外甥,血脉相连。何况本宫当年为了皇兄,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攸儿他们是本宫的骨血,看在母后和本宫的面上,也不能薄待了他们去,否则本宫可不依。”许是哪句话说中了触动了襄宁长公主的内心,渐渐说服了自己,倒是没有再继续忧虑下去了,心情一时间也放松了许多。 素梅姑姑见公脸上主渐渐松快了,心中也是冒出几分喜意,嘴上还不忘继续劝导:“正是这个理呢,府上几位老爷出息着呢,您呀,就把心放稳稳的。这荣国公府的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您是知道的,赦大老爷先不说,这政二老爷哪怕身上只是挂了个工部员外郎的闲职,也不忘日日去上值,虽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可到底是按时点卯,上官也不至于苛责。这么些年工部的大人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些您也都知道,想来这时候政二老爷正在工部当差。至于赦大老爷,想来是遇上什么事了,一时间走不开,这才没传消息回来,公主您且放宽心。”素梅姑姑费心费力的唱念做打,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想着打消自家公主的满腹忧虑,好让公主能好好的,唯恐她伤了身子。不得不说素梅姑姑也是一片苦心,一番心思全是为了主子,也不枉主仆一场,这多年的情谊也算没有白费。 贾攸兄弟三人尽忠职守,忙活完一天的差使,这才打道回府。 等到兄弟三人回府时,守在门外的小厮迎了上来,内门处三三两两探头探脑的婆子们,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的朝着自家主子的位置赶去,想着给主子去报信。 被静康院的大丫鬟堵在了内门处,兄弟三人这才知晓贾赦和贾政一个都没回来,府上也没人回来传信,一时间相顾无言。 最终三人沉默的朝着静康院走去,只让身边的小厮去给自家太太报了个信,免得她们一直担心。 等到了静康院,三人给襄宁长公主请了安,没等襄宁长公主询问,便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襄宁长公主听完后,面上带了几分轻快,像是挪开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似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喜悦:“皇兄既然没有当场问罪,想来也是没有严惩的意思,否则今日你们可不会这般容易就出了宫。” 贾攸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儿子也是这般认为的,皇舅舅的脾气儿子还是了解一些的,今日算是将事情摆在了明面上。”说完停顿了一下,变了语气:“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这事已经传播了出去,朝中大臣们都在观望呢,若是不做处置,有损皇舅舅的威信。至于是何惩处,这就得看皇舅舅的心情了。” 贾敬想到荣国公府的贾赦,到底多嘴问了一句:“也不知晓皇舅舅预备如何惩处荣国公府,如今赦堂弟的爵位已经降袭成了一等将军,这再降可就无爵可袭了。便是如今的一等将军,也传不了几代,若是儿孙辈里,荣国公府出不了一个出息的子孙,只怕就会沦为普通的富家子弟,除了一些钱财之外,权势地位都会一落千丈。”想到这里贾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当初叔父在的时候荣国公府多风光,如今也只剩了个空架子,也就是看着表面风光罢了,至于里子,早就残破不堪了。 见贾敬颇为叹息的模样,贾攸倒是满脸不屑,只还是贾赦贾政太废物了,叔祖父和叔父当初可是悉心谋算,女儿,将贾敏嫁进了林家,那可是列候之中难得的读书种子,便是贾政那里,叔父也是有想法的。想来叔父也,计划着日后有出再起,可惜荣国公府的妇人们太过胆大妄为,直接毁了叔算是都废了,张家被贬后彻底在京城销声匿迹,林家子孙不旺,后继无力,林,且越陷越深,日后想要借力,怕撇了撇嘴,对贾赦贾政很是不屑,连一声敬称都没带上,直呼其名,可了。 开始心生不满的,最初叔父去世的时候,贾啟还记挂着叔父在父亲去世后,对府上的折腾出了事,还是他陪着二哥不辞劳苦的前往金陵追查真相,甚至还着贾赦贾政一次次的闹出事情来,摊子,一次又一次,再多的耐心也都消耗殆尽,只余下不满,随着时间积聚,最后日积月累, 贾啟的话音落下,屋子里没有一声反驳,显然是长久以来,认知。 襄儿子的表情,见他们垂头不语,心里也有了数。哪怕他们对荣国公府有再多帮扶的想法,也经不住一次次消磨,荣国公府少惹些事端,他们也能省点心。 室内忽然陷入了死寂,还是襄宁长公主打破了平静,只见襄宁长公主一副肉疼的模样,很是不舍的开口道:“罢了,明日一早本宫递帖子进宫,去皇兄那里探一探。只盼着这事早点解,免得带累了咱们府上。瑾儿瑜儿也都到了要成亲的时候了,可不能让他们坏了贾家的名声,连累我的好孙子。” 襄宁长公主一锤定音,直接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没有给几个儿子反驳的机会,更是装作没看到几个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打发他们退去了。 倒是守在一旁的素梅姑姑有些不解的问道:“公主,刚刚几位老爷好像有话说” “得了吧,他们几个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外乎是有心劝阻本宫,却又无从下手罢了,也就这么两个意思,听不听都一样,还是让他们省点力气,早点回去歇着吧!”一段段似潺潺流水般清脆爽朗的声音从襄宁长公主口中传出,让人心中舒畅。 虽是抱怨的话,可陪伴襄宁长公主多年的素梅姑姑,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心疼。随后素梅姑姑抿了抿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意:“公主到底是心疼几位老爷的,依奴婢看,您怕是舍不得几位老爷再去折腾,索性自己揽下了,好让几位老爷能早些休息。” 对于素梅姑姑能够猜到自己的意图,襄宁长公主毫不意外,毕竟相伴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襄宁长公主眯起眼睛浅笑了一声,“他们是本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都是本宫的骨肉,本宫自是心疼的。如今皇兄没有严惩,已是念及本宫,以及宁荣两府多年功劳,宽宏大量的放了贾家一马,如何还敢奢求更多。”随即想到身在荣国公府的罪魁祸首,收敛了笑意,皮笑肉不笑的道:“再说事情都因他们府上而起,怎么还有脸再去求情,皇兄都让了一步了,难不成他们还想让皇兄一让再让,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 “这一说起荣国公府本宫就来火,照着攸儿他们的说法,他们几个从宫门口就散了,那怎么也不见贾赦回府还以为他会回来报信呢。这种风口浪尖上他又跑哪去了?让人去查查,省的眼前这事还没解决完,咱们赦大老爷又折腾出事情来!本宫可经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气愤的襄宁长公主一甩袖子,朝着素梅姑姑吩咐道。 第100章 第100章【VIP】 “是,奴婢会安排人盯紧赦大老爷。”素梅连忙应和。 襄宁长公主看向素梅姑姑,沉声叮嘱:“不只是贾赦那里,荣国公府其他主子那里也都盯紧了,别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若是再闹到皇兄跟前去,那就别指望皇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满朝文武可不是吃干饭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荣国公府逃过一劫。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办好!”襄宁长公主此时十分严肃,眼中带着满满的信任投向素梅姑姑。 便是身为襄宁长公主身边的得力干将,素梅姑姑也难得感受到了这份信任的沉重,如同背负着一座大山,时刻都不敢放松。 “是,请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的。”素梅姑姑用坚定的语气向襄宁长公主承诺,满脸坚定的模样让襄宁长公主揪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不同于宁国公府在得了消息后,几位主子有商有量的定下解决的方案。 荣国公府荣僖堂内,史氏脸上满是焦急,目光也有些急切的望向贾政:“政儿,今日你们进宫面圣,陛下那里是什么意思,咱们府上没有被牵连吧?” 贾政看着史氏焦急的样子,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也不敢说些废话耽搁,“母亲,今日入宫面圣,陛下并未当场怪罪我等,只是陛下也没有说要处置。” “怎么会这样,这,贾攸他们没求情吗?”这个结果显然超出了史氏的预料,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起了细节。 贾政听到史氏误会了,当即解释道:“攸堂哥敬堂哥他们都求情了,也为府上说了好话,只是陛下那边没有表态。至于陛下准备如何惩处,儿子心里实在是没数,不过攸堂哥的意思是,陛下没有当初处置我等,想来是不会严惩了。” 这样的结果听的史氏喜出望外,口中不住的呢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还没等史氏高兴一会,这份喜悦就被贾政话语中的转折给打破了。 “不过,陛下虽然不会严惩,但该有的处罚怕是不能避免,而且王氏所出的幼子也废了。”想到这里就是贾政,面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是王氏此时在他眼前,贾政怕是恨不得要打她两巴掌,他膝下子嗣本就不丰,如今好不容易添了个嫡子,却因为王氏乱来,就这么废了,天知道听着陛下跟攸堂哥道出对那个孩子的安排时,他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嫡子! 王氏就是个毒妇,心眼小,容不下人,这些年一房不知道落了多少个孩子,便是妻妾之间的争斗他心里也有数,只是他想要个好名声,故而没有闹到他跟前,他也懒得管。看在王氏背后的王家,以及珠儿和元春的份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未曾想过真的休妻,只是平时争吵时借此来恐吓王氏罢了。当然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何况两人还育有嫡出的子女,这人也不是他想休就能休的。 得知那孩子废了,史氏也没甚可惜,甚至心底还在为王氏的谋划落空而隐隐畅快,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孙子罢了,流的也不是自己的血,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有王氏那样的生母在,也不会有什么前途,再好的孩子也让她养废了。 哪怕史氏在心里偷着乐,面上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她可不傻,贾政就在跟前,眼下可不是犯糊涂的时候。史氏这会儿不止不傻,反而很精明,语气舒缓的开始安慰贾政:“政儿啊,你也莫要太伤心,这孩子许是命中注定无缘仕途吧。生在咱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本就不缺富贵荣华,便是科举高中,位居朝堂也并非难事。” 说着说着史氏忽然间开始叹气:“唉,都是命啊,谁让他摊上了王氏这样的亲娘,什么样的的手段都敢乱使,这下好了,直接带累了这个孩子。”一段似是而非的话落下,史氏还不忘观察贾政的反应,见他满脸可惜的表情,还带着一点忧伤,忽然又脸色涨红,似乎很是愤怒。眼看着贾政面上神色多变,就知晓他心里也是有想法的,并没有那么平静。 史氏看贾政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连忙隐去心中那丝窃喜,苦着脸乘胜追击道:“我的政儿啊,真是苦了你了,瞧着王氏如今这幅泼辣模样,只怕才是她的真面目,也怪我当初被她的假面孔欺瞒了,她可真是好本事,装的一副好模样。当年若不是瞧着她温婉端正,举止得体,也不会特地为你聘了她做正妻,没想到竟看走了眼,让你娶回来这样一个毒妇,是我的错啊!”说完还不忘拿起手中的帕子,故作伤心的擦拭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贾政听着史氏诉苦的话,心氏来,好似王氏是史氏逼他娶得声哭泣,贾政压下了心中那丝怨恨,开始转移目标,亲,您别伤心,这一切都怪王氏太会伪装,谁知道她竟是这么个人呢?这不是您的错,儿子也没看出来王氏的为人,好在珠,大了就直接搬去了自己的院子,也没跟们还算聪慧,虽有王氏这个生母拖累,但儿子相信他们会慰完史氏,贾政停顿了一下,想到了那刚出生的嫡次子,子,从他“含玉而生”开始,他就废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再者说王氏犯下如此大错,他又怎能放心把孩子养在王氏身边,只是作为一房嫡子,这府个。 撇了一眼史氏,脑中灵光乍现,是了,我怎么没呢嘛,身为超品诰命的荣国公夫人,又是自己的母亲,王氏的婆母,这孩子养在她老人家身边是再合的贾政,当即鼓起勇气带着祈求的目光望向史氏:“母亲,儿子那刚出生的孩子,实边,生怕她日后再借机生事,坑了府里。儿子思来想去,孩子的,也就只有您了,母亲!算儿子求您了,再劳烦您一回,政用沮丧的语气朝着史氏求助,希望史氏能够帮扶一把。 贾政这番不及,原只是想借机打压王氏,没成想竟给自己惹来了一份烫手山芋。史氏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只?史氏心中百转千回,思 ,似是用沉默在拒绝,贾政心里一急,焦急的呼喊:“母亲,那孩子已经废了,儿子也不指望他出人头地,只盼着他平安富贵,娶妻生子,日,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 贾政生怕史氏拒绝,他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照顾这个孩子了,自己在朝为官,可没那份功夫和心力,这府中除了史氏他想不到别的合适人选了。再说了这孩子若是养在史氏身边,时间久了总是会有几分感情的,日后只要史氏惦念几分,那他这辈子就不愁了。虽只是没影的事儿,贾政心里却早已经打起了小算盘,如此为这个孩子筹谋一番,日后便看他自己的了。若是这样都没办法好好成长,那也只能怪他太废物了,我们尽力了。 史氏在心里盘算,那孩子本就没了前程,日后最多也只能做个富家公子。虽说他被隆兴帝厌弃了,可隆兴帝是什么身份,如今惩处过后,也不会跟一个孩子多计较,养在自己身边,平安长大总是没问题的。养个孩子也不用自己亲自上手去照顾,府上一大堆婆子丫鬟们在呢,还怕没人照顾平日里张张嘴的事情,史氏一想也不需要废什么功夫,就当是养个宠物了,还能解解闷,这一番对比下来利大于弊,史氏也就没有继续拒绝,反而是开始接受这种情况。 不过哪怕心里已经不在抗拒,顺从的接受了,面上却还是要装一装的,也不能表现得太刻意。只见史氏一脸为难的看着贾政,一双明亮的眼眸透着沧桑和睿智,似是挣扎了许久,最终深深看了一眼贾政,眼里射出了一股光,咬了咬牙很是心疼的道:“政儿,我本不想再插手这事的,只是你是我的儿子,那孩子也是我的孙子,我总是心疼你们的。罢了,为了你们便是再妥协一次又有何妨。”史氏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确实感染了贾政,令他很是感动,一双眼睛似是激动,似是欣喜,瞬间便红了眼眶。 贾政站直了身子,哽咽的望向史氏,恭敬的躬身行礼:“儿子多谢母亲。”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他心底悬着的事也算是落下了帷幕,那含玉而生的嫡次子也有了人抚养,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隆兴帝的惩罚始终未曾落下,如同一把利刃,悬在宁荣两府的头顶上,令人牵肠挂肚,坐卧难安。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VIP】 翌日一早,素梅早早的来到了襄宁长公主房门外伺候,“铛铛铛”伴随着一阵敲门声落幕,素梅姑姑沉稳的声音响起:“公主,卯时到了,您今日准备递帖子进宫,该起身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静康院里一片寂静,候在屋外的丫鬟们低着头有序的排成一列,手中端着洗漱的用品,鸦雀无声。素梅姑姑张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可惜一无所获,只能再次敲响房门,口中还不忘向襄宁长公主传递自己的意图:“公主,时辰不早了,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 素梅姑姑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这次终于有了声响传来,“嗯,进来吧”,一声轻轻的应和声缓缓传来,声音虚浮,貌似很是无力。 早已等候多时的素梅姑姑伸手捋了捋衣角,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着装,确定没有问题了这才慢慢推开了门,进门的一刹那素梅姑姑便感到了一股凉意。如今虽是初秋时节,但风中已经带了一丝寒意,早晚的温度并不高,昼夜温差的浮动最易导致风寒入体。心中满怀担忧的素梅姑姑走进了房间,再一走近床榻,襄宁长公主正虚弱的躺在床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能强打起精神唤了声素梅和伺候的丫鬟们,之后就再无力再挣扎。 素梅一看公主这幅虚弱的样子就急了,再一看襄宁公主这红彤彤的脸颊,轻轻将手拂上她的额头,感受到手下那异常的温度,焦急的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额头好烫啊!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医来,您一定会没事的。” “咳咳咳,”看着满脸着急的素梅,襄宁长公主想说些什么,还没出声,嗓子眼里便传来阵阵痒意,咳嗽声此起彼伏,将原本准备说出来的话,彻底打断了。 素梅姑姑只能上前安抚着自家公主,“公主您莫要着急,有话慢慢说。”同时还不忘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大丫鬟丁香,倒一杯水过来。 等襄宁长公主稍稍止住了那股咳嗽劲儿,素梅姑姑也接过了丁香递上来的温水,手捧着茶盏伺候襄宁长公主用水。见襄宁长公主有些急切的带着杯盏往嘴边挪动,猛的灌着温水,素梅姑姑可是心疼坏了,自家公主何时遭过这般罪,如今瞧着病恹恹的,看着就不是很精神,一边轻拍后背一边温声劝慰:“公主您当心,喝慢些,别呛着了。” 襄宁长公主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杯温水中,极度缺水的人如同沙漠中的鱼儿,这一杯温水入了口,才让她感觉活了过来。随手推开握着的杯盏,舒缓过的嗓子虽还有一丝丝痒意,但也还能压制,等她缓了一会,吩咐道:“本宫无事,只是本宫身子偶感不适,这进宫一事怕是无能为力了。” 素梅听着自家公主的话,那可是心疼坏了:“公主,请恕奴婢僭越,您身子不适,还是先歇歇吧。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医来,您进宫也不急在这一时。” 对于伺候自己多年的素梅姑姑,襄宁长公主自是极信任的,况且她又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哪里又会怪她犯了僭越之罪。默默拍了拍她的手,略带笑意的安抚道:“本宫自是知晓你的心意,让人拿着本宫的帖子去请太医吧。也是这天气变得太快,本宫这身子偏偏不争气,一时病倒了,真是时不待我,这入宫一事只怕得再等等了。” “我的公主殿下,您可千万别这么想,什么都比不得您的身子重*要。便是府上几位老爷们来了,只怕也是跟奴婢一样的想法,您呐,就安安心心养病吧,等您病好了,再入宫不迟。”素梅姑姑哪能看自家公主难过,立马就开始安抚起来,还不忘安排人去请太医。 襄宁长公主自是能感受到素梅是在安慰自己,勉强应了声,又开始犯晕,迷迷糊糊的,在素梅姑姑的伺候下睡了过去。素梅姑姑只能一边焦急的等着太医,一边拿打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公主的脸颊,想要借此来让襄宁长公主好受一些。 襄宁长公主作为宁国公府辈分最高,地位最尊崇的人,府上几位太太们自是时刻关注着的。一听说静康院请了太医,几个儿媳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身为宁国公府当家太太的嘉悦郡主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往静康院赶去。大太太嘉悦郡主跟二太太荀氏三太太沈氏在静康院外碰面,二太太荀氏和三太太沈氏看见大嫂忙打招呼:“大嫂,你来了。” 嘉悦郡主对着两位弟妹点头示意,三太太沈氏是一收到消息就喊上了二嫂一起赶了过来,只知道静康院请了太医,也不知晓具体原因,一看到当家的大嫂,话到嘴边也就问了出来:“大嫂,你可知晓母亲这是怎么了?” 由,也是一脸担忧的将目光投向大嫂,她还的,路上才知道婆母请了太医,正是一头雾水呢,擎等着人解惑。 嘉悦郡主看着两位弟妹投过来的目光,也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心中担忧,这才赶了过来。”说完还不忘安别猜来猜去了,反正都到了静康院门口,也别耽搁了,一起也是,妯娌三人由嘉悦郡主打头,走进了静康院。 等她们进了院子,还不等通传,就有襄宁公走了出来,朝着三位太太行礼:“奴婢给大太太,二太太, 示意芙蓉起身,当即开口问道:“芙蓉,母亲身子如何了,缘何就请了太医” 芙蓉一听就知道了几位太太的来意,跟自己猜的没差,心中早已准备好的措辞这就用上了,“几位太太容禀,今日一早,素梅姑姑带着奴婢们去伺候公主梳洗,进了屋子才发现公主发热,人也十分虚弱,素梅姑姑立马就让人去请太医了。” 妯娌三人一听婆母发热,哪里还敢耽搁,连忙问道:“母亲如今怎样了?太医可到了” 芙蓉看见三位太太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哪里敢迟疑,立马回道:“公主如今在休息,素梅姑姑在伺候着,太医已经去请了,还没到,想来在路上了。”利索的回复完,芙蓉就恭敬的候在一旁,可不敢在这种时候不长眼的往几位太太跟前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几位太太正为公主的病情而担忧呢,这时候往前凑那不是找死呢吗?她可不想作死,作为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日后总有好日子在的,听说以前伺候公主的姐姐们,如今都好着呢。 公主身家丰厚,为人也和善,身边的丫鬟出嫁都会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时不时的还做一回红娘,不拘是府上老爷们的幕僚门生,还是府上的管事掌柜,嫁过去都是正头娘子。这些人要么有才干,要么有家底,人也可靠,自己又有着嫁妆在,可是极好的亲事。这些年府上的丫鬟们可都盼着来静康院伺候呢,她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只盼着老天爷开眼,像公主这样的大善人,早些康复才是。 嘉悦郡主可不知道婆母身边的大丫鬟脑中想的这些,妯娌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荀氏略带着迟疑的问道:“母亲这会儿歇下了,我们可还要进去” 沈氏心中也再纠结,只是到底心中的忧虑占了上风,“依我看,不如咱们悄悄进去看一眼,也别打扰了母亲休息,只是看上一眼也好知道母亲如今怎么样了?” 嘉悦郡主听着两位弟妹的话,心中思索了一番,终是做了决定:“嗯,我看就依三弟妹所言,还是先悄悄进去看一眼,才能放心不是。看完咱们就出来,在侧厅稍微等上一阵子,等太医来了,再一起进去,也好知晓母亲的病情如何,你们看怎么样?” 荀氏和沈氏两两相望后,对着嘉悦郡主点头应道:“就依大嫂所言。” 三人示意芙蓉带路,慢慢走了进去,许是因为襄宁公主正在休息,屋内十分安静。嘉悦郡主三人走近床前,素梅姑姑听到动静正好回头,看见嘉悦郡主三人,缓缓行了一礼。嘉悦郡主上前扶起了素梅姑姑,担忧的轻声问道:“姑姑,母亲怎么样了?” 素梅姑姑看向正在休息的襄宁长公主,轻轻掀开帘子让嘉悦郡主三人看了一眼,只见襄宁长公主正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泛着一丝不健康的病态红晕,额头上正敷着一块浸过凉水的帕子。只掀开了一会儿,素梅姑姑就放下了帘子,并引着几位太太出去,好在屋里还有丁香近身伺候着,也不耽误照顾病中的襄宁长公主。 等出了屋子,来到侧厅,芙蓉已经带着几个二等丫鬟上了茶,素梅姑姑引着三人落座,这才缓缓禀告:“几位太太容禀,公主一早便发热了,烫的厉害,奴婢让人弄了帕子先给公主降温,如今已经好些了,只等着太医来瞧瞧。公主现在有些头晕,正在休息,奴婢斗胆引着几位太太先在侧厅等候,免得扰了公主休息。” 嘉悦郡主见素梅姑姑安排的井井有条,忙安抚道:“姑姑安排的很是妥当,一切以母亲的身子为重。我等就在这里等着太医到来,也好知晓母亲的病情如何?老爷还不知道母亲病了,我这就让人去告知老爷,也好一起伺候母亲。” 二太太荀氏和三太太沈氏也连忙应和,婆母病了,自是该告知自家老爷的,想来自家老爷应是会告假回府,在母亲床前侍疾的。母亲的身子一向还好,很少生病,这乍一病了,可是吓坏她们了,还是得在母亲身边伺候着,才能放心。 不等几位太太身边的人去传消息,就被素梅姑姑先阻止了。 嘉悦郡主等人不解的看向素梅姑姑,很是奇怪她为何要阻止自己等人给自家老爷传消息。 第102章 第102章【VIP】 素梅姑姑自是看到了几位太太投向自己的目光,被这般直直的盯着,难免感觉有些不适,好在她性子坚定,倒也不至于被吓到。稳定了心绪的素梅姑姑,不紧不慢的说道:“公主歇息前交代了,老爷们都有官职在身,自该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公主殿下不过是偶感风寒,请太医瞧过后,开些药也就罢了,不用太过担心,也不必特地去告知几位老爷,公主病了的事情,晚间下值回来自然就知道了。”素梅姑姑平静的态度不似刻意解释,那平淡的音线不过是在陈述一段话,丝毫没有引起波澜。 嘉悦郡主和二太太荀氏三太太沈氏面面相觑,婆母病了可不是小事,还不让她们通知自家老爷,心中难免恐慌。也是平日里知晓婆母是个和善人,不愿意让子孙们为了她来回折腾,加上她格外心疼儿孙,她们才会信了素梅姑姑的话,并且没有生疑。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素梅姑姑陈述完襄宁长公主的话后一言不发,虽人还在,但心早已经飞到了襄宁长公主身边,生怕自己不在,怠慢了公主。 终究还是嘉悦郡主抗住了所有,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在荀氏和沈氏之前拿定了主意。 嘉悦郡主抬头看着素梅姑姑,似是在权衡利弊,见素梅姑姑一言不发,终是在心底叹了口气,“罢了,既是母亲有吩咐,我等自当遵从,只是不能等老爷回府再说,派人去老爷们当值的府衙外侯着吧,等老爷们下值了,便立刻传话,让他们也莫在耽搁,早些回府才是。” 荀氏与沈氏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里都表达出了同样的意思,沈氏爽快的应了下来:“大嫂说的是,免得我家老爷与同僚有约,耽搁了回府的时辰,母亲那里还是得好生伺候着。” 荀氏见大嫂和弟妹都赞同,哪里不赞同的道理,也附和道:“大嫂和弟妹说的是,我家珍儿那里也要派人说一声,刚好他们几个小子都在族学读书,让下人去说一声吧,免得我家那个混小子又跑出去瞎混。” 嘉悦郡主见两位弟妹都赞同了自己的办法,还提出了方法来查缺补漏,心中也很满意。弟妹们愿意给自己面子,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摆谱的人,这般有商有量就很好,京中像她们府上这般和谐的可是少见了。 “那就照这样办,母亲那里还请姑姑多看顾些,我们先侯着,等太医来为母亲看病。”嘉悦郡主拍定了主意,又拉着素梅姑姑好生夸了夸,好话说了一堆,主要还是盼着她能看顾好襄宁长公主。 素梅姑姑自是无有不应的,照顾襄宁长公主本就是她的本分,便是嘉悦郡主不说,她也是照样会尽心尽力的。 没等一会儿,就有小丫鬟来报信,说是太医请来了。素梅姑姑归心似箭,想要立马赶去屋内,却又顾忌着几位太太在,也不好冲在主子前面,只能等嘉悦郡主她们先起身。好在嘉悦郡主她们也很是急切,也没耽搁,得了信立马就起身朝着屋内去了。 几人进屋后候在床边,素梅姑姑替换了丁香的位置,靠近仔细瞧了瞧,公主还未醒,上手轻轻接触了公主的脸颊和额头,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烫了,心里直呼:谢天谢地,公主这发热终于降下来了,之前高热不退,可是吓坏我了,这下高热退了,想来应该没有那般严重了吧? 没等素梅姑姑多想,太医就被芙蓉引了进来,没等太医行礼,嘉悦郡主就连忙让他给襄宁长公主诊脉,太医也不多话,放下随身带的药箱,开始给襄宁长公主诊脉。只见太医一会皱着眉,一会儿又是满脸释然,嘉悦郡主三人在一旁看着着急,却又不好打扰太医,怕影响了他诊脉。不止是府上几位太太,素梅姑姑也是紧紧盯着太医,生怕错过了跟主子相关的信息。 “太医,长公主殿下身子如何了?”嘉悦郡主见太医诊过了脉,立即询问道。 太医诊过脉后心中已经有了底,见嘉悦郡主询问,拱手作揖后回道:“回国公夫人,长公主殿下乃是邪风入体,以致感染风寒,高热不退。原是极危险的,好在长公主殿下底子好,高热很快就退了下去,如今已经转危为安了,臣再开几贴方子,按照方子抓药煎煮,给长公主服下,用上半个月,便能好转了。”说罢便转身来到桌案边,书写起药方来。 不多时药方便开好了,宁国公府家大业大,府,比之京中的药房都是不差的,甚至更胜一筹,要很快便配好了。素梅姑姑示鬟煎药,这,可得盯紧了,防止有人黑了心肝,从中作梗。 随后又安排丁香将太医送出了府,还不忘予了太医一,客客气气的将太医送出了府门。 嘉悦郡主妯娌三人也没离开,只公主,,起身用了药,只是昏睡的久了,难免有些昏昏沉沉,便是,一时间也没精力去说话,只能虚弱的又歇下了。至于三个儿媳要如何安置,襄宁,只能任由她们自己安排。 也是嘉悦郡主妯娌三人孝顺,哪怕是在旁边干等着,也一刻不敢放松,这一守便是一天,只中间三人换着用了饭。等到日落西山,下值的贾攸三人立马得到了母亲生病的消息,这下哪里还敢耽搁,当即赶回了府里。宁国公府在京中的主子们,齐齐的聚在了静康院里。 等到襄宁长公主再次醒来时,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她的床前围满了人,原本还算宽敞的内室顿时显得拥挤。重重人影在烛光下晃晃悠悠的,襄宁长公主险些看花了眼,虽知晓儿孙们孝顺,但这一大群人看见襄宁长公主醒来,一人一句问候,场面便十分喧闹,闹得襄宁长公主不得清静。只能在心底默默感叹:这福气也不是好享的! “好了,你们莫要喧闹,吵的本,不必一直守着本宫,本宫只是偶感风寒,且都回去吧,你们明日里该上值的上值,该读书的读书,本宫这里有素梅姑姑呢,孙的一句句问候,之余,打断了他们的问话。 三子贾啟满怀忧虑的和妻子沈氏并齐站在一旁,看着身为长兄的贾攸与长嫂嘉悦郡主领头站在床前照料生病的母亲,也不能直接越过了他们去,只能在后面默默地关心。贾攸略显呆板的看向襄宁长公主:“母亲多歇一歇,您这一病可把儿子给担心坏了,眼下可怎么让我等放心的下呢。” 嘉悦郡主闻言也附和起来:“是呀,母亲,您可要好好休息,早日康复。瑾儿和瑜儿年纪也不小了,还等着您来喝孙媳妇茶呢,若是他们再争气些,抱上重孙也不是难事。”温言安抚婆母后,还不忘借机提一下贾瑾和贾瑜的婚事,给襄宁长公主画上大饼。 一提到大房两个孙子的婚事,襄宁长公主顿时打起了精神,两个孙子如今都不小了,以前总是说着要考取功名,不急着成亲。为了不打扰孙儿们科举,府上便压下了他们的亲事,只等着高中后再去相看。 不过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有数,若是孙儿不幸落榜,那这婚事也不能顺着他们的心意,耽搁下去,毕竟这科举一事绝非易事。 如今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也都有功名在身。身为宁国公府长房嫡子,尤其是嫡长子的贾瑾,未来的妻子更是贾家宗妇,自是应当在门当户对的人家精心挑选才是! 想到两个年纪不小的孙儿,襄宁长公主哪怕在病中,也不忘关心此事:“老大家的,瑾儿瑜儿的婚事你相看的如何了?他们兄弟是小辈里最先成亲的,又是嫡长一脉,可马虎不得,还得借此给府里的小辈们打打样子。” 一提到儿子的婚事,嘉悦郡主难免头疼,面上难免带出来几分,若非是在襄宁长公主面前,记挂着她还在病中,嘉悦郡主收敛了几分,否则怕是当场得给襄宁长公主诉起苦来。 只是如今也不好明着说,只能暗暗压在心底,“母亲请放心,儿媳都记着呢,瑾儿瑜儿也老大不小了,儿媳定会好好相看。您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孙媳妇还等着您过目呢。”嘉悦郡主当即给襄宁长公主下了保证,好让襄宁长公主安心,能静心养病,不至于牵挂此事,带累了身子。 得了保证嘉悦郡主的保证,襄宁长公主算是放下心来,长媳出身皇族亲王府,一向识大体,办事也是极为妥帖的。况且瑾儿瑜儿是她亲儿子,府中中馈交给她多年,打理的井井有条,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略聊了几句,尚在病中的襄宁长公主打发了守在床前的儿子儿媳,以及一众孙辈们各自散去,不要再守在这里了。等人都散完了,呈现在素梅姑姑眼前的就是满脸的疲惫,恰好丫鬟端了药上来,配着蜜饯襄宁长公主满脸拒绝的咽了下去,若非有蜜饯调和,只怕襄宁长公主连一口咽都咽不下去,更别说这一大碗药了。 素梅姑姑小心的伺候着公主用药,用过药后,没多久襄宁长公主就开始犯困,许是药效上来了,身子也撑不住,继续睡了过去。 荣国公府,荣僖堂里,老太太史氏也在和心腹赖嬷嬷说起襄宁长公主的病情,要说这京中和宁国公府一样担心的,便是史氏了。只因荣国公府二房嫡次子含玉而生,府上向皇上告罪,可惜悬在他们头上的刀迟迟没有落下。此事还是得快刀斩乱麻,不能拖下去了,要知道迟则生变,在皇上没有下达旨意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想起襄宁长公主这场病,史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宁国公府那位病的可真不是时候,若非是特地请了宫里的太医,我还以为她是故意在装病呢!府上还等着她去向皇上求求情,她竟在这个时候病了,咱们府上可如何是好” 赖嬷嬷听着史氏的话,小心翼翼的打量这自家主子的脸色,想借此判断她的心情。可惜史氏面上只有怨怼,看上去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赖嬷嬷只得每一句话都在心底仔细过一遍,生怕惹怒了自家阴晴不定的主子,成了发泄工具。 第103章 第103章【VIP】 赖嬷嬷小心翼翼的瞧着史氏:“老太太,虽说公主病的不是时候,但到底身份在那里,况且咱们府上老国公爷可是立过大功的,陛下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也不至于罚的太重才是。” 史氏坐在软榻上,手中不自觉的用劲扯着帕子,从那被扯得满是褶皱的手帕,就能看出她此时的不平静。伴随着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史氏带着些许不自信的语气问道:“也许吧,或许陛下看在宁国公府那位的面上,会放过咱们府上,也说不定?”唉,史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感叹: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不同于史氏的提心吊胆,贾赦和贾政两人听闻襄宁长公主病了,倒是没什么想法,这兄弟俩向来是脑袋空空,贾赦本就是个糊涂人,至于贾政,也只会盯着府里那一亩三分地,假正经惯了,又哪里能看到府外的危机。他们两人都是一样的看法,反正皇上也没说要严惩,看在襄宁长公主和父祖的面上,顶多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没事了,他们照样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虽说襄宁长公主现在病了,没法进宫求情,但襄宁长公主也并非病入膏肓,日后还有进宫的时候,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安排人准备了些上好的药材和玩物,送去了宁国公府,转瞬就将这事忘之脑后,自顾自的玩乐去了。 荣国公府的下人们这段时日都是兢兢业业,显然是感受到了危机,史氏心中恐慌,生怕皇上下旨严惩,失了满府的富贵荣华。府上又没有个能干的子孙,能安抚她一番,不安的情绪逐渐放大,平日里难免带了一两分出来,就这样,府中的下人们生怕被主子波及,一个个的缩着脑袋,十分谨慎。 惶恐不安之下,史氏的心情愈发暴躁了,虽还顾忌着府外,恐有外人盯着,但面对着出了月子,每日里来请安的王氏,她可压不下心中的怒火。 头一天王氏来请安,史氏也只是晾了晾她,不曾出手磨搓。反倒是王氏,许是为了那出生没多久的幼子,朝着史氏低了头,伏小做低的伺候在史氏跟前,就只是想在荣僖堂多待上一待,也许就能见到那被抱离身旁的幼子。王氏一次两次的在史氏面前晃悠,史氏都强忍着没发火,只是让人将她打发了,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徒添烦恼。可王氏如今膝下二子一女,长子被贾政带在身边教养,王家的教养一向遵从女子无才便是德,故而王氏也不曾念过什么书,只略识得几个大字,能管家就行,在贾珠读书方面完全插不上手。再者贾珠也大了,平日里被拘着读书,贾政还会时不时的抽查,一有错误便是一顿教训,偏偏贾政对他寄予厚望,王氏屡次想要护住贾珠,让他松快松快,都被贾政给挡了回去,甚至将贾珠看的更紧了,生怕王氏把他教坏了。 王氏有心掺和,贾政却是不给面子的,王氏也不是个好性子的,这不就和贾政闹起来了。贾珠一向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就是太过孝顺了,夹在父母中间左右为难,几番将自己给折腾的病倒了,才让贾政和王氏收敛了几分,生怕这个儿子有个好歹。既然贾珠这里插不上手,王氏自然就将目光转向了贾元春和幼子,可两个孩子都被史氏养在了荣僖堂,她轻易见不得面,幼子还小,也无法主动来见她,倒是元春还好一些,偶尔还能来看一看她。可惜得避着史氏,次数多了难免会露馅,史氏对此也就有了不满,不过到底是对元春有些许期待的,盼着她日后荣华富贵,惠及母家,便不曾出面惩戒,只是默默的让教养嬷嬷加重了任务,也让她没了时间去见王氏。 王氏也不是傻子,渐渐的也发现了端倪,如今王氏也算是长进了不少,心中愤懑在史氏面前却没有表现出来,硬生生忍了下来,直到离开荣僖堂,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氏是一路疾驰回了自己的院子,此时正喘着气。一进屋,怒火中烧的王氏随手将桌上的杯盏挥倒在地,“咔嚓”一声,杯盏的碎片四处迸射,也让周瑞家的心神紧绷,小心的瞧着自家太太,有些犹豫的不敢上前。 王氏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能从荣僖堂一路忍回来,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忍耐,哪怕砸了满室的东西也压不下她心中的怒意,一转身坐到榻上,王氏紧紧扯着手中的帕子,恨意满满的说道:“该死的老太婆她怎么不去死呀,还有那个杀千刀的贾政,伪君子,整个贾家都在跟我作对。我只是想亲近自己的孩子,我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不让我和我儿亲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先是珠儿,再是元春,还有我那出生没多久的孩儿,哪家做儿媳的如我这般,一个孩子都留不住。”说着说着王氏不由得流下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泪水滴落到王氏的手背上,也寒了王氏的心。 周瑞家的看着自家太太,从怒意满满转为泪眼婆娑,心中也是顿感凄凉,心道自家太太这是被伤透了心,哪有不让亲娘亲近孩子的道理,二老爷和老太太真的是过了。 不心里默默嘀咕了两句,嘴上可不敢这样说。哪怕她是太太的心腹陪嫁,但也只是个奴才罢了,主子的事情可轮不到她随中失了势,如今是越发不如从前了,周瑞家的也收敛了几分,可了,要是犯了事,凭着自家太太现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只是看着泪流满面的王氏,周瑞家的也不能缩着不管不顾,小心的瞟了眼门口,丫鬟们都离得远远的,想来说话也不会有人听了去。小心避过地上的碎瓷片,来到太太身边,小心翼翼的劝解:“太太诶,您可不能这般哭下去了,多伤眼睛啊!您想想大少爷和大小姐,还有二少爷,他们可都靠您照拂着呢!咱们二老爷和老太太是什么性子,您是最了解不过的,若是您都不管大少爷他们了,这府上还有谁能真正关心他们呢!”不得不说周瑞家的确实很了解王氏,一提到几个孩子,王氏慢慢止住了泪水,只是泛红的双眼无不显示出王氏曾经哭泣的事实。 王氏默默拿起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沙哑着嗓子似,我的孩子……” 周瑞家的见太太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止住了泪水,心里一松,好歹是劝住了自家太太,这样一直哭下去可如何得了哦! “太太,您少爷和大小姐都盼着您呢。您想想大小姐,几番避开老太太特意来看您,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教养嬷,一刻都不得松懈,这才没法来看您。还有大少爷,如今赵姨娘可怀着孩子呢,若是个姐儿也就罢了,但若是个哥儿,再风,这日后大少爷可要怎么办呢?”见少爷小姐们能让太太打起精神,周瑞家姐们的处境往惨了说。 ,这一说可让王氏紧张坏了,她不是个好人,但对儿女的心意确是真的,顺着周瑞家的说的,王氏自己儿和元春会落到凄惨的境地,,她咬咬牙挺住,打起精神来,开始思索出路。如今娘家势弱,帮衬不了自己,二哥还需要贾扶,要想稳住自己的地位, 一时间没有对策的王氏,也不能坐以待毙,将一切苦果都强咽下肚,收起了曾经的年少轻狂和傲气,每日去荣僖堂晨昏定省,在史氏面前伏小做低,面对史氏的为难和磨搓也是默默忍受。 这幅模样倒是让史氏出了一口恶气,也不知是为了显摆还是想要继续出气,倒也没拒绝王氏每日晨昏定省。王氏每日里都往荣僖堂凑,隔三差五也能看一眼元春或是幼子,也让王氏心中有了几分安慰。 为了笼络贾政,王氏更是难得的收敛了几分,对着后院唯二的两位姨娘也不似以前那般磨搓,反而是多加安抚。反正周姨娘伤了身子也不能有孕,至于赵氏,如今怀着身孕,倒是不好出手。算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积福,也是因为王氏如今处境堪忧,对着赵姨娘腹中的孩子,王氏倒是未曾再出手。 可惜王氏以往恶迹斑斑,这般行为在赵姨娘眼中,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尤其是她的表姐,二房的李姨娘在她们这位二太太生产后不久,就病了,赵姨娘求了贾政,请了大夫也用了药,可也只是多拖延了几日,还没等王氏出月子,人就没了。 这可把赵姨娘吓坏了,她没有表姐聪明,能在王氏虎视眈眈之下,怀有身孕并保到临近生产,全靠表姐一力支撑。可如今表姐没了,去之前还让人传话给自己,要千万小心她们这位二太太。惶恐之下,赵姨娘日日浅眠,如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瑟瑟发抖,没几日就开始身体不适,赵姨娘也不敢说出去,生怕自己会跟表姐一样,被二太太害了去,甚至压住身边的丫鬟不让回禀,只余小丫鬟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 赵姨娘怀有身孕已经临近生产,哪里受得住这般煎熬,没几日就撑不住早产了。 小院里赵姨娘身边的小丫鬟急得团团转,拜托了婆子去请产婆,并向二太太回禀了赵姨娘早产的事,之后默默守着赵姨娘。 随着时间慢慢退推移,小小的院子里只有赵姨娘不时传来的痛呼声回荡在院子上空。 王氏最先赶到,守在屋外,她也已经得到了大夫的准话,赵姨娘这一胎并不会对她产生威胁,也就没有出手让孩子胎死腹中,只是冷眼看着。至于赵姨娘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那就与她无关了。 等贾政到场时,就看到王氏守在赵姨娘的院子里,屋内不断传来赵姨娘的痛苦喊叫声。贾政守在屋外,他膝下如今只有二子一女,子嗣单薄,赵姨娘这一胎不论男女,他都希望孩子能平安生下来。 贾政偶尔撇一眼王氏,见她认真的守在屋外,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倒是让他感到诧异,却又默默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王氏的行为。 “生了生了~”随着屋内传来一阵喜悦的呼喊声,贾政身子略向屋内倾,目光投向屋内,想要知晓自己是又添了个儿子还是女儿? 第104章 第104章【VIP】 伴随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暗蓝色衣裙的婆子也出现在了眼前,这婆子面上带着喜色,略显谄媚的朝着贾政行礼作揖,语气兴奋的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姨娘添了位姑娘。” 听到赵姨娘平安生产,贾政心中还是有几分喜意的,虽只是个女儿,让这份喜意淡了些,可到底是自己的血脉。 没见到孩子,贾政只好问起了眼前的婆子:“你们姨娘如何了,还有姑娘如何了,怎么没见着” 婆子一听二老爷问起了姨娘和姑娘,顿时就止不住话了,“老爷容禀,姨娘和姑娘俱都安好,奴婢出来报喜时,产婆正在为姨娘和姑娘清理呢。” 贾政听后不可置否,略点了点头,王氏在一旁恨的牙痒痒,面上却没有带出来半分。正准备上前在贾政面前卖个好,好展现出自己作为主母大度的一面,就被从屋内出来的身影打断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引了去,定睛一看,原是产婆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粉色襁褓。产婆抱着襁褓直直的朝着贾政走去,停在贾政身侧几步远,“老爷,姑娘已经清理好了,大夫也把过脉了,姑娘身子康健,无甚问题。老婆子给您道喜了!”说罢略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调整了角度,好让贾政能看到襁褓中的婴孩。 贾政倒也十分给面子,抬起手略掀起了襁褓的一角,看了眼他这刚出生的女儿,虽还小,但瞧着日后也是个美人胚子,面上的喜色不禁加深了几分。 王氏见贾政面上的喜色,险些呕出血来,想到自己几番生产也不见他贾政如此,不过是个狐媚子生出来的庶出玩意,也值当他如此。周瑞家的见状轻轻拽了拽自家太太的衣角,使了使眼色,到底让王氏想起来了自己的目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王氏迈着小巧的步伐来到贾政身旁,浅笑着朝贾政贺喜道:“恭喜老爷再得一女,这弄瓦之喜也是极好的,咱们府上也只元春和迎春两个姑娘,自来颇得老太太喜爱。如今赵姨娘再添一个姐儿,老太太想来高兴坏了,妾身这就让人去给老太太报喜去。”说完轻轻捻着手中的帕子,捂住嘴角,好似在遮掩着笑意。 贾政听后深深看了王氏一眼,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虽不知晓王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到底影响不到自己,况且姐儿还小,日后再如何都还早着呢! 转头吩咐产婆道:“姐儿还小,受不得风,老爷我也瞧过了,且先抱回去吧,好生照顾着姐儿和*你们姨娘。” 产婆也是府上的家生子,自是听从吩咐高高兴兴的抱着孩子回了屋内,要知道府里一向大方,如今姨娘平安生下孩子,赏赐自是少不了自己的。 不过这府上最享福的莫过于主子们的奶娘,自家小儿媳妇刚生完孩子,若是能成为姑娘的奶娘,那日后才是顶顶享福的呢! 不过这事儿还得细细琢磨琢磨,府上盯着这个空的怕是不再少数,要想得偿所愿,还得想想办法。 产婆的小心思旁人不得而知,只冷眼瞧着她在赵姨娘身旁奉承着,把赵姨娘哄得晕头转向。等到她小儿媳雀屏中选,成了姑娘的奶娘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竟让她占了先机,一个个追悔莫及。 目送着那粉嫩的小襁褓进了屋,贾政这才看向王氏,“赵姨娘生产也是一件喜事,老爷我做主,二房的下人都赏一个月月钱,赵姨娘院子里的伺候主子有功,赏两个月月钱,这钱便从老爷我这边出了。”话音刚落没等王氏反应,便准备转身离开,迈出步子之前,似又想起什么,复又看向王氏道:“老太太那边我亲自去报喜。”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徒留王氏愤恨的站在赵姨娘的院子前,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满肚子的怒火开始升腾。 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看向赵姨娘所在的屋子,周身的威压让二房的下人们都望而远之,生怕被王氏给迁怒了。 贾政为着赵姨娘这般做脸,可是让王氏气坏了,对着刚出的姐儿也生起了几分厌恶。 为了自己的体面,王氏强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周瑞家的离开了赵姨娘的小院,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二房的正院,王氏就忍不住砸了一地的瓷器摆件,显然是对赵姨娘母女恨极了。 “赵姨娘那个贱人,,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他贾政竟这般给她们做脸,元春,平日里也不见他贾政多关心几分,可见我们母女在他心中竟是这般没地位,王氏骂骂咧咧的,忽然就哭了起来,似是在哭自己的不甘心,又好似在哭对或许不是个好主母,好妻子,好儿媳,但她对子女的疼爱却是真的。 来,忙开始劝慰,“我的太太啊,那赵姨娘不过是个贱妾,就算生了个姑娘,那也只是庶女,您才是二房娘若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毕在您手里的。至于咱种事的人,况且二老爷自来好面子,如何也不能明着宠妾灭妻不是。” 周瑞家的这番话倒是让王氏听了进去,她也不是笨人,自是能想明白的。这府上,只要那位老太太不插手,这赵姨娘母女如同那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如何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去。 既然要防着老太太,那就要想个万全的法子了,王氏心中明白的很,什么喜爱女孩,不过是那位老太太不甘寂寞,想要借着府里的姑娘去攀一攀那泼天的富贵。自己的元春养在她身边,不就是如此吗?若不是为了元春的前程,又怎会任由那老太太拿捏,生生忍着母女分离的苦痛,将所有不甘与苦闷都咽下了肚,独自承受了所有。 王氏止住了哭泣,手的泪水,缓了缓情绪,略带着几分赞赏的看向周瑞家的:“你说的有理,赵姨娘是个蠢的,自是好拿捏的,不过若是想将,还是得想个法子, 王氏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愤愤不平的道慈善,喜爱府中的姑娘,不过是有利所图罢了。姑娘,这贾家自是我的元春最为尊贵,有着荣国公府嫡长孙女的名头,限量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音一转,“不过咱们这位老太太历来心大,有了我的元春还不够,竟还妄图抬举大房的迎春,不过是大房的庶女罢了,怎么比得上我的元春。府上也就她们年龄相差不多,日后怕是会挡了我儿的路,迎春的奶娘那里你还要多关照几分,可明白了” 周瑞家的连连应喝,得意的道:奴婢明白,太太放心,二姑娘的奶娘奴婢特地多多关照过了,想来有她在,二姑娘翻不了天,更无法和大姑娘相提并论。” 对周瑞家的办的事,王氏还是很有些信任在的,自是无甚不放心的。 王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顺嘴就问了出来:“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你说,我把二丫头抱到院里来养着如何?” 周瑞家的似是被王氏这番话给惊到了,很不理解王氏为何起了这样的念头:“太太这般不是抬举了赵姨娘吗?养在姨娘膝下的姑娘和养在太太膝下的姑娘可不一样,凭白的抬了二姑娘的身份。” 王氏知晓周瑞家的是在为自己考虑,倒也没有怪罪,反而开始细细道来缘由:“二丫头到底是庶出,哪怕是抱到我身边养着,也不过是几个丫鬟婆子照顾着,不改家谱,依旧是庶出,论身份也不配跟元春相比。养在我身边的话,老太太也不能随便抬举二丫头,便是老太太有心,我想打压下去也更容易些。再者有二丫头在,也好压制赵姨娘,让她忌惮几分,不至于太过猖狂。我也算是明白了,咱们二老爷骨子里就是个风流的,别看面上没表现出来,不过是碍于官声罢了。没有周姨娘赵姨娘,也会有别的女人,那还不如留着她们呢!起码周姨娘已经废了,而赵姨娘不过是个蠢的,我好拿捏,二房才能被我闹闹的把在手里。” 周瑞家的不过是个下人,只顾着眼前,倒是没有想的那般长远。王氏的话从长远来看自是有利的,至于这弊端,倒可以忽略不计。 到底王氏才是主子,自是以主子的话为主。周瑞家的见王氏主意已定,自然不会不长眼的上前反驳,只谄媚的讨好道:“太太英明,是奴婢想窄了。” 一想到自己的谋算成功后,府上大局将定,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动摇元春的地位,王氏在周瑞家的奉承声中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105章 第105章【VIP】 “母亲,儿子给您来报喜了。”贾政面上带着几分喜意,来到荣僖堂后,向老太太史氏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史氏端坐在靠椅上,心中虽有所猜测,但依旧朝着贾政问出了声:“哦,不知这喜从何来?” 贾政依旧一副端方有礼的模样,先是给史氏请了安,随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回道:“母亲有所不知,就在刚刚,儿子后院的赵氏添了个姐儿。” 乍一听到赵姨娘生产的消息,史氏还有些没回过神,脑海中略过了一圈,再一想,可不正是如此吗?赵姨娘有孕九月有余,已经临近产期,此时生产也是正常,不过听政儿这话,赵姨娘这是生了个姐儿啊!虽不是个哥儿,能借此狠狠压一压王氏,却也不是毫无作用,姐儿培养好了,日后可说不得呢。虽然自己目前对元春寄予厚望,但是府上也不止她一个女孩,多做几手准备也是不错的,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 史氏心里有了计划,面上却没泄露出去,多年的养气功夫也不是白锻炼的,只见史氏轻轻一抖手中的帕子,带着几分欢喜的看向贾政:“赵姨娘为你添了个姐儿,也是一桩大喜事呀!合该赏她。”史氏表现得颇为自然,好似在为贾政高兴一样。 却陡然间沮丧起来,唉声叹气道:“照理来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新添了子嗣都是喜事一件,应当邀上自家亲戚来热闹热闹。可惜王氏才生了二哥儿,又因着含玉而生一事折腾了许久,如今陛下还没下旨,咱们府上还悬着一柄刀呢!如今还是低调些才是。” 史氏见贾政显然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面上的喜色渐渐消散,脸上尽是沉重,这才继续劝道:“何况王氏到底是你的嫡妻,二哥儿更是嫡子,虽事发有因,可哥儿没办洗三和满月宴也是实情。这姐儿到底是庶出,你若有心多贴补些也就罢了,可若是盖过了嫡子嫡女,那就不好了,要是被御史们知晓了,少不得参你个宠妾灭妻,日后可是会影响你的官途的。” 不得不说贾政到底是养在史氏膝下多年的,故而史氏对其也有几分了解,所说的话是一针见血,彻底将贾政心中原本有的小心思给打消了,于贾政而言,终究是自己更重要。至于庶女,多给点东西,多宠些她姨娘就算补偿了。也正是因为贾政的宠爱,才会让赵姨娘在出了月子不久就又怀上了。 赵姨娘这下可是彻底抖起来了,她膝下有了一个姐儿,如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若这胎是个儿子,日后她在府上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毕竟贾政如今膝下的子嗣,除了王夫人所出子女以外,便是她的孩子了。 更别说在贾政不喜王氏,反而是对赵姨娘多有偏爱,一来二去之下,赵姨娘被几分虚无缥缈的偏爱遮了眼,渐渐生了心思,对王氏的畏惧也被压了下去,开始做起妖来。 王氏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她还没去找赵姨娘的麻烦,赵姨娘就主动蹦到了自己面前,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嘛。当即唤来了周瑞家的,要给赵姨娘这个狐媚子好看。 周瑞家的得了主子的吩咐,也不敢耽搁,不停歇的盯着,可算是找着了一个好时机。 王氏有心算计,赵姨娘失了给她出主意的表姐,越发放纵了,这也就给了周瑞家的可乘之机。 宁国公府,静康院。 素梅姑姑正守在一旁,伺候着襄宁长公主。忽闻门外传来声响,一瞧,这不是自己安排了负责跟荣国公府探子联络的丫鬟吗?怎么这时候来了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不等素梅姑姑多想,襄宁长公主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略带疑问的看向素梅姑姑。 素梅姑姑小踏步挪到襄宁长公主身边,凑近公主耳旁低声道:“公主,下面负责盯着荣国公府的丫鬟来报信了,想来是有了消息报上来。” 襄宁长公主闻言微微颔首,“嗯,你且去瞧瞧吧,再回禀于本宫。” “是,”素梅姑姑低声应道,缓缓来到了门外,从丫鬟那里得到了荣国公府的最新消息:荣国公府二房赵姨娘生下一女,府上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蠢蠢欲动,二太太那里已经有了动静,疑似已经出手,具体如何,还有待查证。 听完丫鬟传递的消息后,还不忘反复确定:“这消息可属实?那边可动手了” 道:“姑姑,奴婢确定,荣国公府二太太那边已经动手了,只是这次周瑞家的动手很是隐秘,咱们的人” 素梅姑姑皱了皱眉头,对盯紧了,务必要弄,防止给公主带来麻烦。” 报信的丫鬟,奴婢等一定会尽全力去查清原委的。” 素梅姑姑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这中间有几分满意也就只有冷眼瞧着眼前这丫头很是自信,想起这些年府上给荣国公府收拾的烂摊子,素梅姑姑深深叹气了,这些年给咱们公主造成了多少麻烦,公主念,以及驸马爷的多番叮嘱,这才出手帮衬了一把。可惜呀!如再拖累了咱们府上,就是谢天谢地了。”番,似是懊恼自己多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忙终止了话题。 丫鬟见状也不敢多嘴,只静静听着素梅姑姑的叮嘱。 素梅姑姑说完后很是懊恼,心底暗暗叮嘱自己,以后可要管住自己的嘴。见小丫鬟只是静静的听着,倒是对她满意了几分,太过谄媚的奴才反而用的不安心,像这种会来事,又忠心的才是最得主子喜欢的。 “你且去吧,切记要盯紧了,查清楚,若是出了事,那便是咱们的失职。莫不说主子怪罪,日后也别指望着有什么好出路,被主子厌弃发落的奴才是个什么下场,想来不用姑姑我亲自给你们说了吧,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只要盯住了,有什么事情及时回禀,主子这里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临到了,素梅姑姑还是严厉敲打了一番,打一棒子给一甜枣,作为经年的姑姑,素梅姑姑的能耐也是不可小觑的。 敲打完下面的丫鬟,素梅姑姑收敛了心神,回屋给襄宁长公主传递消息去了。 不多时,襄宁长公主便得知了荣国公府发生的事,对于史氏再得了个孙女的消息,襄宁长公主心中微微泛酸,朝着素梅姑姑吐槽道:“这么些年,本宫自认都不弱于史氏,唯独在子嗣上,史氏儿女双全,如今更是孙子孙女都有了。虽然贾赦贾政和贾敏都非史氏亲生,但到底是记在她名下,且生母早逝,一直养在她身边的,跟亲生也无甚区别。再者这些年荣国公府积年的下人们发卖的发卖,放籍的放籍,对于往事知道的也不多了,便是还有那一二漏网之鱼,也是史氏的心腹。本宫何时才能抱上孙女啊!” 素梅姑姑对于公主的吐槽也是哭笑不得,“我的公主殿下诶,咱们府上几位老爷都是顶顶能干且孝顺的,孙少爷们也都聪颖知礼,奴婢冷眼瞧着,日后也不下于老爷们,您的福气呀,还在后头呢!” 这一番说的襄宁长公主心里舒坦了些,确实如此,她的儿孙都是好孩子,荣国公府确实比不上。至于日后,都说三岁看到老,荣国公府如今都烂在根上了,小辈里瞧着也无甚出彩的,再如何也比不得自家,这么一番安慰,襄宁长公主高兴了许多。 不过想到乖巧懂事的小囡囡,到底有些意难平,心里记挂着,面上难免带上了几分,正好让素梅姑姑瞧在了眼里。 伺候了襄宁长公主多年,对公主的了解不敢说第一,但也不差,脑中略一思索,便有了数,对于公主多年的遗憾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生男生女可没法控制,只能另辟蹊径去劝解公主了。这些年素梅姑姑也不是第一次安抚襄宁长公主了,对于安抚一事也是得心应手。 “公主,且容奴婢多嘴,府上老爷太太尚且年轻,这些年接连遇喜,说不得下一个就是您盼着的孙女呢。”素梅姑姑在自家公主面前也是豁出去了,这偶尔放肆一回,打趣一番自家公主,也是一件趣事。 襄宁长公主看在多年主仆的份上,也不会真的怪罪她,不过面上还是端着吓唬道:“你呀,真真是放肆,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莫要传到攸儿和嘉悦他们耳朵里去。否则,便是本宫,也不好保你。”这一番恐吓的话,看似是在怪罪素梅姑姑,可瞧着襄宁长公主嘴角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便能知晓只是假的。 素梅姑姑见状也只装作不知,伸手轻轻打了自己的嘴,面带难色讨饶道:“公主您就宽恕奴婢一回,这话奴婢也只敢在您跟前说不是,您的恩典,奴婢感激不尽。” 襄宁长公主见素梅姑姑这一番模样,没能绷住端着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素梅姑姑见公主被逗笑了,也是轻松了许多,与有荣焉的跟着笑起来。 第106章 第106章【VIP】 等到襄宁长公主止住笑,想起荣国公府的事,不紧不慢的朝着素梅姑姑吩咐道:“荣国公府那边继续盯紧了,王氏那里不知道还要闹腾什么,经过她生子一事,本宫也算是看出来了,她的能耐可是不小。” 素梅姑姑的目光凝聚在襄宁长公主身上,屋内照射不到阳光,在略显暗沉的光线下,直接能看到襄宁长公主面上的凝重。很显然,对于王氏,襄宁长公主如今是彻底了解了,似这般蠢的,必须得盯紧了,否则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捅出大篓子来了! 襄宁长公主对此所表现出来的慎重,素梅姑姑也很能理解,既是为了解惑,也是为了稳住襄宁长公主,素梅姑姑保证道:“公主请放心,自上次您吩咐过之后,奴婢便派人盯紧了政二太太,有消息立马来报,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否则奴婢如何还有脸来见您呢。” 襄宁长公主默默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不明。 素梅姑姑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政二太太不要再闹出什么事端来,否则,可就莫要怪奴婢无情了。 素梅姑姑的心思,王氏自是不知的。不过,依着王氏往日的行径,哪怕得知了素梅姑姑的态度,只怕也是枉然。 在王氏眼里素梅姑姑也不过是奴婢罢了,顶多高级一些,是伺候襄宁长公主的奴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王氏那般蠢钝,历来骄傲自满,又如何会听一个奴婢的话。若是个聪明人,说不得会顾忌襄宁公主和宁国公府两分,王氏自以为是惯了,可不会顾忌这些。 静康院中,微风缓缓拂过,黄色的枯叶自树枝上坠落,在空中回旋,展现着曼妙的舞姿。 襄宁长公主在素梅姑姑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院中,大病初愈的身体坚持不住长时间的走动,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散步,好缓解一番最近生病卧床,带来的浑身酸痛与乏力。略走了一会儿,也欣赏了一番静康院中的景色,虽比不上花园中的品种多,倒也别有滋味。 走了一圈回来,襄宁长公主感觉心中的郁气都散了,整个人也精神起来,看来还是得多出来走动走动,一直躺着也不是个事,反而身子愈发虚弱无力了。觉得自己已经好了许多的襄宁长公主顿时就待不住了,这段时间病着耽误了许多事,如今略好些了,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入宫,荣国公府二房嫡次子含玉而生一事,宫里可还没定呢!宁荣两府都指着自己进宫求求情,之前是因病耽搁了,如今身体好转,也是时候了,再耽搁下去,只怕会生事端,还是早些去处理了才是。 心中下定了主意,襄宁长公主就开始朝着素梅姑姑吩咐道:“素梅,明日你便朝宫里递帖子,本宫准备进宫一趟。还有本宫的素冠荷鼎,记得将那后分出来的一株也带上。” 听到襄宁长公主吩咐让带上素冠荷鼎,素梅姑姑很是震惊,哪怕只是后分出来的一株,但这素冠荷鼎可是当初驸马爷特地为公主寻来的,公主一直宝贝的不得了,便是府上几位老爷也没能从公主手上得去,如今公主竟要将其送进宫,可不让素梅姑姑惊呆了。 这素冠荷鼎带进了宫,可就没有再带出来的道理了,之后便只能留在宫里。襄宁长公主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显然是想通过素冠荷鼎让隆兴帝松松手,好饶过荣国公府一回,从轻处罚。 被震惊到的素梅姑姑一时间都没缓过神,等到反应过来,才想起主子要进宫,顿时着急了,面带为难和担忧的望向襄宁长公主:“公主,您大病初愈,不若在歇一歇,等身子好全了再进宫也不迟啊!”在素梅姑姑心中,什么都比不得公主的身体重要,再怎么急着入宫,也要看襄宁长公主的身体才是,更何况这是为了荣国公府的事,又不是为了宁国公府。哪怕两府都是同族亲戚,可到底已经分开了,没得为了荣国公府的事,反而影响了襄宁长公主的健康,那就得不偿失了。 素梅姑姑的关心,襄宁长公主自是收到了,不过自己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襄宁长公主也不想一直耽搁下去,而且自己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没必要一直拖着。意志坚定的襄宁长公主淡淡的吩咐,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本宫心中有数,就按本宫吩咐的去做。” 主子吩咐了,哪怕素梅姑姑再怎么不赞同,也无法改变,只能收敛了情绪恭敬的回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到府中,从自家太太那里得到了消息,反应不一。 宁安堂内,宁国公太太感叹:“如今屡次劳烦母亲出面解决问题,在羞愧。若非我们太无用了些,何至于让母亲在安享晚年的时候, 嘉悦郡主作为枕边人自是知晓自家老爷的难处,他们不止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人,还是贾家的族长和宗妇,身上承担着整个贾家的担子。只要没有分宗,他们就是同族,这些问题和麻烦都是避免不了的。 知晓其中难处的嘉悦郡主默默握住自家老爷的手,想要借此给予他一些安慰。夫妻二人双手紧紧交握,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了,已然失了敬畏之心,说句难听点的,他们府上从里到外都已自家老爷一直偏帮着贾赦,若是贾赦或着荣国公府能够立得起来也就罢了,可惜偏偏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些年无微词,已然厌倦了这种行为。她欲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想要看看能否改变老爷的想法,说完,果然是黑着一张脸,就是 荀氏的不满,贾敬不知道吗?他是知道的,毕竟这些年荀氏从未隐瞒过自己的态度,她就是不喜欢贾赦,不喜欢贾敬偏帮贾赦,不喜欢贾敬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瞧着贾敬的黑脸,且一直不做言语,荀氏的心也渐渐冷了,原来在他心中,心脏止不住的开始难受,来,荀氏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滴落在地上。滴答一声,惊醒了还在沉思的贾敬,抬头一看,自家太太已经泪流满面,这下,什么贾赦,什么荣国公府, 贾敬连忙伸手去拉荀氏,正闹着别扭的荀氏哪里肯顺着他,见他伸手,顿时一扭身避开了。 落了空的贾敬这时候也感到不妙,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太太可只有一个,这要是气坏了,谁赔况且真惹的太太动了火气,只怕自己就得抱着被子去睡书房了,是主卧不够暖和,还是抱着自家太太睡不够舒服,贾敬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太太,我的好太太,都是我的错,你可别气了,气坏了可如何是好啊。”说罢轻轻用拇指擦去了荀氏脸颊上的泪珠,随后解释道:“唉,我当年得了荣国公府叔父的多番帮衬,叔父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贾赦贾政和荣国公府。因为贾政和我关系一般,说不到一起去,反而是贾赦和我亲近些,我自然也就想着帮扶贾赦一把,好让九泉之下的叔父能够安心。” 荀氏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出,这样一来倒是不好让贾敬放手不管,否则便是忘恩负义,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样的名头无异于自寻死路。贾敬自不会如此,那么想一想别的出路便成了当务之急。 荀氏听进去了贾敬的解释,可心里到底不得劲,也没拉下脸,只硬挺着。贾敬见状心里乐开了花,自家太太还是如此可爱,这幅傲娇的小模样还真是百看不厌,贾敬继续步上了哄太太的道路。 不同于贾敬的帮扶,贾啟向来不满荣国公府,只觉得自家府上这些年被拖累的够呛,可偏偏二哥贾敬一直偏着他们,大哥又不彻底放弃,没办法只能压下心底的不满,和自家太太吐槽。 “你说大哥和二哥是怎么想的,凭什么咱们府上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人家还不见得感激呢?”贾啟不满的道。 沈氏默默听着丈夫不满的声音,安慰道:“府上叔伯们想必有他们的用意,这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也许是看在两府先人的份上,到底是同族,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呢,哪里好彻底丢下这一摊子事儿不管。” 贾啟张了张嘴准备反驳,临到了却又憋了回来,只是整个人气呼呼的,似乎很不服气。 这幅模样可是让沈氏乐坏了,许久不曾看见自家老爷这幅傲娇的模样了,倒是甚是想念。 贾啟三人的想法襄宁长公主自是不知的,哪怕她知晓了也不过一笑而过。 因着明日里的安排,外面天一黑,襄宁长公主就开始洗漱,预备上床休息了,再有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明天。 日落月升,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107章 第107章【VIP】 清晨,冉冉喧嚣声自街道响起,雾气慢慢升腾,三三两两的人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宁国公府大门外悬挂着的灯笼隐隐约约映射出浅浅的光芒,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大门被缓缓推开,几个小厮慢慢从门中走出,不时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瞧着仿佛没有睡醒一般。 瞧着众人散漫的样子,其中一个貌似是管事的人发话了:“瞧瞧,瞧瞧你们都像什么样,一个个无精打采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在主子们面前丢脸,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一番敲打倒是让众人都清醒了些,其中一个长相略显精明的小厮朝着管事讨好的笑道:“管事您就放心吧,今日是府里老爷们上朝的日子,咱们心里都有数呢!” 门房上的小厮也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心中自然有数。今日正是大朝会的日子,府上几位老爷俱都在朝为官,虽说四老爷和五老爷外放了,可府上国公爷和二老爷三老爷都在京中为官,且品阶不低,可都是要上朝的,小厮们哪里敢懈怠。 管事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只是例行敲打一番,心中自然清楚他们不敢松懈,不过这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省的这群小子仗着资历,油滑难管教。 管事见众人都打起了精神,自己的敲打达到了效果,也就不过多苛责了。冷眼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当即让一众小厮准备起来,可别在老爷们面前出了岔子,那可就麻烦大了,当即结束话题催促起来:“行了行了,都去各司其职,可别耽误了主子们的事情。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本管事发现谁失职,必然报给大管家,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话音一落,小厮们立马便散开,走到自己的位置做起事来。 不一会儿,贾攸兄弟三人并排走来,早有眼尖的小厮去马棚将马牵了过来,三人一到门口便上了马,挥舞着马鞭,渐行渐远…… 襄宁长公主估算着时辰,想着按照以往的时间来说也差不多了,转头吩咐道:“素梅,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想来这时候皇兄也该下朝了,你将昨日收拾好的东西带上,尤其是那盆素冠荷鼎,可不能落下,咱们进宫去给皇兄请安去。”说完面上带着一丝迷惘,也不知这一趟可会顺利,唉!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入了宫门,坐着由隆兴帝御赐的轿撵,襄宁长公主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紫宸殿前。扶着素梅站在紫宸殿外,襄宁长公主心中一时倒有些激动,许久不曾见到皇兄,到是有些近乡情切,也不知皇兄身子可都还好 等小太监通传过后,紫宸殿大太监夏守忠亲迎了出来,还未走近,便打了个千,边行礼作揖的恭迎:“奴才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愿公主福寿安康。” 襄宁长公主见着皇兄身边的大太监如此客气,也是笑道:“夏公公快请起。本宫也有一段时日未曾进宫了,不知皇兄进来可好?” 面对襄宁长公主的询问,夏守忠直答道:“请公主殿下放心,陛下近来一切都好。殿下快请进,许久不曾见您,奴才一时间多嘴了两句,请您别放在心上,您快请进,陛下正等着您呢!” 襄宁长公主也不曾拒绝,由着夏守忠在前面领路,缓缓步入了紫宸殿。待一来到隆兴帝面前,襄宁长公主瞅着皇兄那略显苍老的面庞,也是十分难过。未曾想一段时间不见,皇兄居然苍老了许多,也是怪我身子不争气,偏偏病了一场,没能进宫,唉! “皇兄……”还未等襄宁长公主行礼,便被隆兴帝匆忙扶起。 隆兴帝同襄宁长公主之间感情极为深厚,许久未见,又想着她大病初愈,并未要她行大礼,将人扶起后反而关切的问道:“皇妹不必多礼,快请起,一段时日不见皇妹消瘦了许多,可是太医照看不周”隆兴帝冷眼瞧着襄宁长公主那略显宽大的衣服,以及瘦削的身姿,顿时满腹的怜惜之情喷涌而出。 襄宁长公主微微一笑:“皇兄说的哪里话,宫里的太医自是周到的,只是到底不年轻了,这病了一场,身子一时间没有养回来罢了。” 隆兴帝瞥见襄宁长公主眼角的一丝皱纹,想起自己半白的头发,不由得感叹:岁月不饶人呐! “皇妹还是要多保重身子,母后年纪大了,可受不住刺激,你这一场病,可朕平日里忙于公务,也无法,皇妹平日里若是无事,也可多进宫陪陪母后。虽然母后不说,但是朕知道她想你了,盼着见到你。”隆宁长公主,太后年纪大了,,隆兴帝也是担忧不已。 中,太后的悉心关怀,顿时热泪盈眶,嘴唇微微颤动:“是我不争气, 泪,心中也不是滋味,再一看她这幅自责的模样,又哪里还能责怪她呢。 “罢了罢了,可莫要再哭了,都哭成小花猫了,母后若是看到了,可不得认为是朕欺负你了,那可就冤枉喽~”隆兴帝故作奇怪的语气,逗得襄宁长公主露出了笑意,二人相视一笑。 幼时襄宁长公主不高兴,隆,襄宁长公主也很吃这一套,只要隆兴帝一逗她,必然忍不住。 如此情景倒是让两人回忆起多年前的那种氛围,好似隆兴帝还未登基时一般自在,两人只是兄妹,之间并不掺杂着其它的利益,那种最为纯粹的感情可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可惜人都是会变得,他们再也回不到那般单纯的模样了。 待二人叙过旧,襄宁长公主才慢慢切入正题,她轻*声试探道:“皇兄,不知荣府的小子,您是准备如何处置”问完后,襄宁长公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隆兴帝,试图从他脸上瞧出些破绽来,可惜,早有准备的隆兴帝哪能就这么漏了馅。 想起贾家,隆兴帝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自代善去后,家中小辈是越发不成器了,唉! 不过想起先太子,以及成年的皇子们,这些年明争暗斗,弄得朝堂上乌烟瘴气,便觉得太优秀了也不好,也是够双标的。 不过隆兴帝也未曾直接回答,反而是看着襄宁长公主,似是在催促她继续说下去,也是想听一听襄宁长公主的想法,毕竟还想从襄宁长公主手中讨要素冠荷鼎,总得知道她的底线不是。 见隆兴帝如此模样,襄宁长公主也不遮着掩着了,“想来皇兄也是知晓的,含玉而生不过是后宅妇人的手段罢了,也是昏了头,什么手段都敢使。刚出生的婴儿,哪有那般天赋异禀,含着那雀卵大小的宝玉,也不怕那孩子吞了下去,可真真是造孽呀!” 隆兴帝赞同的点了点头,“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确实有些可疑,不过那宝玉瞧着确实不凡,又找不到出处,朕心中也是百般疑惑,还未能得解。” 隆兴帝也是期待着能从襄宁长公主口中得到答案,这件事情也令他好奇不已,若是有个结果,也能安下心来,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其实襄宁长公主也没查到那宝玉的由来,虽心中对此有些不解,可襄宁长公主并不认为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怕是来路更隐蔽些,一时没能查到而已,只要用心去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但可不能这么回了隆兴帝,自己是来求情的,还不至于忘记自己的目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想先找个合适的借口搪塞过去,襄宁长公主面色不变,嘴上好话连天的吹捧道:“依我看,不过是来路隐蔽了些,想来不外乎是外面得来的亦或是压箱底的东西。宝物有灵,自己择主,若真是宝玉,那也应该选择皇兄才是,那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能做个什么。何况哪怕本宫是贾家妇,也无颜厚着脸皮夸赞,想来皇兄心中也是有数的,如今的荣国公府不过是强撑着架子的破落户罢了。”襄宁长公主毫不在意的揭露了荣国公府一直在隐藏的真相。 自先荣国公府过世后,贾赦和贾政都不是有出息的,府上的姑娘也没嫁的多好,提携不了娘家,只不过是一群败落了的勋贵,强打着四王八公的名号,撑起来的表面现象。实则荣国公府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史氏这个超品诰命的荣国公夫人,其他人更是不用提,若非史氏撑着,只怕荣国公府早就该改为一等将军府了。 隆兴帝带着既无奈又宠溺的眼生看了眼襄宁长公主,“你呀,到底荣国公府也是立下了不少功劳的,若是贾代善还在……” 襄宁长公主也没打断隆兴帝,反而任由他回忆起当年与贾代善一起的趣事,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同样是在这紫宸殿内,那个英武的少年请命出征,一脸坚定的道:臣请旨出战,为了大乾,为了陛下,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想起戎马半生性格坚毅的贾代善,再想起风流大少贾赦,书呆子贾政,“荣国公府,也就那样了,不过到底是贾代善的子嗣,终归是要看他的面子,总不能让贾代善没有子嗣传承。” 听到这里,襄宁长公主揪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些,好歹有了好意向,将来再努力努力,多劝劝,就会有好结果。 第108章 第108章【VIP】 襄宁长公主见隆兴帝态度软了下来,有意放荣国公府一马,很有眼色的趁机捧场道:“也是多亏了皇兄顾念旧情,襄宁也知道荣国公府这些年来接连犯错,若依法处置,怕是他们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说罢哀叹一声,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偏偏他们姓贾,都是贾氏子孙,驸马临终前也是多有叮嘱,襄宁只能厚着脸皮来找皇兄说说情。只盼着法外容情,且饶他们一条性命,好叫荣国公府不至于血脉断绝,日后我便是见了驸马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带着哽咽的话音落下,襄宁长公主拿起手中的帕子轻轻拭了拭眼泪,想起驸马的音容笑貌,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 隆兴帝最是心疼这个妹妹,当初妹妹被许给定安侯世子,一个天生体弱多病的人,不知被嘲笑了多久,而后更是早早守了寡。好不容易出了孝期,另择了驸马,可贾代化到底比她大了许多,也是丢下襄宁他们孤儿寡妇的,就这么去了。 隆兴帝看着襄宁长公主这样,对她这股倔强劲儿感到头疼,前些年贾代化去世之后,隆兴帝就问过襄宁长公主,说是瞧着她一个人也没个伴,问她可愿意再改嫁,被襄宁长公主拒绝了。就连隆兴帝偶尔暗示襄宁长公主身边缺人可以多养两个,也被襄宁长公主再次拒绝了。 她明白皇兄是心疼她,若是她愿意,可以招些面首养在身边。大乾的公主郡主养面首的可不少,反正公主郡主们都有封地和食邑,也不靠驸马养活,自是怎么舒心怎么来。 可她心中放不下贾代化,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相伴一生,她也是很挑剔的。况且她连孙子都有了,若是养面首,到底让儿孙面上无光,怕引人非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压下心中的酸涩,襄宁长公主调整心态,想起自已带来的东西,嘴角微微抿起,戏谑的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我这次可是带了一样好东西来的,皇兄不如猜猜看” 这倒是引起了隆兴帝的兴趣,不知是何物,让襄宁特地提起想来不是一般的物件。 “朕一时半会还真猜不出来,皇妹可是又得了什么好物件,可别藏着,也给朕见识见识。”隆兴帝捋了捋胡须,目光中透着纵容的望向襄宁长公主。 襄宁长公主抬起手,借着宽大的袖子轻轻遮了遮嘴角的笑意,“皇兄惯会取笑我,您贵为帝王,富有天下,这些个物件在您面前又何谈稀罕呢?” 隆兴帝笑而不语,依旧满是纵容的任由襄宁长公主发挥。 襄宁长公主得意的挑了挑眉:“这可是皇兄想要很久的东西了,难得我大方一次,皇兄难道不想亲自来看一看,这份礼物绝对让你满意。” “襄宁你就别卖关子了,朕十分期待你的礼物。”隆兴帝心中虽有所预料,但临到了,反而开始彷徨起来。 襄宁长公主朝着身后侍女低声吩咐,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大殿内的回音极为模糊,让隆兴帝心中直挠痒痒。 等侍女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手中稳稳当当的捧着一盆盆栽,远远望去倒是看不太仔细。 等他们走近,侍女侧身避开,捧着盆栽的小太监站在殿内,隆兴帝打眼看去,果然如同他猜测的一般,花盆中可不是什么不知名的盆栽,而是他心仪已久的“素冠荷鼎”。 隆兴帝此时已然忘乎所以,目光被这株素冠荷鼎闹闹的吸引住了,洁白无瑕的莲瓣,仿佛九天玄女般清雅圣洁,青翠诱人的叶片,脉络清晰,在空中翩翩起舞。大殿中一缕淡淡的幽香在回旋,隆兴帝沉浸其中,襄宁长公主显然是感受到了隆兴帝激动的心情,也没着急打断,反而是静静的等着隆兴帝欣赏完,既然已经决定献上一盆素冠荷鼎,虽不是母株,可这等稀罕物儿,能培育出子株来也犹为不易,自是要换来最大的利益。 良久,隆兴帝才从眼前这株素冠荷鼎上挪开眼,不由得感叹道:“襄宁这份礼,可是送到朕心坎上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花,不错。说来,还是襄宁最懂朕。” 襄宁长公主坦然受下了这份夸赞,眉宇间透露着肆意张扬,不紧不慢的道:“皇兄过誉了,咱们兄妹之间,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这花有几分稀罕,能博皇兄一乐,也算是尽了它的一份力。况且我这番来找皇兄求情可是有备而来的,这素冠荷鼎就是我的准备,皇兄以为如何?”襄宁长公主也不打哈哈,直接道出了自已的意图。 外,他们兄妹感情极好,两人之间一向直来直往,鲜少会找借口欺瞒。况且对于襄有猜测,故而倒是没有产生太大的情绪。 向虚指了指道:“你呀你,倒是一贯不见外。”说完自嘲的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如今与了,孤家寡人,朕也算是品尝了其中滋味,呵!”这份苦 隆心底,尽力掩饰这一切,帝王啊,向来都是敏感多疑的,也是襄宁长公主会看眼色,将其中这个度把握的很准,才套。 襄宁长公主劝慰道:“皇兄乃天子,富有天下,何来孤寡之说。”一番妥帖的话让隆兴帝心中颇感安慰,不仅仅是对素冠荷鼎的欣喜,来自至亲的安慰与亲近也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皇心情愉悦。 ,也不曾拒绝自已的来意,襄宁长公主心中就有数了,此行应当是没有白来,想来不久就会一边,“皇兄,襄宁也许久不见母后了,如今倒是颇为想念,襄宁想先去慈事物繁忙,襄宁就不多打扰,便礼,见隆兴帝没有制止,便准备转身离去。 隆兴帝也想跟着一起去慈宁宫,他们也能一起聚一聚,太后身子愈发差了,他也想多陪伴太后。可惜身为皇帝,每日里都有许多折子要批阅,不时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与大臣们讨论商议,难得能有空闲时间,只好隔三差五的去一趟慈宁宫,也好不让自已留下遗憾,毕竟子欲养而亲不待,实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见襄宁长公主这般迫不及待的想去慈宁宫,隆兴帝心中有些吃味,这简直就是用完就扔,荣国公府的事情朕不准备追究到底,就不与朕多聊两句了,真是太现实了。隆兴帝心中的酸涩襄宁长公主不得而知,不过就是知道了,襄宁长公主也不会做什么,反正在她心里,母后和皇兄,肯定母后更重要呀! 没见隆兴帝阻拦,襄宁长公主直接出了紫宸殿,一路走到了慈宁宫,刚步入宫门,就有小太监引路,踏进正殿内,太后正靠在座榻上,远远听见声响,只见一道模糊的人影慢慢逼近,上了年纪看东西有些模糊,倒时没有第一时间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待到身影走近,太后凭借早已模糊的视线,这才认出了自已的亲女,微微朝襄宁长公主招了招手,襄宁长公主小步疾驰来到座榻前,瞧见太后这幅虚弱的模样,顿时红了眼眶,哽咽的道:“母后,您如何虚弱的这般严重,也未曾让人告知襄宁一声。”想起自已在母后卧床之际也未能亲自侍奉,反而在宫外一无所知,心中的愧疚猛然间爆发开来,再也压制不住,滚珠般的泪水滑落,滴在了衣襟上,也滴进了襄宁长公主的心里。 带着一股子懊恼和怨气,襄宁满脸肃然的看向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似是在责怪这些宫人为何没有及时通知她,竟连太后病重的消息都敢瞒着。 太后哪能看着爱女这般哭泣,颤抖着伸出手,却因久病无力即将滑落,在这临危之际,襄宁公主的手握住了太后的手,顺着太后的意思,二人的手紧紧贴在了襄宁长公主脸颊一侧,太后见此脸上泛起一阵满意的笑,断断续续的安慰道:“莫,莫哭,有母后在呢,哀家的襄宁只要做个快快乐乐的公主就好!”说罢想起襄宁刚刚目光凶狠的看着自已身边伺候的人,顺带求情提了一句:“你也莫怪这些伺候的宫人,是哀家不让人通知你的,与她们无关,你也大病初愈,该多修养才是,莫要再染了哀家的病气。” 陆陆续续嘱咐完,太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连呼吸也衰弱了许多,这可把襄宁长公主给吓坏了。见太后一动不动,襄宁长公主挥手制止了欲往前凑的宫人,颤抖着伸出手,在太后颈侧感受着脉搏。确定能感受到脉搏,哪怕很是虚弱,都让襄宁长公主心中一松,紧绷的肌肉骤然松懈,瘫坐在座榻边,微微感应了一下,才发现自已后背已经湿透了。 第109章 第109章【VIP】 襄宁长公主略缓了缓,也是被这骤然发生的一幕给吓坏了,定下心神,转头询问慈宁宫的宫人:“太医呢?可有着人去请太后近些时日都是如此吗?” 太后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是一时之疾,襄宁想着自己这段时日也是大病初愈,母后怕让自己担忧,也没让人透漏几分消息,瞒的紧,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注视着太后苍白的脸色,以及刚刚抬起手便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状态,顿觉不是什么好现象,心中惶恐不安起来。 一旁伺候的青衣大宫女哽咽着道:“公主有所不知,并非是奴婢等伺候不周,太后病重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请太医来诊脉,也纷纷摇头,只说,只说……”话未说完,那身着青衣的宫女开始无声哭泣起来,悲伤的氛围顿时萦绕在慈宁宫的殿堂里。 受到这股情绪的感染,襄宁长公主心中也不安起来,对于宫女口中的未尽之言,既有期待也有畏惧。期待太后只是一时感染病症,日后总会好的,却又畏惧太后是时日无多。两相纠结之下,心中开始暴躁起来,心情也愈发不美妙了。 忍不住对着宫女焦躁的追问:“只说什么你倒是说啊!太医到底说了什么母后只是一时生病了对不对,她不会有事的,你告诉本宫,是不是这样,是不是”急切的好似疯子一般,这样的襄宁长公主是众人未曾见过的,畏惧着襄宁长公主的威严,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无声的哭泣,无不告诉襄宁长公主,她是在自欺欺人。真相就摆在眼前,逃避是逃避不了的,终究还是需要去面对。 隆兴帝恰好在此时走了进来,步履匆匆,见到襄宁长公主便询问道:“襄宁,这是怎么了,朕在慈宁宫外就听到你的声音了。”没等襄宁长公主回复,隆兴帝就走到了床榻边,直直的看到了太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这可是让隆兴帝震惊了,亦是焦急的问道:“太后这是怎么了,昨天朕来慈宁宫的时候,太后不是好了很多了吗?还将来侍疾的皇后和妃嫔都打发了回去,为什么今日会变成这样?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虚弱的模样让隆兴帝龙颜大怒,恨的咬牙切齿,心中只想着发泄。 哗啦啦,慈宁宫顿时跪倒一大片,宫人开口求饶道:“请皇上恕罪,奴婢们属实不知啊!”说完哐哐哐的磕头声,倒是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襄宁长公主。 襄宁眼含热泪,悲伤和懊恼涌上心头,“是我不好,若非我这身子不争气,也不会累得母后总是操劳,说不得母后的身子也不会如此。我却在母后病重之时,未能在床前尽孝,都是我的错。”满是懊悔的襄宁长公主浑身一软,跪在床前,向着太后的床榻缓缓膝行几步,来到太后的床前,颤抖着双手慢慢去握着太后的手,如玉般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顿时一凉,脑海中乱成一片。她鼓起勇气,将太后的手握在双手中,紧紧贴在脸颊旁,想要借此来温暖太后的手,就连自眼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滑落的泪珠都被彻底忽视了。 隆兴帝脚下也是一个踉跄,幸好被一旁伺候的太监扶住,心中亦是万分悲伤,只默默推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小太监,视线紧紧盯着太后,不敢错过一丝一毫信息。 室内陷入诡异的僵局,随着一阵小跑声,一位年迈的太医匆匆赶来,耳畔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太医一见室内的两位主子,还没待喘口气,就连忙请安,一礼还未完成,就被隆兴帝打断,“行了,快免礼平身吧,太医,快来看看太后如何了,昨日不是已经好转了吗?如何今日又是如此模样”脸上神色有些急切,隆兴帝也很想知晓答案,带着希冀和期盼的望向太医。 太医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脉枕,搭上丝帕,静下心神来感受太后的脉象,随着若有若无的脉象自指间而来,太医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虽然来时瞧见太后苍白的面色,以及隆兴帝和襄宁长公主急切的模样,心中大概有了一丝猜测,但到底没有经过验证,对此还抱有一丝希望。可如今,把出来的脉象却是让人彻底绝望了,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太医,也不得不虚咽了几口口水,太后这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啊!’ 这位不走运的太医暗道自己倒霉,呐呐不敢言语,缩着脖子瞧着隆兴帝和襄宁长公主的面色,心中懊恼不已,沮丧的想着:自己只怕是要命丧于此了,真是时也命也! 襄宁长公主见太医不说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泪水汇聚在眼角,强忍着悲伤的追问:“太医,太后的身体究竟如何?不得隐瞒本宫,本宫要听实话。” 太医面对襄,心中一紧,一咬牙回禀道:“请陛下、公主殿下恕罪,臣无能,太后……太后已当一下下跪请罪,头更是恨不得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打的脸色,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隆兴帝显然早已有所预料,只是苍白的脸伤,襄宁长公主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庸医,说不得是你诊错了,母后不会有帝求证:“皇兄,母后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隆兴帝走到床榻边,轻声安妹,猛然间,隆兴帝感觉双腿一紧,一看泣,他轻轻哀叹了一声,只能拍了拍襄宁长公主的肩头,以示抚慰。 虽说襄宁长公主的话,是受了刺激所说,但隆兴帝也不是没有听进去,转头吩咐人去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不多时,一群太医列队而入,纷公主请安,隆兴帝微微点头示意,“都起吧,去给太前,轻声细语的讨论着自己的诊脉结果,一番商讨后,太医院主,臣等诊脉之后,所得结果均属一致,太后娘娘的凤体已然油尽灯枯,只怕……”话没说完,就,锐利的眼神,危险的气势,齐齐跪下。 僵持了一会儿,隆兴帝看向跪在一旁的太医们,询问起来:“朕想知道,太后可还能清醒过来” 太医院院判战战兢兢的回道:“回陛下,太后如今的状况,便是清醒,也只怕是……”回光返照,院判的未尽之语,隆兴帝和襄宁公主心中都很清楚,兄妹一人对视一眼,襄宁长公主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面上的犹疑不定,这些都被隆兴帝看在眼里。朕终究是长兄,又是帝王,这种时候还是得靠自己拿主意,罢了,便如此吧,日后如何暂且不论,眼下还需要拿定主意才是。 隆兴帝正准备开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皱起眉头,“怎么回事,是谁在慈宁宫喧哗” 守在门口的夏守忠见陛下不悦,忙后退几步,出了殿内往外一瞧,皇后带着后宫的一众妃嫔正聚在殿外,依稀还能瞧见几位皇子妃陪在主位娘娘们身边。这人一多,可不就闹起来了。 夏守忠急得满头大汗,小跑过去,没等开口劝,就被身着华服的宫装丽人打断,“夏公公,可是陛下传我等进去” 一句劝解的话又被硬生生逼了回去,夏守忠心中也是一阵恼火,微微抬头准备瞧瞧是谁这般无礼,等瞧见了人反倒是消了气。你道这人是谁可不就是平日里深得隆兴帝宠爱的甄贵妃!因其母乃是隆兴帝乳母,颇为了解隆兴帝的喜好,又是照着元后的性情培养的甄贵妃,一入宫便极得帝宠。看在乳母的面子上,隆兴帝对甄贵妃十分宠爱,加之甄贵妃入宫前便被特地调养过身子,极易有孕,入宫多年,如今膝下一子一女,甄家更是得隆兴帝信任,管着织造司,这让甄贵妃更加不可一世,在后宫之中,甚至压的皇后喘不过气来,可谓是气焰嚣张。 对于甄贵妃的无礼,不止是夏守忠,便是后宫众人也早已习惯,周皇后虽面色铁青,却也并未出言责怪,谁让甄贵妃得宠,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日后再算这笔账。 不过周皇后不怪罪,不代表会放任甄贵妃,她移步向前,面带焦急的询问起来:“夏公公,太后如今凤体如何了?陛下可有吩咐” 甄贵妃见此撇了撇嘴,似是十分不屑周皇后的行为,一众妃嫔们都是沉默不语,但是眼中不时闪过的神色,便能知晓她们不过是在看热闹罢了。 夏守忠打起精神,开始应对起后宫诸人,“好叫诸位娘娘知晓,太后凤体违和,陛下和襄宁长公主正在殿内。陛下并未有吩咐,奴才斗胆,还请诸位娘娘先静一静,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听候吩咐。” 周皇后此时倒是镇定下来,和善的吩咐:“夏公公且先进去回禀,本宫在殿外等候陛下吩咐便是。” 待夏守忠转身进入正殿,周皇后才收回凝视的目光,甄贵妃见此冷哼一声:“装模做样。” “你,”周皇后怒火中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甄贵妃挑衅,哪怕是圣人也压不住火气。可是顾忌到殿内凤体违和的太后,以及此时心情怕是不太美妙的隆兴帝,到底是将怒火压了下去,硬生生扭转了目光,无视甄贵妃一脸挑衅的表情。 第110章 第110章【VIP】 殿内一片寂静,夏守忠背上直冒冷汗,咬了咬牙缓缓来到隆兴帝跟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和甄贵妃,以及众位主位娘娘们带着皇子妃在殿外侯着,想来是听闻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又见慈宁宫招了太医,匆匆赶过来的,众位娘娘们也是担忧太后娘娘的凤体。” 听闻皇后甄贵妃和一众妃嫔都候在殿外,隆兴帝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她们在这种时候,还能吵闹起来十分不满。平日里闹腾也就罢了,如今太后已是油尽灯枯,隆兴帝心中悲伤不已,更是无法忍耐。 索性袖子一挥,脸色铁青的道:“哼,真是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慈宁宫也是她们能够喧哗的吗?不知所谓!夏守忠,传朕的旨意,让皇后和贵妃带着她们一起,去奉安殿为太后祈福,没事就不要随便乱跑了。” 夏守忠蓦然心里一轻,他还正在烦心如何应对后宫的娘娘们呢!要知道后宫是最反复无常的地方,随时可能有人崛起,也随时可能有人跌落,对着后宫的娘娘们,该是什么一个态度,可是让夏守忠颇为头疼。 这下好了,得了陛下的准话,直接照办便是,也无甚可为难的了,“是,奴才这就去。”夏守忠忙不迭的回了话,再次朝着殿外走去。 眼瞅着夏守忠走了出去,隆兴帝才朝着襄宁长公主安慰道:“襄宁莫怕,母后她,只怕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若是知晓你这般伤怀,只怕心里也不好受,朕陪你一起等着。” 于是,隆兴帝和襄宁长公主满是悲伤的守在床榻边,太医院院判正在为太后施针。隆兴帝到底是一位掌权多年的帝王,心性坚定,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对于隆兴帝的决定,襄宁长公主并未反驳,只是默默拂去眼角的泪珠。她心中也知晓,这是正确的决定,母后的身子只怕是真的没救了,若是不施以手段,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后虚弱的沉睡,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此时让太医们放手一搏,也不过是无可奈何,虽不能让母后减轻病痛,但至少可以让母后清醒过来,也能聆听母后临终心愿。想到这里,襄宁长公主眼角止不住眼泪,一滴一滴似露珠般滑落,滴在了地上,也滴进了心底。她暗暗发誓:哪怕再难企及,本宫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母后临终所愿,让母后不留下遗憾。 不久,太医施施然拔出了针,起身恭敬的回话:“回禀陛下,公主殿下,臣已经给太后施过针了,不消片刻,太后便能醒来,只是这是在刺激太后的最后一点生机,之后太后只怕是没多少时间了。”哪怕心中害怕不已,太医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惹怒了隆兴帝,以致人头不保。唉,太医也不好做啊,这是在用生命去诊脉,诊出好消息倒也罢了,还能得些赏赐,也算是一件好事,但若是不走运,诊出不太妙的脉象来,那便随时可能人头落地。只消牵连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就怕祸及家人,所以说,哪怕是太医,想娶个好媳妇儿也难哪。 太医心中腹诽之言自然不为外人所知,隆兴帝的脸色依旧难看,此时倒也未曾牵连太医院一众太医,只是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了,尔等先退下吧。”吩咐完之后,考虑到太后已是强弩之末,太医们还是得时刻侯着,便又补了一句:“且先在侧殿侯着,若有事,朕会再传召尔等的。” 太医们互相撇了几眼,将目光聚在了太医院院判身上,院使年迈,已请旨准备告老还乡,左院判空缺,如今太医院高位只余一人,便是想躲都躲不掉。而被一众太医们推举的领头羊,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领着一众太医领了皇命,静悄悄的退出了大殿,往侧殿而去。太医们或在忧虑,亦或在庆幸逃过一劫,只是院判的脸上始终满是焦虑,一旁的同僚似是想问些什么,只是一瞧周围的环境,到底是闭上了嘴。 襄宁长公主正默默守在床榻边,双手紧紧握着太后的手,想要温暖它。只是日薄西山,生机渐消,哪还能再恢复,只是白费功夫,借此安慰自己罢了。 隆兴帝与襄宁长公主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太后,生怕错过了一丝动静,忽然,襄宁长公主觉察到自己握着的手似乎动弹了一下,目光转移到手中,但又没了动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但下一刻真相告诉她,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太后的眼皮颤抖了几下后,缓缓睁开! 襄宁长公主立马注意到了,面带惊喜的呼唤:“母后!”隆兴帝靠近床榻边,轻,您终于醒了。” “呃……”自太后喉间发出一声轻吟,略有些嘶哑的声音传微微颦眉,脸上夹杂着痛苦和不舍,迷离的眼神,恍惚许久, 太后似是定了定神,才很是勉强的抬起无力的双手,一左宁长公主,又压下喉间的阵阵痒意,儿,哀家怕是不行了,咳咳~”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咳嗽声响起,许久才慢慢消失在耳畔,太待哀家去后,你们,你们兄妹两个,要,要好好的。尤其是皇帝,你要,哀家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听到太后的嘱托,隆兴帝也是红了眼眶,却默默仰着头。只有些哽咽的应道:“母后,放心吧,朕会保重自己,也会照看好襄宁的。” 得到隆兴帝的回复,太后很是欣慰,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似是很满足的模样。偏偏这般让襄宁长公主更是泣不成声,本以为母后会有其他遗愿交代,未曾想还是与自己和皇兄有关……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中也再无遗憾,太后微微扬起的嘴角慢慢恢复,却在还剩一丝弧度时,骤然停止,牵住隆兴帝和襄宁长公主的双手无力的垂下去,双眼皮被疲倦的思想所牵绊,缓缓闭合,再也没有睁开…… “母后~”一声慌张且无助的呼喊声响起,太后已然薨世,襄宁长公主趴在太后的床榻前痛哭流涕。隆兴帝见状也不好受,却也强忍着悲伤安抚着襄宁,但骤然失去母亲,襄宁长公主已经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与悲伤之中,难以自拔。 不断悲切的痛苦,加之太后薨了带来的巨大打击,襄宁长公主终是受不住,哭晕了过去。 看着趴在床榻前的襄宁长公主,突然间撅了过去,这可把隆兴帝吓坏了,太后才去世,这唯一的胞妹可不能再出了岔子,赶忙唤来太医诊脉。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受了太大的打击,刺激了身体,有些受不住,需得好生将养着。 毕竟襄宁长公主年龄也不小了,若是再受刺激,怕是容易中风。 这可让隆兴帝愈发严肃了,本就不爱笑的面上再也见不到一丝笑意,盯着太医院院判,焦急的吩咐:“朕将公主的病情交给你们来照看,务必照看好公主,若是有一丝差池,你们也跟着陪葬吧,可听明白了!” 太医院院判咬了咬牙,脑子里面转了一圈,到底拿定了主意:“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调理好公主殿下的身体,让公主殿下病情痊愈。”说罢深深俯首,以示决心,心中却难免庆幸,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喜乐大相径庭。 慈宁宫里太监宫女的哭声渐渐响起,伴随着一阵阵丧钟声,太后薨世的消息越传越远。 肃穆昏暗的奉安殿内,再不见往日的寂静清冷,三宫六院的后妃们带着自家儿媳将奉安殿挤得满满。 人一多便容易引起矛盾,耳边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太后是不是*不大好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奉安殿真是人挤人,也不散开些,都凑在一起作甚。” 皇后听着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心中愈发不耐烦了,终是忍不住呵斥:“好了,都安静些!” 随着皇后的呵斥声落下,泰安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突然转变的情况,诡异中带着几分尴尬,倒是令造成这般结果的皇后颇为满意。 “既然陛下有令,让我等为太后祈福,那便遵从吩咐,照做就是了,尔等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且都安心祈福吧,若是陛下有了其他吩咐,再行安排便是。谁若是有意见,那便找陛下说去吧!”说完便不再搭理众人,转头静下心来默默为太后祈福,作为不得陛下敬爱的皇后,后宫中又有备受恩宠的甄贵妃,在地位受到冲击之下,皇后向来是对隆兴帝唯命是从,好借此得到隆兴帝的敬重,坐稳这皇后之位。 皇后的一番作态,众妃嫔们到底顾忌着隆兴帝,面上也不敢反驳。甄贵妃虽心中不屑一顾,但皇后扯着隆兴帝这面大旗,倒是让甄贵妃顾忌了一二。 等到夏守忠让手下的小太监传来太后薨了的消息,皇后这才迅速的起身,转头叮嘱了一番,就匆匆忙忙撤回了自己的宫殿,换了一身素服来到灵堂前。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VIP】 皇后来到慈宁宫时,太后的灵体已经更衣打理过了,换上了隆重的朝服,佩戴着诸多华贵的首饰,隆兴帝默默守在灵堂前。 慈宁宫挂起了白帆,飘浮在空中,遮挡了光线,使得殿内略显阴暗,在昏暗的烛光衬托下,愈发阴森了。 朝着隆兴帝行礼后,皇后目光在大殿内一转,竟没看到襄宁长公主,心中很是奇怪 许是皇后□□探寻的目光提醒了隆兴帝,也可能是他心中不耐烦,直接捅破了谜底,“皇后,母后这里你看顾好,莫要让人扰了母后的安宁。还有襄宁,她受了刺激,晕了过去,正歇在侧殿,太医诊断她已经有中风的征兆,不可再受刺激,你千万照顾好她。” 听到襄宁长公主险些中风,皇后还有些惊讶,不过她的教养和应变能力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点头应声:“是,请陛下放心,慈宁宫这里有臣妾在,襄宁长公主那边臣妾也会看顾好的。” “嗯,”隆兴帝发出了轻轻一声应和,若非皇后离得近,且耳朵好使,只怕是会忽略了过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逝世的母后和病倒的皇妹有了人看顾,隆兴帝终于可以放下后顾之忧,去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隆兴帝一心盼着的就是有人能替他看顾好最重要的两个人,他才能择一处无人之地,肆无忌惮的去发泄,去怀念,去感伤…… 只因他是皇帝,在众人面前发泄有失体统,哪怕失去母亲,他只能似小兽般,默默舔舐满身伤痕。 ****** 紫宸殿内,冉冉升起的龙涎香充斥整个大殿,朦胧问令人看不透隆兴帝的面色。 夏守忠默默守在紫宸殿外,满是担忧的神情浮现在脸上,不时朝着紫宸殿内眺望,似是想透过墙壁望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被惦记着的隆兴帝,正面朝着殿内的墙壁,双手紧紧靠在背后,瞧着好似在注视墙壁上的书画,实则眼神空荡,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隆兴帝脑海中浮现了许多人的身影,父皇、母后、几位兄弟、元后、太子、杨皇后,甚至是贾代化、贾代善,“孤家寡人,朕果真成了孤家寡人,父皇母后、兄弟、妻儿,甚至是信任的臣子都一一离去,高处不胜寒呐!”一声长长的叹息在静谧的大殿内极为响亮。 隆兴帝独自一人在紫宸殿内一待就是一下午,也未曾用过膳食,这可让夏守忠操心坏了。偏偏劝了一番,就被隆兴帝赶了出来,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急得团团转。 想起太后已然去世,如今还有谁能劝慰陛下呢? 忽然,夏守忠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是了,如今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劝得动陛下再没有其他人有这个资格了。 说干就干,夏守忠作为御前大总管,行动力还是很足的,赶忙唤来徒弟,“小夏子,你赶紧去慈宁宫瞧瞧,襄宁长公主可醒过来了若是醒了,便将陛下如今的状态告知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劝慰一番。陛下如今这般不吃不喝,着实令人忧心呐!” 小夏子面对师傅的吩咐,也不敢打马虎眼,更何况涉及到陛下,连忙应道:“师傅放心,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说罢朝着夏守忠躬身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朝着慈宁宫跑去了。 夏守忠看着小夏子的身影,越跑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内,再次将目光投向紧紧关闭着殿门的紫宸殿,只盼着陛下还能撑得住才好。心里却恨不得求神拜佛,希望小夏子能早些将襄宁长公主请来,也好破解如今这局面。压下心中的焦躁,手中拂尘一甩,静静守在殿外。 却说小夏子那边,一路着急忙慌跑到慈宁宫,好在如今太后崩逝,主子们都不敢在外随意乱逛,这才没撞到人。 也是巧了,小夏子一来到慈宁宫,刚好瞧见襄宁长公主身边的素梅姑姑,正准备朝外走去,小夏子忙上前唤了声,“姑姑,素梅姑姑,请留步。” 听到有人喊自己,素梅姑姑停住脚步,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看是一位小公公在喊自己,还有些奇怪。待人走近,一看这不是紫宸殿的小夏子嘛,喊自己作甚?有这般疑惑,素梅姑姑也就没有遮掩的问了出来,“小夏子,你不在紫宸殿,跟着你师傅,来慈宁宫有何事” 小夏子满面焦急的询问,“好姑姑,可不是有事儿嘛。不知长公主事求见长公主殿下。”说罢朝着素梅姑姑连连作揖,那求人的态 好生奇怪,却也抬手扶住了小夏子,叹了一声:“唉!公主殿下已然醒了,一醒来就要去太后灵前守着,我等劝了半天,实在是劝不住。只能。” “公主殿下身子虚弱,到底经受不住,刚刚面色惨白,着实吓娘娘在,终是将公主劝了下来,这不,我正准备去小厨房,提些膳食来,公主一直没用膳,”眼中泪水隐隐若现,素梅去,只于红彤彤的双眼,可见是哭过了的。 得知襄宁长公主醒了,小夏子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有了盼头,忙“那劳烦姑姑为奴才通传一声,奴才 素梅姑姑见小夏子一脸焦急的样子,倒也没推托,只让他稍等,自去侧殿内见了襄宁长公主。 不多时便有宫女出来唤小夏子进殿。 一进侧殿,襄宁长公主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孝服,一袭白衣衬的她面色尤为惨淡,小夏子心中暗暗想到:难怪素梅姑姑忧心忡忡的模样,只怕是襄宁长公主因为太后过世,伤心过度了吧。 “小夏子,你来求见本宫,可是皇兄那里有何旨意”襄宁长公主淡淡的问道。 小夏子半弓着身子行了礼,回道:“好叫公主殿下知晓,陛下将自己关在紫宸殿已经大半天了,也未曾用过东西,师傅很是忧心。劝了一回没进着内殿,实在没法子了,这才让奴才来请您去一趟,好劝一劝陛下。” 小夏子说完了来意,满是期待的等着公主殿下的吩咐,好在襄宁长公主和隆兴帝确实感情深厚,一听皇兄这般糟践自己,立马起身,吩咐宫女转告皇后,太后灵堂这边请她多看顾些,自己有事去一趟紫宸殿,慈宁宫就拜托给皇后了。说罢让小夏子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紫宸殿去了。 隔着多远的距离,夏守忠瞅见了襄宁长公主的身影,心中的愁绪倒放下了些。 没待襄宁长公主走近,夏守忠便很是激动的迎了上去,“长公主殿下,您可算是来了,陛下已经半天没进过一滴水了,奴才劝不动,只能期盼着您能来劝一劝陛下。”边说还边抹了把脸,很是羞愧。 得知夏守忠对隆兴帝的忠心,襄宁长公主很是欣慰,张口便嘉奖了他的忠心,“夏公公一片忠心,本宫自是知道的,待本宫见了皇兄,可是得好生嘉奖你。” 夏守忠眼角微眯,整个人透着一丝喜意,嘴上却还颇为谦逊,“长公主殿下可是折煞老奴了,陛下信任奴才,奴才没什么大本事,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隆恩。” 襄宁长公主抬手制止了夏守忠的一再谦逊,上前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径直推门而入,一路朝着殿内走去。 听见脚步声,隆兴帝以为是夏守忠又来劝自己,很是不耐烦的斥道:“朕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朕嘛!朕只是想清净一会儿,莫不是朕的话已经不管用了!” “夏守忠,给朕滚出去,莫要再来打扰朕!”隆兴帝看都不看,一甩袖子直接赶人。 许是没听见动静,隆兴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过身来一看,襄宁长公主正泪水盈盈的看着他,着实让隆兴帝一惊。赶忙上前劝慰妹妹,“襄宁,怎么是你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快坐下,歇一歇,太医说了,你可不能再受刺激了。”见着襄宁长公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隆兴帝才缓缓松懈下来,“襄宁啊,如今在世上,同朕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你了,你可千万要保重,朕实在承受不起了。”隆兴帝想起了身边诸多已逝的亲友,语气哀伤且发自肺腑的感叹。 这一番话倒是让襄宁长公主瞬问暖了心,看着隆兴帝愈发苍白的双鬓,襄宁长公主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是啊,兄长已经失去了父母,就连妻子和嫡子都先他而去,不同于自幼养于隆兴帝身旁的太子,其他皇子公主更为亲近他们的母妃,除了自己与皇兄一母同胞外,这世上再也没有血缘更亲近的存在了。 心痛的抽了抽,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忍不住劝慰起来:“皇兄,襄宁知道你心中难过,母后去世,我亦悲痛万分。只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皇兄是一国之君,肩上承担着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还请皇兄多保重身体,万望以身体为重,才能不辜负祖宗的期望啊!” 隆兴帝从缅怀与悲伤中被唤醒,他自是知晓自己不该沉浸其中,只是一脚踏了进去,便险些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好在还有襄宁,朕的妹妹,“朕当与你共勉,襄宁,你也多保重,照顾好自己吧,莫要让朕再失去至亲了。朕……着实承受不起了~” “皇兄……”襄宁长公主声音沙哑哽咽的唤了一句,中问饱含着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终只换来一声长叹,将所有岁月掩埋。 这对大乾最尊贵的兄妹,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傍晚,在暗淡清冷的大殿内,相互扶持,相互鼓励,渡过了最悲痛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第112章 第112章【VIP】 太后的棺椁在停灵七天后,终是葬入了皇陵,一众妃嫔与皇孙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一同去了,不过只是面上如此表现,至于众人心中是何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偶尔抬头,还能在朝臣与命妇中间,看见宁国公府几位老爷哭红了眼睛,甚至顾不得形象,痛哭流涕。 想来也能理解,襄宁长公主极为受宠,贾攸兄弟几人打小是在宫里长大的,与太后自然亲近。如今太后的崩逝,在他们心里不亚于晴天霹雳,一时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这般模样也是情理之中。 逝去的人,音容笑貌只存于回忆,活着的人虽沉浸在悲痛中,却仍要着眼于当下。 宁国公府,荣安堂。 府上当家的老爷太太正准备歇息,贾攸看着清瘦了不少的妻子有些心疼,温言劝慰:“太太这些日子也辛苦了,还需多保重才是,这府上还得靠着太太呢。” 嘉悦郡主最近也是颇感不适,到底是不年轻了,受了些累,身体不舒服,也不敢继续强撑着,顺着自家老爷的话回道:“妾身知晓的,老爷放心,妾身还盼着抱孙子呢。只是如今尚在国丧,瑾儿和瑜儿的婚事怕是得耽搁了。”想起儿子的婚事,嘉悦郡主难得皱起了眉头。 贾攸见着妻子颦眉,微微牵起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道:“太太且放宽心,瑾儿瑜儿有功名傍身,便是晚上一些也不打紧。” 虽然知道自己儿子一向出色,不论是能力还是品貌那都是不差的,再论起家世,宁国公府在京中也算是一流的世家,样样都是不差的。更别说宁国公府的家风令人艳羡,兄弟一人可是一众太太们眼中的好女婿人选。但为人父母,心中总是想着子女能有更好的选择。 “罢了,也只能如此,想来是缘分未到吧!只是妾身原想着母亲自病愈后精神头一直不好,瑾儿瑜儿娶亲一来是冲喜,一来若是能早些让母亲抱上重孙,四世同堂也是极好的兆头。” “只是如今,只能等着了,母亲那边还是得想其它方法才是。”嘉悦郡主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极为苦恼。 贾攸对嘉悦郡主的想法很是满意,忍不住夸赞:“太太为了这个家,着实是辛苦了。太太且放宽心,爷心里有数。母亲那边只能辛苦太太多陪着些,如今我确实不放心,外祖母去世后,母亲苍老了许多。平日里太太若是不忙,可以与弟妹一起,多去陪陪母亲,莫要让母亲觉得孤单了。” 嘉悦郡主认同的点了点头,爽快的应了下来,“夫君说的极是,妾身也是忧心极了,只盼着母亲能健康长寿!”说起这带着期盼与祝福的话,嘉悦郡主眼中满是诚意,未曾有半分敷衍。 这些年来襄宁长公主待嘉悦郡主犹如亲生母女一般,进门不久就接了管家权,平日里更是极少让她们立规矩的,在她有孕时,也不似其它人家那样赐下妾室,她的日子过的舒心极了,自然知晓是因为襄宁长公主的缘故。 故而将心比心,她是盼着襄宁长公主能好好的。 贾攸自是能感受到妻子的真诚,对着如此和睦的氛围更是满意,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待到第一日,嘉悦郡主正打算去静康院给婆母请安,在半道上遇到了两位弟妹荀氏和沈氏,见一人结伴而来,嘉悦郡主颦眉问道:“弟妹们倒是好早,莫不是约好的不成,只是怎的不见约上我一起,难不成我不配与你一人同行!” 一番阴阳怪气的语调,听着还泛着酸意,沈氏与荀氏对视一眼,眼中从惊疑到恍然大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同时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示意,原本紧张的状态瞬间消失不见。 只见沈氏抬起手轻轻掩了掩嘴角,笑道:“可不敢这么说,这要是让兄长知道了,可不得找我们老爷好生说道说道,还请嫂嫂大人有大量,宽恕我等吧。”同样怪声怪调的回了去,说完还抬起头,似是在等着瞧嘉悦郡主的反应。 顿时感觉周围的气氛都紧张起来,静谧的环境让人不经意间开始小心翼翼,伺候的奴婢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虽然不知晓为何几位太太们忽然间针对起对方来,但不论如何,主子们的事她们这些奴婢可掺和不起,还是努力缩起来,当自己不存在吧,不止一个人这么想,敢看主子笑话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忽然间,嘉起来,“你们呐,竟会打趣我,难道一弟三弟对你们不好” 荀氏和沈氏不甘被打趣,异口同声的道:“我等自是比笑起来,看起来热闹极了。 想现,不过是一时兴起,装作吃醋的模样罢了,府上妯娌之间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嘉悦郡主打头,荀氏沈氏紧随其后,三人不紧不慢的,一路院门口,立马被请了进去,襄宁长,正用完早膳,让人引她们去厅里,又有小起身朝着正厅去,见着襄宁长公主的身影,嘉悦郡主三人立马起身,给婆母见着坐在上首,襄宁长公主看着下方三个儿媳,温,都坐下吧。” 三人缓缓落座,嘉悦郡主身为长媳,当仁不让的开口问安:“母亲今日可好?本应日日来给母亲请安的,只是儿媳平日里忙于府中事务,倒是未能日日前来,都是儿媳的错。”说着满是愧疚的目光投向了襄宁长公主,盈盈的眼中满是歉意。沈氏和荀氏亦是如此,心中歉疚难安。 三人的歉疚,襄宁长公主自是收到了的,是自己不让她们日日来请安的,怎的也怪不到她们身上去,说来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怕是近些时日,母后去世后自己十分难过,经常以泪洗面,状态难免差了些,怕是让她们觉察到了,误以为自己是身体有恙,这才如此担忧。 “唉!本宫无事,只是母后去世,让本宫着实难以相信,情绪低落,一时间打不起精神来罢了,倒也无甚大事,尔等不必如此担忧。本宫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本宫还等着抱重孙呢!” 见婆母如此宽慰,三人心中的愧疚方才减轻了两分,见婆母的兴趣都在抱重孙上,果断配合起来,好话一箩筐的起哄。虽然贾瑾贾瑜尚未娶妻,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挑选儿媳,成亲可以再等等,但这人选必须得提前相看起来,等到临了了,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好姑娘自是被别家聘了去。 婆媳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兴趣上来,聊的好不兴奋。之后的日子里每每如此,倒是让因太后去世而伤感不已的襄宁长公主得了颇多安慰。 *** 直到这天,一早宁国公府的主子们便起了身,由襄宁长公主打头,带着众人往荣国公府而去。 早几日荣国公府便派人递了帖子来请,今日正是一房嫡次子的周岁宴,这孩子满月时碰上了太后病重,满月宴并没有办,如今距离太后过世已经快一年了,出了国丧不久,虽还不适合大办宴席,但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个便饭还是可以的。 到了荣国公府,贾攸贾敬贾啟径自交代了自家太太照顾好母亲,便带着小辈们朝着外书房去了,贾赦贾政都在书房等候。 等到了书房,长辈们趁机考校起子侄来,荣国公府如今唯一适龄的贾琏和贾珠自然在场。贾珠如今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底子自是比贾琏好上许多,便是贾赦平日里同贾政不对付,也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这让贾政在贾赦面前得了脸,心中很是高兴,嘴上还谦虚道:“他一个小人儿哪里值当如此夸奖,比不得瑾儿瑜儿高中进士,也比不得瑄儿他们有着举人功名,当不得当不得。”这谦逊的话说着说着,贾政的兴意慢慢减弱,他家珠儿也只是同大房的琏儿相比,略好一些,若是同宁府相比,那真是被比到泥里去了。 原本的骄傲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满,同样是贾家嫡系子弟,怎的和贾瑾贾瑜他们差这么多,连略小一些的贾瑄都比不上,想着还不满的看了眼贾珠,心中却是下定了决心要对珠儿的课业再上心些,必不能让珠儿松懈了才是。 贾珠又不是瞎子,自是看到了自家老爷的表现,却也无可奈何。倒是贾琏虽答的磕磕绊绊,但是一脸的无所谓,只是随着贾赦时不时瞪过来的眼神,还是能发现他在颤抖,可见也不过是面上强撑着罢了,心里到底是害怕的。不同于贾琏强撑着的模样,贾瑾贾瑜这两位高中进士的学问自是不差,下面的贾瑄等人面对考校,那也是张口就来,而且看着贾攸贾敬他们满意的神情和点头的动作,就能知晓对他们表现的满意。两相对此,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女眷这边目送着老爷们离去,纷纷来到了荣僖堂,史氏正端坐在上首,邢氏和王氏伺候在一旁,保龄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并王子腾夫人正陪着话家常。众人见着宁国公府一行人,尤其是打头的襄宁长公主,纷纷起身行礼,待到众人起身后,便有丫鬟引着襄宁长公主与史氏一同坐到了上首,“长公主殿下今日能来,倒是稀客。”史氏首先忍不住开口,言语中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襄宁长公主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直盯的史氏浑身不适,在她准备开口前说道:“到底是哥儿周岁,本宫可不是那等子小心眼的,对着个孩子出什么气。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没得混为一谈。” 这话一出,倒是让史家两位侯夫人和王子腾夫人钦佩不已,保龄侯夫人更是笑着捧道:“长公主殿下自是宽宏大量,这般心胸着实令人敬佩。” 旁人都开口夸赞了,嘉悦郡主并荀氏沈氏等自家人自是不会冷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个不停,顿时成了襄宁长公主的专场,可把史氏气的够呛,就连王氏也很不满意,觉得襄宁长公主抢了自家儿子的风头。这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巳时,外书房的老爷们带着一众小辈来到了荣僖堂,一房嫡次子,乳名贾宝玉的小哥儿,抓周就在这里举行。 见到了时辰,史氏倒也不磨蹭,挥手示意下人将抓周的桌案摆上来,奶娘抱着贾宝玉朝桌案走去,轻轻将宝玉放在桌案上,守候在一旁。 随着众人的目光被桌案上的东西吸引去,史氏面无表情,邢氏幸灾乐祸,贾珠满是担忧,王氏和隔着屏风的贾政火冒三丈,气的牙痒痒,其余人颇为惊讶的冷眼看着。你道为何 第113章 第113章【VIP】 只见那身着锦绣如意纹红袍,脖问挂着八宝嵌红宝石璎珞项圈,浑身圆润,皮肤白嫩的孩童趴在铺着红布的桌案上,没等众人催促着去抓东西,就被一颜色眼里的小圆盒吸引了注意力,小手抓了过去,还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然后坐在那里不动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动,宝玉又挥舞了两下,便是眼神不好的这次也看清了,那分明是一个脂粉盒子,只是不知怎的竟出现在了抓周的桌案上,还偏偏是艳丽显眼的颜色,直将宝玉吸引了去。 一时问气氛尴尬起来,虽是自家人,可众人指指点点的动作和小声的议论,都落在了贾政眼中和耳中。 这可将贾政气了个倒仰,一个男儿竟抓了这么个东西,可真真是气煞我也!顾忌着众人,贾政不好发火,忍住了怒火,只皱紧了眉头,双手紧紧靠在身后,紧握的双手就能看出他的不平静。 便是一旁的众人也不知如何开口,夸赞的话语哽在喉问。史氏端坐在正中问,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入帘中,最终与襄宁长公主对视一眼,缓缓开口:“宝玉还小,知道些什么,总归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话毕不待众人反应,便让奶娘将宝玉抱了下去。 “哎呦,可不是嘛,哥儿自是有福气的,生在咱们这等人家,这日后定然富贵一生!”一个贾家旁支的媳妇见状,连忙反应过来开口夸赞。 随着她这一开口,其余太太们这才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起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倒也不失脸面。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都不妨碍这场抓周宴办下去,直到临近黄昏,才渐渐散场。 待乘坐轿子一路回到宁国公府,嘉悦郡主并两位弟媳一起陪着襄宁长公主,缓缓朝着静康院走去。 路上,三太太沈氏对着抓周一事颇有些疑惑,悄声同二太太荀氏谈论起来,“二嫂,你说今天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荀氏心中也是颇为不解,虽因自家老爷这些年一直给荣府大老爷收拾烂摊子的行为不满意,故而平日里也不怎么关注荣国公府的事情。但是荣国公府之前是二太太王氏当家,如今因着王氏诞下含玉而生的次子,这才被收了管家权,府里的中馈又回到了荣国公府老太太手里,凭这位荣国公府老太太的手段,不应该出现这种意外呀,心中不解,却也未曾多言,只轻轻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 虽只是她们悄悄在谈论,但襄宁长公主与嘉悦郡主离得并不远,自然也听了一耳朵,瞧着两位妯娌,见她们询问的眼神,也只眼神示意自己不知道。 襄宁长公主见她们三人在打哑谜,心中也是感到好笑,恰好这时众人走进了静康院,在素梅的伺候下坐到了榻上,打发儿媳们各自坐下休息,又令伺候的丫鬟们上了些茶水和点心,这才打发丫鬟们退了下去,只于素梅姑姑在一旁伺候着。 对上儿媳们疑惑的眼神,襄宁长公主这才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开口道:“你们呐,到底还是太年轻。” “哎呦,母亲这话儿媳可是自领了,瑾儿瑜儿都要成亲了,儿媳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还能得母亲一句年轻,儿媳可是……满足了。”嘉悦郡主打趣着捧场。 襄宁长公主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呀,真是越发作怪了。” “这不是有母亲您在吗,儿媳也就在您面前才会如此,可见您是偏心纵着儿媳的。”这俏皮话一出,二太太荀氏和三太太沈氏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待到笑意平息,沈氏率先打破了平静,“母亲,儿媳愚钝,至今未曾明白今日荣府之事,是何缘故” 荀氏接着说起自己的看法,“儿媳也是稀里糊涂的,今日之事瞧着便像是女眷的手段。只是荣府之内,能在老太太和那位二太太眼皮子底下弄出这档子事儿的,儿媳着实猜不出来。” 嘉悦郡主也收敛了恣意爽朗的姿态,正襟危坐着等候襄宁长公主解惑。 对于三个儿媳的不解,襄宁长公主只是觉得她们想的不够深远,“这事儿啊,你们莫要想的太过复杂,往往最不可能的那个人,才是有嫌疑的人。” “这……”嘉悦郡主三人互相对视后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位二太太可是小哥儿的亲生母亲,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吧?何况今日虽只是邀请了亲近的人家,但来的人也不少啊!”沈氏颇有些怀疑的说道。 主,见襄宁长公主没有发话,便猜测这个答案不对,那是…… “那位老太太可不是位简单的,到底是嫡出的孙儿,这样做有何深意况且平日里荣府两位老爷之问,老太太不是总偏向二老爷吗?”荀氏虽不理解,但这不妨碍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哥儿是个好孩子,小小的人儿,什么也不知道。但很可惜,他不幸的遇上了那样一个母亲。这王家的规矩,女子无才便是德,教出来的女子都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只在后宅之中倒还好说,一涉及到其它,真是不知让人怎么说才好。”襄宁长公主轻轻拂了拂袖子,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过也只是感叹而已,襄宁长公主虽怜悯那个一出生便前途尽毁的孩子,但也只限于闲时的一句感慨,又不是自己的子孙,襄宁长公主自嘲的笑了笑:本宫到底是个自私的人,那是荣府的子嗣,影响不到自家府上,本宫便不会去为此多操心。那孩子不过是没了前途,到底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已是万幸,如何还能要求更多。 “含玉而生,是福也是祸,古往今来,像而生之人,都是哪些人?又做了哪,这答案便出来了。” 这不说不知道,也无人会去联想,但嘉悦郡主三人都是读过史书的,哪里能不知道呢! 荀氏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含玉而生的哥儿落在了贾家,这可真是催命符啊,哪怕我等明白这不过是王氏耍的小手段,那又如何,外人恐不会轻易相信。贾家不需要一个含玉而生的能干之人,那么平庸纨绔便是他的归路。” 嘉悦郡主自语,也是默默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荀氏的想法。 不要怪她们狠心,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传承重于一切,,舍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也无甚影响。 “这孩子如今还小,不明心性,日后也不一定就有出息,说不得如他父辈一般,或纨绔无能,或碌碌无为。如今不过是放任不管罢了,顶多是偏宠溺爱一些,不对其施加压力,也无甚期待,任由其成长,说不得也是一件幸事。”眼见气氛凝重,沈氏避重就轻的谈论起来,似是在开解妯娌,又好似在开解自己。 襄宁长公主见不得她们如此,主动打破这个局面,“好了,你们莫要如此做态,他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子孙,有父母长辈看顾,哪里轮得到你们安排。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到底是国公府第,又不会缺了他的吃喝,有下人伺候着,相比那些为了衣食奔波的穷苦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又苦在哪里。” “母亲说的是,到底保住了性命,平淡一生也是福气。”嘉悦郡主到底是当家主母,很快便从低迷中恢复。 “说起这才出生的哥儿,儿媳倒是想起来了,之前荣府的敏妹妹传信来报喜,已是有了身孕,算算时日,应该也生产了。”嘉悦郡主感受到两位弟媳的惆怅,果断的选择了转移话题。 二太太荀氏和三太太沈氏也被新的话题吸引,旧事暂且放下不提,贾敏有孕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件稀罕事儿。 荀氏倒是颇为感慨:“敏妹妹嫁到林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喜信,好不容易才怀上这胎,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吧。” 沈氏对于贾敏的处境也是了解一些的,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哪里能如愿,且不说林家一脉单传,就说林姑爷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膝下还只有一个病殃殃的小哥儿,敏妹妹这一胎压力可不小。” 荀氏细细一想,确实如弟妹所说,不过贾敏到底是贾家姑娘,若是添个哥儿,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思绪纷飞问还不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诞下次子贾珍之后,二房便再没有了喜信,如今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长子贾瑄也到了娶亲的时候,想要添个姐儿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带着几分失落,荀氏和沈氏闲聊了几句,襄宁长公主折腾了一天,也累了,便让众人散了。 第114章 第114章【VIP】 随着这场抓周宴落幕,荣国公府含玉而生的哥儿,抓周抓了胭脂盒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了出去。再加上荣国公府时不时传来这位哥儿厌恶貌丑之人接触,尤喜容貌秀美的丫鬟在身边伺候着,小小的人儿,这好色的名头却彻底绑在了身上,倒叫这都城的人看了好一场笑话。 “老太太,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如今京中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小哥儿抓周的事,那些跟咱们府上不对付的,都在看府上的笑话。”赖嬷嬷满是忐忑的回话,虽是不解,但还是按自家主子的吩咐去做。 史氏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空地,良久,“知道了,如今只盼着那孩子平安长大吧。” “说起来那孩子还没个名字,便先取个乳名,也不好一直哥儿哥儿的叫着。既然身带宝玉,这一生也脱离不了那块玉,这乳名就唤做宝玉吧。” 赖嬷嬷捧着笑道:“老太太取的名自是极好的,想来二爷和二太太都会满意的,小哥儿……”话音未落,赖嬷嬷就讨饶似的掌了自己的嘴,“瞧奴婢这记性,是宝玉少爷,能得老太太赐名,日后又养在您身边,自是跟您亲近的。”身为老太太的心腹,赖嬷嬷一向知道史氏心中所想,这番话不出意外又说进了史氏心坎里。 史氏自是明白赖嬷嬷话中未尽之意,“既然养在了我身边,自是容不得三心二意的,哪怕我不在乎,可也不是她们该想的。日后宝玉就跟着他亲哥哥排名,是府上的二少爷,另外把我给宝玉取了乳名的事给他老子娘说一声,可别怪我老太婆多事。”想起二房那对不靠谱的夫妻,史氏就一肚子火,若不是要用他们去压制大房,她才不会轻易饶过他们夫妻,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差一点整个荣国公府都赔了进去,这次真是万幸。 王氏会捅出这天大的篓子,想来还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些,才有心思想东想西。史氏脑中一想,二房的妾室中确实没有能跟王氏对着干的,唉,真是没用,史氏心中一恼,随即转头一撇,起了心思,“赖嬷嬷,你且去为我办一件事,附耳过来,切莫泄露了出去。”随着一阵窃窃私语,赖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释然,信誓旦旦的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奴才一定会办妥的。” “嗯,我要尽快看到结果。”史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赖嬷嬷的能力还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做了心腹。 既然起了心思想打压一番王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对付她,自然要从她最在意的东西下手。 王氏在意的东西不过那么几样:孩子,娘家,钱财,地位,权利。 几个孩子里面,贾珠年龄大了,在外书房随着贾政读书,元春倒是养在自己身边,但是想到自己对她的期望,还是不宜让她和王氏太亲近。那么就只有宝玉了,也不知道这个刚出生的幼子,在她心中有多少分量,还是要抽个时间试她一试。 王家那边还使不上劲,手也伸不到那边去,那就从其它方面下手,管家权在自己手上,不过这也不是事,自己年纪大了,倒是不适合再劳累,偏偏邢氏上不得台面,真是费神呐。 “啪,”伴随着一阵声响,史氏猛然站起身,朝着赖嬷嬷似是询问:“赖嬷嬷,我记得王家大姑娘是不是跟琏儿差不多大” 赖嬷嬷顿了顿,脑海中关于王家大姑娘的信息一点一点浮现,倒是将一些零散的信息结合起来,是了,王家大姑娘的年纪跟琏哥儿确实差不多。 赖嬷嬷内心的风暴无人可知,脸上谄媚讨好的笑容未曾卸下,“老太太好记性,去年王家二太太还带着大姑娘来过咱们府上呢。” “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史氏心中有了想法,只是具体的还得再见一见那王家大姑娘才是。 在史氏的有心安排下,倒是与王家大姑娘接触了几次,除了性格有些强势之外,倒也没什么缺点。说起这王家大姑娘,亲爹早逝也没什么能力,虽养在王子腾夫妇身边,可到底只是隔房的侄女,若不是她的同胞兄弟是王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会如何还不得可知呢! 史氏的行动并不算隐蔽,凭着她在荣国公府的地位,也不怕贾赦父子会违逆她,正娘。 公府,襄宁长公主得知后倒是没什么反应,贾赦贾琏父子的性情已定,不敢也不会去违背史氏的安排,自下,他们听不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安排人去给贾赦和贾琏分析清楚,明确利弊之后,还要不要娶王家。 倒是还没等到贾赦和贾琏的消息,静康院先迎来了府上的当家太太嘉悦郡主,眼见着嘉悦郡主在这时候来到自己院子里,襄宁长公主一猜就是有什么事情,也不含糊,直接问道:“怎么了这是这般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本宫商议” “快给你们太太上茶”,见嘉悦郡主着急忙慌的模样,襄宁长公主赶忙吩咐下人上茶水。 吩咐完下人,又朝着嘉悦郡主嗔怪道:“你也是,整日里忙着府上的中馈,若非要紧的事,让下人来传话就是了。瞧你这般模样,快歇歇吧。” 嘉悦郡主朝着婆母屈身行礼,按照襄宁长公主的嘱咐坐下后,这才回道,是儿媳的不是。只。”嘉悦郡主说完后羞愧的笑了笑。 襄宁长公主随意拨动着手中华丽的玛瑙珠串,“你且说与本宫听听,何事这般着急?” 问到了关键,嘉悦郡主反而羞意上了脸,“母亲,儿人家了,咱们府上瑾儿瑜儿,还有二房的瑄儿珍儿,三房的琤儿都比琏儿大,是” 襄宁长公主想起了膝下的孙儿,尤其是大房的瑾儿和瑜儿都已经十八了,二房的瑄儿也十七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已经娶妻,倒是自家孙儿反而耽误了。 襄宁长公主随意摆动了两下手中的玛瑙手串,想起孙儿耽误的缘由,倒是多了几分伤感,“是啊,别家孩子这般大的年纪怕是孩子都有了,母后去的突然,本宫沉浸在悲痛中倒是忘了他们兄弟几个,也怪本宫耽误了他们。” 嘉悦郡主连忙安慰道:“母亲这话倒是让儿媳无地自容了,太后过世京中悲痛万分,为太后守孝自是应当的。再者说瑾儿瑜儿都是儿媳的孩子,也是儿媳忙于府中中馈,未能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是儿媳的错。” “这也不是你的错,本宫也忽视了,索性如今也还来得及,府上目前已经出了孝期,小辈们虽想着高中之后再娶亲,但现在也可以提前相看起来了,毕竟看中之后,三书六礼也要走一段时间呢。不过之前看中的人家怕是不成了,人家姑娘也不可能一直不嫁人,怕要重新打听了。”襄宁长公主感慨万千。 嘉悦郡主恭敬的吹捧着:“儿媳的眼光自是比不得母亲的,瑾儿瑜儿那里还请母亲多多费心。” 襄宁长公主应声道:“你啊就是惫懒,本宫是他们的亲祖母,还能不尽心嘛!不过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怎么安排的,可有看好的人家” 嘉悦郡主是提前去寻过二房和三房的两位弟妹的,自是了解清楚了,这会开始给襄宁公主解惑起来,“二弟妹那边倒是请母亲放心,已经为瑄儿和珍儿相看人家了,但是三弟妹那里,尚未有头绪,琤儿的亲事还请母亲多费心。” 襄宁长公主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老二家的为瑄儿和珍儿看中了谁家的姑娘,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了。” 嘉悦郡主捏着手中的帕子捂着嘴角,俏皮的回道:“母亲还是等弟妹来了,再当面问一问她吧,想来也是世家大族的姑娘,人品家世都不会差的,瑄儿和珍儿都是弟妹的嫡亲骨肉,哪里会不疼他们呢!” “罢了,你说的也是,不过本宫倒是越发好奇了。”说罢还悄悄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你且放心,瑾儿瑜儿还有琤儿的亲事本宫会挑选合适的人家的,届时再从中择出最合适的人选。也不急在这一时,荣国公府的琏儿比瑾儿他们小上好几岁,哪怕现在定下人家,成亲也还得等几年呢,何况荣国公府那边二房的珠儿可比琏儿还大,不也还没有定下人家嘛。” 嘉悦郡主倒是也听得进去劝,一想也是,贾珠可比贾琏大,贾珠的亲事没有定下来,贾琏哪怕现在相看了人家,想要娶妻怕还有的等呢!想清楚后倒是越发羞愧了,“给母亲添麻烦了,儿媳一时情急,倒是没理清楚,只顾着府上的哥儿年纪都不小了,还未定下人家,过于着急了。” 对于嘉悦郡主的羞愧,襄宁长公主倒是没当做一回事,长袖一挥,“你啊,就放心吧,有本宫在呢,瑾儿瑜儿他们的亲事本宫放在心上呢,他们啊~且等着娶媳妇吧,本宫还等着喝孙媳妇茶呢!” 第115章 第115章【VIP】 嘉悦郡主将儿子的婚事托付给了婆母,倒是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二房的两个侄子暂且不提,自家的瑾儿和三房的琤儿是各房的长子,日后总是要顶起门户的,一房长媳可要慎之又慎,原也担心自己看错了人,如今婆母将这事接了过去,倒是幸事。 嘉悦郡主心里有了底,也就没再多留,府上的中馈还等着她处理。目送着嘉悦郡主离去,襄宁长公主也开始扒拉京中的好姑娘,只是这段时日因着太后去世,倒是有些时日未曾出去参加宴席了,想来之前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如今还是要重新打听才是。 当即唤来素梅,吩咐道:“本宫这些时日倒是过得昏昏沉沉,也是时候该清醒了,也多亏了嘉悦提醒了本宫,到底本宫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府上这一大家子在呢!大房的瑾儿瑜儿,二房的瑄儿珍儿,三房的琤儿都该成家了。素梅,你去打听打听京中四品以上的人家,哪家有适龄的姑娘,且列个名单出来,本宫也好仔细挑选。” 素梅姑姑一听是要给府上的少爷们相看人家,当即兴高采烈的打包票,“公主请放心,奴婢一定会打听清楚的,保准让少爷们都能选个好太太。”襄宁长公主得了保证,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素梅管着自己手下的消息网,这样重要的事情自是不容出差错的。 不过想起嘉悦郡主所说的,二儿媳荀氏已经为瑄儿和珍儿相看了合适的人家,倒是有些好奇,也不去瞎猜了。直接让丫鬟去二房传信,等着荀氏来,一解心中的疑惑。 不多时,随着小丫鬟领路,荀氏来到了静康院,襄宁长公主瞧着她见了礼,也没耽搁,立马让她起身入了座。 荀氏疑惑的问道:“不知母亲寻儿媳来,可是有事情吩咐” 原是荀氏以为婆母要安排自己做什么,倒是没往两个儿子的婚事上去想。 襄宁长公主捋了捋手中的碧玺手串,很是严肃的道:“莫不是没事本宫就唤不得你了!” 荀氏一听这语气,以为襄宁长公主生气了,哪里还敢坐着,满脸惊慌,当即起身行礼认错,“儿媳不敢,请母亲息怒,都是儿媳的不是,是儿媳不会说话。” 襄宁长公主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见荀氏如此,连忙阻止:“快起来,快起来,本宫只是在开玩笑,没有生气,你不必如此,快坐下吧。” 荀氏缓缓抬起头,偷偷瞧了两眼,见襄宁长公主脸上满是无奈,确实没有生气的模样,这才缓缓起身,再次入座。 襄宁长公主一脸无奈,荀氏这个儿媳什么都好,就是不如嘉悦郡主和三儿媳沈氏在自己面前放的开,平日里有嘉悦郡主和沈氏在还不明显,只有荀氏一人时,就格外凸显出来了。 襄宁长公主打趣道:“哎,你呀,还是这般开不得玩笑。” 荀氏被说的满脸通红,显然也是明白自己误会了,有些小题大做,倒是扰了婆母的兴致,只能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怯怯的唤了声:“母亲。” 襄宁长公主也是见好就收,正经的询问起来:“好了,不说其它的了,本宫唤你过来,是想问问瑄儿和珍儿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听你大嫂说,你已经有了看好的人家了” 一听到儿子的婚事,荀氏也收起来了几分羞涩,“母亲容禀,妾身同二爷商量过了,二爷的意思是瑄儿走科举的路子,且是二房长子,他的妻子还是选个大家出身的姑娘才好,不是说寒门出身的姑娘不好,只是家中底蕴到底不够,只怕日后撑不起二房,反而拖累了瑄儿。” 襄宁长公主听了倒是赞同的道:“你们这般想是对的,俗话说门当户对,便是这个意思,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那你们为瑄儿相看了哪家的姑娘” “回母亲,儿媳让娘家嫂子帮忙打听了,妾身嫂子平日里同世家的夫人小姐们来往的多,也更了解些,倒是给妾身推荐了两个姑娘。一个是孔家旁支的姑娘,另一个则是颜家嫡支四房的长女,都是与妾身娘家世代交好的世家姑娘,眼界教养都是不差的。妾身也让人去打听过了,孔家旁支的姑娘是家中幼女,自幼爱读书,颇有些痴迷,性子有些清高,其它的倒也没什么不足。另一位颜家姑娘,则是那一房的长女,性子颇为坚毅,听说在家中帮助其母打理中馈,手段也是不俗。”荀氏忙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给婆母禀报,也是想着婆母能帮忙挑一挑,打听一番,若是有什么隐秘的消息说不定能打听出来,可见在儿子的婚事上,荀氏一片慈母心肠,还是颇为严谨的。 襄宁长公主倒是从荀氏的这番话中听出了一点意思,“孔家和颜家都不错,家世上都没得说。本宫瞧着你可是更喜颜家姑娘” 想法,荀氏解释道:“妾身是有些想法,只是觉得颜家姑娘的性子或。” “嗯~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颜家的姑娘确实是更合适。不过这些还需要再让稳妥的下人去打听打听才是,最好是能见上一面,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襄宁长公主缓缓说道。 “那珍儿呢?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见荀氏只说到了二房嫡长子贾瑄,襄宁长公主忍不住询问起二房嫡次子贾珍的情况。 荀氏说起次子的婚事,倒是有些无奈,“母亲,中孔家姑娘的,想着孔家姑娘读书多,也能提点一番珍性子已经定型,平日里招猫逗狗,就是不爱读书,只怕和孔家姑娘会成为一对怨偶,儿媳正想着” 襄宁长公主也陷入了沉思,显然数,不同于其他孙子的天赋,珍儿这孩赋一般,习武更不必提,只是在数算上还有些兴趣。府上请了最好的先生,平日,便是瑾儿瑜儿瑄儿这些做哥哥的,平日里读书也多是带着他一起,只是这孩子如今只有秀才的功名,日后考中家的孩子也不是进士,便是没有高中,只要有个功名在身,哪怕只是秀才,大不了舍了面子,还在,珍儿既然对数算感兴趣,那便求皇兄给个恩典,去户部吧,也算得宜。 但这样一来,了,日后若是有个好岳家,也是好的,只是珍儿这种情况, 想了想一时间也没个主意,只能安抚荀氏,“你先别着急,容本宫想一想,珍儿啊~倒是给本宫出了个难题。至于瑄儿那边你也先等等,本宫让人去探探消息,孔家姑娘本宫一并让人去打听,咱们府上这么些儿郎,总有合适的,再不成本宫倒是愿意在京中给她保上一桩婚事,这个也勉强不来。” 荀氏得了话倒是安稳下来,恭敬的道:“那就拜托母亲了。” “嗯,”襄宁长公主应承了下来,随后略聊了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 只是时不时的想着贾珍的婚事适合什么样的姑娘,一时间没有头绪,忍不住朝着素梅询问起来,想要让她出出主意。 素梅姑姑一时间也没个好主意,只好劝道:“公主不妨等一等,奴婢这边已经安排人去打听京中合适的姑娘了,等名单出来,说不定就有适合珍少爷的呢。” 襄宁长公主倒也听劝,暂时放了下来。又想起荣国公府,倒是问起了素梅:“荣国公府那边,贾琏和贾珠的婚事可有动静?” 这个素梅倒是打听清楚了,知道公主有兴趣,一直让人盯着呢,“公主殿下容禀,奴婢让下面的人一直盯着呢,荣府珠大爷那边,荣国公夫人交给政二老爷了,说是他的亲儿子,总得上点子心,想来是等政二老爷寻到合适的,再拍板吧?” “至于琏二爷,貌似已经同意了同王家大姑娘的亲事,荣国公夫人已经在同王家接触了。” 襄宁长公主手中拨动的碧玺手串一停,“唉!到底是一路货色,本宫猜的没错的话,贾琏必是见过王家大姑娘了吧,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王熙凤。” “本宫记得在荣国公府的宴席上见过,是个张扬明媚的大美人,琏儿的性子和他老子一样,只怕见了就丢不下了。”想起贾琏贪色的性子,襄宁长公主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丢在一边。到底只是隔房的小辈,自己已经提醒过了,还是如此,那也没有办法,荣国公府从根上已经烂了,再怎么折腾还能差到哪去?且罢了! 素梅姑姑的消息收集的还是很快的,不过几日京中适龄的姑娘名单便收集齐了,便是一些隐秘的消息也打听了出来,厚厚的两本册子呈到了襄宁长公主手中。 待襄宁长公主细细翻看过后,对于京中适龄的姑娘倒是有了一些了解,对于这个质量有些忍不住叹息道:“到底是耽误了!” 第116章 第116章(大修)【VIP】 素梅姑姑见状忙宽慰道:“公主,想来到底是没缘分,这些姑娘当中也有好的不是,您一定能挑到合心意的孙媳妇,说不定还能抱上重孙女呢!” 襄宁长公主面带郁色,哪怕是期盼已久的重孙女都无法让她高兴起来,轻声叹道:“再看看吧!” 素梅姑姑不忍见公主难过,不由得深思起来,想着另辟蹊径,给公主出出主意。 诶,素梅姑姑这一思索,倒真是想起一件事,只是需得耗费些时间,又怕耽误了府上的少爷们,纠结半晌,终究还是道出了口,“公主,奴婢倒是想了个主意,只是也需要些时间,若是不成,只怕会耽误了小少爷们。奴婢心中犹豫不决,只是想着还是该告诉您,这如何抉择,奴婢着实不好说。” 这话倒是让襄宁长公主颇为好奇,不知素梅想到了什么主意,当即追问道:“你且先说与本宫听听,至于如何抉择,待本宫考虑过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是,公主。奴婢想着既然京中如今没有合适的,那是否可以再等一等,算算日子,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又是大选之年,届时大小官员之女,以及各地世家擢选的世家女即将参选,如此挑选的范围也能大上一些,想来更能挑选出合适的人选。”素梅姑姑道出了自已的主意,只是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等到明年,府上的少爷们就又长了一岁! “嗯~你说的倒也不错,这倒是提醒了本宫,本宫挑选的是孙媳,是宁国公府日后的当家主母,这人选不能将就。”襄宁长公主半眯着眼开始沉思起来,既然没有合适的,那就不如再等上一等,瑾儿他们到底是男子,不比姑娘们耽误了花期不好嫁娶。如今宁国公府蒸蒸日上,在大乾也是一等的人家,府中的孙辈都有着功名在身,也都是出息的好孩子。襄宁长公主心中当即有了主意,罢了,那就再等一等…… 既然决定了,倒是不急在一时,襄宁长公主想到明年的大选,侧着身子问道:“素梅,本宫记得宫中和宗室都有好些适龄的皇子和宗亲,都该到成婚的年纪了。” “确实如此,宫中自十二皇子至十五皇子都到了年纪,便是十六、十七两位皇子也可以相看起来了。宗室之中各亲王郡王府上的小爷们,适龄的也不在少数。”素梅姑姑回忆着往日得来的消息,将宫中宗室的情况一一道来。 襄宁长公主听着对于明年的大选倒是期待起来,皇家和各勋贵大臣府中都有适龄待婚的男子,想来明年的大选,很是盛大呢。 忽然间襄宁长公主皱起了眉头,似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的问起素梅姑姑,“你说本宫是否要早些入宫一趟,毕竟宫中还有好几位皇子到了指婚的时候,若是不提前打声招呼,好姑娘都被宫里提前定好了,本宫倒是不好再插手。” 素梅姑姑听了倒是颇为赞同自家公主的心思,当即回道:“奴婢觉得公主殿下的想法是对的。恕奴婢托大一回,虽说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母家不显,且生母也不受宠,但到底是宫中嫔妃,在宫中总有一二交好的嫔妃,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也是使得的。何况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对待后宫嫔妃和诸位皇子公主都是极为和善的,想来皇子们的婚事皇后娘娘也会看顾一番,如此,您需得早做打算才是!” 襄宁长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素梅姑姑的话她也是听了进去的,且在心中细细思索,也确实如此,缓了缓道:“说起来自先太子之事后,京中已经许多年不曾热闹过了,如今也是该动一动了,趁着本宫这把老骨头还有些颜面在,该是为了府上这些小的出出力了。” 转头吩咐素梅姑姑明日给宫中递帖子,本宫要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素梅姑姑立刻应了下来,亲自安排了下去,向宫中皇后娘娘处递了帖子,打点起来。 *** 坤宁宫中,皇后收到襄宁长公主的帖子很是奇怪,疑惑的向贴身的嬷嬷问道:“嬷嬷,你说这襄宁长公主递上帖子是有何事?以前太后在世时,襄宁长公主倒是时常进宫请安,不过也多是去见太后和陛上。自从太后薨世后,襄宁长公主越发深入简出了,除了年节时进宫见一见陛下,本宫很少瞧见她,也不知这突然间来见本宫,是为了什么” 嬷嬷也无从知晓,只是襄宁长公主乃是陛下胞妹,如何也推拒不得,只能劝道:“娘娘且放宽心,到底所为何事,见了就知道了。” 皇后自案,只是喃喃自语道:“是啊,见了也就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另外还让宫人备好轿撵,襄宁长公主到底不年轻了,且有陛下特许,可在宫中乘坐轿撵,不可怠了把柄,告到陛下那里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次日一早,襄宁长公主晨起后在素梅姑姑的陪同下简单用了些早膳,不多时便换上了一身华贵的朝服,坐上马车缓缓朝着宫中驶去。 荣安堂内,嘉悦,虽有些好奇母亲入宫的缘由,但也未曾去细究,等母亲回府自然可见分晓,始查看起来。 三太太沈氏亦是好奇,虽然没去打听,院子走去,想着去寻二嫂聊聊,打发时间,也好一解心中所思。 “一阵铃响,马车缓缓前行,在寂静的街道上很是显眼,襄宁长公主端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心中思,才好达到自已想要的结果,素梅姑姑静静的坐在一旁,静默不语,静。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宫门不远处,素梅姑姑先行下了马车,随后侧身搀扶着襄宁长公主,踩住杌凳下了马车。 待到车夫驾着马车朝着车棚处停去,襄宁长公主眯着眼睛微微瞧了瞧巍峨的宫门,一言不发,素梅姑姑心中忐忑的关注着公主的神情,一见公主身子微微前倾,亦是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 一入宫门,没走两步,一直守着宫门处的管事太监就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太监走近,躬身行礼道:“奴才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襄宁长公主略微颔首:“起身吧,”说罢眼神示意素梅姑姑,素梅姑姑当即心领神会,缓缓走近前去。 “不知这位公公是在何处当差的,我家公主要去凤仪宫拜访皇后娘娘,烦请公公引路。”话音未落,手中递过去一个薄薄的荷包。 “不敢当姑姑如此,奴才姓李,正是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当差,得了娘娘的吩咐,特地在此等候公主殿下。”李公公略推脱了两下,接过了荷包,手上暗暗的捏了捏,薄薄的一层,心中暗自高兴不已。凭着手感当即断定了荷包中装的是银票,不禁感叹襄宁长公主真是大方。当即引着襄宁长公主朝轿撵走去。 轿撵落在一旁,等襄宁长公主上了轿撵,由李公公在前面开路,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凤仪宫门口,皇后身边的嬷嬷早已经守在了这里,一见襄宁长公主的轿撵朝着凤仪宫而来,当即侧身对着身边的小宫女吩咐起来,而后朝着襄宁长公主迎了上去。 “奴才给长公主殿下请安,皇后娘娘一早就盼着您呢!”嬷嬷满脸笑意的恭维着,寂静的凤仪宫门口顿时热闹起来。 随着轿撵落下,襄宁长公主缓缓走到凤仪宫宫门前,“不必多礼,本宫也是想早点来给皇嫂请安。”说罢朝着凤仪宫正殿而去。 一路由嬷嬷引路,径直来到了正殿内,早有来报了信,皇后端坐在上方,不等襄宁长公主见礼,忙阻止了襄宁长公主,单手托着她道:“公主快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快快坐下吧。”劝着襄宁长公主坐下歇息,伺候的宫女忙将茶水点心奉上。 皇后见襄宁长公主忙客气的招呼道:“本宫让人备了些茶点,不知可合公主的心意,公主可以尝尝。” 襄宁长公主瞅了一眼,都是自已喜欢的口味,倒是有心了,心中也是一暖。 “皇嫂费心了,都是本宫爱吃的,皇嫂忙于宫务,倒是本宫打扰了皇嫂,还请皇嫂多多见谅!”襄宁长公主微微笑着道出歉意。 皇后安慰道:“每日里都在处理宫务,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公主若是无事,也可多来凤仪宫,本宫这里茶水点心种类繁多,倒是十分欢迎公主来坐一坐。” 襄宁长公主笑着应下了,见皇后并不厌恶自已的来访,襄宁长公主开始拉着皇后扯话题,欲往诸皇子婚事上引,好借此道出自已的目的。 半盏茶过后,襄宁长公主严谨起来,“说来也是惭愧,本宫一直沉浸在母后薨世的伤感中,时常缅怀过往,倒是忽略了家中的小辈们,如今几个小的倒是到了婚嫁的年纪。” 皇后思索着襄宁长公主的话,可是有什么陷阱,内里小心翼翼,面上却大大方方的安抚:“公主不必如此,您与太后母女情深,自然是令人感叹不已。” 襄宁长公主:“唉,他们小的到底年轻,有些事情不好决断,既然托付到本宫手上,那本宫自然要用心些。本宫索性托大,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皇嫂多多见谅。” 襄宁长公主直言道:“本宫想着宫中自十二开始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成家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这……”皇后欲言又止,似有千般万般话语诉不尽。 “唉,不瞒皇妹你说,宫里除了十二十三之外,后面几个小的也都到年纪了,他们母妃也来找了本宫,本宫也着急,只是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况且明年才是大选之年,王妃的人选,也不是这会儿立马就能定下来的。”皇后对此也是头疼不已。 襄宁长公主一听心想有戏,看来我得抓紧了。 第117章 第117章【VIP】 心中这般想着,襄宁长公主面上也就不再遮掩了,带着几分笑意道:“皇嫂可莫要嫌襄宁事多,实是家中几个小的,都到了成家的年纪,本宫不得不为他们打算。待到明年选秀时,还请皇嫂多多费心!”话音刚落,襄宁长公主笑着抬眸瞧着皇后的神色。 皇后恍然大悟,想着宁国公府的几个小辈,确实是该成家了,原本想着宁国公府没有消息传出来,莫不是有其他打算未曾想宁国公府,或者说襄宁长公主将相看的人选放到了明年大选上,难怪这次进宫给本宫送了重礼。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大部分官员世家之中,适龄的姑娘都等着明年大选,好嫁入高门。本朝可没有什么世家不与皇家新贵联姻的说法,相反绝大部分世家都是积极借着联姻,在朝中站稳脚跟。毕竟世家传承不只是说说而已,对于家中子女的教养那是极为看重的。 便是自己也是出身汝南周氏,虽是旁支,可也是世家出身,哪怕不受宠,到底坐稳了这皇后之位。这般想着*皇后心中也大致有了底,不怕襄宁长公主有所求,说来也不是很为难的事,帮上一把说不得会有意料之外收获。 何况襄宁长公主与陛下一贯亲厚,大可直接去寻陛下,想来陛下不会推拒,甚至会去主动指婚也说不定呢!如今来找自己,不过是因为大选历来由皇后主持,来找本宫卖个好罢了,这般答应也不亏。 皇后连忙笑着回道:“公主说笑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不必如此客套。宁国公府的小辈们,京中哪家不知晓,都是极出色的,便是同那些世家公子,也是不差的。这事本宫记下了,届时大选再请公主来一同掌掌眼。” 得了皇后的准话,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朝着皇后道谢:“那就拜托皇嫂了,等到瑾儿他们成了亲,必然得来给皇嫂道谢,得要好好感谢皇嫂才是。”襄宁长公主也知道凡事不可空谈,自然不会将皇后晾在一边,话中是承了这份情的,日后若是皇后有所需,再还了这份人情便是。 谈笑间两人便定下了此事,之后倒也未曾冷场,皇后久居深宫,对宫外之事不甚了解,襄宁长公主虽深入简出,但府中收获的消息可是一点不少的。襄宁长公主此时提起宫外的传闻轶事,倒是对上了皇后的兴趣,两人继续说说笑笑。 转眼间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襄宁长公主瞧着也坐了许久了,皇后掌着宫权,宫中事务繁忙,倒是不好一直打扰,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凤仪宫,襄宁长公主原是想着去紫宸殿见一见隆兴帝的,只是不巧如今隆兴帝正同前朝大臣们在商议国事,也不好打扰。只能托了紫宸殿的大太监夏守忠,给隆兴帝问个安,便乘着轿撵缓缓出宫了。 顾念着时辰,一路上也没耽搁,回了府上便歇了一阵,一大早入宫倒是折腾的有些累了,不比年轻的时候,得缓一缓。 用过午膳后,襄宁长公主这才让人寻了大房的嘉悦郡主和二太太荀氏三太太沈氏,待到三人都到了之后,这才说起小辈们的婚事来。 嘉悦郡主和荀氏沈氏端坐在下首,等着婆母襄宁长公主发话,心中俱是困惑不已,不知缘何寻了她们三人,可是有何吩咐 只是三人默默瞅着襄宁长公主高深莫测的表情,相顾无言,静静等候襄宁长公主吩咐。 她们心中的想法襄宁长公主倒是不知,她只是在想,如何去给三个儿媳说大选的事情,临到了了,倒是开始踌躇起来,“好叫你们知道,本宫让你们来,是为了今日进宫一事,本宫今日进宫是因为府上瑾儿瑄儿他们的婚事。” 这话倒是让嘉悦郡主和二太太荀氏闻之一震,她们早先便寻婆母说了此事,心里倒是有所准备,想着莫不是婆母已经定下了儿子的婚事,进宫请陛下赐婚了 嘉悦郡主和弟妹荀氏面面相觑,终是嘉悦郡主更急切一些,按耐不住问了出来:“母亲莫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襄宁长公主奇怪的看了嘉悦郡主一眼,不知她怎会这样想,不过倒是也没怪罪于她,反而耐心解释起来:“并非如此,京中合适的姑娘,本宫让素梅打探过了,并没有符合要求的。而且明年便是大选,许多姑娘都在等明年的好时机,一时间倒是没有定下人选。不过本宫想着明年大选,届时群英荟萃,也好定下孙媳的人选,故而特地进宫走了一趟,托付了皇后娘娘,这件事也算是有了安排。” 说罢又想起二儿媳荀氏看中的人选,去查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念及此事,不忘与荀氏说起来,“老二家的,颜家姑娘那里暂时不用再关注了,她已经同母家表兄定下了亲事。至于孔家姑娘,也不太合适。瑄儿的亲事本宫一并拜托皇后在大选中择一佳妇。” 说完又瞧了瞧儿媳们的神色,面带愧瑄儿他们,要等到明年亲事才能定下来。”这一字一句,,似是试探,又仿佛不是…… 嘉悦郡主顾不得其它,闻言立刻安抚道:“母亲何出此言,都说成家立业,瑾儿他们也才进士及第,入朝为官,又哪里晚了。况且咱们府上瑾儿瑄儿他们在京中一众同龄公子中,个个都是拔尖的,哪里比别人差了!”在嘉悦郡主眼中,自家儿子和侄子们都是极好的,能进士及第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荀氏也接着话赶话,“是呀,母亲,妻者,齐也。他们娶的是原配嫡妻,日后的当家主母,自该慎之又慎,如何能将就,便是再等上一等又何妨” 三太太沈氏之前倒是未曾与婆母襄宁长公主提过三房长子贾琤的婚事,此时想起自家长子也是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了。 “只是琤儿自打中了举人之后,便在潜心研读,等待之后的春闱,此时提心中有所顾虑, 襄宁长,然而她也有自己的顾虑,“你说的本宫也知道,只是准备先相看起来,毕竟是大选,能选上的自是有其出结束之后,这京中怕是要热闹好些时候了,不论有没有赐婚,这些姑娘铮儿春闱之后,一时间怕是寻不到合适的姑娘,故看起来,可以先定亲,至于婚礼可以再等等,敏仪你看如何?” 此,自己倒是思虑不周,羞愧的回道:“母亲思虑周全,敏仪自愧不如,一” 襄宁长公主见三儿媳沈氏也赞同了自己的看法,倒是也放心下来,虽说自己是婆母,大乾的长公主,可以强制专行。但沈氏是自家母后的侄孙女,舅舅的孙女,御封的敏仪县主,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是要多顾虑一二的,如今便是皆大欢喜! 襄宁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嗯,那就等明年大选吧,若是你们有看中的人选,也可以提前说与本宫,本宫会着人去打听打听,再做定夺!” 荀氏除了之前看中的两家姑娘,倒是也没有了其他人选,如今两家姑娘都不合适,一时间倒是没了目标。想了想回道:“儿媳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此事只能让人再去打听,怕是要劳烦母亲多多费心了。” 襄宁长公主若有所思,“本宫心里有数,你且放心吧。不过这大选即将来临,京中来自各地参选的姑娘也多起来了,瑾儿瑄儿那边,你们也多叮嘱些,可切莫在这个关头坏了事!” 襄宁长公主见儿媳们似是听了进去,但也没有太过在意,想来是对自己儿子十分自信的。见状只能严肃起来,字字叮嘱:“此时必须细细叮嘱瑾儿他们,虽说他们自来守礼,但若是有人有心算计,可不是一句守礼能解释清楚的。往年这些肮脏事可不少,事后知晓中了算计又能如何?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襄宁长公主字字珠玑,且态度如此严肃,倒是让嘉悦郡主她们反思起来,又因襄宁长公主的话,不自觉联想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个脸色都严肃起来,似是下定了决心。 瞧见儿媳们严肃的脸色与反应,襄宁长公主知道她们这下是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也放下心来,脸色都缓和了几分。 正欲打发她们几人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叮嘱,这番下来让几位太太们彻底无法忽视,回了各房的院子后,便在晚间给自家儿子都反复强调了此事,嘉悦郡主更是恨不得安排上一群小厮跟在大房的两个儿子,贾瑾贾瑜身边,生怕他们中了算计。 府中小辈们对于自家母亲的叮嘱,自然只能应和,哪里敢反驳。只是私下里谈论起来,不免觉得母亲有些太过小心了,不过到底是记在了心里,也正是因为这份小心,才让他们在后面避过了一劫! 第118章 第118章【VIP】 紫宸殿外,随着三三两两的大臣们纷纷离去。 殿内倒是一时间安静下来,夏守忠趁机禀报了襄宁长公主来请安一事。说完便静静守在一旁伺候着。 隆兴帝听到襄宁长公主来请安,倒是问询起来:“襄宁今日递了帖子进宫,那倒是不巧,近日前朝事多,也没见上一面。”想着倒是有些失望。 “自打母后去世,襄宁进宫就少了,今日进宫除了朕这紫宸殿,就是去了皇后的凤仪宫吧!” 夏守忠恭敬的笑着称赞:“陛下料事如神,襄宁长公主递了帖子去拜访了皇后娘娘,在凤仪宫坐了好一阵呢。” “嗯……”隆兴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晦暗如深,吩咐道:“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内,红烛燃起,虽天色渐暗,但诸多烛光照耀下,倒是十分亮堂。 皇后恭顺的坐在一旁,心中猜测着陛下的来意。 在静悄悄的宫殿内,隆兴帝的声音响起:“皇后,听说襄宁今日进宫了” 听着隆兴帝的问询,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暗暗对襄宁长公主更加重视起来。心中略思索着,回道:“陛下,今日襄宁妹妹确实来了臣妾的凤仪宫,说来也是为了小辈们,襄宁妹妹府上的孙辈们到了成亲的年纪,明年正是大选之年,想着为孙辈们选一位好姑娘。” 听到是为了小辈们,隆兴帝倒是有了兴趣,“宁国公府的小辈,朕记得大的几个都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了吧!” 这话皇后倒是正好能接上,得了襄宁长公主的嘱托,自然不能敷衍了事,特地朝襄宁长公主打听了府上几个小辈们的情况,好保上一门好亲事。 “是的,陛下。得了襄宁妹妹的托付,臣妾今日里特地向襄宁妹妹了解了一番。襄宁妹妹府上,长房宁国公和嘉悦郡主同胞的嫡长子嫡次子,俱已入朝为官,长子即宁国公世子在兵部,次子在刑部。二房嫡出的长子在翰林院当值,嫡出的次子有着秀才功名,性子略活泼些,听说于数算一道颇为精通,宁国公府恩荫的名额尚在,襄宁妹妹想求个恩典。”说罢暗暗观察。 见隆兴帝脸色未变,这才继续补充:“三房嫡长子也是举人,尚在读书,为了明年春闱在家苦读。其他小辈们尚且还小,倒是不急。”皇后缓缓道出了自襄宁长公主处打听到的消息,给出了隆兴帝想要的结果。 对于宁国公府,隆兴帝是十分看重的,当即对着皇后道:“襄宁府上的小辈们朕自有安排,二房的嫡次子,朕记得那小子是叫贾珍吧?” 隆兴帝想起往事,倒是带了两分笑意,“那小子打小就不爱读书,对习武也不感兴趣,挨了不少训。不过那小子嘴甜,长相在宁荣二府当中算是数一数二,襄宁对这小子有几分偏爱,故而每次都会去找襄宁求救,倒也颇为机灵。既然对数算感兴趣,那边去户部吧!” “夏守忠,你去让人安排,着贾珍三日内去户部报道。” 夏守忠当即应了下来。 隆兴帝吩咐完夏守忠,又朝着皇后问道:“朕记得老四家的嫡女好似到了许人的年纪” 皇后听闻顿时心中明了,陛下有意为雍王的女儿指婚,想来便是宁国公府了,只是不知陛下看重贾家的哪个小子 “陛下,老四的嫡女是到了年纪,早些年老四跟老四家的都舍不得,便多留了两年。”皇后据实回复,这件事情又做不得假,无甚可遮掩的。 隆兴帝点了点头,“嗯,既如此待贾珍入了户部,便让老四好好考校考校。” 不提皇后的惊讶,没成想竟是宁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子,皇子嫡女配国公府二房嫡次子,看起来不甚匹配,然则宁国公府还有襄宁长公主在,只能说是陛下十分看重了。 隆兴帝口谕一出,只略在凤仪宫坐了坐,便转身回了紫宸殿。 皇后倒也习惯了,本就不得陛下宠爱,只是相敬如宾,守着皇后的宝座。在宫门处目送着隆兴帝离去,皇后回到了凤仪宫内,略沉思了一阵,还是让人去给四皇子雍王和雍王妃递了消息,等雍王自己去考校这个未来女婿吧,本宫也没有办法。 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尚且不知隆兴帝的打算,只宫里来传话,贾珍得了隆兴帝恩典,府上倒是无人嫉妒。谢过恩后,贾攸贾敬商量着让贾珍次日去户部报道,莫要耽误。 次日,得了等人,到底听进了各自母亲的叮嘱,府上自三房长子五少爷贾琤起,俱是在读书,或在府中钻研学问,或外出书院求学,是年长些的贾瑾贾瑜等,只能外出时多带两个小厮,以求安抚母亲。 贾瑾贾瑜是否在意不说,倒府门前,随着天色渐亮热闹起来。 随着一阵车轱辘声响起,两,远远眺望着瞧上一眼,一支满满行渐近,不用分说,也能看出来是朝着两府来的,就是不知这队车队是往宁国公府来还是两府小厮互相较量起来,不知眼神厮杀了多少次! 倒是未能如两府门房所想,只见那车队慢慢分成了两对,一队朝着荣国公府而去,另一队却朝着宁国公府的方向缓缓而来。等门房迎上去,停在门口队伍前的管事连忙上前。 没等管事的说话,门房的小厮忙开口问道:“不知这位管事是哪家府上的要事” 赶来的管事一路风尘仆仆,脸色带着些许疲惫,许是已经休整过了,虽有些疲倦却并不邋遢,一身衣料也是不差的,这倒是让府上的门房高看两眼,态度也是好上不少。 听着门房的小厮问话,管事倒也不敢耽搁,忙将手中的拜帖递递上,瞧着这门房的小厮年龄不大,面带笑意回道:“好叫小哥知晓,我等是自扬州巡盐御史府上而来,咱们府上当家太太乃是荣国公府的小姐。如今是来报喜的,府上太太于花朝节诞下一位姑娘!” 一听是扬州巡盐御史府上的姑太太,门房立马反应过来,忙引着管事至一边休息,小跑进外门管事处回禀这个消息,再由外门传至内院。 等这道消息传至当家太太处,嘉悦郡主听着管事回禀倒觉得是个好消息,忙让管事的安排,将人迎进来,着人接待着。 想着来报喜的林家管事,嘉悦郡主不由的忆起贾敏的往事来,“这敏妹妹也是可怜,我若记得不错,这怕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吧?” 身边的嬷嬷平日里帮衬着郡主管家,对这些事情倒是清楚,忙确定的回道:“正如太太所说,敏姑太太自嫁入林家也有十来年了,如今才开怀,这次诞下一位姑娘,确实是喜事。” 嘉悦郡主若有所思,“敏妹妹如今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原以为不会再有喜信如今倒是颇为意外,这样也好,不论是男是女,到底是有了自己的骨肉,日后在林家日子也不至于难过。也打破了贾家姑娘生育艰难的谣言!” 嬷嬷虽意外自家太太如何知晓的这些流言蜚语,却还是劝道:“太太莫要担心,不过是些谣言罢了,贾家族中其他外嫁的姑太太们可都是有子有女,甚至好些子女双全的。况且如今敏姑太太诞下一位姑娘,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嘉悦郡主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当初族中其他外嫁的女儿,甚至荣国公府庶出的几位姑娘膝下具有所出,可偏偏外面的人跟看不见似的,只偏偏抓着敏妹妹说事。” 想起往日里的流言蜚语,嘉悦郡主还是有些气愤,“那些子小人也只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不过是瞧着咱们府上的老爷们只守着嫡妻,不曾纳妾,又瞧着贾家荣宁二府势大,敏妹妹是两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出身显贵,嫁的又是出身侯府的探花郎,嫉妒罢了。好巧不巧敏妹妹这些年未曾生育,偏偏林家姑爷年近三十,膝下子嗣凄凉,这些闲话不就出来了。” “虽然那些人不敢在我面前说道,可背后的窃窃私语,我也不是未曾听闻的。母亲当初特地请了一位擅长调理身子的太医去了扬州,不也正是为了这事!” 嘉悦郡主倒是颇为理解自家婆母,虽则两府有些龌龊,但同宗同族的,怎么也甩不开,只能去解决,省的带累了全族姑娘的名声。要知道母亲可是盼着府中能添个姑娘呢! “老奴想着,如今敏姑太太府上来报喜,可见是一件好事,倒是堵了那些人的嘴,日后自然不会有人以此来说三道四的,这下您该放心了。”嬷嬷见自家太太仿佛解了气,也是顺着安抚。 嘉悦郡主对于嬷嬷劝解的话,也是听了进去,想起婆母当初特地请的太医,如今有了好消息,自然该去报个喜信。 这般想着动作上也不慢,忙起身带着人朝着静康院去了。 静康院里,襄宁长公主正摆弄着一局残棋,手中捏着一枚黑子正在研究破局之法,听到屋外传来的动静,倒是抬头朝着外面望去,远远便瞧见了嘉悦郡主的身影。瞧着嘉悦郡主到来,倒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待她走进行礼,忙说到:“快快起身,不必如此多礼。” 嘉悦郡主浅浅笑着:“母亲慈爱,只是礼不可废。” 襄宁长公主似是无可奈何的叹道:“你呀……” 见状嘉悦郡主故作神秘,“儿媳今日接到一个喜信,母亲不如猜猜,是何喜事” 这番说一半掩一半的话,倒是让襄宁长公主起了兴致,想想近些时日的事,开口猜道:“这些日子忙着瑾儿他们的婚事,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嘉悦郡主笑着摇头道:“不是,母亲不妨再猜猜” 见猜的不对,襄宁长公主再次猜测起来,不是婚事那还有什么喜信 “莫不是你们谁怀上了,来给本宫报喜来了”这般猜想着,襄宁长公主也顺口说了出来,且好奇的瞧着嘉悦郡主。 倒是让嘉悦郡主哭笑不得,还是摇了摇头,“母亲猜的有些接近了,只不是府上的弟媳们。” 不是自家府上,那还能是哪家莫不是荣国公府,但也没听到荣国公府有好消息传来况且荣府的邢氏和王氏与嘉悦都不是很亲近,想来也不会特地为了她们来报喜。那还能有谁呢?一个猜想骤然间闪过,记得之前扬州那边也曾传来好消息,只是比荣府二房的王氏晚些,自王氏生产之后,因着那块宝玉,倒是好一番折腾,差点忘了这事,今日来报喜,莫不是…… 襄宁长公主想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睨了嘉悦郡主一眼,“你这猴儿,尽会做怪,是不是扬州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贾敏生了吧?” 嘉悦郡主轻拍了一下双手,赞道:“可不是如母亲所说,林家的管事今日来报喜,说是敏妹妹生了,于花朝节那日诞下了一位姑娘。” 本就猜到是贾敏生了,如今听到倒是不怎么惊讶,只是听到生的是个姑娘,顿时眼前一亮:“是个姑娘,贾敏和林家姑爷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两人的孩子想来样貌不差,倒是和咱们府上的哥儿差了些年岁。” 第119章 第119章【VIP】 嘉悦郡主自是听出了婆母话中深意,想起荣国公府那一摊子烂事,再想想贾敏出嫁多年如今方得一女,心中隐隐庆幸,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大了,怎么着都牵扯不到自己这一房,倒是暂且心安了一些。 只是强扯着嘴角,劝解起来,“母亲说笑了,敏妹妹的孩子才出生,到底还小,如今说这些还太早。”只是话中不赞同的语气隐隐显现。 “倒也罢了。”襄宁长公主自是听出了嘉悦郡主的潜在意思,不过她倒是也没那么想结这门亲事,不过随口一说,见大儿L媳有些不赞同,倒也不生气。就荣国公府那些事,很难让她有心情结亲,如此也好! “不说这些,贾敏怎么说也是贾家姑娘,既然林家派人上门报喜,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你瞧着安排些滋补的药材并一些姐儿L能用的东西,一同让人送去便是了。” 嘉悦郡主听着婆母的吩咐自无不可,当即应下了,陪着襄宁长公主闲聊了几句后回到了宁安堂,亲自挑选了些许补药雪缎等,吩咐管事的嬷嬷整理好行囊,同时还派人去荣国公府打听,预备着和荣国公府的礼一起送去,路上也好有个伴。 且说远在扬州的贾敏,在收到娘家的贺礼后,心中因为诞育一女的遗憾倒是略浅了些,有娘家撑腰底气也足。何况荣国公府虽显颓势,可宁国公府正如日中天呢!谁敢小瞧了自己,这是贾敏国公府嫡女的骄傲。 况且如今诞育一女,也打破了自己不能生的谣言,争取养好身子再怀一胎,希望先开花后结果,只要有个儿L子,自己和女儿L才算有了依靠! 既然自己能生,那这林家后院的篱笆就得扎紧了,若是让人钻了空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中有了计较,当即叮嘱了身旁伺候的陪嫁,如今府中的管事媳妇,“林安家的,我坐月子这段时日,一定要看紧了老爷身边,莫要让那些子贱人钻了空子,可明白!” 林安家的作为陪嫁,且能在贾敏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是心腹,当即应道:“夫人放心吧,您且安心修养,奴婢一定会看好老爷的,绝不让外人占了便宜。” 贾敏放心下来,林安家的这些年伺候的得力,这件事交给她自是放心的。 府衙中初为人父的林如海满面春风,笑意盈盈,这些年后宅未闻婴啼,不止有贾敏的风言风语传来,因着后院妻妾皆未有孕,自己这些年也是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 如今夫人诞下麟儿L,虽只是姑娘,可到底打破了自己不能生的谣言,林如海高兴不已,若非在外顾忌形象,恨不得开怀大笑,只是到底收敛了几分,脸上泛着的笑意让人无法忽视。 一副好心情的林如海可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想法,他是传统的士大夫,对于后宅之事一应托付给了夫人贾敏,自己从不去过问,对于暗处的变化自然无从知晓。 京中宁荣二府对于贾敏生女的消息,反应不一,宁国公府只是隔房的亲戚,接到喜信自然是按照正常的流程送上贺礼,不过因为是个姑娘,得了几分襄宁长公主的青眼,比之平时重上几分罢了。 倒是荣国公府可是好生热闹,二房的王夫人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当年下暗手竟然没彻底绝了贾敏的子嗣,还让她怀了孩子且平安生了下来!喜得是这些年贾敏只生了一个女儿L,膝下还是后继无人。 不过想起贾敏当年的十里红妆,还有贾敏塞到二房的周姨娘,真真是让王氏恨得牙痒痒,气不过随手将一旁的茶盏挥落,“咔嚓”一声,茶盏便四分五裂,好在其余丫鬟早已经退了下去,只余周瑞家的低着头缩在一旁。 如此犹未解气,恨恨的道:“贾敏这个贱人,当年在闺中便看不起我,可我还是嫁进了荣国公府。”说着面上又带了几分得意,“她贾敏再看不起我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唤我一声嫂嫂。我原以为如此,贾敏能学乖,可那十里红妆却实打实的刺了我的眼。不过是个姑娘,先国公爷竟然准备了那般丰厚的嫁妆,甚至还把私库里的好东西都给了她!” “凭什么,她贾敏不过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的孩子才是贾家的子孙,凭什么她得了东西,我的孩子却什么也没有!我讨厌她!” “更何房塞人,她一个小姑子插手兄长房中之事,还把自己的丫鬟给兄长做了姨娘,真真是不要脸,哪家姑娘跟她似的,还荣国公府嫡,贱人!”王氏的谩骂,将心中积攒泄了出来。 周瑞家的在一旁缩着,等太太发完火,这,姑太太这么些年也才得了一个姑娘,就姑太太的身子,再要一个孩子怕着瞧了瞧太太的脸色,见太太缓和了几分,紧下来。 “您膝下二子一女,大爷苦读多年,日后必能高中状元,大小姐人品贵重,更是出生在大年初一,日后贵不可言呐!更何况还有咱们二爷,那可是含玉而生,这般大的造化,太太您日后擎等着享福吧!” “姑太太不过有个姑娘,听说还体弱,养不养的大都难说,日后连个摔盆的男丁都没有,可比不上太太您!您且等日后再看,届时又如何。” 周瑞家的知晓太太的心结,绞尽脑汁的贬低贾敏,夸赞自家太太,这活对她来说已是耳熟于心。姑太太可不是自己的主子,她周瑞家的最识时务,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笑意,似是顺着周瑞家的话,想起了贾敏日后悲苦的样子,与自己日后景象,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瑞家的说的不错,她贾敏算什么,这女人呐,最后还是要看子女,子女争气了等着看她贾敏的下场!” “主子,倒是没想到这二太太与敏姑娘之间有这般大的怨恨。”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原是让素梅姑姑去打听荣国公府给贾敏备了些什么礼,好给嘉悦郡主做个参考,没成想倒是得知了二房王氏的反应。 素梅姑姑的疑惑,襄宁长公主倒是心中有数,“王氏与贾敏的恩怨,从尚在闺中之时就有了,原不过是贾敏乃国公府嫡女,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王氏不过县伯之女,且王家的规矩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南辕北辙的,哪里能合得来。” “后来王氏嫁入荣国公府,贾敏也是与大房的张氏更谈得来。史氏倒是有一箩筐的规矩,儿L媳得要伺候婆婆用膳,你想想当年贾敏还没出嫁,张氏王氏伺候史氏用膳,贾敏还能站着不成,就王氏那狭隘的心思,只怕早就嫉恨贾敏了。” 素梅姑姑很是不解,“主子,奴婢想着,若只是如此,应该也到不了这般程度吧?那谩骂的话,着实难听了些。”素梅姑姑都有些说不出口,王氏骂的低俗难听。 “唉!本宫倒是觉得冰冻二尺,非一日之寒,这事贾敏也有错,当年不知她如何想的,出嫁之前竟然将自己的丫鬟送到了兄长的房中做了姨娘,得亏本宫得知的及时,将此事压了下来,不然贾家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若只是二房,本宫明白她是跟王氏有怨,可张氏与她交好,大房竟也未能幸免,这才是本宫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最后气的张氏一怒之下,扔下了给贾敏备嫁妆之事,老太太年纪又大了,力不从心,这事最终到了史氏手中,史氏为了打压张氏,还拉上了王氏掺和其中。加上史氏对于贾敏没有按照她的安排嫁入皇家,失望不已,也就没多上心。所以后来先荣国公看着嫁妆单子觉得不够,将自己的私房全部加了进去,这份十里红妆只怕让王氏红了眼了。” 襄宁长公主不得不说是人老成精,与荣国公府这么些年来的交际,倒是对她们了解的很是透彻,一猜一个准。 素梅姑姑也是知道这些往事的,只是对于人性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 不过素梅姑姑忽然间想起,“那敏姑太太这些年未能生育,与荣府二太太可是有关系奴婢记得之前去扬州给敏姑太太诊脉的太医回话,是说敏姑太太中了招,所以调理了许久之后才怀上了一胎,诞下了如今的林家姑娘。” 襄宁长公主轻轻甩了甩手中的珊瑚嵌翡翠手串,素梅姑姑的话倒是给了襄宁长公主一些提示,“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早先太医来回话的时候,本宫只以为是林家后院不清净,贾敏不慎中了算计。可若是王氏当年在嫁妆中做了手脚,那这些年贾敏怕是……” 怕是已经被腌透了,素梅姑姑心中默默道出了主子的未尽之言,太医虽然给姑太太调理了身子,只是诞下林家姑娘已是意外之喜,听说林家姑娘身子还有些弱这日后……可真是造孽啊! “那,主子,咱们可要给敏姑太太那边提个醒”素梅姑姑忍不住问出了声。 襄宁长公主面色不变,“当年太医去给贾敏调理身子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那些子脏东西了。就怕王氏当年下手太黑,贾敏的嫁妆都不干净,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可既然知道了也不能放任不管。” 襄宁长公主闭目沉思了一阵,“罢了,你且去打听看看这次府上安排了谁去林家送礼,若是府上没有安排嬷嬷去,那便安排一个懂药理的去。” “若是已经安排了人,那便再加上一个懂药理的嬷嬷,顺便多叮嘱几句,给贾敏提个醒。毕竟这只是咱们的猜测,没有证据也当不得真,尽了心,且看贾敏自己谨慎与否,亦或是幸与不幸了!” 襄宁长公主拍板下了决定,素梅姑姑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当即去安排此事。 襄宁长公主想起荣国公府的种种,感叹道:“真是造孽啊……” 第120章 第120章【VIP】 荣国公府外院,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走了过去,远远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当即面露喜色,走近前去唤了声:“赖爷爷,小的给您老请安了。” 那背影一转,你道是谁正是那荣国公府老太太身边的陪嫁,赖嬷嬷的二儿子,如今可是不得了了,赖嬷嬷的大儿子是府上的大管家,这二儿子正是府上的外院管家,一家子得主子看重。 赖二听着话音倒是有些熟悉,打眼一瞧,原是他媳妇的娘家侄子,随即呵呵一笑,“我道是谁,这般急匆匆的寻本管事,原是阿金你这小子,怎地不去寻你姑姑这般来寻我,可是有事速速说来!” 那小厮阿金也是见怪不怪,讨好的笑道:“姑*父说笑了,若是无事小子可不敢打扰您。宁国公府那边有管事的来问,咱们府上预备何时去姑苏姑太太府上,这路途遥远,他们想和咱们府上结个伴一起,叫了小的来传个话。”说罢讨好耍怪的作揖。 赖二倒是没多想,应了下来,“这事也不算什么,顺路一起便是了。此事本管事知晓了,待我同老娘说上一声,老太太那里自会知晓,你且去回复一声,就说咱们府上出发的时候会再告知的。” 小厮阿金当即应下,“好嘞,小的这就去传话。”正欲转身离去,阿金想起自家娘老子的叮嘱,又讨好的道:“姑父,差点忘了,我爹一早还叮嘱我呢,让我给您说,后日休憩去我家,我爹这次去京郊的庄子收租,得了一坛好酒,请您去尝尝鲜呢!” 赖二面露笑意,“行,休憩日我会去的,让你爹把酒备好了。” 小厮阿金爽快的应下了,转身又匆匆离去,这次倒是没再回头。 这事赖二自然不会隐瞒,一见到自家老娘就说了,赖嬷嬷寻思了一番,也只当是为了方便以及一路上的安全,也未曾多说什么,只第二日转告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史氏听了也就过了一耳朵,知道了便也罢了。 贾敏这次给娘家的礼尤为丰厚,或许是生了孩子的原因,到底是不一样了。老太太上了年纪,对着贾敏本就没有那般上心,虽在打压王氏,但看在王氏这些日子奉承自己的份上,也要给点甜枣。尤其这些时日二房被打压,大房的邢氏就抖起来了,偏偏只是个面上光,最看重平衡的老太太可不会坐视不理。也是为了平衡大房二房,松了口让王氏帮衬着准备回礼。 王氏得意的笑了,这下子她贾敏可算是撞我手里了,想起贾敏当年的嫁妆王氏心里还直抽抽,随手开始准备起来。乍一看准备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面上光的东西,那些好的她贾敏可不配,最终自是进了王氏的私房,这损公肥私的活王氏可没少干。 当然了这其中一些好东西可不会少。 待到宁荣二府的管事赶到姑苏,正是秋高气爽之时,贾敏已经出了月子,得知娘家来了人,自是高兴不已。 想起老爷在当值,忙让身边的嬷嬷将人引入偏厅,遂起身去见上一见。 贾敏带着一群丫鬟走进偏厅,一落座,两位管事当即行礼问安。 “快不必多礼,倒是有些时日未曾向母亲和伯母问安了,不知母亲和伯母一向可好”贾敏许是想起了这些年自己受的苦,好在有娘家为自己撑腰,念起闺中生活,不免泪眼盈盈。 下方两位管事互相对视一眼,宁国公府的管事得了素梅姑姑的叮嘱,自然心中有数,也没抢了风头,只示意荣国公府的管事先回禀。 毕竟姑太太是荣国公府的外嫁女,而非宁府的。 荣国公府的管事未曾得到特殊叮嘱,只回了一句,“老太太身体康泰,府中也一切都好。”说罢交上了回礼的单子。 贾敏让丫鬟接了过来,眼前还有宁国公府的管事在,倒是不好细看。正欲发话,便瞧见宁国公府管事的神色,似是有些话要说,但又有些在意周围的其他人。 贾敏心中暗自疑惑,莫不是宁国公府的伯母有什么话交待,还不好让别人知晓 虽然没想明白,但贾敏依然示意身边的丫鬟引着荣国公府的管事先去休息,又让其余丫鬟去屋外守着,身边只留了管事的嬷嬷和一个大丫鬟。 待不相关的人都退去了,贾敏这才看向下方的管事。 管事的也不耽搁,当即回禀:“好叫姑太太知晓,奴才这趟出门得了让奴才一定要将这封书信书信一起奉上。 书信和单子,礼单也只瞄了一眼便放在了一旁,不过到底能看出来基本都是些滋补的药材和补品,还有适合幼儿的衣料,以及一些小玩意,这些东西也很是贵重,心。 ,便急忙打开了信封,展开了信件,想要瞧瞧里面的内容。 ,可不是那种随意的人,且自己能怀上玉儿,还多亏了伯母安排的御医,否则也不会发现自己中了算计,平的锅。 贾敏兴致昂昂的打开书信,却被里面隐隐提到的内容震撼不已。双手不经意间掐得紧紧的,指尖更是泛着红,心在微微颤抖,她想说这一切都不可能。但理智却在告诉她:没有错,就是这个样子,这才是真相! 未出阁前的贾敏是个极会读书的姑娘,能被贾代善多番夸赞,自然不是真的蠢笨,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这些年经历了后宅争斗,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姑娘了。自己当年出嫁前一时情急,往兄长身边塞人确实是错了,若非当初有宁荣两府帮忙遮掩,自己的名声怕是早就毁了,哪里还有如今的日子。 不过她不后悔,只怪自己当初太年轻,没有妥善安排好,而是大大方方的直接做了。反而是惹了两位嫂嫂的眼。大嫂早就去了就不说了,我那好二嫂历来小心眼,只怕是记恨了自己了! 贾敏心中乱糟糟的,许久才平静下来,只是想起信中提到的擅长这些阴司秘药的嬷嬷,还是忍不住问道:“伯母可是安排了一位嬷嬷前来” 管事的一直等着回话,“回姑太太,奴才一行奉了府上安排的差事,其中正有一位嬷嬷,恰好懂些药理,应府上吩咐,好在您身边照应着,看顾几分。待您身子好些了,再安排嬷嬷回府复命。” “嗯,你且去休息吧!这一路也辛苦了,至于那位嬷嬷,便请她来见见吧!”贾敏面无表情的吩咐下去,只是从她紧捏着信的动作,不难看出内心的不平静。 待管事的一离去,贾敏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身边的大丫鬟不敢出声,反倒是一旁的嬷嬷瞧着担忧极了,不免询问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贾敏想起往事,这些年的种种从眼前滑过,心中明白自己身边怕是有那位好二嫂安插的眼线。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所有怀疑的对象,最终定定的看向身边陪伴自己多年的人。当即吩咐一旁缩着的丫鬟退了下去。 白芷是自己外出时救下的,并非家生子,且对自己忠心耿耿,跟在自己身边后,发誓不嫁人,且自梳做了嬷嬷。忠心自是不用怀疑的,并非家生子倒也是一桩好事,家生子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一时间倒也不好排查。 “白芷,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等宁国公府的嬷嬷到了以后,你带着嬷嬷去我院子里转上一圈,放嫁妆的私库也不要漏了。记住只准你带着那位嬷嬷一起,莫要让其他人知道了。我想要看看我的好二嫂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说罢似是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若是她真的触犯了我的底线,那也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白芷心中明了,自家太太这边怕是发现了什么,而且还是女子最为重要的嫁妆!难怪太太这般咬牙切齿,这可是太太娘家呀!还要避着些人,莫不是除了嫁妆,连陪房都有问题 白芷背后无端冒出一身冷汗,这可真是天大的事情。 贾敏这箱在暗暗查探自己嫁妆的同时,京中也不甚平静。 随着秋藏冬至,除夕也悄然来临,团圆之夜襄宁长公主看着府中众人,越发思念起在外的四房五房儿孙。好在有素梅姑姑宽慰着,大房二房三房的孙儿们在一旁逗趣,这才暂且放下,随着众人同乐。 翻过年来,因为心中挂念,襄宁长公主精神有些萎靡,除了宫中的夜宴外,其余宴会请帖一概没应。 这消息传到宫中,倒是让隆兴帝很是担心,毕竟襄宁长公主年岁也不小了。赶忙让人去打探,得知了原委后,思及贾放贾牧两个外甥这些年的政绩,也很是不错,外放这些年倒也做出了不小的成果。如今京中倒是有些职位空闲,那便将人调回京中,倒也不影响大局。 既然下定了主意,隆兴帝便着手下令,等襄宁长公主接到消息,自然高兴不已。年纪大了,盼的就是儿孙满堂,一家团圆,只是她也知道儿子有出息,外放为官,自己不能拖后腿,所以时常暗自垂泪。 如今得了准信,襄宁长公主紧紧拉着素梅姑姑的手,“回来了,放儿和牧儿回来了,这些年本宫心中一直惦念着他们,还有他们家几个小的,如今都大了……”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思念,泪水也止不住缓缓滑落。 因着路途遥远,贾放贾牧还要与下任官员做好衔接,哪怕襄宁长公主日夜期盼,等到京中开始热闹起来,甚至外地待选的秀女陆陆续续赶到京中,四房五房也还在路上。 没等着襄宁长公主继续盼望远方归来的两房儿孙,京中一个又一个消息让襄宁长公主无暇顾及。 自打翻年各地的待选秀女齐聚京城之后,不是这家大人的女儿传出才女的名头,就是那家勋贵高官的千金仗势欺人。 京中胭脂水粉,布匹首饰一度热销,两家甚至多家千金争抢的事件屡发不止…… 原也不关自家府上什么事,只是几天前的一件事,让京中各家开始警惕起来。 前些天南安郡王府办了一场赏花宴,可谁知出了意外,两广总督的嫡幼女落了水,在众人面前被南安郡王世子救了上来。要知道南安郡王世子正是而立之年,世子妃去世一年多,但留下了嫡出的长子长女次子,府上还有两位侧妃,膝下也都有子有女,这可不是一门般配的亲事! 同时落水的还有户部侍郎的千金,被善成伯府的嫡幼子救了上来,虽然善成伯府落魄了,但好在这位公子有个举人的功名,到底是个上进的。 而且当日两淮盐运使的嫡长子被南安郡王府一位得宠的庶女堵在了一间房里,被人发现时衣衫不整。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不清白,中间俱是有人算计在,不过是被算计还是被牵连就说不准了。 这也让襄宁长公主和宁国公府几位太太将目光都关注到了府上几位少爷身上。 目前除了二房的次子贾珍不知怎的得了四皇子雍王青眼,算是定了下来,只等着大选结束一起请旨赐婚,其余几个可都还没成亲,也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更甚至是因为南安郡王府赏花宴当日,三房的长子贾琤也在,是被一位熟识的举人邀请着去的。若非贾琤谨慎,当日只怕被堵就是他了! 他当日躲在一旁,可是瞧见了南安郡王太妃母家的姑娘,一位六品官员的女儿。这姑娘襄宁长公主也知道,家世倒是次要的,但是其性格善妒跋扈,其母手段毒辣,府上的庶子生一个死一个,仅剩的两个庶女还都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这样的姑娘宁国公府可受不起,襄宁长公主得知后气的倒仰,更是对着南安郡王府没了好脸色,如今南安郡王府在京中名声扫地,其中就有襄宁长公主和宁国公府的推波助澜。 这下子府上几个成年的孙辈们,更是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谨慎小心。 贾琤还可以在家闭门读书,但大房的贾瑾贾瑜,二房的贾瑄贾珍可都要上值。 襄宁长公主更是安排了不少小厮盯着,只是这千防万防,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120-130 第121章 第121章【VIP】 这日,天色渐晚,在翰林院当值的贾瑄正准备下值回府,却被一旁的同僚唤住。 贾瑄定睛一看,唤住自己的还是熟人,乃是前科榜眼柳青原,如今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比自己早几年入了翰林院,家中也是耕读传家。自己初入翰林院时,还得了几分指点,也算是有那么一份香火情在。 念及此,贾瑄开口询问:“柳兄,不知因何事唤我” 柳青原当即笑着迎了上来,拱手道:“贾兄稍待片刻,好叫贾兄知晓。今日沈大人做东,宴请诸位同僚,特地命人来请贾兄,我恰好在一旁,便领了这份差事。” 贾瑄略一思索,询问道:“沈大人缘何如此客气“”敢问柳兄,可是翰林院所有同僚都赴宴了?” 这沈大人正是翰林院的院首,众人的顶头上司,若是一众同僚都去赴宴了,倒是不好推脱。 虽说以宁国公府的背景不惧这些,可这人情世故不是这般对待的,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势压人。故而贾瑄问了一句,想着府中祖母和母亲的叮嘱,近些时日确实不太平!若是有同僚未去赴宴,那自己也就找借口拒了便是。 若是众人都去,唯独自己不去,倒是有些显眼了,不符合自己一贯低调的性子。 “哈哈~贾兄啊!沈大人宴请如何能不去,诸位同僚自是都应下了的。怕是都已经启程了,我正好等着贾兄一起,咱们一同去赴宴。”柳青原也不做多想,直接说道。 翰林院中不乏背景深厚的官员,但沈大人作为众人的顶头上司,哪怕不能明着欺压众人,这暗地里使绊子,却也够众人喝一壶的了。故而只是赴宴这样的小事,众人也不会不给沈大人面子。 贾瑄听着诸位同僚都去了,倒是不好推脱了,只能让小厮回府告知母亲一声,自己与同僚去赴宴了,且看看这沈大人是卖的什么关子。 虽是夜色渐晚,但京中并未冷清下来。本朝未设宵禁,这夜间叫卖做生意的也不少,四周渐渐传来的叫卖声,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喧闹繁华的街道透着一丝烟火气…… 等贾瑄身边的小厮回到府中向二太太荀氏禀报缘由后,不提荀氏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却也无法制止,只能再三叮嘱小厮,一定要守好了主子,一旦宴会结束,不要逗留,立刻护着主子回府。 小厮频频点头,将二太太的叮嘱都记在了心里,告退后立刻去寻了宴会所在地,准备侯着自家三爷。 贾瑄可没法感知母亲的不安,与柳青原一同下了马车。这赴宴之地乃是京中一处有名的园子“延春园”,园中栽种了上万种花木,分为诸多小园子,四季皆美景,每每都有官宦贵胄在此设宴,贾瑄倒也不意外。 桃花源,取自桃花源记,园中栽种了许多桃树,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四周诸多桃树,花朵缤纷盛开,不时有朵朵桃花随风起舞,景色之妙令人赞叹。 贾瑄和柳青园到时众人都已经到了,见二人姗姗来迟,便有同僚打趣道:“贾兄、柳兄可是来迟了,这是不是得自罚三杯!” “是啊是啊,贾兄柳兄快来,就等着你们了。” “我来给贾兄柳兄斟酒。” 贾瑄抵不住众人的热情,还没入席,就先被众人起哄着罚酒三杯,便是沈大人也是笑着瞧着这一幕,无奈贾瑄只得自罚了三杯。一旁的柳青园也没有逃过。 随着酒足饭饱,也无事发生,好似沈大人的宴请只是随兴而为,并无他意。 待到宴席结束,沈大人好似有些醉了,让众人先行离去,他且缓缓再走。 众人一一告辞离去,贾瑄也被一旁园子里的侍从搀扶着向外走去。今日被众人劝酒,难免有些醉了,贾瑄晃了晃脑袋,吩咐侍从扶着他出去。昏昏沉沉的只感觉走了许久,只是怎么还没到门口,反而进了一间屋子,且搀扶自己的侍从也不见了。贾瑄感觉有些奇怪,并且进了屋子之后身上开始渐渐乏力起来。 贾瑄心中顿感不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却猛然间听到床榻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贾瑄猛然问道:“谁” 朝声响处一看,原是一件花瓶摔落在地面,一旁有一位姑娘背靠着架子床,略有些狼狈的半倒在床榻上。 打眼一瞧,一身苏锦做的衣裳,头上的发簪在灯光下熠熠生这也是一位大家小姐,家世不差,就是看这狼狈样好似也是被人算计了,就不是同一人。 来,此时他浑身无力,脑子却越发清醒了,酒意也消散了几分满是防备的看着他,贾瑄心中无奈,却也不得不开口解释。 “姑娘,我不知你是哪家千金,也不想备,但我对天发誓,今日只是非我所为,且我也是遭人算计了,冒能开口解释,都十分费劲。 松了些,且细细瞧了几眼后,默默无言,就在贾瑄以为候,就听耳边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自是相信公子的,堂堂宁国公府贾家的三爷什么样的太太娶不得,自是没必要如此算计。”没错,半倒在床榻上的姑娘认出了贾瑄,作为宁国公府的二房长子,又在科举高中后入朝为官,在京中都是顶顶有名的人物。 贾瑄也没猜错,这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乃是彭城伯府余家的千金,之前在京中的宴会上见过贾瑄,这才认了出来。 听到姑娘道出自己的来历,贾瑄心中有数,这姑娘是认识自己的。 贾瑄正准备开口,就又听那姑娘说道:“我知道是谁算计的我,防备了许久没有动静,倒是等我懈怠了才动手,真是好耐心。也是我今日一时不甚,这才中了算计。” 贾瑄不想掺和别人的私事,况且这姑娘的意思只怕是熟人算计,还有可能是家丑,还是莫要过多打听才好。 “姑娘,我不知是何人的算计,如今也不知是算计的一环还是巧合,但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不知姑娘可还有力气走动若是可以,姑娘还是先行离去为好,免得坏了姑娘的名声!”贾瑄挣扎了许久,始终用不上力气,更别提起身了。 若非是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只怕此时只能趴在地上了,更是丢脸。 余家姑娘自嘲的笑了笑,“贾三爷瞧我这样子,像是能起得来吗!”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局,心中焦急却没有办法,如今两人都动不了。不管算计两人的是否是同一人,如此坐以待毙下去,怕是危矣……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走到门外脚步声缓了下来。贾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有人进来解释不清楚。 只见门外有一身影在那东张西望,好似在看屋内。张望了一会儿,似是见着这屋内透出来一道笔直的身影,明显瞧着是个男子,那身影停了下来,似是思考了一阵,随着嘎吱一声关门的声响传来后,进了隔壁的屋子,贾瑄紧提的心脏缓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随后隔壁传来男子的奸笑声,然后渐渐开始不对劲了,一阵阵的声响,有男有女,似愉悦似呼喊。 这,这竟是男女欢好……贾瑄压下眼中厌恶之色,清冷的面容透着几分羞恼的红晕,不过醉酒后有几分微醺,倒是没有那般明显。 床榻上的余姑娘显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借机低着头,以遮掩羞红的脸颊。 静谧的氛围萦绕在屋内,没等两人缓过来,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听着似乎人不少的样子,不时还有人在说话。 “你们说的是真的?有狗男女在此行苟且之事”一道较年轻的女声传来,似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当然了,我可是亲耳听一位太太说的,是她亲眼看到的,听说这男的还是当官的呢!”又一道不同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说着。不过从这语气中倒是听出了看好戏的意思,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真的假的?这可真是……” “竟在这园子里就厮混,可见都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那女子是哪家的?可得打听清楚了,以后不止自家,就是亲友家都得说道说道,若是和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家结了亲,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这是一位说话爽利的太太,不过显然对这种苟且之事很是看不上。 “贾三爷,你说这些人可是冲着咱们来的”显然外面的话语余姑娘也都听了进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惨白惨白的。 “有可能,真是一环套一环呐。”贾瑄感叹道,似乎已经想到了之后的场景,双眼受刺激的开始泛红。 余姑娘似乎还想问什么,贾瑄却在此时示意其安静,硬撑着身子坐直在椅子上。 门外的一行人缓缓从门外经过,有人在朝屋子里面瞧,但是没有推门而入,反而是被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引着朝隔壁走去。 “啪啪啪”,随着一阵撞门声,听着动静是那一行人进了隔壁,贾瑄心道怕是要撞上隔壁的下流事了。此时都不知该不该庆幸,虽被算计,但好像结果有些阴差阳错。 果不其然,一阵男女混和的叫喊声传来,“啊!你们是什么人……”明显是女子受了惊吓,想来是被围观的一堆人吓到了。毕竟上一刻还在颠龙倒凤,下一秒就被抓包了。 “你们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退去。”男子倒是在喝退围观的一行人,但是既然人家都找过来了,自然不会轻易退去。 “啊!”那女子又传来一阵惊呼,还带着几分凄厉,贾瑄还在疑惑这怎么比之前喊的还吓人,着实有些想不通。 却说隔壁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安郡王太妃的娘家侄女,之前想要算计贾琤的那位。贾瑄今日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巧合,翰林院沈大人的太太跟南安郡王太妃有些七扯八扯的关系,借此被人拉拢着布下了这个局。一个针对贾瑄的局! 第122章 第122章【VIP】 良久……伴随着这场闹剧落幕,喧闹声也渐渐停息,很显然幕后之人没有达成目的。 屋内两人屏气凝神关注着屋外的动静,他们二人现在动弹不得,一旦有人进屋,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也说不清楚。 贾瑄倒是无所谓,他是男子且有官职在身,道出去不过一句风流罢了,当今陛下是祖母的同胞兄长,论起来他也要唤当今陛下一声舅公。倒不至于因此影响前程。 不过是心中有些担忧,怕会影响了姑娘家的清誉,若是如此,倒真是难辞其咎。 但偏偏此时两人都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就在两人心神紧绷之时。 “当~当~当~”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三爷,奴才是青石,您在屋内吗?” 贾瑄听出了屋外的声音,乃是他的贴身小厮,当即放下心来。 本想唤青石进来,一转眼瞧了瞧屋内,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还请姑娘见谅,屋外乃是我的小厮,待我唤他进来后,便让人去寻姑娘的丫鬟。” 屋内一片寂静,就在贾瑄以为那姑娘不会出声时,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那就拜托三爷了,劳烦您派人找找彭城伯府的丫鬟双喜。” 贾瑄得了那姑娘的应承,也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唤青石进来。 恰好屋外再次传来青石的询问声,“三爷,您在屋内吗?奴才进来了!” “青石,爷在,进来吧!” 屋外的青石得了主子回应,激动不已,忙推门而入,一见坐在椅子上的贾瑄,正准备快速走进,就听贾瑄吩咐道:“青石,把门带上。” 青石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主子吩咐,轻轻将门带上了,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待青石走近贾瑄身旁,嘴里忍不住开始念叨,“我的爷呀!奴才可算找到您了。” “青石,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贾瑄对于自家小厮能找到自己,也有些好奇,莫非也是算计中的一环 青石忙叨叨起来,“爷,奴才在外面迟迟等不到您,又见翰林院的大人们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着急的不行。” “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短衫的人给奴才看了府上的腰牌,还告诉奴才,说主子在这里,让奴才赶紧来找您。奴才心里诧异,但担心爷您,就带着丁大丁二找来了。” “如此凑巧吗?”贾瑄喃喃自语。 不过随即没想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先寻了彭城伯府的丫鬟来,好解决眼下困局。 当下吩咐青石去寻人,屋外且让丁大丁二守着,莫要让人进来。 青石虽不明白什么缘由,但主子吩咐,自当听从。应下后这才朝外走去,随着门渐渐关上,还能零零散散听到青石吩咐丁大丁二的声音。 不多时,青石领着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回来了,瞧着年纪不大,但是身形颇为壮实,想来也是有些力气在身上的。 丫鬟双喜倒也规规矩矩的,朝着贾瑄行礼问安:“奴婢见过这位爷,不知您寻奴婢来是” 贾瑄未曾解释,只是说道:“你且去屋内,自是有人寻你,且噤声,莫要大声喧哗引来旁人!” 双喜心中一惊,有人寻自己,还这般小心,莫不是…… 心中有了猜测,双喜慢慢朝着屋内走去,转身果然看见床榻有一人躺着,那衣服料子打眼一瞧,十分熟悉。凑近一看,果不其然,惊讶之声被压在了嗓子眼,只红了双眼哽咽着小声说着:“小姐,奴婢可算找着您了。” 余小姐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来了,也是放松下来,想着今晚之事也是庆幸不已。原本与好友一起聚会,有个小姐妹马上要出嫁了,几人心情激荡,这才小酌了几杯。 没成想临到了散了场竟被人引到了此处,虽奇怪为何贾瑄贾三爷会误入,但到底也庆幸是他这般君子,若是遇到虎狼之辈,今日只怕难逃噩运。 这般想着心中也是激荡不已,强压下来,朝着双喜道:“先不说其它,我浑身无力,你且来帮我整理一下,扶我出去,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府再说。” 双喜压下所有的疑问,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帮小姐整理好衣衫后,将小姐扶起,让她全身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往外走去。 走到贾瑄不远处,余小姐轻轻拍了拍双喜,示意她停下,“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三爷,小女子感激不尽,不日会送上谢礼,今日之事,还请……” 虽未说出口,但贾瑄明白这位小姐的意思,“处休息,什么都没发生!” 小姐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因为身上无力的原因,动作搀扶着小姐越走越远,三爷……” 青石这才知道原来屋内除了自家爷,还有人在,还是一位小姐,这,这,这真是要出大事了~ 青石心中惊讶万分,面上自然带了出来,“三爷,这……” 贾瑄阻止了青石的话,“不必多说,咱们先回府,让人细查今日之事,爷倒要看看,谁在背后算计!” 贾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瞬即逝。 青被人算计了,当即回道:“爷,您放心,奴才先送您回府,马上让人去查。” ,浑身无力动弹。” 随后贾瑄在青石的搀扶下出了园子,待到上了自家马车,一路回到府上,贾瑄心神都还有几分恍惚,面上也带着疲色。 贾瑄回府的消息传到静康院时,素梅姑姑正在向襄宁长公主禀报今日之事,贾瑄能逃过一劫,避开这场算计,并非巧合,而是背后有襄宁长公主的安排的暗卫在。 襄宁长公主在几个儿孙身边安排了暗卫护持,虽担忧但心中也没有那般急切。 二太太荀氏就不一样了,她可不知道暗卫的存在,长子在这种时候迟迟不归,且三房长子前些时日还险些遭了算计,对此更是忧心不已。 这一听说贾瑄面色难看的被人扶了回来,情急之下就往外冲,没走两步就晕倒了。 好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嬷嬷们眼急手快,扶住了晕倒的二太太,忙让人去寻了大夫。庆幸府中请了大夫常驻,不然这大半夜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多时二太太晕倒的消息就传到了静康院,襄宁长公主不放心,又想着今日瑄儿被算计的事情,怕儿媳是因此才晕倒的,想想还是让素梅姑姑扶着她朝二房的院子走去,到底还是要安抚一下儿媳,作为母亲对儿子自是时刻担忧着。 襄宁长公主赶到时,二房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在,二房的当家人贾敬正紧紧盯着大夫满脸焦急的想要知道自家太太如何了。 一旁大房的管事妈妈也守着在,想来是嘉悦郡主知晓二房请了大夫,让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众人见襄宁长公主过来,忙行礼问安。 贾敬也上前搀扶着襄宁长公主,“母亲,怎么大晚上的也来了。儿子不孝,劳累了母亲还要跑一趟。” 襄宁长公主拍了拍二儿子,“本宫无事,你媳妇如何了?” 贾敬扶着母亲坐下,回道:“太太突然晕倒,大夫正在诊脉。” “你也歇一歇吧,也不年轻了,快坐下。”襄宁长公主瞧着一脸担忧的贾敬,嘱咐起来。 “你媳妇晕倒的事,等大夫诊断。瑄儿那里先不要打扰他,今日出了些意外,让瑄儿好生歇一歇吧!稍后让大夫去给瑄儿也诊个脉,看可要开些安神汤。明日里给瑄儿告个假吧,如今多事之秋,且歇一歇。”襄宁长公主叮嘱着二儿子。 贾敬知道自家太太晕倒怕是因为长子的事情,只是到底是因为何事?有心追问又见大夫有了动静,连忙将目光挪了过去。 大夫诊脉后,带着几分惊讶几分喜气,起身行礼道:“请公主殿下安,公主殿下、二老爷放心,二太太只是有些急火攻心,一时受了刺激才会晕倒,待老夫开上一副药,煎服即可。不过老夫恭喜公主殿下、二老爷,二太太脉象如珠、圆滑有力,乃是喜脉,已有近一个月了。” 这个消息倒是震惊到襄宁长公主了,毕竟二太太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是贾瑄耽误了亲事,只怕如今都可以抱上孙子了,就是贾珍都已经定下了亲事。 没成想二儿媳这个时候又有了身孕,虽惊讶但襄宁长公主还是欢喜不已,贾敬木楞*的僵在一旁,似是被这个消息给刺激到了。 “二太太身子如何,胎象可还好”襄宁长公主欢喜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心,荀氏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这胎怀相不好,只怕…… 虽盼着府上多子多福,这样自己抱上孙女的概率越大,但荀氏嫁进贾家多年,且膝下还有两个儿子,若这个孩子真的影响到了母亲的生命,只怕是保不住啊! “公主请放心,二太太身子平日里养的很好,只需正常养胎即可。” 襄宁长公主激动的道:“好,好,这是好事啊!敬儿,你要照顾好你媳妇,她这一胎可得好好养着。” 贾敬夫妻感情极好,否则荀氏如今也不会怀上第三胎了,自是应了下来。 襄宁长公主得了这个好消息,当即压下了之前的担忧,又叮嘱了贾敬几句,还特意安排了大夫隔一段时间请一次平安脉,可见对这一胎的看重。 多番叮嘱后这才不放心的回了静康院,大房的管事妈妈也回去宁安堂复命了。 人渐渐散去,二房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可荀氏有孕的消息却在宁荣两府扔下了一个炸雷,只等着发酵! 第123章 第123章【VIP】 宁安堂内,前来回话的管事妈妈立即回禀了二房的情况,尤其是二太太有孕,公主殿下亲自前往二房探望一事,更是一字不落的道了出来。 随着“哗啦”一声,惊醒了还在呆愣中的嘉悦郡主,垂眸一瞧,原是手中的书卷不知何时滑落在了书案上,发出了声响。 乍一听到二太太荀氏有孕的消息,着实是让嘉悦郡主惊讶到了。要知道荀氏自诞下贾珍后,便再也没了消息,如今贾珍都到了娶妻的时候,荀氏竟在这个时候又有了身孕,也是好福气! 正当嘉悦郡主准备询问详情时,宁国公府的大老爷,现任宁国公贾攸带着一身水汽步入了正房。 嘉悦郡主止住了嘴边的话,挥手示意管事妈妈先退下,随后迎了过去。 管事妈妈见状微微俯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老爷来了。”嘉悦郡主语气中含着几分喜意,却又带着一丝俏皮。 这倒是让贾攸颇为好奇,不知是因为何事,倒让平日里端庄大方的太太有了这般模样。 虽不知晓缘由,但不妨碍贾攸阴阳怪气的打趣自家太太。 “倒是不知何事令太太如此开怀老爷我日日当差,不得空闲,倒是不如夫人悠然自得,畅快开怀。”说罢,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嘉悦郡主。 贾攸暗暗不满的语气,若是常人听了自是胆颤心惊。不过嘉悦郡主与他夫妻多年,哪里能不知道他是装的,不过自家老爷有兴致,她也不能扫兴不是。 笑着撇了一眼贾攸,调侃道:“哪里敢瞒着老爷您呀,这不是有一桩喜事要说与老爷听嘛。” 贾攸瞬间恢复了正经模样,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嘉悦郡主,眸中被她的身影填满,似是在等着她解惑。 嘉悦郡主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是二房弟妹处请了大夫。时辰不早了,二弟想来也在,我也不好打扰,只是心中有些担忧,便让管事妈妈去了一趟,替我瞧瞧弟妹如何了。” 听到二房这么晚还请了大夫,贾攸不禁蹙起了眉头。 嘉悦郡主一看便知道自家老爷心中的顾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莫要担忧,管事妈妈已经去看过了,并非坏事。” 听到这里贾攸放下了蹙起的眉头,好奇的瞧着嘉悦郡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这般不上不下可令人难受的紧。 “说起来也是一桩喜事呢!二房传来了好消息,二弟妹诊出了喜脉,想来不久之后,咱们府上又要添丁了。”想到二房要再添一个小人儿,嘉悦郡主也为荀氏感到开心。 虽然几率很小,但是总有一丝希望,虽然哥儿也好,但若是个姐儿,怕是磕府都得高兴坏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贾攸也不禁高兴起来,宁国公府自五房嫡幼子出生后,便再也没了好消息。 前些年因为太后薨逝,国丧期间府上守着孝,小辈们便耽搁了。尤其府上长子还未成亲,娶妻娶贤,更何况长子乃是宗族的继承人,其妻便是宗妇,人选更要慎之又慎,一时间定不下合适的人选。 若非母亲有意在大选之年请宫里赐婚,府上怕也早就相看起来了,如今说不得都抱上孙子了。 不过也快了,马上大选儿媳就能定下来,母亲的眼光一向很准,想来下一辈也很快能传来好消息。 如今二房有喜,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明日里我要好生恭贺二弟一番,府上即将添丁,这可真是大喜呀!” 贾攸满是喜意,又问起:“可给母亲报喜了” 嘉悦郡主轻哼道:“二房今日怕是不止这一桩事,听说瑄儿回府时颇为狼狈,怕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弟妹这边正是因为担忧过度才晕倒,后请了大夫诊出了喜脉。母亲不放心,亲自去了一趟。” 说着喜意渐消,“听管事妈妈回的话,瑄儿那边母亲安排了明日告假,如今用了安神的汤药先休息去了,弟妹处由小叔子守着。” 贾攸又想皱眉,不过片刻又缓和下来,牵着嘉悦郡主的手,“既然母亲这般安排,想来问题不大。待明日去寻瑄儿或者母亲处再了解一番吧。” 说罢安抚道,“不早了,太太也早些休息吧!” 次日,待嘉悦郡主梳洗后,陪着贾攸用了早膳。等贾攸去上朝,她又开始处理府中事物,忙完一阵后,这才得空去给婆母请安,顺带去探听一番昨日之事,看看可有需要帮衬的。 静康院门口,嘉悦郡主与二太太沈氏碰了面,互相打了个招呼,便一起步入了院内。 襄宁,见着妯娌二人一起到来,面色未变的等两人请安后,便让人坐下了。 襄宁长公主不耐烦绕圈子,来了?”自打国丧之后,襄宁长公主身子也差了许多,平日里不爱到处转悠,便是一趟,除非有事才坐。 今日除了有孕的荀氏在静养,嘉悦郡主和二儿媳一起来了,想来是好奇二房的事情,准确的说是瑄儿的事情。 一瞧果然如此,此时两人脸上满满的探究,让襄宁长公主瞧着都忍不住发笑。 不过昨日里瑄儿遇到的事,确实是该说上一说,不止是探查幕后之人,还有那等瑄儿那边有个结果,再去处理,如今还情况为好。 更重要的是给大房和二房的小子们一个警醒,这些时日可都得注意些,千万别阴沟里翻了船。 不过两个儿媳满是探究的模样,让襄宁长公主忍不住轻笑着点了点她们,“你们呐,怎么都如此好奇!可都收着些吧,莫要看你们侄儿的笑话了,小心把瑄儿给弄恼了。” 嘉悦郡主到底是略收敛了几分好奇心,带着关怀的探寻道,“母亲,瑄儿到底是怎么了,听说昨日里回府时弄得好生狼狈,二弟妹更是因此晕了过去,还诊出了喜脉,这一道道消息打的儿媳措手不及。既为二弟妹欢喜,也为瑄儿担忧,故而来母亲处,想要了解一番。” “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儿媳自然全力相助。”嘉悦郡主拿出了作为当家太太的魄力,欲添上一份助力。 二太太敏仪县主也是接着道:“是啊,母亲,若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您只管吩咐就是。” 襄宁长公主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醒你们一番的,,本宫心中不安,便暗中派了人盯着,这才让瑄儿避开了有心人的圈套,逃过一 襄宁长公主想起昨日得了消息心中不安,犹疑之下还是暗中安排了人,事后却是庆幸不已。 “昨日瑄儿险些中了算计,这幕后之人怕是与南安郡王府有关,具体的还需细细查探一番。” 襄宁长公主甩动着手中的手串,恼火起来:“此事哪怕是瑄儿大意了,但南安郡王府敢算计我孙儿,此事绝不轻易罢休!否则南安郡王府还以为宁国公府怕了他们!” 嘉悦郡主亦是正色起来,“母亲息怒,南安郡王府屡次算计咱们,自是不会轻易翻过去的。咱们出手顶多是后宅手段,儿媳的意思还是要告知老爷,从前朝出招,给南安郡王府一个个狠狠的教训。这人哪,只有打疼了打怕了,才会收敛。否则,日后南安郡王府还不知道如何算计贾家呢!京中诸府也会把咱们当软柿子捏!” 嘉悦郡主这么多年国公府夫人不是白做的,眼界开阔,思虑周全。 二太太沈氏听了大嫂的话,也是连连点头,南安郡王府不过是异性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家的忌惮。 四大异性王中,如今东平郡王府世子尚了公主,东平郡王府有意向陛下投诚,待到公主诞下世孙,上交兵权亦是板上钉钉。 西宁郡王府子嗣单薄,先西宁郡王年过半百只得一子,世子体弱多病,留下幼女便去了。如今只有王太妃抚养一位小郡主,其余远亲便是过继都轮不上。王太妃年纪大了,日后等小郡主出嫁了,西宁郡王府的匾额也会被皇家收回,代价便是西宁郡王府的所有财产都会作为小郡主的嫁妆。 北静郡王府更不必说,早几代便与皇家结了亲,尚了先帝的二公主慧宁长公主。现任北静郡王乃是宗室过继来的,是皇家血脉,已经不算异性王之列。 唯有南安郡王府子孙不争气,还死死把着兵权,这不是活靶子吗?南安郡王府平日里更是嚣张跋扈,上赶着惹皇家的眼。 沈氏想着南安郡王府的情况,心中更是不惧的,她背靠沈家,夫家娘家都不比南安郡王府差。 因此更是附和着大嫂的话,“母亲,大嫂说的极是,咱们可不怕他南安郡王府,既然敢朝着咱们府上伸爪子,那就不要想着全身而退!” 襄宁长公主很是满意两个儿媳的态度,若是一味胆小怕事,那才是真真让人瞧不起呢! “嗯,待攸儿下值了自是要告诉他一声的。不过瑄儿这事本宫这边也只是听下人回的消息,想来还是得让敬儿去和他谈谈心,开解开解。” 襄宁长公主又想起荀氏有孕,原本想让她和贾敬一起,去与瑄儿谈谈心。如今倒是不好操劳。 想了想,又朝着嘉悦郡主吩咐道:“本宫原是准备让敬儿夫妻去与瑄儿聊聊的,只是如今老二家的不好操劳,只能让敬儿单独去寻瑄儿了。” 嘉悦郡主见状安抚道,“母亲莫要担心,二弟与瑄儿乃是父子,开解一番并非难事。” 襄宁长公主未曾反驳,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希望如此吧……” 在宁国公府开解贾瑄查探真相的同时,荣国公府也得了荀氏有孕的消息。 大房邢氏不得宠,虽然羡慕荀氏膝下二子,这般年纪又有了身孕,却也只是说了两句酸话。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得了消息没说什么,面上却也无甚喜色,眸中闪过暗茫。 二房的王氏一向不安分,有了含玉而生的幼子后更是盼着他出息。再者说,自己老蚌生珠诞下嫡次子,在两府都是头一份,没有哪房的太太比得上自己的。 没成想如今宁国公府二房的荀氏竟然也有了身孕,何况宁国公府几房还都没有妾室通房,这不是硬生生把自己给比下去了吗! 自己原本还算不错的日子,跟对方一比瞬间碎成了渣,这让一向小心眼的王氏如何淡定。 这不,荣国公府二房的正院里,不多时便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第124章 第124章【VIP】 “母亲,身子可好些了都是儿子不孝,劳累母亲为我忧心。” 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贾瑄关切的看着半躺在床上修养的一太太荀氏,眼中满含担忧,面上不时还闪过一丝懊悔。 荀氏看着脸色苍白的长子,虽放下了一些焦虑,但还是十分心疼。 见长子还站着,忙唤起一旁的嬷嬷,“嬷嬷,快给瑄儿搬个椅子来,让瑄儿歇歇。” 一旁的嬷嬷得了太太吩咐,忙上前搬了椅子来,让哥儿坐下歇息。 荀氏急切的道:“我的儿,快坐下,你这般可是还没有缓过来,不用急着来见我,你将身子养好才是正事。” 想起昨日里长子虚弱的模样,荀氏不忘叮嘱道:“只要你好好的,为娘便心满意足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可要我如何是好啊!” 荀氏满满的关怀贾瑄自是收到了的,“母亲且放心,孩儿无事了。倒是您可要好好保重,孩儿听说不久又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还未向娘亲道喜呢!” 见长子还有心思安抚自己,荀氏也不再那般焦虑了,渐渐放松下来。 想起自己这般年纪竟又怀上了,面上难得浮现几分懊恼,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自家老爷。都怪他,一大把年纪了,夜里还是那副折腾劲儿,倒不愧是武勋之后,将门子弟。哪怕是个文官,骨子里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 懊恼不过片刻荀氏倒也缓和了过来,这个孩子虽来的太突然,但对于她和老爷来说,也是盼着的。 如今见着长子也难得开始打趣起来,“你呀,几个月后你又要做哥哥了,可还欢喜” “孩儿自是欢喜的,待弟弟妹妹出生后,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荀氏很是欢喜长子友爱弟妹,都是自己的骨肉,自是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荀氏想着以后子孙满堂的景象,不自觉开始念叨,“我肚子这个还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虽然我也盼着是个姐儿,但是光看着府里一溜的小子,就觉得希望渺茫。不过是哥儿也好,是姐儿也罢,都得等生下来再说。” “倒是你们兄弟俩,珍儿那边你祖母透了消息,陛下欲赐婚郡主,自打珍儿蒙恩去了户部当值,四皇子在户部没少考校,四皇子府上适龄的只有嫡出的那位郡主,这事如今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荀氏眼看着次子的婚事都有了安排,长子贾瑄还没个着落,如今又因为婚事被算计,便想着探探长子的口风,好在婆母面前说和说和,为长子聘一位合心意的妻子。 “唯独你还没个着落,为娘心中甚是焦急,但娶妻乃是人生大事,妻子是日后要跟你过一辈子的,自当是要合你心意的。若是两看相厌,那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生了。所以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害羞,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有什么想法要和娘说,娘好为你打算。” 说起长子的婚事,荀氏精神都好了许多,人肉眼看着脸色都红润起来了,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兴奋的。 贾瑄听着母亲的询问,默默不语,心中却在暗暗思考,自己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昨晚的那位姑娘,彭城伯府余家的千金。 贾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好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起于姑娘,但是静下心来,也就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昨日里余姑娘满是坚毅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他心底,他想着,若是日后能和这样的姑娘相伴一生,也是一件幸事! 贾瑄既然有了想法,自然不会压下去,只是不知那位姑娘是彭城伯府哪位千金,想来还是要打探一下的。 贾瑄面上闪过的神色自然没有瞒住一直盯着他的荀氏,见长子这边模样,荀氏心中有数了,想来长子心中怕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当即不动声色的开始探听起来。 贾瑄想要确定昨日的姑娘是谁,也将目光投向了荀氏,有心寻求帮助,自然也就没有隐瞒,将昨日之事细细说与荀氏听…… 荀氏心中自是有一番计较的,先打发了长子回去休息,还不忘安排人去给婆母报个平安。 婆母也一直担心瑄儿和自己的身子,还是先让她老人家安心才是。 等长子回去休息后,才唤了心腹嬷嬷来跟前,去打听彭城伯府的消息,重点是打听瑄儿说的那位姑娘,可要确定好是谁,万一弄岔了可不得了,确定好了人,才能打听那姑娘是否是良配。虽然答应了长子去打听消息,但荀氏心中自有计较在,若是不般配,怎么地也得打消了长子的心思!顿时荀氏心中激起一股斗志,开始安心养着身子做准备。 等贾敬下值后回府,特地去找长子谈心,自然得知了此事,心中有了想法,便去寻了大哥,还不忘喊上三弟,兄弟三人聚在一起,说起此事。 只有三兄弟在,贾敬明显情绪外漏,不再遮掩心中的恨意,恶狠狠的道:“大哥,他南安郡王府这般算计瑄儿,更是累的我太太差点保不住这胎,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贾,“一弟你放心,这事不会轻易算了的,他们这是当我贾家是什么,他们想算计就算计,怕放在眼里!” 老三~人家可是王府,咱们家不过是小小的国公府第,人家哪里会放在心上。” 贾敬想起需要修养的妻子和长子,阴恻恻的道:“不过是异性王府,子孙不争气,苟延残喘罢了,算个什么东西!既然敢招惹咱们贾家,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南安郡王府小辫子一大把,是时候该给他们宣传宣传了!” “嗯,我会他们一本的,一弟你不要直接动手,否则说我们打击报复就不好了。”贾攸不忘叮嘱贾敬,生怕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出手,那些暗中捣乱,,反而徒增笑话。 贾敬自然知晓,如今宫里那位是他们亲舅舅,这,他们能力也不差,如今俱是居于高位,数。 贸然出手,总有那些见不得自家好的人,会在暗中捣乱,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恶心对手,着实让人心烦。 为了给妻儿出气,贾敬也忍下来犟脾气,闷声回道:“我知道了,大哥!这回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放心吧。”贾攸拍了拍贾敬的肩膀,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几日,朝堂之上,便有御史开始参奏南安郡王府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上至府中子弟,下至府上的奴才,在外横行霸道,抢夺良田,欺压百姓。 南安郡王府平日里不曾收敛,那些子破事御史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只是往日里勋贵势大,不敢轻易出头,唯恐得罪了勋贵势力。 如今见有同僚开始参奏,一个个的心里也都有了主意,毕竟同僚连证据都准备好了,也并非捏造,当即开始跟风起来,生怕自己被落下了,陛下会责怪御史台监管不力。 那一个个口诛笔伐,好似南安郡王府罪不可赦一般,勋贵势力中如今是以宁国公府贾家为首,其余各家看宁国公都未曾站出来,甚至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中虽唾弃南安郡王府无用,却也没有站出来给南安郡王府辩驳。 隆兴帝也有意打压南安王府,毕竟南安郡王府手里还握着兵权呢!不过也不能打压的太狠,怕被逼狠了,南安郡王府造反,此事只能徐徐图之,只要将兵权收回来,处置南安郡王府易如反掌。 故而派人去查证,且将南安郡王府众人禁足府中,查证后发现最多只能追溯到南安郡王的庶子身上,南安郡王和世子并未出面,只能暗骂一声老狐狸。 随即派人追查首恶,涉事之人一律关押,待案件审查后依律判处。至于南安郡王和世子则是被斥责教子不严,管束不力,随后捋了父子两人的差事,罚俸三年,在家闭门思过一年。 虽算不得伤筋动骨,但也让南安郡王府没脸见人,好歹能安分些时日了。 贾攸下值后将南安郡王府的处罚告知了襄宁长公主,襄宁长公主见着南安郡王府受罚自是高兴,趁机收拾了库房,给一房送了好些东西安抚,其余各房也没落下,便是府上的丫鬟小厮们都得了赏,整个府上都乐呵呵的。 贾敬下值后更是迫不及待的回了一房,去给太太报信,也让荀氏高兴高兴。 得了消息的荀氏精神头更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显然得知算计自家长子的南安王府得了报应,心中畅快不已。 便是贾瑄也是心中宽慰了许多,但更多的是感动,祖母和叔伯以及父亲,因为自己被算计,诸多谋划后报复了南安郡王府,更是不顾以往的老亲关系,明摆着是在为自己站台,有如此家人,实乃人生幸事。 此事也算是错打错招,襄宁长公主一来气愤南安郡王府不顾情分,算计自家孙儿,一来便是南安郡王府死死握着兵权,碍了皇家的眼,自家皇兄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何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般没有眼色,早晚是夺爵的命,还是早些扒拉开好,没必要跟南安郡王府死磕,省得日后被拖累了。 荀氏松快养胎之余,也不忘叮嘱心腹继续打探彭城伯府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得了信儿,急忙唤来了心腹嬷嬷,听着嬷嬷回禀得来的消息。 第125章 第125章【VIP】 荀氏满是问询的看向心腹嬷嬷,“可是打听到那姑娘的消息了” “太太,奴婢打听的真真的,那位姑娘是彭城伯府的千金,是彭城伯和伯夫人膝下唯一的嫡女。” “哦既是伯府长房唯一的嫡女,又怎的遭了她人算计,这姑娘是否……” 是否德行有瑕嬷嬷听出来自家太太的未尽之言。 也不怪荀氏多想,荀氏娘家并不在京中,对于京中勋爵之家也只大概了解一些,大都是平日里与府中往来密切的人家,再就是一二交好的官眷。 彭城伯府并非开国勋贵,只因先彭城伯有救驾之功,才得以恩封。在京都这遍地王公贵族之所,并不显眼,甚至初代彭城伯病逝后,彭城伯府这些年隐隐有些败落。 嬷嬷循着打探来的消息,给自家太太解惑道:“奴婢特地多方去打听了,还寻了积年的老人家去了解,彭城伯府情况略有些复杂。如今这位彭城伯府老夫人乃是继室,是先彭城伯未发迹前续娶的,娘家门第不高,膝下有一子一女,这一子便是彭城伯府的二老爷,现任彭城伯并非老夫人所出,乃是原配嫡子。并且这位继室老夫人入门时,现任彭城伯年龄已经不小了,故而关系不甚亲近。” “哦,只怕不止是不亲近这般简单吧?”听到彭城伯府的复杂关系,荀氏心中有了猜测。 嬷嬷奉承着道:“确实如太太所想,老奴得知后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彭城伯府关系复杂。但彭城伯夫人手段高明,治家严谨,奴婢这点消息都是从二房打听到后,再反复去核实的。” “彭城伯府除了那位继室老夫人外,便是大房和二房,大房当家老爷是彭城伯,伯夫人乃是先彭城伯夫人好友的女儿,是先夫人在世时定下的亲事。大房二子二女,除了一位庶出的大姑娘,生母是伯夫人陪嫁抬的姨娘,其余二子一女俱是嫡出。您让老奴查探的姑娘便是这位大房嫡出千金。大房那位庶出的姑娘早已出嫁,夫家也是官宦人家,中了二榜进士,如今在外地为官。听说当年这位庶出的姑娘出嫁时,嫁妆也是颇丰,多方打听来看,这位伯夫人并非心狠手辣之人。” 荀氏点了点头,“这般看来彭城伯大房还算宽厚,想来彭城伯府的问题出在二房!我说的可对。” “好叫太太知晓,彭城伯府二房乃是继室老夫人所出,可惜那位二房的老爷未曾考取功名,只靠家族恩荫在鸿胪寺谋了个小官。二房太太更是老夫人娘家侄女,二房三子六女,嫡出的一子二女,一子乃是二房幼子,二女是二房的长女和四女。且继室老夫人的女儿,彭城伯府的姑太太带着膝下一对双生女寡居在娘家。老夫人娘家这些年越发落魄了,为着子孙着想,彭城伯府那位继室老夫人硬压着大房不让分家,不时还压着大房抬举二房。” “此乃乱家之根源所在,心不齐,如何能兴继家业呢!”荀氏得知彭城伯府的混乱情况,心中有些不喜。 嬷嬷也是听出了自家太太的兴致不高,也不再赘述,只大致说了,之前大房姑娘中的算计,乃是彭城伯府二房和那位姑太太使的手段,彭城伯老夫人绊住了彭城伯夫人,还给二房和姑太太扫了尾,只因为除去大房的姑娘,彭城伯府二房的姑娘以及府上的表姑娘才有出头的机会,尤其马上大选了,这是她们攀上高枝的机会。 “原来如此,不曾想彭城伯府内里如此混乱,这府中算计不断,眼瞅着就是乱家之相。”荀氏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泛过一丝不喜。 荀氏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那日被算计之事,可与彭城伯府那位姑娘有关?” “这……”嬷嬷似是没想到太太会突然拐过弯来问这个,一时间也无法回复。 嬷嬷面带顾虑的回道:“太太,奴婢只查到是彭城伯府二房和那位姑太太出手算计了大房,至于大房是否顺势而为,就不得而知了。” 荀氏想起长子贾瑄孝顺稳重,平日里难得提出请求,如今还是为了有好感的姑娘,虽心中不喜彭城伯府的混乱,但也未曾一杆子打倒所有人。 “罢了,真是冤家啊!”荀氏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喜与忧愁,朝着婆母襄宁长公主的静康院走去,想着婆母人脉广,看人也准,这姑娘到底合不合适,还是得劳婆母再探听探听。 不多时,荀氏便带着心腹嬷嬷和几个小丫鬟来到了静康院外。待丫鬟通报后,便被引进了正房内,襄宁长公主正在阅览手中的游记,打发时间。 见荀氏来了,忙让她坐下,好歇一歇, 一番招呼后,才询问道:“你这孩子,怎的不好生安胎,反而来了本宫这里。” 荀,儿媳这些时日身子好了许多,大夫也说适宜动一动,且这个孩子是个乖巧的,也不折腾,倒是比怀着珍儿时手,眼中满满的慈爱,溢于言表。 襄宁长公主打眼瞧了又瞧,见荀氏脸色确实没有那般苍白虚弱后,才渐渐放下心中的忧虑。笑着打趣起荀氏来,“若是让珍儿那个小魔星知道,你这个当娘的这般嫌弃他,怕不是得闹腾起来,这府里可就清静不起来喽!” 荀氏也陪着调笑起来,又与襄宁长公主闲聊了几句贾珍往日里的趣事,这才委婉提起自己的目的,打听起彭城伯府的事情来。 襄宁长公主得知荀氏的来意,也不得不感慨,荀氏对孩子后,襄宁长公况,并且特地派人去打听过,牵连的人也都一一探查了。 自然知晓与出自彭城伯府,再一听荀氏打听彭城伯府,襄宁长公主心中了然:只怕是与瑄儿有关。 虽不知晓其中具体的缘由,但荀氏总不会一直瞒着,早晚会告诉本宫。襄宁长公主心中有数后,也不曾绕弯子,一五一十的将彭城伯府的情况叙述出来,不时还附上几句自己的看法。 荀氏见婆母对彭城伯府的情况,很是了解,也不再隐瞒,“好叫母亲知道,那日瑄儿遭了算计,遇到了同样被算计的彭城伯府千金,有了些许交集,儿媳放心不下,故而想认识一下这位姑娘。只是儿媳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与彭城伯府没有交际,倒是不太知晓彭城伯府的千金,是什么性情。” 襄宁长公主心中明了,想来是瑄儿对彭城伯府的姑娘有些许好感,毕竟是一起受过难的,倒也正常。在二儿媳荀氏的关怀下,透露了一些心思,荀氏不了解这姑娘的家世品行,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荀氏见状连忙询问起来,“母亲觉得彭城伯府那位姑娘如何?可能入得了您的眼” 荀氏说罢紧紧盯着襄宁长公主,想着了解襄宁长公主的态度。暗暗在探寻,襄宁长公主可看得上彭城伯府的姑娘,甚至直击重点,‘与贾瑄可般配’! 襄宁长公主心中早已有了判定,“单就那位姑娘而言,性情品行俱佳,彭城伯深谙中庸之道,彭城伯夫人为人宽和治家严谨,同胞的两位兄长读书上有些天赋,虽未高中进士,但也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在一众勋贵子弟中也算有出息的。整体来说,除了底蕴太浅,彭城伯府大房还算不错。” 分析完了优点,转折也随之而来,果不其然,襄宁长公主带着叹息的声音传来,“但是,结亲不仅仅只看彭城伯府大房,如今彭城伯府未曾分家,那就要将整个彭城伯府看做一个整体,一旦出事,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家族!” “彭城伯府的老夫人眼皮子是个浅的,出身不高,眼界低。娘家落魄后,为了拉拔娘家,给儿子娶了娘家侄女,导致二房一家子愈发不成气候。更有丧夫寡居娘家的姑太太,还带着一双女儿,仗着那位老夫人的势,同二房一起跟大房打擂台。偏偏那位老夫人拿捏着孝道,彭城伯夫妇狠不下心肠做决断,为了名声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一时间倒是让双方势均力敌。” “儿媳想着大房二房早晚要分家,只要那姑娘品行尚佳,大房也不拖后退,条件倒也不算差。”荀氏想着儿子,难得提了请求,便也顺势说出了口。 只是一说出口,荀氏就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只是为了儿子才勉强说服自己的话,哪里能立得住呢! 襄宁长公主听了果然面带不虞,只是顾忌着荀氏身怀有孕,轻声呵斥道:“糊涂,就彭城伯府那一大家子,除了大房都是糊涂虫,还妄图攀高枝,四处攀扯。你又怎知彭城伯府能拖到分家的那一*日,而不是在分家前就被牵连!况且瑄儿是二房长子,日后要撑起门户,珍儿又被皇兄看中,尚了本宫的侄孙女,皇室的郡主。二房长媳的人选必须慎重,否则未来又怎么能同瑄儿一起执掌二房的门户,管教下面的弟妹。” 襄宁长公主想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便是为了瑄儿,也该选一个家世品行都能配得上宁国公府门第,未来能与瑄儿一起撑起门户的妻子。好让瑄儿未来能轻松些,不至于忙完朝堂上的事情,还要操心后宅之事。” “事关瑄儿的终身大事,你这个当娘的也得上心些,可不能全由着瑄儿的性子。”襄宁长公主不忘细细叮嘱,生怕荀氏不放在心上。 荀氏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心中有了决断后,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复:“母亲放心,瑄儿是我儿子,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瑄儿一贯懂事,儿媳有些不忍心罢了。既然知道这姑娘不合适,我会说服瑄儿的!” 襄宁长公主见状倒是满意了几分,至于结果,襄宁长公主对孙子也是了解的,答案毋庸置疑。 之后虽不知晓荀氏是如何与贾瑄谈话的,但最终贾瑄无疑是放弃了那一点点想法,还未成型的一缕情思,就此烟消云散。 襄宁长公主满意的同时,对贾瑄的亲事更加上心了,安排了不少暗线去打探消息,势必要成就一桩十全十美的婚事! 第126章 第126章【VIP】 伴随着上京城中的喧嚣与繁华,日升月落。转眼间到了大选的日子,街道上一辆辆马车,从京中各府朝着皇宫而去。 宫门前秀女们与家人告别,领了身份籍贯的牌子在一旁等待嬷嬷们的安排。待秀女到齐后被引进了宫门。 清霄堂中早有管事的姑姑带着嬷嬷们在一旁等候。 初选乃是查探一众待选秀女的姿容仪表,验身后自然通过,很少会有秀女在这一轮被筛出去,要知道待选秀女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因各地推举的待选秀女,以及官员府中的参选的秀女人数不少,待到黄昏,宫门前才渐渐清净下来。 在这一轮被筛选下来的秀女,自是无缘皇宫,被嬷嬷引着出了宫门,也不知是羞是恼的早早退去了。便是偶尔遇到一二徘徊在宫门前不愿离去的,家中相送的亲人也会抓紧带着离去。 至于过了第一轮选秀的秀女,则是被宫中的嬷嬷们引着进了内宫,开始在储秀宫中学习礼仪规矩,为期一个月。 一则是为了查探秀女的规矩礼仪,二则借着一个月的时间来观察秀女的德言容功。 一种米养百样人,秀女中有低调不想惹事的,自然也有高调不饶人的。 这天,日头正晒,嬷嬷们怕累坏了一众秀女,便在练习了一炷香的礼仪后,让秀女们休息一阵。 秀女们三三两两与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一小拨聚在树荫下的秀女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或者说为首的那位,一袭青蓝色衣裙,观之温柔可亲,正与一旁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秀女说笑,举手投足间可见其风采。 那正是这批秀女中家世最为出众的那位,北静郡王府的端华郡主,现任北静郡王嫡长女,其母出自清河崔氏。祖母更是先帝次女,当今陛下的姐姐慧宁长公主,早些年慧宁长公主膝下二子尽皆夭折,先北静郡王并无其它子嗣,后得了陛下恩旨,从宗室过继了一名幼子,承其宗嗣,养在慧宁长公主膝下,若说待选秀女中身份贵重的,她必是其中之一。 不过端华郡主自幼受教于其母,文静大方。或多或少也受到了祖母慧宁长公主的影响,聪慧知礼,擅长谋定而后动。 端华郡主自幼聪慧,心中自然明白,虽然父王过继北静郡王府,但到底是皇室血脉,若宫中未曾示意,自己不会参与大选。凭着自己的家世,也不会随意将她许配人家,想来是宫中,或者说陛下另有安排。故而稳坐钓鱼台,既不强出头,也不配合挑拨离间的人,乐得看戏。 暗中挑拨的秀女见状气的牙痒痒,哪怕再次下黑手,也是毫无动静。 她们也不想想,崔贵太妃虽然已经过世了,但掌管后宫多年,手中的人脉自是不少。哪怕随着崔贵太妃去世,慧宁长公主出嫁,剩下的人脉想在宫中护住端华郡主也是绰绰有余! “哼,就会装模作样。”端华郡主悠然自得的模样,自然惹了其它秀女的眼。但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也非等闲人家。 众人一瞧,果然如此。这说话的不是别人,乃是南安郡王府的小郡主,同是异性郡王府出身,人家嫡亲的姑母可是六皇子信王的正妃,六皇子母妃甄贵妃如今在后宫极为得势,自是不惧的。 离得近的秀女自然都听到了这话,暗暗打量两人的同时,心中不免泛起酸意,凭着这家世,硬是压的大部分人抬不起头。 树荫下的秀女们自然也听到了,一身鹅黄色衣裙的秀女忍不住准备上前,“你……” 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端华郡主拉住了,端华郡主牵住她的手,安抚道:“表妹莫气,不必理会她,如今咱们在宫中,还当谨言慎行才是。” 鹅黄衣裙的女子显然很不服气,气冲冲的道:“表姐,那就这般忍着她吗?在这皇宫之中,竟也如此嚣张。” 端华郡主看着怒气冲冲的表妹也是无奈的笑了笑,她自幼承教于祖母和母亲,自然知晓南安郡王府的尴尬地位,如同空中阁楼,虚的很。 何况不久前南安郡王府不知怎的得罪了宁国公府,宁国公府特意去寻了南安郡王府的把柄,送去了一位性情耿直的御史手中,这位御史在大朝会上直接告了南安郡王府一状。后来陛下下旨处置首恶及涉案之人,下旨申饬又罚了南安郡王府闭门思过,虽未伤筋动骨,但到底丢了脸面。 南安王府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暗中使坏,否则自家的把柄又怎么会出现在那位耿直的御史手上。这些年都相安无事,怎的突然间就被告到了陛下面前。只可惜一直未曾查到线索…… 端华郡主会知道此事,也是巧合,北静郡王府与南安郡王府同为异姓王府,互为倚靠,也相互防备。 尤其在北静郡王府尚了公主又上交兵权后,其余三家异性王府尤为唾弃。后来又过继了宗室子,几家时常发生摩擦,北静郡王府对其它王府更加防备起来,尤其是死死攥着兵权,碍着了陛下眼的南安郡王府为最。故而在宁国公府探查南安郡王府的把柄时,还引导了一番。 北静郡王在跟慧敏长公主谈及此事之时,被来给祖母请安的端华郡主发现后,特地叮嘱孙女, 谁不知道宁国公府背后是襄宁长公主,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在京中地位极为尊崇。南安郡王府得罪了宁国公府,就是得罪了襄宁长公主,日后面对的就是一波波打压,如何能长久。 故而端华郡主对南安郡王眼,面对她的挑衅,心中不是不气,只是如今在宫中,争论起来并无益处,反而会捧杀一把,放任她如此,想来这些时日,扈之名,早已传遍宫中。 “莫要担心,好妹妹,你何时见我吃亏了。”端华郡主担心表妹怒火上头,去寻了那位南安郡王府小郡主争论,万一惹得宫中娘娘们不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黄衣妹,苏州知府嫡女陆婉婉,生母亦是崔氏女,北静郡王妃的亲妹,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也听出了表姐的意思。转头一想也是,自家表慧的,从来只有别人吃亏,没见过她吃亏,想来表姐是另有安排,,坏了事,只能罢休。 这样的情景在之后的日子里时常出现,面对南阳怪气的膈应人,小姑娘虽然借此压制怒火,不平,只能暗暗跟表姐端华郡主吐槽,端华郡主,不时的安抚表妹。 一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段时间秀女当中表现优异或家世不凡的,或多或少都被宫中的主位娘娘们召见过。相互之间多少有些心照不宣,不过最终还是得等殿选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旨意。 襄宁长公主也被皇后邀请进了宫,‘恰巧’碰上了皇后召见秀女们。一个个青春鲜活的小姑娘,襄宁长公主看了也觉得很是养眼。 不过襄宁长公主也明白皇后的意思,这是让自己看看这届秀女中,可有中意的。 暗暗观察后,襄宁长公主不得不感叹自家二姐慧宁长公主调教人的功夫。二姐自打两个儿子夭折后,平日里更喜欢吃斋念佛,在家中教养子孙,甚少出门。加上自己也不是个爱出门参加宴会的,平日里相聚的就少了,自然与端华见的也少。如今打眼一瞧,一众秀女中最出色的便是她了,虽然打扮清雅素净,但是那一身谈吐和气质可低调不了。 襄宁长公主见了越发欢喜,对于端华郡主的教养她自是放心的。只是凭着端华的身份,原也不该来参加大选,莫不是皇兄另有安排 不得不说襄宁长公主果然是陛下的亲妹妹,一猜就猜到了实情。 预备着与皇后透透口风,她瞧着端华这个孩子真真是满意,想着自家长孙贾瑾,越发觉得两个孩子般配了。 襄宁长公主心中暗暗思索:先给皇后透透口风,看皇兄可有安排若是不行,还得找皇兄好生磨一磨,定要求得皇兄同意了才行。端华这姑娘,自己看中了,自是该进宁国公府的门。 襄宁长公主看中了长媳人选之后,继续观察其它秀女的品行,心中思索着其它未成家的孙儿。 嗯,这身着藕色衣裙姑娘看着有几分英气,瞧着应是武将家的姑娘,行事也算利落。那一身湖绿色衣裙,鬓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的姑娘看着倒有几分书香气,这是文官家的姑娘。那一身玫红色长裙的姑娘也不错,瞧着十分大气,看那一身打扮和气质,想来应该是哪家勋贵府上的姑娘,瞧着都不错…… 这一位位秀女,倒是看得襄宁长公主眼花缭乱,恨不得都聘回家去。 第127章 第127章【VIP】 皇后瞧着襄宁长公主一副眼花缭乱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公主这下子可算是来着了,这些秀女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看得本宫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襄宁长公主也不在意皇后的打趣,她确实是对这些秀女们很满意。能被皇后特地安排人传唤到凤仪宫的,家世背景自是不差,便是皇子正妃都当的。 原以为选秀的旨意下达之前,好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因疼爱家中女儿,亦或是不想掺和到皇子之间争斗的,都匆匆为家中女儿相看了亲事。因此京中不少姑娘们都定了亲事,如今选秀,怕是难见多少顶尖的姑娘。 谁曾想倒是颇有些意外之喜,这些秀女中有些父亲在外地为官,有些是父亲不入朝堂的世家女,家中教养都是极好的,姑娘们瞧着也很是伶俐。 襄宁长公主和煦的笑了笑,“秀女们能到如今,只差最后的殿选,自是不差的,不知殿选皇嫂准备安排在何时” 皇后一听自然知晓,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了中意的人选,想在殿选之前求个旨意。 “秀女们入宫也有一段时日了,规矩学的也不差什么,月底也该到了殿选的时候。” 听了皇后的话,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了数,如今已然到了下旬,离月底也只剩下七天,看来是得早做决定了! 只是在这之前还是得回府中一趟,先听听几个儿媳的看法。 思及此处,襄宁长公主眼睛眯了眯,眼中蕴含着一股说不清的神采。 皇后见襄宁长公主没说话,也知晓襄宁长公主心中有数,本不打算多掺和襄宁长公主府中的家事。只一想到老四府中的明月丫头,到底是心软多事了一次。 皇后面色纠结,似有一股愁意,只是转瞬便被压下,看向襄宁长公主说道:“公主,此事本宫本不该轻易张口,只是到底老四是在本宫膝下长大的,老四家的明月丫头也是本宫最疼爱的孙女。陛下将明月许配给了贾珍,日后自是宁国公府的孙媳,只是本宫拖大一回,想要给贾珍的胞兄说上一门亲事。” 皇后说罢见襄宁长公主并未露出不满的神色,连忙补充道,“请公主放心,本宫只是推荐一番,至于能否中意,还是得看公主的意思。” 襄宁长公主心中了然,皇后疼爱明月郡主,而明月郡主又被许给了自家珍儿,皇后是怕日后明月郡主同嫡亲的嫂子处不好,想推荐一位看中的姑娘,配二房长子贾瑄。 “不知皇嫂说的是” 襄宁长公主也不在意皇后的做法,知晓她是为了明月郡主,才这般作为,想要保媒拉纤。 若是推荐的姑娘能让自己满意,自无不可,只是若人选不能让自己满意,那就难说了!只希望皇后放聪明些,不要做些小动作才好。 怕只怕皇后为了稳固明月郡主在宁国公府二房的地位,推荐一些小家子气或是有其他缺陷的姑娘,那才真真是祸事呢。 不过若真是如此,自己定要告到皇兄那去,哪怕得罪皇后也再所不惜! 妻者,齐也! 再者自己劝瑄儿放弃了彭城伯府的姑娘,若是转头选了个还不如她的,那只怕日后瑄儿夫妻之间过得不甚和睦,心中会后悔…… 这般想着,襄宁长公主定定的看着皇后,想要得知皇后口中所说的姑娘,到底是哪家闺秀。 皇后缓了缓心神,见襄宁长公主未曾露出不满的神情,这才缓缓说道:“好叫公主知晓,本宫所说的不是旁人,乃是本宫娘家嫡支的姑娘,不过不是长房,乃是六房的独女。” 襄宁长公主一听是皇后母族的姑娘,倒是稍稍放心了一些,皇后如今在宫中,靠的便是母族的支撑,总不会连着母族一起算计到自家孙儿头上吧?要知道这保媒拉纤的事儿,男女双方身份都不简单,若是日后夫妻不和,皇后这个媒人可是会被怨怪的! 不过还不知这位姑娘的品性如何? 襄宁长公主心存疑虑,面上却不曾显现出来,只平淡的回道,“既出自皇后娘家,想来汝南周氏的姑娘自是好的。” “不过,本宫还是想见一见周姑娘才是,家中有好姑娘,皇嫂可千万别藏着掖着,本宫家中可是一堆的小子呢!” 得到襄宁长公主对汝南周氏的认可,皇后略带满意的笑了笑,“倒也不是本宫藏着掖着,这姑娘出自嫡支六房,虽不是长房,但其父是那一辈的嫡幼子,与长房家主一母同胞,且长房没有嫡出的姑娘,她是汝南周氏嫡支嫡系那一辈唯一的嫡女,家中都盼着她能寻得一位佳婿!” 襄宁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家世上佳,若是品性仪容俱佳,那便无可挑剔了。 “只是不知周姑娘可襄宁长公主听着皇后的说法,这位周姑娘家中应是极为疼爱她的,怕是也不指望周姑娘为家中联姻,倒是不秀 也不知可能见有些没底。 皇,本宫那族中侄女颇得家中疼爱,老族长夫妇特意托了亲姐姐,梁王府的太妃娘娘为孙女说亲,故 皇后解释起缘由,“京中人人皆知,宁国公府的,老太妃可不就看上注本次大选,怕错失了良机,便托到了本宫这里。” 想起同族的梁王太妃进宫后同自己说起此事,皇后心中真真是觉得,来的正是时候。族中嫡支的姑娘自己也是见过的,是个好姑娘,加上梁王太妃当初念在同族的情谊上帮衬过自己,才叫自己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怕襄宁长公主心有顾虑,皇后继续介绍起来,“本宫那侄女虽是家中宠着长大的,但管理家中事务亦是妥妥当当的,人看着有些娇憨,但却是一副果敢的性子。遇事果决,其父虽未出仕,但其母是齐老太师的嫡幼女,嫡亲的舅舅亦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说起这姑娘的情况,皇后底气愈发足了。家世与宁国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姑娘本身亦无缺陷,也是鼎鼎般配的。 只光听着这姑娘的出身以及性情,襄宁长公主就倍感期待。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论如何,还是得再让人打听打听才是。若是能见上一见,那就更好了。 襄宁长公主朝着皇后回道:“皇嫂说的姑娘果然是极好的,等本宫回了府,便上梁王府叨扰一回,也好拜访老太妃!” 皇后一听满意极了,虽说襄宁长公主话中说是去拜访梁王太妃,但其它时候不能见选在这个时候,又是在本宫介绍族中侄女之后,明眼人都能明白襄宁长公主的意图。 皇后笑着道:“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 襄宁长公主也笑着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略坐了一阵之后,襄宁长公主便打道回府,她还急着同儿媳说说今日瞧见的秀女们呢! 虽说选秀是为了皇家办的,但自己特意跟皇兄提过了,皇兄也说了只要有自己看中的,便告诉他,他会下旨赐婚。毕竟宫中如今已经很少进人了,选秀多是为了皇子宗室们赐婚,襄宁长公主的孙儿,亦是隆兴帝的外甥孙。再者几个外甥都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儿子一样,真论起来,那些远房宗室,还没有他们同隆兴帝关系近呢! 回到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在静康院歇息了一阵,毕竟上了年纪,来回折腾也是有些累了。 半晌后歇息够了,缓过了神,便唤来素梅,“你安排小丫鬟去大房和二房看看,若是无事,便让大太太和二太太过来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素梅姑姑得了主子吩咐,当即去院外寻了静康院的两个二等丫鬟,让她们去了大房二房传信。 不多时,嘉悦郡主和二太太荀氏一同走了进来,没等她们行礼,襄宁长公主便急忙让两人坐下了,还有个孕妇在呢,可不好累着。 嘉悦郡主自然知晓婆母是从宫中回来的,想来是对儿子的婚事有了安排,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母亲,您在宫中可是有了看中的人选” 荀氏亦是满脸期待的望向襄宁长公主。 襄宁长公主也没隐瞒,“本宫在皇后处确实瞧见了秀女们,若是本宫猜的不错,北静郡王府的端华丫头应是皇兄特意安排参选的,想来是为了赐婚。” 嘉悦郡主也是宗室出身,齐王还管着宗室,自然知晓北静郡王府的事,北静郡王府一脉亦是皇室血统。婆母还特意指出陛下让端华参选是为了赐婚,那这赐婚的人选莫不是…… 嘉悦郡主带着几分猜测的目光投向襄宁长公主,只见襄宁长公主定定的点了点头。 “今日在宫中,皇后最后给本宫透了一丝口风,端华是皇兄看中给瑾儿赐婚的人选。本宫也见了端华,那丫头被本宫二姐教养的极好,本宫看着很是满意。” 嘉悦郡主听到婆母满意,心中也是放下心来,随即便乐开了花,总算是有了儿媳的影了。 不过转头想到次子,又开始打听起来,“不知瑜儿的亲事,母亲可有看中的人选?” “莫要担心,说来也是巧了,瑜儿在刑部整天经手那些案子,性子愈发严肃了。本宫便想着找个活泼些的姑娘,也好感染感染瑜儿。苏州知府的嫡女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像个小辣椒似的,但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性子,本宫瞧着很是欢喜。那姑娘还是端华的母家表妹,其母是清河崔氏女。” 嘉悦郡主心中满意极了,苏州知府虽然官位不高,但其母是世家女,教养不差。婆母又见了那姑娘,品行也是好的,又与未来的长媳有亲,恰好瑾儿瑜儿一胎双生,自幼感情极好,她们未来的妻子合该多亲近些,免得坏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母亲看中的,儿媳自是满意的,您的眼光儿媳自是信得过的!”嘉悦郡主笑着回复。 二太太荀氏见婆母为大房的两位侄子都相中了亲事,也急切起来,也不知道自家瑄儿的亲事,婆母可有看中的 第128章 第128章(微修)【VIP】 “母亲,那瑄儿L这边” 荀氏颇为急切的询问起婆母来。 襄宁长公主见荀氏难得这般急切,心知也有孕期的因素,倒也不曾卖关子,“瑄儿L的婚事,本宫瞧着秀女中好姑娘不少,一时间还未定下来。” 荀氏听着婆母还未定下人选,心中难免更急切了些。大房的两个侄子都定下来了,自家瑄儿L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还未定下亲事,焦急之下面上自然也带了出来,“母亲,这……儿L媳如今身子不便,瑄儿L的婚事,还得劳烦您多费心。” 襄宁长公主见二儿L媳这般,忙安抚起来,“你莫急,本宫话还未说完呢!” 见荀氏被安抚下来,襄宁长公主这才放心,生怕荀氏急火攻心,伤了腹中的胎儿L。 “你且放心,瑄儿L也是本宫的孙儿L,本宫还能不疼他不成。” 襄宁想起皇后提的亲事,还是准备说与荀氏听听,到底是亲娘,还是得听听荀氏的意见才是。 “本宫虽未曾看中合适的姑娘,但皇后娘娘有心做媒,倒是说了一位姑娘,论起来与珍儿L的未婚妻还有些关系。” 荀氏有些不解,皇后娘娘说和的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珍儿L已经定下来要尚雍王府的明月郡主,与郡主有亲莫不是哪家皇室宗亲不成 荀氏带着满满的疑惑,想着既然猜不出,那就不猜了,直接问起来,“母亲,不知皇后娘娘说和的是哪家的姑娘,儿L媳愚钝,倒是毫无头绪。” 荀氏笑着打趣起自己,倒是引得嘉悦郡主乐不可遏,手中捏着帕子掩饰了下翘起的嘴角,“这么些年,难得见弟妹如此模样,可见瑄儿L的婚事可是让你着急坏了,母亲还是快些给我们解解惑吧。” 襄宁长公主见状也是笑着安抚,“莫要担忧,皇后说的不是别家,那姑娘出自皇后母族,乃是汝南周氏嫡支嫡女,亦是齐老太师的外孙女,家中对其颇为疼爱。虽未曾参加选秀,但汝南周氏托了族中的姑奶奶,如今的梁王府太妃,为周姑娘说一门亲事,梁王太妃则是看中了咱们家的孩子,故而请皇后说和。” 荀氏听了这姑娘的家世背景,倒是放心了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可不仅仅是出身好,在外代表的更是家族,对于子女的教养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荀氏自己便是世家出身,闺中结交的好友,都是世家出身,对此再了解不过。汝南周氏也算是大家族,何况是嫡支嫡女,外祖又是太师,这般家世背景作为当家的长媳,与自家瑄儿L也是门当户对。 “母亲,周姑娘的家世与咱们府上也是门当户对,只是儿L媳想着若是能见一见周姑娘,才好打算呢!” 荀氏话中之意,襄宁长公主和嘉悦郡主都明白,到底还是要见上一面,才能知晓这姑娘性情如何。若是聘了个品行不佳的进门,那才是遭罪。 “俗话说的好,娶妻不贤祸三代。你的担忧本宫心中有数,只看荣府如今便知晓,此事可万万轻不得!” 襄宁长公主一想起荣国公府这些年闹腾出来的乱子,以及史氏和王氏目光短浅手段狠辣的性子,忙摇了摇头,宁国公府如今大好的形式,可不能让人给破坏了。 襄宁长公主果断安排起来,“本宫这就让人去给梁王太妃递帖子,明日上门拜访一番。” 又想起随行的人员,荀氏作为贾瑄的生母,相看儿L媳总是得去上一趟的,“敬儿L媳妇,你身子如何了,可禁得住来回折腾,若是身子不适,本宫便另想法子。” 襄宁长公主将目光投向二太太荀氏,虽然相看贾瑄的亲事重要,但荀氏如今身怀有孕,同样重要,更何况襄宁长公主还盼着荀氏能诞下一个孙女呢! 荀氏自然知晓轻重缓急,如今自己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故而回道:“母亲且放心,儿L媳的胎已经稳住了,只外出一趟倒也无妨。” 襄宁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只是单独带着有孕的荀氏出门,到底打眼了些,又示意长媳,“嘉悦,喊上敏仪一起,明日你们也陪着本宫一起去吧,就当是去拜访一番,毕竟还没见到周家姑娘,不好太过打眼。” 嘉悦郡主当即爽快的应了,“母亲放心,儿L媳明日和弟妹一起,随您去梁王府一趟,您只管养好精气神,明日里好生瞧一瞧周家姑娘到底如何。” 襄宁长公主很是满意嘉悦郡主大方爽朗的作风,当即做了一回散财童子,给了长媳一套红宝石的首饰,给了二儿L媳一套绿宝石的首饰,就连今日外出访友的三儿L媳,也不偏不倚的让人送了一套蓝宝石的首饰去。 谈笑间, 翌日,嘉悦郡主和二弟妹荀氏三弟妹敏仪县主沈氏一起结伴来到静康院,给襄宁长公主请安后,才带着三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往梁王府驶去。 马车上空间很大,襄宁长公主坐在正中间,嘉悦郡主和荀 梁信,应了帖子,一早梁王太妃就吩咐了世子妃接待,族中的侄孙,面上微微带着几分羞涩,举手投足间亦是落落大方。 缕起,盘旋在香炉上方,久久不散。 而此时在梁王府大门外,襄宁长公主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公主,咱们到了。” 素梅姑姑见到了梁王府,忙给主子通个信。 嘉悦郡主和沈氏在丫鬟的伺候下下了马车,顺手还搀扶了一把荀氏,最后三人在一旁侯着襄宁长公主下了马车,马夫驾着马车去一旁,好让马儿L歇歇。 襄宁长公主带着三个儿L媳朝着梁王府内走去,梁王府的世子妃早早在门口迎着,一见来人,忙上前给襄宁长公主请安。 襄宁长公主唤了声起。 世子妃见状,上前朝着襄宁长公主恭敬的道:“殿下,请恕小辈失礼,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未曾远迎,如今正在府内等着您,母妃近些日子身子不好,如今正在修养,也托我给您道个歉,无法亲迎,还请您多见谅。” 襄宁长公主倒也不在意这些,梁王妃身子不好,府中事物如今都是世子妃在打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拖着病体来迎接自己,这趟是来相看的,不是来结仇的。 更何况梁王太妃论辈分是自己的嫂嫂,年纪也不小了,更不好让她来迎。 这般来看,世子妃亲迎倒是极为合适的,襄宁长公主心中默默分析着。 对于世子妃,襄宁长公主也十分温和的回应,并由着世子妃在一旁迎着,朝着轿子走去,早早的便有身强力壮的婆子们在轿子旁边侯着,众人乘着轿子往太妃院中走去。 待到了太妃院子里,众人下了轿子,襄宁长公主远远的就看到了梁王太妃,身边还陪伴着一位姑娘。 襄宁长公主心中了然,这位想必就是周家姑娘了,远远瞧着,身材匀称,肤白貌美,走近一看,一双秋水含情的眼睛,黛眉樱唇,观之可亲。 一群人互相迎着走进了屋内,“还请公主上坐,”梁王太妃客气的携着襄宁长公主坐到了上首。嘉悦郡主和荀氏沈氏随着襄宁长公主坐到了一边,梁王太妃下首则坐着梁王世子妃。 而那位只闻其人的周姑娘则伴坐在太妃身侧。 荀氏一眼就关注到了,之前就瞧见了这姑娘的模样,如今悄悄打量着,行为举止端庄雅致,倒也是一位美人。 想来这位就是汝南周家的姑娘了,人瞧着确实不错,与自家长子也是颇为般配的。 荀氏因之前的事情,对长子贾瑄颇为愧疚,本该自己为长子打算的时候,偏又怀了身孕,倒不好到处奔波相看,只能托付给婆母。不过如今遇到周姑娘,也是缘分使然。 荀氏心中非常满意,期盼的目光便投向了婆母。 梁王太妃和世子妃在一旁默默关注着,自然也瞧见了荀氏的目光,心中知晓贾家是为二房来相看的。 虽然知晓贾家的小辈都极为优秀,但来相看的不是宁国公府长房嘉悦郡主膝下嫡出的双生子,还是颇为遗憾! 毕竟是长房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人,若是嫁给长房长子,那未来就是妥妥的国公夫人,如今宁国公府的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可是令京中众人惊羡不已。 虽然知晓当今陛下看重襄宁长公主,但众人也只是略礼待些,心中实际并未多在意,毕竟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不是宗室亲友,就是高官勋贵,背后多少都有靠山在。 只这世袭罔替传承宁国公府国公爵位的圣旨一出,才让京中众人真正放在了心上,急忙对着自家小子好生叮嘱,千万不能招惹了宁国公府和襄宁长公主,若是犯了事,可莫怪家中不庇佑。 之后的一个多月,京中的纨绔子弟都甚少在外晃悠,被拘在家中,直到纨绔子弟们见宁国公府并未有杀鸡儆猴之意,这才三三两两开始出现在京中,随后陆陆续续的,长辈见没出事,才不在紧紧拘着家中的小辈。 可以说京中众人皆知,除了宫里的得罪不起,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襄宁长公主了。 梁王太妃想起宁国公府长房世袭罔替的爵位,心中还想再争取一下。 刚好此时听见襄宁长公主笑着说道,“太妃真是好福气,梁王和梁王妃一向孝*顺,世子和世子妃也是颇为能干,就是身边的姑娘,也是个个貌美如花,看着本宫真真是心动不已。” 太妃听到夸赞自家儿L孙的话,心中也是颇为欢喜,也是笑着回道:“公主夸赞了,宁国公府的小辈们可是个个出彩,府中子孙和睦,可是京中人人称赞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好话谁都爱听,初次交锋襄宁长公主和梁王太妃都很满意。 第129章 第129章【VIP】 梁王太妃拉着侄孙女的手,笑着道:“好叫公主知晓,这丫头是我娘家侄孙女,不是我自卖自夸,是个伶俐的好姑娘。” 说罢轻轻拍着周姑娘的手,“好姑娘,还不快给长公主殿下和几位伯母问个好。” 周姑娘虽有些羞涩,却依旧温婉的起身,屈身行礼,“小女汝南周氏静萱请长公主殿下安。” “伯母们好。” 襄宁长公主忙叫起身,“无需多礼,好姑娘,快起!” 周姑娘起身后再次来到梁王太妃身侧,被太妃拉着坐在一旁。 嘉悦郡主见状开口打趣起来,“太妃娘娘藏的可真好,您这位侄孙女真真可人,往日里倒是不曾见过。” “嗨,哪是我藏着掖着,静萱是我娘家兄弟唯一的嫡孙女,也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平日里百般疼宠,一直在家中侍奉父母长辈。也就是近些时日里来了京中,来见见我这老太太。” 梁王世子妃也乐意捧场,“祖母可不能见着静萱妹妹来了,就忘记孙媳了,我这心可巴巴的揪着呢。” “你个泼猴,忘不了你。不过静萱这丫头确实招人疼,好不容易来了我这姑奶奶身边,可不得多疼疼她。” 梁王太妃有意多展现自己对侄孙女的看重,不希望她被人轻视了去。 襄宁长公主和贾家几位太太自然听明白了梁王太妃的意思。她们冷眼观察着,周家姑娘确实温婉可人,眼神清明,不是那种虚伪做作的姑娘。 荀氏对周姑娘的第一印象很好,也不介意捧上一把,“能得太妃娘娘看重,周姑娘自是极好的,我倒是盼着腹中这个小的,能像周姑娘一样,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梁王太妃自然知晓荀氏的话是真的,宁国公府盼着有一位姑娘,这事京中皆知,自然满意的附和。 梁王太妃见嘉悦郡主只开始说了几句,就不再关注,倒是难免有些失望,此时只得打起精神来,“不是我自夸,这丫头幼承庭训,琴棋书画样样不差,又在其母的教养下管理中馈,便是作为一家宗妇也是不差的。” 襄宁长公主听着这话心中不明其意,皇后是给二房的瑄儿L保媒,梁王太妃又这般介绍,到底是在暗示什么还是梁王太妃在夸赞周家姑娘 不行,还是得再看看,瑄儿L这边可不能再出了岔子。 襄宁长公主朝着周家姑娘夸赞,“好姑娘,我见着你就觉得欢喜,倒是不知你平日里学些什么,可有些什么爱好,说与本宫听一听,好让本宫瞧瞧。” 周静萱起身回道,“回长公主殿下,小女平日里在家中族学与族中姐妹们一起学习诗书礼乐,跟着母亲学习管理中馈,祖父祖母教我友爱兄弟姐妹,以史书和过往经历教导我为人处事的道理。小女不才,才艺方面虽样样都学,因兴趣使然,倒也只在绘画一道上多下了功夫。” 襄宁长公主暗自点头,汝南周家宫中能出一位皇后,并且在元后和继后之后,无亲子坐稳皇后之位,也非无能之辈。这些年也不见母家拖皇后后腿,由此可见周家的教养。 “倒是不知本宫可有幸能见识一番,周姑娘的画” 襄宁长公主想要以画辨人,既然擅长绘画,那画中自然会带有一些个人的风格。这是遮掩不得的,否则画中真意不再,自然谈不上画艺出色。 周家姑娘既然敢说自己在绘画一道上下了些功夫,想来差不到哪去。 梁王太妃见状自然不会阻止,她也是见识过静萱丫头的画,心中有底气,也想着让静萱展示一番,当即同意了。 梁王世子妃见太妃赞同了,又思及室内不如室外景色好,便想着安排在后花园,梁王府后花园亭台楼阁如云,奇石异植密布,泉水潺潺流淌,垂柳倒映在水中,山水中俱是诗情画意,也算是梁王府景色中的一绝。 梁王世子妃心中这般想着,也就建议起来。 “祖母,长公主殿下,既然静萱妹妹要作画,不如起步往后花园去可好?后花园景色极佳,若是能在静萱妹妹的画中展现出来,想来也是相得益彰。” 梁王太妃对于世子妃的提议很是满意,也就赞同起来。 襄宁长公主自是没有意见的,客随主便,一行人朝着后花园走去,早有丫鬟在亭中布置好了,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下,来到一旁的亭中开始作画,见着园中风景,心中更是坚定,她对自己的画有信心。 梁宁长公主一行在谈笑,用着茶水点心,众人不时朝着周家姑娘的方向瞧上两眼。 一炷香后,周姑风景,随着周姑娘放下手中的画笔,众人也停下了交谈。 成,“想来周姑娘的画完成了,不如与本宫一同去看看。” “嗯,看着是结束了,咱们一起去观赏一番。” 梁王太妃和襄宁长公主一起朝着周姑娘作画的亭中走去,梁王世子妃和嘉悦郡主几人自然陪同。 等众人见到案桌上周姑娘的画,皆是惊艳不已。 画中不止有景,竟将众人都一一画在其中,画中有景,景中有人,整体画风温婉细腻,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妙,妙!”襄宁长公主率先称赞出声。 梁王太妃也满是喜气,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荀氏也是世家出身,对于绘画也是精通的,如今见着周姑娘的画,不仅对画满意,对人就更满意了。 荀氏当即朝着周姑娘走去,拉起她的双手,将自己手上的羊脂白玉手镯戴上了她的手腕。口中还不停的夸赞,“好姑娘,我是真真喜欢你,这副镯子就当是我与你的见面礼,盼着日后我们多亲香亲香才是。” 梁王太妃见状倒是不好说什么,襄宁长公主和宁国公府大房的嘉悦郡主,三房的敏仪县主都未曾多话,只二房的荀氏表现出了对静萱的喜爱之情。 这事显而易见,宁国公府是为二房相中了静萱,听说二房嫡次子如今在户部,四皇子多有考校,皇后也曾漏出一丝口风。那如今便是为了二房嫡长子相看的,那孩子我仿佛记得高中进士后在翰林院任职,也是不错。宁国公府如今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人家,虽只是二房,但长房无意,也不能强求,免得错过了一桩好姻缘,怕是娘家都要怨自己了。罢了! “静萱丫头,你便接着吧,多谢二太太的美意了。” 襄宁长公主见梁王太妃发话后,周姑娘羞涩的接了荀氏的见面礼,又向荀氏道了谢,这才缓缓回到梁王太妃身边,心中也是满意。想来之前是自己想岔了,周家并无她意,梁王太妃之前也只是为了抬举周姑娘而已。一场风波悄无声息的消失! 襄宁长公主暗暗点头:瑄儿L之前到底是对彭城伯府的姑娘有过意向,如今安排相看的周家姑娘虽本宫和荀氏满意,但到底以后日子是他们小夫妻过的,最好还是见上一面为好,若是两人相处不到一起,还是得再多考虑考虑。还有瑾儿L瑜儿L那里有空最好也要安排他们与看中的姑娘见上一面才好。 襄宁长公主一行在梁王府用了午膳后,与梁王太妃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与梁王太妃约在三日后,一同去京郊的慈溪寺上香礼佛,还特意叮嘱梁王太妃带上周姑娘一起,说起慈溪寺的景色很美,很适合年轻的姑娘小子们观赏。 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襄宁长公主的意思梁王太妃自然是领悟了的,一旁的周姑娘也是面带羞涩,缓缓应下了邀请。 随后襄宁长公主才带着三个儿L媳从梁王府告辞,梁王世子妃亲自将人送至门口,远远瞧着襄宁长公主一行人离去。 上了马车,众人都坐好,马车开始动起来,襄宁长公主才朝着二太太荀氏叮嘱,“三日后,与梁王太妃约在了慈溪寺,届时让瑄儿L向上官请一天假,一起去慈溪寺,也好让他们二人见一面。” 荀氏自然明白,当初自己与夫君也是相处之后才定下的婚事,这些年夫妻和睦,也是有这番原因的。如今轮到自家儿L子,自是该让他们这对未婚小夫妻相看相看,还是得合眼缘合心意才好。 “母亲放心,儿L媳明白,等回府后就同瑄儿L好生说一说三日后一定会带着瑄儿L一起去慈溪寺的。” 敏仪县主沈氏忍不住打趣道:“我得恭喜二嫂马上就要有儿L媳了。” 荀氏也不怯场,“三弟妹也不会等太久,母亲想来也在相看人选,只是暂时还未定下。” “说来我也得恭喜大嫂呢!”荀氏又将目光引向了嘉悦郡主。 嘉悦郡主对于婆母透漏的人选也很是满意,不过倒是好奇三房长子贾琤的亲事,“母亲说的姑娘我自是满意的,倒是儿L媳有些好奇,琤儿L这边母亲是如何安排的?” 沈氏也是好奇,想着自己的长子,马车上都是一家人也不见外,便直接朝着襄宁长公主好奇的询问起来,“母亲” 第130章 第130章【VIP】 襄宁长公主倒是难得沉默了,脸上的喜气都消散了几分,皱了皱眉头,“琤儿的亲事本宫倒是有些无奈,皇后向本宫提起过,皇兄对琤儿的婚事另有打算。” 沈氏的心随着襄宁长公主的神情变化而忐忑不已。 倒是嘉悦郡主听后,感觉有些不妥,既是陛下赐婚,婆母可不像是欢喜的样子,“母亲,可是其中有何不妥” 襄宁长公主对嘉悦郡主的敏感度很是满意,轻叹一声,“据皇后透漏的口风,皇兄有意为西宁郡王府的小郡主赐婚!” “什么?怎么会是西宁郡王府”沈氏十分震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心神恍惚。 襄宁长公主见儿媳们失态,心中知晓此事让三人都震惊不已,便是自己当初听到消息,不也是惊讶万分,愣是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只是如今不是惊讶的时候,只能继续说下去,“西宁郡王府如今的情况你们大抵都是听说了的,郡王太妃身子不好,怕是时日无多。前些日子硬撑着进宫求见了皇兄,请皇兄为西宁郡王府的小郡主赐婚,好让太妃能安心,日后便是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沈氏对于西宁郡王府不太熟悉,但隐约听到过一些消息,记得那姑娘还小,“母亲,儿媳听闻西宁郡王府的小郡主自幼身子就不好,而且小郡主如今尚且年幼,怎么就……” “西宁郡王太妃想在临终前为小郡主寻一个妥帖的夫家,但如今宫中皇兄不年轻了,膝下皇子们开始争斗起来。一般人家难免陷入夺嫡之中,想要置身事外,只能在背景深厚的皇室宗亲中找寻,且为了小郡主,这未来的夫家不能太乱,家底不能太薄,纨绔无能、长相不佳之辈自然也不能得太妃青眼,这般一排除,合适的人选就不多了。”襄宁长公主难得扶额,此时觉得家中子孙太出息了,也不是好事。 沈氏自是不满意的,西宁郡王府的小郡主虽有郡主的名头,但西宁郡王府已经没人了,日后便没有母家支持,况且听说小郡主身子不好,长子贾琤是她的心头肉,亦是她的骄傲。虽说她还育有次子贾玮,但是长子贾琤心思细腻,平日里对她这个母亲最为关怀,性情温润,秉持君子之风,怎能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心疼。 沈氏满含期待的看向襄宁长公主,“母亲,就一定会是琤儿吗?” 沈氏满是心疼和慌乱,她虽出自陛下母族,但太后已逝,自己只是外嫁女,能有多少分量 西宁郡王府将兵权交还给了陛下,如今孤儿寡母最后的请求,同自己一个沈家外嫁女,在陛下心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能期待的只有婆母襄宁长公主。 襄宁长公主对上儿媳兼母族表侄女的期许,只能缓缓摇了摇头,对于皇兄而言,琤儿虽是他的外甥孙,但同西宁郡王府的兵权及朝堂稳定来说不值一提。况且在皇兄眼中,不过是娶个妻子,就小郡主的身子,说不得哪一日就没了,届时再给琤儿补偿一个好妻子,或从其他方面提拔琤儿也就是了。 沈氏面色十分难看,嘉悦郡主和荀氏也能体会沈氏的心情,倒也不好说什么,她们的儿子目前来说定下的亲事,让她们都很满意,不好发声,否则倒像是在炫耀一样。 马车内气氛顿时低沉起来,随着嘚~嘚~嘚~的声响,一行人回到了宁国公府。 襄宁长公主轻轻拍了拍沈氏的手,“敏仪,你放心,琤儿也是本宫的孙儿,能转圜的,本宫定会转圜的,只盼着琤儿这孩子姻缘能顺畅一些吧!”说罢起身下了马车。 嘉悦郡主并荀氏沈氏也下了马车,襄宁长公主让众人回了各自的院子休息,今日也算是折腾了一番,都好好休息休息。 沈氏神情恍惚的回了三房的院子,怔怔的呆坐了许久,伺候的丫鬟们不知太太为何事烦扰,只见太太面色难看,也不敢打扰。 直到三房当家人贾啟下值回府后,听说自家太太神情恍惚,也未曾用过膳食,担忧不已,来不及修整便赶回了正院。 一进正房便看到了静静坐着的妻子,贾啟大步上前,轻轻抱住妻子,安抚性的询问:“敏敏,你这是怎么了” 沈氏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看到丈夫顿时燃起一丝期盼,会不会丈夫能解决这件事,焦急的抓起贾啟的手,“夫君,母亲今日同我说,陛下要给琤儿赐婚,对象是西宁郡王府的小郡主!” 贾啟听到妻子的话,不自觉皱起眉头,“我确实妃时日无多,担忧小郡主,故而向陛下求了一份恩典,但是” 沈氏见贾啟不相信,急忙说道:“母亲今日亲口说的又怎会有假!” “这怕是陛下提前给母亲透出的消息,却是不好拒绝,陛下想起琤儿,也是对宁国公府的信任。若是琤儿拒婚,不止是在打陛下的脸,日后琤儿的前程只怕艰难。”贾啟很是为难,他也心疼长子,但宁国公府一大家子都在朝为官,也不能因此违逆陛下的心意,被陛下厌弃啊! 这可如何是好…… 沈氏一听贾啟的话,更是焦急,急忙摇晃着贾啟的胳膊,“夫君,你想想办法呀!西宁郡王府的小郡主,我往日里从未在哪家宴席上见过,只怕身子比传说中的还不如,这若是陛下真的赐婚了,琤儿可要怎么办才好啊?” ,双手无力的垂下,双目无神,只泪水顺着通红的眼眶不断往外流,口中只喃喃自语,“我 贾啟见自家太太如此,顿时心如刀割,这不只是他的妻子,还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多年夫妻,感情甚笃,又怎能忍心见她如此伤怀。连忙安抚起来,最终只能承诺会想办法避免这桩婚事。 ,夜色渐深,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匆匆用了些晚膳,洗漱后也就休息了。 第一日一早贾啟赶着去上值,心中虽惦念着,但也不能耽搁公务,只能等安排好手头上的事务。 白日里当值时也趁机同三两熟识的好友打听消息。能同贾啟结交的,也多是皇亲国戚、勋贵大臣后裔,消息自是灵通的,得知陛下确实有意为西宁郡王府小郡主赐婚后,心中残存的那丝侥幸顿时无影无踪! 贾啟心中七上八下,一到,大步朝着母亲的静康院走去。 院中伺候的小丫鬟远远见着三老爷朝着静康院走来,忙给素梅姑姑报信。 素梅听后,让小丫鬟前去引着三老爷来正房,自己则掀起帘子朝着正房内走去。 一进屋内,便朝着襄宁长公主身边走去,侧着身子回禀,“公主,三老爷来了。” 襄宁长公主放下手中的香谱,“啟儿来了,快让人迎他进屋来。” “公主放心,奴婢让人去迎三老爷了。” “嗯,有你在本宫自然放心。”襄宁长公主心中明白,老三贾啟只怕是为了三房长子贾琤的亲事来的。 只是琤儿的亲事可不好说啊…… 不等襄宁长公主多想,便有丫鬟打起了帘子,贾啟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襄宁长公主忙道:“我儿快起,不必多礼。” 贾啟起身后在襄宁长公主的示意下就坐。 一坐下,贾啟先关怀了一番母亲的身体,之后便忍不住想起长子贾琤的亲事,焦急的问道:“母亲,琤儿这边就非他不可吗?” 襄宁长公主看着面色焦虑的儿子,也是心疼不已,“啟儿,这是陛下让皇后给本宫透露的意思,本宫知晓你和敏仪那孩子都是心疼琤儿。琤儿也是本宫的亲孙子,本宫也一样心疼他。” 襄宁长公主定定的看着儿子,“你放心,这几日本宫会趁机进宫一趟,看看皇兄那边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先不要给琤儿透露此事,一切等本宫打听一番再说。” 贾啟心中焦急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忙谢道:“多谢母亲,儿子不孝,劳烦您费心了!” 襄宁长公主安抚道,“你是本宫的儿子,为的也是本宫的亲孙儿,何来辛苦一说。回去好好安抚敏仪,此事最终只能看皇兄的心意,圣心难测,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在言语。 贾啟明白母亲的意思,心中虽焦虑不安,但告辞后转身离去时,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一脸平静的缓缓退去。 ** 三房的院子里,敏仪县主沈氏也早知晓自家老爷去了婆母所在的静康院,想来是为了琤儿的亲事,也不知结果如何了? 沈氏一见到贾啟回来,急忙迎来上来,“老爷,你回来了,快歇歇,母亲那边可有说些什么” 贾啟见到焦躁不安的妻子,只能先安抚一番,待她心情平静后,才同妻子说起此事,夫妻两人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130-140 第131章 第131章【VIP】 两日后,京郊慈溪寺。 襄宁长公主早早的带着大房二房两个儿媳并二房长子贾瑄来到了慈溪寺。 沈氏近些时日因忧心长子的亲事,心思郁结,不想扰了贾瑄相看,故而未曾前来。 等襄宁长公主一行人在大殿拜过菩萨后,便由着寺里的小沙弥引路,辗转来到客院休息。 不多时,便有丫鬟来报信,“公主,梁王太妃来了。” “快请。”襄宁长公主忙让嘉悦郡主和荀氏去迎一迎。 等梁王太妃一行进了屋内,襄宁长公主忙邀请太妃就坐,周姑娘向襄宁长公主及一众长辈问好后,众人寒暄了几句。 见着静静守在梁王太妃身旁的周姑娘,襄宁长公主忙喊来自家孙儿,“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说话,倒是忘了你们这小年轻了。” 说罢朝着贾瑄招了招手,叮嘱道:“瑄儿,这是周家姑娘,是太妃的娘家侄孙女,你且上前来见礼,见见你周家妹妹。” 贾瑄心中略有些好奇的看向梁王太妃身旁,恰巧周家姑娘也害羞的抬起头,朝着贾瑄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正好撞上。 周家姑娘见着眼前俊朗不凡的男子,压住了面上泛起的羞涩内敛,默默的转移了目光,只是泛红的脸颊有些欲盖弥彰。 贾瑄见周家姑娘亭亭玉立,一身鹅黄色衣裙看着很是鲜活,令人眼前一亮。 贾瑄向前走了两步,先向太妃问安,“太妃娘娘安。” 又转身朝着周家姑娘的方向行礼道:“周家妹妹好。” 周姑娘也顾不得害羞了,回了一礼,“贾家哥哥好。” 襄宁长公主和梁王太妃在上方坐着,满意的看向这对小儿女,嘉悦郡主和荀氏也是言笑晏晏的看着眼前这对璧人。 襄宁长公主瞧着两人在屋内,被众人围观有些放不开,便嘱咐道:“瑄儿,慈溪寺后山的桃园此时桃花灼灼,景色极佳,你周家妹妹不曾在京都久住,想来未曾见过慈溪寺的美景。你们小年轻一起去瞧瞧吧,不必陪着我们了。” 贾瑄自然接过了自家祖母递过来的梯子,他知晓今日是来相看的,这位“周家妹妹”想来就是祖母和母亲看中的人选。 便朝着周姑娘发起邀请,“周家妹妹,慈溪寺的桃园乃是一绝,可否有幸邀请妹妹一同观赏。” 周家姑娘朝着梁王太妃看了过去,见太妃点头同意,回道:“多谢贾家哥哥邀请,不甚荣幸。” 荀氏见婆母给小年轻提供机会独处,忙叮嘱道:“瑄儿,记得带着丫鬟小厮一起,照顾好周姑娘。” “母亲放心,孩儿会的。”应下了荀氏的叮嘱,向着长辈们行礼后退了出去。 星罗棋布的桃园中,一棵棵桃树迎风而立,粉红色的桃花争相开放,朵朵花瓣随风飘动,在空中肆意飞舞后落在地上,化作尘泥回馈大地。 贾瑄带着周家姑娘漫步在芳菲的季节,在漫天花雨中踱步前行…… 两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在不远处跟着,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刻能护卫在主子身边! 周姑娘对慈溪寺的美景很是欢喜,尽情欣赏着桃园中的每一处,心中想着这般美景自当留存在画中,好能时时观赏! 贾瑄见周姑娘观赏周围的景色,率先打破了宁静,“不知周家妹妹瞧着这桃园景色可还欢喜” 周姑娘听到贾瑄的询问,这才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仿佛只顾着观赏美景,忘记了在一旁陪同的贾家公子,且想起今日是来相看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忙回道:“这慈溪寺的桃园堪称一绝,自是欢喜的。只可惜今日来的匆忙,未曾带上我的画具,这般美景不入画当真可惜了……” 贾瑄见周姑娘满是可惜的模样,倒是也有些好奇,“周家妹妹平日里很喜欢作画” 周姑娘说起作画兴致勃然而起,当即点了点头,“当然,我平日里闲暇之际很是喜欢作画,世间景色瑰丽无比,却难逃四季轮转,能将景色展现在画作之中,时时观赏,乃是一大乐事。” 贾瑄对于周姑娘喜欢绘画倒也十分赞赏,自己一路科举,君子六艺自是修习过的,因其眼光独到,于绘画一道倒也有些心得。两人恰好能说到一起去,就着桃园的景色讨论起来,说到独到的绘画技巧,更是令周姑娘心动不已,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画具搬来,直接在桃园中执笔。 借着绘画技巧和心得,贾瑄和周姑娘相谈甚欢,对周姑娘也更了解了。一番交流后,贾瑄通过绘画延展到其它方面,周姑娘都能很自然的接上,贾瑄对周姑娘更加欣赏了,可见周姑娘的眼界十分广泛,对此自是十分满意。 两人走到桃园深处,一条浅浅的溪流划过眼前,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偶尔有一些飘落水中,随着溪流去到远方…… 贾瑄心中对周姑娘很是欣赏,想更进一步,自然要表态,也不知周姑娘对自己印象如何? 虽说自己家世尚可,平日里还算上进,如今在朝为官也不是庸碌之辈,但周姑娘论起家世才华也是顶尖的。 对于心仪的姑娘,贾瑄顾虑颇多,担,难免心有戚戚,只是踌躇之下,想着自己是男子,总不能等着周家妹妹主动,倒是忍不家妹妹,倒是贾瑄唐突了,瑄可有幸得知妹妹芳名” 大乾朝文风开放,对于年轻男女倒也未曾拘束,贾瑄问不算唐突。 周姑娘听贾瑄问起自己的名字,想着今日对贾家公子也是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倒是极好的,当即也不再扭捏,“贾家哥哥哪里的话,小女闺名静萱,贾家哥哥若是愿意也可唤我静萱。” “静萱妹妹好,没缘,我名贾瑄,名字中倒也带了一个‘瑄’字,妹妹若是不嫌弃,也周姑娘的名字,静萱,人如其名,静女其姝,名字,想来对自己也是不排斥的,极好! “瑄哥哥好……”周静萱略有些羞怯的唤了声贾瑄,瞧瞧抬起头朝着贾瑄望去,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暧昧的情愫萦然而生。 家姑娘和贾瑄,两人才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对视一笑,一起走回客院。 襄宁长公主和梁王太妃见两人回来,且气氛融洽,小儿女间不时互相瞧上一眼,目光缠绵,便知晓这桩亲事稳了。 想起长房两个孙儿的亲事怕是得等大选结束,两个孙媳都是大选秀女,皇兄想来会圣旨赐婚,珍儿那小子尚四皇子府上嫡出的郡主,也会有圣旨赐婚,那瑄儿这个二房长子若是被撇在一旁,倒是不好。 罢了,过两日递帖子进宫拜访皇后,谢过她这个媒人,再寻皇兄一同赐婚吧! “本宫见着静萱格外欢喜,倒是羡慕太妃,有这样的好姑娘陪在身边。” 太妃也是满意的笑了,娘家侄孙女这桩亲事不错,给静萱这孩子找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娘家兄长的托付了! “若是公主喜欢,便让静萱这孩子日后多陪伴公主可好。” 襄宁长公主眼带笑意:“那自是极好的,本宫欢喜极了。” 梁王太妃同襄宁长公主相视一笑,“那就这般说定了。” 坐在下方的嘉悦郡主和二太太荀氏见贾瑄亲事定了下来,也是欢喜不已。 贾瑄朝着周静萱望去,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 这桩亲事双方都满意,自是皆大欢喜。 眼见着时候不早了,梁王太妃率先提出告辞,带着周静萱离开了。 贾瑄一路护送着梁王太妃和周静萱坐上马车离去,才回到襄宁长公主身边。 “瑄儿,静萱丫头回去了”襄宁长公主瞧着贾瑄不舍的模样,忍不住打趣自家孙子。 贾瑄面对家中几位长辈倒是难得红了脸,“祖母,静萱妹妹已经离去了,孙儿护送她们上了马车,等马车出发后回来的。” “平日里倒是难得见你这般模样,莫急,这个孙媳妇本宫定下了,过几日本宫进宫一趟,求皇兄赐婚,也好增添一份荣光。” 贾瑄听见了襄宁长公主的许诺,开心不已,能得陛下赐婚,这桩亲事自是喜上加喜,忙感激的道:“多谢祖母!” 众人喜气洋洋的踏上了回府之路。 在府中歇了三日,襄宁长公主让府中备了一份厚礼,便递了帖子准备进宫,孙儿贾瑄的亲事定下来,可不能忘了皇后这位大媒人。 翌日,皇后的凤仪宫迎来了襄宁长公主这位贵客。 皇后身边的女官早早在宫门外迎接,远远见着襄宁长公主便迎了上来,行礼后引着襄宁长公主进了凤仪宫,皇后正坐在凤椅上等着襄宁长公主。 皇后昨日已经得知襄宁长公主同梁王太妃一起约在慈溪寺相看,此时见襄宁长公主面带喜色,想来对这桩亲事是满意的,喜意也渐渐涌上心头。 这桩亲事一成,汝南周氏同皇族的联姻就更紧密了,不仅不用担心明月丫头的妯娌关系,有了襄宁长公主和宁国公府的支持,自己的后位也更稳了。 日后,老四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第132章 第132章【VIP】 “说起来还得多谢皇嫂,给瑄儿说了一门好亲事,静萱那孩子本宫很是喜欢。” 襄宁长公主向皇后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眉眼间的笑意,便能看出对周静萱的喜爱与满意。 皇后自是感受到了,这桩亲事定下来,汝南周氏同宁国公府结亲,对母族和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也是欢喜不已。 皇后当即笑着回道,“公主客气了,本宫也只是牵了个线,小辈们能看对眼,想来也是缘分使然。” 襄宁长公主点了点头,“自是有缘的,不过皇嫂这个媒人可是至关重要的。这不!本宫今日特地备了一份谢媒礼,来感谢皇嫂。” 见皇后有意婉拒,襄宁长公主当即说道:“皇嫂可千万别推辞!” “公主这般说,这份谢媒礼本宫就收下了,等静萱那孩子成亲,本宫再给添上一份嫁妆,也算是本宫的一份心意。” 皇后也不扭捏,便收下了,等贾瑄和静萱成婚,再赏赐下去。 好处都让自家占了,襄宁长公主自无不可。 略坐了一阵后,又同皇后聊起了贾珍和明月郡主这对未婚小夫妻,亲事是陛下亲自定下的,虽说还未曾见到赐婚圣旨,但陛下已经让四皇子雍王考校贾珍,且以隆兴帝和襄宁长公主的关系,这桩亲事自是板上钉钉的,两人一时间倒是聊的起了兴。 许久之后,襄宁长公主见在凤仪宫坐了许久,想着还要去拜见隆兴帝,便朝着皇后告辞了。 “今日本宫叨扰皇嫂许久,便不打扰皇嫂了,本宫还要去紫宸殿给皇兄请安,先告退了。” 皇后见襄宁长公主还要去紫宸殿面见陛下,也不再挽留,让身边伺候的掌事姑姑送襄宁长公主出了凤仪宫。 襄宁长公主离开凤仪宫,朝着紫宸殿走去。 紫宸殿内,隆兴帝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夏守忠上前禀告,“陛下,襄宁长公主已经出了凤仪宫,如今朝着紫宸殿来了。” 隆兴帝听到襄宁长公主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襄宁来了夏守忠你亲自去殿外迎一迎,来了便直接进来吧,别让襄宁在殿外等着了。” 夏守忠当即应了声,轻轻踱着步子去殿外守着*。 不多时,襄宁长公主来到了紫宸殿前,夏守忠迎上前来,“奴才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襄宁长公主抬手道:“夏公公请起,皇兄此时可得空” 夏守忠恭敬的回话,“长公主殿下,陛下得知您来了,正等着您呢!” 襄宁长公主听了也不在紫宸殿外停留,随着夏守忠朝紫宸殿内走去。 紫宸殿内,隆兴帝拿起一旁的茶盏,用了口茶。想着批阅奏折坐了许久,身子骨都有些僵硬了,起身在御案前走动,活动活动筋骨。 等夏守忠引着襄宁长公主进殿后,殿内的小太监就搬来了椅子,隆兴帝阻止了襄宁长公主请安的动作,“快坐下吧,别多礼了。” 夏守忠示意小太监放下椅子,退下去,在远处侯着。 襄宁长公主这一路走来,身子骨也活动了一番,此时停下脚步倒是感觉有些疲惫,也不推辞,径直坐下了。 隆兴帝倒是许久不见襄宁长公主了,语气十分严肃的道,“襄宁,朕倒是许久未曾见到你了,莫不是朕这紫宸殿这般难找,都进宫了,却几个月不来一趟。” 襄宁长公主听到后,倒是不曾被隆兴帝严肃的语气吓到,她一听就知道,皇兄这是吃味了,想来是自己之前几趟进宫,拜见了皇后却没有拜见皇兄,皇兄心里不舒坦了。 只是不曾想皇兄这般年纪,竟也还吃味,倒是跟个老小孩似的,令襄宁长公主有些哭笑不得。 襄宁长公主忍不住打趣道,“皇兄怎地还吃味了呢!谁让皇兄政务繁忙,我也不好打扰,进宫几回都没碰上好时机,只好先去拜见了皇嫂。这不,一从皇嫂那出来,想着皇兄也该得闲了,就立刻来紫宸殿拜见皇兄来了。” “这话朕听着倒还算顺耳。”隆兴帝似是满意的说了句。 襄宁长公主可经不住隆兴帝这般吃味的模样,十分无奈的笑了。 隆兴帝指了指襄宁长公主,“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见朕是为了何事?” “我就不能是许久不见皇兄,来请安的” 隆兴帝瞧了瞧襄宁长公主,面上倒是瞧不出来,“在朕面前你还有什么好不能说的,不说朕可就不管了。” 襄宁长公主见装过了,忙抬手道,“皇兄,别呀!” 见隆兴帝看过来,襄宁长公主清了清嗓子,“皇兄,这不是大选马上要结束了,你几个外甥孙的婚事可都等着你赐婚呢!” 见隆兴帝没有反应,也没有应声, 着光棍呢,皇兄,那都是你的外甥孙,打小在你跟前长大的,我可赖上你了。”襄宁长公主开始耍无赖。 ,倒是笑了,“朕还以为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怎么这就忍不住了” 襄白眼,“皇兄不是说了,在你面前我不用忍,那还等什么,妹妹有事自然哥哥服其劳。” “得了,朕真是这辈子欠了你的。” 隆兴帝差点被襄宁长公主这无赖的模样气笑了。 想想也是许多年不曾见襄宁这幅模样了,上次见还是母后在世的时候,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襄宁的孙子都到了成婚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 不等隆兴帝多感慨一阵。 耳边传来襄宁长公主的声音,“皇兄……” “罢了罢了,真是怕了你了。贾瑾的亲事想来皇后也给你说了,朕想把二皇姐的孙女,北静郡王府的端华赐婚给贾瑾,他是宁国公府世子,这桩亲事也是天作之合。” 襄宁长公主满意的点头,“皇嫂给我说过了,端华平日里我也是见过的,皇室血脉,又是在二皇姐膝下亲自教养的孙女,我是信得过的。” 隆兴帝见自己定下的亲事妹妹也满意,也是高兴的继续说道,“贾瑜跟贾瑾是双生子,你在大选中可有看中的人选?若是有,朕就下旨赐婚!若是没有,那就朕来选” 隆兴帝问起襄宁长公主,想要知道襄宁长公主可有看中的人选。 “皇兄,瑜儿跟瑾儿一母同胞,平日里极为亲近,我想着端华的表妹就很好。” 端华的表妹隆兴帝倒是有些好奇,“哪家的姑娘” “苏州知府的嫡女陆婉婉,其母出自清河崔氏,与端华之母是亲姐妹。”襄宁长公主介绍起自己看中的人选。 隆兴帝想了一下倒是有几分印象,“苏州知府官位不算太高,不过朕记得陆氏女祖父是致仕的正二品刑部尚书,你若是看中了,倒也无妨。” “这姑娘性子活泼,想来也能带动瑜儿几分,到底不是长媳,家世倒是次要的。” 隆兴帝听了襄宁长公主的话,倒是也没说什么了,算是默认了。 “明月跟贾珍的亲事,等大选结束朕会一起下旨赐婚,你家几个小子也都不小了,有看中的人选就一起定下吧。”隆兴帝提醒襄宁长公主。 襄宁长公主定了定心神,“好叫皇兄知晓,珍儿的兄长是敬儿的长子,身份太低日后怕担不起事,恰好梁王太妃请了皇后牵线,说的是太妃娘家侄孙女,汝南周氏的姑娘,我也见过了,那姑娘不错,想着请皇兄一起赐婚。” “汝南周氏,皇后娘家的姑娘倒是不知你何时同皇后这般亲近了。” 隆兴帝不紧不慢的语气,却让襄宁长公主有些无奈,这桩亲事确实只是自己看着周家姑娘好,配得上自家孙儿,这才应下的。与她是否出身皇后母族没有关系,若是姑娘不好,便是皇后亲女又如何。 只是皇帝多疑,襄宁长公主对于隆兴帝的善变也是心有戚戚。虽说皇兄不会对自己如何,只是这般试探,不论有意无意,到底有些伤人! 襄宁长公主收敛起了笑意,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说道:“皇兄,你是知道我的,那姑娘虽出自汝南周氏,但与皇后不是一支,是汝南周氏嫡支嫡女。我会看中周氏女是因为其品行教养极佳,和瑄儿也能看的对眼,小儿女之间有了情意,这才应下了这桩亲事,想着请皇兄赐婚,给孩子们一份体面。” “说起亲近,我自然是同皇兄最亲近,毕竟我们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会同皇后交好,也是因为皇后是皇兄的妻子,仅此而已。” 隆兴帝定定的看了襄宁长公主许久…… 紫宸殿内鸦雀无声,在一旁伺候的夏守忠和素梅姑姑恨不得把自己一缩再缩,两人背后冷汗直冒,陛下和长公主之间气氛压抑,说的话更是所涉颇多,他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了陛下的眼。 “襄宁,你是我胞妹,与旁人不同,我不希望日后……” 隆兴帝话未说完,襄宁长公主直接打断道:“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襄宁长公主府包括宁国公府始终都是陛下的可信之臣,不参与任何朝堂党派争斗,效忠的对象只有唯陛下一人!” 隆兴帝听着襄宁长公主的许诺没有再质疑,心中闪过一丝懊悔转瞬即逝。 襄宁长公主说完自己和宁国公府的立场后,静静不语。 良久,隆兴帝打破了紫宸殿内的窘迫气氛,“既然小辈看对了眼,朕就成人之美,一同赐婚。” 襄宁长公主也不好再僵持着,开口谢恩,“多谢皇兄成全。” 隆兴帝此时却突然说道:“既然朕已经成全了一桩好事,那不妨再多一桩。宁国公府是大乾的忠臣,朕也不吝赏赐。” 襄宁长公主只能等着隆兴帝宣布,心中直打鼓,也不知是什么事?莫不是…… 第133章 第133章【VIP】 “大理寺卿贾啟之长子贾琤,世出名门,文采不凡,君子之风甚佳,朕亦有所闻。今有西宁郡王府之女,忠良之后,朕感西宁郡王府满门忠烈,特赐西宁为封号,西宁郡主赐婚贾琤,念及西宁郡王太妃所求,婚期就定在大选之后,着钦天监选一个最近的好日子。” “忠烈之后配忠臣之子,皇妹觉得如何?”隆兴帝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问出来。 襄宁长公主心中明白,此事在皇兄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孙儿,若是可以,襄宁长公主还是希望能挑选一位好姑娘,日后小夫妻才能过得和和美美。 “皇兄,西宁郡主年纪尚幼,琤儿比郡主大了近七岁,这年纪差的大了些,怕是委屈了西宁郡主……” 襄宁长公主试图以年龄差异来说事,想改变隆兴帝的想法。 只是…… “贾琤是长公主之孙,宁国公府嫡系,大理寺卿贾啟与敏仪县主之嫡长子,与西宁郡主自是门当户对,况且贾琤那小子学识不凡,谦逊知礼,日后也是前程似锦,何来委屈之说!” 隆兴帝似是没有听出来襄宁长公主的想法一般,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襄宁长公主听着隆兴帝的肯定,此时却是有些懊悔自家孙儿如此出色。只是皇兄话中的意思:娶了西宁郡王府的郡主,日后琤儿的前程自有皇兄特许,此事已然无可挽回。 想着宁国公府一大家子,襄宁长公主硬咬着牙起身谢恩,“多谢皇兄赐婚。” “嗯”,隆兴帝似乎是满意了襄宁长公主的表现,“那就等大选之后一起赐婚吧,到底不好越过前面的兄长先成亲。” 襄宁长公主能如何呢?隆兴帝已经定下的事情,她无法去更改,这桩亲事还涉及前朝,她不好干涉,也不能干涉,只能硬咬着牙应了下来。 襄宁长公主满怀着疲惫与歉疚,朝着隆兴帝告辞后,起身离开了皇宫。 一回到府里,隆兴帝的赏赐就到了,襄宁长公主却没有精力再去应对,今日之事令她身心俱疲,只让素梅将东西入库,就歇下了。 原本想来静康院求见的嘉悦郡主并荀氏沈氏,只好回了各自的院子,等着襄宁长公主休息好再去请安。 这一晃就到了晚问。 沈氏得知婆母休憩后已然起身,便忍耐不住想往静康院去。 恰好贾啟同两位兄长贾攸贾敬一起下值回府,刚回到三房的院子就看见了准备出门的妻子,忙上前:“太太,这是怎么了,这般急着要去哪?” 沈氏见自家夫君回来了,倒是颇为高兴,只是此时她更想知道琤儿的亲事到底怎么样了?转瞬便将升起的一抹喜气压下。 “夫君,母亲回来了,我担心琤儿的亲事,想去母亲那里打听打听。”都是多年夫妻了,沈氏也未曾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贾啟见妻子满是紧张的神态,就知晓妻子现在的状态很是不妥,赶忙牵着妻子的手回到屋内,好生安抚一番后,才暂时止住了妻子的焦虑。 不多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太太,静康院的小丫鬟来传话,公主殿下在静康院摆了晚膳,请老爷太太带着少爷们一起用膳。” 沈氏听到这话,压下的焦虑瞬问升腾,就连贾啟也压不住了,只能看着自家太太着急忙慌的一下让人去唤长子,一下让人去寻次子,瞧着很是急迫。 贾啟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去屋内换了一身衣裳,携着自家太太朝着静康院走去。 一到静康院,就听见屋内传来侄子贾珍同自家幼子贾玮的笑闹声,不时还有二房长子贾瑄和自家长子贾琤的劝阻声传来。 见众人好似都到了,贾啟夫妻俩也不耽搁,径直朝着屋内走去,早有丫鬟守在门边打起帘子。 屋内,长房宁国公贾攸同妻子嘉悦郡主,二房贾敬与妻子荀氏,并三房的小子们都已经到齐了,正陪着襄宁长公主。 嘉悦郡主见三弟和三弟妹姗姗来迟,顿时打趣起来:“三弟和弟妹可算是到了,就等着你们了。” 贾啟也是笑着回复:“都是弟弟的不是,叫母亲和兄长嫂嫂们久等了。” 说罢又朝着家中几个小辈笑骂道:“你们几个小子倒是跑的挺快。” 贾玮性子活泼,平,可不怕亲爹,当即回道:“父亲,是你来得太慢啦,儿子,就等着您和母亲呢,儿子肚子都饿瘪了。” 贾啟见:“臭小子!” 可遏,忙打圆场:“好了三弟,你也别怪玮哥儿,他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别耽搁了,母亲,咱们用膳吧。” 襄宁长公主见人都到齐了,“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用膳,等用坐一坐,本宫有话说。” 众人虽好奇襄宁长公主要说什么,却也都默契的没有去打听,而是开开心心的陪着襄宁长公主长公主用起了晚膳,一大家子喜气洋洋的,襄宁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笑容满面,只是笑容中难免带着一丝苦涩。 两炷香后,众人用完膳,随着襄宁长公主来到正房,依次坐下,小辈们坐在最下方,众人定定的看向襄宁长公主,不知襄宁长公主是有何事要说 “今日本宫进宫走了一趟,见了皇兄与皇后,转眼问你们几个小辈也都大了,到了成亲的年纪,亲事也该定下了。” 襄宁长公主话音一落,年龄尚小的长房嫡幼子贾珹,三房嫡幼子贾玮,性子活泼的贾珍朝着几位兄长挤眉弄眼。 长房的贾瑾贾瑜兄弟两人看着相当镇定,但是从泛红的耳朵仍旧能透露出几分羞涩。二房的贾瑄对周静萱十分满意,此时也是难掩笑意,眉眼问都泛着喜色。三房的贾琤性格温润,虽有些惊奇,但想着自己还未高中,唯有举人功名在身,几位兄长都是秉持着先立业后成家的理念,高中进士后入朝为官,才论起亲事,想来自己离成亲还早。对于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倒是也颇为期待,心中坚定,一定要在明年春闱高中。 嘉悦郡主期待的看向婆母,荀氏沈氏目光中也满是急切。 襄宁长公主将众人的神色尽皆收入眼底,心中纠结许久,室内一时问鸦雀无声,众人心中十分忐忑。 “瑾儿的亲事,定下了北静郡王府的端华郡主,瑜儿的亲事定下了苏州知府嫡女陆氏,也是端华的表妹,等大选之后会有圣旨赐婚,届时你们可以去北静郡王府拜访一番。苏州知府还在任上,如今只有苏州知府的太太带着女儿一起客居北静郡王府,莫要怠慢了人家姑娘。”襄宁长公主仔细叮嘱着大房的两个孙子。 贾瑾贾瑜起身应道:“是,祖母,孙儿定不会怠慢的。” 贾攸对两个未来的儿媳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人选母亲和太太怕是反复确定后才定下的,又有皇帝舅舅赐婚,想来不会差,他也是放心的。况且如今的北静郡王是皇室血脉,端华郡主又是他的二姨母慧宁长公主亲自教养的,结为亲家亦不会牵扯党派之争。苏州知府又简在帝心,未曾站队,这两桩亲事没有牵连其它,倒是无妨! 说完长房两个孙儿的亲事,襄宁长公主又将目光投向次子贾敬和有孕的儿媳荀氏。 “珍儿的亲事是一早就定下的,你们也知道,四皇子府上的明月郡主,这些时日想来珍儿是时常被四皇子考问,还是要好好表现,珍儿,你可别任性。” 一众兄弟都将目光投向了贾珍,往日里的混世魔王,最近却是成长了许多,贾珍心有戚戚,想起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四皇子,整日在户部黑着个脸,自己从早被训到晚,真真是受罪啊! 要不是因为明月妹妹,自己可真是坚持不下去了。贾珍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抹了一把泪,起身回道:“祖母放心,孙儿会对明月妹妹好的。四皇子近些日子对孙儿多有考问,如今看着倒是比之前满意了几分,孙儿会好好表现的。” 贾珍如今在户部的表现,襄宁长公主也是有所听闻的,当即也是点了点头。 贾敬忍不住训斥,“你这个臭小子可千万别出岔子,四皇子如今对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要是出了岔子,不用四皇子,我先打你一顿,好让你小子清醒清醒!” 贾珍听后,满脸苦涩,欲哭无泪的回道:“父亲,儿子知道了,一定谨言慎行,好好表现。” “瑄儿与周家姑娘相看的不错,本宫请皇兄下旨,届时一起赐婚,也是一桩喜事。” 贾瑄起身行礼:“多谢祖母为孙儿奔波。” 襄宁长公主让贾瑄起身,最终将目光投向三房,这倒让知晓内勤的贾啟和沈氏十分紧张,贾琤倒是一直被隐瞒着,此时颇为诧异,自己的亲事竟也定下了吗? 沈氏按耐不住询问,“母亲,琤儿的亲事……” 沈氏满含着期盼的目光,投向襄宁长公主,却见襄宁长公主缓缓摇了摇头,“琤儿的亲事,皇兄定下了,本宫无法更改。” 沈氏顿时面如死灰,满是心疼的看向长子贾琤,此时贾瑾几个小辈也都觉察出了不对,将目光聚集在襄宁长公主身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唉,琤儿,祖母对不起你,你的亲事皇兄直接定下了,本宫争取后亦是无能为力。”襄宁长公主满是歉疚的看向贾琤。 贾琤心里沉甸甸的,却也知晓祖母定是为自己争取过得,只是定下亲事的是陛下,祖母也无法改变陛下的心意,此事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看着满是歉疚的祖母和父母,贾琤强行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带着一丝苦笑安抚起长辈们,“祖母,父亲母亲不要难过,既是陛下赐婚,自是喜事,我也该谢过陛下隆恩的。” 沈氏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琤儿,你可知陛下赐婚的人选,乃是西宁郡王府的那位小郡主,京中有名的病秧子,这叫我如何能安心啊!” 襄宁长公主知晓沈氏心疼儿子,但见沈氏如此,还是呵斥道:“住口,敏仪你失态了,陛下有意赐婚琤儿和西宁郡主,自是有陛下的用意,为人臣子,应当忠君爱民。况且西宁郡王府满门忠烈,如今唯余西宁郡主一丝血脉,我们宁国公府一向忠于陛下,如今能得陛下看中,自该谢过陛下隆恩。” 襄宁长公主咬着牙说出这段话,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满,皇兄的意思已经不容改变,与其违逆皇兄的心意,倒不如就此应下,也算是向皇兄表忠心,日后琤儿以及宁国公府的路也能顺畅一些…… 第134章 第134章【VIP】 被呵斥的沈氏泪流满面,贾琤不忍见母亲伤心,忙歉疚起身朝着祖母襄宁长公主道:“祖母,请您息怒!” “母亲只是一时忧心过度,实是因为担心孙儿才会如此,还请祖母见谅!” 贾琤代母亲向祖母请罪,生怕祖母怪罪母亲。 嘉悦郡主见状忍不住劝解,“母亲,三弟妹也是心疼琤儿,这才……” 襄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唉,本宫知晓敏仪你心疼琤儿,本宫并非铁石心肠,琤儿也是本宫的孙儿,本宫也心疼他。” “只是皇兄圣意已定,无可更改。须知言多必失,有些话不该说,敏仪啊,你要为琤儿多想一想!” 襄宁长公主本不想把话说的那般透彻,只是出身皇室,她习惯了处处计量得失,既然赐婚已定,那就要多想想怎么才能得益,不能一味沉浸在悲愤中。 如今见三儿媳沈氏如此失态,只能将事情掰开了来说。 沈氏忍不住抽泣,泪眼婆娑的道:“母亲,儿媳知晓了。” 见状襄宁长公主也是心中不忍,加上对三房的愧疚,也就避开视线不再关注沈氏泪眼婆娑的样子。 随后,襄宁长公主看向下方的贾琤安慰起来,“琤儿,所谓有得必有失,这桩赐婚咱们躲不掉,等西宁郡主嫁进宁国公府,本宫和你母亲都会为你看顾一番,不会让后宅之事扰了你的正事,你且放心,如今你只要努力读书,待日后……” 襄宁长公主的未尽之意众人心中有数,西宁郡主身体不好是京中皆知的事情,这日后还说不得会怎样呢。 贾琤此时反倒冷静下来,皇命难违,既然改变不了这桩婚事,那就坦然接受,需知一时得失不算什么。况且这桩婚事可不仅仅代表西宁郡主本人,更多的是代表陛下的意思。 “祖母请放心,孙儿心中有数,能得陛下赐婚,也是孙儿的荣幸。”贾琤此时已经有了规划,反倒不喜不悲,着实让襄宁长公主及贾攸兄弟几人高看一眼。 贾琤此前对于春闱还是有信心高中的,只是名次就不能保证了,毕竟汇聚天下英才,都不是无名之辈。 如今有了这桩婚事加成,陛下自会从其他方面弥补一番,除了前程,再无其他,这般也好…… 襄宁长公主对贾琤的表现十分满意,能很快反应过来,不去考虑这些情情爱爱,只思及前程,日后这孩子必将前途无量! “好,不愧是贾家的儿孙,本宫的血脉!琤儿,你且放心的向前走,本宫和宁国公府都会是你的后盾!” 襄宁长公主看着贾琤,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当年嫁入定安侯府也是如此。当时其他姐妹们言语间嘲笑自己又如何,在嫁入定安侯府后,不仅凭借父皇的愧疚给母妃带来了更多的恩宠和权势,还给皇兄拉拢来了更多的武将支持,更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凭借定安侯府的势力抵挡住了其余夺嫡势力的反扑。最终登上皇位的是自己的同胞兄长,母妃更是成了当朝太后,自己一跃成了诸公主中权势地位最盛的公主。 想起往事襄宁长公主难得有了些安慰,西宁郡主这桩婚事也未必不好,自己当初嫁入定安侯府,给予了定安侯世子庇护,让他得以平安寿终。而后得以带着定安侯府的全部家产以及人脉二嫁宁国公府,也不过是完成交易后所得的馈赠罢了。 如今贾琤与西宁郡主的婚事也是如此,好在琤儿这孩子聪慧,也拎得清,只是看着三儿媳伤怀的模样,还是有些无奈,只能吩咐道:“啟儿,此事如何你心中该有数,为了琤儿好,你们夫妻也该好好考虑考虑,日后该如何了!” 贾啟暗暗看了眼沉浸在悲伤中的妻子,明白母亲是在敲打自己的妻子,心中无奈,只能应道:“是,母亲,请您放心,孩儿知道了,我们夫妻定不会拖琤儿后腿的!” 襄宁长公主只能暂且相信了,希望老三能安抚住敏仪吧,否则本宫出手,怕是老三夫妻面上就不好看了! 今日得到的消息太多,众人不由得悲喜交加,各房之间心态也不一样,襄宁长公主只得叮嘱了嘉悦郡主,四房和五房一大家子都要回京了,提前安排人打点好,便让众人散了去。 贾攸兄弟三人带着妻子回了各房的院子,长房贾瑾贾瑜兄弟,并二房贾瑄贾珍兄弟,一起拉着贾琤去了他的院子,兄弟间好一阵闹腾后,确定贾琤并未被西宁郡王府的婚事所牵扰,这才放心散去。 次日,襄宁长公得知了昨晚的事,笑了笑,“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倒好,” “主子,府上的少爷们感情一向很好,您就放着劝解,不希,劳累心神。 “本宫心…… 白驹过隙,日光荏苒。 中,更是在殿试中高中一甲探花郎,打马游街,风光无限。 隆兴帝更是趁此良辰美景,给贾家连下了几道赐婚圣旨,一举将京中众人的关注,都引到了宁国公府。 为了和宁国公府联络关系,一时间各种帖子蜂拥而至,都是希望能邀请宁国公府出席自家的宴会。嘉悦郡主在请示襄宁长公主后,只挑选了几家亲近有来往的人家,去了几趟宴会,听着耳边传来的奉承声,以及言语中不时夹杂的酸言酸语,倒是让嘉悦郡主应付的很是烦恼。一时间盼着早日将儿媳娶进门,也好给自己分担分担。 接连几个月,宁国公府先是迎来了长房贾瑾贾瑜兄弟俩的婚礼,赐婚圣旨下达后,兄弟俩就被安排见了一面未来的妻子,两对未婚小夫妻相处的倒也和谐,婚后夫妻感情也不错。 嘉悦郡主对小夫妻之间黏糊的状态很是满意,一月后便开始将府中的一些繁杂的事务交给了端华郡主和陆氏,也算是对她们的考验。 四房五房一大家子都赶在婚礼前回了京城,四房贾放和五房贾牧空缺未定,得了陛下恩典,暂且在府中休息一段时日,等候安排。 如今恰逢小辈们的婚礼,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倒也十分热闹,便是宫中的隆兴帝都有所耳闻。 等到二房贾瑄的婚礼,皇后赐下的十八抬嫁妆更添喜气。 之后明月郡主和西宁郡主嫁入宁国公府,十里红妆都是毫不夸张,第一抬嫁妆进了宁国公府的大门,最后一抬嫁妆刚从新娘娘家出门。 就连隆兴帝也带着皇后亲自驾临宁国公府,在明月郡主的婚礼上露了面,一时间更是将宁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接连几场婚礼倒是让京中十分眼热,尤其让荣国公府的几位太太们十分嫉妒,大房邢氏倒也知趣,只是眼热几个侄媳妇的丰厚嫁妆,想起自己的处境和简薄的嫁妆难免底气不足。 二太太王氏不仅眼红新妇的嫁妆,更是对她们的娘家权势颇为嫉妒,再一想老爷给长子贾珠定下的李氏女,娘家门第不显,嫁妆也都是些不值钱的书画,说什么清贵,王氏不想懂,只觉得穷酸,真真是让王氏气愤不已,更加看不起李氏了。 尤其贾珠之妻李纨入门不久,这荣国公府的新妇难免会被外人和宁国公府比较起来。王氏不用想就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本就对李纨不满,之后更是频繁让李纨在自己跟前伺候,又给贾珠赐下了几个服侍的丫鬟通房作为弥补。贾珠被丫鬟通房们牵绊住了精力,倒是对李纨的处境视而不见,这般做法让被磨搓的李纨冷了心,也为最后贾珠的早亡埋下了祸根。 宁国公府的孙媳辈,长房长媳端华郡主,不仅是北静郡王府的郡主,还有慧宁长公主撑腰,背靠清河崔氏。其身后宗室、勋贵、世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稳坐宁国公府长媳的位子,又在通过嘉悦郡主的考验后,接过了大半的中馈,宁国公府世子妃更是名副其实。长房次媳陆氏虽说其父官职不高,但祖父是已致仕的刑部尚书,又有吴郡陆氏和清河崔氏两大世家为后盾,家中底蕴深厚,也是不可小觑。 二房的长媳乃是皇后母族汝南周氏的姑娘,外祖家也是书香门第,桃李满天下。二房次媳是陛下的嫡亲孙女,皇室郡主。 便是三房的长媳,也是西宁郡王府的郡主,带着整个西宁郡王府的家业嫁进了宁国公府,让王氏更是眼红不已。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能是这位西宁郡主是个病秧子。 贾琤同西宁郡主的婚礼并非是一帆风顺,或是因为郡主身子弱,婚礼太过繁杂,劳累过度,便是下轿子都是贾琤搀扶着,在喜娘的服侍下才勉强走完了婚礼的流程。这般表现更是让襄宁长公主和敏仪县主心中咯噔起来,果不其然,第二日西宁郡主就没撑住请了太医,得亏宁国公府请的太医医术精湛,才将西宁郡主的病情稳住。只是西宁郡主本就年龄小,不能与贾琤圆房,如今连新婚都没能撑住病倒,让宁国公府对其身体的状况更是忧心不已。一时间府中众人对贾琤无不报以担忧的神态,让本已接受的贾琤心中挣扎起来,只是转眼间又被压下了,心中到底留下了痕迹,对于西宁郡主敬重有余,亲密不足。 最终新婚后的第一日,贾琤独自一人去宫中向隆兴帝谢恩。 隆兴帝瞧着贾琤形单影只的模样,比起宁国公府前几个孙辈被赐婚后,小夫妻兴高采烈携手来宫中谢恩的情形,难免落寞了些。 隆兴帝心中也有了一丝弥补之意,待三朝回门后,贾琤便在从六品修撰的位置上官升两级,成了从五品侍读学士,一举追上了隔壁荣国公府的贾政。让贾正经羞于见人,在府中呆了好些天。 王氏在背后对西宁郡主和贾琤更是咒骂不已,不时间还怨怪贾政没出息,带累了自己和几个儿女。 王氏的陪嫁周瑞家的吓得背后直冒冷汗,恨不得背后长几只眼睛,四处观望,生怕自家太太这惊人的话被外人听到了。 稳坐钓鱼台的史氏也忍不住发泄出来,一边暗恨贾政没出息,一边嫌弃西宁郡主是个病秧子,觉得贾琤不过是靠娶了西宁郡主才被提拔,倒像个赘婿是的,日后必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守在一旁的赖嬷嬷对自家主子也是十分无语,早些年襄宁长公主嫁入宁国公府时,主子也是这般目光短浅,得罪了襄宁长公主。如今这些年过去了,还是如此,心中暗暗吐槽,却警惕于自家主子的狠辣手段,只能默默听着。 第135章 第135章【VIP】 宁国公府里,四房贾放和五房贾牧很快得了陛下恩旨,顶了空缺,贾放成了新晋礼部右侍郎,贾牧则任副都御史,俱是正三品的官位,可见宁国公府依旧简在帝心。 荣国公府里贾政见贾放贾牧比自己年龄小,如今外放回来也爬到自己头上十分眼红,更有宁国公府小辈如今都跟自己平起平坐了,对此也是十分懊恼,怎么陛下就没有看到自己的才华 想我贾存周一心报效大乾,只是无人发现我的能力,令自己明珠蒙尘,着实可叹呐! 自觉自己能力不差,只是缺了伯乐,贾政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感叹自己运气不佳。 转眼就将目标转移到长子贾珠身上,频繁考校贾珠的学识,一旦答不上来,转头便是一阵呵斥怒骂,直接将贾珠骂的狗血喷头。 听着父亲对自己的贬低和怒骂,贾珠心中很不是滋味,只是这是自己的父亲,不能当场去反驳,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就压下来了。 父母之间感情平淡,时常争吵,贾珠也不敢去找母亲倾诉,生怕又引得父母不睦。本该安抚他的妻子和她离了心,身边的通房姨娘大字不识几个,在贾珠眼中她们不过是玩物,可没有资格开解自己。 身边俱是亲人的贾珠却感觉无比孤独,面对父亲三天两头的考问和斥责,他无处发泄,只能憋在心里,郁郁寡欢。 好不容易迎来春闱,原本贾珠想着只要考过,就有希望殿试高中进士,有荣国公府在,打点一番外放为官,就能逃离这一切了。 贾珠满怀着希望参加了春闱,只可惜…… 等到春闱结束,守在府中的荣国公府众人,只等到了贾珠的小厮哭着抬着生病昏迷的贾珠回府。 荣国公府请了太医才把贾珠救了回来,只说贾珠的身子日后需要多修养。 受了刺激的贾政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隔房的侄子官位都追上自己了,唯一有希望的长子贾珠偏偏春闱失利,真是让他失望,隔三差五贾政就催着贾珠苦读,希望下一场春闱贾珠能高中。 本就没养好身子的贾珠身子骨愈发差了。 眼见着贾珠被拘在书房读书,贾珠跟前的贴身丫鬟们在一旁红袖添香,男女厮混着,过得好不快活。 李纨想起太医的医嘱,又见贾珠脸色愈发苍白,心中也是忐忑不已。有意劝说想起贾珠参加春闱生了病,太太却让自己在跟前立规矩,贾珠只和身边的一众通房姨娘嬉戏玩闹,心里气的牙痒痒,却只能缩在自己屋子里发火。 李纨的陪嫁嬷嬷也是她的奶嬷嬷,见状忍不住劝道:“大奶奶,眼下您可不能犯糊涂,大爷越发宠着那帮子狐狸精了,您得立住了,可不能让那帮狐狸精爬到您头上。” 李纨也是焦虑不已,“嬷嬷,您说我要如何才好,太太天天让我立规矩也就罢了,大爷天天躲在书房和狐狸精们胡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奶嬷嬷见自己奶大的姑娘这般焦虑,忙劝道:“姑娘,听嬷嬷一句劝,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您看府上大老爷二老爷哪个不是如此,二老爷后院的赵姨娘刚诞下一个儿子,可是二太太依旧地位稳固。除了二太太娘家得力,更多的是二太太诞下二子一女,大爷更是已经长成了,学问也好,十分得老太太二老爷看重,这才是关键。” 李纨似懂非懂,“嬷嬷你的意思是,孩子” “是啊,我的姑娘,您如今要抓紧怀上孩子,最好是儿子,可不能让那些狐狸精抢在您前头怀上了大爷的孩子,若是有了庶长子,您日后可如何是好。”奶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解。 李纨很是信任奶嬷嬷,也觉得奶嬷嬷的话很有道理,让人配了备孕的方子熬了药,又想法子笼络贾珠,隔三差五的贾珠也在李纨屋里歇了几次。 李纨苦苦抓着那一丝希望,自己娘家不得力,只盼着有个儿子能让自己在荣国公府站稳脚跟。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贾珠依旧被贾政逼着读书,不时就被斥责训诫一番。 贾珠在前院书房有通房丫鬟红袖添香。王氏在后院,母子之间被隔开了。老太太史氏听着贾政在让贾珠读书,也没多管,只时不时安排人送些补品。日日在书房由着丫鬟们放纵,贾珠的身子也逐渐被掏空了。 这日,贾政刚训斥完贾珠,,还没走出书房,贾珠就踉跄了几步,直挺挺倒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 ,见贾珠倒下,忙喊了小厮去搀扶,又让人去请了大夫。 不多时,。 王氏得了消息哭着跑了过来,痛哭流涕,“珠儿,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这是在挖我的心呐!” ,傻傻的楞在一旁,也没个动静。 等到大夫赶到,把过脉后直接摆了摆手,“贵府公子的病情,老夫无能为力,贵府令请高明吧。”起身后又摇了摇头,带着药箱离去了。 史氏被刺激的头发晕,只感觉天旋地转,心中顿感绝望。要知道荣国公府下一辈,贾琏被养废了,贾宝玉没有前途可言,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下一代唯一出息的贾珠成了这般模样,要想再培养出一个能撑起荣国公府门第的子孙,怕是难了!起码她有生之年是无望了! 贾珠之妻李纨用帕子遮掩着神情,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大爷身子怎么会不好了莫不是…… 贾赦来时见众人都楞在原地,王氏一直在哭喊着,就连刚接到消息赶来的元春和李纨也是傻傻的在原地泪流满面。当即呵斥道:“都别楞着了,外面的大夫不行就请太医!还要老爷我亲自去吗还不快拿着府上的帖子去请太医啊!还在等什么?” 史氏也反应过来了,“快,快拿帖子,让人去请太医,别耽误了珠儿。” 立马有管事的行动起来,贾琏被贾赦催着亲自去请太医,史氏守在一旁,等着太医到来,也想看看贾珠可还能救回来。若是不行,只怕自己得重新打算了,日后的策略得变一变了! 等太医赶到后,一进门就被引到了床榻边上,贾珠躺在床上呼吸极轻,眼见瞧着就不太好的样子,太医心里也是一紧,只能先上手诊脉。 众人焦急的守候在一旁,等太医诊完脉之后,面色肃然的走到一旁,王氏急忙上前问道:“太医,我儿如何了?” 太医也是没了法子,贾珠明显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便是强撑也撑不过今天了,只能说出了实情,“贾公子如今的脉象,已经油尽灯枯,老夫无能为力。” 王氏一听顿时接受不了,我好好的儿子怎会不行了呢?之前还好好的啊! “太医,太医,你救救我儿子,救救我的珠儿啊!他还那么年轻……” 太医摇了摇头,“实在不是老夫不出力,而是贾公子的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却又泄了阳气,导致阴阳失衡,如今已然无力回天了。” 王氏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结局,猛的扑到床边,哭喊着:“珠儿,我的儿啊!你要是丢下娘,可让我怎么活啊!” 史氏听到这个噩耗,顿时只觉得头昏眼花,一番刺激下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身边伺候的丫鬟,以及贾赦贾政兄弟俩见状惊呼一声上前搀扶,一堆人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接住了晕倒的史氏,忙将人扶到一旁,请太医诊脉。 “荣国公夫人是受了刺激才会晕厥,老夫开一剂安神的方子,等荣国公夫人醒来后服用即可。” 太医诊脉后开始开方子,一落笔,守在一旁的丫鬟急忙拿着药方子去府中库房配药,好给老太太熬药,等老太太醒来便能服用。 李纨跟着元春一起,在一旁哭泣,心中却隐隐发慌。 守在贾珠身旁的丫鬟发现主子醒了,连忙呼喊出声:“珠大爷醒了!” 贾政听到长子醒了,朝着床榻上贾珠的方向望了望,面色踌躇,还未曾靠近,便被王氏撞到一边。 贾政愤愤不平的指着王氏呵斥道:“泼妇!成何体统啊!” 贾赦对着贾政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贾政是个没心没肺的:你儿子都要没了,你还有功夫计较这个,真是家门不幸啊! 贾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惊的缩在一旁,瞧着二叔二婶的样子可不敢冒尖,珠大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怎么人就要不行了 这,怎么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坦了呢?爷应该没什么事吧?不行!还是等会找太医把个脉吧,小命要紧。 不说众人的心思,躺在床上的贾珠挺着最后一口气,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他知道,自己总算是解脱了,只是看着眼前哭的撕心裂肺的母亲,心底升起了歉疚:“母亲,孩儿不孝,日后,日后不能在您膝下承欢了。您要好好保重,莫要……莫要记挂孩儿这个不孝子了。” 贾珠强撑着说完了这段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惬意,眼神中带着向外,就这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王氏受不住打击,痛呼了一声,“我的儿啊!”呼喊过后,便晕了过去。 待到王氏醒来,贾珠已经被收敛好抬进了棺材,府上设置了灵堂,已经给各路姻亲去报丧了。 王氏催着周瑞家的快速给自己收拾好,挣扎着去了灵堂,看着棺材中的儿子,就要扑上前去。 周瑞家的见状连忙和丫鬟们一起拉住了哭喊着的王氏,低声劝慰着太太,同时众人的哭声也三三两两的响起。 贾珠之妻李纨在灵堂前着一袭孝衣泪流满面,面色苍白,眼神中一片死寂。 王氏哭了一阵儿子后,看见杵在一旁的李纨,满是恨意,只觉得是李纨克了自己的儿子。 一时间怒火冲天,冲上前就给了李纨一巴掌,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克了我儿子,我就不该让珠儿娶你,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第136章 第136章【VIP】 不光嘴上骂着,王氏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自己的珠儿都去了,李纨也不该活着! 看着一身素服的李纨,王氏简直恨毒了她,也不顾什么体面和形象了,现在只想让她下去给自己的珠儿作伴。 王氏步子一跨,上前就伸手狠狠拽着李纨的头发,发泄似的扯着她往棺材上撞,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惊呆了。 一旁的邢氏见状连忙尖叫着上前阻拦,幸亏李纨的奶嬷嬷及时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李纨的头,这才救了李纨一命,只是头部受了撞击的李纨直接撞晕了过去。 贾赦被喧闹声引了过来,看见灵堂前乱糟糟的状况也是不忍直视,大声呵斥:“都在做什么,邢氏,还不快把王氏跟珠儿媳妇分开。” 邢氏本只是怕出事,才上前阻拦,如今得了自家老爷的吩咐,更不敢不管,忙使唤丫鬟婆子们使了大力气才将两人分开,让周瑞家的赶紧把王氏拉去偏厅休息,周瑞家的也怕太太再冲动,忙和身边的丫鬟把太太拉了过去。 王氏依旧不依不饶的闹腾,没办法周瑞贾家的只能和丫鬟们一起把王氏劝回了二房的院子。 邢氏安排健壮的仆妇把李纨背回去,又让人请了大夫来。 等大夫诊完脉后,道出了一个消息:李纨有孕一月! 这个消息可真令荣国公府上下都震惊不已! 便是来探望女儿的李太太眼中都闪过一丝喜色。 等到李纨醒来,她的母亲李太太守在一旁,见女儿醒了,忙握住她的手,“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 李纨却面色平淡,眼中未曾泛起一丝波澜,她已经能想到自己未来被日日磨磋的情景了。便是母亲来了也救不了她,母亲在家中一贯做不得主,只听父亲的话。自己的父亲也不是不疼爱自己这个女儿,只是比起李家,荣国公府势大,且父亲一向看中家中门风,绝不会接自己这个守寡的女儿回娘家。既然没了指望,还不如和大爷一起去了,省的自己日后…… 李纨顿时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面对母亲的关怀也毫无反应,只一味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 李太太见怎么劝说安抚女儿都没有反应,也是吓坏了,生怕女儿惦记着与女婿的情分,生生把自己给熬没了。连忙道出自己刚知道的消息,“我的儿,你可千万别吓娘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腹中有了孩子。这可是女婿的遗腹子啊!” 原本沉浸在绝望中的李纨,被这一句话撕开了一道光,不敢相信的问着李太太,“母亲,您说什么我怀孕了?这是真的吗?” 李太太看着李纨眼中闪着泪光,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双手紧紧握着李纨的手,深深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的儿,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李纨听到这句话顿时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水,面上忍不住浮现一丝喜色,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 这下好了,自己有了孩子,日后也就有了盼头。哪怕娘家不接纳自己归家,但有了这个孩子,也能在荣国公府站稳脚跟了。 毕竟这是大爷唯一的孩子!李纨两眼目视前方,眼神中闪着光,那是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 很快李纨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荣国公府。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的看着王氏,“太太,大奶奶院里传来消息,说是大奶奶有身孕了。” 王氏震惊后,反而不见喜意,愤怒的砸掉了手边的杯盏,“贱人,我就知道李氏不是个好的,要不是她跟狐狸精似的,日日缠着我的珠儿,也不会让珠儿早早去了,都是她害了我的珠儿!” 周瑞家的没想到这个消息没能令太太宽慰些,反而怒火冲天,只能硬着头皮劝道:“太太,大奶奶腹中到底是大爷的孩子,有了小少爷,才算是传承了大爷的香火呀!” 王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好好一张帕子被揉搓的不成样子,想到聪慧孝顺的长子,也为了长子日后有香火传承,王氏硬生生忍下了对李纨的恨意。 王氏死死的盯着周瑞家的,直看的周瑞家的浑身汗毛竖立,“你说的也有道理,为了我的珠儿,便再忍一忍李纨那个贱人,不过等孩子生下来,就送那个贱人去服侍珠儿吧!不能让我的珠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王氏淡淡的语气,却蕴含吓得缩着身子,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自家太太先拿自己开刀。 没等周瑞家的镇定下来,王氏一,“还有珠儿房里的那群小妖精,等珠儿下葬后,你找大夫给她们看看,还有没律打发到庄子上,然儿,听明白了吗!” 王氏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周瑞家的不敢耽误,连忙回道:“太太放心,奴 “嗯,”王氏一句听不出悲喜的应答,让周瑞家的冷汗直冒,直到背后衣服湿透了,才被太太打发下去。 周瑞家的虽然对珠大爷房中年纪轻轻的姨娘通房们感到惋惜,但却不敢违背太太的吩咐,自己还想活着呢,只能对不住她们了。 荣国公府里王氏在贾珠灵堂上闹的这一出,很快传到了襄宁长公主耳边,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 襄宁信的嘉悦郡主,“嘉悦,你确定没打大,怎么人就没了?” 嘉悦郡主对这个隔房却英年早逝的侄子也是感到惋惜,“母亲,儿媳听的真真的,确实是荣府二房的长子贾珠没了。” 襄宁长公主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想着也没听到贾珠病重的消息,莫不是突发疾病没的这般想着,襄宁长公主也问了出来。 嘉悦郡主跟荣国公府没有太深的交情,身为皇室郡主,宁国公夫人,贾家的宗妇,她一向看不上贪财软弱的邢氏和粗鄙狠辣的王氏。故而对荣国公府的事情也不太了解,若不是接到荣府报丧的消息,只怕还一无所知呢。 素梅姑姑想起下面传来的消息,一番整合倒也有了数,“回禀公主,奴婢倒是知晓这其中的原由。荣府的珠少爷只怕是生生被熬干了精血,这才没了的。” 襄宁长公主这阵子忙着几个孙子的婚事,因为对贾琤的歉疚,还分散心神帮忙盯着三房的内宅,倒是未曾注意到荣国公府的情况,有些好奇,“素梅,你说说荣府是个什么情况?贾珠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熬干了精血,往日瞧着贾珠虽不甚强壮,但身子骨也没差到这般地步呀!” 素梅姑姑想起荣府政老爷的一番操作,还有贾珠自己的放纵,倒觉得这也是必然的结局。 “公主,自打咱们府上四老爷五老爷回京后,不久便升官顶了实缺。琤五爷高中后授官,如今升了从五品,荣府的政二老爷便一直眼热,只可惜珠大爷春闱失利,未能高中。政二老爷愈发盯着珠大爷读书,日日考问,不时便是一顿斥骂。” 嘉悦郡主有些不解,“便是荣府眼热咱们府上的前程,只催着贾珠读书,也至于会这般吧?” 襄宁长公主心中有了数,荣国公府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自己也是有数的,贾珠的死,贾政起码是主犯,其余人是否是从犯,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贾珠都是已经成家的人了,还这般脆弱 素梅姑姑见襄宁长公主没有阻止,便继续说下去,“荣府那边政二太太不满珠大奶奶已久,便一直拘着人在身边服侍,又怕珠大爷身边没有可心的人,便赐了好几个通房姨娘下去了,之后珠大奶奶和珠大爷之间就冷淡了许多。珠大奶奶之后不知怎么想通了,缓和了和珠大爷的关系,不过有人打听到珠大奶奶是在喝坐胎药。” 襄宁长公主感叹了一句,“难怪贾珠年纪轻轻会熬干了精血,贾珠这孩子不是个强势的,在贾政的高压下只会憋在心里,也没个可心的人说说话,便是正常人迟早也会憋出病来。何况贾珠春闱失利,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太医才救回来,不是说要好好修养本宫记得府上还送了好些滋补的药材和补品过去了。怎的贾珠媳妇和那些个姨娘通房还都和他一起胡闹,也不多劝着他保重身子,这般折腾下,哪里能撑得住。” 嘉悦郡主听后面上也是难掩嫌弃,心中只感叹:这荣府父不父,子不子的,倒是一脉相承的荒唐! 只是想起下面的婆子从荣国公府打听来的消息,嘉悦郡主压下心中的不满,“母亲,刚刚下面的人来回话,荣府那边竟在灵堂上大闹了一场。” 襄宁长公主闻言皱起眉头,似是十分不满,“怎么回事?难不成不知道死者为大吗?竟一会儿的功夫都等不了,直接在灵堂上闹起来!” “儿媳听到后也反复确认了,荣府二房婆媳在灵堂上直接打起来了,真是丢人现眼。”嘉悦郡主作为贾家宗妇,对王氏婆媳在灵堂上直接闹起来的行为十分气愤,只觉得是把贾家的脸都丢完了。 一想到日后出门交际,会有人在背后以此事来说贾家的风凉话,嘉悦郡主只觉得臊得慌。 襄宁长公主拨动手中的翡翠手持,发出清脆的声响,看向嘉悦郡主:“你是贾家的宗妇,是时候该好好行使你宗妇的权力了。这件事影响太大了,不止会损害贾家女眷的名声,还令整个贾家颜面扫地。你去荣府给贾珠上柱香,王氏婆媳的事情了解清楚,等贾珠下葬后,必须以族规对犯错之人严惩不贷!” 襄宁长公主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荣府如今是越发不像样了,是时候该好好管管了。不要以为没人能管他们,就如此放纵,贾家宗族还在呢! 嘉悦郡主也是一样的想法,对此自是该严惩,“是,母亲,您放心,儿媳一定严惩不贷。” 第137章 第137章【VIP】 荣国公府内外飘着白幡,府中的主子们心底却是一片凄凉。 贾珠被荣国公府上下视为贾家的希望,如今却…… 荣国公府众人还沉浸在悲伤中,贾珠灵堂上的一番闹剧,没出头七便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宁国公府忍而不发,看在贾珠的份上,到底没在此时责罚王氏,只冷眼瞧着王氏不断哭闹,状似疯魔的样子。 贾珠头七之后,渐入寒冬,江河之上水面冻结,只得暂时停灵在贾家家庙中。等开春后,府中安排好行程,由贾琏这个兄弟打头,走水路送贾珠的棺椁回祖籍金陵,好葬入贾家祖坟。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荣国府的白灯笼上,荣宁二府的主子们齐聚荣禧堂,襄宁长公主和史氏坐在正上方一言不发。嘉悦郡主端坐在荣禧堂左上方的紫檀交椅上,指尖轻叩扶手的声音在寂静的正堂里格外清晰。她头上累丝金凤衔着的东珠正垂在眉心,映得那双丹凤眼里凝着层冰。 "王氏,你可知罪?" 跪在蒲团上的二太太王氏猛地抬头,发间白花歪斜着挂下一缕乱发。她怀里还抱着贾珠的牌位,漆面被指甲刮出几道白痕。"我没错!是那李纨克死我珠儿,这贱人——" "住口!"嘉悦郡主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案上,惊得两侧嬷嬷们齐齐一颤。她起身时翟衣上绣的孔雀纹在烛火下泛起冷光,"王氏,当日在灵前失仪已是大过,竟还敢在灵堂上行凶杀人?你就不怕贾珠走得不安心吗!"目光扫过角落里被奶嬷嬷和丫鬟们护住的李纨,那素白中衣上还沾着香炉灰,显然是方才王氏挣扎时碰倒香炉沾到的。 老太君史氏手中的拐杖突然杵地三声,被鸳鸯搀着起身,满头银丝衬得脸上疲态更甚。 "郡主,老身这二媳妇是失心疯了。"她说话时眼睛却盯着嘉悦郡主腰间悬的龙纹玉牌——那是先帝亲赐宗室郡主的信物,"珠儿去得突然,她这个当娘的……" "老太太。"嘉悦郡主看在史氏是长辈的份上屈膝行了个半礼,裙摆纹丝不动,"贾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断没有婆婆在儿子的灵堂前动手杀害儿媳的!"她突然提高声量,"况且京中如今都看着呢,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不严惩如何能平息此事,如何对得起贾家的列祖列宗!" 荣禧堂内鸦雀无声。 嘉悦郡主见无人出声,依旧面色肃然,“况且贾家还有小辈没成亲的,出了这桩事,不给李家一个交代,日后京中谁家敢和贾家结亲?” 涉及到各家小辈,众人心中难免有了怨言,自然不会为王氏求情。 突然,王氏尖叫着扑向李纨:"你这丧门星!若不是你,珠儿也不会——" "堵住嘴!"嘉悦郡主厉喝。 两个粗使婆子立刻用汗巾勒住王氏双颊。满堂女眷都白了脸,唯有角落里李纨悄悄护住隆起的小腹。嘉悦郡主瞥过她颤抖的手指,突然想起太医说过李纨这胎不稳,想着这是贾珠的遗腹子,心头微软三分。 只是如何处置王氏,众人难免犯了难。王氏到底是王家女,不好直接处置了她,况且此事也涉及王家女眷名声,只好等着王家来人。 三更梆子响过时,王子腾的皂靴踏碎了檐下冰凌。他解下玄狐大氅递给小厮,露出腰间御赐的镶金玉带。"郡主。"他拱手时虎口处的刀茧明晃晃刺眼,"舍妹纵有万般不是,总归是荣国府二房主母,为贾家育有二子一女。哪怕珠儿不在了,到底还有元春和宝玉在,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还请郡主从轻发落。" 嘉悦郡主抚着腕间翡翠念珠不语。 老太君史氏一直默默观望着众人的神情,瞥见大房邢氏面上闪过的一丝得意,心中有了计较,为了荣国公府日后的平衡,也为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王氏不能倒下。否则大房只怕要得意了,这般想着忽然咳嗽起来:"老身愿以诰命担保,教她在佛堂思过"话音未落,外边忽然传来元春求情的哭声。 襄宁长公主看着王子腾瞬间绷紧的下颌,知道这是王家在施压,心中不悦,也不想再为此浪费时间了。 "三年。"襄宁长公主突然开口,惊得烛火噼啪爆响,"每日抄《金刚经》《往生经》各十卷,佛前忏悔六个时辰,不见外客。"见王子腾要争辩,她指尖划过案上《女诫》,"或者,本宫说话不算,那本宫现在就去宫中求见皇兄和皇嫂,不知宫中的旨意,王大人可认!" 王子腾面色略显狰狞,看着情着自己的妹妹,顾忌襄宁长公主的身份,只能扭过头,强忍着心底的怒火道,,王家无异议。” 王氏听到对自己的惩罚,兄长迫于无奈的眼神,浑身一软,瘫在地上,不再挣扎…… 回到宁国公府,嘉悦郡主陪着襄宁长公主一路走进静康院。 一落座,嘉悦郡主此时面,不等喝上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径直朝着婆母襄宁长公主说道,“母亲,往日里总是听说王子腾跋扈,今母亲开口,只怕今 显然今天王子腾嚣张的态,作为贾家宗妇,处置族中犯错的女眷,也偏王家这般倨傲无礼,险些令嘉悦郡主下不来台,还好最后母亲出手了! 襄宁长公主牵着嘉悦郡主的手,轻轻拍了拍,“莫要担心,王子腾再跋扈,总有惧怕的人。人呐,只要有弱点,就不难对付。” 襄宁长公主说着眼神发散,想起往事来,片刻后回神,又劝解道,嚣张跋扈,也不过是面上光罢了,王子腾膝下无子,王家大” “日后,这京中有没有王家都难说……” 嘉悦郡主一听也是,王家不足为惧。想想自己膝下三子,长子次子都已经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如今也成家了,幼子也有功名在身,日后前途无忧,自己只等着抱孙子就是,心中愤懑顿消,喜意渐渐浮上心头。 寒冬腊月里,雪花忽隐忽现,襄宁长公主嫌外面冷,便让府中的小辈们免了请安,莫要折腾了。 上行下效之下,宁国公府的主子们都在屋里避寒,有孕的便是走动都在屋内,一时间倒是少有外出,府中都清冷了许多。 雪停那日,李纨在窗边绣着小儿肚兜。阳光透过冰棱在绢布上投下虹彩,她摸着微隆的腹部轻笑:"好孩子,你要好好的。" 与此同时,宁国府后宅传来婴儿啼哭,襄宁长公主带着几个儿媳孙媳守在二房的院子里,听到哭声顿时面露笑意。 刚生产完的荀氏虚弱地看着眼前的粉红色襁褓,摸着女儿的胎发:"是个姐儿我终于有了女儿" 襄宁长公主见传出哭声后,屋内没有其他动静,心中焦躁不安,在素梅姑姑的搀扶下欲往产房内走去。 还未等襄宁长公主动身,荀氏身边的嬷嬷出来报喜,“奴婢给长公主殿下贺喜,我们家太太生了,是位姑娘。” 众人一听荀氏生了个姑娘,俱是一喜,宁国公府阳盛阴衰,生的都是儿子,见惯了臭小子们,可不盼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吗。 襄宁长公主顿时喜笑颜开,激动的道,“本宫可算是盼着了,本宫的孙女哟。” “大夫可诊过脉了,本宫的孙女可还好?老二媳妇如今可还好?”襄宁长公主高兴的同时,不忘关怀孙女和二儿媳荀氏的身体。 报信的嬷嬷也很是兴奋,府中都知道长公主殿下盼孙女盼的眼睛都红了,如今得偿所愿,今日必能拿到不少喜钱,真好。 “公主殿下请放心,大夫已经诊过脉了,姑娘身体康健,只是外面太冷,便未曾把姑娘抱出来。太太生产后还是清醒的,看过了姑娘后才睡下,奴婢出来报信时,大夫正诊脉呢!” “那就好,今日二太太诞下府中的大姑娘,是件大喜事。素梅,给府中的下人都发半年月钱,从本宫的私库走,让府中也都沾沾喜气。”说罢襄宁长公主让孙媳都先回去,人太多过于喧闹,只留了几个儿媳一起在侧厅内看了眼刚出生的孙女,众人看着刚出生的小姑娘,心底软软的。 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只除了刚出生皮肤有些泛红外,也能预测到小姑娘未来长得不会差,起码是个清秀佳人。依着宁国公府众人的颜值,再想想老二夫妻俩相貌都不差,小姑娘未来的颜值有保障了,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襄宁长公主看过孙女后,在素梅姑姑的陪伴下,慢慢走回静康院。半路上站在两府交界的水榭里,看着荣国公府佛堂方向飘出的青烟,轻轻呵出口白气。二太太王氏抄经的宣纸雪片般堆满案头,最上面那张的"怨憎会"三字,墨迹晕染得像团血污。 第138章 第138章【VIP】 王氏大闹灵堂一事在闹得沸沸扬扬后,荣宁二府及时处理,终究将此事压了下去,京中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 此时,宁国公府二房又迎来弄瓦之喜。 虽顾忌着荣国公府刚刚办了丧事,但襄宁长公主却也不愿意委屈了这唯一的孙女。满月宴只是小办了一场,但转头在孙女满月后,特地进宫给孙女求了个封赏,得陛下恩旨,宁国公府唯一的孙女贾玥,被封为乐安县主。 京中贾家的喜事和丧事接踵而来,远在扬州的贾敏也陆续接到了京中的来信。 得知二哥的嫡长子,自己的侄子贾珠英年早逝,贾敏只感叹是其母作孽太多,贾珠是为母赎罪。贾敏在娘家时就与二嫂王氏不睦,后又遭了王氏算计,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了一个女儿,自此肚子就没了消息。心中对王氏只有无尽的恨意,几次给母亲史老太君写信告状,都杳无音信,自此郁郁寡欢。 扬州,林家,关雎院。 贾敏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憔悴的脸。她轻轻抚过眼角细纹,手指在发间触到几丝银白。窗外春雨绵绵,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她这些日子来辗转难眠时的心跳。 "太太,老爷派人来说,今日歇在前院了。"贴身丫鬟巧月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贾敏手中的玉梳"啪"地落在妆台上,梳齿断了两根。她盯着那断裂处,忽然笑了:"老太太那边又闹了?还是子嗣的事?" 巧月不敢答话,只低头绞着帕子。自从诞下大姑娘后,太太再未能有孕,后院里早些年老太太安排纳进来的姨娘也都被绝了子嗣,如今被太太打压的跟个鹌鹑似的,战战兢兢不敢冒头。 林家几代单传,如今老太太病重,只想在临终前抱上孙子。老爷虽未明说,但老太太那边的压力一日重过一日。 "去告诉老爷,我应了。"贾敏缓缓起身,走到窗前。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袖,"钱家那个庶女,我看着还算本分。" 巧月惊得抬头:"太太!" "去吧。"贾敏摆摆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望着院中那株白海棠,想起自己嫁入林家那日,也是这般细雨,林如海执了她的手说"此生不负"。 钱姨娘进门那日,贾敏称病未出。她靠在榻上,听着前院隐约的喜乐声,手中针线不停。那是一套小儿衣裳,针脚细密,绣着连枝的桂花。 "太太何必"王嬷嬷心疼地递上热茶。 贾敏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中她神色模糊:"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有了玉儿还不够"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巧月慌张跑进来:"太太,钱姨娘来给您敬茶了!" 贾敏手一抖,热茶泼在绣了一半的衣料上。她看着那团渐渐扩散的水渍,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钱姨娘比想象中更年轻,不过二八年华,行礼时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贾敏接过茶盏时,注意到新姨娘手腕上戴着一对赤金镯子——那是林家老太太戴了多年的物件。 "妹妹起来吧。"贾敏听见自己温和的声音,"既入了林家的门,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林如海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游移。贾敏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像是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 转眼半年过去,钱姨娘的肚子果然争气地隆了起来。贾敏每日亲自过问饮食,连熏香都换成安神的种类。林老太太喜得病情都好了许多,日日念佛,连带着对贾敏也和颜悦色起来。 "太太对钱姨娘真好。"巧月一边给贾敏梳头一边感叹。 铜镜里,贾敏的眼神暗了暗:"应该的。"她抚过梳妆盒底层那包药粉——那是她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好东西"。 冬至那夜,钱姨娘发动了。贾敏披衣起身,亲自坐镇产房外。听着里面一声惨过一声的叫喊,她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 "太太!"接生婆满手是血地冲出来,"姨娘胎位不正,怕是" 贾敏站起身,环视一周。所有下人都低着头,连林如海都被盐务急召去了衙门。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全力施救,务必保住钱姨娘母子,本夫人重重有赏。" 接,产房里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紧接着是接生婆变了调的惊 贾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产房,血腥气扑面而来。钱姨娘躺在血泊中,脸色灰白如纸,起身。 "孩子若游丝。 男婴,轻声道:"妹妹放心,我会视如己出。" 钱姨娘眼角滑下一滴泪,满是不甘,没了气息。贾敏抱着婴儿走出产房,正遇上匆匆赶回的林如海。她将孩子递过去:"老爷,林家终于有后了。" 林如海看着妻子平静的面容,又望了望产房方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孩子,为他取名"墨玉"。 便是林老太太在得知自己有了孙子后,连连感谢祖宗,直呼“林家有后了。”至于产后血崩的钱姨娘,也不过是一副棺材的事,看在孙子的份上,只叮嘱着贾敏厚葬。 林墨玉满月那日,贾敏抱着他在祠堂上了族谱。夜里,她独自跪在佛前,将一摞手抄的《往生咒》投入火盆。火光明灭间,她仿佛看见钱姨娘站在阴影里,腕上金镯闪着冷光。 "别怨我。"贾敏轻声说,"这深宅大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得了孙子后,林老太太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在林墨玉周岁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葬礼上,林如海悲痛欲绝,贾敏面上亦是悲伤不已,但心中却在暗暗窃喜,这个老太婆终于死了,这下林家就再也没有人压在自己头上了! 丧礼过后,本该丁忧在家的林如海,因江南盐务局势复杂,隆兴帝多方考虑后,夺情准予林如海不必丁忧,仍居巡盐御史一职。 转眼林墨三岁了,生得粉雕玉琢,与贾敏亲近非常。这日他正背《千字文》给嫡母听,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太不好了!"管家慌慌张张闯进来,"盐运使司来人说老爷被御史参了!" 贾敏手中的茶盏"咣当"落地。她早知江南盐务是块烫手山芋,却没想到灾祸来得这样快。正要细问,忽见林墨捂着肚子喊疼,小脸煞白。 "墨玉!"贾敏一把抱住孩子,却见一缕黑血从他嘴角溢出。她心头巨震,刚要喊人,自己喉头也涌上一股腥甜。 模糊中,她看见巧月惊恐的脸,听见远处黛玉的哭声。最后的意识里,她拼命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林墨玉渐渐冰凉的小手。 荣国府的船抵达扬州时,正值梅雨季节。贾琏站在船头,看着烟雨朦胧中的城池,不由叹了口气。身后传来环佩叮当,宁国府三太太沈氏带着次子贾玮走了过来。 "琏儿走的倒是快。"沈氏声音清冷,面上看不出悲喜。 贾琏忙行礼:"伯母安好。家父惦记姑母,特命小侄先行。" 沈氏望向码头处林家的白灯笼,轻声道:"可怜黛玉那孩子,小小年纪" 话未说完,一个小小身影闯入视线。林黛玉穿着重孝,由嬷嬷搀扶着站在岸边,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却遮不住那双与贾敏如出一辙的眼睛。 贾琏心头一酸,快步下船。正要说话,却见黛玉退后半步,眼中满是警惕与惶惑。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玉儿。"沈氏上前,声音柔和下来,"我是你三舅母。" 黛玉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贵妇人,忽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宁国府的三太太是太后娘家侄孙女,最是重规矩的。她该行礼的,可膝盖像是生了根,怎么也弯不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黛玉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那是贾玮,比她大了十几岁的表哥,正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块松子糖。 "妹妹别怕。"少年声音清朗,"有我们在呢。" 黛玉攥紧那块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望向远处林府的飞檐,那里曾有过母亲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冷雨敲窗。 三日后,林如海在书房与贾琏长谈。不过月余,这位巡盐御史已两鬓斑白。他摩挲着案上贾敏的遗物,声音沙哑:"琏儿,等三年孝期一过,我想送玉儿去京都。" 贾琏一惊:"姑父这是" "江南官场风波恶。"林如海苦笑,"我自身难保,如何护得住她?烦请转告岳母,待我料理完这边的事" 话未说完,外头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如海推门一看,黛玉站在廊下,脚边是打翻的茶盏。小姑娘脸色煞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爹爹不要玉儿了?"她声音发抖,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林如海心如刀绞,正要解释,黛玉却已转身跑开。他望着女儿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贾敏嫁入林家时,也是这般雨天,他许诺过要护她们母女一世周全。 而今诺言成灰。 贾敏下葬那日,黛玉抱着母亲的牌位跪在灵前。贾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到一旁。沈氏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女孩,轻叹一声,吩咐下人备好暖炉。 送葬的队伍越走越远,身后的扬州城渐渐消失在烟雨中。黛玉望着水天相接处,忽然轻声念道:"①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这是母亲教她的诗。那时她不懂其中滋味,如今却刻骨铭心。 贾玮悄悄走过来,递上一方帕子:"妹妹,河风大,仔细着凉。" 黛玉没有接,只是将母亲的牌位抱得更紧了些。送葬的队伍路过江边,忽见一群白鹭掠过水面,振翅飞向远方。她望着那些自由的身影,眼泪终于无声滑落。 待到贾敏葬入林家祖坟后,只见林黛玉孤零零的抱着贾敏的牌位,双眼通红,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林如海站在不远处,满是心疼的看着女儿。 当晚林黛玉便发了热,大夫诊断后只道是忧思过重,加上黛玉本就体弱,如今又受了寒,这才发热,需用了退热的药后,安心修养才是。 林如海还要忙着处理公务,沈氏帮衬着照顾黛玉,等黛玉病好些后,贾琏和沈氏贾玮一行才向林如海告辞。 贾琏已经得了府中的回信,老太君史氏跟林如海约定好,等黛玉守孝后便接黛玉去外祖家,教养在老太君膝下。有了荣国公府老夫人亲自教养的名声,也能弥补黛玉丧母的不足,日后也好安排…… 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林如海不准备续弦,为了女儿的将来,只能忍下心中的不舍,将女儿托付给了岳家,相信宁荣二府,两大国公门第,必能给黛玉更好的教养和未来。 第139章 第139章【VIP】 秋日的扬州城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林家宅邸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宁国公府三儿媳沈氏想起一身素服的黛玉,心中百感交集。她身旁站着次子贾玮,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敏姑太太这一去,留下黛玉一个小姑娘,实在可怜。"沈氏低声叹道,回想起贾敏墓前那个瘦小的身影——年仅六岁的黛玉,披麻戴孝,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含着泪却不落下。 贾玮微微颔首:"琏二哥那边说,荣府老太太已经来信,待孝期过后便接黛玉入京抚养。只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听闻荣府二太太与敏姑姑生前不睦,黛玉去了,怕是要受些委屈。" 沈氏轻蹙眉头,想起临行前大嫂嘉悦郡主的叮嘱:"咱们宁府与荣府虽是一家,到底分了东西两府。这事咱们只能传个话,具体如何安置,还得看荣府老太君的意思。" 三日后,林家葬礼结束,沈氏与贾玮贾琏启程返京。马车缓缓驶离林家时,沈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黛玉被乳母王嬷嬷牵着站在林家府门前相送,那小小的身影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这孩子性子清高,心思又敏感,日后怕是会过得艰难。"沈氏喃喃道。 等一行人回到京都,到达宁荣街,贾琏匆匆向着沈氏及贾玮告辞。 荣国府内,贾琏正匆匆穿过回廊,往老太君史氏所居的荣禧堂赶去。他刚从扬州赶回来,一身风尘尚未洗去。 "琏二爷来了!"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贾琏整了整衣冠,迈步入内。 荣禧堂内暖香扑面,老太君史氏正倚在罗汉榻上,身旁围着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等人。见贾琏进来,老太君立刻直起身子:"可算回来了!扬州那边如何?我那苦命的女儿" 贾琏跪下磕了个头,声音哽咽:"回老祖宗的话,敏姑姑已经按礼下葬。林妹妹林妹妹如今由林姑父照看着,只等孝期一过,便接来咱们府上。" 老太君闻言,老泪纵横:"我那敏儿就这么去了"她擦了擦眼泪,又问道:"黛玉那孩子可好?" "林妹妹年纪虽小,却极是懂事。只是"贾琏犹豫了一下,"身子骨似乎不大结实,这一场丧事下来,又大病了一场,更见消瘦了。" 二太太王氏在一旁轻哼一声:"小小年纪就如此多愁善感,将来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老太君瞪了王氏一眼,转向贾琏道:"你且去歇着吧,这事我自有主张。"待贾琏退下,老太君长叹一声:"敏儿就这么一个骨血,无论如何也要接到身边来。你们谁都不许怠慢了她!" 邢氏连忙应声:"老太太放心,咱们自然会好好照顾外甥女。" 王氏低头不语,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另一边,宁国公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沈氏刚回府,便先去给婆母襄宁长公主请安。 襄宁长公主已年过六旬,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她坐在正堂上首,听完沈氏的汇报,微微颔首:"贾敏也是颇有灵气的一个姑娘,林家那丫头既是她的女儿,想来也是个灵秀的。如今没了娘,确实可怜。" 坐在下首的嘉悦郡主轻摇团扇,笑道:"荣府老太太既然要接来抚养,咱们偶尔也能见见。只是"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氏一眼,"听说那孩子性子敏感,荣府二太太又是个严厉的,将来怕是有得闹呢。"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接着是丫鬟们的笑声。襄宁长公主顿时眉开眼笑:"是玥儿醒了?快抱来本宫瞧瞧!" 不多时,奶娘抱着一个裹在锦缎中的婴孩进来,襄宁长公主接过来,满脸慈爱:"瞧瞧,这小摸样看着真可人疼!" 嘉悦郡主笑道:"母亲如今得了孙女,可算是如愿了。府上几个新妇进门后又添了三个重孙子,可真是福泽深厚。" 沈氏心疼长子贾瑄娶了病弱的西宁郡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房二房的几个侄子添丁,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此时也不好扰了婆母的兴致,也凑趣道:"可不是,咱们宁府人丁兴旺,母亲每日含饴弄孙,真是羡煞旁人。" 正说笑间,外头传话说荣府大老爷贾赦来访。襄宁长公主微微皱眉:"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但还是吩咐请进来。 贾赦进来后先行了礼,寒暄几句便道:"了,特来打听我那外甥女的事。" 沈氏颇为疑惑,贾琏不是回了荣府,听?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沈氏还是将情况又说了一遍,贾赦听完,叹道黛玉来了也好,了顿,忽然笑道:"说起来,等这阵子过去,荣府也该办喜事了。" 襄宁长公主挑眉:"哦?什么喜事?" 贾赦笑道:"伯母,我家琏儿年纪不小了,张家的姑娘,可老太太不同意,非要娶王家的凤丫头京营节度使,与咱们家联姻也是好事。" 嘉悦郡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王家如今确实风光,王子腾接手了荣府部分军中旧部,在朝中颇有影响力。" 贾赦点头:"正是这个理。虽然二弟妹现在咳,在佛堂思过,但亲上加亲总不是坏事。" 襄宁长公主沉吟片刻:"你们荣府的事,本宫不便多言。不过琏儿娶亲是大事,确实该抓紧了。" 就在两府为黛玉入京和贾琏婚事筹划之际,荣府东院传来喜讯——李纨平安诞下一子,贾政为长孙取名贾兰。 消息传到宁府,襄宁长公主笑道:"这下荣府二房有后了,珠儿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嘉悦郡主却若有所思:"如此一来,王氏虽在佛堂,但有了孙子傍身,地位反而更稳固了。" 沈氏轻声道:"只是苦了李纨,年纪轻轻就守寡" "这也是命。"襄宁长公主淡淡道,"好在有了儿子,将来也有个依靠。本宫也不会坐视王氏谋害儿媳的,贾家绝不容许出现这种事情!" 几日后,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正式定下。王子腾亲自上门商议婚期,与贾赦相谈甚欢。荣府上下开始忙碌起来,连带着黛玉即将入府的事也被暂时搁置。 只有老太君时常念叨:"我那外孙女也不知在扬州过得如何等凤丫头过门后,定要尽快接她来。" 而在扬州,黛玉每日独坐小楼,望着北方出神。乳母王嬷嬷劝道:"姑娘别太伤心,再过些日子,就能去京城见外祖母了。" 黛玉轻声道:"嬷嬷,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王嬷嬷笑道:"京城可热闹了!荣国府更是气派非常,姑娘去了,定会喜欢。" 黛玉低下头,轻抚着母亲留下的玉佩,没有说话。窗外,秋叶飘零,仿佛预示着她即将踏入的那个繁华世界,隐藏着无数未知的风波与际遇。 次年春,京城的柳絮如雪般纷飞,荣国公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贾琏迎娶王家嫡女王熙凤的大婚之日,两府联姻,声势浩大,连街巷里的百姓都挤在贾府门前讨喜糖吃。 王熙凤身着大红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眉眼如画,嘴角含笑,行走间环佩叮当,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老太君史氏坐在高堂上,看着这位新过门的孙媳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好个伶俐的丫头。"老太君对身旁的鸳鸯低语,"比她那姑妈强多了。" 婚后不过月余,贾府后院的格局已悄然变化。这一日清晨,老太君在荣禧堂召见了邢氏。 佛堂方向传来木鱼声声,王氏跪在蒲团上,面前摊开着《金刚经》,一笔一画地抄写着。自从那年的事后,她已在这佛堂悔过三年,面容憔悴了不少。 "老太太。"邢氏恭敬行礼,却掩不住眼中的忐忑。她自知能力有限,这些日子暂代管家之职已是力不从心。只是想从中捞些油水,好为日后打算,故而一直没有拒绝,只是府中下人沾亲带故的自己不好处置,反而畏首畏尾的出了些岔子。 老太君抿了口茶,缓缓道:"王氏在佛堂思过,你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家业,着实辛苦。" 邢氏连忙摆手:"媳妇不敢说辛苦,只是"她欲言又止,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前日厨房采买出了差错,昨日又有丫鬟偷懒被她抓个正着却不知如何处置。 老太君目光如炬,早已看透她的窘迫:"我思来想去,这家还是得有个能干的人来管。"她顿了顿,"熙凤那孩子,我看着不错。" 邢氏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不敢反驳:"老太太慧眼如炬,凤丫头确实能干。" 当日下午,王熙凤便被叫到了荣庆堂。她穿着绛紫色对襟衫,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金凤钗,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体面。 "孙媳给老祖宗请安。"她行礼如仪,眼角余光却已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 老太君笑着招手让她近前:"凤丫头,从今日起,这府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来打理了。" 王熙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垂下眼帘:"孙媳年轻不懂事,恐怕" "不必推辞。"老太君打断她,"我看人从不出错。你姑妈如今在佛堂静修,邢氏又唉,这家需要一个有魄力的人来管。" 王熙凤知道机会难得,当即跪下:"孙媳定不负老祖宗厚望。" 接手管家权的第二日,王熙凤便雷厉风行地开始整顿。天刚蒙蒙亮,她就带着平儿在府中各处巡视。 "这园子里的花草该修剪了。"她指着花园一角,"还有那边的回廊,漆都剥落了,叫工匠来重新上漆。" 平儿一一记下,心中暗叹主子眼尖。走到厨房时,正撞见几个婆子偷懒闲话。 "好大的胆子!"王熙凤声音不高,却让那几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府里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辩解:"二奶奶,我们只是歇口气" "歇气?"王熙凤冷笑,"我看是嚼舌根吧?这个月的月钱扣一半,再有下次,直接撵出去!" 消息传开,府中下人无不敬畏。王熙凤的手段既狠又准,不过半月,贾府上下焕然一新,连史太君都忍不住赞叹:"这丫头,比我年轻时还厉害三分。" 转眼夏去秋来,王熙凤在贾府的地位越发稳固。这日请安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凤丫头这是怎么了?"老太君关切地问。 王熙凤脸上飞起红霞:"回老祖宗,孙媳似乎有了身孕。" "好!好!"老太君大喜,"快叫太医来看看!" 消息传出,贾琏喜不自胜,连贾赦都难得地对儿子露出了笑容。王熙凤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连在佛堂中的王氏听闻,也默默念了声佛。 与此同时,贾元春站在母亲佛堂外,透过窗棂看着里面消瘦的身影,心如刀绞。三年了,母亲每日青灯古佛,抄经忏悔,而父亲却从未来看过一眼。 "大姑娘。"丫鬟抱琴轻声唤道,"该回去了,一会儿老太太该找您了。" 元春抹去眼角泪痕,转身离去。她已试过所有办法——求父亲,父亲冷着脸说"自作自受";想找嫂子,可自兄长去世后,嫂子李纨与自己不再亲近,在府中神隐的好似没有这个人,自己也没脸为母亲的事去向嫂子求情;幼弟宝玉还小,不懂这些。 深秋的夜晚,元春辗转难眠。她起身披衣,来到老太君的荣禧堂外。守夜的鸳鸯见了她,惊讶道:"大姑娘这么晚还没睡?" "我想见老祖宗。"元春声音哽咽。 老太君尚未就寝,听闻孙女求见,便让她进来。元春一进门就跪下了:"老祖宗,求您开恩,让母亲出来吧。三年了,她知错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扶起元春:"好孩子,不是祖母心狠。你母亲犯的错,关系着两府声誉,若不严惩,如何服众?" "可是" "况且,"老太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族里襄宁长公主和嘉悦郡主那边,总要有个交代。" 元春如坠冰窟。她知道,母亲当年得罪的不仅是贾府规矩,更是触怒了宁府那两位皇亲贵胄。 老太君忽然话锋一转:"元春,你今年十七了吧?" 元春一愣,点点头。 "你模样好,才情高,是咱们贾府的骄傲。"老太君轻抚她的发,"可知道为何你父亲对你母亲如此冷漠?" 元春摇头。 "因为权势。"老太君声音低沉,"你父亲看重的是王家的权势,如今你母亲失势,他便不屑一顾。这世道,女子若无依靠,连亲生骨肉都保不住。" 元春浑身发抖,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年开春,宫里或许会选秀。"老太君忽然道,"你若能入选,不但能光耀门楣,或许还能救你母亲。" 烛光下,元春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那是对权势的渴望,也是救母的决心。 冬去春来,王熙凤诞下一女,因头胎生的艰难,小姑娘有些体弱,需要好生将养着,故而未曾取名,只众人“大姐儿~大姐儿~”的唤着。老太君亲自来看望,抱着重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老祖宗,"王熙凤产后虚弱,却仍不忘正事,"府里的账目我已理清了,有几处亏空" "你呀,"老太君嗔怪道,"刚生完孩子就操心这些。好好养着,家里的事不急。" 王熙凤微笑应是,心中却盘算着等出了月子要如何整顿那些贪墨的下人。她瞥见窗外一抹倩影走过,是元春。 "大姑娘近来常去老祖宗那儿。"平儿小声道,"听说是要参加选秀。"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早看出元春非池中之物,如今这条路,或许正是老太君精心安排的。 春风拂过贾府,吹开了满园花朵。佛堂中的王氏依旧日日抄经,却不知女儿为她所做的抉择。 第140章 第140章【VIP】 佛堂的木鱼声敲得二太太王氏太阳穴突突地跳。自被罚禁闭佛堂已经一年多了,每日青灯古佛,抄经诵文,也未能压下她心中的不满和怨恨。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发抖,檀木珠子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母亲。" 纱帐外传来一声轻唤。王氏猛地抬头,看见女儿元春提着食盒立在帘外。十五岁的少女穿着藕荷色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却掩不住眉目如画。 "你怎么来了?"王氏急急抹去眼角湿意,"这地方阴冷,仔细寒气入体。" 元春将食盒轻轻放下,指尖在母亲腕上一搭便蹙起眉头:"手这样凉。"她解下自已的绛色披风裹住母亲,又从食盒底层取出个鎏金手炉,"这是女儿带来的,母亲且暖着。" 王夫人刚要推拒,忽见女儿眼圈泛红,顿时心如刀绞。自她被老太太罚入佛堂思过,长女元春便瞬间成长了起来。她抚着女儿鸦羽般的鬓发,忽觉掌心触到一块凸起,拨开发丝才见一道尚未痊愈的鞭痕。 "这是——" "前日教导嬷嬷罚的。"元春垂眸轻笑,"女儿笨拙,绣活总做不好。" 王氏胸口发闷。她如何不知这是老太太授意?自贾珠夭折,她被罚禁闭佛堂,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连累儿女也遭人轻贱。正欲开口,忽听元春压低声音道:"舅舅前日递了话进来,说说有个法子能救母亲出去。" "二哥?"王氏指尖一颤,"他有什么主意?" 元春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王氏借着烛光细看,越看越是心惊。信上言明甄贵妃正在为顺王殿下物色侧妃,若元春能得此位,王家与贾家便多一条通天的路子。 "荒唐!"王氏将信拍在案上,"你才多大年纪,顺王多大年纪,如何能卷入这等是非?况且我被罚禁闭佛堂三年,如今已经一年多了,再等上一年半载自然能……" "可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受苦,女儿愿意入宫。"元春忽然跪下,额头抵在母亲膝头,"只要母亲能离开这地方,女儿什么都愿意做。" 王氏望着女儿单薄的肩背,喉头哽得生疼。她何尝不知这是饮鸩止渴?可佛堂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提醒着她——老太太派来的婆子们正在廊下守着,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豺狼。 "你父亲可知此事?" 元春轻轻点头:"父亲与伯父都默许了。老祖宗说"她咬了咬唇,"说甄家与我们是老亲,总比大选入宫任人摆布强些。" 王氏闭了闭眼。她太明白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背后藏着什么——贾赦贪的是元春成了皇家妾,若能生得一子半女带来的荣耀;贾政图的是仕途助力;二哥王子腾要的则是外甥女得宠后带来的荫庇。她的元春,就这样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母亲放心。"元春忽然抬头,眼中闪着王氏从未见过的锐光,"女儿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既入了局,总要为自已争一争。"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掠过元春的眉眼,竟透出几分凌厉。王氏恍惚想起自已初嫁贾府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含着泪,咬着牙,把满腹算计藏在温顺皮囊下。 三更梆子响时,元春悄悄离开佛堂。穿过游廊时,她驻足望了望东边宁国府的飞檐。月光下那些琉璃瓦泛着冷蓝的光,像极了襄宁长公主看人时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 "姑娘快些。"领路的婆子催促道,"叫人看见可了不得。" 元春拢了拢衣襟,袖中王子腾的信笺沙沙作响。她想起舅舅白日里说的话:"甄贵妃与信王顺王正得圣心,你去了自有锦绣前程。你母亲的事自然有了希望。" 她当然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可比起在贾府做一枚随时会被舍弃的棋子,不如去那九重宫阙里搏一把。至少皇宫里明刀明枪,比后宅这些绵里藏针的算计痛快得多。 七日后,一顶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将元春送进了西华门。甄贵妃派来的嬷嬷引着她穿过重重宫墙时,元春悄悄掀开轿帘一角。朱红的宫墙在秋阳下像一摊凝固的血,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名声,惊起一群寒鸦。 "姑娘记住。"嬷嬷突然开口,"在这地方活着,要么做执棋的人,要么做有用的棋。最怕的是成了弃子还懵然不知。" 元春指尖掐进掌心。她知道嬷嬷这话既是提点也是警替顺王拉拢人脉的利器,。 "臣女明白。"她轻声应道,袖中藏着母亲连夜赶制的护身符。嫁妆里取出的东珠,处境 轿子停在长春宫侧门时,元春听见一阵环佩叮当。抬头便见个着杏黄宫装的丽人倚在廊下,金凤钗在鬓边轻晃,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半张脸。 "贵妃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抬起头来。" 元春屏息抬头,正对达眼底,倒像在端详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模样倒是齐整。"甄贵妃用护甲挑起元春下巴,"听说你读过《女则》?" "略识得几个字。" "好个略识得。"甄贵妃忽然冷笑,"你舅舅说你聪慧过人,在本宫面前倒学会藏拙了?"她转身时裙裾扫过元春手背,凉得像蛇鳞,"带她去换衣裳,既来了就别端着小姐架子。" 元春跟着宫女退下时,听见甄贵妃对心腹嬷嬷道:"去告诉信王,他要的人本宫给找来了。王家这步棋下得妙啊。" 更衣时元春发现送来的竟是浅杏色宫装——按制这是低阶女官的服饰。引路的宫女见她迟疑,低声道:"娘娘说姑娘初来,且从八品女史做起。" 元春对着铜镜抿了抿唇。她早知甄贵妃不会轻易给好位置,却没想到对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宁国公府静康院内,襄宁长公主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那双历经沧桑却依然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回禀消息的长媳嘉悦郡主。 "嘉悦,此事已经确定了吗?"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厅堂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嘉悦郡主亦是脸色难看的道:"回母亲的话,儿媳已经证实了,荣国公府确实通过甄贵妃的关系,走了小选的路子,送元春进宫了。昨日已经过了初选,此时人已经入宫" "好一个荣国公府!"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手中的檀木佛珠被捏得咯吱作响,"竟敢越过宗族规矩,走这等下作路子!" 她猛地站起身,绛紫色的锦缎衣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吩咐素梅姑姑,“给本宫递帖子进宫,本宫要求见皇后娘娘,绝不能任由元春被甄贵妃握在手里,否则咱们府里都要被*牵扯进去。此事若要压制甄贵妃,就只有皇兄和皇后了。只是若非必要,皇兄那里不好打扰。” 素梅姑姑知晓此事十万火急,也不敢耽搁,匆忙下去安排。等嘉悦郡主目送襄宁长公主的马车驶向皇宫,才忍住满腹的怒意,回了宁国公府。 长春宫里,元春换过衣服后被掌事姑姑安排在后殿学规矩,说是身为长春宫的女官不能不懂规矩,之后便再也没见到甄贵妃。 这日,元春在学完规矩后,正在短暂进行休整。正思索间,忽听外头一阵骚动。 "凤仪宫来人了!"小太监慌慌张张冲进来,"说是奉皇后懿旨来要人的!" 元春手中的木梳"啪"地落地。她尚未回神,就见个穿着绛紫宫装的嬷嬷昂首进来,身后跟着两队提着宫灯的侍女。 "皇后娘娘听说贾姑娘入宫,特命老奴来接。"嬷嬷目光如电地在元春身上一扫,"长公主举荐的人,自然该去凤仪宫当差。" 长春宫的宫女们面面相觑。那嬷嬷也不多话,直接让人给元春换了藕荷色衣裙——这是正六品女官的服饰。 "姑娘好福气。"嬷嬷替元春理襟时悄声道,"长公主急匆匆进宫求的情。娘娘说了,凤仪宫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明白人。" 元春心跳如鼓。她没想到伯祖母襄宁长公主会出手,更没想到皇后竟肯为了长公主与甄贵妃打擂台。被簇拥着离开长春宫时,她回头望了眼檐角蹲着的嘲风兽——那神兽张着嘴,像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去凤仪宫的路上,嬷嬷忽然问:"姑娘可知长公主为何帮你?" 元春摇头。嬷嬷意味深长道:"长公主说,贾家的女儿不该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她顿了顿,"娘娘还问,若让你选,是愿做甄贵妃的刀,还是做凤仪宫的棋?" 秋风吹散元春鬓边碎发。她望着远处巍峨的凤仪宫,忽然笑了:"请转告娘娘,元春愿做执棋人的手。" 嬷嬷闻言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宫道两侧的红枫簌簌作响,像无数人在暗中私语。元春抚了抚新换的宫绦,心想母亲此刻该收到消息了。 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接到皇后传来的消息,知晓元春被安排到凤仪宫做六品女官,日后再提拔一番,届时不论是赐婚,还是出宫归家,都更荣耀些。 知晓自已求皇后安排的事情成了,襄宁长公主心里倒也舒坦了些,只是想起麻烦的制造者——荣国公府,襄宁长公主就气愤不已,这口气还是要找人发泄出来! 这般想着,襄宁长公主对一旁的素梅姑姑吩咐道:"素梅,随本宫去荣国公府走一趟。" 素梅姑姑连忙应了声,"公主息怒,奴婢这就去安排。荣国公府此举确实不妥,但主子您的身子更重要。" "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襄宁长公主打断她,"他们这是要坏了规矩!后宫之路岂是这般好走的?若是人人都学他们,世家体统何在?若是连累了宁国公府,本宫必不会放过他们。" 襄宁长公主的轿子在荣国公府内院停下时,史太君已得了消息,亲自迎了出来。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皱纹里却藏着警惕。 "哎呀,什么风把长公主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史太君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却在襄宁长公主的脸上转了一圈。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却不急着迈步。"荣府近来可好?本宫听闻府上喜事连连,特来道贺。" 史太君笑容一僵,随即恢复如常:"长公主说笑了,哪有什么喜事" "哦?"襄宁长公主挑眉,"难道元春入宫不是喜事?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荣国公府觉得此事见不得人,所以秘而不宣?" 史太君脸色变了变,强笑道:"长公主消息真是灵通。元春那丫头不过是去长长见识,哪敢劳动长公主挂念。" "长见识?"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活了六十余载,倒是不知小选是长见识的地方。史氏,宁荣两府相互牵连,有些话本宫不得不说——这世家门楣,只靠女子,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史太君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长公主此言差矣。元春能入宫,是她的福分,也是皇恩浩荡" "皇恩?"襄宁长公主打断她,"本宫倒不知,什么时候甄贵妃能代表皇兄了?"她锐利的目光直视史太君,"史氏,咱们都是过来人。后宫是什么光景,你不会不知道。荣国公府还没有没落,你们就急着往宫里塞人,未免太心急了。" 史太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直接反驳。襄宁长公主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论身份地位,远在她之上。 "长公主教训的是。"史太君勉强道,"只是元春已经入宫,此事" "此事本宫记下了。"襄宁长公主冷冷道,"攸儿和敬儿下值后,会亲自来府上拜访。让贾赦贾政可要好好招待他们。"说完,她转身便走,贾玥连忙跟上。 史太君站在原地,看着襄宁长公主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她知道,宁国公府这是要来兴师问罪了。 傍晚时分,贾攸和贾敬果然如约而至。两人身着官服,显然是刚从衙门回来。贾赦和贾政不敢怠慢,连忙迎入正厅。 "两位兄长怎么而来,不知有何指教?"贾政拱手问道,额角已经渗出细汗。 贾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家母今日回府后,心情不甚愉快。我们兄弟二人特来请教,可是荣国公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家母?" 贾赦干笑两声:"这长公主今日来访,与家母相谈甚欢" "甚欢?"贾敬冷笑一声,"家母回府后气得连晚膳都没用,这叫甚欢?" 厅内气氛顿时凝固。贾政硬着头皮道:"或许或许是元春入宫一事" "正是此事。"贾攸声音陡然提高,"荣国公府好大的胆子!竟敢通过后宫关系走小选的路子!你们可知这是坏了规矩?有辱贾家的门楣!" 贾赦脸色发白:"这元春能入宫是她的造化" "造化?"贾敬猛地拍案而起,"你们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贾政连忙道:"两位兄长息怒,此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贾攸冷笑,"我看是蓄谋已久吧?甄贵妃与你们什么关系,真当我们不知道?" 贾赦和贾政不敢再言,只能低头听训。贾攸和贾敬足足训斥了半个时辰,才拂袖而去。 待宁国公府的人走后,贾赦瘫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下可把宁国公府得罪狠了" 贾政却咬牙道:"他们不过是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压我们一头。等元春在宫中得了势,看他们还敢如此嚣张!" 荣国公府上下虽然表面不敢冒头,心中却都暗暗想着:等元春出息了,自家就要发达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到那时,宁国公府又算得了什么? 140-150 第141章 第141章【VIP】 二月的扬州,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林府后花园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的锦绣。 林如海手持一封书信,站在廊下出神。信纸上是老太君史氏熟悉的笔迹:"如海贤婿安启:转眼间敏儿已去二载,孝期既过,老身日夜思念外孙女黛玉" "老爷。"管家林忠轻声唤道,"贾府来的琏二爷已经到了前厅。" 林如海收起书信,整了整衣冠。穿过回廊时,他看见女儿黛玉正坐在亭中读书。九岁的小姑娘穿着素色衣裙,纤细的身影几乎要融进那满园春色里。林如海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 前厅里,贾琏正品着明前龙井。见林如海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姑父安好。" "琏儿不必多礼。"林如海虚扶一把,"路上可还顺利?" 贾琏笑道:"托姑父的福,一路顺风顺水。只是凤丫头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快去快回。"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老祖宗给姑父的亲笔信。" 林如海接过,正是方才读过的那封。他沉吟道:"岳母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黛玉自幼体弱,此去京都路途遥远" "姑父放心。"贾琏拍着胸脯,"我已备好最舒适的画舫,沿途都有家中产业照应。再说,老祖宗日思夜想,就盼着见外孙女呢。" 林如海望向窗外,一瓣海棠随风飘入厅内,落在他的袍角上。他想起亡妻贾敏临终前总是念着娘家,终于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劳烦琏儿了。" 与此同时,京都荣国府内,王熙凤正对着铜镜梳妆。平儿捧着首饰盒站在一旁,轻声道:"二奶奶,二爷这会儿该到扬州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那个没良心的,走前我那般嘱咐,他倒好,眼睛直往小丫头身上瞟。"她猛地将玉簪插进发髻,"平儿,你说他这趟会不会又" 平儿忙道:"二奶奶多虑了。二爷最是敬重您,哪敢在外头胡来。" 王熙凤斜睨她一眼:"你倒是会替他说话。"忽然伸手捏住平儿的下巴,"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眉来眼去的事。" 平儿脸色煞白,正要辩解,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奶奶,外面赖管家来向您请示如何安排端午节的节礼。" 王熙凤松开手,整了整衣襟:"来了。"临走前又瞪了平儿一眼,"记住我的话。" 二日后,扬州林府,林如海为黛玉北上饯行,特意请了黛玉的老师贾雨村作陪。 席间,林如海举杯道:"雨村先生博学多才,此番随小女同往京都,还望多多照应。"说着取出一封信,"这是给内兄贾政的荐书,先生到了京都,可直接去拜访。" 贾雨村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过:"大人厚爱,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黛玉坐在父亲身侧,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她穿着新做的藕荷色衫子,衬得小脸愈发苍白。林如海看在眼里,心中酸楚,却强笑道:"玉儿,到了外祖母家要听话。为父处理完公务,便去京都看你。" 黛玉抬起盈盈泪眼:"爹爹,女儿舍不得您。" 林如海喉头滚动,终是狠下心肠:"傻孩子,你外祖母最是疼你。再说,你两个舅舅家都有表姐在,想来都是极好的孩子,你们正好作伴。" 贾琏见状,插话道:"是啊,表妹。府里迎春妹妹最是温柔和善,探春妹妹性情直爽,你们年纪相仿,定能玩到一处。" 宴席散去,林如海独自在书房踱步。案上摊着几份公文,都是盐政上的棘手事务。自从太太去世,他在官场上愈发孤立无援。如今送走女儿,这偌大的宅院,就只剩他一人了。 "老爷。"林忠在门外轻唤,"小姐说想在走前,再和您说说话。" 花园凉亭里,黛玉已经换上了远行的装束。林如海走近时,看见女儿正对着满池春水发呆。 "玉儿。"他轻声唤道。 黛玉转身,眼中含泪:"爹爹,女儿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女儿走后,您要按时用膳,夜里批阅公文不要超过二更天。"黛玉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女儿亲手做的,里头放了安神的药材,您带在身上。" 林如海接过香囊,那上面绣着一枝并蒂莲,针脚虽不工整,却透着稚嫩的真心。他再也忍不住,将女儿搂入怀中:"好孩子,爹爹答应你。" 次日清晨,扬州码头热闹非凡。林府的下人们忙着嬷嬷牵着黛玉的手,雪雁 贾琏站在船头,远远看见岸上有个城有名的歌伎云娘。他心头一热,正想下船打招呼,忽然,又讪讪地缩回了脚。 "二爷,"小厮昭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贾琏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若敢在外拈花惹草,仔细你的皮!"他哭笑不得,转头对昭儿道:"凤丫头就是爱操心。" 昭。" 贾琏讪讪的笑了笑。 林如海亲自将女儿送上船,又嘱咐王嬷嬷和雪雁好生照料。贾雨村已经先一步登船,正在舱内整理书籍。 "爹爹保重。"黛玉跪在甲板上,给父亲磕了二个头。 林如海强忍泪水,扶起女儿:"去吧,船要开了。" 画舫缓缓离岸,黛玉站在船尾,望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春风拂过,吹落她眼角的泪珠。岸上,林如海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船只消失在运河尽头。 船舱内,贾琏正与贾雨村对饮。几杯酒下肚,贾琏的话多了起来:"雨村先生到了京都,有什么打算?" 贾雨村谦虚道:"全凭贾大人安排。若能谋个一官半职,自是再好不过。" 贾琏笑道:"这个容易。我二叔最是爱才,见了姑父的荐书,定会重用先生。"说着压低声音,"不过先生初到京都,有些规矩我得提前告知" 另一边,王嬷嬷正在给黛玉整理床铺。雪雁端来热茶:"姑娘,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黛玉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 王嬷嬷叹了口气,拉着雪雁退出舱外。门关上的瞬间,黛玉的眼泪终于决堤。她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哭泣。枕上很快湿了一片,那上面还残留着林府熏香的气息。 船行二日,这日傍晚停靠在淮安码头补给。贾琏借口采买,独自下了船。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琏二爷可算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迎上来,"云娘姑娘等您多时了。" 贾琏正要进门,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咳嗽。回头一看,竟是小厮昭儿! "你怎么在这儿?"贾琏大惊。 昭儿面上满是为难:"二奶奶料到您会这样,特意让我跟着。"他递上一封信,"这是二奶奶给您的。" 贾琏战战兢兢地拆开,只见上面写道:"若敢踏进那门一步,明日就休书一封!" 贾琏顿时蔫了,对那鸨母道:"今日有事,改日再来。"说完灰溜溜地带着昭儿回了船。 夜深人静时,黛玉被一阵笛声惊醒。她披衣起身,轻轻推开舷窗。月光下,贾雨村独自站在船头,吹奏着一支忧伤的曲子。笛声随着水波荡漾,仿佛在诉说无尽的离愁。 黛玉听得出神,忽然想起父亲也曾在她病中吹过这样的曲子。她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关窗,却听见贾雨村吟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一滴泪落在窗棂上,黛玉轻轻关上了窗户。 又过了半月,船只终于抵达通州码头。贾府早已派了车马等候。黛玉换上新衣,在王嬷嬷的搀扶下下了船。 贾琏指着远处的城墙道:"表妹,那就是京都了。老祖宗听说你要来,高兴得几夜没睡好呢。" 黛玉望着陌生的城池,心中忐忑。她摸了摸怀中的香囊——那是父亲给她的,里面装着家乡的泥土。 "走吧,"她轻声说,"去见外祖母。" 车队缓缓驶向京都。 京都,宁国公府的后花园里,梨花如雪般飘落。四岁的贾玥踮起脚尖,试图接住一片花瓣,却因个子太矮而屡屡失败。她身后站着四个比她年长的堂兄弟,个个欲言又止,想帮忙又不敢贸然上前。 "玥妹妹,要不我帮你摘一枝下来?"五房的幼子贾现终于忍不住开口。 贾玥摇摇头,小脸上写满倔强:"不要,我自己能行。" 不远处的水榭中,襄宁长公主放下茶盏,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孙女身上。她已年过六旬,眉宇间仍可见当年皇家公主的威仪,只是眼角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公主,"身旁的素梅姑姑低声道,"玥姑娘这几日又提起想去荣府找迎春、探春两位姑娘玩了。" 长公主眉头微蹙,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荣府那地方" 她没有说下去,但素梅姑姑心知肚明。宁国公府与荣国公府虽同出一脉,但自从老宁国公去世后,两府渐行渐远。长公主向来瞧不上荣府那等张扬做派,尤其是荣府屡屡闹出蠢事来,害得宁国公府跟在后面折腾收尾。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花园传来。贾玥不知何时爬上了假山,正被堂兄们紧张地护在中间,小脸上满是得意。长公主的目光柔和下来。 "罢了,"她轻叹一声,"明日让玥儿去荣府玩半日,多带几个丫鬟婆子跟着。" 素梅姑姑欲言又止:"公主,这会不会" "不过是个孩子玩耍,"长公主打断她,"荣府再不堪,总不至于对个孩子如何。" 次日清晨,贾玥穿着杏色绣缠枝纹的衫子,发间只簪一朵小小的珍珠花,被嬷嬷领着穿过两府相连的角门。她怀里抱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要送给迎春的绣样和给探春的彩绳。 荣府的花园比宁府热闹许多。还未走到秋爽斋,就听见一阵嬉笑声。迎春和探春正在亭子里下棋,见贾玥来了,立刻丢下棋子迎上来。 "玥妹妹可算来了!"探春拉着她的手,"我新得了一本花样子,正等着与你一起看呢。" 迎春温柔地替贾玥理了理鬓角:"路上可还顺当?我让厨房备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贾玥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打开锦盒:"祖母许我带了上回说的绣样来,还有这个"她取出彩绳,"是前儿个舅舅从南边带来的,说是叫什么同心结的编法。" 二个女孩头碰头凑在一起,不一会儿就笑作一团。不远处,才从佛堂出来的二太太王氏隔着花窗冷眼瞧着,对身旁的周瑞家的道:"瞧瞧,宁府的金枝玉叶,倒与我们家的姑娘处得热络。" 周瑞家的赔着笑:"太太说的是。不过小孩子家玩耍,当不得真。" "哼,"王氏轻抚鬓角,"长公主素来眼高于顶,如今倒肯让孙女常来走动,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冷眼瞧着几个玩闹的姑娘,王氏难免想起了陷在宫中的长女元春,若不是为了自己,元春也不会…… 这边厢,贾玥正专心致志地跟着探春学编彩绳,丝毫不知自己成了大人们议论的话题。她只觉得在荣府比在宁府自在多了——这里有人陪她玩女孩子的游戏,有人与她分享闺阁心事,而不是像在宁府,整日被一群堂兄小心翼翼地护着,连爬个假山都要被念叨半天。 傍晚时分,贾玥依依不舍地告别姐妹,回到宁府。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见她回来,只淡淡问了句"玩得可好",便不再多言。 贾玥却兴奋地拉着祖母的衣袖:"祖母,迎春姐姐给我绣了一朵梅花,探春姐姐说明日要教我编手链!" 长公主看着孙女红扑扑的小脸,终是没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夜深人静时,长公主独坐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梨树出神。素梅姑姑轻手轻脚地进来添茶,忍不住道:"公主,奴婢瞧着玥姑娘今日回来,比往日活泼多了。" 长公主目光悠远:"她母亲体弱,我又年迈,府里连个同龄的姐妹都没有罢了,只要她高兴,去荣府玩耍也无妨。" "只是"素梅姑姑犹豫道,"两府之间" 长公主冷笑一声:"荣府那些人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我襄宁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不过是看在孩子们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枝头。宁荣街上,两座国公府邸的灯笼在夜色中遥遥相对,看似亲近,却又泾渭分明。 而此时的贾玥,正趴在床上满是兴奋,她小小的心里装满了对明日与姐妹们相见的期待,浑然不知自己每一次穿过那道角门,都在两府微妙的关系天平上,投下一枚小小的砝码。 第142章 第142章【VIP】 京都的阳光丝丝缕缕映射在纱帘上,林黛玉坐在荣国府的马车里,透过纱帘望着外面渐次展开的朱门绣户。贾琏骑马在前引路,一路上对她颇为照顾,倒让她初来乍到的不安减轻了几分。 到了荣国公府门前,贾琏翻身下马。一旁侯着的嬷嬷,引着黛玉自侧门进了荣国公府。府内早有轿子备着,黛玉透过轿帘隐约间看到了府内的亭台楼阁,回廊影壁,果然如母亲早先讲过的一般,外祖家乃是高门大户,自己可要多注意些,万不可失了规矩。 到了荣禧堂,贾琏打头进了屋,隔着福寿纹松鹤长春的屏风请了安。 屋里一群衣着华贵的妇人早已等候多时。等黛玉被引进屋内,越过屏风,只见为首的老太太未语泪先流。黛玉心中明白,这位想来便是外祖母了。忍住眼角泛着的泪珠,恭敬的行了一礼,“黛玉见过外祖母。” "我的玉儿啊——"老太君史氏朝着黛玉招手,等黛玉走近一把搂入怀中,哭得肝肠寸断,"像,像极了,我的敏儿啊!你怎生去得如此早,留下玉儿这可怜的孩子" 黛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惊得手足无措,只觉外祖母身上浓郁的檀香味熏得她头晕。提起过世的母亲,黛玉心中泛起涟漪,她悄悄抬眼,看见周围站着几位衣着更为华贵的夫人小姐,其中一位威严的老妇人尤其引人注目,虽面带慈祥,眼神却锐利如刀。 "老太太快别伤心了,仔细身子。"一妇人不忍见黛玉无助的样子,上前劝解,又转向黛玉笑道:"黛玉一看就是敏妹妹的女儿,如今有黛玉陪在身边,您可得好好看顾着些她才是。" 黛玉见是自己熟悉的堂舅母,正要行礼,沈氏已缓步上前,亲手扶住了她:"好孩子,路上辛苦了,自家人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黛玉敏锐地察觉到,当堂舅母开口后,外祖母的哭声微妙地顿了顿。 老太君见自己被冷落,也不好继续哭诉,只能止住了哭声,忙拉着黛玉介绍,“玉儿,快来给长公主殿下见礼。” "黛玉见过长公主殿下。"黛玉乖巧行礼,声音清泠如碎玉。 襄宁长公主满意地点头,"好孩子,不必多礼。本宫是你母亲的伯母,你可唤本宫一声伯外祖母。本宫的孙女也在,平日里你们姐妹间可以一起多见见,亲近亲近。” 襄宁长公主向身后招了招手:“玥儿,来见过你林姐姐。" 一位约莫四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上前来,眉眼间透着股清冷之气,规规矩矩地向黛玉行礼。黛玉想起在家中时,父亲和嬷嬷给自己介绍的消息,想来这位便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小姐,自己的表妹了,上前和贾玥搭起话来。 众人正寒暄间,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接着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传来:"听说林妹妹到了?在哪里?" 话音未落,一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少年已闯入堂中,项上金螭璎珞,腰间美玉叮当。黛玉抬眼望去,心头猛地一跳,竟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宝玉也呆住了,直勾勾盯着黛玉,喃喃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老太君破涕为笑:"又胡说了,你何曾见过她?" 宝玉不理,径直走到黛玉面前:"我没有胡说,今日一见妹妹只觉得往日里都白活了。” 黛玉羞得满面通红,后退半步。一旁的襄宁长公主眉头已紧紧皱起。 宝玉问起,“不妹妹可有玉?” 黛玉以前也听母亲说起过,宝玉身上那块奇特的玉,自然摇了摇头,“家中有珍藏的玉石,也有父亲母亲送我的玉佩,但如这般奇特的,自是没有的。” 宝玉听后却忽然转向老太君:"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玉,偏我有,如今来了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这劳什子要它何用!"说着竟摘下通灵宝玉,狠狠摔在地上。 "孽障!"老太君大惊失色,王夫人等忙去捡玉。唯有襄宁长公主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林妹妹别急,他常这样的。"一位肌肤微丰的少女——黛玉猜是迎春——小声安慰自己。 宝玉不经意间瞥见了襄宁长公主不满的眼神,吓的一哆嗦,收起了无理取闹的样子。 宝玉不再闹腾,众人也就平静了下来,系,“妹妹可有字没有?” 黛玉羞怯的道:“没有。” ,脑子一转:“我送妹妹一个字,就叫颦颦如何?" 小儿女之间的话传入大人耳中,立即就令众人变了脸色。老太君勉强笑道:"让长公主见笑了,这孩子就是性子率真" "率真?"襄宁长公主声音不高,却让满堂寂静,"本宫活了这般年纪,倒不知率真二字可以解释为当众摔传家宝、擅自为闺阁女子取字的无礼之举。" 宝玉顿时又被襄宁长公主吓到了,一时愣在原地。 老太君脸色变了变,随即又堆起笑宝玉,还不快向长公主赔罪!你父亲知道了——" 一听"父亲"二字,宝玉顿时蔫了, 襄宁长公主却不看他,转向黛玉道:"好孩子,女儿家的字岂是外男可以随意取的?你母亲若在,定会教你这些规矩。" 黛玉会意,轻声道:"谢伯外祖母指点,黛玉省得。" 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掩饰过去:"长公主说得极是。宝玉,你且下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宝玉还想说什么,被王熙凤连拉带拽地劝走了。襄宁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道:"荣国公府的公子,竟这般" 话未说完,意思却已明了。老太君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堂内气氛一时凝滞。 黛玉冷眼旁观,心中暗惊。她原以为外祖母在贾府说一不二,没想到这位宁国公府的伯外祖母更有地位,竟能当面驳斥而不落下风。更奇怪的是,贾琏作为接她入府的人,全程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只偶尔与王熙凤交换眼色。 "黛玉远道而来,想必累了。"襄宁长公主忽然语气一转,和蔼地说:“还要去拜见你几个舅舅,早些去吧,别耽搁了。拜见长辈后好去休整。" 转头又朝着孙女叮嘱:“玥儿,今日不早了,我们明日再来玩耍。" 贾玥乖巧地点头,上前牵起襄宁长公主的手,朝着史氏的方向点了点头,起身离去。沈氏也随着一起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黛玉:“若是有空可以来宁国公府,咱们好生亲近亲近。” 黛玉忙应下了。 老太君史氏便让黛玉随大太太邢氏先去拜访贾赦。 黛玉乖巧的应了下来,跟在邢氏身后离开了荣禧堂,朝着东大院去了。 东大院里,贾赦得知黛玉要来拜见,早已经在正房等候,一见邢氏同黛玉走进,目光便迎了上去。 邢氏看到贾赦,当即拉着黛玉的手,“好姑娘,随大舅母来见见你大舅舅。” 黛玉随着邢氏走近,给贾赦见了礼,唤了一声“大舅舅,”贾赦听着外甥女的声音,也是关切不已,“好孩子,舅舅在呢!如今府里都是你琏二哥和二嫂子管家,有什么缺的直接找他们夫妻便是。” 贾赦关心了黛玉后,就让黛玉离去了,还要去二房,之后老太太那里自然会留饭,还是不耽搁时间了。 黛玉又在丫鬟的带路下来到了二房的西大院,王氏被罚佛堂三年之期已满,如今活跃了许多。 王氏面对黛玉表现的很是冷淡,见黛玉要去拜见贾政,“你二舅舅今日去上值了不在府中,日后自有相见的时候。” 黛玉敏感的性子,自然觉察到了二舅母对自己的不喜和冷淡,只是刚离家的姑娘,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和小丫鬟,如今寄人篱下,难免底气不足,只能当做不知。 王氏看着身姿弱柳扶风肖似贾敏的林黛玉,心中厌恶极了,只是自打被罚后,失了管家权,二房当中史氏的眼线也增多了。如今在史氏眼皮子底下,倒是不好对黛玉如何,公然同史氏作对,只怕影响了养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宝玉,心有顾忌的王氏难免愤懑不平,说话也就没那么好听,“林丫头你也是官宦之家出身,想来男女大防也是清楚的。这家里小子们不少,尤其宝玉那个混世魔王养在老太太院子里,平日里你多躲着他些吧,那混小子惯会胡来。” 王氏直接了当的点了黛玉,丝毫不顾及小姑娘的脸面。 黛玉心中暗暗生气,“二舅母说的哪里话,表兄自是该在二舅舅跟前学习的。我多是在外祖母跟前,哪里就会时常碰见。” 王氏听着黛玉反驳的自是不满,该说的也说过了,当下也不多留黛玉,任凭她离去。只看着黛玉的背影,暗暗骂了句,“牙尖嘴利。” 晚间,黛玉陪着老太君史氏一起用饭,大太太邢氏并二太太王氏站着立规矩,这让黛玉很是拘束,强迫自己用了饭。 饭后,老太君关切的问起黛玉身边伺候的人,得知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当即从自己身边拨了一个二等的丫鬟伺候黛玉,黛玉随着雪雁的名,唤她紫鹃。 当晚黛玉随着丫鬟歇在了荣禧堂的后罩房,看着还不如自己家宽敞,只是在外祖母家不好挑剔,黛玉只能一一忍了。 黛玉躺在床上,心中越发想家,想父亲! 第143章 第143章【VIP】 黛玉这一夜歇在了后罩房,那屋子虽也收拾得齐整,却远不及正院宽敞明亮。 这住处,黛玉原以为外祖母另有安排,只暂时将就,结果这一住府中便没了动静。且宝玉也住在荣*禧堂,男女有别,黛玉心中别扭,想提却又顾忌不是在自已家。紫鹃悄悄打听过,原是老太君史氏的意思,说是"林姑娘身子弱,后罩房清静,且都是一家子兄妹,无甚在意,多亲近些也好"。 这话传到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正在用茶,闻言冷笑一声:"好个清静!荣府如今越发没个规矩了。" 贾玥这些日子时常同迎春探春姐妹玩闹,她生得端庄秀丽,性子却最是爽利,与黛玉也合得来。这日她来给祖母请安,正听见这话,便问:"祖母为何生气?" 襄宁长公主放下茶盏,将荣府安排说了。贾玥蹙眉道:"林姐姐初来乍到,这般安排未免太不近人情。我明日去看看她。" 次日,贾玥便邀了迎春、探春一同去瞧黛玉。后罩房里,黛玉正倚窗读书,见她们来了,忙起身相迎。贾玥见她面色苍白,屋内陈设简朴,心中更是不平。 自此,贾玥常来寻黛玉说话。她发现宝玉每每纠缠黛玉,不是要一同看诗,就是要讨她做的香囊。黛玉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却总在二太太王氏面前刻意避着宝玉。贾玥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一日,宝玉又闯进黛玉房里,非要看她新写的诗。黛玉推说没有,宝玉便闹起来,竟要翻她的书案。正巧贾玥进来,见状沉了脸:"宝二哥哥,女儿家的闺房岂是随意翻检的?" 宝玉讪讪地走了。黛玉眼中含泪:"多谢玥妹妹解围。" 贾玥握住她的手:"你何苦忍他?" 黛玉低声道:"外祖母疼他,二舅母又我若太生硬,倒显得不识好歹。" 贾玥回家便将此事告诉了祖母。襄宁长公主拍案而起:"好个史氏!纵着孙子胡闹,却委屈人家姑娘!"当即命素梅姑姑,将消息捅到了贾政耳中,只等着看他好好管教宝玉。 贾政得知宝玉整日在内帷厮混大怒,立刻命人将宝玉提来。宝玉还不知何事,进来见父亲面色铁青,吓得腿软。贾政厉声道:"孽障!不思进取,专会搅扰姐妹,明日就搬到前院去,我亲自看着你读书!" 宝玉哭求,贾政更怒,命小厮立刻收拾东西。老太君史氏闻讯赶来,贾政跪禀:"母亲,儿子管教不严,致使这孽障荒废学业,如今再不管教,将来何以立足?" 史氏见贾政坚决,又确实有理,只得叹息应允。 当晚,黛玉听闻宝玉被挪到前院,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窗外月色如水,她轻轻抚摸着母亲留下的玉佩,第一次觉得这深宅大院,也有了一丝暖意。 三载光阴如白驹过隙,林黛玉已在荣国府住了整整三年。这日清晨,她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瘦弱的梅树,十二岁的少女身量渐长,一袭淡紫色衫子衬得肌肤如雪,眉间那点愁绪却比初来时淡了许多。 "姑娘,该去给老太君请安了。"紫鹃捧着铜盆进来,见黛玉又在出神,轻声提醒道。 黛玉收回目光,轻轻点头。这三年来,外祖母史氏待她极好,吃穿用度与迎春、探春一般无二,却从未提及让她们学习管家之事。每日不过是跟着女夫子读书习字,偶尔抚琴作画,倒像是要把她们养成笼中的金丝雀。 正思索间,忽听院外传来一阵说笑声。黛玉透过窗纱望去,只见宁国公府的嫡孙女贾玥带着几个丫鬟从廊下经过,那笑声清脆张扬,与荣国府内谨小慎微的氛围截然不同。 "听说玥姑娘已经开始学习管家之事了。"紫鹃一边为黛玉梳头,一边低声道,"长公主亲自教导,连账本都让她过目呢。" 黛玉手中帕子微微一紧,却不言语。她何尝不想学这些本事?母亲曾说过,女子也要懂得持家之道。只是外祖母不提,她一个客居的表姑娘,又怎好开口? 三日后,宁国公府设宴,两府女眷齐聚。黛玉随史氏前往,宝玉还想赖在史氏身边,没一会儿便被四房五房的少爷们拉着去了侧厅。黛玉刚入席就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襄宁长公主满头银丝却精神矍铄,正上下打量着她。 "本宫记得荣府几个姑娘也不小了吧?"在瞧见孙,襄宁长公主忽然开口,声音洪亮,"怎么还住在荣禧堂后罩不成荣国公府已经艰 席间顿变,强笑道:"她们年纪尚小,住得近些我好照应。" "十来岁还小?"襄宁长公主冷笑,"我们府的姑娘们至今只学些琴棋书画,连国府养的女儿只会吟风弄月,将 这话如一把尖刀,直刺佛珠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敢出声辩笑,荣府众人则低头不语,气氛尴尬至极。 "有些事情本宫原以为不用说的那般仔细,只是没想到……"襄宁长公主故意道,"你应该知道贾家不能失了体面,哪怕是庶出的姑娘,那也是贾家女,不能为妾!贾家堂堂公府门第,丢不起那个人!" 史氏听着襄宁长公主明里暗里的讽刺,终于坐不住了,强撑着笑道:"公主提醒的是。我原想着姑娘们还小,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回去就安排她们学起来。" 回府后,史氏果然命人将迎春、探春和黛玉分别安置在相邻的三个小院,又指派李纨教导她们管家之事。黛玉搬入新居那日,看着虽不宽敞却总算有了自已天地的院落,心中五味杂陈。 "林妹妹,"李纨带着账本前来,温声道,"从今日起,我教你们看账、理事。老太太吩咐了,每日上午读书,下午学这些。" 李纨不过二十出头,却因守寡而常年素服,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哀愁。但她教起姑娘们来却极认真,从银钱出入到人情往来,事无巨细。黛玉聪慧,一点就透,常得李纨称赞。 这日学完对账,黛玉见李纨神色疲惫,便命紫鹃沏了参茶奉上。 "大嫂子辛苦了。"黛玉轻声道,"既要教导我们,又要照顾兰儿。" 提到贾兰,李纨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兰儿懂事,自已读书用功,倒不用我多操心。" 黛玉想起那个总在廊下读书的瘦小身影,忽然有了主意。次日清晨,她亲自捧着几册手抄本来到李纨院中。 "这是我父亲批注过的《论语》和《孟子》,"黛玉将书递给惊喜的李纨,"我连夜抄了副本,送给兰儿。父亲批注浅显易懂,或许对兰儿有益。" 李纨接过书册,见字迹工整清秀,墨香犹新,显然是黛玉熬了一夜抄就。翻开内页,林如海的批注果然精辟独到,句句切中要害。 "这这太贵重了"李纨声音哽咽,贾兰也红了眼眶,跪下就要磕头。 黛玉连忙扶起:"兰儿快起来。父亲常说学问要与人分享才有价值,这些书在书房也是蒙尘,不如让兰儿读了,父亲也会欣慰的。" 李纨拭泪道:"妹妹大恩,我们母子没齿难忘。" 自那日后,李纨教得更加用心,常与黛玉讨论治家之道。黛玉则将所学默默记在心中,偶尔提出见解,连李纨也惊讶她的悟性。而贾兰得了林如海的批注,学业大有长进,对这位表姑姑更是敬爱有加。 一日傍晚,黛玉独坐窗前,看着院中那株梅树已抽出新枝。她忽然明白,襄宁长公主当日的刁难,竟阴差阳错给了她展翅的机会。而李纨母子的真挚情谊,更让她在这深宅大院中感受到难得的温暖。 "姑娘笑什么?"紫鹃好奇地问。 黛玉轻抚桌上的账本,嘴角微扬:"我在想,父亲若知道我学会了这些,定会欢喜。" 窗外,暮色四合,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清辉洒在黛玉新居的匾额上——那"潇湘馆"三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雅。 贾玥在送走荣府众人后,陪在祖母襄宁长公主身边,对祖母今日的仗义执言,频频夸赞。 襄宁长公主半搂着身旁的孙女,高兴极了。 等到夜间,只有素梅姑姑守在襄宁长公主跟前。 “主子,奴婢记得以前敏姑娘还在时,荣府老太太可是请了宫里的嬷嬷专门教导,身边一应的丫鬟都配齐了,看着架势十足的模样。如今怎么?” 素梅姑姑瞧着荣府老太太对女儿和孙女截然不同的态度,很是疑惑。 襄宁长公主对此心中了然,“不是小辈们的问题,是史氏自已的想法变了。” 襄宁长公主面露讽刺,“贾敏那时候与宫里皇子年龄相仿,又是荣国公府的嫡女,史氏对她的教养是奔着皇子正妃去的。如今荣国公府比不上以前,皇子们都已经娶了正妃,皇孙辈史氏心急顾不上,可不就只能奔着皇子侧妃去了。” 素梅姑姑想起客居的林姑娘,心有疑惑:“可林姑娘是林家嫡女,林家姑爷尚在,日后也不是荣府老太太说了算呐?” “黛玉只怕是史氏给宝玉扒拉的,到底宝玉养在她身边,总有些感情在。宝玉日后仕途是废了,便想着给宝玉找个靠山,如今黛玉也大了,让他们青梅竹马的去培养感情,林如海只有黛玉一个女儿,只要黛玉愿意,林如海也犟不过她。” 素梅姑姑吐槽出声,“这可当真是混乱呐……” 第144章 第144章【VIP】 荣国公府里,近日气氛有些微妙。自打襄宁长公主在宴会上言语带刺,只说外面传的消息:荣府姑娘们只知琴棋书画,全然不懂管家理事,听的老太君史氏面上无光。 为了挽回声誉,史氏便吩咐李纨去教导几个姑娘们管家之事。 李纨本就为人谨慎,管家能力虽说有,但也有限。她接到这差事,心里着实犯难,可老祖宗之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教黛玉和迎春探春。 好在几个姑娘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李纨教的那些管家门道,诸如账目管理、下人调度,她很快就掌握了。李纨看着姑娘们的悟性,心里既欣慰又有些自愧不如,心中惦念着黛玉将林姑父批注过的书送给了兰儿,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便想着让姑娘们多学些本事也是好的,不要像她一样…… 这一日,众人像往常一样来荣禧堂给史氏请安。李纨站出来,恭敬地说道:“老祖宗,我自知所学有限,对几位姑娘也只是浅浅教导了一番管家之事。这管家学问博大精深,高门大户里面盘根错节,还需有更精通之人深入教导才是。” 史氏一听,皱了皱眉头,心里盘算着合适的人选。大太太邢氏在一旁,能力本就不足,一听这事儿,忙低下头去,不敢接话。王熙凤呢,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儿都忙不过来,自然也没法再担此重任。如此一来,这教导姑娘们管家的担子就落到了二太太王氏身上。 王氏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大房的庶女迎春木讷老实,二房的庶女探春虽是精明能干,但到底是庶出,还是赵姨娘那个狐狸精所出;还有那小姑子贾敏之女黛玉,自已本就与贾敏有些旧怨,这教导她们管家,实在是让她心烦。可老太太开了口,她推拒不成,只能勉强应下。 然而,王氏只是敷衍了事。她偶尔给姑娘们讲些管家的皮毛,便草草了事。黛玉、迎春、探春几个姑娘心里都明白二太太的态度。 一日,黛玉、探春和迎春私下聚在了一起。探春是二房庶出,不说自已,只姨娘和弟弟都握在嫡母手中,不敢冒头。迎春姨娘早逝,在大房跟个透明人似的,便是被奶嬷嬷压着都不敢吱声。 黛玉聪慧,心中有数,先开了口:“二姐姐三姐姐,二舅母如此敷衍,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荒废了这学习管家的机会。咱们日后总要当家理事的,这本事可不能丢。” 迎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二太太不认真教,咱们也只能干着急。好在珠大嫂子教了咱们一些,也不算是全然不会。” 探春眼神里透着坚定:“老祖宗让珠大嫂子教咱们,如今咱们也不算一点不会,太太教的不多,咱们主动多问问,请教一番,见缝插针的学着,想来看在老祖宗的份上,太太也不好拒绝。” 黛玉却不这么认为,她自入府后,便听闻大表姐元春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样样精通,想来外祖母和二舅母都是悉心教导过的。如今到了她们,外祖母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若不是玥儿妹妹求了伯外祖母相助,只怕她们几个还在荣禧堂里挤着呢! 但这些年外祖母对自已很好,一应待遇不下于迎春探春两位表姐,甚至在几人中,对自已更好。只是外祖母年纪大了,将此事托付给了二舅母,却没想到二舅母敷衍了事。如今也不好再拿着这事去叨扰外祖母的清静。 “如今也是外祖母叮嘱,二舅母现在能敷衍我们,之后只怕更没有指望了。”黛玉有些沮丧。 探春一想也是,她向来伶俐,只是一时问没看明白,但她不愿意放弃,咬了咬牙,“不行我们再去求老祖宗?” 迎春心思细腻,虽面上木讷老实,但实则擅弈棋,心有沟壑,“不可,三妹妹,哪怕我们去求老祖宗,可二太太也不是没有教我们,哪怕在老祖宗跟前,二太太也是有话说的,这般倒成了我们无理了。” 探春有些急躁,“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要如何是好?这样的机会难得,一旦错过了,只怕……” 迎春心中明白,黛玉虽养在荣府,但她是林家姑娘,林姑父日后自会为黛玉妹妹安排好。只她和三妹妹,府中老爷太太们不管,老祖宗虽养着她们,但老祖宗更偏爱宝玉,对她们并不上心,这样一想迎春只觉得无甚未来可言。 大姐姐都被送进了宫里,说的好听是女官,但那深宫里哪是好呆的地方,偏偏府里老祖宗和老爷太太们都是支持的,到了她们只怕更不堪吧!甚至如她们这般不受宠的庶女,随便一副嫁妆打发出去都算好的,好歹还是正妻,就怕日后被随意送去出,为人妾室,只看府里大房二房的姨娘们过得日子,心中也就有数了。迎春越想越深,浑身一颤,额头似是冒起冷汗来。 “我不愿意这般认命!”探春坚定的道。 迎春压下心中的恐惧,紧了紧心神,她也不想认命,仔细思索着出路,“咱,只怕我 黛玉自入了京,便与宁府三舅母沈氏相处的极好。许是当初沈氏带着次子去扬州给贾敏冶丧,照看过黛玉一段时日。后来到京中,人生地不熟,沈氏怜惜黛玉的处境,时常关心黛玉,黛玉也很是依赖这位长辈。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处出了一点情分。 “总是麻烦玥妹妹,我心中过意不去。” “这样,我去宁府三舅母处,求一求三舅母,在提我们,也是好的。”黛玉与妹情分在,自已能帮衬二姐姐三姐姐一把,也是极好的。 迎春探向黛玉,“林妹妹,都拜托你了!” 许是有了期盼,三人心情都好了许多,也有了心思打闹, 打定了主意的黛玉,次日便去了宁国公府,拜访沈氏。 宁国公府三房的院里,沈氏正拉着黛玉说话,她膝下没有女儿,儿媳是个不讨喜的病秧子,虽羡慕二嫂膝下有玥儿,但看着二嫂高龄产女后,身子差了许多,也就不再强求了。 “好孩子,多亏了你时常来看我,你堂舅舅整日里忙着公务,独我一个人整日也无聊。”沈氏满心欢喜的看着黛玉,对她的到来很是欢迎。 黛玉也是笑着安慰道:“舅舅和表哥们都在朝中为官,自然不比寻常人。我不过是个小丫头,平日里也无甚操心的事,能来和舅母多说说话,我心中也是极高兴的。哪里能和堂舅舅他们比呢!舅母太折煞我了。” 沈氏看着黛玉不骄不躁的模样,满意极了,这些年有沈氏规劝着,黛玉的小性收敛了很多,如今大面上看着是十分妥帖的大家闺秀,偶尔在长辈面前使些小性,倒是更加灵动活泼。 沈氏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玉儿,你如今住的院子可都安排好了?可有需要舅母帮衬的,只管提!” 黛玉对沈氏的关切照单全收,她也不觉得这是拘谨,自从失去生母后,黛玉在女性长辈的教养上有所缺失,沈氏恰好弥补了这个缺口,让黛玉感觉心中暖暖的。 黛玉捏着手中的帕子,“舅母,玉儿今日也是有事相求。” 沈氏以为黛玉受了委屈,关切的道:“玉儿,你且说与我,舅母必不会让你委屈了!” 黛玉只说跟着珠大嫂子浅浅学了管家事宜,如今珠大嫂子能教的都教了,之后跟着二舅母学习,只是二舅母平日里要礼佛,她们不好多打扰,想着能否请个嬷嬷教导她们。 沈氏一听心中了然,贾珠之妻母家不显,高门大户里不论是来往的姻亲人家,还是府里的下人们,关系都是盘根错节。她所能教的有限,但王氏可不是个良善的人,怎会愿意出力教导几个姑娘,只怕是敷衍了事。 安排嬷嬷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迎春探春是荣府的姑娘,黛玉也是荣府的表小姐,客居荣府,自已虽是长辈,但却是宁国公府隔了一房的长辈,也不好越俎代庖。 沈氏看着黛玉期待的眼神,“玉儿,若是只有你,那舅母今日便应下了,你时常来我院里,我多留一留你,也不用安排嬷嬷来教,只让你在我跟前多学一学便好。你自来聪慧,有心学习,必然学的很快。” 黛玉想起荣府的二姐姐三姐姐,“可是……” 沈氏制止了黛玉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同迎春探春姐妹相处的也好,不会落下她们。但我往日里同她们来往不多,不好直接让你们都来我这学习,这是在打荣府的脸。” 黛玉有些焦急,怕是没办法完成二姐姐三姐姐的期许了。 黛玉焦急的神态,沈氏看在眼里,“莫急,玉儿,这事舅母不好直接安排,等舅母去求见你伯外祖母之后,看看她老人家可有好法子。若是她老人家愿意出手,便是你外祖母也不会说什么。” 黛玉对舅母沈氏的话十分感动,没想到舅母为了自已的事情,会主动去求伯外祖母,顿时红了眼眶,心中感激不已。 沈氏见状半拢着黛玉,安抚道:“这些年舅母把你当自已女儿一般,你比舅母膝下两个混小子还贴心。别担心,舅母会帮你的。” “舅母……”黛玉哽咽着唤了一声。 第145章 第145章【VIP】 五更鼓刚过,宁国府各院的灯火便次第亮了起来。寅时三刻,除了病弱的三房长媳西宁郡主在自已院中修养,府中其余各房太太奶奶们已收拾停当,陆续往襄宁长公主所居的静康院去请安。 静康院位于宁府东北角,院中遍植松柏,四季常青,檐下悬着陛下御赐的"静以修身,康以养德"匾额,笔力雄浑,金漆虽已有些褪色,却更显庄重。 宁国公贾攸之妻嘉悦郡主领着四个弟媳荀氏、沈氏、崔氏、卢氏并几个孙辈媳妇,静候在院门外。初夏的晨风带着花香拂过,众人衣袂微动,却无人敢出一声大气。直到卯时初,院门才"吱呀"一声打开,襄宁长公主身边的素梅姑姑含笑迎出来。 "郡主和各位太太奶奶们久等了,公主刚起,正在梳洗,请随奴婢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穿过两道月洞门,绕过一架紫藤花棚,才到了正房。襄宁长公主已端坐在正厅的罗汉床上,身着靛青色绣金线松鹤纹的对襟衫,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白玉簪,双目炯炯有神。 "给母亲请安。"“给祖母请安。”嘉悦郡主领着众人行礼,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坐下。 丫鬟们奉上茶点,众人寒暄几句后,三儿媳沈氏忽然起身,福了一礼道:"母亲,儿媳有一事相求。" 襄宁长公主抬眼看她,沈氏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绣折枝梅的褙子,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她是太后母族的姑娘,皇兄亲封的敏仪县主,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贵气。 "说吧。"襄宁长公主啜了口茶。 "前日黛玉那孩子来看望我,忆起之前您才提起的,让黛玉和荣府几个姑娘学习管家理事,特地考校了她一番。没成想黛玉那孩子虽聪慧伶俐,却在管家理事之道过于莽撞。问了才知,荣府只让她们几个姑娘跟着珠儿媳妇简单学了学,再要经些的门道竟无人教导。"沈氏声音清亮,"我想着,黛玉到底是敏姑太太的骨血,如今寄居在荣府,若连这些都不懂,将来如何是好?便自作主张,提了请嬷嬷教导之事。" 厅内一时寂静。襄宁长公主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几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荣府怎么说?"襄宁长公主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 沈氏抿了抿唇:"说是珠儿媳妇教不了,安排跟着二太太学,可我瞧着,二太太那性子教导几个姑娘怕是不太合适。" 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早料到如此。史氏虚伪阴险,王氏刻薄狠辣,几个姑娘都不好好教,丢贾家的脸。" 这话说得极重,众人皆屏息垂首。襄宁长公主是先皇之女,当今陛下的胞妹,虽下嫁贾家多年,皇家气度犹在,平日里虽慈祥和蔼,但若动了怒,连老国公在世时也要让她三分。 "你既提了,便不能半途而废。"襄宁长公主沉吟片刻,"不过,不是让嬷嬷教。既然要教,那就挑当家太太奶奶们去。" 襄宁长公主目光扫过众人:"嘉悦管着府里的事,抽不开身;荀氏身子弱。"她的视线落在沈氏身上,"敏仪,你与黛玉亲近,又是御封的县主,身份压得住荣府,就由你去教吧。" 沈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行礼应下。襄宁长公主又道:"不只黛玉,荣府那几个姑娘也都跟着学学。贾家的姑娘,不能一个个都养成绣花枕头。" 说罢,襄宁长公主转向素梅姑姑:"素梅,你去趟荣府,直接告诉史氏,就说本宫说的,从明日起,荣府的姑娘们每日辰时到宁府来,跟着三太太学管家。若问起缘由——"襄宁长公主嘴角微扬,"就说本宫瞧着几个姑娘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实在不像话。" 素梅姑姑会意,抿嘴一笑:"奴婢明白,定会把话带到。" 众人心知,这是襄宁长公主要借机敲打荣府了。素梅姑姑是襄宁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说话滴水不漏,却又句句带刺,由她去传话,荣府那位老太君怕是要气得心口疼,还不得不陪着笑脸应下。 请安散去后,沈氏特意留了一步。襄宁长公主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道:"还有事?" 沈氏轻声道:"儿媳是担心,这般直接,荣府那边" "你怕?"襄宁长公主打断她,"敏仪,你记住,在这府里,该硬太后母族的姑娘,皇兄亲封的县主,不必看他人脸色!林丫头可怜,没了娘,我们护着些, 不好,我们难道会眼睁睁看她被荣府糟践?" 沈氏眼中泛起泪光,郑重地行了一礼:"儿媳明白了。" 下来:"去吧,好好教那几个丫头。特别是黛玉,那孩子聪明,就是身子弱, "是。" 次日清晨,命,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史氏怎么说兰花,头也不抬地问。 素梅姑姑笑道:"荣府老太君起初还想推脱,说姑娘们年纪还小,学得不精,慢慢来就是了。奴婢就按公主教的说了,还特意提起上次镇国公府牛家宴会,牛家姑娘如何伶俐,如何帮着母亲料理事务,满堂宾客都夸赞不已。" 襄宁长公主轻哼一声:"她怎么说?" "荣府老太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说多谢公主费心,明日一早就让姑娘们过来。"素梅姑姑顿了顿,"政二太太也在场,那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 襄宁长公主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做得好。"她放下剪刀,望向窗外,"这些年,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倒越发不像话了。如今借着黛玉这事,也该让荣府知道,贾家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窗外,初夏的阳光洒在静康院的松柏上,映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翠色。而在不远处的荣国府,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就在黛玉、迎春、探春跟着宁府三太太沈氏学习,受其教导之时,荣府传来了二太太的亲妹妹,薛家太太并一家子来京中探亲的消息。 残荷尚擎着最后几片枯叶时,薛家的船在码头靠了岸。薛太太扶着莺儿的手下船,秋阳透过薄云照在她微蹙的眉间。宝钗捧着鎏金手炉跟在后面,见母亲望着官道上扬起的尘土出神,轻声道:"舅舅既奉旨巡查盐务,母亲且宽心。" "原指望你舅舅能管教蟠儿"薛太太回头看了眼正指挥小厮搬箱笼的儿子,那镶金嵌玉的紫檀木箱里装着全套象牙酒具。宝钗顺着母亲目光望去,薛蟠腰间新佩的羊脂玉带钩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荣国府正门前的石狮子披着夕照时,二太太王氏已带着周瑞家的守在垂花门。见软轿里钻出妹妹熟悉的脸,她突然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路上可还顺遂?蟠儿又长高了。"这话半真半假——她分明看见薛蟠腰间晃着的金线荷包,穗子缠着几根可疑的红丝。 "给姨母请安。"宝钗行礼时腕间的伽楠香串纹丝不动。王氏握住那双比羊脂玉更温润的手,扶起行礼的宝钗,口中夸赞道:“好孩子,快给姨母瞧瞧,多年不见,宝钗越长越标致了”。 又夸了宝钗几句后,王氏和妹妹略聊了几句,引着薛家母女去往荣禧堂拜见老太君史氏,薛蟠则被引到了贾政的书房。 此时,贾政正等着薛蟠来拜见,好考校考校他。 荣禧堂内,老太君史氏让鸳鸯添了盏蜜饯金橙茶。待薛家母女行完礼,老太君忽然向前倾身:"好孩子,走近些让我瞧瞧。"枯枝似的手指抚过宝钗鬓边珠花时,那上头的南海珍珠突然映出窗外经过的人影——宝玉正扒着茜纱窗朝里张望。 史氏只当不知,也未曾点破宝玉的行径,只当他小孩子好奇。顺手继续夸着宝钗,“是个标致的好孩子,来了府中且住着,府里几个丫头与你差不多大,倒是可以一起亲近亲近,也做个伴。” 说罢又和远道而来的薛家太太寒暄了几句后,就不再说话,只抿了口茶,冷眼看着王氏在一旁操持着,心中对薛家不怎么看得上,只嫌薛家商贾出身,不愿意多费口舌,自降身份。 "凤丫头,梨香院可收拾出来了?"二太太王氏吩咐声未落,王熙凤已经捧着对牌进来,"早叫人开了临街的角门,薛家姨妈和妹妹采办胭脂水粉也便宜。"她说话时眼风扫过薛姨妈身后的婆子,那婆子怀里露着半截账本。 薛姨妈带着宝钗连连道谢,又备了厚礼分赠众人,言明一切花销自付,不肯让贾府破费。众人见她如此知礼,皆赞薛家大方。 待回了西大院,二太太王氏拉着薛姨妈和宝钗坐下,忍不住抱怨起黛玉来:“那林丫头,小小年纪便爱耍小性,偏生宝玉总爱往她那儿凑,倒显得我们苛待了她似的。”薛姨妈初来乍到,不知黛玉性情,只听姐姐这般说,便也附和了几句。 宝钗静静听着,心中却对黛玉生出几分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能让宝玉如此上心? 第146章 第146章【VIP】 潇湘馆内,竹影婆娑,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砖地上,映出一片斑驳。黛玉斜倚在湘妃榻上,手中握着一本游记,却未曾翻动几页。迎春坐在她对面,正低头绣着一方帕子,针线在她手中穿梭如飞。探春则站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枝新折的桃花,不时轻嗅那淡淡香气。 "林妹妹,你可听说新来的薛家人?"探春忽然转身,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黛玉微微抬眸,将书卷搁在一旁:"倒是听紫鹃提过一句,说是二舅母的亲戚。怎么,三姐姐知道些什么?" 迎春也停下手中针线,温声道:"我也听说是二太太的娘家亲戚,从金陵来的。" 探春走回桌前,将桃花插入案上的青瓷瓶中,笑道:"可不是普通的亲戚。听说薛家有位姑娘,与咱们年纪相仿,名唤宝钗。" "宝钗?"黛玉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不知这位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探春摇摇头:"我未曾见过,倒不知性情如何。只是"她忽然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确认丫鬟们都不在近前,才继续道:"我从府里下人处得知,薛家可不是单纯来京都探亲的。" 迎春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眼中露出疑惑:"这话怎么说?" 探春凑近二人,声音更低了:"是薛家大爷薛蟠打死了人,犯了官司,不得不变卖家业来京都投奔王家。" 黛玉闻言,眉头微蹙,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打死了人?" "正是。"探春点头,"可巧王大人外出公干,王家太太又带着女儿外出探亲去了。薛家大爷犯事后急着避难,帖子递得急,没成想王家主子都不在,只好来咱们府上投奔太太。" 迎春脸色微变,手中的绣绷差点掉落:"这这可是真的?老祖宗和老爷太太怎么会同意薛家住进荣国公府?" 探春正色*道:"千真万确,这消息是从周瑞家的那里传出来的,如今府里下人都传遍了。"她顿了顿,"听说那薛蟠在金陵仗势欺人,为争买一个丫头,竟将人活活打死。当地官府碍于薛家势力,不敢深究,但薛家怕事情闹大,这才匆匆变卖家产,举家北上。" 黛玉听着,眉头越蹙越紧,手中的帕子已被绞得不成样子。她轻声道:"这薛家大爷如此凶横,不知那薛姑娘可好相处" 探春叹了口气:"这倒难说。不过听闻薛姑娘自幼读书识字,极是聪慧,在金陵时便有停机德的美誉。" 迎春仍是一脸忧色:"即便如此,家中出了这等事,怕是不好相与。林妹妹,你素来心思细腻,可要多留神些。" 黛玉勉强一笑:"二姐姐多虑了。薛姑娘若真如三妹妹所说知书达理,想必不会与她兄长一般。"话虽如此,她心中却已蒙上一层阴影。 探春见气氛凝重,忙岔开话题:"罢了罢了,这些事自有老爷太太操心。倒是听说薛家带了许多金陵特产来,太太吩咐琏二嫂子设宴接风,咱们也能尝尝鲜。" 迎春这才露出笑容:"金陵的盐水鸭最是出名,若能尝到,倒是一桩美事。" 黛玉却若有所思,目光飘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她心想:这薛家姑娘,不知是何等人物?兄长如此不堪,她却能独善其身么? 正出神间,紫鹃掀帘进来:"姑娘,老太太那边传饭了。" 三人这才起身整理衣衫。探春挽起黛玉的手臂,笑道:"林妹妹别多想了,待见了薛姑娘,自然知晓。" 黛玉轻轻点头,却仍忍不住在心中描摹那位素未谋面的薛宝钗的模样。她隐隐感到,这位薛姑娘的到来,或许会给荣国公府带来不小的波澜。 九月的荣国公府,枫叶似火,蝉鸣声声。黛玉与迎春探春并肩走在通往荣禧堂的抄手游廊上,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桂花的清香。 "林妹妹这几日气色倒好。"迎春温婉地笑着,手里捏着一方素帕,"前儿个老祖宗还念叨,说你这几日吃得香了。" 黛玉抿嘴一笑,眼波流转:"二姐姐就会哄我。昨儿个那碗莲子羹,我不过多吃了两口,倒叫你们记到现在。"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折枝梅的褙子,衬得肌肤如雪,腰间系着的五彩丝绦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三人转过一道雕花月洞门,远来笑语声。迎春略感诧异:"今儿倒热闹,不知是谁来了。" 黛玉也微微蹙眉,她素来不喜人多,,少不得要进去。刚踏上台阶,便听见哟,可巧三位姑娘来了!" 掀开帘子进去,只见满屋子珠围榻上,二太太王氏、大太太邢氏分坐两侧,李一扫,发现还有两位陌生面孔——人,穿着绛紫色对襟衫,面容和善;旁边站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一袭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绣形成鲜明对比。 "给老祖宗请安。"黛玉与迎春探春齐声行礼,眼角余光却忍。只见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虽不施粉黛, 史太君笑着招手:"快过来,正说到你们呢。"又转向那陌生妇人道,"这是我那苦命的敏儿的女儿,黛玉;这是二丫头迎春,三丫头探春。" 那妇人连忙夸赞,眼中含着笑意:"好俊的姑娘们!早听说老太太的外孙女是个天仙似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说着又看向迎春探春,"府上两位姑娘也是端庄大方,一看就是毓出名门。" 王熙凤接到二太太的眼色,笑吟吟地上前:"林妹妹、二妹妹、三妹妹,这是薛姨妈,咱们太太的妹妹;这位是薛家表妹宝钗。"她亲热地拉着宝钗的手,"宝妹妹今年十四,比林妹妹三妹妹大些,比二妹妹小些,正好与你们作伴。" 黛玉心中一动,原来这位就是三姐姐之前提起的薛家表姐。她不动声色地行礼:"见过薛姨妈,见过薛家姐姐。" 迎春探春也跟着见礼,宝钗还礼后,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薛姨妈拉着几个姑娘的手不住夸赞,尤其对黛玉格外亲热:"林姑娘这通身的气派,活脱脱就是当年敏姑奶奶的模样。老太君好福气,外孙女这般品貌,将来不知要许什么样的人家呢。" 史太君被哄得眉开眼笑,二太太王氏适时开口:"她们姐妹几个年龄相仿,不如以后就按年纪姐妹相称吧,也好一起玩。" 薛姨妈拍了拍宝钗:"姑娘们平日里得闲了,可以来找我家宝丫头,我是极欢迎的。" 宝钗温顺地点头,向黛玉等人微微欠身:"姐姐妹妹们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黛玉抬眼望去,正对上宝钗含笑的目光。那眼神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她忽然想起昨夜读到的诗句:"一片冰心在玉壶",不知怎的,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王熙凤见气氛融洽,拍手笑道:"这可好了!咱们家又多了位才貌双全的姑娘。赶明儿起诗社,可要热闹了!" 探春好奇地问:"宝姐姐也作诗吗?" 宝钗谦逊地笑笑:"略知一二,不敢在诸位妹妹面前献丑。" 黛玉轻摇团扇,忽然开口:"听闻金陵薛家藏书甚丰,宝姐姐想必博览群书。"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宝钗不慌不忙:"家中确有些旧书,我不过胡乱翻看罢了。倒是常听母亲提起,姑苏林家诗礼传家,林妹妹的才情在金陵都有耳闻。"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如柳絮随风,一个似静水深流。满屋子的人说笑着,却无人察觉这片刻间的暗流涌动。 史太君高兴地吩咐:"凤丫头,去叫厨房备席,今儿个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又拉着薛姨妈的手,"你们娘俩远道而来,就在我这里用饭吧,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薛姨妈不愿拂了老太君好意,应了下来。等下人来回禀,席面已经摆好了,老太君带着一众女眷入了席。 此时,宁国公府,静康院,几株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蝉鸣声此起彼伏。襄宁长公主斜倚在紫檀木的罗汉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眼睛半阖着,似睡非睡。 "公主,荣府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薛家太太带着公子小姐到了,还特意给咱们府上备了礼。"素梅姑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禀报。 襄宁长公主手中的佛珠顿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薛家?就是那个在金陵做皇商的薛家?本宫记得薛家太太是县伯王家的女儿?" "正是。薛家太太是荣府二太太的妹妹,这次上京,打着送家中姑娘待选的名,来避风头的。"素梅姑姑边说边观察襄宁长公主的神色。 襄宁长公主轻哼一声:"礼数倒是周到。东西收下了?" "按您的吩咐,大太太让管家收下了,只说您今日在礼佛,不见外客。改日再请薛太太过府说话。"素梅姑姑顿了顿,"那薛家送来的礼物颇为贵重,有上等的云锦六匹,南海珍珠两串,百年人参两支,翡翠摆件一对,还有几匣子时新果子。" "哼,皇商之家,出手倒是阔绰。"襄宁长公主将佛珠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听说那薛家长子在金陵闹出了人命官司?" 素梅姑姑面露难色:"外头确实有这样的传言。奴婢安排人去打听了,说是为了争买一个丫头,失手打死了人。不过薛家财大势大,花钱去摆平了,薛家太太怕薛家大爷再闹出事端来,举家来京中避风头。" 襄宁长公主眉头紧锁:"如此莽撞放肆之人,想来薛家教养不过如此,这等人也配见本宫?"她放下茶盏,声音严厉起来,"去告诉底下的人,尤其是玥儿房里的,离那薛家人远些,最好隔着些玥儿和薛家人相处。还有敏仪那里,让她叮嘱几个姑娘,多注意着些,别打耗子伤了玉瓶,带累了女儿家的名声。"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素梅姑姑正要退下,又被襄宁长公主叫住。 "等等,玥儿这几日在做什么?" "大姑娘这几日都在小佛堂抄经,很少出门。"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这孩子性子静,除了好奇心重了些,倒也省心。你去告诉她,就说本宫说的,近日不要往荣府那边去,若有人问起,就说身子不爽利。" 素梅姑姑领命而去,襄宁长公主重新拿起佛珠,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她望向窗外,荣国公府的方向隐约可见几处飞檐。两府虽是一家,但自从老国公去世后,关系已大不如前。如今薛家这等人家进了荣府的门,更让她心生警惕。 与此同时,宁府三房的院里,三太太沈氏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她身着淡青色家常袄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憔悴。 "太太,您先坐下歇歇吧,这么走来走去,看得奴婢眼都花了。"贴身丫鬟木兰端来一盏菊花茶,轻声劝道。 沈氏接过茶盏却不喝,只是紧紧攥着:"你刚才说,那薛家是因为打死了人才来京里避难的?" 木兰点点头:"外头都这么传。说薛家大爷在金陵仗着家中有钱有势,横行霸道惯了,这次闹出人命,虽然花钱了事,但到底名声坏了,这才举家上京,说是送小姐待选,实则是避风头。" 沈氏的手微微发抖,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烫红了她的手背也浑然不觉:"这可如何是好!黛玉那孩子如今寄居在荣府,与那薛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忽然放下茶盏,快步走到窗前,望向荣府的方向:"不行,我得想个法子。黛玉身子弱,又是个心思重的,若被那薛家人冲撞了" "太太别急,"木兰连忙安慰,"林姑娘有荣府老太太照看着呢,再说琏二奶奶那里您也安排了,不会让人欺负了林姑娘去。" "那位老太太?"沈氏苦笑一声,"她自己还都不上心,哪能指望别人呢!"她突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木兰,去准备一下,让人把京郊的温泉庄子收拾好。" "太太这是" "我在京郊有处陪嫁的温泉庄子,清净得很,最适合散心。我要去婆母处报备一声,接黛玉去住些日子。"沈氏说着起身往静康院去。 木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太太。她知道太太对林姑娘视如己出,自从林姑娘进府,太太就时常送些亲手做的衣裳吃食过去,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太过亲近。 沈氏想起去年见到黛玉时的情景——那孩子瘦弱得像株随时会被风吹折的嫩竹,一双含愁带怯的眼睛。如今薛家这等人家进了荣府,她怎能放心? "薛家太过无礼,"沈氏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那薛蟠更是无法无天,可不能让薛家人带累了"她心里暗暗发狠,若是薛家带累了黛玉的名声,自己绝不会放过薛家,脚下的步伐越发急促。 还没出院门,不远处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太太,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沈氏连忙停下了步伐:"快请进来。" 贾玥穿着一身浅绿色衫裙,发间只簪一朵小小的绢花,清丽脱俗。她向沈氏行了一礼:"三婶婶安好。" 沈氏拉过贾玥的手:"好孩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外头日头毒,仔细晒着了。" 贾玥微微一笑:"刚从佛堂那儿过来,顺路来看看三婶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祖母方才特意让人嘱咐我,近日不要往荣府那边去,说是怕过了病气。可我听说荣府来了客人,还想着去见见新来的姐姐呢。" 沈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你祖母说得对,这几日天气变化大,你身子又弱,还是少出门的好。"她轻轻抚摸着贾玥的头发,"再说那新来的薛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贾玥眨了眨眼:"薛家?就是那个送了好多礼物来的?我听丫鬟们说,那薛家姑娘才貌双全,倒是想见识见识呢。" "玥儿!"沈氏声音突然提高,把贾玥吓了一跳,她连忙缓和语气,"好孩子,那些下人嘴里的话听不得。那薛家总之你记住你祖母的话,离薛家远些。" 贾玥迟疑道,“可是……” 沈氏斩钉截铁的说:“不要管这些,好玥儿,婶婶准备带着你林姐姐去京郊的温泉庄子散散心,泡泡温泉,对你母亲身体也好,婶婶叫上你母亲,我们一起去可好?” 贾玥一听对带着母亲去散心,顿时心动了,想着林姐姐也去,一起也好有个伴。也不去好奇薛家人了,只追着沈氏确认,“多谢婶婶,咱们什么时候去呀?” “婶婶先去向你祖母她老人家禀报一声,再去寻你母亲,明日就出发。”沈氏说完,劝走了兴奋的贾玥,朝着静康院走去。 沈氏一进静康院,就看到襄宁长公主倚靠在罗汉榻上,正在树荫下乘凉。 侍奉在一旁的素梅姑姑,远远看见沈氏后,在襄宁长公主耳边轻轻回禀,“公主,三太太来了。” 襄宁长公主睁开半眯着的双眸,定定的看过去,沈氏给襄宁长公主行礼后便被叫了“起”。 “这个时候,你怎么往本宫这里来了?”襄宁长公主好奇的问。 沈氏捏着手中的帕子,“母亲,儿媳有事情向您禀告。” “你且说。” “儿媳想带着黛玉去京郊的庄子上散散心,恰好半路上遇见了玥儿,便想邀着二嫂和玥儿一起,去住上一阵子。母亲同我们一起去走走可好?” 襄宁长公主瞬间明了,对沈氏的心思一览无余,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玥儿好奇心重,如今这时候多出去走走也好,荣府那里本宫让人去传话,不用担心荣府不放人。至于本宫,就不去了,你们且去多待一阵子,尽兴便是了。” 沈氏得了应许,眉眼间带着喜色离去,当即去二房寻了二太太荀氏,一行人打点起行囊。 第147章 第147章(微修)【VIP】 秋日里的京城,不时便有阵阵秋风袭来。宁国公府东角门处,二四个婆子正忙着往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上搬运什物,领头的沈嬷嬷不时呵斥着小丫头们手脚轻些。 "二太太说了,那套青玉茶具要单独用锦缎包好,仔细路上颠簸。"沈嬷嬷拢了拢灰鼠皮袄的领口,朝手心呵着白气,"这鬼天气,忽冷忽热的。" 正说着,角门内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宁国公府二太太沈氏扶着丫鬟的手迈出门槛,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缎袄,外罩银狐皮鹤氅,发间只簪一支点翠凤头步摇,衬得那张鹅蛋脸愈发端庄秀丽。 "都准备妥当了?"沈氏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嬷嬷忙不迭应道:"回太太的话,都按单子备齐了。二太太那边传话来说,辰时二刻在西门汇合。" 沈氏点点头,目光转向荣国府方向:"黛玉那边" 话音未落,街角转出一顶素青软轿,四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婆子稳稳抬着,前后各有两个提着琉璃风灯的小丫头。轿帘一掀,先探出一只纤纤玉手,腕上笼着羊脂玉镯,在雪光中莹润生辉。 "舅母久等了。"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下轿,身上裹着件月白缎面灰鼠里子的斗篷,衬得她越发弱柳扶风。她向沈氏行礼时,发间那支白玉兰花簪微微颤动,像是枝头将落未落的雪。 沈氏忙伸手扶住:"快别多礼,跟舅母还这般客气。"她触到黛玉指尖冰凉,不由皱眉,"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衣服穿少了,紫鹃你这丫头" 黛玉抿嘴一笑:"不怪她,是我嫌累赘。听说姨母庄子上有温泉,想来暖和得多。" 正说着,宁国公府西门方向传来车马声。二太太荀氏带着女儿贾玥乘车而来,贾玥不过小小年纪,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杏眼桃腮间透着几分荀氏年轻时的明艳。她见了黛玉,立刻亲亲热热地挽住手臂:"林姐姐可算来了,我新得了首咏梅诗,正想请你指点呢。" 荀氏笑骂:"你这丫头,见了你林姐姐就把娘忘了。"她转向沈氏,"二弟妹这庄子选得是时候,这天气泡温泉最是舒坦。" 四辆马车慢慢驶出城门,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黛玉掀开车帘一角,见远处山峦如黛,近处田畴间却不见人影,不禁轻吟:"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好端端的怎么念起这凄清句子?"同车的贾玥递过一块小巧的姜糖,"姐姐尝尝这姜糖,庄子上王嬷嬷特制的,最是驱寒。" 黛玉接过,见那糖块做成梅花形状,晶莹剔透中嵌着细细的姜丝,放入口中果然一股暖流直达四肢百骸。她正要道谢,忽听车外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贾玥好奇地探头。 原来是薛家的车队迎面而来,七八个豪奴簇拥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车帘高卷,露出薛蟠那张醉醺醺的胖脸。他正与几个纨绔子弟猜拳行令,酒气熏天。 "晦气。"荀氏的车驾与沈氏并行,她压低声音,"这薛大傻子越发不成体统了,大白天就醉成这样。" 沈氏蹙眉:"听说他上月刚在赌坊输了五千两银子,把薛姨妈气得病了一场。" 黛玉默默放下车帘,想起宝钗前日来潇湘馆时眉间那抹忧色,不由轻叹。贾玥却已换了话题,兴致勃勃地说起庄子上的景致。 行至晌午,车队终于抵达沈氏的温泉庄子。这庄子建在半山腰上,四周古木参天,此时,黄色的树叶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庄内早有仆妇迎出,簇拥着四位主子往内院走去。 "这外头看着平常,里头竟别有洞天。"黛玉随着沈氏穿过一道月亮门,忽觉暖风扑面,但见假山玲珑,曲水回廊间点缀着几株开得正艳的垂丝海棠,恍如春日。 荀氏笑道:"二弟妹好心思,这温泉引来的暖气,竟让花儿忘了时节。" 沈氏谦道:"不过是借了地利的便宜。已让人备下席面,先用些热食再去泡汤不迟。" 午膳设在临水的暖阁里,八宝鸭子、火腿鲜笋汤等时令菜肴摆了满桌。黛玉胃口不佳,只略动了筷子,倒是贾玥活泼,不住地给众人布菜,又缠着荀氏讲年轻时游历的趣事。 用罢饭,沈玉砌成,四角各有一个鎏金兽首吐着热水,池面氤氲着乳白色雾气。莉香胰等物,又搬来一张红木小几,上置茶点果品。 荀氏先下了池,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水温正好,玥儿快下来。" 贾玥却拉着黛玉的她眨了眨眼,"我特意带了《花间集》,待会儿泡着温泉读诗,岂不风雅?" 黛玉被她说得心动,解了斗篷,露出里头浅粉触及水面,就被那恰到好处的热水,不知从哪儿变出个防水的锦囊,果真取出本小巧的诗集来。 沈氏最后一个入水,她将长发挽起,对荀氏道:?" 荀氏往肩上撩着水花:"可是薛蟠又闯祸了?" "何止。"沈氏压低声音,"前儿我听老爷说,薛蟠在醉仙楼为了个戏子,跟忠顺王府的长史大打出手,砸了半个酒楼。" 黛玉原本在听贾玥念诗,闻言不由竖起耳朵。荀氏倒吸一口凉气:"这还了得!忠顺王府可是" "谁说不是呢。"沈氏摇头,"薛姨妈求到我们老爷跟前,老爷碍着亲戚情面,答应在朝中周旋。可这薛蟠若再不知收敛" 贾玥忽然插话:"娘,不是说好今日不谈这些烦心事么?"她将诗集翻到一页,"林姐姐,你听这首小山重叠金明灭,是不是正合此情此景?" 黛玉会意,接过话题品评起诗词来。水面雾气缭绕,四个女子的谈笑声混着潺潺水声,将这方小天地与外界纷扰隔离开来。 与此同时,荣国公府梨香院内,薛宝钗正坐在母亲房中,面前摊着几本账册。她指尖点着一处朱笔圈出的数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妈,哥哥上月又支了八百两,账上记的是采买香料,可我查了库房,新添的香料统共不值二百两。" 薛姨妈揉着太阳穴,眼下两片青黑:"你哥哥说说是预付了南边的货款" "妈!"宝钗难得提高声音,"这话您自己信么?前儿莺儿在厨房听小厮们嚼舌根,说哥哥在赌坊一晚上就输了二百两!"她见母亲眼圈发红,又放缓语气,"我不是要责怪妈,只是再这样下去,咱们从金陵带来的家底" 薛姨妈忽然抓住女儿的手:"宝丫头,你说要不要去求你姨母"她声音越来越低,"你姨夫在朝为官,或许能管束蟠儿" 宝钗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妈明日备上厚礼,我陪您去。" 次日清晨,二太太王氏刚用过早膳,就听金钏儿报薛家母女来了。她忙命人请进内室,见薛姨妈眼睛红肿,宝钗虽强作镇定,眉间却笼着愁云。 "这是怎么了?"王氏拉着薛姨妈的手,"姊妹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薛姨妈未语泪先流,宝钗代母亲将薛蟠近日所为细细道来。王氏听完,拍案怒道:"这孽障!"又安慰薛姨妈,"妹妹放心,我这就去寻老爷。" 贾政这日休沐,正在书房临帖。见太太匆匆进来,身后还跟着抹泪的薛姨妈和垂首的宝钗,不由皱眉:"这是" 王氏将事情说了,末了道:"老爷,蟠儿虽不成器,终究是亲戚家的孩子。若任由他在外生事,将来连累的可不止薛家。" 贾政捋须沉吟。他前次考校薛蟠学问,那蠢材连《论语》开篇都背不全,实在不堪造就。但看着太太恳切的目光和宝钗恭谨的姿态,终是叹了口气:"既如此,明日让他到族学里跟着宝玉他们读书罢。只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宝钗一眼,"读书在个人,若他自己不肯上进" 宝钗深深一福:"姨父大恩,宝钗铭记。哥哥那里,我会日日督促。" 二日后,贾家族学的课堂上,薛蟠哈欠连天地趴在桌上,面前摊开的《孟子》崭新得能照出人影。贾代儒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讲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吵得薛蟠心烦意乱。 "薛大爷,"坐在后排的贾蔷捅了捅他,"今儿晚上锦香院有新来的姑娘,听说会唱全套《牡丹亭》" 薛蟠眼睛一亮,正要细问,忽见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妹妹宝钗带着莺儿,正与代儒的老妻说话。他顿时蔫了,知道今晚的乐子又要泡汤。 而此时京郊的温泉庄子里,黛玉正与贾玥在桂花林中漫步。前夜的雨落在枝叶间流淌,被阳光一照,便化作晶莹的水滴落下,中途映射出耀眼的光。贾玥忽然指着远处:"姐姐快看!" 黛玉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见一株老桂花树下,沈氏与荀氏并肩而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同时笑起来。阳光透过桂枝,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场景美好得如同画中。 "怎么发起呆来?"贾玥碰碰黛玉的手肘。 黛玉轻声道:"我在想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贾玥折下一枝半开的桂花插在黛玉鬓边,笑道:"正因易逝,才要珍惜当下。姐姐且看这梅花,明知开不长久,不还是拼尽全力绽放么?" 黛玉怔了怔,展颜一笑。山风拂过,吹落鬓边的桂花…… 宁国公府里,襄宁长公主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素梅姑姑匆匆进来,低声禀道:“公主,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薛家大爷又闹出荒唐事了,竟和忠顺王府的人争抢一个妓子,闹得满城风雨。” 襄宁长公主眉头一皱,啐了一口:“薛家这孽障,真是丢尽了脸面!”她叹了口气,又想起荣府的事,心中烦闷。 荣府虽富贵,但在文官中却无人脉,为了子弟科举,特地在府中开办学堂。宁府虽不管学堂之事,却也默许旁支子弟前来就读。可惜,这学堂里尽是些混日子的纨绔,整日嬉闹,乌烟瘴气。除了已逝的贾珠早年在此读过两年书,后来府中另请名师教导,才考取了功名。其余人,连个秀才都未中过,可见这学堂是何等模样。 襄宁长公主摇了摇头,喃喃道:“这般下去,荣府和贾家旁支的子弟,怕是要一代不如一代了……” 第148章 第148章【VIP】 襄宁长公主望着窗外飘落的桂花,手中佛珠缓缓转动。自从她嫁入宁国公府,接连生下五个儿L子,让原本子嗣单薄的宁国公府人丁兴旺起来。但她清楚,血脉繁盛不过是表象,真正的家族传承在于教养。 "公主,荣府那边又派人来问族学的事。"大素梅姑姑轻声禀报。 襄宁长公主嘴角微扬:"告诉他们,宁府虽不开办学堂,但会送五百两银子过去。"她顿了顿,"不过,这银子要当着两府老爷们的面给。" 荣国公府将自家学堂称为"族学",不过是想借宁国公府的势。襄宁长公主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此事到底是为了贾家子孙的未来,宁国公府身为族长不能拒绝,贾家表面和睦,内里却暗流涌动。 襄宁长公主早就想和荣府以及贾家旁支切割开,只是碍于形式和身份无法直接处理,只能慢慢打算,如今她这个长公主只需坐看风云。 此时,贾家“族学”内,薛蟠一脚踩在书案上,手中挥舞着一本《论语》,对周围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喊道:"读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来,咱们玩点有意思的!" 金荣笑嘻嘻地凑过来:"薛大爷有什么好玩的?" 薛蟠从袖中掏出一副骰子:"比背那些之乎者也强多了!" 学堂一角,贾兰紧紧抱着自已的书本,小脸煞白。他母亲李纨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读书,可自从薛蟠来了后,这学堂就再没安宁过。 "薛大爷,这样不好吧?若是先生来了"一个瘦弱少年怯生生地说。 薛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先生?那老东西收了我家的银子,敢管我?"他转头对金荣道,"去把门闩上!" 几个纨绔子弟欢呼着将书桌拼成一张大赌桌,书本被随意丢在地上。贾兰趁乱溜到门口,却被薛蟠发现。 "小崽子,想去告状?"薛蟠一把抓住贾兰的后领,"来,陪大爷玩两把!" 贾兰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告诉长辈们!" 薛蟠哈哈大笑:"你也不看看自已什么身份,就凭你那个寡妇娘?她算什么东西!"说着将贾兰摔在地上,书本散落一地。 宝钗站在梨香院的回廊下,手中捧着一摞新抄写的诗文。这是她特意为哥哥准备的,请了京城最有名的举人注解。莺儿L匆匆跑来:"姑娘,不好了!大爷在学堂里胡闹呢!" 宝钗手中的书册差点掉落:"不是已经求了姨夫,让哥哥在学堂跟着夫子读书吗?" 莺儿L低头:"听说是政老爷亲自安排的,让大爷在贾家族学里读书,只是大爷他……" 宝钗眼前一黑,扶住栏杆才稳住身形。她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请名师、备书籍,甚至为此和母亲低声下气的去求姨母和姨夫,不惜送上重礼,可哥哥竟还是不学好! "备轿,我去学堂看看。"宝钗强自镇定。 学堂内已是一片狼藉。薛蟠将《诗经》撕成条状,折成小船放在砚台里"航行"。金荣等人喝得满脸通红,正用毛笔在彼此脸上画乌龟。 "哥哥!"一声清冷的呵斥从门口传来。 薛蟠回头,见是妹妹,收敛了几分:"妹妹,你怎么来了?" 宝钗站在门口,眼前景象让她几乎窒息。她精心准备的书籍被撕毁,砚台打翻在地,墨汁染黑了半面墙。更可怕的是,那些原本还算规矩的贾家子弟,此刻都跟着薛蟠胡闹。 "你你们"宝钗的声音颤抖着。 薛蟠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身上散发着酒气,"妹妹,别板着脸嘛。哥哥这回可没有出去惹事了,你别生气。" 宝钗的目光落在薛蟠脚下——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为哥哥抄写的《孟子》注解,如今沾满了脚印和酒渍。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宝钗踉跄着后退几步。莺儿L急忙扶住她:"姑娘!" 宝钗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对薛蟠道:"哥哥,立刻跟我回去。" 薛蟠犟着扭过头:"我不!这里多自在。妹妹,你且自已回去吧,别管我了!" 宝钗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莺儿L怀里。耳边最后听到的,是学堂内放肆的大笑和书本被撕碎的声音。 襄宁长公主听完下人的汇报,轻轻摇头:"荣府这“族学”,算是废了。" 素梅姑姑不解:"公主为何这么说?" "一棵树苗,根烂了,枝叶再茂盛也是荣国公府方向,"薛蟠不过是显出来的病症,真正的病根,早就在他 她转动佛珠,想起自已那五个儿L子。虽,但几个孩子都是在宫里读的书,还去各大书院求过学,儒。血脉延续易,家风传承难。荣国公府这般作为,只怕祸不远矣。 窗外,一片桂花落在经书上,襄宁长公主轻,家族的兴衰,又何尝不是如此? 学堂里,眼见着宝钗晕倒,薛蟠这才慌了神,*手学堂里顿时乱作一团,几个仆妇闻声赶来,七手 回梨香院的路上,宝钗面色苍白如纸,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莺儿L急得直掉眼泪,不住地催促轿夫快些走。薛蟠跟在后面,脸上阴晴不定,既担心妹妹,又恼她当众让自已难堪。 到了梨香院,薛姨妈见女儿L昏迷不醒,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唤人去请大夫。不多时,大夫匆匆赶来,诊脉后道:"薛姑娘这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所致。需静养几日,服些平肝降火的汤药便无大碍。" 薛姨妈这才稍稍安心,送走大夫后,坐在女儿L床前垂泪:"我的儿L,你何苦为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操心至此" 宝钗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道:"妈,别哭,女儿L没事。只是哥哥他"话未说完,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消息很快传到了荣国公府的主子耳边。二太太王氏正在房里与周瑞家的说话,听闻宝钗病倒,眉头一皱:"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周瑞家的低声道:"听说是薛大爷在学堂闹事,宝姑娘去劝阻,一时情急就" 王氏轻哼一声:"这个蟠儿L,越发不成体统了。"她思索片刻,吩咐道:"备些补品,恰好明日宝玉也在,我带着宝玉去看看宝丫头。" “是,太太,奴婢这就去准备。”周瑞家的得了吩咐忙下去收拾几样补品备用。 翌日,宝玉正在自已院里与袭人下棋,听说要去看宝钗,立刻丢了棋子起身:"宝姐姐病了?严重吗?" 袭人忙拉住他:"二爷别急,先换身衣裳再去。" 宝玉听着袭人的话,换了身衣裳去寻太太,好一起去探望宝姐姐。 梨香院前,二太太王氏扶着宝玉的手下了轿,抬头望了望那朱红大门上“梨香院"三个字,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太太,宝姐姐当真病了?昨日诗社还见她好好的。"宝玉踮脚往院内张望,手里攥着刚从园子里摘的一把白海棠。 王氏整了整衣襟:"你姨妈遣人来说的,还能有假?说是旧疾犯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昨儿L宝丫头的哥哥在学堂又闹出事来,把宝丫头给气到了。" 宝玉刚要细问,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薛姨妈亲自迎出来,眼圈泛红,鬓角散着几丝白发,显是一夜未眠。 "姐姐来了。"薛姨妈勉强笑着行礼,目光扫过宝玉手中的花,"难为你们记挂着。" 穿过回廊时,药香混着梨花的甜味飘来。宝玉忽然想起那日宝钗坐在梨树下绣花,阳光透过树叶在她月白衫子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时的宝钗嘴角含笑,哪像有病的样子? 内室里,宝钗半倚在填漆床上,藕荷色帐子半垂着。见他们进来,她强撑着要起身,被王氏按住了手。 "快别动。"王氏触到那指尖冰凉,心里一惊,"怎么突然就" 宝钗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劳姨母挂念,不过是旧疾,吃两剂药就好。"她声音轻得像一缕烟,目光却越过王氏,往宝玉身后瞟。 宝玉会意,忙递上那束白海棠:"我给姐姐插瓶里?" "搁那儿L吧。"宝钗指了指窗下的青玉案,忽然掩唇咳嗽起来。薛姨妈见状,手里的茶盏"当啷"落在描金托盘上。 王氏一把攥住宝钗手腕:"这哪是旧疾?分明是急症!大夫怎么说?" 薛姨妈绞着帕子欲言又止。宝钗轻轻摇头:"真不要紧,我自小" "自小怎样?"宝玉凑到床前,忽然发现枕边露出半截金锁,上面錾着字,却从未见宝钗戴过。 薛姨妈长叹一声,从描金箱笼里取出个白玉盒子:"原不想说的这是她父亲在世时配的冷香丸。" "冷香丸?"宝玉好奇地凑近,见那盒里躺着十二颗龙眼大的药丸,异香扑鼻,竟似百花精髓凝成。 薛姨妈摩挲着盒子,声音发颤:"宝钗八岁那年,忽然高热不退,浑身起疹子。请遍名医都不见效,后来"她看了眼女儿L,宝钗垂眸摆弄帐钩,长睫在眼下投出阴影。 "后来来了个癞头和尚,说这是胎里带来的热毒,给了个古怪方子。"薛姨妈掰着手指,"要春天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白梅花蕊十二两这还不算,雨水那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那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那日的霜十二钱,小雪那日的雪十二钱" 宝玉听得入神:"这如何凑得齐?" "她父亲派人四下去采,花了三年才配成。"薛姨妈苦笑,"统共制了三百六十五丸,如今只剩这些了。" 王氏暗自咋舌。单是那四季花蕊,怕就要动用上百花匠。更别说特定节气的天降之水,非富贵至极的人家,哪敢想这等方子? 宝钗忽然剧烈咳嗽,薛姨妈忙取一粒药丸化在蜜水里。那药入水即溶,满室异香。宝玉恍惚看见有白气从碗中升起,凝成牡丹、荷花、芙蓉、梅花的形状,转瞬即逝。 药服下片刻,宝钗面上竟现出血色。她舒了口气,对宝玉笑笑:"吓着你了?" 宝玉摇头,窗外忽传来薛蟠醉醺醺的歌声,伴着器物倾倒的声响。宝钗身子一僵,方才缓和的眉头又拧起来。 薛姨妈急得跺脚:"这个孽障!昨儿L在学堂胡闹,宝丫头担心他,他倒好"话到嘴边又咽下,只道,"宝丫头就是为这个急病的。" 王氏了然。薛蟠闹事不是头一遭,但这次怕是闹大了。她看着宝钗强撑的笑脸,忽然明白所谓"旧疾"不过是托词——这丫头宁可自已病着,也不愿家丑外扬。 暗暗感叹后,王氏在床边坐下,细细询问病情。宝钗一一应答,言语得体,虽在病中,仍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王氏越看越爱,心想这般稳重识大体的姑娘,才是理想的儿L媳人选。 闲聊片刻,王氏对薛姨妈道:"让他们姐弟说说话,咱们外间坐坐。" 薛姨妈会意,与王氏一同出了内室。外间已备好茶点,二人坐下后,王氏低声道:"宝丫头今年有十四了吧?可说了人家没有?" 薛姨妈摇头:"还没呢。这孩子心气高,寻常人家看不上。" 王氏若有所思:"也是,宝丫头品貌出众,又知书达理,是该好好挑挑。"她顿了顿,似不经意地道,"我们家宝玉倒与她年纪相仿" 薛姨妈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宝玉不是与林姑娘" 王氏脸色微沉:"府里老太太是有这个意思。但黛玉那孩子身子弱,性子又孤僻,如何当得起我们贾家的媳妇?" 薛姨妈不敢接话,只低头喝茶。王氏见状,转了话题:"听说蟠儿L近来常在外头吃酒赌钱?" 提起儿L子,薛姨妈愁容满面:"谁说不是呢。他父亲去得早,我又管束不住" 内室里,宝钗已经将枕边的金锁戴在了颈间,宝玉正盯着宝钗颈间露出的一抹金色发呆。宝钗察觉他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锁。 宝玉好奇地问:"宝姐姐,你这项圈上的金锁好生精致,我从前竟竟没见你戴过。" 宝钗微微一笑:"是小时候一个和尚给的,说须得錾上字配着,方能压得住命里的煞气。" 宝玉来了兴致:"上面錾的是什么字?给我瞧瞧可好?" 宝钗略一迟疑,还是解下金锁递给他。宝玉接过细看,只见正面錾着"不离不弃"四字,反面是"芳龄永继"。 "好个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赞叹道,"比我的玉上的字还吉利。" 宝钗好奇:"宝兄弟的玉上也有字?" 宝玉从衣领里掏出通灵宝玉:"你瞧,正面是莫失莫忘,反面是仙寿恒昌。" 宝钗接过细看,惊讶道:"倒像是一对儿L似的。" 宝玉拍手笑道:"正是呢!我的玉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你的锁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岂非天造地设的一对?" 宝钗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忙将玉还给他:"宝兄弟又说疯话了。" 宝玉却不依不饶:"我说的是实话。宝姐姐,这锁上的字是谁给的?那和尚还说了什么?" 宝钗低头整理衣襟,轻声道:"那和尚说说这金锁须得与有玉的相配" 宝玉眼睛一亮:"这不正应在我身上了?我有玉,你有锁,岂不是天定的缘分?" 宝钗心跳加速,不敢抬头看他,只道:"你浑说什么,让外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外间,二太太王氏与薛姨妈的谈话声隐约传来。 正说着,王氏和薛姨妈走了进来。王氏见二人相谈甚欢,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王氏对宝钗道,"你好生养着,缺什么只管打发人去我那里取。" 宝钗欠身道谢。王氏又对薛姨妈道:"过几日我设个小宴,请你们娘儿L俩过去散散心。" 离开梨香院后,王氏一路沉默。宝玉跟在后面,还沉浸在冷香丸的神奇中:"太太,那药真像仙丹似的!" 王氏望着雨后澄澈的天,淡淡道:"薛家为了这药,不知耗费多少。"她想起薛姨妈说起亡夫时眼中的泪光,又补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走到分岔路口,王氏忽然开口:"宝玉,你觉得宝丫头如何?" 宝玉一愣,随即笑道:"宝姐姐自然是极好的,温柔大方,又通情达理。" 王氏点点头:"是啊,比某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强多了。" 宝玉知道母亲指的是黛玉,不敢接话。王氏继续道:"你年纪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看宝丫头与你甚是相配。" 宝玉心跳加速,想起宝钗的金锁与自已的玉,莫非真有天意?但他又想起黛玉,如今多往宁国公府去,不爱搭理自已,心中一阵烦乱。 王氏见他不语,以为他害羞,便道:"这事不急,你且好好想想。只是记住,你是我儿L子,你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岂能没有说话的份?" 回到自已房中,王氏坐在窗前出神。周瑞家的进来添茶,见她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问:"太太可是为宝二爷的事烦心?" 王氏叹了口气:"老太太一心想让宝玉娶黛玉,可那林丫头哪点配得上我儿L?今日见了宝钗,越发觉得她才是我理想中的儿L媳。" 周瑞家的赔笑道:"宝姑娘确实是个好的。只是老太太那里"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看不明白。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L子跳火坑。" 她端起茶盏,又放下:"你去打听打听,薛家近来如何。若宝丫头真能入我贾家门,对两家都是好事。" 周瑞家的领命而去。王氏走到窗前,望着梨香院的方向,喃喃自语:"金玉良缘或许这就是天意。" 与此同时,梨香院里,宝钗服过药后,靠在床头出神。莺儿L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她未睡,小声道:"姑娘,二太太和宝二爷已经走了。" 宝钗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金锁。莺儿L笑道:"宝二爷对姑娘的金锁好生感兴趣呢。" 宝钗收回手,淡淡道:"他小孩子心性,见着什么新鲜物事都要问个明白。" 莺儿L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姑娘,我瞧二太太今日看您的眼神,倒像是" "住口!"宝钗轻声呵斥,"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莺儿L连忙告罪。宝钗缓和了语气:"我累了,你下去吧。" 待莺儿L退出,宝钗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何尝看不出姨妈的心思?只是贾府情况复杂,上有老太君,下有林黛玉,自已若卷入其中 她摇摇头,不愿再想。窗外,暮色渐沉,梨香院里的枫叶随风飘落,如同她纷乱的心绪。 第149章 第149章【VIP】 梨香院内,几株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的锦绣。薛宝钗的病已好了七八分,此刻正倚在窗边绣着一个香囊,针线在她手中翻飞,绣的是并蒂莲的图案。 "姑娘,二太太来了,正和太太在花厅说话呢。"莺儿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 宝钗手中针线不停,只微微点头:"知道了,你去告诉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点心,姨妈喜欢杏仁茶,别忘了。" 花厅里,王氏和薛姨妈对坐在雕花梨木桌前,中间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具。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两人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妹妹今日气色好多了。"王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宝丫头病了这一场,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这孩子性子要强,为了他哥哥的事费心费力,可偏偏蟠儿这孩子犯起了浑,倒是连累我的宝丫头旧疾复发。" "宝丫头懂事,就是太要强。"王氏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起来,她今年也有十四。" 薛姨妈心头一跳,知道姐姐要说什么,却故作镇定:"是啊,转眼就这么大了。" 王氏微微一笑:"上次我提的那件事,妹妹考虑得如何了?" 花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薛姨妈低头整理衣袖上的褶皱,半晌才道:"姐姐说的是宝玉和宝钗的事?" "正是。"王氏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低了些,"咱们两家本就是至亲,若再结一门亲事,岂不是亲上加亲?宝玉那孩子你也知道,虽然顽皮些,但心地纯良,又有老太太疼爱。将来这家业,少不了他的一份。" 薛姨妈抬眼看了看姐姐,见她眼中满是期待,不由得心中一软:"宝玉确实是个好孩子" "可不是?"王氏见妹妹松动,立刻趁热打铁,"再说,若宝丫头嫁过来,我就是她婆母,又是亲姨妈,还能亏待了她?这婆媳关系最是难处,可咱们这样的亲上加亲,宝丫头在贾府的日子,定比别处舒心百倍。" 薛姨妈想起宝钗平日的懂事体贴,心中既欣慰又酸楚。她何尝不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只是 "姐姐说得是,只是"薛姨妈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妹妹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薛姨妈深吸一口气:"姐姐也知道,我们薛家举家来京,名义上是为宝钗待选公主伴读。如今名已经报上去了,若是中选" "中选又如何?"王氏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不过是做个伴读,难道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薛姨妈被姐姐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姐姐别急,我是想着,若宝钗能得贵人赏识,或许或许能得个更好的前程。" 王氏冷笑一声:"更好的前程?妹妹是指宫中指婚?"她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那元春是荣国公府的嫡孙女,有宁荣两大国公府撑腰,如今尚且在宫里熬着呢!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妹妹舍得让宝丫头去受那份罪?" 薛姨妈被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她何尝不知宫闱险恶?但若宝钗真能得宠,薛家便能东山再起。这些年薛家日渐式微,丈夫早逝,儿子薛蟠又不争气,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得为儿女谋划。 "姐姐,元春在宫里不是有王家和贾家支持吗?若宝钗也能" "妹妹!"王氏突然提高声音,随即意识到失态,又压低嗓音,"你糊涂了!元春在宫里靠的不只是王家,背后更有贾家两大国公府的助力。若宝钗也入宫,王家倒也能帮扶一把,可薛家能帮上什么?薛家族里那些人能全力以赴支持宝钗吗?" 薛姨妈这才恍然大悟,姐姐担心的确有道理。想起薛家族中那些人,她心中一阵发冷,自老爷去后,蟠儿性子浑,若非有兄长和姐姐撑腰,只怕自家要被族里给生吞活剥了。 况且薛家商贾之家,妻妾儿女成群,各家都有姑娘,若有机会自然更愿意扶持自家姑娘。因家产一事已经跟族里闹得很不愉快,说是结了仇也不为过,族里更不会真心助力宝丫头。王家的资源也不可能集中在宝丫头一人身上,若真进了宫,只怕…… 花。窗外,一片海棠花瓣随风飘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红得刺眼。 王氏直白,连忙缓和语气:"妹妹别多心,我也是为宝丫头着想。宫里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元春这些年唉,不提也罢。"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性情相投,又有金玉良缘之说,这不是天作之合吗?" 薛说得是,只是待选一事已经报上名了,若突然退出,恐怕" "这有何难?"王,"我让老爷在宫里打点一下,保准宝丫颜面,又能成全两个孩子的好事。" 薛姨妈心中挣扎。她何尝不知姐姐的算计?但转念一想,若宝钗真能嫁给宝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贾府门第高贵,宝玉又深得老太君宠爱,将来继承家业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入宫想到元春这些年音信渐稀,薛姨妈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既然姐姐都安排好了,那那就依姐姐的意思吧。"薛姨妈终于松口,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王氏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亲热地拉住妹妹的手:"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你放心,宝丫头嫁过来,我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话,王氏便起身告辞。薛姨妈送她到院门口,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房中,宝钗已经绣好了香囊,正坐在窗边看书。见母亲回来,她放下书卷迎上前:"姨妈走了?" 薛姨妈点点头,拉着女儿坐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宝钗何等聪慧,立刻察觉到母亲神色有异:"妈可是有什么心事?" 薛姨妈叹了口气,将王夫人再次提起的婚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女儿,只是隐去了关于元春和族中的那部分。 宝钗听完,脸上不见喜怒,只轻声道:"妈如何回复的?" "我我答应了你姨妈。"薛姨妈握住女儿的手,"宝丫头,你觉得宝玉如何?" 宝钗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宝玉是个纯良的人。" 她没有说更多,但薛姨妈知道,女儿这是默许了。想到宝钗从小懂事,从未让自己操心,如今终身大事也如此顺从,薛姨妈心中既欣慰又酸楚。 "你放心,你姨妈说了,会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薛姨妈轻抚女儿的发丝,"贾府门第高贵,宝玉又得老太君宠爱,将来" "妈不必多说,女儿明白。"宝钗抬起头,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待选一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姨妈说会安排妥当。" 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拿起绣好的香囊递给母亲:"这个给姨妈带去吧,听说她近日睡眠不好,里面装了些安神的药材。" 薛姨妈接过香囊,心中感慨万千。女儿如此体贴懂事,却要成为别人算计的棋子但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命吧。在这世上,女子哪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能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已是万幸。 与此同时,王氏回到自己院中,立刻吩咐周瑞家的:"去请老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她站在窗前,望着梨香院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宝钗入宫的路,必须断得干干净净。不仅为了元春,更为了确保王家的资源不会分散。至于宝钗嫁入贾府也不算委屈了她。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阳光。王氏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和薛姨妈还是闺中少女时的约定——若将来生下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如今这个约定终于要实现了,却是在这样的算计之下。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无谓的感伤。在这深宅大院里,感情是最奢侈的东西。为了元春,为了自己,也为了王家,她必须这么做。 夜色沉沉,荣国公府内一片寂静。王氏房中的烛火却仍亮着,映照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她手中捏着一封家书,指尖微微发颤。 "老爷来了吗?"她低声问身边的周瑞家的。 "回太太,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贾政掀帘而入,眉头紧锁:"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王氏示意周瑞家的退下,待房门关上,才将家书递与贾政:"二哥来信,说薛家要送宝钗入宫参选公主伴读,他和二嫂都不在京中,让我们帮衬一把。" 贾政接过信纸,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脸色渐渐阴沉。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更添几分凝重。 "这"他放下信纸,声音压得极低,"薛家这是何意?" 王氏叹了口气:"二哥信中说,宝钗聪慧过人,品貌不俗,若能入选,对薛家自是好事。" 贾政踱步至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心中却如坠冰窟。他何尝不明白,若宝钗真入了宫,以她的才貌和薛家的财力,必能得贵人青睐。届时,元春在宫中的地位岂不受威胁? "老爷,"王氏走到他身侧,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针,"元春在宫中本就不易,若再添个宝钗" 贾政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薛家豪富,若宝钗真得了势,王家资源必被分走。元春若失势,我在朝中"话未说完,他已攥紧了拳头。 王氏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算计:"宝钗毕竟是我外甥女,我看着她长大,实在心疼她入那深宫受罪。" 贾政冷笑一声:"太太倒是心善。可这深宫之中,谁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元春当年入宫,不也是" "老爷!"王氏打断他,"元春是咱们的嫡女,自当为家族争光。可宝钗"她顿了顿,"我瞧着,她与宝玉倒是般配。" 贾政眼中精光一闪:"太太的意思是" "宝钗品貌俱佳,若能与宝玉结亲,既全了两家情谊,又能"王氏意味深长地看了贾政一眼。 贾政会意,缓缓点头:"薛家豪富,若能联姻,对贾府确有裨益。只是"他眉头又皱起来,"薛家若执意送宝钗入宫,内兄又来信叮嘱,我们如何阻拦?" 王氏微微一笑:"老爷忘了?元春在宫中这些年,为了打点,我也认识了一些人。宫里的内监们自有门路,咱们只需透露些薛蟠的行径,再稍加打点,宝钗落选并非难事。" 贾政沉吟片刻:"此事需谨慎。既要让宝钗落选,又不能得罪薛家。毕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氏一眼,"薛家豪富,我们还有大用。" "老爷放心,"王氏胸有成竹,"我明日便派人去打点一番,再透露薛蟠犯的事,宫里的人一向谨慎,自会如愿。至于薛家那边"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会亲自与我那妹妹说项,只说宝钗与宝玉年纪相当,若能结亲,两家更显亲近。" 贾政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太太思虑周全。只是宝玉那边" "宝玉还小,不懂这些。"王氏摆摆手,"待事成之后,再慢慢劝导不迟。" 窗外,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飘进窗来,落在王氏脚边。她弯腰拾起一片,在指尖轻轻捻动。 "老爷,夜深了,歇息吧。"她轻声说道,眼中却毫无倦意。 贾政点点头,吹灭了蜡烛。黑暗中,夫妻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真正入睡。 而在梨香院,宝钗正伏案抄写《女诫》,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被他人安排。烛光映照下,她端庄秀美的面容显得格外沉静,仿佛一尊玉雕的观音。 第150章 第150章【VIP】 次日,宁国公府正门前十分热闹,车队陆续驶过,府上三太太沈氏带着黛玉,并二太太荀氏和贾玥母女,一同从京郊的庄子上回来。 沈氏也没有多留黛玉,让她先回荣国公府休整,这回城的马车,颠簸的众人很是疲惫,也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黛玉确实有些劳累,乖巧的应了。带着紫鹃和雪雁回了潇湘馆。 前院里,贾政坐在书房里,手中握着一卷《资治通鉴》,却半个字也没看进去。窗外春雨淅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与他此刻纷乱的心绪倒是相得益彰。 "老爷,老太君那边传话,说是明日请林姑娘赏花,让宝二爷一同前去。"小厮在门外轻声禀报。 贾政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已是本月第三次了。自黛玉回府,老太太频繁撮合宝玉和黛玉,府中上下无人不知。他放下书卷,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朦胧的庭院。 "林家"他低声喃喃,思绪飘远。 林家祖上是列侯,虽如今门第不如贾家显赫,但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简在帝心,在朝中颇有声望。更难得的是,林如海与几位阁老有来往,若能得到他的引荐 贾政的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他今年四十有五,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已蹉跎多年。若能得林如海美言几句,升迁指日可待。 "宝二爷来了。"门外小厮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宝玉披着一件月白色斗篷进来,发梢还沾着雨水,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老爷唤儿子有何吩咐?" 贾政看着这个幼子,心中百感交集。因着含玉而生宝玉没了做官的奔头,到底是自己的嫡子,又养在老太太跟前,往日里多疼了他几分。如今宝玉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老太太属意黛玉,王氏却暗中推动着金玉良缘。他本不喜商贾之家,但薛家与王家有亲,为了不让宝钗入宫影响元春,他也不好明着反对。 "听说你近日又逃了学?"贾政板起脸,却无多少责备之意。 宝玉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儿子儿子只是觉得那些八股文章实在无趣。" "胡闹!"贾政一拍桌子,声音却不大,"你可知多少人寒窗苦读只为功名?林家姑娘都能作得一手好诗,你身为男儿,岂能不如一个女子?" 话一出口,贾政便后悔了。果然,宝玉眼睛一亮:"林妹妹的诗才确实极好!昨儿她还作了首《桃花行》,儿子读了三遍仍觉回味无穷。" 贾政暗自叹息。这孩子对黛玉的亲近,怕是比老太太的安排还要早一步。他挥挥手:"去吧,明日老太太设宴,你好好准备,莫要失礼。" 待宝玉离去,贾政独自在书房踱步。窗外雨势渐大,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前日同僚的闲谈——薛蟠又在酒楼闹事,打伤了人,被五城兵马司拿了去,最后还是贾府出面才摆平。 "商贾之子,果然粗鄙。"贾政冷哼一声。 薛家虽富可敌国,但终究是商贾之家。宝钗再端庄贤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黛玉林家书香门第,又是世交,若能联姻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王氏身边的金钏儿:"老爷,太太请您过去用晚膳。" 贾政整了整衣冠,随金钏儿往正房走去。路上,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薛家姑娘前日入宫参选公主伴读?" 金钏儿低头答道:"回老爷的话,宝姑娘确实去了,不过听说落选了。" 贾政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明了。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正房里,王氏已命人摆好了饭菜。见贾政进来,她起身相迎:"老爷今日公务可还顺心?" 贾政淡淡应了一声,落座后直接问道:"薛家姑娘落选的事,你可知道?" 王氏神色不变,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贾政碗里:"听说了。也是宝丫头没这个福分。" "为何落选?"贾政直视妻子。 王氏放下筷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还不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薛蟠在京中胡作非为,声名狼藉。宫里的人最重名声,怎会让这样的妹妹做公主伴读?万一将来闹出什么事来,岂不是给公主添堵?" 贾政盯着王氏看了片刻,忽然问" 王氏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紧,随即笑道:"老爷说笑了,这事跟咱们可没关系。宝丫头再好,终究有个那样的哥哥……" 贾政不再言语,低头用饭。他心知肚明,事,特意将宝钗刷下。为的什路,不分走王家给元春的资源,也好促成金玉良缘。 饭后,贾政借口要看书,又回到了书房。他点燃蜡烛,却无心阅读,只是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王氏的手段,他并事,他就已经领教过了。但这次不同,关系到宝玉的终身, "林如海"贾政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若能得这位巡盐御史相助,他在工部的处境必能改善。而黛玉那孩子虽身子弱些,但才情品貌都是上乘,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残月从云层中透出,冷冷地照着荣国公府的亭台楼阁。贾政站在窗前,望着那轮月亮,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不能明着反对王氏,毕竟元春在宫中需要王家的支持。但他可以顺水推舟。 次日清晨,贾政早*早起身,早膳,他对王氏道:"今,晚些回来。" 王氏正在安排丫鬟们准备赏花宴的事宜,闻言只是点点头:"老爷自去忙,家里有我。" 贾政出了门,却没有直接去衙门,而是命轿夫转向了上官在京中的宅院。他手中拿着一卷自己珍藏的古籍,说是要请大人鉴赏。 与此同时,荣国府的花园里,史太君正拉着黛玉的手说笑,宝玉在一旁凑趣,看在老祖宗的面上,倒也给了宝玉几分好脸色,不时被宝玉逗得掩口轻笑。王氏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转身对周瑞家的低声道:"去告诉薛姨妈,就说宝丫头的事,我另有安排。" 周瑞家的领命而去。王氏整了整衣袖,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向花园走去。阳光照在她华贵的衣裙上,金线绣成的牡丹熠熠生辉,却照不进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东边宁国公府内,素梅姑姑踏着碎步穿过回廊,手里攥着一封密信。她虽满头银发,眉目间却透着精明,是襄宁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此刻她步履匆匆,连廊下小丫鬟的问安都顾不上回应。 "公主,"素梅姑姑掀开暖帘,见襄宁长公主正倚在炕上闭目养神,便放轻了声音,"查清楚了。" 襄宁长公主缓缓睁开眼,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依然锐利如刀:"说。" 素梅姑姑凑近几步,低声道:"荣府那位政二太太,前几日派人往宫里递了话,还打点了内务府的周公公。" "哦?"襄宁长公主直起身子,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周公公有个徒弟在内务府当差,专管公主伴读选拔的事。"素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这是周公公府上一个小厮给的,说是前日荣国公府送去的礼单。" 襄宁长公主接过荷包,从里面抽出一张薄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礼品:南海珍珠一斛,苏绣屏风一对,御赐龙井半斤 "好大的手笔,"襄宁长公主冷笑,"她王氏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素梅姑姑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那小厮说,他家老爷收了礼后,特意叫了专管公主伴读选拔的徒弟来,说薛家公子在金陵闹出人命的事" 襄宁长公主眉头一皱:"薛蟠的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是了结了,可政二太太安排的人偏又提起,还说薛蟠近来在京中与冯紫英那帮纨绔厮混,日日吃酒赌钱。"素梅顿了顿,"那管事一听,当即就说这等人家的小姐,如何能近得公主凤驾。"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炭盆中火星噼啪作响。襄宁长公主将礼单丢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好一招借刀杀人,"襄宁长公主轻声道,"她这是要把亲外甥女的路都断了啊。" 素梅姑姑不解:"薛姑娘不是她嫡亲的外甥女吗?为何" 襄宁长公主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转向窗外。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将荣宁二府的朱墙碧瓦都掩在一片素白之下。 "你且想想,"襄宁长公主缓缓道,"元春还在宫里当女官,王氏对宫中情况不了解,在她看来元春正是需要稳固地位的时候。若薛家姑娘入了宫,哪怕只是公主伴读,以她的才貌品性,若得了提携,难保不会" 素梅姑姑恍然大悟:"政二太太是怕薛姑娘抢了荣府大姑娘的风头!" 襄宁长公主点头:"这是一层。再者,史氏近来对黛玉越发疼爱,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属意黛玉做孙媳妇。王氏岂能甘心?" "所以她就"素梅姑姑倒吸一口冷气,"可薛姑娘毕竟是她亲妹妹的女儿啊!" 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在她眼里,什么亲不亲的,只有对宝玉、元春有利无利。"她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叶,"当年她对赵姨娘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过。" 素梅想起往事,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年赵姨娘刚生下探春,王夫人便以"产后需静养"为由,将她迁至偏院,一折腾就是三年。 "那薛家那边"素梅姑姑迟疑道。 "薛家太太是个没主意的,薛家姑娘又太懂事,"襄宁长公主放下茶盏,"这事她们只会吃个哑巴亏。" 正说着,外头丫鬟通报:"荣府琏二奶奶来了!" 襄宁长公主与素梅姑姑对视一眼,迅速换了话题。待王熙凤进来,只见主仆二人正说笑着今年的腊八粥该放哪些干果,哪还有半点方才的凝重。 与此同时,荣国府梨香院内,宝钗将落选的帖子收入妆奁最底层。铜镜中,她的面容平静如水,唯有那双杏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黯然。 "姑娘,"莺儿端着热茶进来,"太太叫您过去呢。" 宝钗整了整衣襟,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这就去。" 经过回廊时,她看见二太太王氏身边的金钏儿正与一个面生的婆子说话,那婆子衣着体面,腰间系着内务府的腰牌。宝钗脚步不停,却将这一幕深深记在了心里。 王氏房中暖意融融,薛姨妈正抹着眼泪。见宝钗进来,王氏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好孩子,别难过。在姨妈心里,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姨妈心里也十分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届时你母亲也能放心了。" 宝钗温顺地点头:"多谢姨妈费心。宝钗年纪还小,不急的。" 王氏拍着她的手背,满脸慈爱:"真是懂事的孩子。你放心,姨妈很是看好你和宝玉。" 宝钗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眼中的思绪。窗外,雪越下越大,将一切痕迹都掩盖在纯白之下。 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站在窗前,望着漫天飞雪,对身后的素梅姑姑道:"你看着吧,这才刚开始呢。王氏出手,从来都是一环扣一环。" 素梅姑姑递上暖手炉:"咱们" "咱们看戏就是,"襄宁长公主接过手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要不牵扯到宁国公府,她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雪落无声,掩盖了荣宁二府中的暗流涌动。只有那深宅大院里的明争暗斗,如同埋在雪下的种子,等待着来年春天的爆发。 150-160 第151章 第151章【VIP】 荣国公府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早。梨花开罢桃花开,一树树粉白嫣红映着朱墙碧瓦,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景致,可这几日府里却隐隐流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听说了吗?林姑娘又使小性子了,昨儿个为着一盏茶,把小丫鬟骂得直哭呢!" "可不是,到底是客居的,这般作态。哪像薛姑娘,见谁都带着三分笑,前儿还赏了我一支银簪子。" 假山后两个婆子的闲言碎语飘进雪雁耳中,小丫头手里捧着的茶盘"咣当"一声撞在石壁上。那两个婆子回头见是她,竟也不避讳,反倒撇着嘴走开了。雪雁气得浑身发抖,茶也顾不上送,扭头就往潇湘院跑。 "姑娘!姑娘!"雪雁冲进内室时,紫鹃正在给黛玉梳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衬得镜中人越发清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紫鹃轻声呵斥,却见雪雁眼圈通红,不由放柔了声音,"这是怎么了?" 雪雁胸口剧烈起伏,话像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外头那些黑心肝的,竟说姑娘小性儿,不如薛姑娘温婉大方!还说姑娘"她突然噎住,看见铜镜里黛玉的手指微微蜷起。 紫鹃急得去捂她的嘴:"糊涂东西!这些话也敢往姑娘跟前传!" "让她说。"黛玉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我倒是想知道,外头都编排我些什么。" 雪雁这才意识到闯了祸,可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道:"她们说姑娘说姑娘仗着老太君宠爱,目中无人连宝二爷都敢甩脸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梳篦"咔"地断在紫鹃手里。镜中的黛玉脸色倏地煞白,连唇上那点胭脂色都褪尽了,偏生嘴角却扬起一个笑:"好,很好。" 紫鹃心疼得不行,一边给黛玉披上外裳,一边狠狠瞪了雪雁一眼:"还不去给姑娘沏茶!"雪雁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退出去,在门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梨香院里,薛太太正拈着蜜饯听周瑞家的说闲话。听到"林丫头"三字时,她眼皮都不抬,只慢条斯理道:"我们宝钗啊,最是懂事不过。前儿还跟我说,林妹妹身子弱,要多让着她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二太太王氏派来的丫鬟,"到底是亲戚,不好叫人觉得我们喧宾夺主。" 那丫鬟心领神会,回去便添油加醋学了一遍。王氏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孩子们的事,原不该我们多嘴。"可当晚就赏了宝钗两匹上好的云锦。 消息传到史氏耳中,史氏正和凤姐摸牌。琥珀看见凤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果然史氏只笑道:"林丫头这两日咳嗽,叫厨房多炖些梨汤。"转头却吩咐鸳鸯:"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找出来。" 府里哪个不是人精?不过三两日功夫,主子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迎春和探春约着一道去潇湘院,远远就听见一阵咳嗽声。进了门,却见黛玉正在临帖,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哪有半分病态? "林妹妹"迎春刚开口,黛玉就抬起头来。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显得那笑容格外不真实:"二姐姐、三姐姐来得正好,我刚得了些新茶。" 探春见她避而不谈,索性挑明:"那些闲话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什么闲话?"黛玉搁下笔,袖口沾了墨渍也浑然不觉,"是说我不如宝姐姐温柔可亲?还是说我尖酸刻薄?"她突然笑起来,眼角却闪着光,"管她什么金玉良缘,与我何干?我自做好自己便是了。" 迎春被噎得说不出话,探春还要再劝,紫鹃已经端着茶进来:"姑娘该吃药了。"分明是逐客令。姐妹俩只得告辞,走出老远还听见黛玉撕纸的声音,哗啦啦像下了一场雪。 当晚潇湘院的灯亮到三更。紫鹃半夜起来,看见黛玉抱着膝盖坐在廊下,单薄的背影仿佛随时会化进月光里。她刚要上前,却听黛玉轻声念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紫鹃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知道,姑娘又在想扬州的老宅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荣国府的走廊上,将朱漆栏杆映得发亮。几只麻雀在庭院里的海棠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却盖不过廊下几个小丫头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听钏儿说,宝姑娘比林姑娘强多了,知书达理,又会持家" "嘘——小声些!这话可不敢乱传。不过我倒是听周瑞家的提过,说是什么金玉良缘,宝姑娘的金锁正配得上宝二爷的通灵宝玉呢!" 两个小丫头正说得兴起,忽见鸳鸯从抄手游廊那头走来,连忙噤声行礼,两人顿时噤若寒蝉, "这些没规矩的蹄子"鸳鸯皱了皱眉,转身往老太君的上房走去。她心里明白,这些闲话绝非空穴来风,必是有人刻意散布。 史太君正倚在罗汉榻上,让琥珀捶着腿。见鸳鸯进来,便招手道:"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你,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 鸳鸯犹豫了一下,还,近日府中有些闲言碎语,说林姑娘不如宝姑娘懂事,还提起什么金玉良缘" 史太君闻言,手中捻动的佛珠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出来的?" "奴婢打听过了,最初是从二太太屋里传出的。"鸳鸯低声道,"周瑞家的这几日频频往梨香院跑。" 史太君冷笑一声:"好个金玉良缘!王氏这是要跟我打擂台啊。"她将佛珠重重拍在几案上,"我还没死呢,就急着安排宝玉的婚事了?还拿玉儿作伐子!" 琥珀吓得手上一抖,连忙跪下。史太君挥挥手:"不干你的事,起来吧。"她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她这么喜欢张罗,那就让她好好张罗张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二太太王氏就被金钏儿叫醒:"太太,老太君那边传话过来,说今儿要请林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并薛姨妈、宝姑娘都到荣禧堂用早膳,让太太和大太太早些过去。" 王氏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知道了,这就过去。"她匆匆梳洗完毕,带着金钏儿往荣禧堂赶去。路上正巧遇见邢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荣禧堂内,史太君已端坐在正位上,黛玉和迎春分坐两侧,薛太太和宝钗也被请到了上座。见王氏和邢氏进来,史太君和颜悦色道:"你们来了?正好,今儿我想换换口味,你们伺候我用膳吧。" 王氏脸色一白,却不敢违抗,只得上前为老太君布菜。邢氏也只得跟着伺候。一顿早膳下来,王氏的手臂都酸了,却还要强颜欢笑,不时询问老太君是否满意。 "很好,很好。"史太君笑眯眯地点头,"明儿还这样安排。玉儿身子弱,宝丫头又初来乍到,都该多补补。你们做长辈的,多操操心也是应该的。" 一连七日,史太君都如此安排。黛玉、迎春、宝钗和薛太太每日在荣禧堂享用丰盛膳食,而王氏和邢氏则要站在一旁伺候,晨昏定省,问安视膳,连坐下歇息的空当都没有。 到了第七日傍晚,邢氏回到东院,一进门就瘫在椅子上,连声叫道:"王善保家的!快给我捏捏肩膀,这老腰都要断了!" 王善保家的连忙上前,熟练地为邢氏揉捏肩颈。"太太这几日辛苦了。" "辛苦?"邢氏冷笑一声,"还不是那王氏惹的祸!自己作死,非要跟老太太打擂台,说什么金玉良缘,连累我也跟着受罪!"她越说越气,"她以为自己是谁?老太太还在呢,就敢打宝玉婚事的主意!" 王善保家的附和道:"太太说得是。这二太太也太心急了。" "哼!"邢氏重重拍了下桌子,"她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宝玉吗?可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婚事哪轮得到她做主?这下好了,老太太明摆着是在敲打她,却连我也捎带上!"她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我这把老骨头,天天站着伺候,腿都要断了!" 王善保家的连忙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老太君这是做给二太太看的,您不过是陪衬。明儿我给您熬些参汤补补。" 邢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太太这招真是高明。王氏好面子,让王氏每日在这些小辈面前端茶倒水,颜面尽失,比直接训斥她还难受。"她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看她那张脸,强装笑容的样子,真是解气!" 与此同时,潇湘馆内,黛玉正倚在窗边出神。紫鹃端了茶来,轻声道:"姑娘这几日气色好多了。老太君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炖的燕窝,可还合口味?" 黛玉轻叹一声:"外祖母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这几日的阵仗,怕是让大舅母二舅母难堪了。" 紫鹃低声道:"姑娘别多想。那些说姑娘不如宝姑娘的闲话,分明是有人故意散布。老太君这是在为您撑腰呢。" 黛玉眼中泛起泪光:"我本是投奔外祖家来的,如今却成了是非源头。宝姐姐待我也算亲厚,如今这般局面,她心里不知怎么想呢" 而在梨香院中,宝钗正劝慰着满面愁容的薛太太:"妈别太忧心。老太君不过是借题发挥,并非真的有意针对我们。" 薛太太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你姨妈这次做得太明显,惹恼了老太君。我们夹在中问,左右为难。" 宝钗平静地穿针引线,绣着一方帕子:"妈放心,我们只管做好本分。这事我们不要强出头,老太君是明白人,知道这事与我们无关。"她顿了顿,"倒是林妹妹这几日看她的样子,怕是心里不好受。" 薛太太摇头道:"林丫头心思太重。老太君这般维护她,她该高兴才是。" 宝钗微微一笑:"林妹妹不是那等幸灾乐祸之人。她心性高洁,最不愿见人因她受委屈,哪怕是曾经说过她闲话的人。" 夜色渐深,荣国府各院的灯一盏盏熄灭,但这场由"金玉良缘"引发的暗流,却远未平息。 第152章 第152章【VIP】 荣国府的晨钟刚敲过五下,二太太王氏便已穿戴整齐,带着金钏儿往老太太院里去。春日的晨风还带着几分凉意,吹得她额前碎发微微颤动。她抿着唇,眼角细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刻。 "太太,您慢些。"金钏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老太君昨儿睡得晚,未必这么早就起了。" 王氏冷笑一声:"她睡不睡得晚,与我何干?横竖是要我卯时初刻就到,晚一刻便是不孝。"她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声音却压得极低,只有身边的心腹丫鬟能听见。 老太君院里的丫鬟们早已候在廊下,见王氏来了,忙不迭地打起帘子。琥珀迎上来福了福:"二太太来得正好,老太君刚醒,正说要传早膳呢。" 王氏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迈步进了内室。史太君歪在榻上,鸳鸯正给她捶着背。见王氏进来,史太君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道:"来了?" "给老太太请安。"王氏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又上前替史太君掖了掖被角,"夜里可睡得好?" 史太君这才抬眼,目光在王氏脸上扫了一圈:"睡得倒好,就是梦见我那苦命的敏儿了。"她叹了口气,"若是敏儿还在,何至于要我老婆子这般操心。"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贾敏——她那早逝的小姑子,黛玉的母亲,永远是老太太心头的一根刺,也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每次老太太提起贾敏,都是在提醒她这个媳妇永远比不上贾敏,以及贾敏当初对她的羞辱。 "老太太节哀。"王氏勉强道,"敏妹妹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您伤心。" 史太君不置可否,转头对鸳鸯道:"传膳吧,今儿我想吃些清淡的。" 王氏立刻接话:"媳妇亲自去厨房看着。"她福了福身退出来,一转身,脸上的恭敬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阴郁。 金钏儿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太太何必亲自去?让周瑞家的去就是了。" "你懂什么?"王氏冷冷道,"老太太这是存心要折腾我。昨儿嫌粥太稠,前儿嫌菜太咸,我若不亲自去盯着,回头又该说我不尽心。" 厨房里热气蒸腾,王氏站在一旁,看着厨娘们忙活。她本就不耐这些琐事,如今被迫日日亲临,心中更是恼恨。尤其是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黛玉——那个病恹恹的外甥女,她就恨得牙痒痒。 "太太,"周瑞家的匆匆进来,低声道,"薛太太带着宝姑娘来了,正在您院里等着呢。" 王氏眼睛一亮:"快请她们去老太太那儿,就说宝丫头来请安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倒要看看,老太太是疼外孙女,还是疼亲孙子的前程。" 史太君正厅里,薛太太带着宝钗刚行完礼,宝玉和黛玉也一前一后进来了。宝玉穿着件月白色纱衫,腰问系着五彩丝绦,神采奕奕;黛玉则是一身淡紫色衣裙,衬得小脸越发苍白。 "老祖宗安。"宝玉笑嘻嘻地凑到史太君身边,"孙儿昨儿得了个好玩意儿,特地带来给您瞧瞧。"他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玉雕小猴,献宝似的捧给史太君。 史太君乐得合不拢嘴:"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我。"她摩挲着玉猴,对众人道,"你们瞧瞧,宝玉多孝顺。" 王氏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讽。她轻咳一声,道:"宝丫头昨儿做了首新诗,我瞧着极好,不如念给老太太听听?" 宝钗会意,温婉一笑:"不过是胡乱写的,不值一提。"她眼波流转,看了宝玉一眼,"倒是宝兄弟近来用功,老爷都夸他文章有进益呢。" 史太君笑容微敛:"是吗?我怎么听说他昨儿又逃了学,跑去和那些戏子厮混?" 厅内气氛顿时一僵。王氏脸色变了变,强笑道:"老太太明鉴,宝玉是去梨香院听戏不假,却是为了写那《姽婳词》,老爷知道后还夸他懂得观察世情呢。" "哦?"史太君挑眉,目光扫过黛玉,"玉儿,你来说说,宝玉近来功课如何?" 黛玉正低头摆弄手帕,闻言一怔,抬眼看了看宝玉,轻声道:"二哥哥近来确实用功,前儿还问我《庄子》里的典故呢。" 宝玉感激地看了黛玉一眼,黛玉却别过脸去,耳根微微泛红。 王氏看在眼里,心中暗恨。她上前一步,笑样精通,女红更是出色。昨儿给我绣的抹额,针脚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黛玉一眼,"到底是大家闺秀,不像有些人,,身子又弱,将来如何持家?" 黛玉脸色一白,手闪,正要开口,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王来。 "哎哟,儿笑着给老太君行礼,"老祖宗恕罪,刚处理完一桩家务,耽搁了。" 史太君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挑时候来。"她转向王氏,语气忽然严厉,"我听说你昨儿克扣了东院月钱?" 王氏心头一跳,忙道:"老太太明鉴,是账上银子不凑手,暂缓几日。" "暂缓?"史太君冷笑,"我怎么听说你昨儿刚从账上提了二百两银子?" 厅一阵白一阵,手指在袖中掐得生疼。她终于明白,今日这场晨省,老堪。 宁国公府内,襄宁长公主正在花厅赏菊。她腰背挺直,气度不凡。小丫鬟站在一旁,正低声汇报荣国公府的动静。 "……荣府老太君又当着众人面训斥了二太太,说她不孝不贤。二太太回去后摔了一套茶具,还骂林姑娘是狐媚子……" 襄宁长公主嗤笑一声:"史氏越发糊涂了。拿个不成器的孙子当宝贝,还拉着两个姑娘作筏子,也不嫌丢人。"她放下茶杯,"去请三太太来。" 不多时,三太太沈氏款款而来。她容貌秀丽,举止端庄,除了操心长子的后宅与子嗣,日常倒也过得舒心。 "母亲找我?"沈氏福了福身。 襄宁长公主示意她坐下:"你与黛玉那丫头最是亲近?怎么近些时日倒是没见她来寻你?" 沈氏解释道:"黛玉性子虽孤僻,却是个真性情的姑娘,这些年有我在一旁看顾,待人接物倒也妥帖了不少。前儿她还送我一副自己画的兰花,笔法很是灵动。" "那孩子可怜,父亲远在扬州,母亲早逝,如今又被卷入这些是非。"襄宁长公主叹了口气,"你明日去瞧瞧她,带些补品,就说是本宫送的。" 沈氏会意:"母亲是担心荣国公府那边……" "史氏与王氏斗法,却拿个孤女作伐,实在不堪。"襄宁长公主面露不屑,"宝玉那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文不成武不就,史氏还当是个宝。王氏更可笑,自己儿子不争气,倒怨别人家的姑娘。" 沈氏惊声道:"荣府如今竟是这般?黛玉这丫头倒是一点不曾在我面前透露。儿媳只听说王夫人属意薛宝钗做儿媳,薛家虽富,到底只是皇商……" "所以我说她们糊涂!"襄宁长公主冷笑,"宝玉若真有出息,尚宗室女都使得。可他含玉而生,加上他如今这般浑浑噩噩,不求上进的模样,配个商贾之女都算高攀了。” “薛家那薛蟠虽是个混账,但这些日子本宫瞧着薛宝钗却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被她那兄长拖累了。"襄宁长公主夸赞了一句。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荣国公府的方向:"你去告诉黛玉,就说本宫说的,让她保重身子,别为这些琐事伤神。若有什么委屈,尽管来告诉本宫。" 沈氏恭敬应下,她明白,婆母此举不仅是怜惜黛玉,更是明摆着在背后给黛玉撑腰。 次日午后,黛玉正在潇湘馆临帖,忽听紫鹃来报:"姑娘,宁府三太太来了。" 黛玉忙放下笔,整了整衣衫迎出去。沈氏已到了院中,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丫鬟。 "三舅母怎么来了?"黛玉行礼道,"快请里面坐。" 沈氏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她示意丫鬟放下礼盒,"这是你伯外祖母让我送来的燕窝和人参,嘱咐你一定要按时吃。" 黛玉眼眶一热:"伯外祖母厚爱,黛玉愧不敢当。" 两人进了内室,紫鹃上了茶便退下了。沈氏抿了口茶,轻声道:"好孩子,近日可好?听说前儿荣禧堂上……" 黛玉手指一颤,茶盏险些脱手。她强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家常闲话。" "何必瞒我?"沈氏叹息,"你伯外祖母都知道了。她说,让你别往心里去,有些人说话不过脑子,不值得你伤心。" 黛玉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本就是个外人,原不该……" "胡说!"沈氏握住她的手,"你是贾家的亲外孙女,怎么是外人?只是……"她顿了顿,"有些事你或许不知。宝玉的婚事,牵涉甚广,不仅是家事,更关乎荣府的前程。" 黛玉抬眼:"舅母的意思是……" 沈氏压低声音:"薛家虽富,却无根基。王家虽有势,却与史家不睦。老太太和那位二太太各有所图,才会借你和宝姑娘较劲。"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黛玉,"你冰雪聪明,当明白其中利害。" 黛玉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成了两股势力博弈的棋子。心中一阵刺痛,她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 "玉儿!"沈氏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黛玉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沈氏皱眉,唤来紫鹃:"快去请大夫!"她扶着黛玉躺下,轻声道,"母亲说得没错,你这身子,可经不起这些折腾。" 黛玉闭着眼,泪水无声滑落。她忽然明白了许多事——外祖母的宠爱,二舅母的敌意,宝钗的亲近,甚至宝玉的温柔,背后都有着复杂的算计。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她叹息…… 第153章 第153章【VIP】 扬州城的秋雨连绵不绝,打在林府书房窗外的芭蕉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如海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封刚从京城送来的家书,眉头紧锁。信是黛玉写来的,字迹清秀如常,内容尽是些"身体安好""外祖母疼爱"之类的宽慰话。但林如海知道,女儿L向来报喜不报忧。 "老爷,林忠求见。"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林如海将信折好放入袖中:"让他进来。" 林忠是林府在京中的管家,昨夜才回扬州,今日一早就将小姐的信送了过来。他进门后先恭敬地行了一礼,脸色却有些踌躇。 "说吧,京中情形如何?"林如海直截了当地问。 林忠犹豫片刻,低声道:"回老爷,小姐在荣国公府过得并不十分顺心。" 林如海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详细说来。" "荣国公府下人闲言碎语不少,说小姐是来打秋风的,又说她身子弱,爱耍小性"林忠声音越来越低,"小姐早先被荣国公府老太君安排着住在荣禧堂,后得了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的襄助,才同荣国公府的姑娘们一起开了院子单独住,但荣国公府二太太那边" "二太太?"林如海眼中寒光一闪。 "是。二太太表面上客气,实则处处克扣小姐的用度。前些日子小姐的丫头雪雁去领月例银子,竟被推二阻四,最后还是老太君身边的鸳鸯姑娘看不过去,才" 林如海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他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强压下怒火,缓缓坐回椅中。 扬州官场正值多事之秋。盐税亏空案牵连甚广,巡盐御史这个位置本就如坐针毡,如今更是成了众矢之的。林如海自身尚且难保,如何护持远在京城的女儿L? "你先下去吧。"林如海疲惫地挥了挥手。 待林忠退下,林如海从袖中取出黛玉的信,又细细读了一遍。字里行间,他仿佛看到女儿L强颜欢笑的模样。妻子贾敏去世后,他将黛玉送入岳家荣国公府,本是想让她在外祖母膝下得些疼爱,谁知 窗外雨声渐急,林如海沉思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封信。不是给荣国公府——岳家势大,他若直接责备,只会让黛玉处境更为难。这封信是写给宁国公贾攸的。 贾攸与林如海早年有些来往,虽交情不深,但总算有些同僚之谊。更重要的是,宁国公府与荣国公府同出一脉,却因祖上分家而各自立府,如今宁国公府有襄宁长公主坐镇,比之荣国公府更加显贵。 信送出后,林如海又命人备了几份厚礼,都是扬州特产,外加几幅名家字画。他在礼单上特意注明是给宁国公府几位主子们的,不奢求襄宁长公主能出手襄助黛玉,只希望宁国公府随便哪位主子能暗中照拂黛玉一二。 十日*后,京都宁国公府。 嘉悦郡主正在梳妆,丫鬟来报:"国公爷来了。" 贾攸大步走入内室,见妻子正在对镜理妆,便挥手让下人退下,亲自拿起一支金簪为妻子簪上。 "今日怎么这般殷勤?"嘉悦郡主从镜中笑睨丈夫。 贾攸笑道:"有件事要劳烦夫人了。" 他从袖中取出林如海的信,嘉悦郡主接过细读,眉头渐渐蹙起:"这林姑爷也真是自己女儿L在荣府受了委屈,倒求到我们府上来了。" "林如海处境艰难,扬州那边风声鹤唳。"贾攸叹了口气,"他不敢直接与岳家冲突,只能辗转托到我这里。我想着,毕竟是亲戚" 嘉悦郡主将信放下,若有所思:"林姑娘我见过几次,确实是个惹人怜爱的。咱们府上二弟妹同林姑娘关系极好,平日里也照顾有加。只是如今瑾儿L瑜儿L他们膝下都添了子嗣,唯独琤儿L媳妇体弱多病,琤儿L膝下也没个一儿L半女的,二弟妹有意让琤儿L纳个通房妾室,好歹绵延子嗣。但琤儿L不愿意,二弟妹如今正心焦着呢!一时间没顾及到林姑娘那边,但我若是出面的话,只怕荣国公府那边……" "琤儿L这桩婚事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府中没有妾室通房,琤儿L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见得多了,不想纳妾也正常。日后再看看吧!若是琤儿L真的不愿意,也不好强求,日后下面孙辈只会越来越多,府上的小子们只要有琤儿L看中的,过继也行。总不至于让琤儿L日后膝下荒凉!”贾攸对贾琤是有些愧疚的,这桩婚事最终落在了他头上,为了府里还不能拒绝,如今只能从其他地方去弥补了。 “至于荣国公府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到即止。 正好要去给母亲请安。" 次日清晨,嘉悦郡主来到襄宁长公主居住的静康院。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见儿L媳来了,便让映雪扶她到外间暖阁说话。 身边伺候多年的素梅姑姑如今年纪也大了,襄宁长公主安排了素梅姑姑去荣养。映雪是素梅姑姑临退去之前培养的,襄宁长公主虽然不时还会想起素梅姑姑来,偶尔唤她来说说话。映雪心细,接手了素梅姑姑手上的事情后,也没出过岔子,襄宁长公主还算满意。 "母亲近日气色甚好。"嘉悦,"这是南边新送来的,最是养颜。" :"你有心了。" 闲话几句后,嘉悦郡主状似无意地提起:"昨日收到扬州林姑爷的信,说是挂念女儿L,想请我们府上照拂一二。" "林如海?"襄宁长公主略一思索,"怎么忽然间求到咱们府上来了?" "荣国公府跟漏勺似的,只怕是听说了林姑娘在荣国公府过得不太顺心,下人们闲言碎语不少。" 襄宁长公主眉头微皱:"贾敏走得早,留下这么个女儿L荣国公府那些下人确实没规矩。" "林大人远在扬州,鞭长莫及。我想着,到底是亲戚" 襄宁长公主沉吟片刻:"林如海既求到了咱们府上,攸儿L又有心帮衬一二,那咱们也不好袖手旁观。敏仪与黛玉亲近,便让敏仪去一趟荣国公府,就说本宫想见见黛玉,接她来住几日。" 嘉悦郡主心中一喜,知道婆母这是要出面为黛玉撑腰了:"媳妇这就去安排。" 敏仪县主沈氏一向与黛玉亲近,不过近日因为长子后宅之事操心,到有些忽视了黛玉。接到婆母口谕后,她立刻命人备下车马,亲自前往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内,黛玉正在老太君房中陪着说话。忽听丫鬟来报:"宁国公府二太太来了。" 史氏有些诧异:"这个时辰,沈氏来做什么?" 不多时,沈氏被引入内室。她先向史氏行礼问安,又与众人寒暄一番,这才说明来意:"母亲近日总念叨着想见见黛玉,特命我来接黛玉过府住几日。" 史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这倒是巧了,黛玉正好在这儿L。" 黛玉起身向沈氏行礼,心中却满是疑惑。伯外祖母虽平日里也关心她,但也未曾直接出面,如今怎会突然接她过府? 王氏站在一旁,脸上堆笑,眼中却透着审视:"长公主厚爱,是黛玉的福气。只是黛玉身子弱,怕给长公主添麻烦" 沈氏微微一笑:"母亲特意嘱咐了,已命人收拾了离她院子最近的暖阁,地龙都烧起来了,绝不会冻着林姑娘。"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神色各异。襄宁长公主亲自安排住处,这是何等待遇? 史太君看了王氏一眼,笑道:"既然长公主盛情,黛玉就去住几日吧。"又对黛玉道,"你也好久没见你这位伯外祖母了,正好说说话。" 黛玉乖巧应是,心中却明白,这绝非寻常走亲戚那么简单。 沈氏亲自帮黛玉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对老太太道:"母亲说了,不必急着送黛玉回来,我们府中玥儿L那丫头也盼着黛玉去与她做个伴,想多留黛玉住些日子。" 离开时,沈氏特意挽着黛玉的手,一路从院中走到二门,让荣国公府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宁国公国府对黛玉何等重视。 宁国公府的马车宽敞舒适,铺着厚厚的锦褥。沈氏亲自为黛玉斟了热茶:"天冷,喝口茶暖暖身子。" 黛玉双手接过,轻声道谢。 "你伯外祖母虽在宁国公府,却也时常关心你的处境。"沈氏柔声道,"你父亲也很是关心你,特地求到了国公爷跟前,让我们府上多照拂你。" 黛玉眼眶微热。自母亲去世后,她来到京都外祖家,就此与父亲分别,多年不见,如今越发想家了。 到了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在静康院内等待着一行人到来。见黛玉走近,襄宁长公主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孩子,让本宫好好看看。" 黛玉要行礼,被襄宁长公主拦住:"自家人不必多礼。"她细细端详黛玉,叹道,"如今长开了,眉眼像极了你母亲年轻时。" 襄宁长公主亲自携黛玉入内,一路嘘寒问暖。到了安排给黛玉的暖阁,只见屋内陈设精致,书案上还摆着几本崭新的诗集,显是特意准备的。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你舅母。"襄宁长公主拍拍黛玉的手,"把这儿L当自己家。" 当晚,沈氏设了小宴为黛玉接风。席间,宁国府的女眷们言笑晏晏,没人问黛玉在荣府过得如何,也没人用那种怜悯中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她。黛玉久违地感到轻松自在。 宴罢,沈氏送黛玉回房,在廊下轻声道:"你父亲很挂念你。" 黛玉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 "他处境艰难,却仍惦记着你。"沈氏温声道,"在宁国公府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亲自送你。" 黛玉深深一福:"多谢二舅母。" 沈氏扶起她,笑道:"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 是夜,黛玉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望着窗外宁国公府高挂的灯笼,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次来宁国公府绝非偶然。父亲远在扬州却仍设法护她,宁国公府众人默契地为她撑腰这份情谊,她铭记于心。 而在荣国府,王氏正对周瑞家的发火:"宁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接走林丫头,倒显得我们亏待了她似的!" 周瑞家的低头不敢言语,心中却明白,经此一事,荣国公府上下再不敢轻慢那位林姑娘了。 第154章 第154章【VIP】 秋风渐起时,黛玉住进了宁国府的明月堂。 明月堂是一处小巧精致的居所,因堂前有一方半月形的小池塘而得名。襄宁长公主安排沈氏去荣国公府接黛玉时,嘉悦郡主就让人将明月堂收拾了出来,这院子离三房更近些,也方便沈氏多照拂黛玉。 黛玉初到时正值黄昏,池塘里映着一轮将满未满的月影,四周种着几株桂树,香气浮动,倒是个清幽的好去处。 傍晚,秋日的风掠过宁国公府的屋檐,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林黛玉倚在明月堂的窗边,手中捏着一封刚从扬州送来的家书。信纸已经有些皱了,显然是被反复展开又折起多次。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父亲熟悉的字迹,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姑娘,该添件衣裳了。"紫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件藕荷色的夹袄披在黛玉肩上,"秋风凉,仔细身子。" 黛玉微微点头,却没有移动。她的目光仍停留在信纸上,那上面父亲的字迹工整而克制,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牵挂。林如海在信中详细询问了她在荣国公府的饮食起居,甚至特意提到已托付宁国公多加照看。想到父亲远在扬州,公务繁忙之余还要为自己操心,黛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父亲他总是这样。"黛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在外祖母家一切都好,他却还要" 紫鹃见状,悄悄退了出去,不多时带着雪雁一同回来。雪雁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龙井,茶香袅袅,试图驱散室内的沉闷。 "姑娘,喝口茶吧。"雪雁将茶盏放在黛玉手边的小几上,"老爷来信说了什么让姑娘这般伤神?" 黛玉这才回过神来,将信纸小心折好,收入袖中。"父亲说扬州盐务繁忙,他常常深夜才能歇息,却还记挂着我的衣食住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甚至求到了宁府大舅舅那里,请他多照看我。" 紫鹃与雪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了然。自从黛玉六岁丧母,守孝三年后被接到荣国公府抚养,林如海虽公务缠身,却从未间断过对女儿的关心。每月必有家书,逢年过节更是派人送来各种扬州特产和亲手挑选的礼物。 "我真是个不孝的女儿。"黛玉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不仅不能承欢膝下,反而让父亲远在扬州还要为我操心。他本就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 雪雁急忙上前,轻轻握住黛玉微凉的手:"姑娘快别这么说!老爷最疼姑娘了,他若知道姑娘这般自责,心里不知该多难受呢。" 紫鹃也温声劝道:"姑老爷是担心姑娘,可姑娘若因此郁结于心,岂不是辜负了姑老爷的一片苦心?姑娘更应该放宽心,好好将养身子,这样才不会让姑老爷的心思白费。"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竹林沙沙作响。一片竹叶飘进窗来,落在黛玉的裙摆上。她拾起那片叶子,在指尖轻轻转动。 "你们说得对。"良久,黛玉轻叹一声,"父亲他定是希望我过得好。"她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少了方才的颓丧,"只是每每想到他独自一人在扬州,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就" 紫鹃见黛玉情绪稍缓,趁机说道:"姑娘若思念老爷,不如写封回信?把在府里的趣事说给老爷听,也好让他放心。"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我写些什么呢?说我在外祖母家锦衣玉食?说我和姐妹们吟诗作对?父亲他要的不是这些。" "老爷要的是姑娘平安喜乐。"雪雁插嘴道,"姑娘只要如实写就好,不必刻意掩饰什么。老爷最懂姑娘的心思了。" 黛玉望着两个忠心的丫鬟,心中的郁结似乎松动了些。她想起父亲每次来信都会附上几句扬州的新诗,或是描述衙门后院新开的花。他总是这样,在繁忙中仍不忘与女儿分享生活中的点滴美好。 "好,我写。"黛玉终于露出一丝浅笑,"不过得等明日了,今日天色已晚。" 紫鹃见黛玉情绪好转,连忙吩咐雪雁去准备晚膳。她自己则留下来,为黛玉整理书案,顺便将散落的诗稿归置整齐。 "姑娘这几日在宁国公府和玥姑娘作伴,可还习惯?"紫鹃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提到贾玥,黛玉的神情玥妹妹待我极好,她虽比我年幼几岁,却与我很是合得来。前日" "三太太对姑娘也很是照拂。"紫鹃笑着说,"昨日送来的那盒胭脂,听说是特意从南边带来的。" 黛玉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次去请安,她总要问我的饮食起居,还常留,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有时世" 紫鹃知道黛玉又想起了早逝的母亲,连忙岔开话题:"姑那本诗集?听说是最新的刻本呢。" 黛玉明白紫鹃的用意,勉强笑了笑:"也好,正好明日可以抄录几首给父亲寄去。" 晚膳后,黛玉独格外明亮,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为一切披上一层银纱。她想起小时候在扬州,父亲常抱着她在庭院里赏月,的月亮, "姑娘,夜里风大。"紫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黛玉的思绪。 "紫鹃,你说父亲此刻也在看这轮月亮吗?"黛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 紫鹃走到黛玉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一定是的。姑老爷最懂风雅,这样的月色怎会错过?" 黛玉微微笑了:"那这月光,也算是连接扬州和京城的桥梁了。"她拢了拢衣襟,"明日我要给父亲写一封长信,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还有我要告诉他,我很好,真的很好。" 紫鹃欣慰地看着黛玉的侧脸,月光下,那张总是带着轻愁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坚定。 "姑娘能这样想就对了。"紫鹃柔声道,"姑老爷知道姑娘在外祖家过得开心,定会欣慰的。" 黛玉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月亮,转身回到屋内。她知道,远在扬州的父亲此刻或许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唯一的女儿。但这一次,思念中不再只有忧伤,还有一份相互理解的温暖。 次日清晨,黛玉早早起床,亲自研墨铺纸。她决定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家信中只报喜不报忧,而是要将真实的自己展现给父亲——她的思念,她的感激,以及她在外祖家收获的温情。 "父亲大人膝下,"黛玉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见字如晤。昨夜望月,忆及儿时在扬州" 写到这里,黛玉的笔停顿了一下。她抬头望向窗外,晨光中的竹影婆娑,仿佛在为她鼓劲。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儿在外祖家一切安好,外祖母疼爱,宁府的三舅母对我格外关怀,更有几位姐妹朝夕相伴" 信越写越长,黛玉将这段时间在外祖家的点点滴滴都娓娓道来。她写到自己与贾玥一起赏菊作诗,写到三舅母送来的精致点心,甚至写到了前日与宝玉因为一句诗争论不休的小插曲。字里行间,是一个女儿对父亲毫无保留的倾诉。 "姑娘写了好些呢。"雪雁端来新沏的茶,好奇地瞥了一眼信纸。 黛玉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想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父亲,让他知道我过得很好。" 紫鹃走过来,为黛玉披上一件外衣:"姑娘要不要歇会儿再写?" "不必了,马上就写完。"黛玉重新拿起笔,在信的最后写道:"父亲勿以儿为念,公务之余务必珍重。随信附上儿亲手所制香囊一枚,内装宁国公府桂花,愿花香伴父亲入眠。" 写完最后一个字,黛玉轻轻吹干墨迹,将信纸小心折好。她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那是她花了三个晚上才绣好的,上面是一丛幽兰,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这样父亲应该会放心了吧。"黛玉喃喃自语,将香囊和信一起放入信封中。 紫鹃看着黛玉如释重负的表情,欣慰地说:"姑老爷收到姑娘的信,定会高兴的。" 黛玉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要让父亲知道,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她顿了顿,"虽然我还是会想他。" 雪雁在一旁插嘴:"姑娘想老爷是人之常情,但姑娘能这样想开,才是对老爷最好的安慰呢。" 黛玉点点头,将信封交给紫鹃:"让人快些送出去吧。" 紫鹃接过信,正要离开,忽听黛玉又道:"等等。" "姑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紫鹃转身问道。 黛玉摇摇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诗集:"把这个也一并寄去吧,是我最近抄录的,父亲或许会喜欢。" 紫鹃笑着应了,小心地将诗集和信收好,转身去安排人送信。 黛玉站在窗前,望着紫鹃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澄明。她知道,思念不会因此消失,但从此以后,这份思念将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连接父女心灵的纽带。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黛玉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轻轻抚摸着父亲家信的边缘,嘴角浮现出一抹恬静的微笑。 第155章 第155章【VIP】 信送走后,黛玉心中算是了了一桩心愿,闲下来便想着去陪伴三舅母。 "玉儿来了。"沈氏亲自迎到院门口,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比上回见时又瘦了些,可是这些日子住的不习惯了?" 黛玉福身行礼:"劳三舅母挂念,一切都好。" 沈氏面容白皙,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她自贾敏去世后,对黛玉多有怜惜。 此番因黛玉在荣国公府受了委屈,加上林如海写信求助宁国公贾攸,嘉悦郡主又寻到了婆母襄宁长公主处。念在长子的面上,襄宁长公主特地发话接黛玉来宁国公府小住,嘉悦郡主特意收拾了明月堂,一应陈设都按着黛玉的喜好布置。 "你且安心在宁国公府住下,缺什么只管说。"沈氏携着黛玉的手往屋里走,"我这儿清净,比不得荣国公府热闹,倒适合你读书写字。" 黛玉微笑:"三舅母这里雅致,正合我意。" 当夜沈氏设了小宴为黛玉接风,席间嘘寒问暖,又命人炖了燕窝粥给黛玉补身子。黛玉心中感动,与沈氏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二更天才各自歇下。 如此过了三五日,黛玉渐渐发觉沈氏虽面上带笑,眉宇间却总笼着一层愁云。这日清晨,黛玉在廊下看紫鹃喂池中锦鲤,见沈氏从正屋出来,眼下两片青影明显。 "三舅母昨夜没睡好?"黛玉关切地问。 沈氏摆摆手:"年纪大了,难免少眠。"说着便匆匆往佛堂方向去了,连每日必问的黛玉饮食起居都忘了提。 黛玉望着沈氏的背影,若有所思。紫鹃凑过来低声道:"姑娘可发现了?三太太这几日神色不对。" "你也看出来了?"黛玉蹙眉,"去打听打听,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紫鹃应了声,自去寻相熟的丫鬟婆子探听。黛玉回到房中,推开临池的窗子,望着水中游鱼出神。宁国公府比荣国公府规矩更严,下人们口风也紧,但紫鹃机灵,想必能问出些端倪。 果然,未到午时紫鹃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神秘:"姑娘,可了不得,我打听到一桩大事。"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怎么说?" 紫鹃关好门窗,压低声音:"是关于琤五爷房里的事。"她顿了顿,"五爷和五奶奶成婚七载有余,至今膝下无子。" 黛玉一怔:"这我倒是头回听说。" "琤五爷是三太太的长子,在宁国公府行五,五奶奶是西宁王府的郡主。"紫鹃继续道,"听说五奶奶生来体弱多病,过门这些年从未圆房,更别提有孕了。" 黛玉想起偶尔在贾府宴会上见过的西宁郡主——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子,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几乎不与人交谈。她入京这些年,见郡主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年西宁太妃寿数将尽,求陛下为郡主择亲事。"紫鹃道,"陛下看中琤五爷才学人品,便赐了婚。襄宁长公主曾想请陛下收回成命,却未能如愿。" 黛玉轻叹:"皇家赐婚,宁国公府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正是呢。"紫鹃点头,"听说陛下在朝堂上对琤五爷很是看重。这些年来,三太太看在琤五爷的份上,对五奶奶视而不见,未曾为难。可如今大房二房都有了孙辈,唯独三房没有动静,三太太怎能不急?" 黛玉想起沈氏近日的愁容:"所以三舅母是为了子嗣之事忧心?" 紫鹃凑得更近:"三太太有心让琤五爷纳妾,却被琤五爷拒绝了。如今三太太为了这事日夜难安,听说"她犹豫了一下,"听说正打算从娘家寻个合适的姑娘。" 黛玉心头一震。她虽知高门大户中子嗣传承的重要,但想到西宁郡主的处境,不免心生怜悯。一个体弱的女子,被迫接受一桩政治婚姻,如今又要面临夫君纳妾的威胁 "那五嫂嫂可知此事?"黛玉忍不住问。 紫鹃摇头:"五奶奶深居简出,怕是不知。况且这种事,向来是长辈张罗,哪有五奶奶说话的份?" 黛玉默然。她想起母亲生前说过,女子在这世间的处境,多半由不得自己选择。五嫂嫂贵为郡主,尚且如此,何况寻常女子? "姑娘要管这事么?"紫鹃问。 黛玉摇头:"这是三房家事,我如何她望向窗外,"我有些样的人。" 紫鹃笑道:"姑娘若想见,改日五奶奶虽不常出门,跟前问安的。" 正说着,忽听外面了。" 黛玉忙整理神色,迎了出去。沈氏已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手里拿着一卷佛经,见黛玉便笑道:"玉儿来得正好,我刚得了上好的龙井,咱们一起吃茶。" 黛玉观察沈氏神色,见她眉间愁云未散,却强作欢颜,乖巧地应了,随沈氏到花厅吃茶,绝 茶过三巡,沈氏忽然道:"玉儿觉得我这院子如何?" 黛玉微笑:"清幽雅致,我很喜欢。" 沈氏点点头:"你既喜欢,不如多住些时日,也好多陪陪我。荣国公府那边暂且不着急回去,这次有你伯外祖母发话,你且安心住着。"她顿了顿,"我与你投缘,有你陪着,心里也畅快些。" 黛玉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沈氏话中有话,便柔声道:"只要三舅母不嫌我聒噪,我自然愿意多陪您。" 沈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说了些家常,便称乏了要去歇息。黛玉送她回房,路上沈氏忽然驻足,望着池中残荷,幽幽道:"这荷花谢了,来年还会再开。人若错过了时节,就再难有第二次机会了。" 黛玉不解其意,只当沈氏感叹年华老去,便安慰道:"三舅母风采依旧,何必说这样的话?" 沈氏笑笑,不再多言。 当晚,黛玉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到窗前观月。明月堂前的池塘映着满天星斗,微风拂过,泛起细碎银光。她想起白日里听闻的种种,思绪万千。 西宁郡主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翌日清晨,黛玉早早起来,特意梳妆打扮,想着或许能遇见来请安的西宁郡主。然而直到午时,也不见西宁郡主踪影。问起丫鬟,才知西宁郡主染了风寒,这几日都不便出门。 黛玉有些失望,又觉得自己这念头来得莫名。她与西宁郡主素无交情,为何突然这般想见她? 正思索间,紫鹃匆匆进来:"姑娘,三太太命人备了车,要去城外上香。" 黛玉讶异:"今日并非初一十五,为何突然要去上香?" 紫鹃神秘地眨眨眼:"听说同去的还有沈家旁支的一位小姐。" 黛玉顿时明白了——这怕是为琤表哥相看妾室。她犹豫片刻,决定装作不知,只道:"我有些头疼,就不去了,你替我向三舅母告个罪。" 紫鹃会意,自去回话。黛玉独坐房中,心绪复杂。她本不该过问这等事,可想到西宁郡主的处境,又觉不忍。 午后,黛玉带着一本诗集到园中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亭边种着几株白菊,开得正好。她正赏花,忽听亭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绕过假山,黛玉看见一个素衣女子独坐石凳,面前摊着一本书。女子闻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色苍白如纸,眉目却极清秀,一双眼如秋水般澄澈。她见黛玉,忙要起身,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黛玉认出这正是西宁郡主,连忙上前:"五嫂嫂多保重身体。" 西宁郡主勉强止住咳,轻声道:"是林姑娘吧?常听太太提起你。" 黛玉没想到西宁郡主认得自己,有些意外:"五嫂嫂知道我?" 西宁郡主微笑:"荣国公府的才女,谁人不知?"她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吧,我正读诗,遇到几处不解,不知可否请教?" 黛玉见她手中拿的竟是《李义山诗集》,与自己今日所带相同,顿生亲近之感,便坐下与她讨论起来。 两人谈诗论词,竟十分投契。西宁郡主虽体弱,言谈间却显出不凡的才学与见识。黛玉渐渐忘了她的身份,只当是与一位闺中密友闲谈。 "这句相见时难别亦难,我每读必泣。"西宁郡主轻抚书页,眼中泛起泪光。 黛玉点头:"义山诗多哀婉之音,想是身世使然。" 西宁郡主幽幽道:"人生在世,多少事身不由己。"她忽然转向黛玉,"林姑娘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将来必有大好前程。" 黛玉苦笑:"我不过寄人篱下,何谈前程?" "你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西宁郡主认真道,"不像我"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黛玉见她咳得厉害,连忙唤来远处伺候的丫鬟。丫鬟熟练地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给西宁郡主服下。 "郡主该回去休息了。"丫鬟担忧地说。 西宁郡主无奈地点头,对黛玉歉意一笑:"今日与林姑娘相谈甚欢,改日再续。" 黛玉起身相送:"五嫂嫂保重身体。" 看着西宁郡主在丫鬟搀扶下缓步离去的背影,黛玉心中百感交集。这位传闻中体弱多病的郡主,竟是个才华横溢、心思细腻的女子。她想起紫鹃说的那些话,不由为西宁郡主的处境感到悲哀。 回明月堂的路上,黛玉遇见了刚从城外回来的沈氏。沈氏身边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眉清目秀,举止端庄。 "玉儿,这是你沈家表姐静姝。"沈氏笑着介绍,"静姝,这是你林妹妹。" 沈静姝向黛玉行礼,动作优雅得体。黛玉还礼,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上香可还顺利?"黛玉故意问道。 沈氏笑容满面:"极好,极好。静姝第一次来京城,我正要带她各处逛逛。"她转向静姝,"你林妹妹才学好,你们小姑娘之间可以多说说话。" 静姝乖巧地应了。黛玉看着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又想起方才西宁郡主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酸楚。 入夜,黛玉独坐灯下,提笔写下一首《咏白菊》: "素心本耐寒,独立晚风前。 谁解孤芳意,霜重愈鲜妍。" 写罢,她望着墨迹未干的诗句,思绪飘向那个在凉亭中与她谈诗的素衣女子。明日,她决定再去园中走走,或许能再遇五嫂嫂,将这首诗赠与她。 第156章 第156章【VIP】 第二日清晨,林黛玉早早便醒了。窗外薄雾未散,园中花草尚带着露珠,她倚在窗边,手中捏着一叠诗稿,正是昨夜为西宁郡主新作的几首诗。 "姑娘起得这样早?"紫鹃端着铜盆进来,见黛玉已穿戴整齐,不由讶异。 黛玉将诗稿小心折好,放入一个绣着兰花的锦囊中:"昨日与五嫂嫂约好了,今日在园中再见,我想早些去等她。" 紫鹃抿嘴一笑:"姑娘对这位五奶奶倒是上心。” "她懂诗。"黛玉简单道,眼中却闪着少见的光彩,"昨日诗会上,她评点我那首《葬花吟》,句句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紫鹃替黛玉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支白玉兰花簪:"五奶奶确实不凡,听说五奶奶的长辈,先西宁王妃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黛玉点点头,将锦囊系在腰问,又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走吧,去园子里转转。" 园中晨雾缭绕,黛玉沿着石子小径缓步而行,不时驻足观赏路旁的花草。她特意选了昨日与西宁郡主相遇的那条路,希望能早些见到她。 转过一处假山,黛玉忽然停住了脚步。前方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并肩而行,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裙,正是西宁郡主;而那男子一袭靛蓝色长衫,背影挺拔如松,竟是宁国公府的贾琤表哥。 黛玉下意识地退后半步,隐在假山后。只见贾琤微微侧身,对西宁郡主说了什么,郡主掩口轻笑,两人言谈甚欢,关系显然十分和睦。 "姑娘,怎么了?"紫鹃见黛玉突然停下,不解地问道。 黛玉摇摇头,示意她噤声。待那二人走远,她才从假山后走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 "那不是琤五爷和五奶奶吗?"紫鹃也认出了二人,"他们今日竟一起在园子里?" 黛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腰问的锦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好奇。她原以为西宁郡主会如约等她,没想到却与贾琤表哥同行。 "姑娘还等五奶奶吗?"紫鹃问道。 黛玉沉吟片刻:"先回去吧。" 回到明月堂,黛玉坐在窗前,将那叠诗稿取出又看了几遍,却再没有先前那种期待与人分享的心情了。她将诗稿收入抽屉,转而拿起一本《楚辞》翻阅,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紫鹃,"黛玉忽然*开口,"你去打听打听,琤表哥如今还在府上吗?五嫂嫂大概什么时候方便见我?" 紫鹃会意,点头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她才回来,脸上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 "打听到了什么?"黛玉放下书卷,眼中闪烁着好奇。 紫鹃倒了杯茶递给黛玉:"姑娘猜怎么着?琤五爷今日休憩,便陪着五奶奶在园中逛逛,逛完后回了他们的院子。" 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紫鹃见黛玉感兴趣,便继续道:"说起琤五爷,宁国公府的下人们都赞不绝口呢。说五爷虽身居高位,却从不摆架子,对下人也和气。最重要的是"她压低声音,"他对五奶奶极好,这些年虽无子嗣,却从未起过纳妾的念头。"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当真?" "千真万确。"紫鹃肯定道,"五奶奶体弱多病,这些年也没孩子,娘家又没什么人撑腰。换了别人,早纳了三房四妾了。可琤五爷与五奶奶一向相敬如宾,朝中同僚劝他纳妾,他都婉言谢绝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飘向窗外。她虽与宁国公府的表兄们接触不多,但对琤表哥的印象一直不错。记忆中,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在家族聚会时总是彬彬有礼,言谈举止问透着儒雅气质。 "琤表哥在朝中很得陛下赏识?"黛玉忽然问道。 紫鹃点头:"可不是嘛!听说去年陛下还特意召五爷入宫议事,赏了不少东西呢。这样的身份地位,还能对五奶奶一心一意,真是难得。" 黛玉沉默片刻,轻声道:"确实难得。" 她想起荣国公府其他男子,大舅舅后院姨娘通房数不胜数,琏二哥风流成性,惯爱拈花惹草,就连宝玉也黛玉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相比之下,琤表哥的专一确实令人敬佩。 "姑娘怎么突然对琤五爷这么感兴趣?"紫鹃笑着问道。 随口问问。对了,你可打听到五嫂嫂今日还会来园中吗?" 紫鹃姑娘若想见五奶奶,不如我再去打听打听?" 黛玉思缘,自会再见。"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通报声:"林姑娘,五奶奶派人来,说今日有事不能赴约,改日再来拜访。" 色,起身道:"请进来。" 一名穿着体面的丫鬟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林姑娘,我家郡主让我来致歉,今日临时有事,不能如约前来。郡主说,她很喜欢姑娘的诗,改日定当亲自来取。" 黛玉微笑道:"无妨。请转告五嫂嫂,我随时恭候。" 待那丫鬟离去,黛玉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她重新取出那叠诗稿,又添改了几处,然后小心地收好。 "姑娘这下高兴了吧?"紫鹃打趣道。 黛玉轻哼一声:"谁高兴了?不过是觉得五嫂嫂是知己,昨日还没和五嫂嫂聊的尽兴,就匆匆结束了,难免不痛快。" 紫鹃笑而不语,转身去准备午膳。黛玉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园中景色,思绪却飘向了那位专一深情的琤表哥。她忽然有些好奇,不知他与五嫂嫂今日谈了些什么,两人看起来那般投契? "或许"黛玉自言自语,"他们只是在谈论诗词?"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个主意。下次见到西五嫂嫂,不妨问问她对贾琤的看法。这个念头让黛玉自己都有些惊讶,她何时开始关心起这些事了?惊讶过后心中难免懊恼。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黛玉的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提笔蘸墨,在新铺开的宣纸上写下了一首新诗的题目:《咏白海棠》。 而此时宁国公府三老爷贾啟的书房外,三房长子贾琤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未能叩响那扇雕花木门,一阵风穿过回廊,带着一丝闷热,却吹不散他眉问的愁绪。母亲沈氏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琤儿L,你已二十有五,同辈的兄弟哪个不是儿L女绕膝?偏你膝下空空,叫母亲如何不痛心?"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轻叩门扉。 "进来。"父亲贾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沉稳如常。 贾琤推门而入,见父亲正伏案批阅账册,案头一盏清茶已凉了大半。贾啟抬头,见是长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琤儿L?这个时辰来找为父,可是有事?" "父亲。"贾琤行了一礼,斟酌着词句,"孩儿L有事相求。" 贾啟放下毛笔,示意他坐下:"但说无妨。" 贾琤没有立即落座,而是站在父亲面前,双手不自觉地交握:"母亲近来对孩儿L的子嗣一事催得紧。昨日又提起沈家小姐,说已与沈家旁支的夫人说定,只等孩儿L点头" 贾啟眉头微蹙:"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只是她性子急了些。" "孩儿L知晓,孩儿L并非想要违逆母亲,"贾琤声音低沉,"只是眼下户部事务繁忙,孩儿L想先立稳脚跟。况且"他顿了顿,"与郡主的这桩婚事当初乃是陛下赐婚,纳妾不合适。" 贾啟凝视长子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你母亲自你幼时便对你寄望甚高。当年你被赐婚郡主,她甚是忧心,日日在佛前为你祈福,甚至几次去求母亲,这份心" "孩儿L明白。"贾琤垂下眼帘,"正因如此,孩儿L不忍直接违逆母亲心意。只是"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能否请父亲劝劝母亲?暂缓些时日?再给孩儿L一些时问?" 书房内一时静默,只听得窗外蝉鸣声声。贾啟沉吟良久,终于点头:"也罢,为父试试。" 贾琤如释重负,深深一揖:"多谢父亲。" 三日后,贾琤下值回府,刚踏入院门便察觉气氛不对。丫鬟们低头疾走,连平日活泼的小厮也噤若寒蝉。他心中暗叫不好,加快脚步向父母所居的院子行去。 刚到廊下,便听见母亲沈氏带着哭腔的声音:"老爷如今是越发不把琤儿L放在心上了!琤儿L的事,你何曾真正上心过?" "太太此言差矣。"父亲贾啟的声音透着疲惫,"琤儿L已是成人,自有主张。我们做父母的,也该尊重他的意愿。" "意愿?"沈氏冷笑,"他小孩子家懂什么?等再过几年,看着别人膝下子孙环绕,儿L女成群,他后悔都来不及!老爷若是真关心儿L子,就该与我一同劝他,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贾琤站在门外,进退两难。正犹豫问,门突然打开,父亲贾啟大步走出,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苦笑摇头:"你都听见了?" 贾琤羞愧低头:"孩儿L给父亲添麻烦了。" 贾啟拍拍他的肩,低声道:"你母亲正在气头上,为父这几日怕是要睡书房了。"他顿了顿,"琤儿L,你母亲她只是太在乎你了。" "孩儿L明白。"贾琤声音微哑。 贾啟叹了口气:"为父尽力了。或许你可以去求祖母相助。" 贾琤眼前一亮:"祖母?" "你祖母最疼你,又是长辈,说话比你我有分量。"贾啟压低声音,"不过要挑她心情好的时候去。" 贾琤郑重点头:"孩儿L记下了。" 次日清晨,贾琤特意告假半日,前往祖母襄宁长公主所居的静康院请安。长公主虽已年过六旬,却精神矍铄,每日早起诵经礼佛,雷打不动。 贾琤到时,襄宁长公主刚做完早课,正在院中赏花。见他来了,慈爱地招手:"琤儿L来得正好,陪祖母用早膳。" 早膳过后,襄宁长公主挥退下人,亲手为孙子斟了杯茶:"说吧,遇到什么难处了?" 贾琤一怔:"祖母怎知" 襄宁长公主轻笑:"你从小就这样,有心事时,右眉会不自觉地挑一下。"她抿了口茶,"可是与你母亲有关?" 贾琤苦笑:"祖母明鉴。"他将事情原委道来,末了恳求道:"孙儿L实在无法,只得来求祖母相助。" 襄宁长公主静静听完,忽然问道:"琤儿L,你那些堂兄弟接连得子,你可会觉得心焦?甚至怨恨?" 贾琤摇头:"孙儿L不曾怨恨。或许最初有过些许迁怒,但如今已淡然处之。孙儿L年纪尚不算大,子嗣之事不急在一时。" 襄宁长公主目光深邃:"你母亲可不这么想。" "母亲她只是太为孙儿L着想了。"贾琤轻声道。 襄宁长公主叹息:"你是个孝顺孩子。"她放下茶盏,"也罢,为了本宫的好孙儿L,祖母就帮你这一回。今日午饭后,本宫会传你母亲来说话。" 贾琤大喜,起身行礼:"多谢祖母!" 午后,沈氏接到静康院的传唤,心中疑惑却不敢怠慢,连忙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前往。踏入静康院时,襄宁长公主正在廊下喂鸟,见她来了,和蔼地招手:"敏仪来了,坐。" 沈氏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儿L媳给母亲请安。" 襄宁长公主示意她坐下,闲话家常:"近来三房可好?几个孩子如何?" 沈氏谨慎应答:"托母亲的福,一切都好。夫君身子康健,玮儿L读书也用功"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琤儿L呢?他可好?" 沈氏神色一僵,随即强笑道:"琤儿L也好,就是就是膝下没有一儿L半女,儿L媳心中焦急。" 襄宁长公主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琤儿L方才来见本宫,说了这事。" 沈氏脸色微变:"这孩子,怎么惊动母亲了" "他孝顺,不忍直接违逆你,又实在无法,才求到我这里。"襄宁长公主直视沈氏,"敏仪,你逼得太紧了。" 沈氏眼中泛起泪光:"母亲,儿L媳只是只是怕耽误了琤儿L。他身为长子,若迟迟无后" "琤儿L不是说了吗?他想先在朝户部站稳脚跟。"襄宁长公主语气温和却坚定,"如今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该放手时就得放手。" 沈氏低头不语,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 襄宁长公主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儿L媳的手:"本宫知道,你一直觉得亏欠琤儿L。当年他的婚事,陛下直接下旨赐婚,本宫入宫走了一趟,毫无转圜的余地。你自责没能早些给他定下亲事,琤儿L媳妇体弱,他们夫妻连圆房都没成,更别提子嗣,那更是没影!" 沈氏的眼泪终于落下:"母亲"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长公主轻拍她的手,"你若真为他好,就该尊重他的选择。逼得太紧,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沈氏哽咽道:"儿L媳儿L媳只是怕" "怕什么?怕他膝下空空?"长公主微笑,"可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该由他自己来定,不是吗?" 院中一时寂静,只闻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良久,沈氏深吸一口气,拭去泪水:"母亲教诲的是。儿L媳会好好想想。" 襄宁长公主欣慰地点头:"这才对。来,尝尝这新到的龙井,瑄儿L特意为本宫寻来的。" 夕阳西下,贾琤在院门外徘徊,见母亲从静康院出来,连忙迎上去:"母亲。" 沈氏看着他,目光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琤儿L纳妾一事,暂且依你吧。" 贾琤惊喜交加:"多谢母亲!" 沈氏抬手为他理了理衣领,轻声道:"是母亲太心急了。你别怪母亲。" 贾琤握住母亲的手:"孩儿L怎会怪母亲?孩儿L知道,母亲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沈氏眼中又有泪光闪动,却带着笑意:"去吧,你父亲该等急了。" 看着长子离去的背影,沈氏忽然觉得,或许婆母是对的。孩子已经长大,是时候放开手了。 第157章 第157章【VIP】 仲秋时节,宁国公府后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盛。黛玉所居的明月堂前,几株白海棠如雪般洁净,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日午后,黛玉正坐在窗下的书案前,手中握着一支紫毫笔,对着案上铺开的薛涛笺出神。 "姑娘,五奶奶遣人来问,说今日可还作数?"紫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盏新沏的龙井。 黛玉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扬:"自然作数。我答应五嫂嫂的诗已经写好了,正等她来取呢。"说着,她将案上的诗笺轻轻抚平,又添了两笔。 紫鹃凑近一看,只见纸上写着①《咏白海棠》三字,下面几行清丽的小楷: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姑娘这诗写得真好,"紫鹃赞叹道,"五奶奶见了必定喜欢。" 黛玉浅浅一笑:"不过是些闲情偶寄罢了。五嫂嫂虽体弱,却是个明白人,与她论诗,倒比那些自诩才子的须眉浊物强得多。"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雪雁掀帘进来,脸上带着笑:"姑娘,五奶奶到了,已过了穿堂。" 黛玉忙起身整理衣衫,紫鹃也赶紧将案上的诗笺用一枚青玉镇纸压好。不多时,只见一位身着淡紫色褙子的年轻妇人在丫鬟搀扶下缓步而来。她面容清秀却略显苍白,眉宇间透着几分倦意,正是宁府三房长子贾琤之妻——西宁郡主。 "五嫂嫂安好。"黛玉上前行礼。 西宁郡主忙伸手虚扶:"妹妹快别多礼。我今日来迟了,实在是晨起又有些不适,耽搁了些时辰。" 黛玉见她气色确实不佳,关切道:"五嫂嫂身子要紧,若是不便,遣个人来取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西宁郡主摇摇头,在紫鹃搬来的绣墩上坐下:"与妹妹有约在先,岂能失信?况且"她轻咳两声,"我这些日子闷在屋里,正想出来走走,与妹妹说说话也是好的。" 黛玉闻言,亲自为西宁郡主斟了茶:"这是上好的龙井,五嫂嫂尝尝,或许能润润嗓子。" 西宁郡主接过茶盏,浅啜一口,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好茶。妹妹这里总是备着这些雅致东西。" "五嫂嫂过奖了。"黛玉转身从案上取来诗笺,"这是我答应五嫂嫂的诗,还请不吝指教。" 西宁郡主接过诗笺,细细读来。读罢,她抬头看向黛玉,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好一个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妹妹这诗,将白海棠的神韵写绝了。这三分白、一缕魂用得极妙,既写出花的清丽,又不落俗套。" 黛玉见西宁郡主如此欣赏,心中也欢喜:"五嫂嫂慧眼。我写时想着,白海棠虽不如红海棠艳丽,却自有其清高之处,正如" "正如我们这些深闺女子,"西宁郡主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虽有才情,却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绽放。"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会意:"五嫂嫂说得是。不过,能在诗词中寻得一方天地,也是幸事。" 西宁郡主点点头,又低头看诗:"这后两句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妹妹用典不着痕迹,将白海棠比作月宫仙子的白衣,又暗含闺怨之情,实在是"她忽然掩口轻咳起来。 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却被西宁郡主摆手制止:"无妨。"她转向黛玉,"妹妹这诗,我想带回房中细细品读,不知可否?" "本就是为五嫂嫂所作,自然由五嫂嫂处置。"黛玉笑道。 这时,紫鹃和雪雁也凑过来看诗。西宁郡主身边的丫鬟年纪小,心直口快:"林姑娘这诗写得真好!我们郡主平日也爱作诗,只是近来身子不爽利,写得少了。" 西宁郡主佯嗔道:"多嘴的丫头。"却并无责怪之意。 紫鹃也笑道:"我们姑娘常说,诗词贵在真情实感。五奶奶若有什么新作,不妨也拿出来与我们姑娘切磋切磋。" 西宁郡主闻言,略一沉吟:"说来惭愧,我近日只勉强凑了一首《春暮》,怕是难入妹妹法眼。"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首诗。 ,只见写道: "深院闭春昼,小窗愁夕阳。 花飞人独立,燕语蝶双忙。 ,琴床尘已荒。 不堪重回首,云树隔潇湘。" 黛玉读罢,不诗,字字含愁,却又含蓄不露,尤其是花飞人独立,燕语蝶双忙一联,以乐景写哀情,更显孤寂。只,"诗中愁绪太重,恐于五嫂嫂养病不利。" 西宁郡主轻叹一声:"妹妹果然慧心。我写时不觉,如今看来,确实太过消沉了。只是这病久不愈,难免" "五嫂嫂,"黛玉握住她的手,"我虽不通医术,却知心境于病体大有干系。不如我们约定,下次相见,各作一首咏春光的诗,都要明媚些的,如何?" 西宁郡主眼中泛起笑意:"妹妹这主意好。有你这般知己,我这病也要好三分了。" 两人又谈论了些诗词典故,从李商隐的隐晦到李清照的婉约,从《诗经》的质朴到《楚辞》的瑰丽,越说越是投机。紫鹃和雪雁在一旁听着,虽不能全懂,却也觉得两位主子谈吐不凡,不时插上一两句天真烂漫的见解,引得黛玉和西宁郡主莞尔。 不知不觉,窗外的日影已经西斜。色,上前轻声道:"郡主,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太医说过,您 西宁郡主这才惊觉时光流逝,不舍地站起身:"与妹妹一席谈,竟忘了时辰。" 黛玉也起身相送:"五嫂嫂保重身体要紧。这诗您带回去,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下次再议。" "妹妹的诗极好,哪有什么不妥。"西宁郡主将诗笺小心收好,"今日叨扰了,改日再会。" 黛玉一直将西宁郡主送到明月堂外。暮色中,西宁郡主的身影渐行渐远,那淡紫色的衣衫仿佛要融进朦胧的春光里。直到看不见了,黛玉才转身回屋,心中却已经在构思下次要送给西宁郡主的新诗了。 此后数日,黛玉常去寻西宁郡主谈诗论画。郡主虽出身显赫,却无半点骄矜之气,待人真诚。黛玉在外祖家虽有众姐妹相伴,却难得遇到如此知音,心中欢喜。 这日,黛玉正在西宁郡主房中品茶论诗,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气度不凡。 "夫君回来了。"西宁郡主笑着起身相迎。 男子见房中有客,略一迟疑。西宁郡主介绍道:"这是荣国公府敏姑太太的女儿黛玉妹妹,如今应祖母所邀在宁国公府小住。" 又对黛玉道:"这是我夫君贾琤,行五,你唤他五表哥便是。" 贾琤温和的笑着向黛玉拱手:"久闻林妹妹才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黛玉还礼,往日只见过几回背影,倒未曾细看,如今偷眼打量这位五表哥。他与贾琏、宝玉等人不同,眉宇间少了些纨绔之气,多了几分沉稳。 三人坐下叙话。贾琤虽为男子,却精通诗词,谈吐不凡。说到兴起时,他取出自己新作的一首《临江仙》请二人品评。黛玉读罢,不禁赞叹:"五表哥此词意境深远,②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几句,颇有贺方回遗风。" 贾琤眼中闪过惊喜:"林妹妹果然慧眼。我正是学贺铸而不得其神,惭愧惭愧。" 西宁郡主笑道:"你们二人倒是投缘。夫君平日作诗,连我都要斟酌再三才敢评点,林妹妹却一语中的。" 三人谈笑风生,不觉已是黄昏。贾琤亲自送黛玉回明月堂,路上又谈了些诗词典故,相谈甚欢。 自此,黛玉与西宁郡主往来更密,也常能见到贾琤。三人或品茶论诗,或赏花观月,黛玉在宁国公府的日子竟比在荣国公府时还要惬意几分。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黛玉去给三舅母请安,路过花园时,听见假山后有人说话。 "琤儿媳妇自己体弱多病也就罢了,还整日拉着玉儿吟诗作对,成何体统!"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另一个声音劝道:"三太太息怒。五奶奶毕竟是王府郡主,您" "王府又如何?进门三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引得琤儿向着他。"那被称作三太太的女子声音更加尖利,"如今又带坏了玉儿。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聪明灵秀,偏生被她引了去" 黛玉听得心惊,悄悄退开。回到明月堂,她问紫鹃:"三舅母与五嫂嫂关系这般不好吗?" 紫鹃道:"听说以前三太太对五奶奶不甚在意,但如今看着大太太和二太太抱着孙辈,心中难免担忧,为了琤五爷,如今对五奶奶这个儿媳多有不满。" 黛玉默然。她与五嫂嫂交好,纯因志趣相投,却不想竟惹得三舅母不悦。 次日,黛玉正在房中临帖,忽听外面传报三太太来访。她忙整衣相迎。 "玉儿近些时日在府上住得可好?"沈氏坐下后问道,声音比黛玉昨日偷听时柔和许多,黛玉只觉得三舅母待自己还是如往日一般亲近。 黛玉亲昵的答道:"多谢三舅母关心,一切都好。" 沈氏点点头:"我听说你常与琤儿媳妇往来?" 黛玉心头一跳,如实道:"是。五嫂嫂诗才过人,我常向她请教。" 沈氏眉头微蹙:"琤儿媳妇身子弱,不宜过于劳累。再者"她顿了顿,"玉儿你年纪尚小,有些事还不明白。琤儿媳妇虽出身高贵,却" 话未说完,忽有丫鬟来报,说贾琤少爷来寻林姑娘讨论诗稿。沈氏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贾琤进来见母亲在此,也是一愣,随即行礼问安。沈氏看着儿子,又看看黛玉,忽然问道:"琤哥儿近来常与玉儿论诗?" 贾琤坦然道:"是。林妹妹才思敏捷,见解独到,儿子受益良多。" 沈氏沉默良久,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黛玉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却不知为何,竟从沈氏眼中看出一丝欣慰? "罢了。"沈氏忽然起身,"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是好事。只是"她看向黛玉,语气忽然柔和下来,"玉儿也要注意身子,别太劳神。" 黛玉惊讶于沈氏态度的转变,连忙应是。沈氏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贾琤见母亲走远,松了口气:"母亲今日倒和气。" 黛玉若有所思:"三舅母似乎并不反对我们往来?" 贾琤笑道:"母亲向来喜欢你这样的聪明姑娘。只是"话到此处,他神色一黯。 黛玉这才知道,三舅母并非一开始就不喜五嫂嫂。想来也是,五嫂嫂才情过人,三舅母喜欢聪慧的姑娘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五嫂嫂身子差了些,这些年又未曾诞育子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这些不满日渐积累,才会导致三舅母如今对五嫂嫂这般不喜。 此后,沈氏虽仍对西宁郡主冷淡,却不再阻拦黛玉与她往来,甚至对黛玉与贾琤的交往也默许了。黛玉心中疑惑,直到一日无意中听到两个婆子闲谈。 "三太太最疼琤五爷,偏生被赐婚体弱多病的郡主。如今见林姑娘与琤少爷投缘,郡主身子又不好,怕是起了心思" "嘘,小声些。不过说来也是,林姑娘知书达理,若真能总比那生不出孩子的郡主强" 黛玉听得面红耳赤,匆匆离去。三舅母待她亲如母女,她也只当琤表哥如同兄长一般,如今有人暗指三舅母的心思——既不满五嫂嫂,想让琤表哥纳妾被拒,如今见琤表哥与自己谈论诗词,便放任着…… 这发现让黛玉心绪复杂,她不想这样去想三舅母,只是那些婆子的话到底听进了黛玉的心里。她对琤表哥确有敬慕之情,但绝无他想。而琤表哥与五嫂嫂虽无子嗣,却感情甚笃。三舅母若真的这般打算,实在 当晚,黛玉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她忽然想起外祖母来。不知外祖母近日可好?宝玉与宝姐姐如今如何?在宁国公府这些日子,她几乎忘了荣国公府的种种。如今想来,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次日,黛玉去寻西宁郡主,却见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贾琤正亲自喂她吃药。 "妹妹来了。"西宁郡主勉强笑道,"恕我不能起身相迎。" 黛玉见她病重,心中难过:"五嫂嫂好生养病,我改日再来。" 贾琤送她出门,眉间尽是忧色:"太医说她是旧疾复发,需静养些时日。" 黛玉见他如此关切妻子,更加确信二人夫妻和睦。她轻声道:"五表哥放心,五嫂嫂吉人天相,定会好转的。" 贾琤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谢妹妹吉言。" 黛玉忽然问道:"表哥可曾想过纳妾以延子嗣?" 贾琤一愣,随即摇头:"我与郡主相敬如宾,加上府里长辈和兄长们都是感情甚笃,无甚纳妾之事,我也无心纳妾。再者"他苦笑,"郡主身子不好,我也不想给她添堵,母亲虽常提此事,但我心意已决。" 黛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为三舅母的打算感到悲哀。这深宅大院中的爱恨情仇,比荣国公府更加复杂难解。 第158章 第158章【VIP】 荣国公府的秋日总是过得格外快些。才到了九月,园子里的梅花便迫不及待地绽开了,粉白的花瓣映着尚未消融的露珠,煞是好看。宝玉坐在怡红院的窗边,手里握着一卷《西厢记》,眼睛却不住地往院门外瞟。 "二爷,这书您都拿反了。"袭人端着茶进来,见状不由抿嘴一笑。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果然将书拿倒了,不由得脸上发热。他放下书卷,叹了口气:"也不知林妹妹在宁国公府过得如何,这都一个月了。" 袭人将茶放在他手边,温声道:"林姑娘是去陪长公主的,自然要多住些时日。二爷若是想念,不如写封信去?" "写信?"宝玉摇摇头,"宁国公府的叔伯们最厌这些儿女情长的勾当,若被他们知道了,怕是要寻老爷说我不求上进了。"他说着,眉头皱得更紧,"况且宁国公府的堂兄们或入朝为官,或在外求学,我却不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叹息。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说笑声。宝玉眼睛一亮,以为是黛玉回来了,急忙起身往外走,却见是迎春、探春并几个丫头拿着风筝从院前经过。 "宝二哥这是要去哪儿?"探春笑问。 宝玉失望地退回院内,勉强笑道:"原以为林妹妹回来了。" 迎春与探春对视一眼,惜春轻声道:"林姐姐在宁国公府住得好好的,听说宁府三太太待她极好,宝二哥不必挂心。" 宝玉却不答话,只怔怔地望着远处。探春见状,拉了拉迎春的袖子,二人悄悄离开了。 午后,宝玉独自在园中踱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老太君的院子外。他忽然灵机一动,整了整衣裳走进去。 老太君正歪在榻上听鸳鸯念戏文,见宝玉来了,立刻眉开眼笑:"我的儿,快来祖母这儿坐。" 宝玉乖巧地坐到老太君身边,却显得心事重重。老太君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端倪,抚着他的头发问:"这是怎么了?谁给我的宝玉气受了?" 宝玉顺势靠在老太君肩上,闷声道:"孙儿想林妹妹了。她在宁国公府住了这么久,也不知身子可好,夜里咳嗽没有。宁国公府虽好,终究不是自已家" 老太君闻言,若有所思:"倒也是。黛玉这孩子身子弱,在宁国公府住久了,怕下人们伺候不周到。"她拍拍宝玉的手,"既如此,明日就派人去接她回来。" 宝玉大喜,立刻坐直了身子:"真的?祖母最疼我了!" 贾母笑着戳他额头:"你呀,就惦记着你林妹妹。去吧,告诉你凤姐姐,让她安排轿子明日去接人。" 宝玉欢天喜地地去了,却没注意到贾母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神色。 又过了半月,襄宁长公主设宴赏菊,邀黛玉同往。席间,襄宁长公主忽然问道:"黛玉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可想回荣国公府了?你外祖母多次派人来寻本宫,想让你回荣国公府。" 黛玉一怔,随即明白。想来外祖母多番来寻,让自已回荣国公府,伯外祖母为了给自已撑腰,多留了半个月,已然够了。若在强留,也不好交代。 "多谢伯外祖母这些时日的照顾。"黛玉恭敬道,"黛玉确实该回去了,外祖母想必也惦记着。" 次日,黛玉收拾行装准备返程。西宁郡主抱病来送,赠她一本亲手抄录的诗集。贾琤也来了,送上一方上好的徽墨。 "妹妹日后若有新作,还望不吝赐教。"他诚恳地说。 黛玉点头应下,心中却知这一别,再见不知何时。沈氏也来了,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好孩子,有空常来坐坐。" 看着沈氏殷切的目光,黛玉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位严厉的母亲,不过是想为儿子谋一份幸福,只是方式错了。 轿子离开宁国公府时,黛玉掀帘回望。这座府邸承载了她短暂的欢愉与复杂的纠葛,如今都化作云烟。 前方,荣国公府的朱红大门已隐约可见。 紫鹃轻声道:"姑娘,快到家了。" 黛玉放下帘子,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想,这世间何*处为家?宁国公府、荣国公府,抑或是远在姑苏的林府? 轿子渐行渐远,消失在京城的晨雾中。 不多时,黛玉终于回到了荣国府。她刚下轿,就见宝玉站在二门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黛玉心中一暖,却又故意板着脸:"宝二哥怎么在这儿站着?风大,当心着凉。" 宝玉却不管这些,上前妹,你可算回来了!宁国公府再好,也不如家里不是?" 黛玉轻轻挣开他的手,嗔道:"又动手动脚的,虽如此,嘴角却微微上扬。 二人正说着,二太太王氏从里面走出来,见他们站得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笑道:"黛玉回来了?路上可辛苦?" 黛玉连好。路上很好,劳二舅母挂念。" 王氏点点头:"你母亲去得早,你虽住在宁国公府,到底是我们太疼你,特意接你回来, 黛玉听出话中有话,低头称是。宝玉却浑然不觉,还在那里说:"林妹妹,明日我带你去看看我院子里新开的海棠" 王氏打断他:"宝玉,你父亲前日还问你的功课,怎么整日只想着玩?黛玉刚回来也累了,让她先歇着吧。"说着,示意周瑞家的带黛玉去潇湘馆。 宝玉无奈,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黛玉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宝玉几乎日日往潇湘馆跑。有时带些新奇玩意儿,有时只是坐着看黛玉读书写字。黛玉虽常说他烦人,却也从不见真的赶他走。 这日,宝玉又来了,手里捧着一盆刚开的兰花:"林妹妹,你看这花像不像你?清雅脱俗。" 黛玉正在临帖,头也不抬:"你又胡说什么。我这正忙着呢,别打扰我。" 宝玉却不恼,自顾自地把花放在窗台上,凑过来看她写字:"林妹妹的字越发好了,比外头那些所谓的才子强多了。" 黛玉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搁下笔:"你就会说好听的。我问你,昨儿个你去梨香院找宝姐姐做什么了?" 宝玉一愣:"你怎么知道?" 黛玉轻哼一声:"园子里谁不知道?听说你还带了什么好东西去?" 宝玉这才明白她是吃醋了,心中暗喜,忙解释道:"不过是太太让我送些针线去,顺道说了几句话。哪比得上我和林妹妹的情分?" 黛玉脸色稍霁,却仍道:"谁和你有情分了?少胡说。" 二人正说着,紫鹃匆匆进来:"姑娘,二太太那边来人说,请姑娘过去一趟。" 黛玉疑惑:"这个时辰,二舅母找我做什么?" 紫鹃摇头:"不清楚,只说让姑娘快去。" 宝玉不情愿地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晚些再来找你。" 黛玉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往王氏院中去。 王氏正在查看账本,见黛玉来了,和蔼地让她坐下:"黛玉啊,你今年也不小了。你母亲去得早,有些事本该她教你。如今你住在我们府上,我少不得要多操心些。" 黛玉恭敬道:"舅母有什么教诲,黛玉一定谨记。" 王氏满意地点头:"好孩子。从明日起,你每日上午来我这里,我教你些人情往来的事。女儿家,总要懂得这些。" 黛玉心中疑惑,之前老祖宗发话让二舅母教导姐妹们,二舅母却敷衍,如今怎的?只是二舅母也是好意,黛玉却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自此,黛玉每日上午都被王氏叫去学习人情往来,以及京中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宝玉来找她,十次有九次扑空。偶尔遇见,也是匆匆说几句话就被打断。 这日午后,宝玉终于逮到机会,在黛玉从二太太王氏处回来的路上拦住了她:"林妹妹,这几日怎么总不见你?" 黛玉看起来有些疲惫:"二舅母让我学管家,上午都没空。" 宝玉不满:"学那些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缺管家的不成?" 黛玉摇头:"二舅母也是一片好心。" 宝玉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太太这几日总叫宝姐姐去她那里说话,还特意安排我和宝姐姐偶遇。"他撇撇嘴,"我看太太是故意的。" 黛玉心中一紧,却故作淡然:"宝姐姐温柔贤惠,二舅母喜欢她是自然的。你你也该多和她相处才是。" 宝玉急了:"林妹妹,你怎么也说这种话?我"他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只急得抓耳挠腮。 黛玉见他这样,心中一软,轻声道:"好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只是舅母的安排,我们也不好违逆。" 宝玉忽然抓住她的手:"林妹妹,在我心里,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黛玉心头一跳,慌忙抽出手,左右看看无人,才低声道:"你又发疯了。这种话也是乱说的?"话虽如此,脸上却飞起两朵红云。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时,远处传来王氏的声音:"宝玉,你在这儿做什么?" 二人吓了一跳,赶紧分开。王氏走近,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宝玉,你父亲找你半天了,怎么还在这儿闲逛?" 宝玉只得告退。王氏又对黛玉道:"明日早些来,庄子上送年货来,你学着处理。" 黛玉低头应是,心中却五味杂陈。 当晚,宝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袭人进来添香,见状问道:"二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宝玉望着帐顶,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太太总不让我和林妹妹在一处。" 袭人手上动作一顿,轻声道:"太太自有太太的道理。二爷年纪还小,有些事不懂也是正常。" 宝玉翻身坐起:"我哪里小了?林妹妹比我还小一岁呢,太太却让她学这学那的。" 袭人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夜深了,二爷早些歇息吧。" 宝玉重新躺下,却仍在想:明日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心里话好好跟林妹妹说清楚。 而此时的潇湘馆内,黛玉倚在窗边,望着月色下的竹影婆娑,耳边回响着宝玉那句"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心中既甜蜜又忧愁。 紫鹃走过来为她披上外衣:"姑娘,夜里凉,别站在窗边。" 黛玉轻叹一声:"紫鹃,你说二舅母为何突然让我学这些?" 紫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姑娘冰雪聪明,其实心里明白的。太太这是这是在给宝二爷物色" 黛玉打断她:"别说了。"她转身走向床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躺在床上,黛玉却久久不能入眠。她想起母亲去世前的话:"玉儿,荣国公府虽是你外家,终究不是自已家。你要谨言慎行,别让人说闲话。" 一滴清泪悄悄滑落枕畔。在这个偌大的府邸里,她终究只是个外人。 第159章 第159章【VIP】 腊月初七这日,黛玉正在潇湘馆里临帖,忽见紫鹃匆匆进来,眼圈微红道:"姑娘可知道?宁国公府五奶奶昨儿夜里受了寒,今早太医诊过脉,说是"话到此处却哽咽住了。 黛玉手中的狼毫笔"啪"地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她想起上月还在宁国公府赏梅时,西宁郡主披着白狐裘站在梅树下,笑着将新填的《梅花引》递给她看。那词里写着"①冰魂不共春光老",如今想来竟似谶语。 "备轿。"黛玉起身时碰翻了青玉砚台,墨汁溅在月白裙裾上也不曾察觉。雪雁刚要劝她换衣裳,却见姑娘已经自己系好了猩猩毡斗篷,苍白的脸上浮着两团病态的嫣红。 刚出院子就遇见探春、迎春带着丫鬟们过来。探春握住黛玉冰凉的手:"林妹妹别急,我们正要往宁国公府去。方才琏二嫂子打发人来说,琤五嫂子今早咳了血"话未说完,黛玉的身子便晃了晃。 三顶青绸小轿在宁国公府角门停下时,天上开始飘雪粒子。贾琤的小厮瑞珠早在二门候着,见着她们连忙引路:"我们爷在书房里哭了一早上,现被老爷叫去商量后"突然意识到失言,慌忙改口:"商量请太医的事。" 黛玉却听得真切,心头猛地一揪。转过九曲回廊,药香混着梅香从抱厦里漫出来。几个面生的嬷嬷守在雕花门外,见她们来了,有个穿褐色比甲的便嘀咕:"又不是正经姑嫂,倒来得勤快。" 内室里,鎏金熏笼烧得极旺。西宁郡主半倚在锦绣堆里,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衬得那双丹凤眼大得惊人。见她们进来,竟挣扎着要起身,被身旁的徐嬷嬷按住:"郡主仔细头晕。" "可算来了。"西宁郡主的声音像风吹过枯叶,却带着笑意。她示意丫鬟搬来绣墩,目光始终落在黛玉身上:"我正想着你前年写的《葬花词》,②一朝春尽红颜老,如今倒是我要先走了。" 黛玉喉头哽住,瞥见枕边放着她去年送的《李义山诗集》,书页间露出五彩丝线编的签子。西宁郡主顺着她视线看去,枯瘦的手指抚过书脊:"你批注的③春心莫共花争发,我现在才懂。" 窗外雪越下越大,扑簌簌打在茜纱窗上。探春强笑着说起荣国公府新开的红梅,迎春则让司棋呈上人参养荣丸。西宁郡主都含笑应着,却突然咳嗽起来,雪白的帕子上绽开点点猩红。 "林妹妹。"西宁郡主等咳喘稍平,从枕下取出个锦囊,"这是我这些年写的诗词,你替我收着。"见黛玉要推辞,她冰凉的手突然有了力气,"横竖琤郎不看这些,烧了又可惜" 话未说完,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贾琤穿着家常石青缎袍进来,眼底布满血丝。见满屋子人,怔了怔才拱手行礼。西宁郡主望着丈夫轻笑:"你又去书房躲清静了?"那语气熟稔中带着黛玉从未听过的亲昵。 暮色渐浓时,徐嬷嬷委婉地提醒客人该告辞了。西宁郡主却突然抓住黛玉的手腕:"再坐片刻。"她转头对贾琤道,"把前日得的那幅《雪溪图》取来给林妹妹看。"贾琤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去了。 "其实圣旨赐婚那日,我站在宁府大门前,心想这辈子完了。"西宁郡主的声音轻得只有黛玉能听见,"没想到琤郎虽不爱诗词,却肯为我搜罗天下名帖。这些年"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没再说下去。 回程的轿子里,探春忽然抽泣起来:"你们看见没有?琤五嫂子床头挂着的小衣裳"迎春忙捂住她的嘴。黛玉这才明白,三舅母每次见郡主都冷着脸——成婚七载因体弱未能圆房,膝下无所出,五嫂嫂心中只怕也是难过的紧。 次日五更天,宁国公府报丧的云板惊醒了整个荣国公府。黛玉推开窗,看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想起五嫂嫂昨日说"我最爱看雪,干净"。案上锦囊里露出纸角,展开是首未写完的《临江仙》,最后一句墨迹晕开:"④留得枯荷听雨声"。 贾琤跪在灵堂里,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纸钱。七年前接旨完婚时,他确实怨过这个病怏怏的异性郡主。可后来见她为祖母侍疾彻夜不眠,在书房陪他处理家务到三更,渐渐把那些不甘化作了敬重。昨夜她弥留时握着他的手说"对不住",他才知道她始终怀着愧疚。 "琤儿。"三太太沈氏由丫鬟搀着进来,用帕子按了按并不湿润的眼角,"你媳妇的丧仪按郡王侧妃规格办,宫里方才派人来吊唁了。"她望着儿子憔悴的脸,压低声音:"琤儿,你还年轻,你要好好的" 正说着,外头传襄宁长公襄宁长公主扶着映雪的手进来,先对着灵位叹了声"可怜",琤道:"你媳妇身子不好,但对你是一片真心,妻情深,但如今你也要保重自己,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莫要将事情藏在心里,伤身呐……" 黛玉站在灵堂外的雪地里,怀里揣着昨夜誊抄的头传来贾琤突然提高的声音明明前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接着是茶盏不小心摔碎的脆响。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水珠滚下来,像极了冬夜,西宁郡主笑。 回到潇湘馆,黛光明灭间,她仿佛又看见西宁郡主在芦雪亭抚琴,弹的是自谱的曲子该配新词,如今她终于找出锦囊最底层那张纸——竟是首曲《雪魄吟》。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西宁郡主下葬那日,天阴沉得厉害。宁国公府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那灵秀女子生前飞扬的衣袂。黛玉站在潇湘馆的窗前,望着远处宁国公府的方向,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泪水浸透。 "姑娘,喝口热茶吧。"紫鹃捧着茶盏,眼中满是担忧。 黛玉摇摇头,目光仍见西宁郡主在园中赏梅,那灵秀的人儿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站在雪地里谁曾想,一场命。 "紫鹃,你可记得五嫂嫂临终前说的话?"黛玉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紫鹃放下茶盏,轻声道:"五奶奶说,这深宅大院,终究是困住了我。" 黛玉眼中又涌出泪来。是啊,那样一个灵秀通透的人儿,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谈吐见识不让须眉,却终究逃不过这深宅大院的牢笼。西宁郡主嫁入宁国公府不过七载,虽然宁国公府没有薄待她,但她眼中的光彩却一日日黯淡下去,直到最后化作一具冰冷的棺木。 "姑娘别太伤心了,仔细身子。"紫鹃见黛玉面色越发苍白,急忙劝道。 黛玉却恍若未闻,只喃喃道:"她那样的人尚且如此,我又当如何?" 当夜,黛玉便发起高热来。梦中尽是西宁郡主的身影——初见时她含笑的眼睛,病中枯瘦的手指,最后是那口黑漆棺木缓缓沉入地下的景象。黛玉在梦中哭喊,却无人应答。 "林姑娘这是郁结于心,加上风寒入体,需好生调养。"太医诊过脉后,对焦急的史太君说道。 史太君握着黛玉滚烫的手,心疼得直掉泪:"我的玉儿啊,你这是何苦来?" 黛玉昏昏沉沉,只觉胸口堵得慌,连呼吸都困难。恍惚间听见宝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被紫鹃拦住了。 "宝二爷,姑娘说了不见任何人。" "我就看她一眼,就一眼!"宝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黛玉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不是不想见宝玉,只是此刻见了,怕自己会像西宁郡主依赖贾珍那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男子身上。而宝玉,终究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三日后,黛玉的高热稍退,却仍虚弱得不能起身。宁国公府的三太太沈氏带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补品前来探望。 "好孩子,你可吓坏舅母了。"沈氏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黛玉的额头。她视黛玉如同亲女,如今见黛玉为琤儿媳妇伤心至此,心中更是怜惜。 黛玉望着这位素来待她亲厚的三舅母,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沈氏不同于王夫人的严肃刻板,也不似邢夫人的世故圆滑,她待人真诚,处事通透,是这深宅大院里少有的明白人。 "三舅母,五嫂嫂她"黛玉刚开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沈氏叹了口气,接过紫鹃递来的帕子为黛玉拭泪:"好孩子,生死有命,琤儿媳妇走得安详,你不必太过伤心。倒是你这身子,若有个好歹,叫舅母怎么受得了?" 黛玉垂下眼睛,轻声道:"我只是想,五嫂嫂那样的人儿,为何" "为何逃不过这深宅大院的命运?"沈氏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玉儿,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哪怕琤儿媳妇出身王府,尚且如此,何况" 沈氏没有说完,但黛玉明白她的意思——何况自己这样娘家没有兄弟依靠的独女。 "三舅母,我"黛玉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 沈氏连忙端来温水,一边为黛玉拍背一边道:"好孩子,别想太多。你还年轻,将来的路长着呢。" 黛玉喝了水,靠在枕上喘息。将来的路?她的路在哪里?外祖母有意撮合她与宝玉,可二舅母属意宝钗。外祖母年事已高,又能护她几时?若有一日外祖母不在了,她林黛玉又该何去何从? 沈氏见黛玉神色恍惚,知道她心中有事,便柔声道:"玉儿,舅母虽不才,但在这府中还算说得上话。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 黛玉望着沈氏慈爱的眼睛,几乎要将心中忧虑全盘托出。但最终,她只是轻轻摇头:"多谢三舅母关心,玉儿只是身子不适,并无大碍。" 沈氏也不勉强,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说:"玉儿,记住,女子在这世上,总要对自己的选择慎之又慎。" 黛玉怔怔地望着沈氏离去的背影,心中翻涌不已。 下午,迎春、探春和宝钗联袂而来。黛玉勉强打起精神见了一面,便推说疲倦,请她们改日再来。 "林妹妹好生养着,我们明日再来看你。"宝钗温言道,眼中是真切的关心。 黛玉点点头,却在她们转身后闭上了眼睛。她不是不领情,只是此刻见了这些姐妹们,更让她想起西宁郡主生前说过的话——"这府中的女子,个个都是笼中鸟,不过是金笼银笼的区别罢了"。 待众人离去,黛玉让紫鹃扶她坐起,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西宁郡主下葬已有七日,宁府的白幡也该撤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而这座国公府邸依旧繁华如昔,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紫鹃,取我的琴来。"黛玉忽然道。 紫鹃惊讶道:"姑娘,你身子还未好" "无妨,我只想弹一曲。"黛玉坚持道。 琴声在潇湘馆内缓缓流淌,是一首《长门怨》。黛玉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眼中泪光盈盈。她想起西宁郡主生前最爱听她弹琴,常说她的琴声中有"超然物外之意"。 如今,这超然物外的人儿已归于尘土,而自己仍困在这锦绣牢笼中,不知前路何方。 琴声戛然而止,黛玉伏在琴上痛哭。紫鹃慌忙上前,却听黛玉哽咽道:"我不要不要像五嫂嫂那样" 当夜,黛玉的病又加重了。史太君急得团团转,连派了三个小厮去请太医。宝玉在门外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才被袭人劝回去休息。 病中的黛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西宁郡主穿着初见时那身鹅黄色衣裙,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对她微笑。 "妹妹何必为我伤心?"西宁郡主的声音清澈如铃,"我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黛玉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双脚陷入雪中,动弹不得。 "妹妹记住,"西宁郡主的身影渐渐淡去,"女子在这世上,总要为自己打算……" 黛玉惊醒时,窗外已是阳光明媚。她感到胸口不再那么闷痛,思绪也清明了许多。 "紫鹃,"她唤来丫鬟,"去告诉老祖宗,我想喝她小厨房熬的莲子羹。" 紫鹃喜出望外,连忙去禀报。黛玉靠在床头,望着从窗棂间洒落的阳光,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林黛玉,绝不会像西宁郡主那样,任由深宅大院消磨掉自己的灵性与生命。既然命运给了她这副才情与傲骨,她便要用它们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路。 至于宝玉黛玉闭上眼睛。他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风景,而非归宿。 第160章 第160章【VIP】 宁国公府静康院内,襄宁长公主听说了荣国公府近些时日里的热闹。 "简直荒唐!"襄宁长公主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茶水溅出几滴,"史氏这是要把荣国公府的脸都丢尽吗?为了一点儿女私情,闹得满城风雨!” 下首坐着的沈氏低眉顺眼:"母亲息怒,想来荣国公府老太太也是关心则乱。" "关心?"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她那是糊涂!宝玉与黛玉虽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意在,但黛玉的婚事还是要看林如海。本宫本可以不在意这些,但她这般大张旗鼓地,京中盯着贾家的人不少,她是生怕这消息传不出去吗!简直是一场笑话!更何况黛玉那孩子"说到这里,襄宁长公主语气软了几分,"那孩子失去母亲后,小小年纪又离开了父亲,寄人篱下已是不易,如今又被这般对待" 沈氏察言观色,轻声道:"母亲,儿媳最近时常去看玉儿,那孩子聪明,想来不会陷进去。" "史湘云是史家女,薛宝钗是薛家人,本宫不便插手。唯独黛玉"襄宁长公主沉吟片刻,"林如海远在扬州特地将女儿托付给宁国公府,本宫不能不管。你且多去走动,劝解黛玉,最好让她断了与宝玉的心思。" 沈氏心领神会:"儿媳明白。" 次日,沈氏便带着几匹上好的云锦来到潇湘馆。黛玉正在窗前临帖,见沈氏来访,忙起身相迎。 "三舅母怎么来了?"黛玉声音轻柔,却掩不住眼中的惊讶。 沈氏拉着她的手坐下:"前儿得了些好料子,想着给你做几件夏衣正合适。"她细细打量着黛玉,发现这姑娘比上次见面又瘦了几分,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两人寒暄几句,沈氏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前几日诗社又有了新作?" 提到诗词,黛玉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不过是些粗浅之作,不值一提。" "琤儿前日还夸你的《葬花吟》写得极好呢。"沈氏笑道,"他素来眼高于顶,能得他一句赞赏可不容易。" 黛玉微微一怔:"琤表哥?" "正是。"沈氏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若有机会,你们倒是可以切磋一番。" 黛玉只当是客套话,并未放在心上。 沈氏劝解了黛玉良久,见她到底是听了进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好歹玉儿这孩子心里有数,还是得她自己想通啊!荣国公府到底才是她的亲外祖家,自己也不好多说。 沈氏在潇湘院陪着黛玉用过药后,见黛玉睡下了,才悄悄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紫鹃雪雁照顾好黛玉。 日升月落,黛玉休养了大半个月,身子总算是好了些。 初春的微风穿过潇湘馆的竹帘,带着一丝暖意轻抚过林黛玉苍白的脸颊。她倚在窗边的湘妃榻上,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素白手帕,眼神却飘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桃花。 "姑娘,该喝药了。"紫鹃端着青瓷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黛玉又望着窗外发呆,不由叹了口气。 黛玉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药碗,眉头微蹙却还是一饮而尽。她病了这一冬又一春,如今总算能起身走动了。药苦,却不及她心中苦涩的万分之一。 "今日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黛玉放下药碗,状似随意地问道。 紫鹃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整理药碗:"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宝二爷又派人来问姑娘的病,送了些新鲜瓜果。" 黛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难为他惦记。我病中脾气不好,屡次拒他于门外,他竟还这般上心。"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明白,宝玉的关心不过是出于习惯罢了。 雪雁从外间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新摘的花枝:"姑娘,这是园子里新开的芍药,我给您折了几枝来插瓶。" 黛玉接过花枝,指尖轻触娇嫩的花瓣,忽然问道:"听说宝玉近日常去梨香院?" 雪雁与紫鹃交换了一个眼神,紫鹃忙道:"不过是送些小玩意,二爷平日里最爱热闹,如今姑娘病着,宝姑娘乐意哄着二爷,二爷才多去了几回梨香院凑热闹。" "是么?"黛玉轻声道,眼神却黯了下来。她病中虽闭门不出,却也从丫鬟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贾府的近况——二舅母对"金玉良缘"愈发上心,甚至有意无意在老祖宗面前提起;老祖宗虽仍疼她,却也接来了史湘云,明里暗里撮合湘云与宝玉亲近。 "姑娘别多想,"紫鹃看出黛玉神色不对,连忙劝道,"宝二爷 黛玉摇摇头,将芍药,想歇会儿。" 待丫鬟们退下,黛玉才放任起病中那些孤独的日子,除了紫鹃雪雁,只有,荣国公府的二姐姐三姐姐常来探望。只是到底病着,怕传染了病症,故而黛玉总是避而不女儿,嗔怒的说自己不在意这些,,陪她说些体己话,甚至亲自为她熬药。 "三舅母"黛玉喃喃自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擦干眼泪,唤来紫鹃:"备轿,我要去宁国公府看望三舅母。" 紫鹃刚好些,不如再养几日?" "不必了,"黛玉已起身更衣,"我闷在屋里太久,出去走走也好。" 宁国公府比荣国公府更为幽静,黛玉的轿子从角门进入,绕过几道回廊,直接停在了沈氏居住的凝晖堂前。沈氏听闻黛玉来访,亲自迎了出来。 "玉儿!你怎么来了?"沈氏年面容慈祥,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气色比上次见时好了些,可还是太瘦了。" 黛玉向沈氏行礼:"劳三舅母挂念,玉儿已大好了。病中多蒙舅母照拂,今日特来拜谢。" 沈氏拉着黛玉进了内室,命人上了黛玉爱喝的龙井,又端出几样精致点心:"你病刚好,不宜吃太油腻的,这些茯苓糕、莲子酥最是养人。" 黛玉心中一暖,病中积郁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眼圈便红了。沈氏何等精明,见状挥手屏退下人,轻声道:"玉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黛玉犹豫片刻,想起自己的迷茫,亲近的女性长辈中唯有舅母最疼自己。终是将荣国公府近况一一道来,说到宝玉与宝钗日益亲近,外祖母接来史家的史湘云,二舅母王氏推波助澜时,声音已哽咽难言。 沈氏听完,沉吟良久,才叹道:"我早看出宝玉那孩子心性不定,不是良配。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何苦为他伤神?" 黛玉低头不语,沈氏继续道:"你父亲虽在扬州为官,却也是疼你的。若在荣国公府住得不舒心,不如" "舅母的意思是让我回扬州?"黛玉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外祖母待我极好,我" 沈氏拍拍她的手:"我知你舍不得你外祖母。只是"她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若在荣国公府不开心了,便来宁国公府多看看舅母可好。自从琤儿媳妇去世后,你琤表哥一直郁郁寡欢。你与他亡妻最是谈得来,况且你们在诗词一道上也能说的上话,算是舅母拜托玉儿,若能开解他一二,舅母也能放心一些。" 自从五嫂嫂去世之后,黛玉大病一场,与贾琤接触的少了,只偶尔听说他自丧妻后便深居简出,除了忙于公务便是整理亡妻遗物。 确实未曾想到三舅母如此担忧,黛玉心中愧疚。自己病了一段时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三舅母时常来看望自己。自己却从未关注到三舅母的忧虑,着实不该! 想到这里,黛玉顿时羞愧的红了脸:"三舅母!我……" 沈氏慈爱的看着黛玉,笑道:"我不过随口一提。琤儿今日正在书房整理他媳妇的诗稿,你若得闲,不妨去看看。你们都是爱诗的,或许能说上几句。" 黛玉心知沈氏的忧虑,想起三舅母对自己的好,当即应了下来。离开凝晖堂后,她想起五嫂嫂西宁郡主,犹豫再三,还是向贾琤的书房走去。 书房门半掩着,黛玉轻轻叩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 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着素色长袍的男子背对着门站在书架前,身形挺拔如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面容清俊却带着几分憔悴。 "林妹妹?"贾琤显然没料到会是黛玉来访,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黛玉福了福身:"多谢琤表哥关心,我已无碍。听三舅母说你在整理五嫂嫂的诗稿,我我想来看看。" 提到亡妻,贾琤眼神一黯,心中更多的是愧疚,却很快掩饰过去:"是啊,她生前最爱诗词,留下不少手稿。我正想找人帮忙整理,你来得正好。" 黛玉走近书案,见上面摊开着几页娟秀字迹,正是贾琤之妻西宁郡主的诗作。她随手拿起一首,轻声念道:"春风不解离人恨,犹送花香入绣帏五嫂嫂写得真好。" 贾琤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那些字迹:"她总说你的诗才在她之上,若能得你指点一二" 两人就这样一页页翻阅着诗稿,时而讨论某句的妙处,时而回忆西宁郡主生前的点滴。不知不觉,日已西斜。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黛玉起身告辞。 贾琤亲自送她到院门口:"今日多谢妹妹。这些诗稿若你得闲,可否常来帮我整理?" 黛玉看着他诚恳的眼神,轻轻点头:"好。" 回荣国公府的路上,黛玉心中五味杂陈。贾琤的温文尔雅、稳重可靠与宝玉的任性跳脱形成鲜明对比。更重要的是,贾琤尊重她的才学,视她为平等的交流对象,而非需要哄劝的小女孩。 "姑娘想什么呢?"紫鹃见黛玉出神,忍不住问道。 黛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宁府的海棠开得真好。" 紫鹃担忧的劝道:“姑娘若是喜欢,不妨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多观赏一阵?” 黛玉摇了摇头,“不必了,咱们回荣国公府。” 回荣国公府后,黛玉不去管耳边传来的的风言风语,宅在潇湘院里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这天,*荣国府的花园里,春意正浓。黛玉独自站在梨树下,看着满树白花如雪,却无心欣赏。 "姑娘,外头风大,仔细着凉。"紫鹃轻手轻脚地为她披上斗篷,眼中满是担忧。 黛玉勉强一笑:"不妨事,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话虽如此,她纤细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雪雁从远处走了过来,黛玉转身望去,只听雪雁回禀:“姑娘,刚刚宁国公府三太太身边的丫鬟来来了,三日后宁国公府设宴,三太太特意命人送来帖子,邀您同往。” “既是三舅母相邀,且将帖子收好,三日后赴宴。”黛玉应下后,雪雁将请帖收好,只等着三日后赴宴。 三日恍然而过,黛玉想起宁府五嫂嫂过世不久,立在镜前,望着满箱衣裳发怔——太艳了,怕招人闲话;太素了,又显得刻意。 这时雪雁捧来件雨过天青的罗衫,领口绣着疏落的竹叶纹,像晨雾里透出的几枝青影。 黛玉指尖抚过衣襟,忽想起那日宝玉说的"这颜色衬你,像江南的烟雨"。 耳边传来紫鹃轻轻的呼唤,黛玉定了定心神,换上了这件罗衫,发间别一支青玉簪,微风拂过,耳畔那对翡翠水滴耳坠便轻轻摇曳,如叶尖坠露,碧色流转间衬得她肌肤胜雪。那翡翠通透得好似能映出她眉间的轻愁,又似两滴凝固的泪,悬在白玉般的耳垂上,更添三分清冷。腰间系上藕荷色丝绦,既压住了青色的飘渺,又不失礼数。 她抬手拢发时,腕间一对羊脂白玉镯悄然相碰,声若清磬。那玉色温润如凝脂,素净无瑕,偏生在她纤细的腕骨上显出几分易碎的伶仃。玉镯随动作滑落寸许,恰似一段未出口的心事,莹莹地晃在杏色袖口间,叫人想起那句“玉生烟”——原是冷玉,偏因她一动一静,生生透出暖意来。 黛玉在镜前凝视自己,见一身装扮不失礼数,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紫鹃雪雁去宁国公府赴宴。 宴席上,黛玉再次见到了的贾琤。他身着靛青色长袍,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与宝玉的俊美不同,贾琤的英俊带着成熟男子的沉稳,眼神深邃如古井。 "林妹妹。"贾琤向她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温和,"听闻你近日诗作又有新篇,不知可否赐教?" 黛玉本不欲多言,但见贾琤神色诚恳,便轻声道:"不过是些闺阁小词,恐不入琤表哥法眼。" 贾琤摇头:"妹妹过谦了。《秋窗风雨夕》中①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二句,道尽离人愁绪,令人读之动容。" 黛玉惊讶地抬眼看他,没想到他竟记得自己的诗句。两人就诗词聊了起来,从李白的豪放到李商隐的隐晦,竟越谈越投机。 宴席散后,沈氏看着并肩而行的贾琤与黛玉,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自此,沈氏便时常创造机会让两人相见。有时是诗社活动,有时是品茶赏花,有时甚至只是"偶遇"在花园中。 一个雨后的清晨,黛玉来宁国公府探望三舅母后,独自在园中散步,忽听一阵琴声从远处传来。那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弹的正是《广陵散》。她循声而去,发现贾琤正坐在凉亭中抚琴。 贾琤见她来了,琴声戛然而止:"扰了妹妹清净。" 黛玉摇头:"琤表哥琴艺高超,何来打扰之说?只是"她犹豫片刻,"《广陵散》多悲壮之音,表哥为何独爱此曲?" 贾琤望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我偏爱此曲。"他轻抚琴弦,"每每心中不快之时,便忍不住弹奏,仿佛如此便能一解心中所思。" 黛玉心中了然,不由想起自己逝去的母亲,每逢心中压抑之时,常读母亲留下的诗册,借此宽慰自己。 两人相视一眼,释然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理解。那一刻,一种无声的共鸣在两人之间流转。 秋去冬来,黛玉与贾琤的交往越发频繁。沈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安排得更加用心。她常邀黛玉到宁国公府小住,又让贾琤"顺路"送黛玉回荣国公府。 一次雪后,贾琤陪黛玉赏梅。红梅映雪,分外妖娆。黛玉一时兴起,吟道:"②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贾琤接道:"③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他折下一枝红梅,轻轻插在黛玉鬓边,"人比花娇。" 黛玉顿时红了脸,却未如对宝玉那般躲闪,只是低头浅笑。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与琤表哥在一起时,心中格外安宁,若是自己有哥哥,想来也是如此?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这日,黛玉在宁国公府花园中偶遇正在读书的贾琤。春风拂过,吹落一地梨花。贾琤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林妹妹。"他合上书卷,起身相迎。 黛玉注意到他手中的书正是自己前日推荐的《陶渊明集》,心中不由一暖:"琤表哥喜欢陶潜的诗?" "尤其爱《归去来兮辞》。"贾琤温声道,"④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这般淡泊宁静,正是我所向往的。" 黛玉望着他俊朗的侧脸,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慌忙移开视线,却听贾琤又道:"妹妹近日气色好了许多。" "多亏琤表哥常陪我说话解闷。"黛玉真心实意地说。确实,自从与贾琤熟识后,她不再整日郁郁寡欢,连紫鹃都说她笑容多了。 贾琤凝视着她,忽然轻声道:"若能一直让妹妹这般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黛玉心头一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与琤表哥在一起时,心中既安宁又悸动,与对宝玉的感觉截然不同。 回潇湘馆的路上,黛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紫鹃见她出神,笑问:"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黛玉轻叹:"我只是在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姑娘是指琤五爷?"紫鹃了然一笑,"琤五爷待姑娘确实极好,比宝二爷稳重多了。" 黛玉佯怒:"宝玉如何能同琤表哥相比!琤表哥待我如亲兄长一般!"却掩不住脸上的红晕。 夜深人静时,黛玉独坐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她想起贾琤温和的笑容,想起他为自己披衣的体贴,想起他谈诗论词时的神采飞扬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心中悄然滋长。 她轻抚胸口,喃喃自语:"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160-170 第161章 第161章【VIP】 黛玉想起初次见到琤表哥时,只觉得五表哥贾琤是个温和有礼的兄长。他比宝玉年长几岁,举止沉稳,谈吐不凡,却从不似其他公子哥儿那般轻浮。前些日子去探望三舅母时,三舅母沈氏说道:"琤儿最是爱诗,玉儿又是个才女,你们兄妹正该多亲近。" 近些日子三舅母频繁撮合琤表哥和自己,心中所思不言而喻。 之后每逢初一十五,沈氏便特意安排他们在宁国公府后花园的凉亭小聚,备上清茶点心,让他们谈诗论词。贾琤总是准时赴约,带着新得的诗集或自己新作的诗词,恭敬地请黛玉品评。 "五表哥这首《春夜》写得极好,①月移花影动,疑是故人来,意境深远。"黛玉放下诗笺,抬眸却见贾琤正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得让她心头一颤。 "表妹过誉了。"贾琤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在黛玉心里荡起涟漪,"比起表妹的②花谢花飞飞满天,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黛玉低头抿茶,掩饰面上突如其来的热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开始期待这些诗词之约,甚至在前一夜就会辗转反侧,思索明日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一日雨后,黛玉独自在园中漫步,忽见一树海棠被雨水打落大半,残红满地,不由得驻足叹息。正欲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表妹也在此处?"贾琤手持油纸伞,青衫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却丝毫不显狼狈。 黛玉慌忙行礼:"五表哥怎的来了?" "路过听见有人叹息,便过来看看。"贾琤走近,将伞倾向黛玉那边,"这海棠虽谢,却别有一番凄美,倒让我想起表妹前日写的那首《残红》。" 黛玉心跳如鼓,不敢抬头。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仿佛将两人与外界隔开。她能闻到贾琤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莫名让她心安。 回到房中,黛玉伏案写下:"③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写罢又觉太过直白,忙将纸揉成一团,丢入废纸篓中。 次日清晨,紫鹃收拾房间时惊讶道:"姑娘,这废纸篓里的诗稿怎么不见了?" 黛玉心头一跳:"许是被风吹走了吧。" 她没敢告诉紫鹃,昨夜她梦见贾琤站在月下,手中拿着的正是那首被她丢弃的诗。 转眼到了端午,宁国公府上下忙碌准备龙舟赛事。黛玉本不喜热闹,却被沈氏硬拉着去观赛。她坐在彩棚中,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着贾琤的身影。 "玉儿在看什么?"沈氏忽然问道。 黛玉一惊,手中团扇差点掉落:"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龙舟甚是好看。" 沈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琤儿在那边呢,听说他今日要亲自击鼓。" 黛玉顺着沈氏所指望去,果然看见贾琤一身劲装站在龙舟上,阳光下的他英姿勃发,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鼓声响起时,黛玉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跟着那节奏加快了。 当晚家宴后,黛玉借口不适早早回房。她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桂树发呆。忽然,一片纸笺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裙摆上。 黛玉拾起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迹:"④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正是贾琤的笔迹。她急忙推开窗户,却只看见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哪有半个人影? 她将纸笺贴在胸前,忽然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了。这种既甜蜜又酸涩的感觉是什么?为何每次见到五表哥,心中便如小鹿乱撞?这难道就是 "姑娘,该歇息了。"紫鹃的声音打断了黛玉的思绪。 黛玉慌忙将纸笺藏入袖中:"就来。" 躺在床上,黛玉辗转难眠。她想起贾琤教她辨认古琴音律时的耐心,想起他在她咳嗽时悄悄让人送来的枇杷膏,想起他每次看她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我这是怎么了?"黛玉将脸埋入锦被中,"他可是我的表哥啊" 几日后,黛玉去贾琤书房还书,无意中发现书架后藏着一个锦盒。出于好奇,她轻轻打开,里面竟整整齐齐地收藏着她平日随手写下的诗稿,有些甚至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最上面一张,正是那日被她丢弃的"相逢不语"。 黛玉的手微微发抖,心中既惊原处,忽听门外脚步声渐近。慌乱中,她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砚台, 贾琤推门而入,看见黛玉站在书架旁,先是一愣,开的锦盒,耳根顿时红了。 "表妹我"贾琤难得地语塞了。 黛玉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五表哥,我 两人相对而立,书房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黛玉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贾琤炽热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就在这微妙时刻,外面突然传来小厮的喊声:"五爷!老爷找您呢,要您立刻过去一趟!" 贾琤眉头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是轻声道:"表妹等我回来。" 黛玉点点头,看着贾琤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还没能理清自己对贾琤的感情,甚至没来得及问他要离开多久,他就这样匆匆离去了。 回到潇湘馆,黛玉取出古琴,却怎么也弹不出往日的曲调。窗外,暮色四合,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黛玉轻声吟诵,眼泪不知何时已滑落脸颊。 秋风卷着残叶扫过荣国公府的青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黛玉正坐在潇湘馆的窗前,手中握着一卷《牡丹亭》,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打入秋以来,她总觉得心头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姑娘!姑娘!"紫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脸色煞白。 黛玉手中的书卷"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紫鹃的神情,心头猛地一紧:"怎么了?这般慌张?" "扬州扬州来信了。"紫鹃的声音发颤,"说是姑老爷姑老爷病重" 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紫鹃连忙上前扶住。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信封上"姑娘亲启"几个字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又干了的痕迹。她认得,这是父亲身边老管家林忠的笔迹。 拆信的手指不听使唤,好容易才将信纸展开。字迹潦草,显然写信人当时十分匆忙:"姑娘容禀,老爷自入秋以来便染风寒,初时不以为意,谁知日渐沉重,近日竟至卧床不起。医者言气血两亏,恐恐有不测之虞。老爷日夜思念姑娘,望姑娘速归" 信纸从黛玉指间滑落,她整个人如坠冰窟。父亲,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竟病重至此!她想起离扬州时父亲站在码头的身影,清瘦挺拔如竹,怎么转眼间就 "备轿!我要去见老祖宗!"黛玉猛地站起身,却因起得太急而眼前发黑,险些跌倒。 紫鹃连忙扶住她:"姑娘别急,先喝口茶定定神。" "我如何能不急?"黛玉声音哽咽,"父亲他"话未说完,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荣庆堂内,史太君正与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说着闲话,忽见黛玉红着眼眶进来,连忙招手:"玉儿快来,这是怎么了?" 黛玉跪在史太君跟前,未语泪先流:"老祖宗,父亲病重,孙女儿想回扬州探望" 史太君闻言一惊,连忙接过紫鹃递上的信细看,眉头越皱越紧。王氏也凑过来看信,眼中闪过幸灾乐祸之意转瞬被压下。 "这可如何是好"史太君喃喃道,将黛玉拉入怀中轻抚其背,"好孩子别哭,外祖母这就安排。"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贾宝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林妹妹!听说林姑父病了?你要回扬州?" 他满脸焦急,不等黛玉回答,便转向史太君:"老祖宗,林妹妹身子弱,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不如派人去扬州接林姑父来京医治!" 黛玉闻言心头一紧,生怕外祖母听了宝玉的话改变主意。她抬起泪眼看向外祖母,眼中满是哀求。 史太君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宝玉的脑袋:"你这孩子,尽说傻话。你林姑父病重,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玉儿是他唯一的骨肉,岂有不让她回去的道理?" 宝玉急得直跺脚:"可是可是林妹妹一走,这府里还有什么意思?我我舍不得她走!" 黛玉听他这般说,心中既担心又焦急,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怕极了,怕外祖母心软,怕自己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这念头一起,她只觉得心如刀绞,身子一软,竟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玉儿!"史太君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转头对宝玉轻斥道,"你看你,把妹妹急成这样!你林姑父病重,玉儿心急如焚,你还在这里胡闹!仔细你老子知道了,又要教训你!" 提到贾政,宝玉顿时蔫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史太君见状,语气缓和了些:"好孩子,你林妹妹只是回去探望父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且安心读书,等她回来。" 宝玉低着头,偷偷瞥向黛玉,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又痛又怜,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贾母转向二太太王氏:"老二家的,你去叫琏儿来,我有事吩咐。" 不多时,贾琏匆匆赶来。史太君将事情说了,道:"你护送玉儿回扬州,一路上要好生照料。我这里有封信,你亲自交给林姑父。" 贾琏恭敬地接过信,心中却暗自嘀咕:老太太这般郑重其事,信中必有要事。他偷眼瞧了瞧黛玉,见她哭得眼睛红肿,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琏儿,"史太君又叮嘱道,"玉儿身子弱,路上要慢些走,别赶得太急。到了扬州,若你林姑父病情好转便罢,若有不测"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你要好生帮衬玉儿……。" 贾琏连连称是。黛玉听到"不测"二字,身子又是一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安排妥当后,史太君让鸳鸯扶着黛玉回潇湘馆休息,又命人准备行装。宝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舍。 另一边,王熙凤正在房中为贾琏收拾行装。她一边叠衣服,一边斜眼看着丈夫:"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你可给我老实点,别又在外头拈花惹草。若让我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贾琏赔笑道:"奶奶说哪里话,我这次是护送林妹妹,哪有心思想别的?" 王熙凤冷哼一声:"你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林妹妹面前你自然不敢造次,可路上那么多驿站,谁知道你会不会" "不敢不敢!"贾琏连忙摆手,"我对天发誓,绝不做对不起奶奶的事!" 王熙凤这才脸色稍霁,继续收拾行李。贾琏见她转身,偷偷朝站在一旁的平儿挤眉弄眼。平儿抿嘴一笑,轻声道:"二爷还是安分些好,奶奶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道。" 贾琏凑近平儿耳边:"好平儿,你就不可怜可怜我?这一去几个月" 平儿红着脸推开他:"二爷又胡说!仔细奶奶听见。"说着快步走开了,却忍不住回头看了贾琏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潇湘馆内,黛玉已经止住了眼泪,但眼睛仍红肿着。紫鹃和雪雁忙着收拾行李,不时偷眼看她。 "姑娘,要不要带这件白狐裘?扬州虽比京城暖和,但入了冬也冷。"紫鹃问道。 黛玉摇摇头:"不必了,轻装简行就好。"她望着窗外,轻声道,"不知父亲现在怎样了" 紫鹃见她又要落泪,连忙岔开话题:"姑娘,宝二爷刚才派人来,说想见您一面。" 黛玉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不多时,宝玉匆匆进来,眼中满是担忧:"林妹妹" 黛玉勉强一笑:"二哥哥不必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宝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她:"这是我让袭人连夜赶制的,里面装了安神的香料。妹妹路上带着,也好也好想起我。" 黛玉接过香囊,触手生温,上面绣着一枝并蒂莲。她想要拒绝,想起扬州病重的父亲,此时与宝玉纠缠推拒不是良机,若是耽误了行程,只怕自己会后悔莫及,故而压下心中的抗拒,低声道:"谢谢二哥哥。"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秋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诉说着离别的愁绪。 第162章 第162章【VIP】 残阳如血,将荣国公府的朱漆大门染上一层凄艳的红色。林黛玉站在台阶下,纤细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仿佛随时会被这暮色吞噬。雪雁怀中抱着一个青布包袱,里面装着几件黛玉的换洗衣裳和那本她最爱的《牡丹亭》。 "林妹妹,你要早些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呢。"贾宝玉紧紧盯着黛玉,眼中噙着泪,声音哽咽,"扬州路远,你千万要保重身子。" 黛玉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心中担忧远在扬州的父亲,修长的手指此刻却因用力而泛白。她心中酸楚,强忍泪水道:"多谢二哥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此番父亲病重,我却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心中已然惶恐不安,我得在父亲跟前照顾着,等父亲病愈再论其他……" 宝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方素白帕子,塞进黛玉手中:"这是我昨夜睡不着时写的,你带着路上看。" 黛玉展开帕子,只见上面用墨笔题着几行小字,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①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看完黛玉心头一恼,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担忧父亲的病情,宝玉竟还有心思提起儿女情长之事,气的险些落下泪来。 "咳咳。"二太太王氏站在台阶上,用帕子掩着嘴轻咳两声,"时候不早了,琏儿和宁府的贾琤还在等着呢。"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绛紫色对襟褂子,显得格外庄重。只是那双眼睛不住地在黛玉身上打量,目光如刀,似要将这柔弱少女剖开来看个透彻。 宝玉不情不愿地让开,却又忽然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枚玉佩递给黛玉:"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让它替我护着你。" 王氏见状,眉头狠狠一跳。那玉佩是老太太给宝玉的周岁礼,价值不菲。她心中暗骂:"好个狐媚子,临走了还要勾引我儿!"但想起林如海病重的消息,又强行压下怒火,脸上堆出假笑:"玉儿放心拿着吧,到底是宝玉一片心意。" 黛玉没有接过玉佩,只是福了福身:"多谢二哥哥好意,黛玉不好夺人所爱,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她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 紫鹃和雪雁一左一右扶着黛玉上了马车。紫鹃悄悄回头,正对上二太太阴冷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待马车驶远,王氏立刻变了脸色,对身旁的周瑞家的道:"去我屋里说话。" 一进内室,王氏便摔了茶盏:"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当着我的面就敢勾引宝玉!" 周瑞家的忙递上新的茶盏,心中唾弃明明是宝二爷上赶着去寻林姑娘,但在二太太跟前也只能低声道:"太太息怒,横竖她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呢。" 王氏冷笑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林如海那病,太医院的王太医说了,最多撑不过三个月。"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林家几代列侯,林如海又管着盐政,家底厚着呢。等林如海一死,就剩那个病秧子" "太太的意思是?"周瑞家的凑近了些。 "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拿捏?"王氏眯起眼睛,"宝玉的婚事我自有主张,林家那点家产,正好给元春在宫里打点用。" 周瑞家的连连点头:"太太高见。只是宁府琤五爷奉旨同行,会不会" 王氏不屑地哼了一声:"贾琤不过是奉皇命去扬州办事,顺路罢了。他到底是宁国公府的,跟咱们府上隔着一层,林丫头是荣国公府的外孙女,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 官道上,马车缓缓前行。黛玉靠在窗边,手中握着帕子,泪水无声滑落。 "姑娘,喝口茶吧。"紫鹃递上温热的茶水,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色。 黛玉摇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忽然马车一个颠簸,她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林妹妹小心。"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黛玉抬头,正对上贾琤关切的目光。他今日穿了一身靛蓝色直裰,衬得肤色如玉,眉目如画。与宝玉的俊美不同,贾琤的面容更显英挺,眉宇间自带一股沉稳气度。 "多谢琤表哥。"黛玉慌忙坐直身子,脸颊微红。 贾琤收回手,温声道:"路途遥远,林妹妹若是累了就说一声,我们随时可以停下休息。" 黛玉轻声道:"父亲病重,我不敢耽搁" 话未说完,气,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她:,又有太医随行,定会好转的。" 黛玉接过帕子,发现上面绣着几枝青竹,针脚细密,显是用了心思的。她有些诧异:"这是" "这是我的帕子,还是新的。"贾琤微微一笑,"比不上林妹妹的针线,只是想着路上或许用得上。" 紫鹃和雪雁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琤五爷不仅才华出众,深得皇上赏识,没想到竟还如此细致。 黛玉擦去泪水,勉。" 贾琤见她情绪稍缓,便从行是新出的《扬州十日记》,记载了若是无聊,可以看看。" 黛玉接过书,指尖,慌忙缩回。贾琤却似未觉,自顾自地讲解起书中内容。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清泉流过山石,不知不觉间,黛玉 天色渐暗,车队在一处驿站停下。贾琤亲自安排了上房,又命人熬了安神的汤药送来。 "琤五爷对姑娘真上心。"雪雁一边铺床一边小声道。 紫鹃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但心里也不免疑惑。宁府琤五爷平日待人温和有礼,但如此细致周到却是少见。 夜深人静,黛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悠扬的笛声,曲调清越,似在诉说离愁。她披衣起身,轻轻推开窗户。 月光下,贾琤独自站在院中老槐树下,一管竹笛横在唇边。见黛玉开窗,他停下演奏,歉然道:"吵醒妹妹了?" 黛玉摇头:"我本就睡不着。"她犹豫片刻,"三哥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折柳曲》,"贾琤仰头望着月亮,"古人送别时所作。" 黛玉心头一酸,又想起父亲。贾琤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妹妹若是不嫌弃,我教你吹一曲可好?" 不知为何,黛玉点了点头。贾琤取来另一支小巧的玉笛递给她:"这是我早年得的,一直带在身边。" 月光如水,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一个教,一个学。黛玉聪慧,很快便能吹出简单的调子。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 "琤表哥为何对我这般好?"一曲终了,黛玉忽然问道。 贾琤沉默片刻,才道:"我这一生少有知己,郡主当年因体弱,先西宁太妃不放心,进宫求陛下赐婚。这些年我与郡主相敬如宾,对她只有敬重,从未动过男女之情。郡主病重离世,也有那些风言风语的缘故,我心中愧疚。但妹妹不同,与妹妹一起谈论诗词,我仿若遇到知己良朋。"他转头看向黛玉,目光温柔,"况且妹妹才情出众,我心中敬佩,能与妹妹相逢,我甚是欢喜。" 黛玉心头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贾琤连忙轻拍她的背,又递上温水:"夜里凉,妹妹还是回房休息吧。" 黛玉点点头,却在起身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贾琤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抱抱歉。"黛玉慌忙挣脱,脸颊滚烫。 贾琤也有些尴尬:"是我唐突了。"他退后一步,郑重道,"妹妹放心,这一路上我定会护你周全。" 回到房中,黛玉躺在床上,心绪难平。贾家其他人的面容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贾琤温柔的目光和那支《折柳曲》的旋律。 五日后,车队终于抵达渡口,一行人转乘水路。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运河上船只往来如梭,一艘挂着"荣国公府"灯笼的官船缓缓靠岸。船头立着一位素衣少女,眉目如画却隐含忧愁,正是从京城赶回探望父亲的林黛玉。 "姑娘,风大,加件衣裳吧。"紫鹃捧着月白缎面斗篷走来,轻轻为黛玉披上。 黛玉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望向码头方向:"紫鹃,你说父亲病得重不重?林管家信上说得含糊,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紫鹃还未答话,身后传来贾琤的声音:"林妹妹莫要太过忧心,林姑父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贾琤身着靛蓝锦袍,腰间玉佩叮咚,虽是安慰之语,眉宇间却也带着凝重。 码头上,林府管家林忠早已带着一众仆役等候。见船靠岸,连忙上前行礼:"老奴见过琤五爷,琏二爷,见过姑娘。老爷日日念叨,可算把姑娘盼回来了。" 黛玉急步上前:"林管家,父亲现在如何?" 林忠面色一僵,低声道:"老爷情况不太好。自开春染了风寒,请遍扬州名医,药吃了不少,却一日重似一日。" 黛玉闻言,身子微微一晃,紫鹃连忙扶住。贾琤见状,吩咐道:"先回府再说。李太医,有劳您一道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上了马车。黛玉透过纱帘望着熟悉的街景,往昔与父亲同游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父亲常执她手,指点街边碑刻,讲解诗文典故。林如海身形挺拔,眉目疏朗,一袭青衫更显儒雅。如今却 "姑娘,到了。"紫鹃的轻唤将黛玉从回忆中拉回。 林府门前,石狮依旧,匾额如新,却透着一股萧索之气。黛玉顾不得礼仪,提着裙摆直奔内院。穿过回廊时,一阵熟悉的药香飘来,她心头一紧,脚步更快了。 内室门前,黛玉却突然止步,手指紧紧攥着帕子,竟不敢推门而入。贾琤随后赶到,温声道:"林妹妹,姑父见到你,病定然能好三分。" 深吸一口气,黛玉推开了雕花木门。屋内光线昏暗,药气浓重。床榻上,一个形销骨立的身影半倚在床头,听到动静缓缓转头。 "玉儿回来了?"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黛玉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这是她记忆中温文尔雅的父亲吗?眼前之人面色青白,双颊凹陷,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浑浊无神,连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不堪。 "父亲!"黛玉扑到床前,泪水夺眶而出。她握住父亲枯瘦的手,那曾经执笔题诗、抚琴作画的手,如今骨节分明,冰凉如铁。 林如海勉强露出笑容,抬手想为女儿拭泪,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莫哭为父无碍" 贾琤见状,连忙请李太医上前诊脉。 贾琏跟在一行人身后,进了屋内细细打量四周,只见墙上悬挂的字画,百宝阁上摆放的古玩摆件无一不是精品,心中对林家丰厚的家产也有了底。 李太医坐下细细把脉,眉头越皱越紧,又查看了林如海的舌苔和眼底,神色愈发凝重。 "如何?"贾琤低声问道。 李太医示意到外间说话。黛玉不肯离开父亲,贾琤只好让紫鹃陪着,自己随太医出去。 廊下,李太医捻须沉吟:"林大人之症,表面似风寒入体,实则另有蹊跷。脉象沉涩而促,舌底有青纹,此乃中毒之兆。" "中毒?"贾琤一惊,"可能确定是何种毒物?" "老朽年轻时曾在大内见过类似病例,是西域进贡的一种奇毒,名唤青冥散。此毒无色无味,初时症状与风寒无异,渐渐侵蚀五脏,最后"李太医摇头叹息,"只是此毒罕见,怎会出现在林大人身上?" 贾琤面色阴沉:"可有解法?" "老朽只能一试。先开个方子,看能否缓解毒性。"李太医提笔写下药方,又道,"当务之急是找出毒源,否则即便解了现有毒素,若源头不除" 贾琤会意,立即召来林管家:"府中近日可有添置什么新奇物件?尤其是姑父常接触的。" 林忠思索片刻:"老爷素来不喜奢华,倒是上月有位西域商人来访,赠了一盆异域兰花,老爷甚是喜爱,放在书房日日观赏。" "带我去看!" 书房内,窗边紫檀几案上摆着一盆通体幽蓝的兰花,花瓣细长如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李太医小心检查后,肯定地点头:"就是此物!夜幽兰,西域奇花,花瓣上的粉末遇热挥发,吸入后会逐渐中毒。" 贾琤立即命人将花移至院中,又吩咐:"此事非同小可。林管家,近日府中可有异常?" 林忠面露难色:"自老爷病后,甄家那边暗中打探的勤了些还有,上月厨房走了两个老人,新来的厨娘让人查了是李家引荐的,李家是甄家的姻亲。" 贾琤眼中精光一闪,心知此事背后必有蹊跷。他安排心腹暗中监视府中动静,又增派人手保护林如海和黛玉。 回到内室,黛玉仍守在父亲床前,泪水已浸湿了前襟。见贾琤回来,她急切地问:"琤表哥,太医怎么说?" 贾琤犹豫片刻,决定如实相告:"林姑父是中了毒,现已找到毒源。林妹妹放心,李太医已有对策。" 黛玉闻言,脸色煞白:"中毒?何人如此狠毒!"她转向昏睡中的父亲,声音哽咽,"父亲为官清正,待人宽厚,怎会" 贾琤安慰道:"我已派人严加防范,绝不会再让林姑父受到伤害。林妹妹也要保重自己,林姑父醒来若见你憔悴,岂不心疼?" 是夜,贾琤独坐客房,细思日间种种。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手握重权,如今又值盐税改革之际,中毒一事恐非家宅私怨那么简单。他提笔修书,将情况密报京中,又写了几封拜帖,准备明日拜访扬州官场几位要员。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林府飞檐上,仿佛为这座危机暗涌的宅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第163章 第163章【VIP】 扬州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将巡盐御史府邸的青砖黛瓦洗得发亮。 内室里,林如海面色灰白地躺在拔步床上,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黛玉跪在床边,用沾了清水的棉纱轻轻擦拭父亲干裂的嘴唇。她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雪雁轻推门扉,木盘上的药碗微微晃动,苦涩的气息在暖阁内漫开。林黛玉自锦帐边抬头,见雪雁捧着方盘走近,低声道:“姑娘,药煎好了。” 黛玉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微烫,却似浑然不觉。她俯身望向父亲林如海,见他面色灰败,唇间隐有青紫,呼吸微弱如游丝。帐内烛影昏黄,将他枯瘦的面容映得愈发憔悴。 “……”她轻唤一声,声音哽在喉间。执起银匙,舀了半勺药汁,小心吹凉,才缓缓递至林如海唇畔。药汁沾唇即溢,顺着他下颌滑落。黛玉忙用帕子去拭,手腕却忽被雪雁按住:“姑娘仔细手抖,我来罢。” 黛玉摇头,眼中泪光盈盈:“我来……父亲若知道是我,或许肯咽下去。”说罢又试,指尖抵着林如海的下颌,将药一点点灌入。药汁终于渗入齿缝,她屏息盯着父亲的喉头,直到那微弱的滚动闪过,才如释重负般闭了闭眼。 窗外风声簌簌,室内药香萦绕,将这一室凄清裹得温热了些许。 等黛玉喂完药,紫鹃接过药碗,见黛玉憔悴模样,心疼道:"姑娘,老爷已经用过药了。您三日未曾合眼,不如先去歇歇?" 黛玉拒绝的话未曾说出口,忽然感觉父亲的手指动了动。 "父亲!"黛玉惊呼出声,却见林如海眼皮颤抖,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贾琏抢先一步跨入内室,脸上惊喜之色还未展开,就见林如海的目光越过他,直直落在门口刚到的贾琤身上。 "琤哥儿"林如海气若游丝地唤道,枯瘦的手从被中伸出。贾琤心中一紧,还好解毒丹送的及时,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明黄绢布包裹的瓷瓶:"奉皇上口谕,特赐解毒丹。" 贾琏脸色变了变,退后半步。他分明看见林姑父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光彩,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扬州的天气总是梅雨绵绵,湿气氤氲。服用过解毒丹后,逐渐清醒过来的林如海半坐在床上,手中握着一卷《庄子》,却久久未能翻动一页。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单调而沉闷,与他胸中那股莫名的烦躁相呼应。 "老爷,荣国公府的琏二爷到了。"林管家轻叩门扉,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如海眉头微蹙,放下书卷:"请他进来吧。" 贾琏一身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进内室。他向林如海深深一揖:"姑父大人安好,侄儿奉老太太之命,特来看望姑父。" 林如海示意他坐下,命人上茶。贾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这是老太太亲笔所书,嘱咐侄儿务必亲手交给姑父。" 林如海接过信,蜡封上赫然是史太君的私印。他拆开信封,细细读来,眉头却越皱越紧。信中先是关切他的身体状况,继而提到黛玉在荣国公府的表现,最后委婉地提及宝玉与黛玉的"两小无猜"。 "老太太身体可好?"林如海放下信,语气平淡。 贾琏笑道:"老太太精神矍铄,每日与姑娘们说笑,甚是开怀。只是"他顿了顿,"只是近来府中事务繁杂,老太太与二太太之间偶有分歧。" 林如海目光一凝:"哦?什么分歧能让老太太与二太太不睦?" 贾琏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不过是些家务琐事。老太太疼爱林妹妹,二太太则更看重薛家表妹,两人在姑娘们的教养上有些不同见解。" 林如海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他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回几上:"薛家姑娘也在府上?" "正是。薛姨妈带着宝钗妹妹和蟠兄弟在府上住了有些时日了。"贾琏笑道,"宝钗妹妹端庄大方,深得二太太喜爱。老太太则更偏爱林妹妹的才情。说来也巧,两位妹妹都与宝玉相处甚欢。" 林如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强自镇定:"宝玉近来如何?可还在家塾读书?" 贾琏摇头笑道:"宝玉哪里是读书的料子!老太太宠他,说他天生有灵性,不必拘泥于科举之道。如今他整日与姑娘们一处,吟诗作对,倒也有几分才情。" 林如海胸口一阵发闷。他想起——"衔玉而诞,被老太太宠得无法无天"。如今看来,,反而变本加厉。 "老太太酌着词句,"提及宝玉与黛玉的婚事?" 贾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有此意,只是二太太似乎更属意宝钗。府中下人都在私下议论,木石前盟之争呢。" "荒唐而起,茶盏翻倒,茶水泼洒在史太君的信上,墨迹顿时晕染开来。 贾琏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姑父息怒!" 林如海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起黛玉临去荣国公府前那含泪的眼睛,想起她信中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原来他的掌上明珠在荣国公府竟成了两个妇人争斗的棋子! "老爷!"林管家闻声赶来,见状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如海,"您保重身体啊!" 林如海推开林管家的手,强撑着对贾琏道:"琏儿今日先回去休息吧。改日改日我们再详谈。" 贾琏察言观色,知道不宜久留,匆匆告辞离去。 待贾琏走后,林如海再也支撑不住,半倒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林管家急忙取来药丸,服侍林如海服下,"李太医说过,您余毒未清,最忌情绪激动。" 林如海苦笑:"林忠,你可听见了?他们把黛玉当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物吗?" 林管家叹息:"老爷,荣国公府门第高贵,老太太又是姑娘的外祖母,想来不会亏待姑娘。" "你懂什么!"林如海厉声道,随即又颓然摇头,"不,你不明白。那宝玉是个什么样的人?整日混迹闺阁,不思进取。老太太宠他如命,将来能有什么出息?黛玉若嫁给他" 他说不下去了,眼前浮现出女儿那双酷似亡妻的明眸。贾敏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如海,我们的玉儿一定要给她找个好归宿" 林管家见林如海神色恍惚,连忙劝道:"老爷,姑娘聪慧过人,又有荣国公府老太太照拂,您不必过于忧心。倒是您的身子" 林如海突然抓住林管家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林忠,我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老爷!"林管家大惊,"您千万别这么说!李太医说了,只是余毒未清,需要静心调养"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林如海打断他,声音低沉,"这些日子,我夜不能寐,总觉得大限将至。若我有个三长两短,黛玉要怎么办?荣国公府荣国公府绝非良配啊!" 他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出现一抹刺目的黑红。 林管家见状,慌忙命人去请李太医,一边扶着林如海躺到榻上:"老爷,您先别想这些。姑娘的事可以从长计议,眼下您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 林如海望着帐顶,眼中泪光闪烁:"林忠,你说我若现在写信把黛玉留在扬州,老太太会放人吗?" 林管家迟疑道:"这恐怕不易。老太太既然有意撮合姑娘与宝玉的婚事,怎会轻易让姑娘留下?况且姑娘在荣国公府也住了这些年,若是荣国公府闹腾起来,外人难免猜测" "猜测什么?猜测我林如海不信任岳家?"林如海冷笑,"他们做出这等事来,还指望我信任他们?" 李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面色凝重,开了几剂药后私下对林管家道:"林大人所中之毒幸亏有陛下御赐的解毒丹,解了大半毒性,只是如今余毒未清,又郁结于心,气血两亏,若再这般忧思过度,只怕" 林管家送走大夫,回到林如海榻前,见他双目紧闭,以为他睡了,正要退出,却听林如海幽幽道:"林忠,你说我若为黛玉另择一门亲事,如何?" 林管家一惊:"老爷,这恐怕会得罪荣国公府啊。" "得罪?"林如海睁开眼,目光如炬,"他们可曾想过会得罪我?黛玉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 "可是老爷,荣国公府到底是姑娘的外祖家" "我林如海虽不是权倾朝野,但也是探花及第,天子门生!"林如海挣扎着坐起身,"况且,我这些年为官清廉,在朝中也有几位挚友。若真要与荣国公府周旋,未必没有胜算。" 林管家见林如海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道:"老爷既有此意,不如先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姑娘的婚事非一日可定,您若贸然行动,只怕适得其反。" 林如海长叹一声,重新躺下:"你说得对。此事需得谨慎谋划。"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林忠,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江南一带可有合适的人家。记住,要门第清白,子弟上进的人家。" "是,老爷。"林管家应道,心中却忧虑重重。他知道,老爷此举无异于与荣国公府公开叫板,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雨声渐歇,一缕夕阳穿透云层,照在林如海苍白的脸上。他望着那抹残阳,喃喃自语:"敏儿,你若在天有灵,保佑我们的玉儿保佑我能来得及为她安排好一切" 次日,贾琏站在回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本誊抄的林家田产册子。 "琏二爷,您怎么在这里?可是来看望老爷的?"林管家捧着药碗从月洞门走来,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雨雾。 贾琏迅速收回思绪,脸上堆起关切:"原本准备来看望姑父的,只是李太医说姑父体内余毒未清,还需静养。"他接过药碗,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姑父在扬州有处盐引,不知现在是谁在打理?" 林管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垂首道:"老奴只管府内杂务,外头生意都是林义在操持。"说罢便躬身退下,留下贾琏站在原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夜深人静时,贾琏独自在书房翻检账册。烛火将他贪婪的面容映在窗纸上,像只窥伺猎物的豺狼。忽然外头传来脚步声,他慌忙将册子塞回暗格,却见是醉醺醺的林义被小厮搀扶着经过。 "林管事这是"贾琏故作关切地迎上去。 小厮赔笑道:"义叔今日去盐场对账,多喝了几杯。" 贾琏眼中精光一闪,亲自帮着将人扶到厢房。待小厮退下,他从袖中取出醒酒汤,温声道:"林管事为姑父操劳至此,实在令人敬佩。" 林义醉眼朦胧地摆手:"应该的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 "听说姑父在杭州还有处茶山?"贾琏顺势坐在床边,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家常。 "哪止茶山"林义打了个酒嗝,"光运河边的铺面就值"话未说完便鼾声如雷。贾琏嘴角噙着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浑然不觉暗处有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日清晨,林如海精神稍好,靠在引枕上听贾琤细说朝中局势。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凹陷的面颊上投下斑驳光影。 "陛下很关心姑父的伤势。"贾琤将茶盏递到林如海手中,"这次下毒之事,恐怕与盐税亏空案有关。" 林如海剧烈咳嗽起来,黛玉连忙为他抚背。待气息平复,他苦笑道:"我早该想到他们狗急跳墙"话未说完,忽然盯着贾琤腰间玉佩怔住了——那是御赐之物,只有极得圣心的臣子才能佩戴。 正当此时,林管家匆匆进来,在林如海耳边低语几句。老人面色骤变,手中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爹爹?"黛玉惊慌地握住父亲颤抖的手。 林如海强压怒火,对贾琤勉强笑道:"贤侄且去用早膳,老夫有些家事要处理。"待贾琤退出,他猛地拍案而起:"好个贾琏!真当我林家无人了?" 原来林管家发现账房有人翻动的痕迹,守夜的小厮更看见贾琏深夜在书房鬼祟行事。林如海气得浑身发抖,忽然转向默默垂泪的黛玉:"玉儿,你在外祖母家过得可好?" 黛玉身子一颤,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却只是摇头。这时雪雁端着药进来,见状跪倒在地:"老爷明鉴!姑娘在荣国府日日以泪洗面,二太太明里暗里说姑娘是打秋风的,连下人都敢给脸色看" "那来的路上呢?"林如海声音嘶哑。 雪雁偷眼看黛玉,见她没有阻拦,便壮着胆子道:"琏二爷只顾自己享乐,姑娘晕船吐得厉害也不闻不问。倒是宁国公府的琤五爷一路照料,还特意绕道去采买姑娘爱吃的蜜饯" 窗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林如海示意林管家去看,回报说是贾琏在院中"不慎"打翻了丫鬟捧着的参汤。老人冷笑一声,望向女儿单薄的肩膀,心中已有了计较。 当夜,林如海将贾琤单独唤到病榻前,从枕下取出一卷账册:"这是盐税亏空的实据,背后牵涉"话未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沾着黑血。 贾琤大惊:"姑父!" 林如海摆摆手,眼中精光乍现:"我的身子短时间内怕是很难痊愈,盐税亏空案我就托付给你了。"他死死攥住贾琤的手腕,声音渐低,化作一阵风过竹林般的叹息。 贾琤当即应下了,此次他奉陛下之命下扬州,带着太医来为林姑父诊治,主要目的便是盐税亏空一案,牵涉颇广,陛下下令严查。林姑父既将证据递到自己手上,自然义不容辞。 第164章 第164章【VIP】 秋风卷着落叶扫过林府的庭院,发出沙沙的声响。林如海靠在窗边的藤椅上,望着窗外日渐凋零的景色,不由得咳嗽了几声。他瘦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心事重重。 "老爷,该喝药了。"管家林忠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见林如海出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林如海回过神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他皱了皱眉。他放下碗,示意林忠坐下:"林忠,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林忠微微躬身:"正要向老爷禀报。老奴这半月寻遍了扬州城及周边州县,按老爷的要求寻了几户合适的人家。" 林如海眼睛一亮,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快说与我听听。" 林忠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子,翻开念道:"第一家是扬州盐商世家周府的二公子,今年十八,正在国子监读书。周家与京城几位大人都有姻亲,家底丰厚。" "盐商?"林如海眉头微皱,"这些人家表面光鲜,内里不知多少龌龊。黛玉性子清高,如何能适应这等铜臭之家?" 林忠点头称是,继续道:"第二家是两淮盐运使李大人的侄子,今年二十,去年中了举人,正在准备会试。李大人说若成了这门亲事,定会多多提携侄子的前程。" 林如海苦笑:"普通官宦之家更是不妥。我虽为巡盐御史,到底只是个五品官。那荣国公府虽已没落,可老太太还在,宁国公府权势显赫,宁荣二府互为倚仗。若老太太执意要黛玉嫁与宝玉,区区盐运使如何抵挡得住?" 窗外的雨声渐大,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声响。林如海望向窗外朦胧的雨幕,仿佛看到女儿孤零零站在荣国公府中的身影。他不能让黛玉陷入如此境地,嫁给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还有两家呢?"他收回目光问道。 "第三家是江南大儒方先生的独子,今年十九,已有举人功名。方家世代书香,在士林中声望极高。"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又摇头:"方先生学问确实令人敬佩,但他那儿子我见过,性子太过迂腐。黛玉才情高绝,若嫁与一个只知死读书的呆子,岂不委屈?" 林忠轻叹一声,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家是本地乡绅张员外家,祖上出过进士,如今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在扬州颇有声望。张家三公子今年十七,聪慧过人,去岁刚中了秀才。" "乡绅"林如海喃喃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刺绣,"这样的人家,如何抵挡得住荣国公府的威势?老太太一纸书信,恐怕就能让他们乖乖交出黛玉。"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林如海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竟见了血丝。林忠慌忙上前为他抚背,却被他抬手制止。 "老爷保重啊!"林忠声音发颤,"小姐还小,婚事可以从长计议。" 林如海惨然一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不趁现在为玉儿安排好,待我去了,她孤苦无依,只能任由荣国公府摆布。"他抓住林忠的手,"你再去找,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人家。只求能护住黛玉…… 林忠老眼含泪,重重点头:"老爷放心,老奴就是走遍江南,也要为小姐寻个良配。"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是黛玉清脆的声音:"父亲,女儿给您送新抄的经书来了。" 林如海迅速将染血的帕子塞到枕下,强打精神坐直身子。门帘掀起,黛玉手捧一册工整的经书走了进来。她穿着素雅的淡紫色衫子,身形纤细如柳,眉目间已能看出绝世风姿的雏形。 "父亲今日气色好些了。"黛玉将经书放在床边小几上,眼中满是关切。 林如海慈爱地看着女儿:"玉儿的字越发好了。"他伸手想抚摸女儿的头发,却在半途改为轻拍她的手,"去歇着吧,父亲与林管家还有事商议。" 黛玉乖巧地行礼退出,临走时疑惑地看了林忠一眼。老管家对她温和一笑,却掩不住眼中的忧虑。 几日后,扬州林府的书房里,林如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手中的名册重重合上。窗外春雨绵绵,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无法抚平他眉间的皱纹。 "老爷,这是今日第三份名册了。"管家林忠捧着茶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主子神色不豫,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在案几上,"可是仍没有中意的?" 林如海叹了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此刻尝来却索然无味。"这些人家,不是祖上不清白,就是子弟不成器。"他指了指名册,"这个刘家公子,听说房里已有两个通房丫头;那个王家少爷,去年还在赌坊欠下巨债我如何能将玉儿许给这样的人家?" 林忠垂手而立,欲言十余载,从小看着黛玉长大,深知老爷对小姐的疼爱。自从贾玉的婚事,老爷便日夜忧心,生怕女儿入了那虎狼之窝。 "三,终于开口,"老奴近日打听到一个人选,或许" 林如海妨。" "宁国公府的五爷,户部 林如海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几滴茶水溅在衣袖上。他放下茶盏,眉头紧锁:"琤哥儿?宁国公府?那不是与荣国公府同气连枝?" "老爷容禀,"林忠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这位贾五爷与荣国公府那边并不亲近。他是襄宁长公主的嫡孙,父亲是宁国公府三房老爷,现任大理寺卿;母亲是敏仪县主,先太后母家的侄孙女。论家世,比荣国公府还要贵重三分。" 林如海神色稍缓,示意他继续。 "贾五爷现任从五品户部员外郎,极得陛下看重。这次来扬州办差,正巧护送小姐回府。老奴暗中观察,这位爷待人接物温润如玉,对小姐更是礼数周全。"林忠顿了顿,"最重要的是,老奴从雪雁那里得知,宁国公府三太太对小姐多有照顾,将来不必担心婆媳龃龉。" 窗外雨声渐密,林如海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庭院中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青石板。他想起女儿自金陵回来后,偶尔提及那位"琤表哥"时眼中闪过的光彩。 "贾琤我记得他原配已故?"林如海突然转身,"可有什么隐秘?" 林忠早有准备:"老奴特意打探过,贾五爷的原配夫人是已故西宁郡王之女,年前病逝,并无子嗣。贾家上下都说五爷待妻子极好,夫人病重时亲自侍奉汤药。夫人去世后,五爷守制三年,所以未曾续弦。" 林如海眉头微展,却又想起一事:"宁国公府与荣国公府毕竟同宗,若玉儿嫁过去,荣府那边" "老爷放心,"林忠胸有成竹,"老奴打听到宁府那位老太君襄宁长公主与荣府老太太素有嫌隙。宁国公府向来独立,不惧荣府势力。况且"他压低声音,"贾五爷在朝中颇得陛下看重,能护得住小姐。" 林如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黛玉今年十四了,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有个闪失"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发颤,"林家偌大家业,她一个孤女如何守得住?" 林忠面露忧色:"老爷多虑了,您正当壮年" "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林如海摆摆手打断他,"荣国公府那边,宝玉虽与黛玉亲近,但荣府内里复杂,二太太又唉,不是良配。宁府贾琤丧妻未久,按理说不该这么快议亲,可我实在等不得了。" 林忠犹豫道:"老爷,贾五爷前妻是西宁郡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贵。小姐虽出身书香门第,但毕竟" "这我考虑过了。"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宁国公府虽贵,但我们林家五代列侯,祖上更是开国功臣,门第上并不逊色。况且黛玉外祖家是荣国公府,两家联姻,对宁国公府来说也算门当户对。"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最重要的是,贾琤此人可靠。当年西宁郡王府能将郡主托付给他,足见对其信任。若将黛玉许配给他,至少能保她一生平安。” 林忠见老爷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只道:"那老爷打算何时与小姐提起此事?" 林如海望向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儿,落在他窗台上:"就这几日吧,趁我还清醒" 雨丝斜飞入窗,打湿了林如海的衣袖。他浑然不觉,脑海中浮现出女儿纤细的身影。黛玉自幼丧母,体弱多病,若嫁入寻常人家,难免受委屈。这贾琤家世显赫,人品贵重,确是个难得的人选 "老爷,可要老奴再详细打听?"林忠察言观色,适时问道。 林如海回过神来,轻轻点头:"你且将贾琤的底细再摸清楚些,尤其是他与荣国公府的关系,还有"他顿了顿,"他为何会对玉儿另眼相看。" 林忠躬身应是,正要退出,忽听林如海又道:"此事暂且不要声张,连玉儿也不要告知。" "老奴明白。" 待林忠退下,林如海重新坐回案前,目光落在那几本被冷落的名册上。窗外雨声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书桌上的宣纸上,映出淡淡的光晕。 他提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贾琤"二字,墨迹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 三日后,林管家已经仔细打听了宁府贾五爷的事情,报与了自家老爷。林如海仔细了解后,终是让人唤来了黛玉。 黛玉听得父亲传唤,便直奔书房。她身着淡紫色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清丽脱俗。见父亲靠在榻上读书,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父亲今日气色好多了。" 林如海放下书卷,慈爱地看着女儿:"玉儿来了,近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坐到父亲身边,细细说了自己近况,生怕惹得父亲忧心。 林如海得知黛玉修养好了,也放下了心中的忧虑。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却不由想到:荣府老太太对黛玉如此疼爱,若自己有个不测,荣府必会接她回去。可宝玉他心思一动,试探道:"玉儿,你与宝玉相处如何?" 黛玉闻言,脸上飞起一抹诧异,虽奇怪父亲为何会问起宝玉来,但还是回道:"宝二哥待我极好,只是"她犹豫片刻,"荣府人多口杂,二舅母似乎不太喜欢我。"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你觉得宝玉此人如何?" 黛玉抬眼看父亲,见他神色认真,思索片刻道:"宝二哥才华横溢,心地纯善,只是有时太过任性,不通世务。"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我视他如兄长一般。" 林如海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玉儿,你可记得宁国公府的贾琤表哥?" 黛玉微微一怔:"父亲说的是娶了西宁郡主的琤表哥?"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自然记得,去年郡主姐姐病逝前,我还常去探望她。" 林如海观察着女儿神色,缓缓道:"贾琤今年不过二十五,为人正直,在朝堂之上也根基稳固。这些日子他忙于公务也不忘派人来问候,言谈间对你颇为关心。" 黛玉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父亲话中之意,脸上闪过一丝羞恼,转头间面色变得苍白:"父亲您是说" "玉儿,"林如海握住女儿微凉的手,声音沉重,"为父身体每况愈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林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几代积累,家业不小。若我你一个孤女,带着这些家*产,就如小儿抱金砖过市,危险重重。" 黛玉眼中泛起泪光:"父亲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如海苦笑摇头:"生死有命。贾琤家世显赫,人品可靠,又有能力护你周全。更重要的是,宁国公府根基深厚,当年西宁郡王府能将爱女许配给他,足见对其信任。若你嫁过去,至少不必担心被人欺侮。" 黛玉脑中一片混乱,眼前浮现出贾琤挺拔的身影和温和的笑容。她确实对这位表哥有好感,可是郡主姐姐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 "林妹妹,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琤哥他性子太直,在官场上容易吃亏若你能偶尔提点他一二,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当时她含泪答应,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照顾"贾琤。 "父亲,"黛玉声音微颤,"琤表哥确实很好。可是郡主姐姐才走不到一年,我我们" 林如海叹息:"我知你与郡主情同姐妹,但形势所迫。况且贾琤正值壮年,迟早要续弦。与其让不知根底的人进门,不如" 黛玉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想起今年夏天,贾琤来见她时,细雨蒙蒙中他为她撑伞,自己的肩膀却被淋湿大半;想起他每次见她,总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说是"给妹妹解闷";想起郡主病重时,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眼中血丝密布却不肯离开半步 她确实不止把他当哥哥看待。 可是道德与情感的撕扯让她痛苦不已。答应这门亲事,仿佛是对逝去好友的背叛;拒绝的话,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和殷切的眼神,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玉儿,"林如海声音更加虚弱,"为父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若你实在不愿,我绝不勉强" 黛玉抬起头,看见父亲眼中深沉的忧虑和疼爱,心中一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轻声道:"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话一出口,她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永远失去了。但同时,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在心底萌生,让她羞愧不已。 林如海如释重负,轻抚女儿的发丝:"好孩子,为父这就修书给宁国公府。你放心,贾琤必会善待于你。" 窗外,秋风呜咽,卷起一地枯黄。黛玉望着飘零的落叶,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如这落叶一般,不由自主地被风吹向未知的远方。 第165章 第165章【VIP】 林如海靠在病榻上,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被风吹进屋内,落在他青灰色的衣袍上。他抬手拂去花瓣,指尖却因这个简单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老爷,宁国公府的琤五爷到了。"管家林忠在门外低声禀报。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坐直了身子:"快请。"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门帘掀起,一个身着靛蓝色直裰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外表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书卷气,正是宁国公府嫡孙贾琤。 "晚辈见过林姑父。"贾琤恭敬行礼,目光扫过林如海凹陷的双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林如海示意他坐下:"不必多礼。琤儿,我与宁国公颇有交情,林贾两家也是姻亲,咱们都是亲戚,不必拘束。" 贾琤端正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上:"姑父身体可好些了?陛下虽在宫中,但对扬州也多有关注,这次幸亏宫中的解毒丹送的及时。" "皇恩浩荡,臣不胜感激。"林如海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已蜡黄的脸色,"只是这毒性太强,哪怕用了解毒丹,剩下的余毒也难清。" 贾琤安慰道:“姑父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李太医在,想必很快能解去余毒,恢复健康!” 林如海抱着一丝希望,想起李太医最近也是在翻箱倒柜的找医书,不断调整药方,希望能有结果。 “且先不说这个,琤儿,盐税亏空一案查的如何了?”林如海自中毒后,身子愈发差了,没有精力再去关注查案的进度,如今见到贾琤忙追问起来。 提起案情,贾琤都震惊不已,斟酌着道:“姑父,此案牵涉甚广,其他人也就罢了,背后隐隐指向金陵甄家。甄家老太君是陛下的乳母,宫中还有甄贵妃和皇子公主在……” 林如海也从管家处得知自已中毒与金陵甄家有关,只是甄家的靠山不倒,这个仇怕是难报了。 屋内一时沉默。贾琤看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长辈,如今被余毒折磨得形销骨立,心中不禁酸楚。 "琤儿,"林如海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我今日请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贾琤正色道:"姑父请讲,只要晚辈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林如海的目光越过贾琤,望向窗外:"你可知道我为何将玉儿送到荣国公府去?" "听闻是让表妹与荣国公府老太太团聚,代敏姑姑尽孝,也是为了让表妹教养于荣国公府老太太跟前。" "是,也不是。"林如海咳嗽了几声,接过贾琤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我无心续弦,玉儿母亲早逝,送玉儿去荣国公府也是为了玉儿的教养。但是如今我这身体越发不中用了,若我再去了,她一个孤女如何在这世上立足?荣国公府虽是她外家,但玉儿在荣国公府的境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贾琤也曾听母亲和郡主说过,林妹妹在荣国公府处境微妙,明白了什么,心跳突然加快:"姑父的意思是" "我看得出,你与玉儿相处时,彼此都有情意。"林如海直视贾琤的眼睛,"听玉儿说这一路上,你对她多有照拂;她写的那首《桃花行》,也只有你能解得其中三昧。" 贾琤耳根发热。他确实对黛玉有特别的情愫,那个才情横溢、眉眼如画的少女,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但他从未想过这份感情会被林如海当面点破。 "姑父明鉴,"贾琤声音有些发紧,"晚辈确实确实对林妹妹心存敬慕,只是" "只是什么?" 贾琤低下头:"只是郡主去世未满一年,我若此时议亲,恐有负她生前情义。"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你妻子的事我听说了,年纪轻轻病亡,实在令人痛心。" 贾琤眼眶微红。他想起妻子临终时握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样子,心中愧疚不已。那之后,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公务和整理郡主的手稿上,直到遇见黛玉,冰封的心才渐渐有了温度。 "琤儿,我不求你立刻娶玉儿过门。"林如海的声音将贾琤从回忆中拉回,"我只希望你能应我一件事:若我去了,请你照顾玉儿一生。可以先定下婚约,待你为亡妻守制三年后再完婚。" 贾琤抬头,对上林如海恳切的目不舍与担忧如此明显,让他无法拒绝。 贾琤突然说,"我为郡主守制,两年后,若林妹妹愿意,我必三书六礼,迎她过门。" 林如海眼中泛起泪光:"好,好交给你,我放心了。" 他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纸早已写好的婚书:"这是我拟的婚约,你看看可还妥当?" 贾琤接过细读,婚书写得简洁明了,只言明两家结亲之事,意到林如处,显然是留给他的。 "姑父,此事是否应先禀明家中长辈?"贾琤犹豫道。 林如海摇头:"我怕自已时日无多,等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况且我已休书一封送去了宁国公府"他苦笑一声,"信中也言明此事暂不声张,若荣国公府知道我要将玉儿许给你,只怕会横生枝节。" 贾琤了然。荣国公府老太太对黛玉的心思,宁荣二府上下无人不知。若老太太知道林如海做了这样的安排,必然会阻拦。 "我明白了。"贾琤想起母亲往日里撮合自已和林妹妹的事来,想来母亲定是赞同的。当初娶郡主是陛下赐婚,拒绝不了。后来祖母心怀歉疚,也说过以后一切随自已。贾琤索性拿起笔,在婚书上郑重签下自已的名字,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这是府中代表我身份的信物,请姑父收下。" 林如海接过玉佩,只见上面精细地雕刻着"宁国公府贾琤"几个篆字,确是贾家嫡系的象征。他将玉佩与婚书一起放回锦囊,又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包袱。 "这是我给玉儿的嫁妆单子和一些体已,还有"他顿了顿,"一些她长大后才能知道的家事。琤儿,你答应我,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提前让她看到最后那部分。" 贾琤点头应允,接过包袱时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玉儿日后就托付给你了。"林如海说着,突然释然地笑了,那笑容让他憔悴的面容瞬间焕发出光彩,"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贾琤喉头哽咽:"姑父" "去吧。"林如海摆摆手,"记住你的承诺。两年后,若玉儿愿意,你要好好待她;若她心有所属你也要尊重她的选择。" 贾琤深深一揖:"晚辈发誓,必不负姑父所托。" 离开林如海的院子时,贾琤抬头看了看天空。暮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那里原本挂着象征他身份的玉佩,现在却多了一份责任与承诺。 还有两年,他想。两年后,若那个爱哭又爱笑、才情冠绝的少女还愿意接受他,他一定会用余生好好珍惜她。 当林如海中毒的消息也传回了京都荣国公府,贾府上下震动。史太君又喜又忧,喜的是林如海时日无多,黛玉从此完全被自已掌控,忧的是荣国公府将要失去一门得力的姻亲。王夫人则暗自盘算着林家丰厚的家产——林如海身为巡盐御史,这些年不知积攒了多少财富。 "周瑞家的,让你男人明日便动身去扬州,代我给琏儿传个话。"王夫人将周瑞家的唤到跟前,意味深长地说,"林如海病重,林丫头又小,家中事务总要有人帮衬,让琏儿好好表现。" 周瑞家的心领神会,第二日便让她男人周瑞启程。一路上周瑞盘算着如何从林家捞些好处。 此时宁国公府也收到了林如海的信,宁国公贾攸拿着信去寻母亲襄宁长公主。 静康院里襄宁长公主看过信后,倒是有些惊讶,没成想琤儿下扬州会遇到林如海托孤。往日里相处,只觉得黛玉是个好姑娘,虽养在荣国公府,但也是在自已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聪慧机智,虽有些小脾气但也无妨,与琤儿倒也般配。 只是此事到底还要看琤儿父母的意见,想罢便让人去唤了老三夫妻俩来。 贾啟夫妻两人携手而来,见贾攸也在静康院,好奇的询问,“儿子/儿媳,见过母亲,大哥/大伯。” 贾攸点头示意。 襄宁长公主直接说道:“叫你们夫妻来,是有事与你们商量。” 贾啟与妻子沈氏四目相对,毫无头绪,贾啟回道:“母亲,不知所为何事?” “这是扬州林如海来的信,你们且看看吧!” 贾啟闻言上前接过了信,退回沈氏身旁与她一起看起来。 “母亲,林姑爷这是在托孤?”沈氏见信上林如海写到自已时日无多,顿时担心起远在扬州的玉儿来,也不知琤儿可能照顾好玉儿。 襄宁长公主无奈的点了点头,“林如海是担心黛玉那丫头,本宫觉得黛玉是个好姑娘。这桩婚事本宫是赞同的!”襄宁长公主表达了自已的意见。 贾啟见母亲同意,觉得林黛玉怎么也是贾家的外孙女,母亲既然同意了,想来品行端正,故而也不曾反对,只是将目光投向自已的妻子。 “这些年为了琤儿的婚事,你也操碎了心。如今这事,你怎么看?” 沈氏见自家老爷把抉择权放到自已手上,心中高兴不已。“玉儿那丫头我很喜欢,与琤儿也谈得来,如今林姑爷愿意将玉儿许配给琤儿,我自然是支持的。” 襄宁长公主见众人都同意,笑着道:“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去一封信给琤儿,让他自已决定!当初本宫就承诺过,以后琤儿的婚姻大事让他自已做主,本宫一概支持,这些年到底是苦了他了。” 沈氏本想再劝几句,但是想起琤儿往日里与玉儿相处,也不是毫无感情,这事想来能成!话也就停在了嘴边。回了凝晖堂后立即给远在扬州的贾琤写信,至于林如海这边,自有襄宁长公主回信。 等周瑞到了扬州传过二太太的话,被贾琏安排在客栈住下,怕惊动了林家。之后他假意殷勤,日日到林如海病榻前嘘寒问暖,眼睛却不住地打量房中的摆设——紫檀木的家具、官窑的瓷器、墙上的名家字画,哪一件都价值不菲。 "姑父安心养病,家里的事有小侄在。"贾琏满脸堆笑,"不知家中账目可有需要核对的地方?小侄虽不才,但算账还是会的。" 林如海何等精明,早看出他的心思,虚弱地道:"有劳琏儿挂念。不过家中事务一向由林管家打理,倒也不必费心。" 贾琏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悦,却不敢表露。出了房门,他拦住一个小丫鬟:"你们老爷的账房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小丫鬟吓得直摇头:"奴婢不知。林管家吩咐过,没有老爷手令,谁也不准进账房。" 贾琏暗骂一声,转身去找林管家。谁知林管家早有防备,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到花厅喝茶,绝口不提家产之事,之前泄露了一丝消息的林义,亦是不见了踪影。 更让贾琏恼火的是,贾琤这几日也住在林府,时常在暗处盯着他,让他无法下手。 "二爷,咱们何必在这受气?"兴儿怂恿道,"扬州城繁华得很,不如出去散散心。" 贾琏本就风流成性,被阻了几日早已心痒难耐,闻言立刻换了便服,带着兴儿溜出林府。扬州城的秦楼楚馆闻名天下,贾琏如鱼得水,夜夜笙歌,将二太太和王熙凤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贾琏醉生梦死之际,林如海的病情却有了转机。李太医多次调整了药方,加入了几味珍稀药材。说来也怪,这药服下后,林如海的咳嗽竟渐渐止住了,面色也一日好过一日。 一个月后,林如海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日他在花园散步,远远看见黛玉在亭中读书,少女纤细的身影在阳光下如同一幅水墨画。他突然想起贾琤的年纪——到底比黛玉大了十来岁。 "老爷,宁国公府派人给姑娘送东西来了。"林管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林如海心头一震。他如今病愈,头脑清明,回想起自已病中仓促定下的婚事,不禁懊悔不已。贾琤人品虽好,但毕竟是续弦,黛玉嫁过去就是继室,要面对前妻留下的种种关系。而且年龄相差如此之大 "先不急。"林如海沉吟道,"我病中糊涂,这婚事定得仓促。玉儿还小,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林管家察言观色,小心问道:"老爷可是后悔了?" 林如海长叹一声:"悔之晚矣!我本担心自已时日无多,玉儿守不住林家家产,更怕会危及玉儿的性命,才匆匆定下了贾琤。若我知晓自已能好起来,自然有大把时间精挑细选,为玉儿定下一桩完美无瑕的婚事。如今婚书已立,信物已换,如何反悔?况且这婚事还是我主动求来的。"他望向亭中的黛玉,眼中满是愧疚,"只是苦了玉儿" 当晚,林如海将黛玉唤到书房。烛光下,他仔细端详女儿清丽的面容,轻声道:"玉儿,为父有件事要问你。你可还愿意嫁给贾琤?"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垂眸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我是问你自已的意思。"林如海加重语气,"你若不愿意,为父为父再想办法。" 黛玉抬起眼,目光清澈如水:"父亲,女儿知道您是为我好。琤表哥人品贵重,女儿女儿愿意。" 林如海喉头滚动,半晌才道:"可他毕竟是续弦,你嫁过去" "女儿明白。"黛玉轻声打断他,"琤表哥很好,女儿什么都可以接受。"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扎进林如海心里。他猛地将女儿搂入怀中,声音哽咽:"玉儿,是为父对不住你为父病中糊涂" 黛玉靠在父亲肩头,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轻声道:"父亲不必自责。女儿觉得琤表哥待女儿很好,这就够了。" 父女二人相拥良久,林如海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门婚事已成定局,再难更改。如今只能盼着贾琤真如传闻中那般正直,善待他的掌上明珠。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清冷的光辉洒在扬州城的屋檐上。林如海望着月亮,想起贾敏临终前的嘱托:"好好照顾我们的玉儿"他闭上眼,两行热泪无声滑落。 第166章 第166章(微修)【VIP】 扬州的风总是带着几分湿意,贾琤站在盐运司衙门前的石阶上,望着远处运河上往来的船只,眉头紧锁。他奉皇命南下调查扬州盐税亏空一案已有一个多月,虽知背后隐隐有甄家的影子,却始终未能触及案件核心。 "大人,这是近三年的盐引记录。"盐运司经历赵德全弓着腰,将一摞账册恭敬地递到贾琤面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贾琤接过账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摩挲,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行数字。他虽年方二十八,却已在户部历练多年,对数字极为敏感。 "赵经历,这账目上记载的盐引数量与实际发放的相差甚远,作何解释?"贾琤声音不高,却让赵德全浑身一颤。 "这这"赵德全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或许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记录有误" 贾琤冷笑一声:"盐税乃朝廷命脉,岂容儿戏?每引盐课税银三两五钱,这三年少记的盐引不下十万,便是三十五万两白银不翼而飞。赵经历,你觉得这是记录有误能解释的吗?" 赵德全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人明鉴,下官只是按上峰吩咐办事,实在不知内情啊!" 贾琤俯身,在赵德全耳边低声道:"那你的上峰是谁?" 赵德全嘴唇颤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甄家" 贾琤瞳孔微缩,果然如此,背后是金陵甄家。甄老太太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其女甄贵妃更是圣眷正隆,膝下育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更别说两位皇子都已经入朝。若此案真与甄家有关,确实棘手。 当夜,贾琤在驿馆灯下细查账册,窗外春雨淅沥。侍卫统领韩烈推门而入,低声道:"大人,方才有人潜入驿馆,在您房中翻找。" 贾琤并不惊讶:"可曾留下痕迹?" "属下已命人暗中跟踪,那人进了城南一处宅院,是甄家在扬州的别院。" 贾琤合上账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果然如此。明日我们去拜访林大人。" 次日清晨,贾琤换上一身青色直裰,只带韩烈一人前往林府。林府位于扬州城东,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雅致。 贾琤见到林如海后,二人入书房密谈。贾琤将调查所得和盘托出,林如海听罢长叹一声:"甄家势大,在江南盘根错节,从我中毒之事可见甄家胆大妄为,这盐税一案牵涉甚广,甄家那边怕是不会轻易让你回京了!琤儿可有把握?" 贾琤沉声道:"如今证据确凿,不管如何侄儿一定会将证据带回去的!"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是清脆悦耳的女声:"父亲,女儿煮了茶来。" 林如海面露慈色:"进来吧。" 门帘掀起,黛玉款步而入。她身着淡青色襦裙,眉目如画,气质清雅脱俗,手中托着茶盘,举止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黛玉盈盈一礼,眼波流转间在贾琤面上轻轻一扫,羞涩一笑随即垂下眼帘:"见过父亲,琤表哥。" 贾琤连忙还礼:"妹妹不必多礼。" 等黛玉奉上茶,林如海略抿了一口,是自己喜欢的西湖龙井,“不错,玉儿有心了。” 同时不忘叮嘱贾琤,“琤儿,你且多注意些,玉儿我可托付给你了,凡事三思而后行!” 贾琤恭敬应道:“是,姑父请放心,侄儿会多注意的。” 黛玉聪慧,立刻明白父亲用意:"父亲是担心甄家报复?" 林如海点头:"甄家把持江南盐政多年,此番琤儿奉皇命彻查,必会触动其利益。为父身为巡盐御史,早已被他们视为眼中钉。" 就在此时,管家慌张来报:"老爷,盐运司来人,说赵经历昨夜暴毙!" 林如海与贾琤对视一眼,心知这是甄家开始灭口了。 当夜,贾琤在林府书房整理证据,窗外忽然传来异响。他警觉地吹灭蜡烛,隐入暗处。果然,一道黑影翻窗而入,手中寒光闪烁。 贾琤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上前,与刺客缠斗起来。刺客身手不凡,招招致命,贾琤左臂被划伤,鲜血直流。就在危急时刻,韩烈带人赶到,刺客见势不妙,丢下一枚烟雾弹遁走。 扶住贾琤。 贾琤摇头:"皮肉伤而已。查查刺客身上可有什么线索。" 韩烈从地客落下的。" 贾琤接过一看,玉佩上赫然刻声:"甄家这是狗急跳墙了。" 黛玉闻讯赶来,见贾琤受伤,顾不得礼数,亲,动作轻柔,眼中含着泪光:"" 贾琤望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少女,心中升起一丝怜惜:"林妹妹不必担忧,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黛玉抬头,与贾琤四目相对,轻声道:"既已有婚约,琤表哥唤我玉儿便是。" 贾琤心中一暖:"好,玉儿。你也唤我琤哥吧。" 次日,林如海将贾琤唤至书房:"琤儿,甄家已对你下手,此地不宜久留。老夫这里有甄家历年贪腐的证据,你速带回京面圣。" 贾琤接过厚厚一叠密函,郑重收好:"姑父,我走之后,您和玉儿" 林如海苦笑:"本官已经陷在这泥沼之中了。至于玉儿只望你早日完婚,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姑父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会照顾好林妹妹。” 林如海听到贾琤的承诺心中的压力也放下了一些。 扬州城中细雨如丝,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贾琤站在盐运使司衙门的偏厅内,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几页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扬州盐税亏空的关键证据。三个月来,他奉皇命暗中查访,终于在这一日集齐了所有证词账目。 "大人,这是最后一份了。"师爷张德禄躬身递上一本账册,声音压得极低,"知府大人后日便要启程进京述职" 贾琤微微颔首,接过账册随手翻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账面上做得天衣无缝,若非他早得了线索,又买通了几个关键人物,断然看不出其中猫腻。他将账册收入怀中,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张德禄。 "张师爷辛苦了,此事" "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张德禄连忙作揖,额头渗出细汗,"只是琏二爷那边" 提到贾琏,贾琤眉头微蹙。他这位堂弟奉荣国公府老太太之命护送林黛玉回扬州探望病重的林如海,本该早日返京,却在扬州流连忘返,日日与几个盐商在画舫上饮酒作乐。更麻烦的是,贾琏竟与盐商的小妾有了首尾,这事若传出去 "贾琏如今在何处?"贾琤问道,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回大人,琏二爷今儿个又去了瘦西湖的画舫,说是说是要听新来的苏州姑娘唱曲儿。"张德禄支吾着,不敢抬头。 贾琤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转身望向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林府就在不远处,玉儿此刻想必正陪在林姑父身边。父女难得团聚,不该被这些腌臜事打扰。 "张师爷,我不日准备启程回京复命。"贾琤忽然间开口,"贾琏那边我自有安排。" 张德禄连连称是,正要退下,又被贾琤叫住。 “今日之事……”贾琤试探出声。 张德禄连忙躬身道:“大人,小的今日没来过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告退。” 贾琤没有阻拦,目送着张德禄离开。 转头吩咐身边伺候的侍从将贾琏在扬州的所作所为悉数传到王熙凤耳中,他就不信了,这样王熙凤还能让贾琏继续在扬州风流快活。 侍从接过信,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却不敢多言,只道:"小的这就去办。" 待侍从退下,贾琤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林府飞檐。他本不想插手贾琏的私事,但盐税案牵涉重大,若因贾琏的风流韵事节外生枝,不仅会耽误他回京复命,更可能连累林如海父女。林姑父病重,玉儿那丫头已经够伤心了 "来人。"贾琤唤来贴身小厮,"备轿,我要去林府一趟。" 三日后,京城荣国公府。 王熙凤正在房中查看这个月的账本,平儿轻手轻脚地进来。 "奶奶,有一封指明要给您的信。" 王熙凤头也不抬:"什么信?" "不知,是个小孩送到公府角门的。"平儿声音放低,王熙凤这才放下账本,好奇的看起来。看完后她脸色越来难看,最后竟气得手指发抖。 "好个没良心的东西!"王熙凤猛地拍案而起,眉头皱成一团,"我说怎么去了这么久不回来,原来是在扬州快活!" 平儿吓了一跳,忙问:"奶奶,怎么了?" 王熙凤冷笑一声:"你那好二爷,在扬州不仅天天逛画舫喝花酒,还勾搭上了盐商的小妾!如今整个扬州城都传遍了,就瞒着我们!" 平儿闻言也变了脸色,却还是劝道:"奶奶息怒,或许是有人造谣" "造谣?"王熙凤将帕子甩在桌上,"贾琏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这个狗东西等他回来我要好好收拾他。"她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站定,"昭儿!" 门外候着的昭儿连忙进来:"二奶奶有何吩咐?"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你立刻带几个得力的护卫,骑快马去扬州,务必把你们二爷请回来。就说老太太想他了,家里有要事等他处理。"她特意加重了"请"字的语气。 昭儿会意,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王熙凤从妆奁中取出一对金镯子递给他,"这个赏你。记住,若二爷不肯回,你就说就说我已经知道了他在扬州的好事,他若还要脸,就赶紧滚回来!" 昭儿接过镯子,领命而去。 王熙凤这才坐下,胸口仍起伏不定。平儿忙倒了杯茶递过去:"奶奶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王熙凤接过茶却不喝,只是盯着茶盏出神:"你说是谁隔着这般远还告诉我这事?" 平儿思索片刻:"扬州那边?或许是琤五爷是看不惯二爷的行径?" "哼,有可能。除了他我暂时也想不到别人了,贾琤那人,做事从来都有目的。"王熙凤眯起眼睛,"他这是要借我的手把琏二弄回京"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向平儿,"林妹妹那边可有消息?" 平儿摇头:"自打林姑娘回扬州后,就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之前听周瑞家的说,林姑老爷病得不轻,林姑娘怕是要在扬州多住些时日。" 王熙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明白了贾琤这是不想让琏二打扰林如海父女团聚啊。"—— 又过了七日,扬州林府。 林如海靠在榻上,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黛玉坐在床边和林如海说着话。 正说着,管家林忠在门外禀报:"老爷,宁府琤五爷求见。" 林如海示意黛玉暂且回避,然后才道:"请琤五爷进来。" 贾琤进门后恭敬地行礼:"姑父近日可好些了?" 林如海请他坐下:"劳贤侄挂念,已好些了。"他咳嗽两声,"不知查案可还顺利?" 贾琤微笑:"托姑父的福,一切顺利。小侄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复命,特来向姑父辞行。" 林如海点点头:"贤侄公务要紧,不必挂念老夫。"他顿了顿,"贾琏那边" 贾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贾琏堂弟今早已启程返京了。王家派了人来接他。" 林如海何等聪明,一听便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失笑:"贤侄有心了。" 贾琤正色道:"姑父病中需要静养,黛玉妹妹难得回家,不该被闲事打扰。"他犹豫片刻,又道,"小侄斗胆,姑父若想留黛玉妹妹在扬州多住些时日,不妨给荣国公府老太太写封信" 林如海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病弱之态:"贤侄此言有理。老夫确实舍不得玉儿啊。" 临行前夜,黛玉在花园亭中为贾琤送行。月色如水,映照着她清丽的面容。 "琤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千万保重。"黛玉递过一个香囊*,"这里面是我亲手调的安神香,路上或可一用。" 贾琤接过,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似兰非兰,沁人心脾:"多谢玉儿。待我回京复命后,便派人给你送信。若是两年后,你还愿意,我来娶你!" 黛玉低头,声音几不可闻:"我等你。" 贾琤心中一动,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却在触及前停住,最终只是郑重道:"我必不负你。" 离开扬州那日,细雨绵绵。贾琤站在船头,望着渐行渐远的扬州城,手中紧握证据。他知道,回京后将面临更大的风暴——甄家不会坐以待毙,而他要对抗的,不仅是盘踞江南的豪族,更是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 但此刻,他心中除了对正义的坚持,还多了一份牵挂——那个在扬州城中,等他归来的少女。 次日清晨,贾琤启程返京的第二天,林府也派出了两路人马:一路是林忠带着厚礼前往京城拜见贾母;另一路则是黛玉的乳母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前往荣国府收拾黛玉的衣物用品。 林如海亲自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信中言明自己病体支离,唯愿女儿能在膝前多尽孝道,恳请贾母允准黛玉在扬州多住些时日。信中字字恳切,句句含情,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当林府的管事嬷嬷们踏入荣国府大门时,贾琏已经被王熙凤"请"回京城三日了。据昭儿回禀,他们找到琏二爷时,他正在画舫上醉得不省人事,身边还躺着两个衣衫不整的歌伎 第167章 第167章【VIP】 深夜,贾琤站在驿馆窗前,手中摩挲着一枚青玉扳指,那是临行前祖母襄宁长公主所赠。扳指内侧刻着细小的"慎"字,此刻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大人,都安排妥当了。"侍卫统领韩烈低声禀报,打断了贾琤的思绪。 贾琤转身,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替身那边如何?" "已经准备启程,走官道,阵仗足够大。"韩烈犹豫片刻,"只是大人真要亲自带着账册走小路?太危险了。" 贾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册子封皮泛黄,边角却崭新,显然是刚誊抄不久。"当初咱们只发现了三十五万两的亏空,若非详查,加上林姑父相助,扬州盐税三年亏空一百八十万两,谁能想到?账目做得天衣无缝,甄家竟敢在朝廷命脉上动手脚。" 窗外雨声渐密,贾琤的声音压得更低:"甄家在江南经营多年,眼线遍布。若走官道,只怕没到京城,这账册就会意外失火。"他拍了拍韩烈的肩,"你带大队人马走明路,我带着真账册连夜出发,五日后在徐州汇合。" 三更时分,贾琤换了粗布衣裳,带着十名精挑细选的护卫悄然离开驿馆。马蹄裹了棉布,踏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沉闷的"嘚嘚"声。城南角门处,守门的差役早已被买通,见他们来,默默推开一条缝隙。 细雨打湿了贾琤的鬓角。他回头望了眼沉睡中的扬州城,心中暗忖:甄应嘉啊甄应嘉,你甄家深受皇恩,竟敢在盐税上做手脚。待我回京面圣,定要你甄家付出代价! 一行人沿小路疾行三日,眼看就要出扬州地界。第四日黄昏,他们在山间一处破庙歇脚。贾琤正就着冷水啃干粮,想着这几日一路疾行还算安全,自己临行前的安排应该是起了作用,明面上的队伍吸引了甄家目光。 忽然听到庙外传来一声夜枭啼叫——这本是护卫约定的暗号,却比平时急促了三拍。 贾琤心中暗惊,莫不是甄家已经追过来了? "有埋伏!"护卫队长贾勇猛地站起,长刀已然出鞘。 几乎同时,十余支箭矢破窗而入。两名护卫不及反应,已被射成刺猬。贾琤迅速滚到供桌下,只听"夺夺"数声,箭矢深深钉入他刚才所坐的位置。 "保护大人!"贾勇怒吼一声,带着剩余护卫冲出庙门。外面顿时响起兵刃相交之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贾琤从靴筒抽出匕首,心跳如鼓。他悄悄从供桌缝隙往外看,只见月光下,十余名黑衣人正与护卫厮杀。贾勇左臂中箭,仍挥舞长刀力战三人。一个黑衣人被砍倒,但很快又有两人补上。 "贾大人,别躲了。"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贾琤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只见一个蒙面人不知何时已站在破庙后窗处,手中短弩正对着他的眉心。 "甄家派你来的?"贾琤强自镇定,手指悄悄摸向腰间暗袋。 蒙面人冷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他扣动机括的瞬间,贾琤猛地侧身,弩箭擦着他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贾琤趁机掏出暗袋中的石灰粉扬出,蒙面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贾琤夺路而逃,刚冲出庙门,就见贾勇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其余护卫皆已毙命。五六个黑衣人正朝他扑来。他转身往山林深处逃去,身后追兵越来越近。 一支箭射中他的右腿,贾琤踉跄倒地。他挣扎着爬起,却见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 "贾大人好脚力。"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刀疤脸,"可惜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贾琤背靠大树,绝望地闭上眼。就在刀疤脸举刀的刹那,一道青光闪过,刀疤脸的人头突然飞起,鲜血喷了贾琤满脸。 其余黑衣人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又有三人无声倒下。月光下,一个青色身影如鬼魅般在黑衣人间穿梭,所过之处,必有人倒地毙命。 "影卫!"一个黑衣人惊恐大叫,青色身影凌空一跃,手中长剑如银蛇吐信,那人后心顿时多了个血洞。 不到十息,所有黑衣人都成了尸体。青色身影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贾琤。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着,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单膝跪地:"青锋来迟,让五爷受惊了。" 贾琤长舒一口气,的?" 青锋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长公主恐背后之人会狗急跳墙,命我暗中保护五爷。"他倒出药粉按在贾琤腿伤处,"伤口不深,但箭上淬了毒,需尽快处理。" 贾琤疼得倒吸冷气,却咬牙不发一声。青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手法利落地为他包扎。 看向满地尸体,"都是甄家的人?" 青锋检查着尸体,从一个黑衣人腰间牌。"他顿了顿,"不过刚才有人喊出影卫,说明他们中卫,这不寻常。" 贾琤眼神一锐,朝中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甄家竟能认出,其。 青锋扶他起身:"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已备好船只,我们改走水路。" 贾琤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账册!还在庙里!" 青锋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那本薄册:"公子贴身之物,青锋岂敢疏忽。" 贾琤接过账册,纸张上还带着体温。他望向北方,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甄家不仅贪墨国税,还敢派人截杀朝廷命官,此仇不报,他贾琤誓不为人! "青锋,传信给祖母,就说"贾琤一字一顿,"琤儿必让甄家血债血偿。" ****** 当贾琏风尘仆仆踏入荣国公府时,正值暮秋时节。他袖中揣着那封烫手的家书,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远远便听见老太君房中说笑的声音。 "老祖宗,孙儿回来了。"贾琏在门外整了整衣冠,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欢快。 帘子一挑,琥珀笑着迎出来:"二爷可算回来了,老太君念叨好几日了。"贾琏勉强笑笑,眼角瞥见王熙凤正坐在老太君身边剥橘子,指尖染着淡淡的橘黄色。 屋内熏香缭绕,史太君倚在罗汉榻上,见贾琏进来,眯起眼睛笑道:"我的猴儿,扬州可好玩?林姑爷身子如何了?" 贾琏喉头滚动,从袖中取出书信双手奉上:"托老祖宗的福,林姑父挺过来了。" 一瞬间,屋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银炭爆裂的声响。史太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微微颤抖着接过信笺。王熙凤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手中的橘子瓣掉在了裙子上,留下一点湿痕。 "阿弥陀佛,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史太君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眼角却不见喜色。她慢慢展开信纸,老眼在字里行间来回逡巡。 贾琏垂手而立,余光看见二太太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线,檀木珠子滚了一地。王熙凤弯腰去捡,发髻上的金凤钗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林姑爷信上说"史太君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要留玉儿在扬州尽孝。" "啪"的一声脆响,史太君手边的定窑茶盏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绛紫色的马面裙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老太君!"鸳鸯急忙上前,却被史太君抬手制止。 "好个林如海!"史太君冷笑一声,"病中糊涂了不成?玉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留在扬州像什么话!"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信纸,骨节发白。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林姑父大病初愈,舍不得女儿也是人之常情。横竖有紫鹃跟着,出不了差错。" 史太君深吸一口气,忽然瞥见站在角落的宝玉。少年茫然地望着众人,手中还捏着半块桂花糕。史太君心头一刺——她苦心安排的木石前盟,竟被林如海一手斩断。 "琏儿,林家可还说了什么?"史太君强压怒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慈爱。 贾琏忙道:"林家管事备了厚礼,说是感谢老祖宗这些年对林妹妹的照顾。"他示意小厮抬进几个描金红木箱,"有上等云锦十匹,扬州漆器一套,还有给宝兄弟的澄泥砚" 史太君看着鱼贯而入的仆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如海这是要拿钱财堵她的嘴!她目光扫过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忽然停在最后一个小丫鬟捧着的锦盒上。 "那是什么?" 贾琏答道:"是林姑父特意给老祖宗寻的野山参,据说有百年光景。" 史太君示意鸳鸯接过,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株品相极佳的老参。她枯瘦的手指抚过参须,忽然笑道:"难为姑爷病中还惦记着我这老婆子。鸳鸯,收好了,改日炖了大家尝尝。" 王熙凤察言观色,凑上前道:"老祖宗,林妹妹虽暂时回不来,但湘云前儿个捎信说要来住些日子呢。" 史太君眼睛一亮,拍了拍王熙凤的手:"还是凤丫头懂我的心。云丫头活泼,正好给宝玉作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氏一眼,"宝丫头虽好,终究是客居。" 二太太王氏手中的佛珠又断了一颗。薛宝钗正巧带着莺儿来请安,在门外听得真切,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掀帘而入,笑容温婉如常。 "紫鹃那丫头"史太君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可怕,"既然留在扬州伺候玉儿,月钱还从咱们府上出。告诉账房,按一等丫鬟的例。" 贾琏愕然:"这" "怎么?"史太君眯起眼睛,"我疼外孙女,连个丫鬟都舍不得?" 王熙凤连忙打圆场:"老祖宗说得是。紫鹃忠心,有她跟着林妹妹,咱们也放心。"她暗地里掐了贾琏一把。 史太君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越过众人,望向窗外一株开败的海棠。花瓣零落,像极了她的算计——林如海这一病,非但没死,反倒把黛玉牢牢攥在了手心。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棋局,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都散了吧,我乏了。"史太君摆摆手,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明儿个派人去接湘云,就住碧纱橱里间——原先玉儿住的那间。" 众人退下后,史太君独自坐在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鸳鸯轻手轻脚地点上灯,看见老太君手中攥着那封已经被揉皱的信,眼神冷得像冰。 "林如海"史太君喃喃自语,"咱们来日方长。" 窗外,暮色四合。一只乌鸦落在院中的老梅树上,发出刺耳的叫声。史太君忽然笑了,从袖中摸出一对翡翠镯子——那是准备给黛玉及笄之礼的。她将镯子重重拍在案几上,裂纹悄然蔓延。 第168章 第168章【VIP】 贾琏从老太君房里退出来时,已是掌灯时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似的。扬州这一趟差事,表面上是送林妹妹去见林姑父,实则暗地里打探林家家产,偏林姑父痊愈了,林家防得紧又有宁国公府贾琤在盯着,着实耗费心力。更别提那档子风流事,如今想来,倒真有些后悔。 "二爷回来了?"廊下的小丫头见他走来,连忙打起帘子。 贾琏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径直进了内室。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却不见王熙凤的身影。他松了口气,解下外袍往榻上一歪,闭目养神。 "哟,咱们二爷这是打哪儿回来的?怎么瞧着比那逃荒的还狼狈三分?" 这声音尖利如刀,贾琏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他勉强支起身子,见王熙凤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块帕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刚从老祖宗那儿回来。"贾琏含混道,"扬州的事没办成,林妹妹暂时也回不来。" 王熙凤轻哼一声,慢悠悠地踱到他跟前:"是么?我听说扬州城里近来可热闹得很,盐商们设宴款待咱们二爷,连他们家的小妾都出来作陪。二爷这趟差事,办得可真是风光啊。" 贾琏心头一跳,面上却强作镇定:"你胡说什么?我那是正经办事,哪有闲工夫——" "正经?"王熙凤突然拔高了声音,"正经到满扬州城都知道琏二爷和张家那个小妾的风流韵事?正经到有人都看不下去了,写信给我说了这事?" 贾琏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你派人监视我?" "监视?"王熙凤冷笑,"我若不派人去请你,只怕二爷早被那扬州瘦马勾了魂去,连家门朝哪儿开都忘了!" 她越说越气,手里的帕子几乎要拧出水来:"瞧瞧你这副模样,眼窝深陷,面色青白,活像是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神!在外头风流快活时怎么不见你喊累?如今倒在我面前装起病西施来了!" "泼妇!"贾琏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我在外头奔波劳碌,你倒好,整日里听风就是雨,编排这些没影的事来污蔑我!" "没影?"王熙凤眼中怒火更盛,"张家那贱人都找上门来了,说怀了你的种!你还敢说没影?" 贾琏闻言大惊,这事他竟不知道。但转念一想,必是那张家小妾见自己突然离开,跟着来了京中,故意来讹诈的。他正要辩解,却见王熙凤已经抄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来。 "二奶奶息怒!"平儿从外间冲进来,正巧接住了那茶盏,热茶泼了她一手,烫得她直皱眉,却仍强笑着劝道:"二爷才回来,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王熙凤一把推开平儿,"跟这种没良心的东西有什么好说的?我整日里操持家务,累死累活,他倒好,拿着府里的银子在外头养婊子!" 贾琏见平儿被推得踉跄,火气也上来了:"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贾琏行得正坐得直,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行得正?"王熙凤尖声大笑,"那你脸上这胭脂印是哪来的?"她突然扑上前,一把揪住贾琏的衣领,"让我看看,咱们二爷身上还藏着多少风流证据!" 贾琏猝不及防,被她扯开了领口,露出脖颈上一处淡淡的红痕。他慌忙去挡,却被王熙凤的指甲刮到了脸,顿时火辣辣地疼。 "疯婆子!你干什么!"贾琏吃痛,用力推开她。 王熙凤踉跄几步站稳,眼中怒火更炽:"好啊,还敢动手?"她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朝贾琏打去,"今儿我非得教训教训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二奶奶!二爷!快别打了!"平儿急得直跺脚,想上前阻拦,却被王熙凤一把推开。 贾琏脸上又挨了几下,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鸡毛掸子折成两段:"够了!我受够你这泼妇了!"他摸到脸上火辣辣的抓痕,气得浑身发抖,"我这就去找老祖宗评理!" "去啊!"王熙凤毫不示弱,"正好让老祖宗看看她宝贝孙子在外头干的那些龌龊事!" 贾琏闻言顿时泄了气。他心虚地瞥了眼平儿,见小丫头低着头不敢作声,更是懊恼。最终,他狠狠瞪了王熙凤一眼,摔门而去。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王熙凤急促的喘断的鸡毛掸子,突然红了眼眶。 "奶奶"平儿小心翼翼地递上帕子,"您消消气,二爷他" "闭嘴!"王熙凤一把打掉帕子,个的,都巴不得我死!" 平敢" 王熙凤看着跪在地上的平儿,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她摆摆手,声音沙哑:"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平儿欲言又止,,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王熙凤缓缓滑坐在地上,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却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而此时的贾琏,正狼狈地躲在书房里,对着铜镜查看脸上的伤痕。三道血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触目惊心。 "这泼妇"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心里却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向人解释这伤口的来历。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得荣国公府的屋檐泛着森森白光。 ****** 宁国公府内,襄宁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她虽面色慈和,但眉宇间的威严丝毫不减当年。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公主!"贴身嬷嬷慌张进来,"扬州急报!" 读完暗卫的密信,襄宁长公主的手微微发抖,眼中怒火如炽。她猛地拍案而起,案几应声而裂。 "好个甄家!竟敢动我孙儿!" 嬷嬷从未见过长公主如此震怒,吓得跪伏在地。 襄宁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贾琤幼时亲手栽下的海棠,心中绞痛。 贾琤是她最疼爱的孙子,也是她心中最深的愧疚。当年皇兄赐婚,宁国公府无法拒绝,只得让贾琤娶了体弱多病的西宁郡主。那孩子体弱,过门未能圆房,更别提子嗣,不到几年便香消玉殒,贾琤成了鳏夫。 直到遇见林黛玉——荣国公府史氏的外孙女。那日诗会上,她亲眼看见贾琤眼中重现光彩。哪怕黛玉出身荣国公府,她也认了,只要孙儿欢喜。 "甄家"襄宁长公主咬牙切齿,"这是要断我孙儿的姻缘,还是要断我宁国公府的根?" 她转身吩咐嬷嬷:"备轿,我要进宫。"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 "就说本宫突发心疾,需太医诊治!"襄宁长公主厉声道,"再派人去请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嬷嬷不敢多言,匆匆退下。 襄宁长公主独自站在厅中,手指轻抚着贾琤去年送她的寿礼——一尊白玉观音。她想起贾琤南下前,曾跪在她面前说:"祖母放心,孙儿此去必查明幕后之人的罪证,为朝廷除害。" "傻孩子"襄宁长公主喃喃自语,"朝廷的事自有朝廷管,祖母只要你平安归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甄贵妃那个贱人,仗着皇上宠爱,纵容娘家横行霸道。今日竟敢动到我孙儿头上,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半个时辰后,李嬷嬷秘密来到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与她密谈良久,又亲笔写了一封信让她转交皇后。 次日清晨,一则奇闻在后宫流传——甄贵妃在侍寝时,竟在龙床上放屁窜稀,惹得隆兴帝大怒,当即命人将她送回寝宫禁足。 "听说陛下当时脸都绿了!"宫女们窃窃私语。 "更绝的是,甄贵妃刚被抬走,皇后娘娘就恰好带着新进贡的香茶来请安,皇上连夸皇后体贴" 事情当然不是巧合。襄宁长公主在宫中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各处。甄贵妃每日午膳后必饮的养颜汤中,被悄悄加入了一味药性温和的泻药,剂量刚好在侍寝时分发作。 皇后得到襄宁长公主的密信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对手的机会。她一面命太医"诊断"出甄贵妃是"脾胃失调,秽气上逆",一面在皇帝面前大度地为甄贵妃求情,更显得甄贵妃不堪。 短短三日,甄贵妃从宠冠六宫到门庭冷落。隆兴帝甚至下旨,命甄贵妃在寝宫"静养",无诏不得外出。 "这只是开始。"襄宁长公主站在宁国公府最高的阁楼上,遥望皇宫方向,眼中寒光闪烁,"甄家敢动我孙儿,就要付出代价。" 她转身对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道:"加派人手保护琤儿,务必让他平安回京。至于甄家本宫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暗卫首领抬头,看见襄宁长公主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那是青鸾卫的信物,可调动一支秘密力量。 "属下明白。"他深深叩首,"甄家,完了。" 第169章 第169章【VIP】 凤仪宫内,金丝楠木的窗棂透进一缕缕晨光,映在皇后周氏手中的青瓷茶盏上。茶烟袅袅,她微微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襄宁长公主。 "皇嫂这茶,是今年新贡的龙井吧?"襄宁长公主轻抿一口,眼角含笑,"比皇兄去年赏我的还要好上三分。" 皇后唇角微扬:"你若是喜欢,待会儿带些回去。"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甄氏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想来很长一段时间,甄贵妃都没脸出来见人了。”襄宁长公主也很是满意。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区区甄家,也敢动本宫的孙儿。"襄宁长公主冷笑,"若非顾及皇兄,本宫早就送她归西了。" 皇后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甄家这是狗急跳墙。想来这次琤儿这孩子抓住了甄家不小的把柄,以至于让甄家不顾一切的去刺杀朝廷命官。" “哼!甄家既然敢出手,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襄宁长公主愤怒的道。 皇后点了点头,虽然之前宁国公府的贾珍娶了老四的女儿,二房贾瑄娶了自已母族汝南周氏的姑娘,但有襄宁长公主在,宁国公府就一直是保皇派。如今因为甄家,襄宁长公主开始偏向自已这边,也是一桩好事。 虽然表面上宁国公府只忠于隆兴帝,但只要宁国公府暗中悄悄助力,老四那边也更稳妥些。 襄宁长公主想起入宫多年的元春,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之前甄贵妃一直盯着,现在甄贵妃被禁足,也是时候了。 “皇嫂,元春那孩子在凤仪宫当差可还妥当?这些年多谢皇嫂庇佑,才没让那孩子受甄贵妃折辱。” 提到贾元春,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元春入宫多年,当初虽是走甄家的门路入宫,但被甄贵妃折辱,好在自已得了消息求了皇后,把人调到了凤仪宫当差。只是之后元春被甄贵妃视为眼中钉,若非皇后庇护,恐怕早已遭了毒手。 "元春那孩子"襄宁长公主轻叹,"如今二十了吧?在宫中蹉跎这些年,也该有个出路了。" 皇后会意,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圈:"你的意思是" "求皇嫂给个恩典。"襄宁长公主正色道,"元春之父虽只是工部郎中,但荣国公府毕竟还在。加上我们宁国公府的面子,求皇嫂为她指门好亲事。" 皇后沉吟片刻。她自然明白襄宁长公主的用意——甄贵妃虽暂时失势,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元春若继续留在宫中,迟早会成为靶子。 "本宫记得,兴平郡王府的三公子,今年二十有五,在禁卫军当值?"皇后忽然道。 襄宁长公主眼前一亮:"景明?那孩子虽是庶出,但勤勉上进,去年还得了兵部嘉奖。" "郡王庶子配宫中女官,倒也相当。虽说那孩子之前也订过两门亲事,但都因为意外退了亲。如今兴平郡王妃求到了本宫这里,本宫查过,确实是意外,那孩子没什么毛病。"皇后解释道,"兴平郡王是远支宗室,不涉朝堂纷争。元春嫁过去,既全了体面,又不至于太过招摇。" 二人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隆兴帝一身明黄常服,步履生风地踏入殿中。襄宁长公主连忙起身行礼,却被隆兴帝虚扶一把:"自家兄妹,不必多礼。" 皇后亲自为隆兴帝斟茶,温声道:"陛下今日下朝早了些。" "前朝无事,便想着来看看你。"隆兴帝接过茶盏,目光在妹妹身上一扫,"襄宁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襄宁长公主笑道:"来向皇嫂讨些新茶,顺便"她顿了顿,"替元春那孩子求个恩典。" "元春?"隆兴帝略一思索,"贾代善的孙女?" 皇后适时接话:"正是。元春在臣妾宫中伺候多年,如今年岁已长。襄宁心疼她,想求臣妾为她指门亲事。" 隆兴帝眉头微蹙。 "皇兄明鉴。"襄宁长公主轻声道,"元春是女官,入宫多年。且她父亲贾政虽只是五品,但荣国公府毕竟" "贾代善当年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隆兴帝神色缓和,"他的孙女,确实不该久居人下。" 皇后见隆兴帝态度松动,继续道:"臣妾想着,兴平郡王府的三公子徒景明,与元春年貌相当。那孩子在禁卫军当差,为人勤恳,倒是个良配。" "沉吟,"虽是宗室,但兴平郡王一脉向来安分。也罢,既然,朕准了。" 襄宁长公主大喜,连" 三日后,凤仪宫的懿旨送到了荣国公府。史太君领着全家跪接,当听到元春被指婚给兴平郡王府三公子时,王氏手中的帕子险些落地。 "郡王庶子?"回到荣禧堂,王氏仍不敢相信,怎么好好的指婚给了一个庶出。 史太君呵斥道:"王氏,慎言!虽是庶出,但毕竟是宗室啊!" 史太君捻着佛珠,中蹉跎多年,如今年纪大了,赐婚宗室也是一桩好亲事。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更是看在襄宁长默的贾政,"你明日亲自走一趟宁国公府,备厚。" 与此同时,宫中的贾元春接到消息时,正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四方的天翡翠镯赠。 "姑娘!天大的好事!"抱琴闯进元春的屋子,手里捧着明黄绢帛,"皇后娘娘给您赐婚了!" 元春手一抖,“赐婚给谁?” "是兴平郡王府的三公子,虽说是庶出,可如今在禁卫军当值!"抱琴喜气洋洋地展开懿旨,"襄宁长公主特意求的恩典,说您的年纪该出宫了。" 元春怔怔望着懿旨上金粉勾画的凤纹。她十五岁入宫,如今年已二十,早绝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可当真能离开这黄金牢笼,又觉得不真实。 "姑娘"抱琴轻声唤道,"可是不高兴?" 元春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只是没想到,最终救我出这牢笼的,竟是甄贵妃的失势和襄宁长公主的一句话。" 她想起甄贵妃那张美艳却狰狞的脸,想起无数个提心吊胆的日夜。如今,一道懿旨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虽非最初期待的青云路,但至少,是条活路。 "去准备吧。"元春转身,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我们该回家了。" 离宫那日,皇后身边的姑姑亲自来送。老人在她耳边低语:"三公子虽非嫡子,却是自幼养在兴平郡王妃膝下的。你且安心归家待嫁,甄贵妃那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顾不暇呢。" 荣国公府正门大开时,元春恍惚看见十五岁那年离家的自已。那时祖母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家里全指望你了。"如今她回来,带回的却是全家都未料到的结局。 王氏抱着她哭成泪人,连声道"娘对不住你"。唯有史太君面色复杂,在问清元春这些年在宫里的情况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元春假装没看见——她早不是当年任人摆布的小姑娘了。 夜里下起春雨。元春推开窗,让雨丝扑在脸上。兴平郡王府送来的聘礼单子搁在案头,墨迹未干。她忽然想起今日在垂花门外,听见琏二媳妇嘀咕:"大姑娘这般年纪,这婚事也算是高攀了。" 雨幕中,元春轻轻笑了。她摩挲着腕间新换的羊脂玉镯——这是襄宁长公主给的添妆。玉色温润,恰似姑姑将她送出宫门时说的话:"活着,比什么都强。" 翌日,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荣国公府的角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林诚掸了掸藏青色直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领着林嬷嬷并四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悄无声息地进了府。晨雾未散,一行人像游魂般穿过曲折回廊,直奔潇湘馆而去。 "林管事来得真早。"荣国公府的周瑞家的早已候在潇湘馆门前,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探究,"老太君吩咐了,林姑娘的东西,您尽管收拾。" 林诚拱手还礼,眼角余光扫过周瑞家身后探头探脑的几个小丫头,声音不高不低:"有劳周嫂子。我家老爷念着姑娘,特意嘱咐要把用惯的东西都带回去。" 这话说得含蓄,却让周瑞家的眼皮*跳了跳。她侧身让开路,看着林家一行人进了潇湘馆,转身便往二太太院里去了。 潇湘馆内,林嬷嬷站在正厅中央,望着熟悉的陈设,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药香。三年前她来给姑娘送常用的物品时,这院子还没这般精致。如今要接姑娘回去,反倒生出几分不舍来。 "都仔细着点。"林嬷嬷吩咐道,"姑娘用过的笔墨纸砚、枕褥帘帐,一件都别落下。特别是那方洮河绿石砚台,姑娘最是喜欢。" 丫鬟们应了声,轻手轻脚地开始收拾。一旁潇湘院里的丫鬟们原想帮忙,却被林嬷嬷拦下:"你们都是好孩子,且歇着。这些粗活让我们来就是。" 潇湘院里的小丫鬟们咬着唇退到一旁,眼眶微红。她们昨夜已得了消息,知道林姑娘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看着林家人将潇湘馆一点点搬空,她们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王婆子蹲在廊下,假装擦拭栏杆,眼睛却不住往屋里瞟。她是专管潇湘馆洒扫的,平日里没少顺些小物件出去换钱。黛玉用的都是好东西,一方帕子、一支笔,都够她吃半个月酒。 "这林家也忒仔细了。"王婆子心里嘀咕,"连用剩的半截蜡烛都要带走,莫不是穷疯了?" 她盘算着等林家人走了,总能落下些值钱玩意儿。那架绣着兰花的屏风,姑娘说过要赏她的;还有那套青瓷茶具,缺了个杯盖,想必林家不会要。 正想着,忽听林嬷嬷在里间道:"这架屏风是老太太赏的,自然该留下。只是上头绣的兰花是姑娘亲手所绘,咱们得把绣片拆下来带走。" 王婆子一听,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她猫着腰蹭到窗根下,只见林嬷嬷正指挥丫鬟拆那屏风上的绣片,动作轻柔得像在剥新笋的皮。 日头渐高,潇湘馆里的箱笼也越堆越多。林忠站在院中,看着下人们将最后几个箱子抬出去,转头对潇湘院里的小丫鬟问道:"姑娘的猫儿可找到了?" "雪团一早就不见了。"小丫鬟绞着手指,"想来是自已躲起来了。" 林诚叹了口气:"罢了,猫有灵性,它若想跟着,自会寻来。"说罢,从袖中取出个荷包递给小丫鬟,"这是老爷赏你们的,这些年照顾姑娘辛苦了。" 小丫鬟接过荷包,沉甸甸的,里头有不少银钱。她猛地抬头,却见林管事已经转身出了院子。 林嬷嬷落在最后,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阳光透过竹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姑娘病中咳在手帕上的血点。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来见姑娘时,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走吧。"林忠在门外催促。 林嬷嬷抹了抹眼角,迈出门槛时顺手带上了院门。"咔嗒"一声轻响,仿佛给这段日子画上了句点。 王婆子等林家人走远,立刻窜进潇湘馆。她先奔到黛玉的闺房,掀开帐子——床榻空空如也,连枕套都被拆走了。妆台上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她不死心,又去翻箱倒柜,却只找到几枚锈了的铜钱,想必是林家丫鬟落下的。 "天杀的!"王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骂道,"收拾得比狗舔的还干净!" 她想起前几日当铺掌柜的话:"只要是林姑娘用过的物件,价钱都好商量。"如今可好,连片纸都没给她剩下。 晌午时分,荣国公府的下人房里热闹起来。 "听说了吗?林家把潇湘馆搬空了,连块抹布都没留下。" "可不是,我亲眼看见的,整整十二个大箱子,装的都是林姑娘的物件。" "这架势,林姑娘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嘘——小点声。我听说啊,是林老爷要给姑娘说亲了,这才急着接回去。" "不是说姑娘病重吗?" "你懂什么,那都是托词。真要病重,还收拾什么物件?直接" 话没说完,周瑞家的掀帘子进来,众人立刻噤了声。但流言就像春风里的柳絮,一旦起了头,便再也按不住了。 到了晚间,连厨房烧火的丫头都在议论:"林姑娘不会再回来了"、"林家连根针都没给荣国府留下"、"到底是外姓人,养不熟的"。 这些话顺着穿堂风,飘进了二太太王氏耳中。她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对周瑞家的道:"明儿去库房挑几样东西,把潇湘馆重新布置起来。" "太太的意思是" "林家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们荣国公府不能让人看了笑话。"王氏淡淡道,"再说了,事情还没定呢。" 周瑞家的会意,躬身退下。她心里明镜似的——林姑娘回不回来,可不是几件家具能决定的。 夜深了,潇湘馆里,王婆子点着油灯,不死心地又翻检了一遍。忽然,她在床底下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羊脂玉的耳坠,想必是拆床帐时掉落的。 王婆子喜得直搓手,对着灯光细看。玉坠温润如凝脂,上头还缠着根青丝。她刚要收进怀里,忽听窗外"喵"的一声——是那只叫雪团的白猫,正蹲在窗台上,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耳坠。 "去!"王婆子挥了挥手,猫儿却不动。她心虚地四下张望,赶紧吹灭油灯,攥着耳坠溜出了潇湘馆。 月光如水,照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雪团轻盈地跳下窗台,在黛玉常坐的石凳旁转了几圈,最后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说:走了,都走了。 第170章 第170章【VIP】 秋风裹着花香穿过怡红院的回廊,贾宝玉正倚在朱漆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通灵宝玉。这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映着他那双含情目里流转的思绪。忽然,一阵尖锐的争执声从后院传来,打破了这静谧的午后。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晴雯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划破了平静,"林家嬷嬷来收拾林姑娘的东西,你倒殷勤,连那架旧琴都要包得严严实实,怎么,怕路上磕着碰着?" 袭人的声音温和却坚定:"琴是林姑娘的心爱之物,自然要仔细些。倒是你,牙尖嘴利,连送行的礼数都不懂。" 宝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上的纹路,眉头微蹙。林家的嬷嬷?收拾东西?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预感到什么不祥。 "哼!"晴雯冷笑一声,"人都不会回来了,还讲什么礼数?林姑爷身子不好,特意来信要留林姑娘在身边尽孝,这分明就是——" 宝玉手中的玉"啪"地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院,抓住晴雯的手腕:"你刚才说什么?林妹妹不回来了?" 晴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袭人连忙上前解释:"二爷别急,是林姑爷病了,接林姑娘回扬州照顾" 宝玉的耳朵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林妹妹不回来了?怎么可能!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可能!"宝玉猛地摇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林妹妹答应过要回来的,她答应过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晴雯和袭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宝玉却已转身跑开,衣袂翻飞问,那枚通灵宝玉孤零零地躺在原地,无人问津。 "老祖宗!老祖宗!"宝玉一路狂奔,穿过重重庭院,连小厮们的请安都顾不上回应。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老祖宗问清楚,这一定是个误会。 荣禧堂前,琥珀正端着茶盘出来,见宝玉气喘吁吁地跑来,连忙拦住:"宝二爷慢些,老太君刚歇下" 宝玉却一把推开她,径直冲进内室。史太君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就见孙子满脸通红地站在面前,眼中含泪。 "这是怎么了?"史太君坐直身子,向宝玉伸出手,"谁欺负我的宝玉了?" 宝玉扑通一声跪在榻前,声音颤抖:"老祖宗,林妹妹林妹妹真的不回来了吗?" 史太君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轻叹一声,抚摸着宝玉的发顶:"你林姑父身子不好,需要玉儿在身边照料。林家已经派人来接她了" "那她还会回来吗?"宝玉急切地追问,眼中的泪水已经滚落。 史太君沉默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你林姑父的意思是让玉儿留在扬州。"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刺入宝玉心口。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不行!林妹妹不能走!她答应过要回来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像个孩子一样跺着脚,"老祖宗,您派人去接她回来,现在就去!" "宝玉!"史太君皱眉,语气严厉了些,"不许胡闹!这是你林姑父的决定,我们怎能干涉?" "我不管!我只要林妹妹回来!"宝玉哭喊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没有林妹妹,我我也不活了!" 史太君被他吵得头疼,揉着太阳穴对鸳鸯道:"去请二太太来,再这样闹下去,只好叫他老子来管教了!" 一听到"老子"二字,宝玉像被泼了盆冷水,哭声戛然而止。他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却不敢再大声哭闹。贾政的威严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剑,即使是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也能让他瞬问清醒。 "好了,宝玉。"史太君见他安静下来,语气也软了几分,"你林妹妹回家尽孝是正理。你若真想她,日后有机会再去扬州看她便是。" 宝玉低着头不说话,泪水却仍在无声地流淌。史太君示意琥珀拿来帕子,亲自为他擦去眼泪:"回去歇着吧,别让你父亲知道了担心。" 宝玉木然地点头,转身往外走。跨出门槛时,他听见史太君对鸳鸯低声说:"宝玉这孩子,总是这般孩童心性,还是早些将湘云接过来为好…" 阳光依旧明媚,照在宝玉机械地迈着步子,眼前浮现出黛玉初怯生生的小姑娘,眉问似蹙非蹙,眼中似喜非喜。他赏花…… 而现在,她走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就 回到怡红院,晴雯,都不敢上前搭话。 宝玉回了屋里,让袭人等人颇为奇怪,只是宝玉不搭理她们,她们只能 第二日一早宝玉径直走向黛玉曾经住过的潇湘院,袭人怕宝玉出事,带着麝月秋纹一路跟着。 冷冷清清的潇湘院前,宝玉推开门,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床榻收拾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全都不见了,连那盆他们一起照料的兰花也不知去向。 只有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还夹着一方素帕。宝玉颤抖着手拿起它,上面绣着几竿青竹,角落里用极细的线绣着一个"黛"字。他将帕子贴在脸上,仿佛还能闻到那熟悉的冷香。 "林妹妹"宝玉跪倒在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 袭人几个听见宝玉的哭声正准备上前劝一劝,宝玉不曾理会,只一味苦闹,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袭人见实在劝不住,忙喊了秋纹去大姑娘处请大姑娘来劝劝,可不好惊动了老太君和二太太。 秋纹也担心惊动了老太君和二太太她们会被责罚,忙不迭的应了,一路小跑着去。 元春正在自己院中绣着嫁妆,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忽然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便见宝玉身边的秋纹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大姑娘,不好了!"秋纹气喘吁吁地行礼,"宝二爷在潇湘馆哭闹不止,袭人姐姐怎么劝都不听,怕惊动了太太那边,特让我来请大姑娘过去劝劝。" 元春手中的针线一顿,眉头微蹙:"怎么又闹起来了?昨儿不是在老太太那儿已经安抚住了么?" 秋纹急得直搓手:"原是好了的,可今儿一早宝二爷说要去潇湘馆看看,谁知一进去就拿着林姑娘用过的帕子哭起来,说什么林妹妹不回来了,任谁劝都不听。" 元春叹了口气,放下绣绷站起身来。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对襟衫子,衬得肤色如雪。丫鬟忙取了件银灰色披风给她披上。 "走吧,去看看。"元春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穿过几道回廊,远远就听见潇湘馆里传来宝玉的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似的。元春加快脚步,裙裾在青石板上轻轻拂过。 潇湘馆内,宝玉正伏在黛玉常坐的那张湘妃竹榻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袭人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手里拿着帕子却不敢贸然上前。 "宝二爷,您别这样,林姑娘只是回扬州一趟,过些日子就回来了。"袭人柔声劝道。 宝玉猛地抬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你骗人!我都听说了,林姑父病重,要留林妹妹在身边,林妹妹怕是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话未说完,又伏在榻上痛哭起来。 元春站在门口,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她轻咳一声,缓步走入。 "宝玉。"她唤道,声音如春风拂面。 宝玉闻声抬头,见是元春,哭得更凶了:"大姐姐!林妹妹她她" 元春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宝玉的头发。那头发因宝玉一番闹腾已经有些打结,元春的手指温柔地穿过那些纠缠。 "我知道你舍不得林妹妹。"元春柔声道,"但林姑父病重,她回去侍疾是孝道。你这样哭闹,传到外头去,别人该说我们贾家不懂规矩了。" 宝玉抽噎着:"我不管!我要林妹妹回来!她答应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朝袭人使了个眼色,袭人会意,带着其他丫鬟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姐弟二人,元春才叹了口气:"宝玉,你可知道老爷昨日已经问起你为何不去家学了?" 宝玉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露出几分惧色。 "老老爷知道了?" 元春见他如此,心中不忍,但为了让他振作,只得继续道:"老爷最重规矩,若知道你为这事闹得阖府不宁,怕是要动家法。" 宝玉的脸色瞬问煞白。他从小最怕老爷,那根乌木戒尺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新。 "我我只是"宝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元春见他吓住了,又放缓语气:"好了,姐姐知道你是重情义的好孩子。但林妹妹只是暂时离开,你这样哭闹,传到她耳朵里,她该多担心?" 宝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可是大姐姐,我心里难受" 元春将他揽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难受就哭一会儿,但不能一直这样。林妹妹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宝玉靠在姐姐肩头,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哭声小了许多。元春的衣襟很快被泪水浸湿了一片。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问,宝玉的抽泣渐渐平息。元春这才唤袭人进来。 "带二爷回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元春吩咐道,"再让厨房熬碗安神的汤来。" 袭人连忙应下,和秋纹一左一右扶着宝玉起身。宝玉此刻安静得像只小猫,乖乖跟着她们往外走,只是眼睛还红红的,时不时抽噎一下。 元春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环顾潇湘馆,这里隐隐还能看出黛玉生活过的痕迹——窗边挂着的那串风铃,还有床上那绣着兰花的纱帐。 "这傻孩子"元春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宝玉,还是在说黛玉。 170-180 第171章 第171章【VIP】 回到怡红院,宝玉一连几日都闷闷不乐。袭人想尽办法哄他开心,又是备他爱吃的点心,又是讲些市井趣闻,可宝玉总是兴致缺缺,常常望着窗外发呆。 "二爷,您看这蝴蝶多漂亮。"麝月捉了只彩蝶想逗他开心。 宝玉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林妹妹最喜欢蝴蝶了,她若在,定要扑来玩"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日清晨,王氏从周瑞家的那里听说了宝玉的事,气得摔了茶盏。 "都是那个林丫头!好端端的把我儿勾得魂都没了!"王氏怒道,"她父亲病重关我们什么事?偏要弄得阖府不宁!" 周瑞家的连忙劝道:"太太息怒,宝二爷年纪小,重情义也是有的。" 王氏冷哼一声:"去叫宝钗来,让她去看看宝玉。那孩子懂事,知道怎么劝人。" 与此同时,史太君那边也得了消息。史太君靠在榻上,对鸳鸯道:"王氏这是要趁机让宝钗接近宝玉啊。" 鸳鸯笑道:"老太君有什么打算?" 史太君眯着眼睛想了想:"去接云丫头来住几日。那孩子活泼,定能让宝玉开心起来。" 于是当天下午,湘云就风风火火地到了贾府。她一进怡红院就大声嚷嚷:"爱哥哥!我来看你啦!" 宝玉正躺在床上发呆,听见湘云的声音,勉强坐起身来。湘云已经闯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风筝。 "快起来!外头风正好,咱们放风筝去!"湘云不由分说地拉起宝玉,"我新得了个大蝴蝶风筝,可漂亮了!" 宝玉被她拽着往外走,无奈道:"云妹妹,我" "我什么我!"湘云回头瞪他,"你再这样蔫头耷脑的,我就告诉老祖宗去!" 宝玉被她这一闹,倒真有了几分精神。两人在院子里放了一下午风筝,宝玉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傍晚时分,宝钗也来了。她手里拿着个食盒,温婉地笑道:"听说宝兄弟这几日胃口不好,我做了些清淡的小菜。" 湘云一把抢过食盒:"正好我也饿了!宝姐姐的手艺最好了!" 宝钗看着湘云活泼的样子,又看看宝玉比前几日精神多了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宝兄弟气色好多了。"她柔声道,"这样才对,林妹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宝玉听到"林妹妹"三个字,眼神又黯了黯,但很快被湘云塞到嘴里的点心转移了注意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湘云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宝玉。加上宝钗时常来探望,迎春、探春也常来一起玩耍,宝玉的情绪渐渐平复。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他还会望着月亮喃喃自语:"不知林妹妹此刻在做什么" 一日,宝玉在荣禧堂前遇见贾政,吓得连忙行礼。贾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你前些日子闹得厉害?" 宝玉低着头不敢说话。 "男子汉大丈夫,整日为些儿女情长要死要活,成何体统!"贾政厉声道,"再让我听说你这样,家法伺候!" 宝玉连连称是,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从那以后,他再不敢在人前提起黛玉,只是偶尔在姐妹们面前,还会小声念叨几句"林妹妹"。 湘云听见了就会打岔:"爱哥哥,你看这花多好看!"或者"快来看,池子里有金鱼!" 宝玉知道大家都在关心他,也就顺着她们的意思转移话题。只是每当经过潇湘馆时,他的脚步总会不自觉地放慢,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上。 宁国公府的后花园里,几株海棠开得正艳。襄宁长公主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柄象牙柄的团扇,扇面上绣着精致的蝶恋花图案。 "公主,荣国公府那边又闹起来了。"映雪轻手轻脚地走近,将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放在襄宁长公主手边的小几上。 襄宁长公主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又是为了林丫头?" "正是。荣府宝二爷昨儿个在老太太跟前哭闹,说是要派人去扬州接林姑娘回来。老太太哄了许久才哄住,今儿一早宝二爷又去林姑娘住过的潇湘院哭闹起来,最后请来了荣府大姑娘,劝了好半晌,才命人把他架回怡红院去了。"映雪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主子的神色。 襄宁长公主终于抬起眼来,那双与当今陛下有七分相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这贾宝玉,当真是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小女儿家姿态,成何体统。"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人,知道找借口把女儿留在身边。那荣国公府里,谁真心待见黛有算计罢了。"。只是如今宝二爷这般闹法,若是传出去" "正是这话。"襄宁长公主放下茶盏,声音陡然冷了几分,"黛玉已与琤儿定亲,虽未公开,但若因宝玉胡闹坏了名声,宁国公府的脸面往哪搁?" 她转向映雪:"你去告诉赵嬷嬷,让她安排几个机灵的小厮,盯着荣国公府那边的动静。特别是宝玉那院子,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奴婢身,正要退下,又被襄宁长公主叫住。 "等等,"襄宁长公主沉吟片刻,俐些,别让人看出端倪。" 映雪会意地点头:"奴婢明白,会嘱咐他们小心行事。" 襄宁长公主满意地挥了挥手,映雪这才退下。花园里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微风拂过海棠花瓣的沙沙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映雪回来复命:"公主,都安排妥当了。赵嬷嬷安排了两个在荣国公府当差的暗线盯着,不会引人注目。"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忽然轻笑一声:"说来可笑,本宫堂堂长公主,竟要派人去盯着一个毛头小子。" 映雪机灵地接话:"公主这是未雨绸缪。宝二爷年纪小不懂事,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牵连的可不止林姑娘一人。" "你倒是会说话。"襄宁长公主瞥了她一眼,"不过也是实话。那贾宝玉被宠得无法无天,前些日子还听说他整日与丫鬟们厮混,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这等疯话。这般行径,若在宫里,早被嬷嬷们打手板了。" 映雪掩口轻笑:"公主说得极是。只是荣国公府老太太疼他疼得紧,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襄宁长公主冷哼一声:"史氏糊涂!这般纵容孙子,将来必成大患。不过"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这倒也好,让他们闹去,只管看戏便是。" "公主高见。"映雪适时地递上一碟新做的玫瑰酥,"这是厨房刚做的,用的是今年头一茬玫瑰花,您尝尝?" 襄宁长公主拈起一块,优雅地咬了一小口:"嗯,甜而不腻,不错。" 映雪又为长公主续了茶,主仆二人就这样在花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夕阳西下,将襄宁长公主的身影拉得修长。她望着天边渐沉的落日,忽然轻声道:"这京城里的风云变幻,有时候比戏台上演的还要精彩。映雪,你说是不是?" 映雪垂首而立:"公主看得通透。奴婢愚钝,只知伺候好主子便是。" 襄宁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呀,也是个伶俐的。去吧,让厨房准备晚膳,今日本宫想吃那道蟹粉狮子头了。"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映雪福身退下,留下襄宁长公主一人在暮色中沉思。 远处,荣国公府的方向隐约传来丝竹之声,不知是哪房又在设宴。襄宁长公主听着那飘渺的乐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本宫倒要看看,这出戏最后怎么收场。" 大半个月后,荣国公府上下张灯结彩,处处贴着大红喜字,丫鬟婆子们穿梭于各个院落之间,脸上都带着喜气。大姑娘的婚期终于定下来了,未来姑爷是宗室,也是一桩好亲事。 "凤丫头,嫁妆单子可都拟好了?"王氏坐在正厅上首,手里捧着一盏热茶,眼睛却紧盯着站在下首的王熙凤。 王熙凤笑吟吟地递上一份烫金红纸,"姑妈放心,都在这儿了。头面首饰十二套,四季衣裳各二十四套,上等绸缎八十匹,还有田产地契" "再加两套翡翠头面。"史太君由鸳鸯扶着从内室走出来,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元丫头在宫里这些年,到底是为了家里,不能亏待了她。" 王氏连忙起身让座,"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库房取。"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老祖宗疼孙女,元春姐姐知道了不知多欢喜呢。我昨儿个还听她说,最舍不得的就是老祖宗了。" 史太君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手指轻轻敲着拐杖,"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如今能寻得这般好姻缘,也是她的福气。"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贾琏掀帘子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给老祖宗、太太请安。刚去看了新房那边,都布置妥当了。" 王氏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后日就是正日子,你可得把元丫头背稳当了。" 贾琏拍拍胸脯,"太太放心,我练了好几日了,保准稳稳当当把大姐姐送出门。" 王熙凤掩嘴笑道:"二爷这几日可没少练,昨儿还让平儿坐他背上试了试,差点没把平儿摔着。"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贾琏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退到一旁。 到了添妆这日,荣国公府更是热闹非凡。襄宁长公主带着宁国公府的女眷们浩浩荡荡地来了,丫鬟们手捧锦盒,鱼贯而入。 "给长公主请安。"史太君领着众人行礼。 襄宁长公主连忙扶起,"都起来吧。元春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如今要出嫁了,本宫怎能不来?"说着示意身后的映雪捧上一个紫檀木匣子,"这是宫里当初赐给本宫的一对羊脂玉镯,给元春添个妆。" 众人惊叹不已,这礼物贵重非常,关键是宫里赐的,日后元春在夫家腰杆也能挺得直。 嘉悦郡主也笑着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我们宁国公府的一点心意,一套珍珠头面,希望大姑娘喜欢。" 荀氏、沈氏几个妯娌带着宁国公府孙媳辈也纷纷送上添妆礼物,不一会儿,元春的闺房里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首饰。 宝玉站在角落里,看着姐姐房中的热闹景象,眼圈渐渐红了。他悄悄退出房间,跑到后花园的假山后面,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宝玉怎么在这儿哭呢?"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宝玉回头,看见薛宝钗手持一把团扇,正关切地望着他。 宝玉用袖子擦了擦脸,"宝姐姐我舍不得大姐姐出嫁。她这一走,以后想见一面都难了。" 薛宝钗轻叹一声,递上一方绣帕,"元春表姐出嫁是喜事啊。她年岁不小了,能找到好人家,我们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我知道"宝玉抽噎着,"可是大姐姐从小最疼我,她走了,以后谁给我讲故事,谁在我生病时守着我" 薛宝钗温声道:"元春表姐虽然出嫁了,但永远是你的姐姐啊。你想她了,可以给她写信,逢年过节也能见面。若是你现在闹起来,岂不是毁了元春表姐的好日子?" 宝玉听了这话,渐渐止住了哭泣。他抬头看着薛宝钗,突然觉得宝姐姐比往日更加可亲。 "宝姐姐说得对,我不能让大姐姐担心。"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我们回去吧,别让她们找不着我。" 薛宝钗欣慰地笑了,两人并肩往回走。路过一丛开得正艳的牡丹时,薛宝钗轻声道:"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就像元春表姐的未来一样灿烂。" 宝玉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到了正日子,荣国公府门前车马喧阗,宾客如云。元春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由全福太太梳妆打扮,美得不可方物。 "吉时已到,新娘出阁!"喜娘高声宣布。 贾琏蹲下身,稳稳地背起元春。元春伏在贾琏背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大姐姐,到了那边好好的。"贾琏低声说,"有什么事尽管捎信回来。"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门外,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史太君和王氏站在台阶上,看着元春被扶上花轿,既欢喜又不舍。 宝玉站在人群最前面,这次他没有哭,而是高高举起手向姐姐挥别。元春透过轿帘的缝隙看见弟弟,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花轿缓缓抬起,在喜庆的乐声中渐行渐远。 第172章 第172章【VIP】 这日,艳阳高照,恰逢荣国公府大姑娘元春回门,府上很是热闹。 一墙之隔的宁国公府内,襄宁长公主立在廊下,手中佛珠转动不停,目光却频频望向府门方向。 "公主,您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不如回屋歇息吧。"贴身丫鬟映雪轻声劝道。 "琤儿还未回来,本宫如何坐得住?"襄宁长公主眉头紧锁,"前日收到暗卫飞鸽传书,说琤儿在回京路上又遇刺,本宫这心里" 话音未落,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襄宁长公主手中佛珠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是五爷回来了!"门房高声通报。 然而进府的只有贾琤的贴身侍卫贾信一人。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回禀长公主殿下,五爷奉旨入宫面圣去了,命小的先回府报平安。" 襄宁长公主眼中光彩暗了下去,手中佛珠又转动起来:"琤儿伤势如何?" "少爷右腿中了一箭,但已请大夫处理过,行走无碍。"贾信低头答道,"五爷说,请公主殿下不必挂心,他面圣后即刻回府。" 襄宁长公主轻*叹一声:"这孩子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再让厨房炖些补品。太医到了没有?" "回公主,宫里已经派了太医,正在路上。"一旁侯着的嬷嬷连忙回答。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府门方向,喃喃自语:"这孩子,他爹娘那里都还不知道他遇刺的事……"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贾琤跪在龙案前,双手呈上一本厚厚的账册。 "陛下,这是扬州盐税亏空的全部证据。经臣查实,甄家三年来共贪污税银一百八十万两,其中半数以上通过盐商转运至其在江南的私宅。" 隆兴帝接过账册,面色阴沉如水。他翻开几页,眼中怒火渐盛:"好个甄家!朕待他们不满,他们竟敢如此欺君罔上!" 贾琤垂首不语。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皇帝翻动账册的沙沙声。 良久,隆兴帝合上账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爱卿此行辛苦了。听闻你在回京路上遇刺?" "回陛下,确有此事。"贾琤平静回答,"在离开扬州后十余名黑衣人伏击臣。幸得侍卫拼死保护,臣仅受轻伤。之后在徐州境内多次遇刺,侍卫拼命护主,臣未添新伤。" "可知是何人所为?" 贾琤略一迟疑:"刺客身上虽无标识,但所用兵器皆为江南制造。臣在扬州查案时,曾收到过匿名恐吓信" 隆兴帝眼中寒光一闪:"甄家?" "臣不敢妄言。"贾琤低头道,"但刺客出现的时间,恰在臣取得关键证据之后。" 隆兴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伤势如何?" "谢陛下关心,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隆兴帝面色稍霁:"你祖母想必等急了。朕已派太医去宁国公府,你且回去好好养伤。"顿了顿,又道,"此案你办得很好,朕自有封赏。" 贾琤叩首谢恩:"臣告退。" 走出宫门时,夕阳已西斜。贾琤抬头望了望天色,右腿伤口隐隐作痛。他想起祖母担忧的面容,见不远处宁国公府的马车在侯着,缓缓走了过去。 宁国公府门前,灯笼已经点亮。贾琤刚下马车,便见祖母和母亲在众人簇拥下迎了出来。 "琤儿!"沈氏声音微颤,上下打量着他,"伤在哪里?快让母亲看看。" 贾琤心中一暖,上前行礼:"孙儿不孝,让祖母母亲担忧了。" 襄宁长公主拉过他的手,一眼便看见右腿有包扎的痕迹,揪心不已:"还说只是轻伤!快进屋,太医已经到了。" 沈氏更是红了眼眶,自从婆母告知长子一路遇刺的消息,沈氏的心一直紧绷着,如今见到儿子,泪水止不住滑落。 府内灯火通明,太医已在厅中等候。贾琤坐下后,太医小心拆开绷带检查伤口。 "箭伤虽深,但未伤及筋骨。伤口处理得当,按时换药,月余便可痊愈。"太医诊断道,"只是近日不可用力,以免伤口崩裂。" 襄宁长公主这才稍稍放心,命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补品:"先喝些参汤,你这一路奔波,又受了伤,身子怎么受得了。" 贾琤顺从地接过碗,温热参汤入喉,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几分。他看着祖母关切的眼神,轻声道:"祖母不必担心,孙儿真的没事。" "还说没事!"长公主嗔怪道,“早诉你娘,生怕她受了刺激,才稍稍透了口风,看给你娘担心的。" 贾琤放下碗,见母亲泪珠直落,握要担心,孩儿一,养一段时日便好。" 沈氏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你惯会哄我,回来就好。你还没用饭吧。" 正说着,管家匆匆进来:"公主,来问,琤少爷可回府了?说是大姑娘今日回门," 贾琤这才得知,荣国公府的堂姐贾元春前几日嫁入兴平郡王府,今日正是回门之日。他歉然道:"孙儿才回京,竟不知这事,倒是失礼了。元春堂妹可还在荣国公府?" "回五爷,荣国公府大姑娘已回郡王府了,说明日再来看您。"管家答道。 襄宁长公主摆摆手:"今日就罢了,琤儿需要休息。明日若元春来,你们再好好说话。" 用过晚膳,太医又为贾琤换了药。沈氏坚持要亲自送儿子回房,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注意事项。 一路走到三房的凝晖堂,贾琤忽然停下脚步,才发现父亲贾啟已经等候多时了。沈氏走进屋内,还不忘唤了一声贾琤。 贾琤摸了摸胸前放着的那封林姑父亲笔所写的婚书,掌心微微沁出汗来。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这才抬步迈入屋内。 "琤儿回来了?"贾啟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翻看,见儿子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扬州差事可还顺利?" 贾琤上前行礼问安,却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回父亲的话,差事已办妥了。只是儿子还有一事禀告。" 一旁的沈氏见他神色有异,示意丫鬟们都退下,亲手为儿子斟了杯茶:"琤儿,坐下说话。可是路上遇到什么难处了?" 贾琤将茶盏握在手中,茶水温热,却暖不了他心中的忐忑。他终是将婚书取出,双手奉上:"儿子在扬州时林姑父做主,为儿子与黛玉表妹定了亲事。儿子未来得及请示父母,实在有违孝道" 话未说完,贾琤已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贾啟没说话,沈氏接过婚书,却未立即展开,而是伸手扶起儿子:"好孩子,快起来说话。"她声音温柔,带着几分怜惜,"让母亲看看你。" 贾琤抬头,惊讶地发现母亲眼中竟含着泪光,嘴角却挂着欣慰的笑容。 "母亲您不怪儿子擅作主张?"贾琤声音微颤。 沈氏轻轻摇头,展开婚书细细看过,笑意更深:"傻孩子,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她拉着贾琤在身边坐下,"你可知道,当年你被迫与西宁郡主结亲时,母亲心中有多愧疚?那时你祖母特地进宫走了一趟,但陛下赐婚,我们连推辞的余地都没有" 贾琤心头一震。他知道母亲不喜西宁郡主,本以为人死债消,但没想到母亲竟一直记挂在心。 "如今你自己寻得中意的人,母亲怎会不欢喜?"沈氏轻抚儿子肩头,"黛玉虽养在荣国公府,却常来我这里请安说话,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品性纯良,才情出众,与你很是般配。" 贾琤眼中浮现黛玉的身影——那个在宁国公府花园中与他论诗谈词的少女,眉目如画,气质如兰。他本以为母亲会因黛玉体弱多病而有所顾虑,却不想母亲竟如此开明。 "父亲"贾琤仍有些迟疑。 沈氏瞥了一眼丈夫贾啟,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默默不说话,就知道他又在作弄人,笑道:"你父亲早与我说过,若你能与黛玉结亲,是再好不过。林姑爷为人清正,在朝中颇有声望,这门亲事于你前程也有裨益。"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更何况,你父亲最疼你这个长子,只要你欢喜,他岂会反对?" 一旁看戏的贾啟见妻子促狭的模样,面色也不再严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桩亲事甚好。林兄信中言辞恳切,足见诚意。"他看向儿子,"你此次下扬州办差表现不俗,陛下已有嘉奖之意。如今又与林家结亲,可谓双喜临门。" 贾琤心中大石落地,却又想起一事:"祖母那里" "你祖母早说过,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沈氏笑道,"前日我去请安,她还念叨着黛玉那孩子,说若能留在咱们家最好不过。" 沈氏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内室取出一只锦盒:"这是前些日子我特意为黛玉准备的一对玉镯,本想等她生日时送去,如今正好作为定礼。"她打开盒子,里面一对羊脂玉镯温润如水,"黛玉肌肤如雪,戴这个最是相宜。" 贾琤接过玉镯,心中感动不已。他本以为要费尽唇舌说服父母,却不想一切如此顺利。母亲对黛玉的喜爱,父亲对林姑父的敬重,都成了这段姻缘的助力。 "儿子多谢父亲母亲成全。"贾琤声音哽咽。 沈氏眼中含泪,却笑得欣慰:"傻孩子,为人父母,唯愿子女幸福。只要你与黛玉和和美美,母亲便心满意足了。" 贾啟拍拍儿子肩膀:"等你们下定的时候,我好好向你林姑父道谢。黛玉是个好姑娘,这门亲事,也是咱们家的福气。" 夕阳西沉,将凝晖堂映得一片金黄。贾琤站在院中,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第173章 第173章【VIP】 重华宫,甄贵妃倚在紫檀木雕花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精致的牡丹纹路。秋季的夜风裹挟着御花园的花香拂过她的面颊,却驱不散眉间凝结的寒意。 "娘娘,急报。"贴身宫女巧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甄贵妃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起左手。巧儿立刻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塞入她掌心。借着月光,甄贵妃看清了上面蝇头小楷写就的消息:"贾琤已回京,证据确凿,陛下已知。" 她的指尖猛地收紧,纸条在掌中碎成齑粉。两个月前她就收到风声,说那个奉旨下扬州的贾琤手里握着甄家私贩盐引的证据。她派了三批死士,却都被对方躲过。如今这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陛下耳中。 "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甄贵妃转身,十二幅金线牡丹裙裾在青砖地上旋开一朵暗色的花。 巧儿低头:"皇后娘娘今日午后又去了紫宸殿,据说呈上了几份奏折。" 甄贵妃冷笑一声,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好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表面上劝皇帝雨露均沾,背地里却设计让她在御前失仪,被罚禁足三月。如今甄家大难临头,她却被困在这锦绣牢笼里,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去把本宫那对翡翠耳坠取来。"甄贵妃突然吩咐,声音里带着决绝。 巧儿一怔:"娘娘是要" "本宫不能坐以待毙。"甄贵妃走到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象牙印章,"去传信给信王、顺王和华淑,就说本宫必须要脱困,让他们配合好。" 巧儿脸色煞白:"可娘娘正在禁足期间,若被皇后的人发现" "那就让他们发现好了。"甄贵妃将印章重重按在准备好的绢帕上,印出一朵精致的梅花,"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把。" 夜深人静时,一只灰鸽从重华宫的角门悄然飞出。 与此同时,甄贵妃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那轮将满未满的月亮,思绪万千。她想起多年前初入宫时的自己,想起隆兴帝曾握着她的手说"爱妃真乃解语花",想起三个孩子稚嫩的笑脸 "娘娘,信已送出。"巧儿轻声回报。 甄贵妃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三封早已写好的信:"明早你想办法把这些交给三位殿下。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他们手上。"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却又微妙不同。给六皇子信王的信措辞严厉,告诫他务必谨言慎行;给九皇子顺王的信温情脉脉,嘱咐他莫要妄动;而给五公主华淑的信则字字泣血,将甄家危局和盘托出。 "华淑性子最像本宫,又最得陛下宠爱。"甄贵妃轻叹,"若说这宫里还有谁能说动陛下,非她莫属。" 次日清晨,信王正在王府书房习字,忽见贴身太监捧来一个食盒。 "殿下,重华宫送来的点心。" 信王眉头一皱,挥手屏退左右。打开食盒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和一对翡翠耳坠——那是他母妃最珍爱的首饰。读完信后,他面色阴沉地将信纸焚毁,耳坠却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与此同时,顺王正在王府校场习武。一名小宫女"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他衣袍上,递帕子时悄悄塞了封信。顺王回到寝殿看完信,眼圈泛红,却咬着牙没有落泪。 而五公主华淑接到信时,正在御花园赏花。她读完信后,娇美的面容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厉。 "去告诉母妃,"华淑对送信的宫女道,"就说女儿明白了。" 三日后,隆兴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隆兴帝不悦地抬头。 太监总管战战兢兢地进来禀报:"回陛下,五公主殿下跪在殿外,说说想陛下了。" 隆兴帝一怔。华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自小聪慧可人。自甄贵妃禁足后,这孩子就郁郁寡欢,今日怎么 "让她进来。" 华淑穿着一袭月白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梅花。她一进殿就扑通跪下,未语泪先流:"父皇,女儿想母妃了" 隆兴帝心头一软,正要说话,却见华淑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母妃禁足这些日子,日夜绣这帕子,说等解禁后亲自献给父皇。可女儿看母妃日渐消瘦,实在心疼" 隆兴帝接过帕子,只见上,针脚细密整齐,不朵红梅鲜艳欲滴,正是甄贵妃最擅长的绣法。 "你音微哑。 抄经念佛,说自知御前失仪罪该万死,只求父皇保重龙体"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香,说父皇近日操劳国事,夜里总睡不安稳" 隆兴帝望着女儿酷似甄贵妃的眉眼,心中某处被轻轻宫多年,虽有些骄纵,却从未有过大错。这次禁足, "起来吧。"隆兴帝亲手扶起女儿,"告诉你母妃,明日朕去看她。" 消息传到重华宫时,甄贵妃正在佛前上香。听到陛下要来,她手中的香微微一颤,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出一小块红痕。 "娘娘"巧儿心疼地要上前。 甄贵妃却笑了:"无妨。"这点痛算什么?只要能见到陛下,甄家就还有一线生机。她转身走向妆台,开始精心打扮。这场关乎家族存亡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重华宫内一片寂静。 甄贵妃早已醒来,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女为她梳妆。镜中的女子虽已五十有五,却仍保持着惊人的美貌,只是今日她特意让宫女将妆容化得素净。 "再淡些。"甄贵妃轻声吩咐,手指轻轻抚过眼角,"本宫今日要见陛下,不可太过艳丽。" 宫女小心翼翼地将胭脂又擦去一层,最后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甄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微红的眼眶,恰到好处的憔悴。她满意地点点头,又命人取来一件素色宫装。 "娘娘,这件会不会太素了?"贴身宫女灵儿犹豫道。 甄贵妃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算计:"陛下喜欢本宫穿素色。" 她站起身,让宫女为她更衣。这件月白色的宫装没有任何绣花,只在领口和袖口绣着几朵几乎看不见的暗纹茉莉。她摘下所有珠翠,只留下一支白玉簪子,那是陛下在她生下五公主时赐的。 "把佛经拿来。"她吩咐道。 灵儿立刻捧来一叠手抄佛经,墨迹新鲜,显然是连夜赶制的。甄贵妃接过,走到窗前的小案前坐下,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她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一笔都透着虔诚。 "娘娘,您已经抄了一夜了,歇歇吧。"灵儿心疼地说。 甄贵妃摇摇头:"本宫要为陛下祈福,这点辛苦算什么。" 她心里清楚,陛下此刻应该已经收到了甄家私贩盐引的证据。那些证据虽不足以立刻定罪,但足以让陛下对甄家起疑。而她,必须借这次会面,抹去之前侍寝时被算计御前失仪的耻辱,更要稳住甄家,稳住自己,以及六皇子、九皇子和五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华淑可准备好了?"她低声问。 灵儿点头:"五公主已经按娘娘的吩咐,在偏殿等候了。" 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五公主华淑是她最疼爱的孩子,也是陛下的心头肉。必要时,华淑就是她最重要的棋子。 日上三竿时,太监尖细的声音从宫门外传来:"陛下驾到——" 甄贵妃立刻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快步走到殿中央跪下。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显得格外脆弱。 隆兴帝大步走入殿中,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宫女。他今年七十有六,面容威严,眉宇间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臣妾参见陛下。"甄贵妃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隆兴帝看着她,没有立刻让她起身。殿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爱妃起来吧。"良久,隆兴帝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甄贵妃缓缓起身,却仍低着头,不敢直视隆兴帝。她感觉到隆兴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审视着她素净的装扮和憔悴的面容。 "爱妃近日可好?"隆兴帝问道,语气平淡。 甄贵妃的眼眶立刻红了:"臣妾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她的声音哽咽,"自被禁足以来,臣妾每日在佛前抄写经书,为陛下祈福,只盼陛下龙体安康,国泰民安。" 她悄悄抬眼,看到隆兴帝的表情微微松动。她知道,陛下最吃这一套——虔诚、悔过、以他为天。 "陛下,臣妾知道之前是臣妾的错,让陛下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她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臣妾每每想起,都羞愧难当,恨不能以死谢罪。" 隆兴帝叹了口气,走到主位坐下:"爱妃言重了。" 甄贵妃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让眼泪无声地流淌。她知道,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过来坐吧。"隆兴帝终于说道。 甄贵妃这才缓步上前,在离隆兴帝稍远的位置坐下,姿态恭谨而卑微。 "臣妾听闻近日朝中事务繁忙,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她轻声说道,绝口不提甄家的事。 隆兴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爱妃被禁足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甄贵妃知道,这是陛下在试探她是否知道盐引一事。她必须表现得毫不知情,只关注自己的过错和陛下的感受。 "臣妾只想说,无论陛下如何责罚臣妾,臣妾都心甘情愿。"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隆兴帝,"臣妾只求陛下知道,这么多年来,臣妾对陛下的心从未变过。" 她看到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这是她精心准备的话术——不提家族,不提子女,只谈他们之间的情分。 隆兴帝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爱妃可知道甄家近日如何?" 甄贵妃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回陛下,自被禁足以来,臣妾未曾与家中联系。臣妾只知母亲年事已高,心中挂念,却不敢违抗禁令。" 她故意提到甄老太太,那是陛下的乳母,也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隆兴帝的表情果然更加复杂了。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的茶水出神。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五公主华淑清脆的声音:"父皇!父皇!儿臣求见!" 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但很快又换上了惊慌的表情:"陛下,华淑她" 隆兴帝已经站起身:"让她进来。" 五公主华淑快步跑进殿中,她穿着粉色宫装,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她看到甄贵妃,眼睛一亮,但立刻规规矩矩地向隆兴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隆兴帝的表情完全柔和下来:"华淑怎么来了?" 华淑抬起头,脸上满是恳求:"父皇,儿臣听说您来看母妃了,儿臣儿臣想求父皇开恩,解了母妃的禁足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母妃这些日子天天哭,儿臣看着心疼。" 甄贵妃适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哭泣。 隆兴帝看着女儿,又看看甄贵妃,长叹一声:"华淑,这是朝廷规矩,不是你该过问的。" "可是父皇,"华淑扑到隆兴帝膝前,"母妃真的知道错了。她每天都抄佛经到深夜,手指都磨破了。您看——" 华淑公主抓起甄贵妃的手,展示给隆兴帝看。甄贵妃的手确实有些红肿,那是她故意为之的。 隆兴帝握住女儿和甄贵妃的手,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罢了。看在华淑的份上,爱妃的禁足就解了吧。" 甄贵妃立刻跪下,泪如雨下:"臣妾谢陛下恩典!臣妾发誓,此生再不让陛下失望!" 隆兴帝扶起她,眼神复杂:"爱妃记住今日的话。起来吧,陪朕用膳。" 甄贵妃知道,危机暂时解除了。陛下看在子女和往日情分上,给了甄家一个机会。但她更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盐引一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隆兴帝对甄家的猜忌也不会就此消失。 午膳是简单的素斋,甄贵妃特意安排的。席间,她绝口不提朝政,只说些宫中琐事和子女们的趣事,偶尔提起当年与隆兴帝初遇时的情景,引得隆兴帝露出怀念的笑容。 当隆兴帝离开时,甄贵妃站在宫门口,保持着恭送的姿态,直到龙辇消失在视线中。她脸上的谦卑和感激慢慢褪去,换上了深思的表情。 "娘娘,要通知甄家吗?"灵儿小声问道。 甄贵妃摇摇头:"不急。陛下虽然解了禁足,但必定派人监视本宫的一举一动。"她转身回宫,步履沉稳,"传话给六皇子和九皇子,让他们近日谨言慎行,多去给父皇请安。" 回到内室,甄贵妃看着案上那叠佛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绝不会轻易认输。 第174章 第174章【VIP】 隆兴五十年秋,金陵甄家。 甄应嘉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窗外秋雨绵绵,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打湿了他的官袍下摆。信是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盐引事泄,速毁账册。" "老爷,怎么了?"管家甄福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甄应嘉没有回答,只是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角,迅速蔓延,转眼化为灰烬。他望着那团灰烬飘落在地,仿佛看到了甄家百年基业的结局。 "去把西厢房的账册全部烧掉,一本不留。"甄应嘉声音嘶哑,"再派人去码头,备好船只,让老五护送老太太连夜进京。" 甄福脸色大变:"老爷,这" "快去!"甄应嘉猛地拍案,茶碗震落在地,碎瓷四溅。 当夜,金陵城外的运河上,一艘船只悄然北上。甄应嘉站在码头,目送母亲和五弟去京都,望着不远处黑沉沉的河水,心中翻江倒海。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来自京城的盐商,带着信王的亲笔信,要求"通融"盐引,他的妻弟正是扬州盐运司副使。这三年来,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足够买下半座扬州城。 "信王殿下糊涂啊"甄应嘉长叹一声,雨水顺着他的官帽滴落,冰凉刺骨。 几日后,风雨兼程的甄家人总算到了京都,回了甄家在京都的府邸。 *** 皇宫,紫宸殿。 隆兴帝将一叠奏折重重摔在龙案上,金丝楠木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一百八十万两!"隆兴帝冷笑,"甄应嘉好大的胆子!" 御前太监夏守忠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他知道,此刻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引火烧身。案上的奏折来自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弹劾甄家私贩盐引、贪污受贿,证据确凿。 "陛下,甄大人求见。"殿外小太监轻声禀报。 隆兴帝眉头一皱:"哪个甄大人?" "回陛下,是甄贵妃的弟弟,工部员外郎甄大人,甄家老太太也递了牌子求见贵妃。" 隆兴帝沉默片刻,挥手道:"告诉他们,朕今日不见,甄家老太太那里也让皇后回绝了。" 夏守忠悄悄抬眼,看到陛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甄贵妃去年寿辰所赠。这个细微动作让夏守忠心中一凛:陛下这是犹豫了。 "传旨,宣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即刻进宫议事。"隆兴帝突然开口,"再派人去重华宫,告诉贵妃朕今晚不过去了。" *** 重华宫内,甄贵妃正在梳妆。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丝毫看不出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宫女为她梳理着及腰青丝,动作轻柔如抚琴弦。 "娘娘,陛下派人传话,说今晚不过来了。"大宫女灵儿快步进来,低声禀报。 甄贵妃手中玉梳一顿,镜中美人眉头微蹙:"可说了缘由?" "不曾。只听说前朝急召大臣议事,似是扬州出了事。" 玉梳"啪"地一声搁在妆台上。甄贵妃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去打听清楚,立刻回报!" 灵儿刚退下,另一个大宫女巧儿慌张进来:"娘娘,老太太派人递话,说大老爷可能出事了,让您无论如何要见到陛下!" 甄贵妃猛地站起,罗裙扫落了一盒胭脂。殷红的粉末洒在地上,如血般刺目。她强自镇定,吩咐道:"备轿,本宫要去紫宸殿。"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皇后正倚在榻上听女官念《女诫》,听到甄贵妃求见陛下被拒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娘娘,甄家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心腹嬷嬷低声道,"都察院那帮人咬得紧,六部大臣也都得了风声。" 皇后放下茶盏,青瓷碰撞出清脆声响:"甄家树大根深,又有贵妃和三位皇子公主撑腰,未必就会倒。 "可这次证据确凿" "证据?"皇后轻笑,"在陛下眼里,证据哪有枕边风重要?"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重华宫方向,"本宫与甄贵妃斗了三十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嬷嬷会意:"娘娘的意思是" "去让人给雍王传话,三皇子诚王、五皇子定王、七皇子恭王、八皇子景王那边让人再加把火。"皇后眼中寒光闪烁,"再派人去宁国公府,给襄宁长公主送个信,想来长公主会感兴趣的。" *** 次日早朝,朝安殿内气氛凝重。 隆兴帝高坐龙椅,面色阴沉。阶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声音洪亮: "臣有本奏!金司副使勾结盐商,私贩盐引,贪污受贿,证据确凿, 话音未落,信王徒清桓已跨步出耿耿,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六,"证据确凿,何来栽赃?莫非六弟与甄家" "够了!"隆兴帝厉声打断,"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殿内瞬间寂静,只听得见沉重的呼吸声。皇帝目光扫过众臣,最后落在信王身上:"清桓,你身为皇子,当以国事为重。甄家之事,朕自有决断,你且退下。 信王还要争辩,被身后的顺王拉住衣袖。顺王徒清琛低声道:"六哥,别冲动。" 隆兴帝见状,眼中怒意更甚:"信王御前失仪,罚闭门思过三月!钦差大臣即刻南下,押解甄应嘉回京受审!" 圣旨一下,朝堂震动。除信王一派的官员外皆面露喜色,而信王一脉则面如土色。信王被侍卫带出大殿时,回头望了一眼龙椅上的隆兴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三日后,钦差离京。 甄贵妃跪在紫宸殿外已两个时辰,膝盖早已麻木。秋日的阳光依旧毒辣,晒得她头晕目眩。殿门敞开,却无人敢为她通报。 "娘娘,回宫吧。"巧儿含泪劝道,"陛下正在气头上" 甄贵妃摇头,声音嘶哑:"本宫要见陛下,一定要见" 话音未落,夏守忠快步走出,低声道:"娘娘,陛下让您进去。" 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强撑着站起,却在迈步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娘娘!" 恍惚中,甄贵妃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尖,她微微睁眼,看到陛下紧蹙的眉头。 "陛下"她虚弱地唤道,泪水滚落。 隆兴帝长叹一声:"爱妃何必如此" "臣妾兄长冤枉"甄贵妃抓住隆兴帝衣袖,"求陛下明察" 隆兴帝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朕已派钦差南下,若甄卿清白,自会还他公道。"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甄贵妃却听出了转机。她强忍泪水,轻声道:"臣妾相信陛下" 隆兴帝将她放在榻上,转身望向窗外。秋叶飘零,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一边是国法如山,一边是爱妃泪眼。更棘手的是,朝中派系借此互相攻讦,信王又牵扯其中…… "陛下。"甄贵妃突然开口,"臣妾不敢祈求陛下其他,只求陛下看在臣妾母亲年事已高的份上,莫要让人冲撞了她老人家。" 隆兴帝思及乳母甄老太太已然八十多岁高龄,且罪不及老太太,应了下来。 甄贵妃垂首不语,肩膀微微颤抖。隆兴帝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想起三十多年前初见时,那个在御花园扑蝶的少女。如今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眼角有了细纹,却依然让他心疼。 "爱妃先回宫休息。"隆兴帝最终说道,"此事朕会妥善处置。"—— 钦差离京第十七日,金陵传来急报:甄应嘉在押解途中遭遇山匪,生死不明。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隆兴帝连夜召集心腹议事,而重华宫内,甄贵妃听闻噩耗,当场昏厥。 凤仪宫中,皇后看着急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山匪?真是天助我也。" 她转身对心腹嬷嬷道:"去告诉雍王,该收网了*。"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紫禁城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元春正在兴平郡王府的东跨院绣一幅百鸟朝凤图,窗外细雨如丝,打在新发的海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手中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针一线都透着大家闺秀的从容。 "奶奶,宁府来人了。"贴身丫鬟抱琴匆匆进来,裙角沾了些雨水。 元春手中的针微微一顿,抬起那双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睛:"可是老祖宗有什么吩咐?" "不是荣府,是宁国公府的管事嬷嬷。"抱琴压低声音,"说是琤五爷回来了,受了伤,陛下特许他回府养伤,还赏了不少珍贵药材。您前些时日回门时不凑巧,没遇上。宁府的管事嬷嬷传话来,说是府上琤五爷如今在养伤,等五爷伤好了再请您上门赴宴。" 元春闻言,手中的绣绷差点跌落。贾琤虽只是她堂兄,但往日里她随老祖宗去宁国公府时总是被一众堂兄弟带着玩闹。她嫁入兴平郡王府,多亏了伯祖母襄宁长公主,出嫁时襄宁长公主带着宁国公府的伯母叔母们都添了妆,这份情谊她一直记在心上。 "抱琴,备轿,先回了宁府的嬷嬷,琤堂兄受伤,我自当去宁府探望。"元春放下绣绷,起身时裙裾如流水般铺展开来,"去库房取那株百年人参,还有前儿宫里赏的雪蛤膏一并带上。" 抱琴迟疑道:"奶奶不先告知三爷一声?" 元春抿了抿唇。徒景明虽是她丈夫,但两人成婚不久,感情尚浅。这桩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徒景明表面恭敬,实则对她这个"落魄国公府"出身的妻子并不上心。 "你去前院看看三爷可在府中,若在,就说我有事相商。" 不多时,徒景明踏入了元春的院子。他身着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羊脂玉佩,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疏离。他虽是兴平郡王庶出三子,但自幼养在郡王妃跟前,与府中嫡出的大爷一爷颇为亲近,本人也还算出息,在禁卫军当值。 "听说你要去荣国公府?"徒景明声音不冷不热,"不是前几日回门时才去的。” 元春福了福身,姿态端庄:"不是回荣国公府,是妾身听说宁国公府三房的琤堂兄回来了,受了些伤,妾身作为贾家女儿,理应前去探望。况且"她抬眼直视丈夫,声音轻柔却坚定,"琤堂兄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三爷若同去,也是与宁国公府交好的机会。" 徒景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这位妻子平日温婉顺从,今日却罕见地坚持己见。想到宁国公府的影响力,他略一沉吟:"也罢,爷陪奶奶走一趟。" 宁国公府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元春的轿子刚落地,宁府的管事就迎了上来:"元姑娘来了!奴才奉主子之命在此等候。" 这声"元姑娘"让元春心头一热。出嫁后,只有在宁荣一府,她才不是"郡王妃",而是贾家的女儿。 徒景明皱了皱眉,对管事的称呼略有不满,却不好发作。他扶着元春下了轿,只见宁府中门大开,沈氏已带着丫鬟婆子等在垂花门前。 "元春来了!"沈氏一袭藕荷色褙子,笑容温婉,"琤儿刚喝了药睡下,听说你要来,特意嘱咐我好好招待。" 元春眼眶微红:"伯母别这么说,琤堂兄伤得可重?" "箭伤在腿上,太医说将养月余便好。"沈氏引着众人往内院走,目光在徒景明身上一扫而过,"新姑爷亲临,宁府蓬荜生辉。" 徒景明拱手:"伯母客气了。舅兄负伤,景明理当前来探望。" 穿过几重院落,众人来到贾琤养伤的清风馆。院中一株老梅虬枝盘曲,虽不是花期,却自有一番风骨。元春想起小时候随祖母来宁府时,曾见贾琤在这梅树下习武,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屋内药香浓郁,贾琤半靠在床头,见众人进来,挣扎着要起身。他面色苍白,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右腿缠着厚厚的白布,隐约透出血迹。 "琤堂兄别动!"元春快步上前,声音哽咽,"伤成这样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贾琤笑了笑:"元妹妹别担心,不过皮肉伤。"他转向徒景明,微微颔首,"想来这就是妹夫。" 徒景明上前两步:"见过舅兄,舅兄唤我景明即可,听闻舅兄负伤,景明特来探望。" 元春从抱琴手中接过锦盒:"这是百年人参,还有雪蛤膏,对伤口愈合极好。" 贾琤示意小厮收下,目光在元春脸上停留片刻:"妹妹在郡王府可好?" 这一问看似平常,却让元春心头一酸。她强笑道:"都好,夫君和母妃待我极好。" 徒景明察觉到贾琤探究的目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贾琤虽比他小几岁,但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元妹妹自幼在荣府老太太身边长大,最是知书达理。"贾琤慢条斯理地说,"前日陛下还问起妹妹,说皇后娘娘时常念叨妹妹在宫中时的好处。" 徒景明眼皮一跳。贾琤这话明着夸元春,暗里却在提醒他,元春不仅是贾家女,更是皇后看重的旧人。 "元春贤良淑德,是景明的福气。"徒景明顺势握住元春的手,动作亲昵得让元春都有些意外。 贾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转而与徒景明谈起诗词。元春坐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言笑晏晏,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贾琤三言两语,就让她在丈夫眼中的分量重了几分。 不多时,贾琤面露疲态,沈氏便提议去花厅用茶。离开前,贾琤忽然唤住元春:"元妹妹,我书桌上有本《山海经》,是你小时候最爱看的,带回去解闷吧。" 元春接过书,翻开扉页,只见上面题着"贾琤赠元春妹妹,愿岁岁常相见"几个字,墨迹尚新,显然是刚写的。她心中一暖,知道这是贾琤在告诉她,无论出嫁与否,她永远是贾家的女儿。 第175章 第175章【VIP】 秋日的京城,风里已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甄贵妃病倒的消息如同这冷风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皇城。 "娘娘,您多少用些粥吧。"宫女灵儿捧着青瓷碗,跪在榻前,声音里带着哭腔。 甄贵妃倚在绣金靠枕上,原本丰润的脸颊已凹陷下去,一双凤眼黯淡无神。她微微摇头,锦被下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封已被揉皱的家书。 "信王呢?"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柔美。 宫女低下头:"回娘娘,信王殿下被皇上禁足在王府里,已有大半个月不得出入了。" 甄贵妃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狠。兄长甄应嘉被押解回京途中遇袭下落不明,紧接着信王被禁足,顺王孤立无援,甄家一系的官员接连被贬——这一切,分明是要将甄家连根拔起。 "去告诉顺王,"甄贵妃突然睁开眼,声音虽弱却带着决绝,"让他不要再为甄家说话了。保全自己要紧。" 宫女惊愕抬头:"娘娘!" "快去!"甄贵妃厉声道,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上,如红梅绽放在雪地。 与此同时,宁国公府内却是一片宁静。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襄宁长公主正坐在暖阁里,手捧一盏清茶,神色若有所思。 "祖母。"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襄宁长公主抬头,看见贾琤一袭月白长衫,正恭敬地站在门外。他面色仍有些苍白,右腿行动问偶有迟缓,显然是伤势未愈。 "进来吧。"襄宁长公主放下茶盏,示意侍女添座,"伤好些了?" 贾琤缓步入内,行礼后坐下:"托祖母的福,已无大碍。" 襄宁长公主细细打量这个孙儿。以往琤儿都在京中,有本宫和宁国公府在,事事顺畅的同时也被困在了舒适圈,未曾见识到朝堂的险恶,这一趟却是见识到了,吃一堑长一智,希望琤儿日后事事三思而后行。此次他在扬州查案立下大功,却也险些丧命,让她又惊又怒。 "甄家的事听说了?"襄宁长公主开门见山。 贾琤点头:"孙儿正是为此而来。如今朝中风声鹤唳,甄家一系官员人人自危,信王被禁足,顺王独木难支。孙儿担心" "担心这把火会烧到宁国公府头上?"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你倒是敏锐。" 贾琤不卑不亢:"祖母明鉴。甄应嘉遇袭一事太过蹊跷,押解途中竟有山匪敢劫朝廷命官?这背后必有隐情。"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说你的看法。" "孙儿以为,此事绝非意外。"贾琤压低声音,"看谁得利最大,谁嫌疑便最重。如今信王失势,其他几位王爷自然渔翁得利。" 襄宁长公主轻抚茶盏边缘:"你觉得是哪位王爷所为?" 贾琤沉吟片刻:"不好说。五皇子定王、七皇子恭王向来低调,三皇子诚王与甄家素有嫌隙,八皇子景王为人圆滑,四皇子雍王表面与世无争实则深藏不露甚至可能是他们联手。" "你漏了一个人。"襄宁长公主忽然道。 贾琤一怔:"祖母是说陛下?" 襄宁长公主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甄应嘉贪污的银子,当真是他甄家用了?怕不见得。这背后想来有甄贵妃或者信王顺王的影子!皇兄啊,有些时候颇为重情,甄贵妃是甄家老太太培养出来的,那位老太太照顾皇兄多年,对皇兄非常了解。而且甄贵妃是照着元后培养的,元后在皇兄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当初太子谋反,看在元后的份上皇兄也没想杀他,只是后来……皇兄移情到了甄贵妃母子身上。" 贾琤瞳孔微缩。他没想到事情竟牵涉颇多。 "祖母,您是说这次袭击" "甄家刺杀你,害你受伤,本宫确实恨甄应嘉。"襄宁长公主冷冷道,"但若要他死,也会让他死在京城,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而非荒郊野外。这半路劫杀,太过粗糙,反倒像是要掩盖什么。" 贾琤心头一震。襄宁长公主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甄应嘉的失踪绝非简单的政治倾轧,背后必有更深的阴谋。 "那我们……" 襄宁长公主站起身,走到,宛如一场无声的厮杀。 "传本宫命令,府中加强戒备,。"她转身看向贾琤,目光如炬,"你伤愈后先修养一段时日,不要轻易出门,更不要与诸王,才刚刚开始。" 贾琤肃然应下,心中却已有了计较。他,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保全贾家。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管家在门外高声道:"禀长公主,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急召您入宫!" ,两人眼中俱是凝重。暴风雨,终究是来了。 "祖母,您脸色不太好。"贾琤站在襄宁长公主身旁,清亮的眼睛里盛满担忧。 襄宁长公主收回思绪,拍了拍孙儿的手背:"无碍。你先回去休养,告诉厨房备些清淡的晚膳,一切等本宫从宫里回来再说。" 贾琤担忧的看向襄宁长公主,“可是祖母,陛下此时唤您入宫,恐怕是为了甄家的事情……” 襄宁长公主心中也有所猜测,只是不知道皇兄想要做什么。此时想再多也无用,只能进宫走一趟看看。 襄宁长公主轻轻拍了拍贾琤的手,“琤儿,莫要担忧,虽然如今时局混乱,但本宫到底是陛下的亲妹妹,只要陛下在一日,本宫就不会有事。” 襄宁长公主霸气的回应,这是身为当朝权势地位最盛的长公主,对自己的自信。 贾琤咽下了嘴边担忧的话,只能送祖母到了府门前。 管事早已备好车马,四匹雪白的御马在宫门前静候。襄宁长公主临上马车前,又回头望了一眼。 贾琤正站在府门前目送着襄宁长公主。 "走吧。"她轻声吩咐,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马车缓缓朝着皇宫驶去,襄宁长公主坐在马车上心绪不宁,思绪翻飞问就到了宫门前。 襄宁长公主下了马车,换乘着御赐的轿撵,远远望去,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襄宁长公主的轿撵缓缓穿过重重宫门,她轻抚着腕问的翡翠镯子,那是先帝在她及笄时所赐,如今已陪伴她五十余载。 紫宸殿外,远远就有小太监迎了过来。襄宁长公主的轿撵刚转过最后一道宫墙,那穿着靛蓝色袍子的小太监便小跑着上前,跪在轿前:"长公主殿下万安,陛下有旨,您来了直接进殿,不必通报。" 襄宁长公主眉头微蹙。这样的礼遇在平日自是殊荣,但此刻却让她心头一紧。兄长素来重规矩,若非急事,断不会如此。 殿前的汉白玉台阶被夕阳染成橘红色,襄宁长公主拾级而上,裙裾扫过阶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大太监夏守忠早已候在殿门口,见她来了,忙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金安,陛下等您多时了。" 夏守忠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太监立刻搬来一把紫檀木圈椅,放在御案右侧。他又挥了挥手,殿内其他侍从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他一人守在门边。 襄宁长公主踏入殿内,紫宸殿熟悉的沉香味扑面而来。隆兴帝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景色。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问融化。 "阿宁来了。"他唤着她的小名,声音里带着只有面对至亲时才有的柔软。 襄宁长公主刚要行礼,隆兴帝已经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免礼。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兄妹不必如此。" 她抬头望去,兄长的眼角又添了几道细纹,鬓边的白发比她上月进宫时又多了些。不知为何,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皇兄急着召我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襄宁长公主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紫宸殿的鎏金蟠龙香炉吐着龙涎香,袅袅青烟在殿内盘旋。 隆兴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亲自为她斟了杯茶。茶汤清亮,是江南新贡的龙井,她最喜欢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你总爱偷喝我的茶。"隆兴帝忽然笑道,"有一次被父皇发现,罚你抄《女诫》,你一边抄一边哭,把墨汁都滴在了纸上。" 襄宁长公主也笑了:"后来还是皇兄替我求情,父皇才免了剩下的三十遍。" 殿内的气氛一时温馨起来,仿佛回到了他们年少时在昭和宫后院偷闲的时光。但很快,隆兴帝的笑容淡了下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皇妹的气色比上个月好多了。太医院新配的雪蛤灵芝膏可还见效?" 襄宁公主轻笑起来,发问点翠凤钗垂下的东珠轻轻晃动。她已然年近古稀,眼角皱纹里藏着多年寡居的沧桑,但挺直的脊背仍保持着天家贵胄的傲骨。"劳皇兄挂念,那雪蛤灵芝用着倒是舒坦不少,我这身子到底不比以前了。"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兄妹二人闲话家常的温馨表象下。 当话题转到扬州新贡的绒花时,隆兴帝忽然话锋一转:"琤儿的箭伤可大好了?朕记得是右腿被射了个对穿?" 襄宁长公主执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描金盏中西湖龙井的倒影微微晃动,映出她骤然收紧的瞳孔。 "托皇兄洪福,那箭上淬的毒及时找大夫解了,只剩余毒,也在回京后让太医开了方子,如今箭伤好的差不多了。"她放下茶盏时,腕问翡翠镯子磕在檀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那箭上的毒,太医说对身子有损伤,需要多修养。" 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目光扫过襄宁长公主发问那支先帝御赐的九凤衔珠钗。当年十六岁的襄宁公主戴着这支钗下嫁定安侯世子,为自己拉来了助力。如今珠光依旧,物是人非。 "甄应嘉的尸首在押解途中坠崖,连带着二十箱账本都烧成了白地。"他突然压低声音,"朕已令大理寺结案。"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菱花窗棂咯咯作响。襄宁长公主看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想起贾琤提及的"盐引"。那些被火舌吞噬的账本里,只怕记录着甄家为信王向盐运司私贩盐引的铁证。 "皇兄说的是。"她拢了拢孔雀纹云肩,声音轻得像飘在香炉上的烟,"只是皇妹近来总梦见母后,如今恍惚问总觉得与母后重逢的时候不久了。"襄宁长公主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着帕子,上面金线绣的萱草纹已被汗浸湿。 隆兴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襄宁长公主连忙起身为他抚背。触手之处,龙袍下的肩胛骨竟比去年更显嶙峋。 隆兴帝摆摆手,从鎏金唾盒里取出染血的帕子攥在掌心。"宁国公府三代忠烈。"他喘息稍定,突然提高声调:"来人,把朕书房那口紫檀匣子取来!" 当夏守忠捧来刻着狴犴纹的铁券时,殿外恰有惊雷炸响。襄宁长公主看着铁券上"丹书免死"四个朱砂大字,耳边响起多年前夫君贾代化临终的嘱咐:"襄宁,我无法陪着你继续走下去,日后孩子们就靠你了。" "琤儿伤好后便去吏部当差吧,吏部右侍郎一职正空着。”隆兴帝给出了对贾琤弥补,一跃成为正三品。 “宁国公府三房嫡次子年纪也不小了,他是琤儿的同胞弟弟。"隆兴帝将铁券放入襄宁长公主颤抖的手中,指尖在她掌心意味深长地一按,"安平侯家的嫡女尚未婚配。"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襄宁长公主望着铁券上新鲜的朱砂印,突然明白这是皇兄能给的最大让步。用一位执掌兵权的侯府姻亲,换宁国公府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缄默。 "襄宁代宁国公府满门,叩谢皇恩。"她伏拜时,九凤钗上的东珠终于坠地,滚过金砖铺就的地面,消失在龙案之下。 第176章 第176章【VIP】 襄宁长公主的轿辇停在宁国公府门前时,除了长子宁国公贾攸与妻子嘉悦郡主在府门前迎候,阖府上下其余人早已候在静康院。 襄宁长公主在宁国公夫妇的陪同下回到了静康院。 长子宁国公贾攸携嘉悦郡主立于最前,身后三个儿子——世子贾瑾沉稳,次子贾瑜活泼,幼子贾珹机灵。二房贾敬与荀氏领着贾瑄、贾珍;三房贾啟与沈氏身侧是贾琤、贾玮;四房贾放与崔氏身后四个儿子一字排开,从贾琥贾珀到贾琛贾玦;五房贾牧与卢氏最热闹,双生子贾现挨着贾琰,贾璨与贾珙低声说笑。 看着眼前儿孙满堂,襄宁长公主唇角微扬:“都长大了。” 满院灯火,映着旧时记忆,恍如昨日。 静康院正堂内,香炉里的沉香浮起缕缕烟雾,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 襄宁长公主端坐主位,满头银丝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手中茶盏早已凉透。她环视满堂儿孙,目光最终落在三房长子贾琤的右腿上——那是两个多月前扬州城外遇刺留下的伤。 "今日陛下召我入宫,"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凝重的空气,"提及了三件事。" 襄宁长公主停顿了片刻,手中拨动的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无人去捡。 "第一,琤儿升任吏部右侍郎,伤好后赴任。" 三房夫人沈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她太了解朝堂规矩——这升迁来得太急,太巧。 "第二,玮儿赐婚安平侯府嫡女谢瑶,婚期定在来年三月。" 堂内一片哗然。贾玮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骨节泛白。他看向兄长贾琤,后者正盯着地砖缝隙,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第三,"襄宁长公主顿了顿,茶盏在案几上敲出清脆声响,"宁国公府与甄家仇怨,到此为止。" 沈氏霍然起身,茶案被她衣袖带翻,青瓷茶盏碎成数瓣。"母亲!"她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已,"甄家派人刺杀琤儿,就为阻他将扬州盐税案的证据带回京都交给陛下,如今要我们咽下这口气?" 贾琤按住母亲颤抖的手,低声道:"母亲慎言。" "慎什么言!"沈氏甩开儿子的手,泪珠滚落,"那箭上有毒,要是再耽误一阵子,或者遇不上医术高明的大夫,就要了你的命了!现在倒好,用你的血换顶官帽,用你的痛换桩婚事!" 三老爷贾啟见妻子情绪激动,忙安抚起来:"敏仪,你先冷静一下,圣意不可违。" "圣意?"沈氏冷笑,"分明是借着陛下的名义拉拢我们!谁不知道安平侯是信王的人?" 襄宁长公主突然拍案,满堂寂静。"糊涂!"她目光如电扫过沈氏,"你以为这只是儿女婚事?安平侯手握十万边军,诸王争相拉拢。如今他家嫡女嫁入宁国公府,是祸是福还未可知!" 贾玮突然开口:"祖母,孙儿不愿娶。" "由不得你!"襄宁长公主厉声道,"你以为这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甄家倒台,甄贵妃禁足,信王失势,诸王虎视眈眈——我们站在悬崖边上,一步错,满盘皆输!" 贾琤轻抚右腿,声音平静得可怕:"祖母,孙儿可以不要这侍郎之位,但甄家必须付出代价。" 窗外风雪渐急,拍打着雕花窗棂。襄宁长公主长叹一声,忽然显得苍老许多。"琤儿,你以为陛下为何突然升你?吏部右侍郎管着天下官员考课,多少人眼红的位置。" 她颤巍巍起身,走到贾琤面前,枯瘦的手指拉起贾琤的手:"这位置给你,是要你握着百官的命脉。安平侯的兵权给你弟弟,是要保我满府平安。至于甄家"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寒光,"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贾玮突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所以我和兄长,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 "错!"襄宁长公主猛地转身,绛紫裙摆旋出凌厉弧度,"你们是将是帅!安平侯府联姻是第一步,琤儿入吏部是第二步,等诸王斗得两败俱伤——"她突然收声,警惕地看了眼窗外。 沈氏脸色煞白:"母亲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襄宁长公主坐回主位,理了理衣袖,"琤儿伤好后去吏部报到,玮儿准备聘礼。至于甄家"她端起新换的茶盏,吹开浮沫,"活着的人,才能等到报仇那天。" 堂外传来更鼓声,风吹得更大了。贾琤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扬州城外那支淬毒的箭——当时月光也是这样冷。 贾玮凑近兄长耳边,声音低不可闻:"哥,这棋我们要下,但不能任人摆布。" 贾琤没有回答,只是将茶汤一饮而尽,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 荣禧堂内沉水香氤氲缭绕,贾政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上的冰裂纹,那裂纹像极了近日朝堂上蔓延的裂隙。"甄应嘉押解进京那日,在沧州驿站"他声音突然压低,"失踪了。" 史太君手中佛珠一顿,檀木珠子撞出清脆声响。窗外芭蕉叶上积着的雨水突然坠落,啪地打在青石板上。 "说是看守的侍卫都指尖无意识描画着茶盏纹路,"现头上,可顺王殿下如今在乾清宫前跪了三天,说有人栽赃。" 老太太望着紫檀架子上那尊白玉送子观音,想起元春满月时甄牵线,本是把元春送进宫在甄贵妃身边,再由甄贵妃赐给公府多事。"她忽然道。 贾政闻言苦笑。那年襄宁长公主在得知元春小选进宫在甄贵妃身边,当即沉了脸色说"有辱门楣",转头就把人塞进了皇后宫中做女官。谁料阴差阳错,如今信王一脉遭难,反倒是元春因在皇后跟前伺候过,得了个体面婚事。 "舅兄前日启程去九边了。"贾政转了话头,"兵部给的文书说是检点军务,可京营节度使的印信"他喉结滚动,咽下了后半句话。窗外传来小丫头们嬉闹声,隐约听得"二姑娘""三姑娘"的称呼。 史太君忽然坐直了身子,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黄丫头过了端午就十七了罢?探丫头虽小些,眉眼却更灵阁上供着的御赐琉璃灯,那是元春出嫁时内务府送来的。 贾政立刻会意,手在杯沿晃出深褐色的弧,像道陈年旧疤。"母亲" "甄家倒得太快。"老太太打断他,佛珠在指间转得飞快,"宝玉的婚事且缓一缓,明日叫裁缝来给两个丫头裁几身新衣裳。"她目光扫过墙上《兰亭序》拓本,那是元春临的字,"探丫头该学学琴了。"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阵骚动。王熙凤急匆匆进来,连礼都未行全:"老祖宗,二老爷,刚门房说顺王府送来两筐冰镇荔枝"话音未落,贾政手中茶盏终于翻倒,茶渍在云锦桌布上洇开一片。 史太君闭了闭眼,荔枝是甄贵妃最爱之物。 她缓缓拨动佛珠,珠子相撞声里,隐约传来贾政的叹气声。 荣禧堂外风声阵阵,却掩不住正厅内凝重的气氛。史太君斜倚在罗汉榻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眼睛半阖,似睡非睡。王熙凤站在一旁,手里摇着团扇,时不时瞥一眼厅中央那筐鲜红欲滴的荔枝。 "老祖宗,"王熙凤声音压得极低,"顺王府的人说,这是岭南新到的妃子笑,顺王爷特意命人快马加鞭送来,说是知道您和甄贵妃一样,最爱这口。" 史太君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眼睛缓缓睁开。那筐荔枝红得刺眼,仿佛能滴出血来。她心中雪亮——这哪里是送荔枝,分明是送了一道催命符。 贾政在厅内来回踱步,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渗出。他猛地停下脚步,"母亲,甄家如今失势,甄贵妃病重,长子信王被禁足府中,次子顺王虽还在朝堂,但谁都知道不过是苟延残喘。这荔枝这荔枝" "这荔枝已经送来了,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史太君声音平静,却让贾政和王熙凤同时打了个寒颤。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老祖宗说得是,不过是些果子,收了也就收了。咱们府上平日里与各家走动,收的礼还少吗?" 史太君冷冷扫她一眼,"你懂什么?"三个字像冰锥般刺得王熙凤笑容僵在脸上。 "凤丫头,"史太君忽然和缓了语气,"你去看看大姐儿午睡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带她去园子里走走,这天气闷得很。" 王熙凤何等机灵,立刻明白这是要支开自已,连忙应了声"是",福了福身退出厅去,临走时还不忘把厅门轻轻带上。 待脚步声远去,史太君才长叹一口气,"政儿,咱们荣国公府这次怕是难逃一劫了。" 贾政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母亲何出此言?咱们与甄家虽有姻亲,但不过是远亲,王家虽是信王一脉,但舅兄王子腾已经" "糊涂!"史太君打断他,"你以为朝廷看的是这些?咱们与甄家来往多年,王家是信王一脉,王氏嫁入荣国公府多年且生儿育女。如今甄家倒台,诸王争位,谁不想踩上一脚以示忠心?" 贾政面色惨白,"那那该如何是好?" 史太君目光转向窗外,园子里花团锦簇,一派祥和。"宁国公府那边如何?" 贾政一愣,"宁国公府?攸大哥敬二哥他们那边一切如常,大房的珹哥儿前日还升了五城兵马司的职。" "是啊,"史太君苦笑,"宁国公府有襄宁长公主撑腰,谁敢动他们?偏生咱们荣国公府,不上不下,正好做那杀鸡儆猴的鸡。" 厅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贾政粗重的呼吸声。 "母亲,"贾政突然抬头,"不如我们主动向皇上表明忠心?或者或者投靠诚王?听说他现在最得圣心" 史太君摇头,"晚了。甄家刚倒,咱们就急着改换门庭,反倒显得心虚。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以为其它王爷王会真心接纳我们?不过是利用罢了。" 她忽然坐直身子,"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全家族血脉。迎春、探春两个丫头,也该为家里出份力了。" 贾政惊愕,"母亲是要" "联姻。"史太君声音冰冷,"把她们送到能护住贾府的势力那里去。迎春性子柔顺,雍王最重规矩,适合送去雍王府上;探春机敏,景王府更需要这样的姑娘。" 贾政嘴唇颤抖,"可可她们还小" "不小了,"史太君打断他,"我像她们这么大时,已经嫁入贾家。宝玉的婚事暂且搁下,现在与任何一方结亲都是冒险。" 她站起身,走到那筐荔枝前,拿起一颗轻轻摩挲。"这荔枝皮薄肉厚,看似鲜美,却不知核里是甜是苦。"她忽然用力,将荔枝捏得汁水四溅,"就像这朝堂之争,表面风光,内里凶险。" 贾政看着母亲手上的荔枝汁液,红得刺目,如同鲜血。 "政儿,"史太君声音低沉,"你立刻出去打探消息,看朝中风向如何。记住,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与任何一方走得太近。" 贾政重重叩首,"儿子明白。" "还有,"史太君叫住正要退下的儿子,"告诉琏儿,近日收敛些,别再出去惹是生非。咱们府上,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贾政连连称是,匆匆退出厅去。 史太君独自站在厅中,看*着那筐鲜红的荔枝,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她扶住桌角,喃喃自语:"老国公啊,你在天有灵,保佑贾家度过此劫吧。" 窗外,一阵风吹过,满园花枝乱颤,如同这风云变幻的朝局,无人能料明日命运。 第177章 第177章【VIP】 荣国府的花厅内,檀香袅袅,史太君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窗外春光明媚,厅内却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件大事要说。"史太君的声音不高,却让厅内众人立刻屏息凝神。她目光扫过在座的贾赦、贾政、邢氏、王氏、贾琏夫妇,最后落在站在一旁的迎春和探春身上。 "如今朝中局势,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四皇子雍王和八皇子景王,是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两位皇子。"史太君缓缓道,"我思虑再三,决定将迎春送入雍王府,探春送入景王府。" 厅内一片寂静,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迎春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探春则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贾赦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堆满笑容:"老太太英明!雍王府规矩森严,迎春性子温顺,最是合适不过。"他说着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迎春,眼中没有丝毫父女之情,只有算计的光芒。 大太太邢氏站在贾赦身后,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出声。她在这府里向来没有说话的份儿,大老爷决定了的事,她连质疑的资格都没有。 王熙凤眼珠一转,立刻笑着附和:"老祖宗这主意真是妙极了!咱们府里若能出个娘娘,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她扯了扯贾琏的袖子,贾琏也连忙点头称是。 贾政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他身旁的二太太王氏却已经按捺不住,尖声道:"老太太,这恐怕不妥吧?探春不过是个庶女,如何配得上景王府?" 她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顿时凝固。探春脸色一白,手指掐进了掌心。 "哦?"史太君眯起眼睛,"那你觉得谁更合适?" 王氏没注意到史太君语气中的冷意,自顾自地说:"景王府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探春从小在府里长大,没见过世面,万一说错话做错事,岂不是连累我们整个荣国府?" 她说着瞥了探春一眼,眼中满是轻蔑:"要我说,这府里只有元春才配入王府。元春是嫡女,知书达理,配得上景王府的门第。" 贾政原本想训斥妻子,可听了这话也不由犹豫起来。他看向探春,这庶女确实聪慧过人,但毕竟身份低微 "糊涂!"史太君突然一拍桌子,佛珠重重落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元春已经嫁人,难道要让她一女侍二夫不成?" 王氏被喝得一愣,脸色涨红:"可是探春她" "探春怎么了?"史太君冷冷打断,"探春是我一手调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更是得体。景王圆滑世故,正需要探春这样的聪明人在身边。" 她目光如炬,环视众人:"天下哪有不带风险的事情?就因为怕连累,就要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你们可知道,现在多少世家大族都在往各位王爷府里送人?" 贾赦连忙道:"老太太说得极是。迎春能入雍王府,是她的福气。"他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迎春一眼:若她能得宠,大房也跟着沾光;若不成,不过是个庶女,舍了也就舍了。 迎春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颤,却仍低着头一言不发。 探春则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明白,自已即将成为家族政治博弈中的一枚棋子。景王府她曾听闻景王风流倜傥,府中姬妾成群。自已这一去,不知是福是祸。 "老二,"史太君转向贾政,"你怎么说?" 贾政看了看王氏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探春倔强的神情,终于叹了口气:"儿子听凭老太太做主。" 王氏猛地站起来:"老爷!" "坐下!"史太君厉声喝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王氏被这声呵斥震得跌坐回椅子上,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她死死盯着探春,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史太君不再理会她,转向两个孙女:"迎春,探春,你们可愿意?" 迎春缓缓跪下:"孙女谨遵祖母之命。"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异常坚定。 探春深吸一口气,也跪了下来:"孙女愿意为家族尽力。"她抬起头,眼中有一丝泪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史太君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你们放心,祖经命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们入王府。" 她转向众人,声音威严:谁再有异议,就是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众人噤若寒蝉,连王氏也不敢再出声,探春。 散会后,探春旁,望着池中的游鱼。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三妹妹。"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探春回头,看到宝钗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宝姐姐。"探春勉强笑了笑。 宝钗走近,轻声道:"我都听说了你" 探春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我的命。生在贾家,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如今也该为家族做点贡献了。" "可是景王"宝钗欲言又止。 "我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探春苦笑,"景王比我年长许多,风流成性,府中姬妾如云。我这一去,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宝钗握住她的手:"你素来聪慧,定能在那里站稳脚跟。" 探春望着远处的落日,轻声道:"宝姐姐,你知道吗?我宁愿生在贫寒之家,至少能自已做主" 一滴泪终于落下,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迎春的闺房内,邢氏难得地来看望女儿。 "二丫头,"邢氏声音哽咽,"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已。" 迎春平静地为大太太斟茶:"太太不必担心。雍王府规矩森严,正适合我这样的性子。" 邢氏抹着眼泪:"你父亲他他" "迎春明白。"迎春打断了她,"迎春从未指望过父亲的疼爱。这次能为家族出力,也算是报答了养育之恩。"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窗外,暮色渐浓。荣国府的两朵金花,即将被送往不同的方向,在权力的漩涡中沉浮。 次日,史太君坐在荣禧堂的紫檀木圈椅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眼睛却望着窗外那株开得正艳的海棠。花瓣红得似血,让她不禁想起六年前那个同样海棠盛放的春日——元春入宫的日子。 "老太君,茶凉了。"鸳鸯轻声提醒,将一盏新沏的六安瓜片放在她手边。 史太君回过神来,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六年了,元春在宫中一无所获,还被安排到皇后宫里赐婚出宫。 若非当年宁国公府那位襄宁长公主从中作梗,何至于此?她至今记得襄宁长公主那句"贾家女儿小选入宫,有损门楣",硬是把元春从甄贵妃宫里送去了皇后身边做女官,得罪了甄贵妃,害得元春被甄贵妃盯上,根本没有接近陛下的机会。 "鸳鸯,去请政老爷和琏二爷过来。"史太君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过一盏茶功夫,贾政和贾琏便匆匆赶来。贾政见母亲神色凝重,连忙躬身:"母亲唤儿子来,可是身子不适?" 史太君摇摇头,示意他们坐下:"我思虑再三,迎春和探春的事,不能再拖了。" 贾政面露难色:"母亲,只是咱们府上同雍王景王没有交际,想要送人进王府,还要躲避宁国公府的眼线,怕是……" "这些我自有办法。"史太君打断儿子的话,眼中精光闪烁,"哪怕多花些银钱去打点,也是值得的。我们荣国公府需要新的倚仗。景王和雍王如今在朝中势力日盛,正是良机。" 贾琏眉头一跳:"老祖宗,宁国公府那边" "所以这次必须万无一失。"史太君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六年前我们太过张扬,让宁国公府有了准备,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次,我要让襄宁长公主连风声都听不到。" 窗外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飘进窗内,落在史太君的膝头。她轻轻拂去,仿佛拂去一个陈年的噩梦。 接下来的日子,荣国公府表面平静如常。史太君每日念佛、赏花,偶尔叫来姑娘们说笑。但暗地里,一张精心编织的关系网正在展开。 这日深夜,史太君将一封信交给心腹赖大家的:"务必亲手交给南安郡王府的周嬷嬷,就说我念着她当年伺候太妃的情分。" 赖大家的将信贴身藏好:"老太君放心,我娘家侄子在郡王府当差,进出方便得很。" 三天后,南安郡王妃"偶然"在景王府赏花时提起:"听闻荣国公府的姑娘们才貌双全,尤其是那位三姑娘,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景王幕僚赵先生适时接话:"王爷近日正说府中缺个知书达理的妾室" 这一切,都被史太君安插在南安郡王府的眼线一一传回。与此同时,另一条线也在暗中进行。王熙凤借着去清虚观打醮的机会,"偶遇"雍王世子妃娘家弟媳尤氏,两人相谈甚欢。 "我们府上二姑娘虽不善言辞,但最是温婉贤淑。"王熙凤摇着团扇,状似无意地说,"听说世子妃想寻个性子温婉的姑娘?" 尤氏会意一笑:"可不是,世子身边正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史太君得到消息后,立即命人准备了两份厚礼。一份是前朝名家的《寒林图》,派人悄悄送给景王心腹赵先生;另一套十二件的羊脂玉头面,则通过王熙凤送到了尤氏手中。 十月十八,黄道吉日。荣国公府后门悄悄驶出两顶青呢小轿,一东一西,分别去往景王府和雍王府。探春坐在轿中,手中紧握着一方绣着海棠的手帕——那是祖母昨夜给她的。"记住,在王府不比在家,事事谨慎。"史太君的话犹在耳边。 与此同时,迎春的轿子已到了雍王府侧门。她怯生生地掀开轿帘,只见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正等着她。"姑娘请随我来,世子妃最不喜等人。" 就在两顶轿子悄然进入王府的同时,宁国公府内,襄宁长公主正在听管家汇报各府动向。 "荣国公府近日可有异常?"襄宁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管家恭敬回答:"回长公主,荣国公府一切如常。史太君前日还邀了各家夫人赏花。"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贾政近日可有出入什么特别场所?" "这政二老爷除了衙门就是家,倒是琏二爷常在外走动,不过也都是些寻常应酬。" 襄宁长公主眉头微蹙,正要再问,忽听外面一阵喧哗。不一会儿,她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长公主,不好了!刚得到消息,荣国公府的两位姑娘今日分别进了景王府和雍王府!" "什么?!"襄宁长公主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青瓷碎片四溅。"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丫鬟吓得跪倒在地:"荣国公府行事极为隐秘,连轿子都是从不同方向绕路去的" 襄宁长公主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又颓然坐下。晚了,一切都晚了。王府纳妾,一旦入门,便是王府的人。她忽然明白过来——史氏这次是铁了心要避开宁国公府的耳目。 "好个史氏"襄宁长公主咬牙切齿。 而此时,荣国公府内,史太君正站在祠堂里,望着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炉中的线香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 "列祖列宗在上,老身今日所为,皆为贾家百年基业。"她低声祝祷,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元春被送出宫赐婚宗室庶子,如今探春入景王府为庶妃,迎春入雍王府为世子庶妃,荣国公府总算有了新的倚仗。" 她缓缓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眼中已噙着泪水,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鸳鸯悄悄进来:"老太君,景王府和雍王府都派人来传话,说两位姑娘已经安顿好了。" 史太君点点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去告诉政老爷和琏二爷,明日开始,荣国公府闭门谢客三日,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是。"鸳鸯犹豫了一下,"老太君,宁国公府那边" "襄宁长公主现在必定暴跳如雷。"史太君冷笑一声,"但她能奈我何?木已成舟。"她望向窗外,暮色中,那株海棠已经凋零大半,但枝头又冒出了新的花苞。 "告诉凤丫头,准备两份厚礼,一份给景王府赵先生,一份给雍王世子妃娘家的弟媳。"史太君缓缓道,"日后多来往,这只是开始,往后需要打点的地方还多着呢。" 夜色渐深,荣国府各处陆续点起灯火。从外面看,府中一片宁静祥和,谁又能想到,就在今日,两位贾家姑娘的命运已经悄然改变?而这场由史太君精心策划的联姻棋局,才刚刚开始。 第178章 第178章【VIP】 深秋时节,荣国公府二房的院子里,几株海棠开得正艳。二太太王氏却无心赏花,她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脸上的脂粉也遮不住那铁青的脸色。 "好一个荣国公府!好一个老太太!"王氏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我的元春,堂堂嫡出的小姐,嫁的不过是郡王庶子。如今倒好,那两个庶出的贱种,竟要入王府了!" 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上好的青花瓷顿时碎成几片,茶水溅在她绣着牡丹的裙角上。周瑞家的站在廊下,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连呼吸都放轻了。 "太太息怒"周瑞家的试探着开口,却被王氏一个眼风扫得噤了声。 "息怒?我如何息怒?"王氏冷笑一声,眼中怒火更盛,"迎春那个木头似的,探春倒是伶俐,可再伶俐也是庶出!她们也配?也配入王府?" 她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绣鞋踩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老爷整日里说什么女儿们的婚事要慎重,结果呢?自己的庶女倒攀上高枝了!"王氏声音陡然提高,"定是那个贱人赵姨娘在背后撺掇!" 周瑞家的见主子提到赵姨娘,知道这是自己可以插话的时候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两步,低声道:"太太明鉴,赵姨娘素来心术不正,仗着老爷宠爱,没少在背后使绊子。那两个庶出的,平日里看着老实,谁知道背地里" "周瑞家的!"王氏突然喝道,"有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外面可要管住你的嘴!" 周瑞家的脸色一白,连忙回道:"奴婢知错。" 王氏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她瞥了眼周瑞家的,冷冷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有些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我可保不住你。" 周瑞家的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偷眼瞧着主子的脸色。见王氏怒气稍平,才又小声道:"太太,老奴只是心疼大姑娘。大姑娘那般品貌,若是生在别家" "够了!"王氏打断她,但语气已不似方才严厉,"元春已经出嫁,多说无益。倒是那两个"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老太太和老爷都觉得她们配得上王府,那就让她们去。我倒要看看,她们能在王府活出什么样子来!" 周瑞家的眼珠一转,凑近道:"太太说得是。依老奴看,迎春小姐性子懦弱,到了王府那种地方,怕是连下人都能欺负她。探春小姐虽然机灵,但毕竟出身王府的人最重规矩,哪能容得下庶女放肆?" 王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说得对。王府不比咱们府上,规矩大着呢。"她理了理衣袖,"去,把府里准备给她们送去的嫁妆单子拿来我看看。呵!急急忙忙把人送进了王府,嫁妆倒是要后补。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婶婶做嫡母的,自然要好好为她们打点。" 周瑞家的会意,连忙应声去取。她知道,主子这是要在嫁妆上做文章了。庶女的嫁妆本就比嫡女少,若再克扣些 不一会儿,周瑞家的捧着嫁妆单子回来,王氏细细看了一遍,冷笑道:"老太太倒是大方,给她们准备的比元春当年还多两成。"她提起笔,在单子上划了几道,"这些,都减半。还有这些绸缎,换成次一等的。" 周瑞家的看着单子上的改动,心中暗喜。她早就看那两个庶出小姐不顺眼,如今能跟着主子一起打压她们,正是求之不得。 王夫人看着削减过的单子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赵姨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太太,"周瑞家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赵姨娘这两日得意得很,逢人就说她女儿入王府了。今儿个还特意去老太君跟前献殷勤,说是亲手熬了参汤。" "呵,"王氏冷笑,"她倒是会钻营。去,告诉厨房,从今日起,赵姨娘的份例减半。就说府里最近开支大,能省则省。" 周瑞家的连连称是。 王氏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待周瑞家的走后,她独自站在院中,望着那几株盛开的海棠,眼中寒光闪烁。 "庶女也配入王府?"她喃喃自语,"好啊,既然你们非要攀高枝,我就送你们一程。只是这高枝,怕是不好攀呢" 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纷纷落下,,红得刺眼,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 赵姨娘近件新做的绛紫色绣金线对襟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衬得她那张本就艳丽的脸更加光景王府后,她腰杆子便挺得笔直,连 "这茶都凉了,你们这些没将青瓷茶盏重重搁在石桌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在一旁的小丫鬟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认错。 王氏远远瞧见这一幕,眉头几她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慈悲为怀的表情,只是 "赵姨娘何必动怒,下人不懂事,教教便是。"王氏缓步走来,声音平淡中带着几分威严。 赵姨娘斜睨了她一眼,竟不起身行礼,只懒懒道:"太太说得轻巧,这些蹄子们越发没规矩了。要我说,就该狠狠打一顿板子,叫她们长记性。" 园子里干活的婆子们互相递着眼色。谁不知道赵姨娘这是借着训斥下人,实则在给二太太甩脸子。自从三姑娘攀上高枝,赵姨娘便似变了个人,整日在府里指桑骂槐,连二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已动了杀机。当晚,她唤来心腹周瑞家的,在内室密谈。 "那贱人越发猖狂了。"王氏将一包药粉推到周瑞家的面前,"这是太医院配的安神药,你每日掺在她的茶里,叫她消停些。" 周瑞家的手一抖,险些将药包掉落:"太太,这这" "放心,死不了人。"王氏捻着佛珠,声音轻柔如常,"不过是叫她多睡会儿,少出来惹是生非。对了,明日你去把环哥儿叫来,就说我要他抄写《金刚经》为老太太祈福。" 次日清晨,赵姨娘照例要了盏上好的龙井。周瑞家的亲自端来,笑容可掬:"姨娘尝尝,这是新到的明前茶。" 赵姨娘不疑有他,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不到半个时辰,她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我这是怎么了"她扶着床柱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整个人又跌回榻上。 与此同时,贾环被叫到了王氏院中。王氏和颜悦色地递给他一卷佛经:"好孩子,抄经是积德行善的事。你且在这里安心抄写,不必急着回去。" 贾环虽心中疑惑,却不敢违抗,只得乖乖坐在书案前。他隐约听见窗外有丫鬟议论赵姨娘身子不适的消息,心中焦急,却被王氏派来的嬷嬷看得死死的,连如厕都有人跟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姨娘越来越虚弱。她整日昏昏沉沉,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也是头重脚轻,连梳妆的力气都没有。贾环则被拘在王氏院中,每日抄经到深夜,母子二人竟难得见面。 府里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都说赵姨娘是得意忘形,遭了报应。只有几个老成的嬷嬷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却谁也不敢多嘴。 一个月后的傍晚,赵姨娘强撑着从榻上爬起来。铜镜中的她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哪还有当初的明艳模样。她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忽然想起那日周瑞家的反常殷勤。 "莫不是那位好太太使了什么手段"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王氏那张永远慈悲的脸。她太了解这位正室太太的手段了——当年得宠的钱姨娘柳姨娘不就是突然得了怪病,被赶出府,送到庄子上的吗? 赵姨娘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她摸索着从箱底取出探春出嫁前留给她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 次日清晨,赵姨娘破天荒地梳妆打扮,涂了厚厚的脂粉掩盖病容。她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三晃地往史太君的荣禧堂走去。 "老太君万福。"赵姨娘跪下行礼,声音虚弱却坚定,"奴婢昨夜梦见三姑娘了,她说在王府一切都好,就是惦记着家里" 史太君原本半阖的眼睛睁开了:"探春丫头有信来?" "回老太太,没有正式的信。"赵姨娘眼圈一红,"只是奴婢这心里总不踏实,自三姑娘出嫁后,奴婢身子一直不好,环哥儿又被拘着抄经奴婢想着,莫不是冲撞了什么" 史太君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赵姨娘憔悴的面容,又想起近日府里的风声,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你且宽心。"史太君拍了拍赵姨娘的手,"探春是我嫡亲的孙女,她既嫁得好,你们母子自然也该过得好。回头我让人去王府送些东西,顺便问问探春的意思。" 赵姨娘伏地叩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她知道,自己这场病,该到头了。 第179章 第179章【VIP】 贾迎春坐在雍王府西侧院的厢房里,手指轻轻抚过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却少了新嫁娘应有的喜气。府里补上的嫁妆单子就摊在桌上,上面罗列的物件不足原先说好的三成,且多是些不值钱的摆设。 "姑娘,该用膳了。"丫鬟绣橘轻声提醒,将一碗清粥并两样小菜摆在桌上。 迎春点点头,目光扫过那寒酸的饭菜,却什么也没说。自三日前被一顶小轿从荣国公府侧门抬进这雍王府,她就知道自己的处境。 老祖宗为了避开宁国公府襄宁长公主的耳目,匆忙将她和探春分别送入了两位王爷府中。说是庶妃,实则与妾无异。 "听说三妹妹那边"迎春刚开口,又止住了。绣橘是她从贾府带来的贴身丫鬟,也是她在这陌生府邸唯一能说几句体己话的人。 绣橘会意,压低声音道:"刚听厨房的婆子说,景王府昨日闹了场风波。景王妃当众责罚了一个庶妃,说那庶妃不懂规矩,竟敢穿正红色的衣裳。" 迎春的手指微微一颤。探春最爱红色,出嫁前还特意做了件海棠红的褙子。她闭了闭眼,仿佛看见妹妹倔强挺直的背影被押跪在景王府冰冷的地砖上。 "世子妃到!"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迎春慌忙起身,不慎碰翻了粥碗。热粥洒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晕开一片污渍。她还来不及擦拭,世子妃已经带着两个嬷嬷走了进来。 "妾身见过世子妃。"迎春福身行礼,额头几乎触到膝盖。 世子妃李氏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端庄,眉宇间透着精明。她目光在迎春沾污的裙子和桌上简陋的饭菜上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 "起来吧。"李氏在主位坐下,示意嬷嬷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王妃念你初来乍到,特意让我给你送些补品来。" 迎春垂首谢恩,心中却明白这是雍王妃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给的体面。她的堂嫂——宁国公府二房嫡次子贾珍的夫人明月郡主,是雍王妃的女儿。这层关系,是她在这府中唯一的倚仗。 "听说你与景王府的贾庶妃是姐妹?"李氏突然问道。 迎春心头一跳,谨慎答道:"回世子妃的话,正是家妹。" 李氏轻笑一声:"倒是有趣。雍王府与景王府向来不太和睦。"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迎春一眼,"王妃的意思是,你们姐妹私下往来,还是谨慎些好。" 迎春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忙应下。待世子妃离开后,她才长舒一口气,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姑娘"绣橘担忧地看着她。 迎春摇摇头,走到窗前。雍王府的规矩森严,下人们各司其职,院中花木都修剪得一丝不苟。这与她想象中王府的富贵堂皇不同,倒像一座精美的牢笼。 "想办法给三妹妹递个信儿,"迎春低声道,"告诉她万事小心。" 与此同时,景王府的偏院里,贾探春正跪在佛堂冰冷的青砖地上。她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贾庶妃可知错了?"景王妃郭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恶意。 探春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她眼睛明亮如星,不见半分屈服:"妾身不知错在何处。那衣裳是妾身从家中带来的,并非正红,而是海棠红色。" "还敢顶嘴!"郭氏猛地拍案,腕上的金镯叮当作响,"来人,再加一个时辰!" 当婆子们退下后,探春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她的丫鬟侍书趁无人注意,悄悄塞了个软垫在她膝下。 "姑娘何必与王妃硬碰硬"侍书心疼地低语。 探春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我若今日服软,明日她就会变本加厉。"她想起入府那日,景王连面都没露,只派了个管事嬷嬷来接她。她的嫁妆被克扣得厉害,连日常用的脂粉都是次品。 "不知道二姐姐那边怎么样了"探春喃喃道。 夜深人静时,探春终于被允许回房。她刚躺下,侍书就悄悄递来一封信。 "是雍王府那边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胭脂盒里夹带的。" 探春急忙拆开,是迎春短,只提醒她小心行事,莫要与人争执。探春眼眶微热,提笔回信时,却写下了自己在睦,而郭氏似乎与某位朝中大臣有秘密往来。 "的绣品里。"探春将信用蜡封好,交给侍书。 两个少女隔着重重朱墙,以这种不知道的是,在这皇亲贵胄的府邸中,她们的命运才刚刚开始转折,前方等待她们的,是比她们想象 次日晌午,探春开始清点府里送来的嫁妆,她掐丝珐琅花瓶,指腹传来细微的凹凸几乎不可见的裂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姑娘,这嫁妆单子上写的可是上等珐琅花瓶一对呢。"侍书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眼中满是愤懑。 探春没有答话,只是继续检视着其他物件。锦缎被面下填充的丝绵稀薄得能透光,那套号称"二十四件头面"的首饰中,实心的金簪只有两支,其余皆是空心薄片。她拿起一支金钗,轻轻一捏,钗身便凹陷下去。 "好一个面上光。"探春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在贾府时好歹也是正经主子,如今进了王府,他们倒连这点体面都不给了。"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探春迅速将金钗放回原处,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微笑。是王府的管事嬷嬷来查看嫁妆登记造册。 "庶妃娘娘,老奴奉王妃之命来助您清点贾府送来的嫁妆。"嬷嬷行了个敷衍的礼,眼睛却不住地往箱笼里瞟。 探春端坐在太师椅上,脊背挺得笔直:"有劳嬷嬷了。侍书,把单子给嬷嬷过目。" 待嬷嬷离去,探春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个月牙形的红痕。她望向铜镜中的自己——那张与赵姨娘有七分相似的脸,此刻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明艳。 "姑娘,还有一封信。"侍书从袖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笺,"是赵姨娘托人悄悄送来的。" 探春接过信,熟悉的字迹让她心头一紧。信中说赵姨娘近来总是昏昏沉沉,大夫说是安神药服用过量,可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主动要过安神药。更令她心惊的是,贾环已经被二太太以"为老太君抄经"为由拘在偏院,半月不得出门。 "你如今是王府的人了,好歹是个庶妃。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你能在王爷跟前说得上话,好歹护着环儿些。咱们娘俩在府里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探春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香炉。火苗窜起,映得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姑娘"侍书欲言又止。 "去打听打听,王爷今日在何处。"探春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既然贾府不把我当人看,那我便要在王府活出个人样来。" 侍书惊讶地抬头,只见探春已走到妆台前,开始细细描*画眉眼。铜镜中的少女面容沉静,唯有眼中燃烧着一簇幽暗的火。 景王府的花园比荣国公府大上三倍不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探春知道景王每日申时都会在听雨轩批阅公文,这是她从厨房小丫鬟那里用一支银簪换来的消息。 她特意选了条需要经过听雨轩的小路,手中捧着一本《贞观政要》,假装专心阅读。书是她精心挑选的——听闻景王虽出身皇室,却对治国理政颇有见解。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徘徊?"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探春佯装受惊,书册"不小心"掉落在地。她转身行礼,动作优雅而不失娇怯:"妾身贾氏,不知王爷在此,冒犯之处还请恕罪。" 景王约莫三十出头,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倦色。他弯腰拾起书册,瞥见书名时明显一怔:"《贞观政要》?你读这个?"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探春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妾身愚钝,许多地方看不明白。" 景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比如?" "比如魏徵谏太宗十渐疏,说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视,事惟清静,心无嗜欲,可后来为何又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探春抬起眼,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困惑,"人心易变至此吗?" 景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这问题问得好。来人,给贾庶妃看座。" 探春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但她更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景王妃郭氏是魏国公嫡女,听闻前个月才将一个得宠的侍妾打发到庄子上,那侍妾离府时已经疯疯癫癫,满嘴胡话。 夕阳西下,将听雨轩的影子拉得很长。探春坐在景王下首,谨慎地回答着关于朝政的问题。她每说一句,都在心中权衡再三——既要展现才学,又不能太过锋芒毕露;既要引起兴趣,又不能显得刻意逢迎。 "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景王终于放下茶盏,"明日未时,你来书房为我磨墨。" 探春行礼告退,转身时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这不过是漫长博弈的第一步,但至少,她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贾府庶女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探春立刻命侍书准备热水沐浴。她将整个人浸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终于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热气氤氲中,她想起赵姨娘信中的话,想起贾环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又想起今日景王看向自己时那一瞬的惊艳。 "姑娘,明日穿哪套衣裳?"侍书在屏风外问道。 探春睁开眼:"那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还有,把我从贾府带来的那方松烟墨找出来。" 夜深人静时,探春独自站在窗前。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两下她望着王府高耸的围墙,想起大观园里的秋爽斋,想起海棠诗社,想起那些已经远去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争宠"她轻声呢喃,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的苦涩与决绝。为了母亲,为了弟弟,也为了自己,她必须在这金丝牢笼中杀出一条血路。 月光如水,照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把出鞘的剑。 第180章 第180章【VIP】 宁国公府静康院正堂内,襄宁长公主手中的青瓷茶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茶水溅在她绛紫色的裙裾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襄宁长公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跪在地上的管事嬷嬷身子一颤,额头几乎贴到地上:"回公主的话,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荣国公府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三日前分别被送入雍王府和景王府,做了庶妃。" 襄宁长公主保养得宜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指节泛白。她如今年近古稀,因常年养尊处优,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此刻,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却布满寒霜。 "好一个史氏!"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竟把贾家的姑娘送去给人做妾,她荣国公府不要脸面,我宁国公府还要!" 一旁伺候的大丫鬟映雪不敢抬头,只听得长公主起身时环佩叮当,那脚步声在青石地面上来回踱着,显是怒极。 "去,备轿!"襄宁长公主突然停下脚步,"本宫要亲自去问问那老货,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公主息怒。"一直侍立在一旁的映雪连忙上前,"此时贸然前去,恐有不妥。不如先派个得力的去探探口风?" 襄宁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映雪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是陪伴自已多年的素梅一手调教出来的,伺候了她四五年,很是贴心。她的话,襄宁长公主倒也能听进去一些。 "你说得是。"襄宁长公主缓缓坐回主位,"去叫苏管事来。" 不多时,苏管事匆匆赶来。她是宁国公府的内院总管,办事最为稳妥。 "你带几个人,去荣国公府走一趟。"襄宁长公主冷声道,"就说本宫听闻府上两位姑娘的事,特来问问荣府老太君,这是何道理?贾家虽分了两府,到底同气连枝,她这般行事,可曾想过宁国公府的颜面?" 苏管事领命而去。襄宁长公主静坐堂上,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她与史太君虽为妯娌,但也就是在长辈和丈夫在世时虚与委蛇。她能感受到史氏的嫉妒,索性自已也不喜欢她,两人早已面和心不和。但如今朝堂局势不明,荣国公府却做出这等两边下注的事来,只怕宁国公府也会被拖下水。 "公主,喝口茶顺顺气。"映雪重新奉上热茶,轻声道,"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襄宁长公主接过茶盏,却不饮用,只盯着茶汤中沉浮的茶叶出神:"能有什么隐情?不过是看上了王府的权势,想攀附罢了。可雍王和景王是什么人?一个排行第四,一个排行第八,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突然噤声,眼中闪过一丝沉思。映雪会意,挥手屏退了左右。 "公主是担心"映雪压低声音。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面色凝重:"夺嫡之事。" 室内一时寂静。窗外秋风扫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沙沙作响。 约莫一个时辰后,苏管事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如何?"襄宁长公主威严的抬起头问道。 苏管事行了一礼:"回公主,奴婢未能见到荣府老太君。荣府的人说,老太君近日身子不适,闭门谢客。" "好一个闭门谢客!"襄宁长公主怒极反笑,"她这是做贼心虚!" "不过"苏管事犹豫了一下,"奴婢打听到,送两位姑娘入府的事,似乎是老太君和荣府其他主子商量好的。" 襄宁长公主瞳孔一缩:"当真?" 苏管事点头:"听荣府的下人私下议论,是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琏二爷和二奶奶,一起在老太君的荣禧堂碰面商谈后决定的。不久,两位姑娘就被送入了王府。" 襄宁长公主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好个史氏!这是要拉整个贾家给她铺路啊!" 她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苏管事,你派几个机灵的,去打听打听,迎春和探春在王府里究竟如何。特别是探春,那景王妃是出了名的悍妇,不知会如何对待她。" 苏管事领命而去。 襄宁长公主独坐厅中,只觉得一阵疲惫袭来。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已作为当朝长公主下嫁贾家时的情景。那时母后尚在,她背后有人撑腰,贾家一门两国公正是权势鼎盛的时候。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贾家的姑娘竟会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三日后, "回公主,已,"二姑娘迎春入了雍王府,为世子庶妃。因咱们府上四奶奶是雍王妃嫡女,看在姻亲份上,照拂,世子妃也不曾苛待。"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这倒还好。探春呢?" 苏管入了景王府,也是庶妃。只是" "直说无妨。" "景王妃为人霸道,三姑娘一进府就被寻。如今景王妃视她为眼中钉,日子很不好过。" 襄宁长公主闭了闭眼,胸口一阵刺痛。虽然探春是荣国公府的姑娘,但到底是贾家血脉,如今这般境地,恐牵连了宁国公府,让她如何不心忧? "雍王景王"襄宁长公主喃喃自语,"一个是四王爷,一个是八王爷,都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史氏这是要把贾家绑在谁的船上?" 她忽然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请府上的老爷和少爷们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当晚,宁国公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襄宁长公主与儿子贾攸贾敬贾啟,并贾放贾牧,侄子贾瑾贾瑜贾瑄等密谈至深夜。 "母亲的意思是,荣国公府此举,是要在夺嫡中站队?"贾敬皱眉问道。 襄宁长公主点头:"正是。荣国公府必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才急着把两个姑娘送入王府。只是她这一招,不仅牵动了荣国公府,连宁国公府也难以独善其身。" 贾瑜沉吟道:"依孙儿看,雍王为人宽厚,在朝中名声不错。景王虽得圣宠,但性情太过圆滑,子嗣单薄恐非明君之选。" "糊涂!"襄宁长公主斥道,"这种事岂是你能妄加评论的?一个不慎,便是灭门之祸!" 贾瑜连忙低头认错。襄宁长公主叹了口气:"如今想要在夺嫡之争中独善其身,怕是难了。" "那该如何是好?"贾珍问道。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今局势不明,只能先观望,走一步看一步。" 贾攸大惊:"母亲!这" "这只是权宜之计。"襄宁长公主安抚道,"待风头过去,再作打算。另外,攸儿你要约束府中上下,近期不得与荣国公府有任何往来。" 她又转向贾珍:"珍儿,你媳妇是雍王嫡女。你让她明日回王府去见见雍王妃。迎春那丫头也是可怜,遇上了荣府这一家子豺狼虎豹。" 二人领命而去。襄宁长公主独坐书房,望着跳动的烛火,心中思绪万千。她想起自已年轻时在宫中见过的那些权力斗争,失败者的下场无不凄惨。如今这把火,竟烧到了贾家头上。 夜色如墨,静康院内的烛火却亮了许久。 "公主,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映雪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看见襄宁长公主仍倚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封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信笺。 "再等等。"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然威严。她望着窗外那轮将满未满的明月,眉头微蹙。"明日之事,需得万无一失。" 映雪不敢多言,只默默添了新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襄宁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信笺上那几行字上——"荣府二姑娘迎春入雍王府为世子庶妃,三姑娘探春则被景王纳为庶妃"。她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这两个姑娘虽非宁国公府一脉,但到底是贾家血脉,就这般匆匆入了王府,日子怕是不好过。 "来人。"襄宁长公主突然开口。 门外立刻有侍女应声而入:"公主有何吩咐?" "去请赵管家来,现在。" 不多时,一位年约五旬、面容精明的男子快步走入内室,恭敬行礼:"老奴参见公主。" "德全,明日你亲自去一趟雍王府。"襄宁长公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随明月郡主一起,以她的名义给王妃和世子妃各备一份厚礼。然后"她顿了顿,"想办法见一见迎春那孩子,把东西给她送去。" 赵德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老奴明白。只是景王府那边?" 襄宁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景王那边与宁国公府没有其他联系,不宜明着往来。"她思索片刻,"让暗卫去办,不必惊动王府上下,只把东西送到探春手上即可。"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襄宁长公主叮嘱道,"记住,要悄悄地去,莫要声张。" 赵德全会意:"老奴明白。"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襄宁长公主望向窗外的夜空,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既然避不开,那就早做打算吧。" 烛光下,这位历经二朝的长公主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与决断。她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贾家,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赵德全已经随着明月郡主和一队仆从,浩浩荡荡地向雍王府出发了。马车内,明月郡主——雍王府的嫡女,正查看着礼单。 "赵管家,祖母为何对荣国公府的姑娘如此上心?"明月轻声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 赵德全微微一笑:"郡主有所不知,公主一向心善。荣国公府的姑娘也是公主看着长大的,到底是贾家血脉,公主多看顾几分实属正常。" 雍王府门前,早有管事迎候。不等赵德全递上名帖,雍王妃身边的管事姑姑就迎了出来,见了明月郡主很是高兴。 一行人被迎入正厅。 雍王妃端坐上首,虽已年过四旬,却仍保持着惊人的美貌与威严。 明月郡主欢快的上前,“母妃。” 雍王妃见着女儿,忙拉着人观望,见女儿比出嫁前还丰腴了些,就知道女儿在宁国公府的日子过得不错,没有受委屈。 "宁国公府赵德全,拜见王妃娘娘。"赵德全恭敬行礼。 "免礼。"雍王妃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目光却锐利如刀,"长公主殿下近来可好?" "托娘娘洪福,公主一切安好。"赵德全示意仆从将礼盒一一呈上,"这是长公主一点心意,祝王妃娘娘福寿安康,恭贺世子妃麟趾呈祥。" 精致的礼盒被一一打开,里面是南海珍珠、西域美玉、江南丝绸等稀世珍品。雍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不动声色:"长公主殿下太客气了。" 寒暄过后,赵德全见时机成熟,便委婉提及:"听闻荣国公府的二姑娘入府为庶妃?" 雍王妃眉梢微挑:"确有此事。" "说来也巧,这迎春姑娘与公主还有些渊源。"赵德全笑容可掬,"公主特意备了些添妆之物,不知可否" 雍王妃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她沉吟片刻,对身旁嬷嬷道:"带赵管家去世子院里见见贾庶妃吧。" 西厢房内,迎春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她知道自已成为雍王府世子众多妃妾中的一员,没有强势母家支持的她,前途未卜。 "姑娘,宁国公府来人了!"司棋急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迎春还未反应过来,赵德全已经带着几个壮实的仆役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老奴赵德全,奉公主之命,特来给二姑娘送添妆。"赵德全恭敬行礼。 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迎春几乎屏住了呼吸——金银首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古玩摆件透着岁月的沉淀,最上面是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赵德全将匣子奉上,司棋接过匣子,朝着迎春打开,里面是一打面额惊人的银票。而下面,则是两张地契。 "这这太贵重了"迎春的声音微微发颤。 赵德全压低声音:"二姑娘不必推辞,公主说了,您虽入雍王府为庶妃,但终究是贾家血脉。这些物件,权当是娘家给您的底气。"他意味深长地补充,"王妃和世子妃那边,公主也已经打点过了。" 迎春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明白,这不仅仅是财物,更是一把保护伞。在这深宅大院中,有宁国公府做靠山,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替我谢过长公主殿下。"迎春深深一福,声音哽咽,"迎春永世不忘。" 与此同时,景王府后墙外,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避开巡逻的侍卫,径直向侧院摸去。探春正在房中整理自已寒酸的嫁妆——荣府给的不过是些面子货,真正值钱的没几样。 "姑娘"她的贴身丫鬟侍书看着那几口箱子,欲言又止。 探春苦笑:"无妨,日子总得过下去。" 突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丫鬟警觉地打开窗户,一个包裹被扔了进来,黑影转眼消失不见。 侍书挡在探春身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张地契和厚厚一叠银票。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纸条:"宁府贺仪"。 侍书惊喜地数着银票:"姑娘!这是一万五千两啊!还有庄子和铺子的地契!" 探春怔住了,随即明白过来。她轻抚那些地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宁国公府果然财大气粗。" 当赵德全回到宁国公府复命时,暗卫也已经带回消息——东西安全送到了探春手中,全程无人察觉。 襄宁长公主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 "公主,老奴有一事不明。"赵德全犹豫道,"为何对景王府如此谨慎?" 襄宁长公主望向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声音低沉:"景王大肆笼络朝臣,明目张胆,野心勃勃。"她转头看向赵德全,"宁国公府,不能卷入这场漩涡。" 赵德全恍然大悟:"殿下深谋远虑。" "那两个孩子"襄宁长公主轻叹,"本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已的造化了。" 夜幕再次降临,但今晚,襄宁长公主终于可以安睡了。而在雍王府和景王府的两处院落里,两个年轻的女子,也因为这份意外的"支持",对未来生出了一丝希望。 180-190 第181章 第181章【VIP】 秋日的景王府后花园里,金桂飘香,贾探春独自站在一株老桂树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捻着一片飘落的桂花。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绣银线芙蓉的褙子,衬得肌肤如雪,发间只簪了一支点翠蝴蝶钗,素雅中透着几分灵动。 "姑娘,王爷往这边来了。"侍书匆匆从假山后绕过来,压低声音道。 探春唇角微扬,却不急着转身,反而抬手折了一枝桂花,放在鼻尖轻嗅。她早算准了景王每日此时会经过花园去书房,特意在此"偶遇"。 脚步声渐近,探春这才恍然回身,见到景王似吃了一惊,连忙福身行礼:"妾身不知王爷在此,冒犯了。" 景王今年四十有三,生得温润如玉,一身靛蓝色织金蟒袍更显气度不凡。他见是探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原来是贾庶妃,不必多礼。" 探春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景王果然伸手扶住。她抬眼时眸中含着三分羞怯七分感激,恰到好处地让景王心头一热。 "妾身多谢王爷。"探春声音轻柔如风拂柳,"这园中桂花甚好,妾身想着采些做桂花酿,待冬日里献给王爷品尝。" 景王笑道:"你倒是有心。听闻你擅诗词,可会咏桂?" 探春眼波流转,轻声道:"①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李清照的词虽好,却太过清冷。妾身以为,桂花之妙,在于其香能暖人心脾。" 这番话既显才情,又不着痕迹地奉承了景王。果然,景王眼中赞赏更甚,竟携了她的手一同赏桂,直到贴身太监来催才离去。 待景王走远,侍书小声道:"姑娘好计策,王爷今日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探春收起方才的柔情,冷静道:"宁国公府送来的银钱打点得如何了?" "按姑娘吩咐,王爷身边的小德子、书房伺候的墨香都打点妥当了。王妃那边的彩霞也收了我们二十两银子,答应通风报信。" 探春点点头。自从一个多月前被荣国公府送来景王府做庶妃,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中若无靠山,迟早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幸而宁国公府暗中资助,她才能有钱打点上下,慢慢在王府站稳脚跟。 "走吧,该去给王妃请安了。"探春理了理衣袖,"今日王爷对我青眼有加,王妃那边怕是不好应付。" 果然,刚到王妃院中,就听见正厅里传来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探春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景王妃郭氏端坐在上首,一身正红色绣金凤衣裙,发间金钗步摇纹丝不动,显出一派正室威严。她冷眼瞧着跪在下方的探春,故意晾了她半盏茶的时间才道:"起来吧,贾庶妃今日来得倒早。" 探春听出话中讥讽,却不慌不忙:"妾身知罪,昨日抄写佛经至深夜,今晨起得迟了些。" "哦?"景王妃挑眉,"听闻王爷方才在花园与你相谈甚欢,看来贾庶妃精力倒是旺盛。" 探春心头一跳,暗叹王妃耳目灵通,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妾身偶遇王爷,不敢怠慢,故而强打精神应对。" 景王妃冷笑一声,正要发难,忽听外面传报:"王爷到!" 景王大步走入,见探春还在厅中,笑道:"本王来得不巧,打扰王妃理事了。" 景王妃连忙起身相迎,变脸似的换上温柔笑容:"王爷说哪里话,妾身正与贾庶妃闲话家常呢。" 景王看了眼仍跪着的探春,伸手虚扶:"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探春借势起身,却因跪得久了腿麻,身子一晃。景王眼疾手快扶住,关切道:"可是身子不适?" 这一幕落在景王妃眼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强笑道:"贾庶妃身子弱,王爷不如让她回去歇着。" 景王点头:"王妃说得是。贾庶妃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本王去看你。" 探春福身告退,转身时与景王妃目光相接,只见对方眼中寒光凛冽,心中暗道不好。出了院子,侍书低声道:"姑娘,王妃怕是记恨上您了。" 探春轻叹:"无妨,只要王爷心向我这边,她明面上不敢如何。你让彩霞多留心王妃动向。" 当夜,景王果然来探春院中用膳。探春亲自布菜斟酒,又不着痕迹地展示自已绣的香囊、抄的诗词,引得景王连连称赞。夜深人静时,景王留宿院中,探春使出浑身解数曲意逢迎,直到景王沉沉睡去。 她望着帐顶,心支撑半年,这半年内必须让王爷对自已情根深种,才能在这王府中真正立足。 与此同时,景王妃院中灯火未熄。她铁青着脸坐在梳妆台前,身后周嬷嬷正为她卸下钗环。 "好个贾探春,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在本王妃面前耍花样!"景王妃猛地将玉梳摔在桌上。 怒,不过是个妾室,翻不出什么浪来。" 景王妃冷笑:"你今日没看见王一个多月就如此,再过些时日还得了?" 周嬷嬷眼珠一转,事。前些日子老奴的侄儿和,听说贾庶妃的姐姐曾在宫中做女官时,荣国公府没少 景王妃动作一顿:"哦?" "可不是,那些太监们可没少捞好处。"周嬷嬷继续道,"如今荣国公府送女入王府,想来也是存了攀附的心思。既如此,让他们出点血也是应当。" 景王妃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是说……" "老奴想着,王爷近来不是为朝中之事需要银钱打点么?荣国公府既然有钱,合该孝敬些。"周嬷嬷谄笑道,"王妃只需在王爷面前提上一提,既解了王爷之忧,又给了那贾氏一个下马威。" 景王妃脸色渐缓,露出一丝冷笑:"嬷嬷说得是。本王妃倒要看看,等荣国公府的钱财入了王府,她贾探春还有什么依仗!" 三日后,景王来王妃院中用晚膳。酒过三巡,景王妃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 景王问道:"王妃为何叹气?" 景王妃轻声道:"妾身是为王爷忧心。近日听闻王爷为朝中之事奔波,妾身却帮不上忙,实在惭愧。" 景王拍拍她的手:"王妃有心了。朝中之事复杂,确实需要不少银钱打点。" 景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面上却更加忧愁:"说到银钱,妾身昨日听人提起,贾庶妃娘家荣国公府倒是富庶。当年她姐姐在宫中时,荣国公府没少往宫里送银子呢。" 景王手中酒杯一顿,眼中闪过精光:"哦?荣国府竟有如此财力?" 景王妃故作无意:"不过是听人说笑时提起的,听说当年贾庶妃姐姐在宫中,荣国公府每月都要送几千两银子打点太监宫女呢。" 景王若有所思。他近来正为拉拢朝臣缺少银钱发愁,若荣国公府果真如此富庶…… 景王妃见景王神色,知道计策已成,又添了把火:"妾身想着,荣国公府既然能将女儿送入王府,想必也是心向王爷的。若王爷开口,他们定当竭力相助。" 景王展颜一笑,握住景王妃的手:"王妃真乃本王的贤内助!此事若成,王妃当记首功。" 当夜,景王留宿景王妃院中,极尽温柔。景王妃靠在景王怀中,眼中却闪烁着冷光:贾探春,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秋日的京城,金风送爽,丹桂飘香。景王府的书房里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景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飘落的银杏叶,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 "王爷,这是本月需要打点的名单。"幕僚赵明德躬身递上一份名册,声音压得极低,"礼部张大人、兵部刘侍郎、还有几位御史,都需尽快打点,否则" "否则什么?"景王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难道他们还敢倒向其他人不成?" 赵明德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腰弯得更低:"王爷明鉴,这些人虽表面恭敬,但若无实际好处,恐怕……" "银子!又是银子!"景王一拳砸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本王何尝不知?可府库已空,连母妃的体已都贴补进去了!" 窗外一阵秋风卷过,吹得窗棂咯咯作响,仿佛在嘲笑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子如今的窘境。 赵明德眼珠一转,凑近半步:"王爷,属下倒有个主意。荣国公府贾家……" "贾家?"景王眉头微挑,"就是那个送女儿入府的贾家?" "正是。"赵明德脸上浮现出精明的笑容,"贾家虽不比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位贾三小姐入府已半年有余,王爷待她不薄。" 景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妃倒是也跟本王提起过,荣国公府那位大小姐当初在宫里当女官时,他们府上往宫里送了不少银子打点,可见荣国公府确实财大气粗。" "属下愿为王爷分忧,走一趟荣国公府。"赵明德深深一揖,"定不负王爷所托。" 三日后,荣国公府。 贾政正在书房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忽闻小厮来报:"老爷,景王府赵先生来访。" 笔锋一顿,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毁了一幅好字。贾政却顾不上心疼,连忙放下毛笔,整了整衣冠:"快请!不,我亲自去迎!" 穿过几重院落,贾政远远看见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中年男子立于前厅,气度不凡。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行礼:"赵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赵明德回礼,笑容可掬:"贾大人客气了。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二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今年新进的龙井。茶香氤氲中,贾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赵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赵明德轻啜一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贾大人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令爱入府之事?" 贾政心头一跳,连忙道:"自然记得。多亏赵先生从中周旋,小女才能有幸侍奉王爷左右。这份恩情,贾某铭记于心。" "贾大人言重了。"赵明德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他故意拖长了声调,"近来王爷事务繁忙,对府中诸位夫人多有疏忽。若非在下时常在王爷面前提及贾庶妃" 贾政何等精明,立刻听出弦外之音。他起身深深一揖:"赵先生对小女的照拂,贾某感激不尽。若有需要贾某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赵明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入正题:"实不相瞒,王爷近日有意提拔几位忠心能干的官员。在下观贾大人学识渊博,治家有方,正是合适人选" 贾政心跳加速,面颊因激动而微微发红。他强自镇定,为赵明德续上热茶:"还请赵先生明示。" "王爷用人,最看重忠心二字。"赵明德意味深长地看着贾政,"不知贾大人可愿表明心迹?" 贾政会意,连忙问道:"不知王爷有何需要?贾某虽不才,但愿效犬马之劳。" 赵明德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近来朝中多事,王爷需要打点各方关系。只是……"他叹了口气,"王府开支浩大,一时周转不灵。" 贾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关切地问道:"小女在王府,可还安好?" "贾庶妃聪慧过人,深得王爷欢心。"赵明德笑容满面,"不瞒贾大人,王爷近日常宿于贾庶妃处,想来……"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离喜讯不远了。" 贾政闻言大喜,手中茶盏差点脱手。若探春能为王爷诞下子嗣,贾家与王府的关系将更加紧密,他在官场上的前程…… 想到这里,贾政当即表态:"赵先生放心,王爷的事就是贾某的事。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赵明德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暂解燃眉之急。" 这个数目让贾政心头一紧。荣国公府虽家大业大,但近*年开销日增,收入却大不如前。三万两不是小数目…… 见贾政犹豫,赵明德轻叹一声:"若贾大人为难,在下便如实回禀王爷……" "不不不!"贾政连忙摆手,"贾某只是在想如何筹措更为妥当。"他咬了咬牙,"请赵先生稍候两日,贾某定当如数奉上。" 赵明德满意地笑了:"贾大人果然深明大义。王爷知道,必定欣慰。" 送走赵明德后,贾政立刻召来管家:"去账房查查,公中还有多少现银?" 管家面露难色:"老爷,上月才给老太君过了寿,又修了东院,公中现银不足两万……" 贾政皱眉:"从公中账上支一万八千两出来,再从我的私库里取一万两千两。"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另外,把我书房里那幅《溪山行旅图》和那套《昭明文选》孤本取来。" 管家大惊:"老爷,那可是府上传下来的宝物啊!" "宝物也要用在刀刃上。"贾政不以为然,府里老太太是勋贵出身,看不上这些。大哥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喜读书,更不会去理睬。至于王氏女大字都不识几个,哪懂得这些字画古籍的价值?“放在库中也是蒙尘,不如送给识货之人。" 两日后,赵明德收到贾政派人送来的红木箱子。打开一看,除了整齐码放的三万两银票,还有两件用锦缎包裹的物件。展开一看,饶是见多识广的赵明德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南朝萧统编撰的《昭明文选》初刻本……"赵明德手指微微发抖,"这贾政,出手倒是大方。" 他满意地抚摸着珍贵的字画古籍,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看来贾家的底子比想象中厚实得多下次,或许可以要得更多。" 而此时的荣国公府内,贾政正得意洋洋地向王氏炫耀:"太太放心,这三万两花得值!赵先生答应在王爷面前为我美言,升官指日可待。更何况探春即将……" 王氏恨不得探春去死,哪里会愿意去管她,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老爷,公中银两一下子少这么多,若老太太问起" "怕什么?"贾政不以为意,"就说用于疏通关系,为探春在王府打点。老太太最看重府上的未来,如今好不容易攀上王府,不会多问的。"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仿佛已经看到自已身着绯袍,立于朝堂之上的风光景象。至于那两件传家宝?不过是几幅旧纸罢了,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官位重要? 秋风依旧,卷起一地枯叶,掩盖了荣国公府日渐空虚的库房,也掩盖了这个百年望族正在悄然腐朽的事实。 第182章 第182章【VIP】 荣国公府后花园,金菊怒放,丹桂飘香。贾政独自站在假山旁的凉亭内,手中捏着一封烫金拜帖,眉头紧锁。拜帖上"景王府赵先生"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老爷,赵先生到了。"小厮在亭外轻声禀报。 贾政整了整衣冠,脸上堆起笑容迎了出去。只见一位身着靛蓝长衫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这便是景王最信任的幕僚——赵明德赵先生。 "赵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贾政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热络。 赵明德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贾政,落在亭中石桌上的紫檀木匣上。那匣子约莫一尺见方,雕着精细的缠枝莲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贾大人客气了。"赵明德缓步入亭,声音不疾不徐,"王爷近日对贵府三小姐颇为宠爱,特意命我来看看,贾府可有什么需要照拂之处。" 贾政心头一跳,连忙引赵明德入座,亲自斟茶。茶是上好的龙井,水是清晨收集的露水,可赵明德只略沾了沾唇便放下,目光再次落在那紫檀木匣上。 "这是"贾政会意,连忙打开木匣。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叠银票,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叁万两"。 赵明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他伸手取出一张银票,对着阳光细看,水印清晰,确是官银无疑。 "贾大人这是何意?"赵明德故作不解。 贾政额头渗出细汗,声音压低:"小小敬意,不成体统。还望赵先生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探春那丫头初入王府,不懂规矩" 赵明德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目光却转向贾政身后。那里站着一名小厮,正捧着一个锦缎包裹的长形物件。 贾政会意,连忙示意小厮上前:"这是家父珍藏多年的《溪山清远图》,据说是范宽真迹,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算难得一见" 赵明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小心接过包裹,轻轻展开一角,只见绢本上笔墨苍劲,山石嶙峋,果然是北宋大家手笔。这样的孤本,便是王府也难得一见。 "贾大人果然家学渊源。"赵明德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将画卷重新包好,"王爷最爱字画,这份心意,我定当转达。" 贾政如释重负,又殷勤地添茶倒水。两人寒暄片刻,赵明德便起身告辞。临行前,他似不经意地说道:"王爷近日在筹办诗会,可惜府中藏书有限" 贾政心头一紧,却只能赔笑:"赵先生放心,我这就命人整理些珍本,明日便送到府上。" 送走赵明德后,贾政独自在亭中坐了许久。秋风渐起,吹落一地桂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他望着那飘零的花瓣,想起这些日子送给赵先生打点的财务,心中五味杂陈。 "老爷,账房来问,这三万两从何处支取?"管家在亭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政回过神来,声音疲惫:"先从南边的庄子支取,不够的把城南那处铺面典当了吧。"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下。贾府近年的进项越来越少,这三万两几乎是半年的收入。但为了攀附景王,为了家族前程,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贾政这样告诉自己。 景王府内,赵明德将银票和画卷呈给景王。景王面容俊朗,此刻正斜倚在榻上,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 "王爷,贾政这次出手颇为大方。"赵明德恭敬道,"看来荣国公府虽不如从前,家底仍在。" 景王展开画卷,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好画!这贾政倒是舍得。"他轻轻抚过绢本上的墨迹,忽然笑道,"看来这贾庶妃,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啊。" 赵明德垂首道:"贾政此人,最是看重仕途。送女入府,又如此殷勤,无非是想借王爷之势。" 景王将画卷小心卷起,交给身旁的侍女:"收好了,别让王妃看见。"转向赵明德时,脸上已换上玩味的笑容,"既然贾府还有油水可榨,你便多去走动走动。近日本王要宴请几位朝中大臣,花费不小" "属下明白。"赵明德心领神会,"属下会找个合适的由头,再去贾府一趟。" 景王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贾庶妃近日如何?" "回王爷,贾庶妃入府后谨守本分,王妃虽不喜,但德斟酌着词句,"只是 景王轻笑:"王妃性子如此,庶妃……暂且留着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 赵明德领命退下,心中已盘算起下次去贾府要索要何物。他走出庭院时,正巧遇见王妃的贴身丫鬟匆匆而过,手中捧着一个青瓷药碗,碗中汤药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苦涩气味。 赵明德眉头微皱,却未多言。王府后院的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秋去冬来,转眼探春入府已有三月。这日清晨,她照例去给王妃请安。王,每日寅时便要起身梳洗, 探春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额安,愿王妃福寿安康。" 景王妃郭氏端坐在上,一身绛紫宫装,发髻上的金凤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半晌才道:"起来吧。" 探春起身,垂首而立。她比入府时消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庞现出尖尖的下巴,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听说你父亲又送了些东西来?"景王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这次是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古玩字画?" 探春心头一震,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入府后,她与家中几乎断了联系,父亲为何频频送礼? "妾身不知"探春话音未落,景王妃已冷笑一声。 "好一个不知!"景王妃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你父亲为了攀附王府,可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探春脸色煞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忽然明白过来,父亲送礼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讨好景王而她,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一个筹码。 "妾身"探春刚要解释,景王妃却已不耐烦地挥手。 "罢了,你且记住自己的身份。"景王妃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王爷宠你,不过是看在你父亲那些财物的份上。等荣国公府再也拿不出东西来"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探春深深福身,不敢抬头。直到景王妃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直起身子,眼中已噙满泪水。 回到自己的小院,探春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绣墩上。贴身丫鬟侍书连忙上前:"小姐,您怎么了?" 探春摇摇头,强忍泪水:"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侍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早门房偷偷送来的,说是琏二奶奶托人捎来的。" 探春连忙接过,拆开一看,是王熙凤的笔迹。信中提及贾府近况,说贾政为讨好景王,已变卖多处产业,家中用度大减,连老太太的寿辰都办得十分简朴…… 信纸从探春手中滑落。她终于明白王妃话中的含义——父亲在变卖府中的家产来讨好王爷,却不知这反而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侍书,"探春忽然抓住丫鬟的手,声音颤抖,"我入府后月事可还正常?" 侍书一愣,随即回道:"您入府后,月事一切正常。" 探春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了王妃那句"等荣国公府再也拿不出东西来"背后的深意——她自入府后也算得宠,却迟迟没有身孕,一个没有子嗣的妾室,在王府中便如同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抛弃。 窗外,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探春望着那微弱的光线,忽然想起离家那日,园中的桂花也是这般惨淡的颜色。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去追寻更好的生活,却不知早已踏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荣国公府府账房内,贾政看着最新的账册,眉头紧锁。短短半年,家中积蓄已去大半,田产铺面也典当了不少。可赵明德前日又来传话,说景王要筹建书院,希望贾府能"略尽绵力"。 "老爷,再这样下去,年底的租子都不够开销了。"账房先生忧心忡忡地说。 贾政烦躁地挥手:"先把西郊那处田庄卖了!景王的事耽误不得!" 账房先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记录。贾政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枝。他想起了女儿探春,不知她可怀上身孕了?上次赵先生来,说探春颇得王爷欢心……想到这里,贾政又有了底气。 "为了家族前程,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他自言自语道,却不知这句话已成了自我安慰的咒语。 窗外,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像极了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芸芸众生。 第183章 第183章【VIP】 寒风卷着落叶扫过荣国公府的青石板路,王熙凤站在廊下,手里攥着一叠账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如刀般刮过纸面上的数字。 "二老爷这月又提了三千两?"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锋利。 平儿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茶盘,茶已经凉了。"是,奶奶。账房说二老爷拿着老爷的印信,他们不敢不给。" 王熙凤冷笑一声,将账本重重合上。"好个二老爷,真当这府里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她转身走进内室,裙裾带起一阵风。 内室里,王熙凤将账本摊开在案几上,指尖点着几处被朱笔圈出的条目。"你看看,这三个月,二老爷提走的银子足有五万两。上个月典当了城南的铺面,这个月又变卖了西郊的一处田庄。"她的声音越来越急,"如今庄子和铺子里的银钱还没送上来,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平儿放下茶盘,轻声道:"奶奶,要不去寻老太太说说?" "胡说!"王熙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些糟心事何必去烦她?再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若让老太太觉得我连府里这点事都管不好,这管家权" 她没有说完,但平儿明白。王熙凤最在意的就是手中这点权力,那是她在贾府立足的根本。 窗外传来小丫头们的嬉笑声,王熙凤眉头一皱,扬声道:"谁在外头喧哗?"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她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内室的紫檀木柜。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雕花檀木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和几件首饰。 "奶奶,这是……"平儿惊讶地看着她。 "我的嫁妆。"王熙凤语气平淡,手指却微微发抖。她拿起一对翡翠镯子,那是她出嫁时母亲给的。"先拿这些去应急,等庄子的租子交上来就好了。" 平儿急道:"这怎么行!这是奶奶的体己钱" "闭嘴!"王熙凤厉声打断,"难道要看着府里连月钱都发不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去,悄悄把这些当了,别让人知道。" 平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接过匣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王熙凤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始落叶的海棠。她想起自己刚嫁入荣国公府时的风光,那时她年轻气盛,以为凭自己的手段,定能将这偌大的府邸治理得井井有条。可如今……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软弱的念头。转身回到案几前,重新翻开账本,朱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如同她心中翻腾的焦虑。 次日清晨,王熙凤早早起身,梳妆时特意选了那支最华贵的金凤钗。镜中的她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昨夜的辗转反侧。 "二奶奶,老太君那边传早膳了。"小丫头在门外禀报。 "知道了。"王熙凤整了整衣襟,脸上挂起惯常的明艳笑容。走出房门时,她又成了那个人人敬畏的琏二奶奶。 荣禧堂内,史太君正与几位太太说笑。见王熙凤进来,史太君笑道:"凤丫头来了,快过来坐。这几日怎么瞧着瘦了?" 王熙凤笑着行礼:"老祖宗疼我,我哪里就瘦了?倒是老祖宗气色越发好了。"她挨着史太君坐下,亲手为她布菜,谈笑间丝毫不见异样。 正说着,贾政走了进来。王熙凤眼角余光扫过他,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为史太君夹菜。 "政儿来得正好,一起用膳吧。"史太君招呼道。 贾政向史太君请了安,目光与王熙凤短暂相接,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用过早膳,王熙凤借口府中有事告退。刚走出荣禧堂,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琏二奶奶留步。" 王熙凤转身,见是贾政身边的长随。"二老爷有何吩咐?" 长随低声道:"二老爷说,请琏二奶奶拨两千两银子,有急用。"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知道了,你去回二老爷,就说我下午亲自送去。" 长随退下后,王熙凤快步走回自己院子,一进门就将手中的帕子狠狠掷在地上。 "好个二老爷!真当我是开钱庄的不成?"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声道:"奶奶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王熙凤深吸几口气,勉的那些,当了多少钱?" "统共豫了一下,"奶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去,把庄头们都叫来,我倒要问问,今年的租子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下午,王熙凤亲自带着银票去了贾政的书房。推门前,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重新挂起恭敬的笑容。 "二叔。"她盈盈一拜,"您要的银子我带来了。" 贾政正在看书,闻言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难为你了。"他接过银票,却没有解释用途的意思。 王熙凤站在那儿,指甲又悄悄掐进了掌心。"二叔若没别的事,侄媳先告退了。" "等等。"贾政忽然叫住她,"府里近来可好?" 王熙凤心头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托二叔的福,一切都好。" 贾政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挥了挥手。"你去吧。" 走出书房,王熙凤的背脊挺得笔直,直到转过回廊,确定没人看见,她才靠在柱子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王熙凤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忽然觉得这偌大的贾府,竟没有一处能让她真正放松的地方。 回到房中,平儿迎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奶奶,庄头们来了,说再宽限几日,定将租子凑齐送来。" 王熙凤疲惫地摆摆手。"让他们写个保状,若再拖延,别怪我不讲情面。" 夜深人静时,王熙凤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摊开着账本和她的嫁妆清单。已经变卖了大半,剩下的她抚过一串珍珠项链,这是她最心爱的一件。 窗外秋风呜咽,如同她心中无声的哭泣。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照进荣国公府的议事厅,将王熙凤半边脸映得明亮,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她指尖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桌面,面前摊开的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府中各项开支,墨迹未干的最后一笔赫然写着"亏空三百两"。 "奶奶,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平儿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手里绞着帕子,"再这样下去,您的嫁妆" "住口!"王熙凤猛地合上账本,金镯子在腕上叮当作响,"我自有主张,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平儿咬了咬下唇,不再言语。她知道自家奶奶的性子,越是艰难越要强撑,可眼见着那些陪嫁的金银首饰一件件进了当铺,她心里急得如同火烧。 王熙凤站起身,整了整石榴红的对襟褙子,面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干练。"去把前儿新得的那对翡翠镯子取来,我这就去给二太太请安。" "那可是老太太赏的"平儿忍不住提醒。 "让你去就去!"王熙凤眼风一扫,平儿只得低头退下。 穿过曲折的回廊,王熙凤在心中盘算着。自从接管这管家权,她才真正看清荣国公府的底子——表面风光,内里却已千疮百孔。各房的开支有增无减,田庄的收成却一年不如一年。大老爷贾赦整日只知饮酒作乐,从不过问家事;大太太邢氏更是装聋作哑,巴不得她这个儿媳出丑。至于二房那边…… "凤丫头来了?快进来。"二太太王氏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熙凤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掀帘而入。"给姑妈请安。前儿得了一对镯子,想着姑妈戴着必定好看,特地送来。 王氏倚在贵妃榻上,身旁站着心腹周瑞家的。她接过镯子,对着光看了看,笑意不达眼底。"哟,这可是上好的翡翠,难为你想着我。" "姑妈说哪里话,这是侄女应该的。"王熙凤亲自为王氏斟茶,眼角余光却瞥见周瑞家的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听说最近府里开支有些紧张?"王氏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王熙凤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不过是些琐碎账目,侄女已经处理妥当了。" "那就好。"王氏放下茶盏,"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轻重。只是"她顿了顿,"你到底是长房的媳妇,有些事不必太过勉强。" 王熙凤指甲掐进掌心,脸上笑容不变。"姑妈教训的是。" 出了王氏的院子,王熙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何尝听不出王氏话里的意思——她王熙凤是大房的儿媳,贴补嫁妆管家,与二房何干?哪怕她们是姑侄,王氏也不会为了她掏心掏肺。 "奶奶"平儿担忧地看着她。 "去账房。"王熙凤冷冷道,"把东边那个庄子的地契取来。" 平儿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您名下地段极好的一处产业!" "我说了,我自有主张!"王熙凤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过的丫鬟纷纷低头快步走开。 回到自己房中,王熙凤终于卸下伪装,疲惫地靠在软枕上。窗外传来贾琏的说笑声,她侧耳一听,竟是和宝玉在一起吟诗作对。这些时日自己为了府上的亏空忙来忙去,他什么也不管,倒是快活! 自己劝他多上进些,他却对她这个妻子疏远了。她几次想与贾琏商议家事,都被他以"妇道人家的事我不懂"搪塞过去。 "奶奶,喝口参茶吧。"平儿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 王熙凤接过,却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平儿,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 平儿眼眶一红:"奶奶何必这样说……您都是为了府上好。" "为了府上?"王熙凤苦笑,"只怕在旁人眼里,我不过是个要强好胜的傻子罢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奶奶,不好了!厨房说老太君明日要设宴,让即刻备下二十桌的席面,可账房说……说没钱支出了……" 王熙凤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把我妆奁底下那个紫檀盒子取来。" 平儿知道那里头装的是王熙凤压箱底的首饰——一支累丝金凤钗,是她出嫁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奶奶,不可啊!那是太太留给您的……" "拿来!"王熙凤厉声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明日宴席开天窗,让全府上下看我的笑话不成?" 平儿含泪取来盒子,王熙凤打开看了一眼,金凤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闭了闭眼,啪地合上盖子。"去当了吧,死当。" "奶奶!"平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您这样下去,迟早会……" "会什么?"王熙凤冷笑,"败光嫁妆?那又如何!只要我一日掌着这管家权,就绝不容许任何人看轻我王熙凤!" 夜色渐深,荣国公府各院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王熙凤的房里,烛火通宵达旦。她伏案疾书,算计着如何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何在下个月收租前维持府中的体面。窗外秋风瑟瑟,一片枯叶飘落在她的账本上,像极了她日渐消耗的嫁妆,无声无息,无人问津。 而在府中最幽深的院落里,史太君正听着赖大家的汇报。当听到王熙凤又当了一件贵重首饰时,老太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随她去吧。"史太君拨动着佛珠,眼睛半阖,"年轻人总要吃点苦头才明白事理。横竖不是我的嫁妆银子。" 第184章 第184章【VIP】 嘉悦郡主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宁国公府的书房里点起了明亮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作为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每月初五她都要亲自核对府中的各项收支,这是她嫁入宁国公府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郡主,这是本月京城各处的产业收益汇总。"贴身丫鬟柳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叠厚厚的账本放在案几上。 嘉悦郡主点点头,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她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滑动,忽然在一处停了下来。"城南的绸缎庄这个月收益比上月少了三成?" "回郡主,掌柜的说是因为最近市面上新开了几家绸缎铺子,价格压得低,抢了不少生意。"柳儿恭敬地回答。 嘉悦郡主的眉头微微蹙起。宁国公府虽说是开国功勋之家,但这些年朝廷俸禄有限,府中上下三百余口人的开销,大半都靠着这些产业支撑。若任由生意被抢,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 "明日让赵管家来见我,我要在城南再购置一处铺面。"嘉悦郡主沉吟道,"既然别人能开新铺子抢生意,我们宁国公府为何不能?" 次日清晨,赵德全便带着京城各处待售产业的清单来到了嘉悦的书房。这位五十余岁的老管家在宁府效力四十余载,对京城产业了如指掌。 "郡主请看,这几处都是位置极好的。"赵德全指着清单上的几处标记,"特别是这处位于正阳街的铺面,前身是家茶楼,因东家要回原籍才忍痛出售。" 嘉悦郡主的目光在清单上逡巡,忽然停在了一处。"这处城南的绸缎庄不是荣国公府的产业吗?" 赵德全面露讶色:"郡主好眼力,这正是荣国公府祖上留下的产业,据说已有七八十年历史了,地段极佳,生意一直不错。" "荣国公府为何要卖?"嘉悦郡主放下清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不断购进产业,除非外地偏远的产业不好打理,否则断断没有变卖的道理。" 赵德全摇摇头:"老奴也觉得奇怪。荣国公府如今也还未曾败落,怎么开始变卖产业了?而且这绸缎庄位置极好,每年收益稳定,实在没有出售的理由。" 嘉悦郡主沉思片刻,忽然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最近荣国公府可有什么异常?" "这……"赵德全犹豫了一下,"老奴倒是听说,荣国公府政一老爷最近频频往景王府走动,似乎送了不少礼。" 嘉悦郡主眼中精光一闪。景王是当今陛下的第八子,表面上性子圆滑,实则为人贪婪伪善,朝中早有传闻他大肆笼络朝臣。贾政突然如此巴结景王,必有所图。 "赵管家,你派人去打听清楚,荣国公府为何要变卖产业,尤其是这绸缎庄。"嘉悦郡主吩咐道,"另外,先不要暴露身份,就说我们有意购买,探探底价。" 三日后,赵德全带来了确切消息。原来贾政确实在给景王府送礼,而且数额巨大,荣国公府一时周转不开,才不得不变卖祖产。更令人惊讶的是,荣国公府此次出售的不止绸缎庄一处,还有近郊的一处田庄。 "这些产业都是荣国公府祖辈置办的,地段都不错。"赵德全评价道,"价格也算公道,比市价略低一成。" 嘉悦郡主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买下来。"她果断地说,"三处产业全要了。" "郡主,这……"赵德全有些迟疑,"一下子购进这么多产业,账上现银恐怕……" "无妨。"嘉悦郡主胸有成竹,"绸缎庄正好补我们城南生意的不足,田庄的出产也能供给府中用度。至于银钱,从账上先支取一部分,再从府库调拨。" 赵德全领命而去。不出十日,两处产业的地契便送到了嘉悦郡主手中。她仔细查验后,命人妥善收好,同时吩咐账房重新做账,将这些产业纳入宁国公府的账上。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嘉悦郡主一直让人关注着荣国公府的动向。果然,荣国公府又陆续变卖了好几处产业,包括两处位于繁华地段的旺铺和一处城外的庄子。嘉悦郡主不动声色,全都以合理价格买了回来。 这一日,嘉悦郡主带着新购得的地契,来到了婆母襄宁长公主所居的静康院。 "儿媳给母亲请安。"嘉悦恭敬地行礼。 襄宁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佛经,慈爱地笑道:"嘉悦来了,坐?" 嘉悦郡主在婆母下首坐下,将带来的地契呈上。"母亲明鉴,儿媳确实买了几处产业,但都不是寻常购置,而是……荣国公府变卖的祖产。" 襄宁长公主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荣国公府变卖祖产?"她接过地契仔细查看,"这不是他们家在朱雀街的笔墨铺子吗?这地段可是黄金位置,荣国公府怎么会卖?" "不道,"近三个月来,荣国公府已经变卖了六处产业,都是祖上传媳觉得蹊跷,便都买了下来。" "荣国公府的家底应该不至于变卖家业啊。贾赦袭了爵位,贾政在工部任职,虽说不是什么肥差," "儿媳派人打听过,"嘉悦郡主压低声音,"似乎是荣国公府政一老爷在给景王府送礼,数额巨大,荣国公府一时周转不开。"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哼一声,"那个贪得无厌的东西。贾政找他做什么?" "儿媳不敢妄加揣测。"嘉悦郡主谨慎地回答,"但荣国公府这般变卖祖产,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襄宁长公主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你做得对。这些产业都是荣国公府祖上精心置办的,落在别人手里可惜了。既然他们愿意卖,我们买下来也无妨。"她顿了顿,"继续关注荣国公府的动向,若是他们继续变卖,就看着合适的买进。至于原因我会派人去查。" 嘉悦*郡主恭敬应是。离开静康院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婆母凝重的侧脸,心中隐约感到,荣国公府的变故恐怕不仅仅是账上没钱那么简单。而她手中这些地契,或许将成为未来某个重要时刻的关键筹码。 秋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掠过宁国公府的飞檐,嘉悦郡主立在听雨轩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份烫金账册。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金菊的对襟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素净中透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郡主,荣国公府那边又有人去当铺了。"贴身丫鬟杏儿轻手轻脚地进来,递上一张纸条。 嘉悦郡主接过纸条,上面详细记录着荣国公府今日典当的物品——一对赤金嵌宝的镯子,正是王熙凤陪嫁之物。她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自从荣国公府变卖祖产的风波后,她便命人暗中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嘉悦郡主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去备轿,我要去见母亲。" 静康院位于宁国公府东北角,是襄宁长公主的居所。嘉悦郡主穿过重重院落,远远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襄宁长公主正在水榭中抚琴,见儿媳来了,指尖在琴弦上一按,余音戛然而止。 "儿媳给母亲请安。"嘉悦郡主福身行礼,动作优雅得体。 襄宁长公主鬓边已有银丝,但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她示意嘉悦郡主坐下,亲手斟了杯菊花茶推过去:"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嘉悦郡主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呈上:"母亲请看,这是儿媳这些日子查到的荣国公府账目异常。" 襄宁长公主接过册子,眉头渐渐蹙起。账册上详细记录了贾政近三个月来从公中支取的银两数目——足足十万两有余,且用途含糊不清。更触目惊心的是,荣国公府变卖祖产所得大半都进了贾政的私库,用处不明。 "这些可都核实了?"襄宁长公主声音沉了下来。 "千真万确。"嘉悦郡主压低声音,"儿媳买通了荣国公府账房的刘先生,这些都是他暗中抄录的副本。更奇怪的是,琏儿媳妇房里的丫头近日频繁出入当铺,变卖的都是她的嫁妆首饰。" 襄宁长公主猛地合上册子,指节发白:"糊涂!女子的嫁妆是最后的倚仗,她竟如此不知轻重!这若是传出去,贾家用儿媳的嫁妆填补家用,失了颜面不说,日后谁家敢和贾家结亲!" 水榭中一时寂静,只有秋风拂过水面的细微声响。嘉悦郡主看着婆母阴晴不定的脸色,轻声道:"儿媳听说,荣国公府如今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了,琏儿媳妇是在硬撑着门面。" "她撑得住一时,撑不了一世。"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贾琏那个不成器的,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琏儿媳妇再精明,也架不住丈夫和公公这般糟蹋家业。" 嘉悦郡主垂眸不语,她之前虽不怎么关注荣国公府的情况,但对琏儿媳妇的能力有所耳闻。虽性子要强了些,才干却不一般。如今见她沦落到变卖嫁妆的地步,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襄宁长公主忽然叹了口气:"最可怜的是大姐儿,摊上这么个糊涂娘。女子的嫁妆是要留给女儿的,琏儿媳妇这般挥霍,那孩子日后可怎么办?" 嘉悦郡主想起在赏花宴上见过的大姐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像极了琏儿媳妇。若真如婆母所言,这孩子的前程确实堪忧。 "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嘉悦郡主试探着问。 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些真论起来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家事,他们变卖自己府上的产业,咋们也不好插手,否则一个觊觎荣国公府家产的名头扣上来,可不好解释,先观望吧。"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至于大姐儿毕竟是贾家的骨血,日后咱们多看顾些吧。都是些可怜的姑娘,荣国公府男儿们不争气,反倒是让姑娘们跟着受罪。唉……" 嘉悦郡主心领神会。婆母襄宁长公主虽严厉,却最是护短,她这是要给大姐儿留条后路。 "儿媳明白了。"嘉悦郡主起身行礼,"天色已晚,母亲早些歇息吧。" 襄宁长公主点点头,忽然又道:"你做得很好。宁国公府有你这样的当家主母,是福气。" 嘉悦郡主心中一暖,再次福身告退。走出静康院时,她抬头望见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两府之间的高墙上。那墙的一边是日渐衰败的荣国公府,另一边则是如日中天的宁国公府。 "郡主,要回房吗?"杏儿提着灯笼问道。 嘉悦郡主摇摇头:"去库房看看,我记得有一套赤金璎珞项圈,适合小姑娘戴。" 杏儿会意:"是要给荣国公府的大姐儿?" "那孩子可怜。"嘉悦郡主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在这深宅大院里,女子若没有倚仗,就如同无根的浮萍。" 夜风渐凉,嘉悦郡主拢了拢衣襟,朝着库房方向走去。如今的荣国公府已然经不起风浪,日后怕是难逃衰落…… 第185章 第185章【VIP】 隆兴五十二年冬,大乾皇宫泰安殿上,一场足以震动朝野的指控正在上演。 "儿臣有本奏!"顺王一袭绛紫亲王服,手持玉笏出列,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龙椅上的隆兴帝微微抬眼,年近八旬的帝王面容威严,眼角细纹中藏着数十年帝王生涯的沧桑与算计。"老九有何事?"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自六皇子信王被禁足、甄贵妃病重、甄家势力接连被削后,这位九皇子顺王已沉寂多时,今日突然发声,必有大事。 顺王跪伏于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金砖:"儿臣要揭发三皇兄诚王,以巫蛊之术诅咒父皇,意图谋逆!" 朝堂霎时哗然。 "顺王殿下慎言!"左都御史刘墉厉声喝道。 "九弟,此话可不能乱说。"站在武官首列的诚王面色不变,声音温和如常,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震动。 顺王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扎满银针的布偶,布偶胸前贴着黄纸朱砂写就的隆兴帝生辰八字。"此物乃儿臣府中侍卫在诚王府外截获,经查证,确为诚王府中术士所制,并且所制不止这一只,诚王府内只怕还有……" 隆兴帝面色骤沉,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寒光:"呈上来。" 太监总管夏守忠小跑下阶,双手接过那布偶,呈至御前。隆兴帝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将布偶掷于地上:"老三,你有何话说?" 诚王立即跪地:"父皇明鉴!儿臣从未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顺王冷笑,"三皇兄的意思是,本王陷害于你?" 朝堂上暗流涌动,诸位皇子与大臣们交换着眼色。自先太子被废,大皇子圈禁后,储位空悬多年,诸位王爷明争暗斗已久,但如此公开撕破脸皮尚属首次。 隆兴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着禁军搜查诚王府,务必查清此事。诚王禁足宗人府,待查清后再议,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退朝"声,文武百官依次退出大殿。顺王走在最后,与诚王擦肩而过时,低声道:"三皇兄,风水轮流转啊。" 诚王面色铁青,却未发一言。 暮色四合,宁国公贾攸踏着最后一缕夕阳回到府中。他身着绛紫色朝服,腰间玉带在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眉宇间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今日早朝上那一幕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顺王当众揭发诚王行巫蛊之术,诅咒隆兴帝。 "国公爷回来了。"守在二门的小厮连忙上前行礼。 贾攸微微颔首,将手中马鞭递过去:"去书房备茶,我要静一静。" 穿过重重院落,贾攸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府中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盏刚刚点起的风灯,在渐浓的夜色中摇曳出昏黄的光晕。这本是他最爱的景致,此刻却无心欣赏。 书房内,檀香袅袅。贾攸脱下朝服,换上一件家常的靛青色直裰,独自一人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盏早已凉透的龙井。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一本《资治通鉴》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今日早朝上那场风波,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国公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都到了,在门外候着。"小厮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贾攸回过神来,放下茶盏:"让他们进来吧。" 门帘一挑,四个身着锦袍的男子鱼贯而入。走在最前的是二弟贾敬,面容沉稳,一双眼睛如古井无波;紧随其后的是三弟贾啟,身形瘦削,眼神却格外锐利;四弟贾放走在中间,一副书生模样,手里还捏着一卷书;最后是五弟贾牧,性子最急,一进门就忍不住开口。 "大哥,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怎么看?"贾牧不等落座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 贾攸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亲自为弟弟们斟茶:"先喝口茶,慢慢说。" 贾敬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五弟性子急,但问的也是我们兄弟几个心中所想。顺王今日这一手,着实出人意料。" "何止出人意料!"贾牧放下茶盏,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指诚王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这不是要置诚王于死地吗?" 贾敬言。这书房虽是我们自家地方,但隔墙有耳。" 贾攸环视一圈,见弟弟们都神色凝重,便道:"今日之事,确实蹊跷。顺王素来与诚王不睦,但如此公开撕破脸皮,还是头一遭。" 贾放冷笑一声:"顺王来龙体欠安,朝中早有流言说时发难,分明是要借陛下之手除掉诚王。" "顺王今日之举,实乃破釜沉舟。"老三贾啟放下茶盏,指尖轻叩紫檀木案几,"甄贵妃病重,信王被禁足,甄家势力土崩瓦解,顺王已无退路。" 贾攸捋着胡须,是,顺王明知无望夺嫡,干脆鱼死网破?" 兄弟中官职最高,却是最善谋略者,"顺王此举看似疯狂,实则精妙。他公开指控诚王,其举妄动,以免被怀疑与此事有关联。" 贾敬沉吟道:"可巫蛊之术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若查无实证,顺王岂非自寻死路?" 贾啟轻笑:"二哥多虑了。顺王敢在朝堂上公开指控,必已备好后手。即便最终无法坐实诚王之罪,也能全身而退。" "最蹊跷的是,"贾攸缓缓道,"下值时暗探传来消息,禁军竟真在诚王府搜出了证据。那龙袍且不说,巫蛊之物竟藏在书房这等显眼之处,诚王若真有此心,怎会如此大意?" 贾敬眉头紧锁:"大哥的意思是有人栽赃?" "栽赃与否暂且不论,"贾啟沉声道,"陛下大怒,眼下诚王被废为庶人,一家圈禁,顺王被景王拉拢,景王这一派势力大涨。我们宁国公府与雍王是姻亲,处境微妙啊。" 贾牧急道:"正是如此!雍王与景王向来不和,如今景王得势,下一个会不会" "五弟!"贾攸一声轻喝,打断了贾牧的话,"慎言!" 一直沉默的老四贾放突然开口:"我今日下朝时,见顺王与礼部侍郎密谈,随后便去了城南的清风别院。" "清风别院?"贾牧挑眉,"那不是" "男宠云集之地。"贾放压低声音,"顺王自朝堂下来,便直奔那里,据说包下了头牌柳公子三日。" 贾啟眼中精光一闪:"妙啊!顺王这是要自污以保身。公开蓄养男宠,既转移其他王爷的注意,又向陛下表明他已无意大位。" 贾攸若有所思:"三弟是说,顺王在用这种方式退出夺嫡之争?" "不错。"贾啟起身踱步,"诸位王爷中,顺王年纪稍小,一直以信王为首,母族势力又被瓦解,本就不占优势。如今他先发制人指控诚王,再以荒唐行径自保,实乃高明之举。" 窗外风雪渐大,拍打着窗棂。贾攸望着跳动的烛火,轻叹一声:"天家无情啊。诸位王爷明争暗斗这些年,如今信王诚王率先出局,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贾啟走至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大哥,我们贾家世代忠良,但在这夺嫡之争中,一步错,满盘皆输。依我之见,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为上。" "三哥此言差矣!"贾牧急道,"此时不站队,待新君登基,我贾家何以自处?" 贾啟转身,烛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五弟,夺嫡如弈棋,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贾家要做的是那执棋之手,而非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贾攸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我们宁国公府更需谨言慎行。" 贾牧忽然道:"大哥,我听闻诚王被押往宗人府时,曾大喊冤枉,说是有人陷害。若真如此" "五弟,"贾攸转身,目光如炬,"无论真相如何,陛下已经下旨,此事便已成定局。我们作为臣子,只能谨遵圣意。" 贾敬轻叹:"大哥说得是。只是雍王那边"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贾攸的贴身小厮进来,低声道:"国公爷,公主殿下身边的茗霜姐姐来了,说公主殿下请五位老爷即刻去静康院一趟。" 五兄弟面面相觑。贾攸整了整衣冠:"知道了,我们这就去。" 待小厮退下,贾牧忍不住道:"母亲这时候召见,莫非也是为了今日朝堂之事?" 贾敬摇头:"母亲平日里虽不过问朝政,但耳目灵通。今日这般大事,她老人家必然知晓。" 贾攸深吸一口气:"走吧,莫让母亲久等。" 五人出了书房,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宁国公府最幽静的静康院。院中古树参天,花香幽幽,与府中其他地方的繁华气象截然不同。 襄宁长公主已年越七旬,但精神矍铄,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见五个儿子进来,她微微颔首:"都坐吧。" 五人依次行礼落座。襄宁长公主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贾攸身上:"攸儿,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们兄弟几个都知道了?" 贾攸恭敬道:"回母亲,我们正在讨论此事。" 襄宁长公主轻哼一声:"顺王这一手,倒是狠辣。"她转动佛珠,声音低沉,"诚王虽与我不亲近,但毕竟是皇室血脉,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贾攸谨慎道:"母亲,陛下圣明,既已下旨,必有道理。" 襄宁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本宫叫你们来,不是听这些场面话的。"她顿了顿,"宁国公府与雍王是姻亲,这是明面上的事。如今朝中风向有变,你们需得谨慎行事。" 贾敬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明面上,宁国公府要保持中立,不可与任何皇子走得太近。"襄宁长公主缓缓道,"但暗地里"她忽然停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贾攸,"这是雍王派人秘密送来的,你看看。" 贾攸接过信,快速浏览一遍,脸色微变:"雍王想借我们府上的商路" 襄宁长公主点头:"正是。景王得势,雍王处境艰难。我们虽不能明着相助,但暗中行个方便,还是可以的。" 贾牧忍不住道:"母亲,这若被景王知晓" "所以必须谨慎。"襄宁长公主目光锐利,"攸儿,你掌管府中商队,此事交给你安排。记住,万不可留下把柄。" 贾攸郑重点头:"儿子明白。" 襄宁长公主又看向其他四人:"你们几个,近日在各自职位上也要格外小心。尤其是牧儿,你性子急,最容易被人利用,切记谨言慎行。" 贾牧低头称是。 襄宁长公主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皇兄龙体欠安,皇子们蠢蠢欲动,我们这样的家族,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她摆摆手,"罢了,你们都回去吧。记住本宫今日的话。" 五人起身行礼,正要退出,襄宁长公主忽然又道:"攸儿留下,本宫还有话单独与你说。" 待其他四人退出,襄宁长公主示意贾攸靠近:"雍王信中提到的货物,实则是军械。" 贾攸瞳孔一缩:"军械?这"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襄宁长公主沉声道,"雍王已到危急关头。我们宁国公府与雍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贾攸深吸一口气:"儿子明白。只是此事风险太大" 襄宁长公主冷笑:"风险?如今景王拉拢了顺王,若景王得势,顺王自然借势而起。你以为我们宁国公府能独善其身?你忘了你侄子贾琤被甄家刺杀的事了?" “本宫不管谁得势,但绝不能是甄家一脉!”襄宁长公主斩钉截铁的道。 贾攸脸色一暗。数月前,他的侄子——三弟贾啟的嫡长子贾琤,奉陛下之命下扬州查盐税亏空案,结果查到与甄家有关,带着证据回京的途中几番遭遇刺杀,险些丧命。若非母亲谨慎,派了暗卫暗中保护,才顺利护送琤儿回京,就这样琤儿还受了伤,甄家也因此被陛下厌弃。这件事,是宁国公府上下的耻辱,区区甄家,不过靠着甄家老太太是陛下的乳母上位,竟敢刺杀宁国公府嫡系,简直是不将宁国公府和襄宁长公主放在眼里。 若甄家一脉得势,那宁国公府日后…… "儿子明白了。"贾攸声音低沉,"定不负母亲所托。" 襄宁长公主神色稍霁:"去吧。记住,此事只你知我知,连你那几个弟弟也不可透露。" 贾攸躬身退出静康院,抬头望见满天星斗,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巨石。朝堂之争,已如这夜色般深沉难测。而他,正带着整个宁国公府,一步步走向漩涡中心。 第186章 第186章【VIP】 雍王府内,烛火通明。 雍王负手立于书房窗前,望着院中积雪,面色阴沉如水。"老九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身后谋士陈瑜低声道:"王爷,当务之急是查探咱们府上可有多出些什么,避免与巫蛊扯上联系。顺王既然敢公开指控,必有所恃。微臣怀疑,他手中还有其他证据。" "证据?"雍王冷笑,"本王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他栽赃?" 另一谋士张谦拱手:"王爷,巫蛊之事非同小可。即便陛下不信,也会心存芥蒂。为今之计,当双管齐下——一面盯着其他王爷的动向,一面查探府中的情况。" 雍王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查!给本王彻查王府!他若敢对本王出手,就别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 陈瑜犹豫道:"王爷,顺王今日去了清风别院,据说包养了男宠。" 雍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好个老九!这是要自污以保身啊!"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不过,这招对本王没用。传令下去,继续盯着,务必找到他的把柄!" 张谦补充道:"还有一事。景王与府上幕僚今日闭门密议良久,不知在谋划什么。" "老八?"雍王沉吟,"派人盯紧了。" 陈瑜回道:"探子一直在暗中盯着,只是景王府防备森严,无法得知详情。" 雍王冷哼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暂时隐而不发罢了。给本王盯紧了,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 窗外,一只黑鸦掠过夜空,发出刺耳的鸣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 ****** 皇宫紫宸殿内,隆兴帝正在批阅奏章,夏守忠轻手轻脚地进来:"陛下,暗卫统领求见。" 隆兴帝头也不抬:"宣。" 一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中,跪伏于地:"启禀陛下,顺王殿下今日去了清风别院,召见了头牌柳公子。" 隆兴帝笔下微顿,随即继续批阅:"还有呢?" "景王殿下召集幕僚密议至深夜,似乎在谋划些什么。另外,雍王殿下也召集了谋士密谈。" 隆兴帝终于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朕这些儿L子啊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他望向窗外的夜色,"继续盯着,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夏守忠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巫蛊之事" 隆兴帝冷笑:"朕还没老糊涂到相信这种把戏。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借此机会看看儿L子们的真面目,倒也不错。" 殿内烛火摇曳,将隆兴帝的身影拉得很长,孤独而威严。这位统治大乾五十多年的帝王,正以他独有的方式,审视着儿L子们的明争暗斗,等待着最合适的继承者脱颖而出。 而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每个人都是棋子,每个人也都以为自己是棋手。 宁国公府静康院正房。 襄宁长公主静坐在窗前,看窗外大雪纷飞,思绪翻飞间想起如今正斗的火热的王爷们,想起宫里满头白发的皇兄,想起荣国公府也掺和到夺嫡,一头栽了进去…… 只觉得,隆兴五十二年的冬天格外冷冽。 次年开春后不久,便到了隆兴帝的万寿节。 宁国公府上下天未亮就忙碌起来。襄宁长公主寅时三刻便起了身,由身边的大丫鬟们伺候着梳妆打扮。她选了绛紫色绣金凤的朝服,发髻高挽,插着御赐的九凤衔珠金步摇,虽已年过七旬,却仍保持着皇室长公主的威仪。 "母亲,车马已备好了。"宁国公夫人嘉悦郡主在门外恭敬道。 襄宁长公主缓缓起身,鎏金护甲轻抚过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皱褶,"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府门前,宁国公府三代人已按品级站好。襄宁长公主的目光扫过儿L子、孙子们和他们的妻子,在五房次子贾璨之妻身上略作停留。 宁国公府的十奶奶,贾璨之妻沈氏是礼部侍郎之女,入门不过一月,今日初次入宫赴宴,虽强作镇定,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莫怕,"襄宁长公主难得温和,"跟着本宫便是。" 车马缓缓向皇城行进。晨光熹微中,朱红宫墙愈发显得巍峨肃穆。襄宁长公主望着越来越近的宫门,恍惚想起六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姑娘时,在宫里和父皇母后皇兄一起玩乐的情景。那时谁又能想到,那个在御花园里为她摘花的少年,会成为如今的隆兴帝呢? "公主殿下,到了。" 襄宁长公主收回思绪,扶着儿L子的手下了马车。宫门前已排起长队,各府命妇按品级等候入宫。见襄宁长公主驾到,众人纷纷行礼让路。 入宫后,襄宁长公主带后周氏是后宫之主,也是襄宁长公主的皇嫂,两人说了会体己话,皇翡翠镯子,说是给新妇的见世子贾瑾之妻端华郡主,二房长子贾瑄之妻周氏,次子贾珍之妻明月郡主这些与她亲 "甄贵妃主状似无意地问。 皇后笑容微敛,"说是病还未好,陛下特许她静养。" 襄宁长公主心下了然。甄贵妃是信王生母,自年前就称病不出,而信王因与甄家盐税贪污一案有关联而被隆兴帝禁足。如今看来,这母子二人的处境,怕是不妙。 万寿宴设,御花园里早开的牡丹被移来装点,姹紫嫣红间,数百张紫檀案几依次排开,珍馐美馔排练的《万寿无疆》乐舞,六十四个舞姬身着彩衣,手持花篮, 隆兴帝高坐龙椅之上,虽已年近八旬,却龙袍,头戴翼善冠,含笑接受百官朝贺。 如今诸皇子中居长的四皇子雍王率诸皇子在御座下首就坐,十九皇子新婚燕尔,携着新妇坐在最末,时不时低声交谈,惹来旁人善意的目光。 襄宁长公主的位置离御座不远,能清楚看到隆兴帝的表情。当信王的位置又一次被提起却无人入座时,她注意到隆兴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宴至半酣,忽听宫门外传来喧哗声。 起初众人以为是助兴的杂耍艺人,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刃相接的脆响和侍卫的惨叫,才意识到不对。 "护驾!" 禁军统领的吼声未落,宫门已被撞开。一队身着黑衣的将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本应被禁足的信王。他一身戎装,腰间佩剑,身后跟着数十个杀气腾腾的死士,转眼间就控制了整个宴会场。 "六弟这是何意?"五皇子定王起身喝问。 信王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是挥手示意手下将各出口把住。这时,又一个令人意外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本该卧病在床的甄贵妃。 她穿着一身素白宫装,发间只簪一支银钗,面色苍白却步伐稳健,哪有一丝病容? "爱妃这是"隆兴帝的声音冷得像冰。 甄贵妃行至御阶下,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好一个万寿无疆!"隆兴帝拍案而起,"朕待你不薄,你竟装病欺君,与这逆子合谋造反!" 信王上前一步,"父皇言重了。儿L臣不过是为自保罢了。舅舅甄应嘉自被传唤进京的途中失踪,父皇真当儿L臣不知他是被秘密处死的么?" 宴席间一片哗然。甄应嘉是甄贵妃兄长,主管金陵织造司,年前扬州盐税亏空一案查出与甄家有关,陛下传唤甄应嘉进京,却在途中离奇失踪,自此没了音讯,原来竟是 "放肆!"隆兴帝怒喝,"甄应嘉勾结皇子,贪污受贿,死有余辜!朕念在多年情分,未牵连你母子,你们竟恩将仇报!" 信王大笑,"好一个恩将仇报!父皇看不上儿L臣,如今连舅舅都不放过,下一步就该是儿L臣了吧?"他猛地收住笑声,"今日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儿L臣保证奉父皇为太上皇,安享晚年。否则" 他抬手一挥,几个死士立刻将十八皇子、十九皇子等年幼的皇子按住,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否则如何?杀了你的兄弟?"隆兴帝冷笑,"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信王面色阴沉,"父皇以为儿L臣不敢?"他转向手下,"去,让宫外的人把大皇兄、废太子和三皇兄一脉都送上路,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等着父皇!" 几个死士领命而去。宴席间已有女眷吓得晕厥过去,襄宁长公主紧紧握住沈氏发抖的手,目光却始终未离御阶上的对峙。 "父皇还是识时务为好,"信王逼近一步,"儿L臣耐心有限。" 隆兴帝巍然不动,"朕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信王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目光在宴席间搜寻,突然停在十九皇子身上。十九皇子刚满十六,上月才成亲,此刻被刀架着,满是担忧的看着新婚妻子,脸色煞白。 "既然父皇不在意年长的儿L子,不知对幼子"信王狞笑着走过去。 就在信王向十九皇子走去时,宫外再次传来喊杀声,比先前更加激烈。 信王脸色一变,"父皇还有援兵?垂死挣扎罢了!儿L臣这些死士训练多年,不是寻常侍卫可比的!" 隆兴帝却突然笑了,"是么?那朕倒要看看,是你的死士厉害,还是朕的"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那个走向十九皇子的信王咽喉! 第187章 第187章【VIP】 "六哥,小心!" 九皇子顺王的惊呼划破凝滞的空气。信王尚未回头,一支黑羽箭已破空而来,精准穿透他咽喉处的金丝盘扣。鲜血喷溅在明黄诏书上,像极了朱批御墨。 甄贵妃发出凄厉的呼喊,“我的儿啊!” 看着倒下的信王,甄贵妃顾不得其他,急忙跑上前去。 百步之外,一位银甲将军缓缓收弓。他头盔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腰间悬挂的半块虎符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隆兴帝瞳孔骤缩——这不是他安排的援兵。 隆兴帝警惕地看着那人:"你是何人部下?朕不记得召过边关将领入京。" "护驾!"大太监夏守忠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御前侍卫终于赶到,却与那支神秘军队形成对峙之势。银甲战士们沉默如铁,将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隆兴帝扫视满朝文武,最后将目光投向一众皇子王爷们身上,"手段倒是不错。怎么,敢做不敢当?" 宁国公府女眷所在席位突然骚动。襄宁长公主将瑟瑟发抖的一群孙媳们护在身后,七十多岁的长公主挺直脊背,凤眸中燃着不屈的火焰。她发间的金凤步摇纹丝不动,仿佛这血腥场面与她们无关。 那将军沉默不语。 "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受惊了。信王谋逆,罪该万死。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父皇为江山社稷计,禅位于儿臣,儿臣必当励精图治,使我大乾国泰民安。" 温和的嗓音从殿侧传来。景王踏着信王的血迹走来,月白色蟒袍纤尘不染。他身后跟着捧着紫檀木匣的内侍,匣中赫然是另一道禅位诏书。 隆兴帝怒极反笑:"好啊,一个刚死,一个就迫不及待了!朕看你们是串通好的!" 景王面色不变:"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为大乾着想。" "误会?"隆兴帝眯起眼睛,"老八,朕倒是小看你了。" 景王笑容悲悯:"只怕是父皇从未将儿臣放在眼里!我母妃出身不高,我们母子二人在宫中受尽欺凌,好不容易我这个做儿子的开始进入朝堂,能为母妃撑腰了,可我母妃的身子却垮了下去。凭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们欠我的!如今母妃时日无多,正好用他们的血为母妃冲喜。" 看着不远处抱着信王尸体在痛哭的甄贵妃,景王心中痛快极了。平日里尤以甄贵妃欺负母妃最多,手段也最毒辣,偏偏父皇宠着她,母妃求救无门,这么些年来母妃忍辱负重,如今自己可以护着母妃,可偏偏…… 这如何让他不恨,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剑,朝着甄贵妃走过去,复仇的怒火一步步被点燃。 顺王在不远处看着景王的动作满是着急,顾不得其他,对着景王怒喊,“老八,你要做什么!” 顺王的喊声惊动了正在痛哭的甄贵妃,一抬头,景王的剑刺了过来,被一剑穿胸而过。甄贵妃胸前溢出鲜血,景王见大仇得报,松开手中的剑,月白色蟒袍边角被血染红。 甄贵妃缓缓倒了下去,倒在了信王尸体上…… “母妃!”顺王激动的想要上前,却被王妃和侧妃紧紧拉住。 景王走近隆兴帝面前,他展开诏书,上面玉玺朱印鲜艳如血,"请父皇顺应天意。"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几位王爷身后的侍从中,突然跃出十余名黑衣人。他们袖中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取诸位皇子王爷咽喉。 "小心!"雍王厉喝一声,侧身避开致命一击,腰间玉佩却被削成两半。顺王惨叫一声,左臂已中一刀,鲜血浸透杏黄袍袖。 "护驾!护驾!"太监尖利的叫声淹没在刀剑碰撞声中。 只见五皇子定王被一剑穿心,七皇子恭王被砍断左腿,十一皇子瑞王为保护两个同胞弟弟十四皇子祁王十六皇子闵王,而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金砖地面,惨叫声不绝于耳。 "住手!都给朕住手!"隆兴帝目眦欲裂,声音嘶哑。 隆兴帝踉跄后退,撞翻了九龙金樽。御酒泼洒在龙袍上,将明黄染成暗红。他望着满地狼藉,忽然大笑:"好!好一个景王!连亲兄弟都不放过!" 景王依旧虚伪狡猾:"父皇教导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转向银甲将军,"还不动手?" 那持弓的将军突然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孔——竟是镇守边关的安平侯!他拉满手中从长弓,箭尖却对准了景王:"景王殿下,你漏算了一点。" 他侧身朝着隆曲靖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隆兴帝一愣:"安平侯?你不是在西北戍边?" 安平侯沉声道之意,明面上接受了景王拉拢,实则潜伏景王府多时, 隆兴帝对安平侯的话不置可否,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佳时机,当即击掌三声。一众女眷中站起十余位"侍女",她们褪去外衫,露出里面的飞鱼骑! 信号弹,耀眼的红色烟花在夜空中乍现,十分显眼。 隆兴帝见信号弹发出,心中压力稍缓了些。 "朕执掌大乾五十多年,真当朕是摆设?"隆兴帝看着景王冷笑。他伸手朝案桌方向,轻轻一拧,一柄三寸长的细剑落在他手中,"老八,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景王面色终于变了。他急退数步,却被安平侯的箭矢封住去路。场中局势再度逆转,幸存的皇子王爷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隆兴帝望着这一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他指缝渗出,落在龙袍前襟的五爪金龙上。隆兴帝颓然坐回龙椅,喃喃自语:"这就是朕的万寿节"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精锐士兵涌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甲胄的男子,正是宣城侯徐晟。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宣城侯行礼道。 隆兴帝疲惫地摆摆手:"免礼。" 景王见大势已去,突然狂笑:"好一个安平侯!我竟被你骗了这么多年!"说罢便要拔剑自刎,却被安平侯一箭射中手腕,兵器落地。 宣城侯示意士兵将景王拿下,然后指挥清理现场,护送受伤的皇子大臣们去太医院。 隆兴帝站在一片狼藉的大殿中,看着信王和甄贵妃的尸体被抬走,看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龙椅,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父皇。"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雍王缓步走近,右臂缠着绷带,脸上还有一道血痕,"儿臣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隆兴帝凝视着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子,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如此深邃,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你的伤" "不碍事。"雍王微微一笑,"儿臣只是在躲闪时手臂擦伤了,好在父皇无事。" 隆兴帝却忽然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安平侯是你的人!" "父皇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雍王恭敬道,"儿臣只是尽了本分。" 隆兴帝看着这个儿子,突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信王和景王要谋反?" 雍王沉默片刻,轻声道:"儿臣只是猜测。信王近年广结党羽,景王暗中招兵买马,都不是秘密。儿臣不敢妄言,只能暗中防备。" 隆兴帝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挥了挥手:"如今宫里混乱,皇室宗亲和朝臣们需要安抚,你去安排吧,朕要去歇一歇。" 雍王躬身应是,目送隆兴帝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夜色降临,紫禁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万寿节,将永远改变大乾王朝的权力格局。 宫墙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襄宁长公主立于大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银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手中龙头拐杖稳稳地拄在地上,仿佛这根隆兴帝御赐的紫檀木杖是她此刻唯一的倚仗。 "母亲,叛军已经退了。"嘉悦郡主扶着襄宁长公主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华美的翟衣上沾着尘土,发髻微乱,却仍保持着国公夫人的端庄仪态。 明月郡主站在长公主另一侧,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祖母的衣袖。她尚且年轻,不过花信年华,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杏眼亮得惊人。"祖母,我们快去寻皇祖母吧,这里这里"她环顾四周横七竖八的尸首,喉头滚动,强忍着作呕的冲动。 襄宁长公主拍了拍明月郡主的手背,转头对身后众人道:"老二家的,你带着妯娌几个照看好其他女眷,先去偏殿安置。嘉悦、明月,你们随我去见皇后。" 二儿媳荀氏福身应是,她素来沉稳,此刻拢着女儿贾玥,虽眼中含泪,却已开始低声安抚几位惊魂未定的年轻媳妇。襄宁长公主满意地点头,这才在儿媳和孙媳的搀扶下,缓步向大殿行去。 宫灯半数熄灭,台阶上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嘉悦小心地为襄宁长公主提着裙摆,避开那些暗红色的痕迹。明月郡主则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从哪里又窜出叛军余孽。 "别怕,"襄宁长公主察觉到两人的紧张,声音沉稳如古井,"禁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我活了七十多年,历经两朝,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乱子,伤不了大乾的根基。" 大殿门前,侍卫见是襄宁长公主,连忙行礼让路。殿内灯火通明,皇后正忙着安抚几位受惊的妃嫔,见襄宁长公主进来,立刻迎上前。 "襄宁!"皇后执起襄宁长公主的手,眼中是真切的关切,"你没事吧?我正准备派人去寻你.……" 襄宁长公主微微一笑:"皇嫂莫要担心,本宫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倒是皇嫂,可有惊着?" 皇后摇头,“本宫没事。”目光却越过襄宁长公主,落在明月郡主身上。她快步上前,握住明月郡主的手:"好孩子,你没事吧?"语气中的关切远胜方才对襄宁长公主的问候。 明月郡主眼眶一红,低声道:"皇祖母,明月无碍。" 皇后仔细打量她,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长舒一口气,虽早安排了人暗中护着,但心中还是担忧。 “宫里乱糟糟的,不见到你,本宫如何放心?"她说着,轻轻抚过明月郡主微微隆起却刻意用披风遮掩的腹部,眼中闪过只有二人才懂的深意。 襄宁长公主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早察觉明月郡主近日体态有异,只是这孩子倔强,不肯明言。如今看来是有了身孕,皇后也是知情的。 "皇嫂,"襄宁长公主适时开口,"本宫想问问,攸儿他们" 皇后会意,安抚道:"襄宁别急。宁国公他们一切安好,我已派人去传话,让他们直接去西暖阁寻你们。"她转向身旁的宫女,"春桃,你带长公主和宁国公府女眷去西暖阁休息,备上热茶点心,再请太医去给长公主和各位夫人看看。" 襄宁长公主谢过皇后,带着嘉悦郡主、明月郡主随宫女离开。走出大殿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皇后已重新投入到安抚众命妇的工作中,那挺直的背影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坚毅。 "母亲,您累了吧?"嘉悦郡主担忧地问。她注意到襄宁长公主的脚步比平日迟缓许多。 襄宁长公主没有否认:"是有些乏了。老了,不中用了。" "祖母哪里老!"明月郡主急忙道,"方才在宴席上,若不是祖母当机立断,护着我们聚在一起"她声音低下去,想起那些冲进宴席四处砍杀的叛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襄宁长公主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记住,你是皇室郡主,流着大乾皇室的血脉,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挺直腰杆。"她说着,自己也不由得挺了挺背,"珍儿他们很快就会来寻我们,到时候……" 第188章 第188章【VIP】 宣平侯徐晟踏入偏殿时,宁国公贾攸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四道深深的月牙形血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五兄弟脸上未褪的惊惶,一众子侄们四处戒备。贾攸作为当家人,强自镇定地整了整被扯破的锦袍袖口,那上好的云纹苏绣此刻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迹。 "大哥,刚刚有宫女来传话,母亲和嫂嫂她们被安排在了西暖阁!"五弟贾牧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左颊上一道细长的伤口仍在渗血。 贾攸没有回答,只是大步流星地向西对面走去,四位弟弟和一众子侄紧随其后。穿过回廊时,随处可见倒伏的侍卫尸体和散落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火油混合的刺鼻气味。贾攸的胃部一阵抽搐,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西暖阁外,十余名侍卫持刀而立,见到宁国公一行到来,纷纷行礼。贾攸一眼认出那是父亲生前的副将之子,心中稍安。 推开门,襄宁长公主端坐在首位,虽面色有些疲倦,眉宇问的皇家气度丝毫不减。她身边围着几位儿媳和孙辈,女眷们虽面色苍白却都保持着贵族应有的仪态。贾攸的妻子嘉悦郡主护着三个儿媳,见到丈夫进门,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母亲/祖母可安好?"贾攸与兄弟子侄齐声问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本宫无恙。"她的目光扫过儿孙子们身上的血迹和伤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宫中的太医都去救治重伤的皇子后妃和朝臣宗室了,你们这些小伤只能回府再处理。" 贾攸注意到母亲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镯子——那是先帝赐予的母亲的,每当襄宁长公主心绪不宁时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眼下宫中混乱,还是早些出宫为好。"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是"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宫外此时未必平静。" 贾攸立刻领会了母亲的暗示:"儿子这就去寻宣平侯。" "带上珹儿一起去。"襄宁长公主指了指贾攸第三子贾珹,"他是徐家的女婿。" 当贾攸和贾珹在玄武门附近找到宣平侯徐晟时,这位侯爷正在指挥亲兵清理道路。见到表弟,徐晟那张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神色。 "姨母可还安好?"徐晟挥手示意亲兵继续工作,自己则快步迎上来。他身着轻甲,腰问佩剑上沾着新鲜血迹,显然也经历了激烈厮杀。 贾攸拱手行礼:"托表兄洪福,家母无恙。只是府中女眷受了些惊吓,宫外局势未明,想请侯爷拨一队侍卫护送。" 徐晟的目光在贾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爽快应下:"这是自然。你我两家何须客气?"他转身唤来一名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待侍卫集结的问隙,徐晟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今日叛军是从西华门攻入的?" 贾攸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表兄消息灵通。不过具体情形,我们这些外臣也不甚清楚。" 徐晟轻笑一声,拍了拍贾攸的肩膀:"表弟过谦了。谁不知道宁国公府与宫里的关系?" 他话锋一转,“婉儿可还好?”徐晟问起贾珹,他妻子徐婉是宣平侯幼弟徐彦之女,他的侄女。 贾珹恭敬的回道:“劳伯父担忧了,婉儿月前诊出了喜脉,祖母就让婉儿在府中修养,今日倒是未曾赴宴,也算是躲过一劫。” 徐晟听到侄女有孕也是一喜,两府的联姻更稳固了。“这也是好事。弟妹如今不在京中,等事情平息,我让我夫人去府上看看婉儿。” “多谢伯父,我回府后就告诉婉儿,她一定会高兴的。”贾珹欢喜的道。 一队二十人的精锐侍卫很快集结完毕,徐晟亲自送他们到宫门口。临别时,他忽然压低声音:"表弟,近日多事之秋,府上若有异常,随时可来寻我。" 贾攸深深看了徐晟一眼,郑重拱手:"多谢表兄关怀。" 回西暖阁的路上,贾珹忍不住问道:"父亲,宣平侯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贾攸没有立即回答,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低声道:"镇守边关的安平侯出现在京中,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回到西暖阁,襄宁长公随身物品。见到一队精锐侍卫,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车里,贾攸握着妻子嘉悦郡主冰凉的手,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 "。 嘉悦郡主点点头,将贾攸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夫君,今日之事" "回去再说。"贾攸打断了她,目光警惕地扫过马车窗帘的缝隙。外面,侍卫举着火把,将道路照得通明。 突然,一 "有埋伏!保护长公主!"侍卫首领刘全的吼声与金属碰撞声同时响起。 话音未落,二十余名黑衣人已从暗处冲出,刀光剑影直逼车队。刘全拔刀出鞘,寒光一闪,已将一个冲到近前的黑衣人劈成两半。 "弟兄们,死守!"刘全怒吼,身先士卒冲入敌群。他刀法凌厉,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转眼问已有三名黑衣人毙命刀下。 贾攸一把将妻子护在身下,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藏在靴中的匕首。马车剧烈摇晃,外面传来厮杀声和惨叫声。 "是叛军余党!"有人高喊。 箭矢钉入车厢的闷响近在咫尺,贾攸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嘉悦郡主紧紧咬着嘴唇,生怕惊动了外面的叛军。贾攸从帘缝中看到一名侍卫被长矛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马车窗棂上。 这场遭遇战持续了不到一刻钟,袭击者见无法得手,迅速撤退。侍卫折损了五人,留下了一地黑衣人的尸体,所幸宁国公府众人皆安然无恙。 "继续前进!不要停留!"刘全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队伍重新启程,速度却比之前快了许多。贾攸坐在马车中,手指轻敲膝盖,思索着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朝中与他有过节的人不少,但敢在京畿重地公然行刺的,恐怕只有…… 余下的路程再无波折。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宁国公府高大的门楼终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然而府门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中一沉——大门两侧的石狮子上有明显的刀剑砍痕,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府里也出事了?"贾攸心头一紧,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 府门大开,管家赵德全带着一众家丁匆匆迎出,看到贾攸安然无恙,老管家激动得差点跪倒在地:"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奴担心死了!" 贾攸扶住赵德全:"府里可有损伤?" 赵德全擦了擦额头的汗:"托老爷的福,贼人来时府中护卫早有防备,只伤了几个家丁,无人丧命。贼人见攻不进来,就撤走了。老奴已派人去京兆尹报案,只是"他压低声音,"看那些人的身手,不像是普通盗匪。" 贾攸眼中寒光一闪,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转身看向护送他们回来的侍卫们,特别是那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心中一阵酸楚。 "赵管家,去备一份上等荷包来。"贾攸吩咐道。 赵德全连忙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回来。贾攸将绣着金线的荷包,递给刘全:"刘统领,这次多亏你和弟兄们舍命相护,这是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刘全连忙推辞:"保护国公爷是在下分内之事,怎敢受赏" 贾攸坚持将荷包塞进刘全手中:"这不是赏赐,是我贾攸对诸位弟兄的感激。你们舍命护着我宁国公府,这点心意若再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贾攸了。" 刘全见推辞不过,只得双手接过,深深一揖:"谢国公爷厚赐。" 贾攸拍拍他的肩膀:"天色已晚,你们也辛苦了,早些回去复命吧。牺牲的弟兄明日我派人亲自去吊唁。" 刘全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再次行礼后,带着手下侍卫离去。 贾攸折返襄宁长公主的马车前,扶着母亲下了马车。 踏入府门,襄宁长公主立即下令关闭所有门户,增加巡逻人手。她转向贾攸:"今晚之事,不要声张。明日一早,你去趟宣平侯府道谢。" “让府医给你们都看看,受了伤的抓紧上药。还有府中女眷们今日受了惊吓,让管家安排大厨房多熬些安神药,给各房送去。” 贾攸应下,心中却思绪万千。今日宫变,意外频发,王爷后妃都牵涉其中。还有宣平侯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半路恰到好处的袭击一切都透着蹊跷。 离开宁国公府不远,侍卫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个年轻侍卫凑到刘全身边,笑嘻嘻地说:"头儿,国公老爷给了什么好东西?打开看看呗!" "胡闹!"刘全瞪了他一眼,却禁不住其他侍卫也起哄。这些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汉子们,此刻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荷包。 刘全无奈,只得解开荷包系带,从中取出一叠银票。借着路旁灯笼的光亮,他数了数,突然瞪大了眼睛。 "五五百两?"刘全声音都有些发颤。 "多少?"周围的侍卫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围拢过来。 "真是五百两!"一个眼尖的侍卫惊呼,"国公爷也太阔绰了!" 韩烈心中震撼不已。按惯例,这种护送任务即便有赏赐,最多也就几十两银子,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过几两。五百两,这相当于他们大半年的俸禄总和了。 "头儿,咱们怎么分?"一个侍卫搓着手问道,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刘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他环视一圈,看到众人脸上既有对银两的渴望,也有对牺牲同袍的哀伤,心中已有了决断。 “国公爷虽说会派人上门吊唁,但我们也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这些银子也有他们一份。” "折了的五个弟兄,每人家里给四十两抚恤。"刘全沉声道,"我自己拿三十两,剩下的你们十四个人平分。" 侍卫们闻言,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 "头儿仗义!" "国公老爷真是大方!" "够我家里半年的开销了!" 刘全看着兴高采烈的弟兄们,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但他心里明白,贾攸如此厚赏,不仅是出于感激,更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而这样的手段,确实有效。 月光下,侍卫们的笑声渐渐远去,而宁国公府内,贾攸正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思索着今日遇袭背后的深意 第189章 第189章【VIP】 次日寅时三刻,宁国公贾攸便已起身。他站在铜镜前,由贴身小厮伺候着穿戴朝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上那道新添的裂痕——昨夜宫变时那支冷箭若是再偏上半寸,此刻躺着的就该是他的尸首了。 "国公爷,礼单已备妥。"管家赵德全在门外低声禀报,"按您吩咐,选了那对前朝白玉蟠龙瓶,外加十匹蜀锦和两匣上等血燕。" 贾攸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镜中自己眼下两片青黑。昨夜回府路上那场刺杀来得突然,若非宣平侯派来的那队侍卫拼死相护,只怕此刻宁国公府已经挂上白幡了。 "母亲可起身了?"他整了整衣领问道。 "公主殿下寅初就醒了,正在佛堂诵经。"赵德全顿了顿,"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让您去宣平侯府时代她向侯爷道谢。" 贾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襄宁长公主与宣平侯徐晟的生母敏宁长公主是姐妹,这层姨表亲的关系在太平年月不过是年节走动的由头,但在昨夜那场宫变之后,却成了救命的关键。他不由得想起离宫时看到的情景——宫中护卫增加了三倍,连西角门都有人把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 卯时正,宁国公府的朱轮华盖车在十一名带刀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向位于城东的宣平侯府。贾攸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上巡逻的禁军比平日多了数倍,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粗暴地驱赶到小巷中。他眯起眼睛,注意到那些禁军臂上缠着的青色布条——那是雍王府的标记。 宣平侯府正门大开,管事早已候在阶前。见宁国公车驾到来,立即有小厮飞奔入内通报。贾攸刚踏下马车,就听见一阵爽朗笑声自内院传来。 "攸弟来得真早!"宣平侯徐晟大步流星地迎出来,一袭靛青色家常直裰,腰间只悬了块羊脂玉佩,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世家底蕴。他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贾攸,"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贾攸顺势起身,却仍郑重地拱手道:"昨夜若非表兄派来的侍卫,小弟怕是难以全身而退。这份恩情,贾攸铭记五内。" 徐晟眼中精光一闪,拍了拍他肩膀:"进去说话。"转身时压低声音道,"雍王府的人今早已经来过三次了。" 一人穿过三重垂花门,沿途侍卫林立。贾攸注意到这些侍卫虽然穿着侯府服饰,但步伐身形明显是军中好手。徐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轻笑道:"昨夜之后,不得不防啊。" 书房门一关,徐晟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他亲自斟了杯茶推给贾攸:"实话告诉攸弟,昨夜我派去接应的人回禀,袭击你们的不是普通刺客。" 贾攸手指一颤,茶汤溅出几滴在檀木案几上:"表兄的意思是" "箭头上淬的是北境特产的狼毒。"徐晟从袖中取出一支断箭放在桌上,"这种毒药只有西北的蛮族使用。" 西北边境的蛮族!贾攸心头剧震。西北守将王承业是顺王的岳父,这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他强自镇定地抿了口茶,却发现舌尖发苦——不是茶的原因,而是突然意识到昨夜那场刺杀很可能是冲着宁国公府与宣平侯的联姻关系来的。他的幼子贾珹前年刚娶了宣平侯胞弟徐彦的嫡女徐婉,这在某些人眼中,恐怕已经是站队的信号。 "姨母可受惊了?"徐晟突然转了话题。 贾攸回过神来:"母亲无碍,只是府上加强了戒备。"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言,"表兄,昨夜宫变究竟" 徐晟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起身走到一幅山水画前,轻轻按下画轴某处。只听"咔嗒"一声,墙面露出一个暗格。他取出一纸书信递给贾攸:"今早刚从宫里传出来的。" 贾攸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抄写的是隆兴帝的手谕,字迹有些潦草,内容竟是命雍王"总领朝政,安抚宗室"。 "陛下这是"贾攸声音发紧。 "龙体欠安。"徐晟意味深长地说,"太医令昨夜在紫宸殿守了一整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未尽之言。隆兴帝已经七十多岁,诸王之争持续了整整十多年。如今这道手谕,几乎就是传位的暗示了。 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特有的关切。 贾攸心中一暖:"一切都好。想趁乱摸进府,被护卫打跑歇着,安然无恙。" 徐晟点点头,又从暗格中取出有些事,你们宁国公府早做准备为好。" 贾攸接过信,触手冰凉——信封里除了信笺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他刚要询问,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一个年轻声音在门外响起,"雍王府又来人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徐晟皱了皱眉,对贾攸低声道:"是我那不成器的幼子明远。"随即提高声音,"让来人稍候,我即刻便去。" 贾攸识到一门,临别时意味深长地说:"攸弟回去告诉姨母,,只待凤栖。" 这句话让贾攸心头一跳。梧桐引凤,这是明确暗示雍王即将登基啊!他郑重地拱手:"表兄放心,贾攸明白。" 离开时,贾攸在垂花门处遇到了徐晟的幼子徐明远。这个一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戎装,腰间佩剑上赫然刻着雍王府的徽记。 "侄儿见过表叔。"徐明远行礼时,贾攸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新鲜的血迹。 "明远这是刚从营里回来?"贾攸故作随意地问道。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昨夜城中不太平,侄儿帮着巡防营处置了几个乱民。" 贾攸点点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徐明远分明是从宫里方向回来的,哪门子的乱民需要雍王府的人亲自处置?联想到那道手谕,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莫非隆兴帝已经 回府的马车上,贾攸展开徐晟给母亲的信。除了寻常问候外,信里表明陛下有一物交给襄宁长公主,贾攸在信封中一摸,果然另有一物——一枚青铜鱼符,上面刻着"玄武"一字。贾攸瞳孔骤缩,这是北衙禁军的调兵凭证!徐晟这是什么意思?是示好还是试探?亦或是结盟的邀约?这枚鱼符真是陛下给母亲的吗?陛下此举又是何意? 贾攸的脑海中满是问号…… 宁国公府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贾攸却觉得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知道,从昨夜那场宫变开始,整个长安城已经悄然换了天地。而在这场权力更迭的洪流中,宁国公府与宣平侯府这两棵根深蒂固的大树,必须做出选择了。 "国公爷,到了。"车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贾攸深吸一口气,将鱼符重新藏入袖中。他抬头望向府门上高悬的"敕造宁国府"金匾,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像昨夜那支淬了毒的箭。 黄昏时分,宁国公府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贾攸从宣平侯府回来,脸色凝重如铁。他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衣袍带起的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国公爷,您回来了。"管家赵德全躬身相迎,却见主子神色不对,立刻噤声。 "去静康院。"贾攸简短吩咐,又补充道,"把一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都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赵德全领命而去,贾攸则独自走向母亲襄宁长公主居住的静康院。院门前的两株老梅树已开始落叶,枝丫如铁划般刺向渐暗的天空。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这才踏入院门。 静康院内,襄宁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她虽已年过七旬,但保养得宜的面容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听闻长子到来,她缓缓睁开眼,手中佛珠不停。 "母亲。"贾攸行礼,"儿子有要事禀报。"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等他们来了再说。" 不多时,贾敬、贾啟、贾放、贾牧陆续到来。兄弟五人向母亲请安后,襄宁长公主命人关上房门,只留下映雪在身边,其余心腹丫鬟在门外守着。 "攸儿,说吧,什么事这么急?"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国公贾攸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母亲:"今日儿子去宣平侯府,表兄徐晟给了儿子这封信,说是给母亲的。" 襄宁长公主接过信,拆开细看。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内容多是家常问候,但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一枚青铜鱼符从中滑落,掉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贾牧弯腰拾起,只见鱼符上刻着"玄武"一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北衙禁军的调兵凭证!"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第190章 第190章【VIP】 贾攸打破沉默:"表兄说,这是陛下给母亲的。" "荒谬!"贾牧拍案而起,"陛下怎会将兵符私相授受?这必是伪造的!" 贾敬按住冲动的五弟,沉声道:"先听大哥说完。" 贾攸环视众人,声音压得极低:"今日表兄告诉我,陛下属意雍王继承大统。"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震得众人面色大变。襄宁长公主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此话当真?"襄宁长公主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 "表兄说,昨日宫变后,太医令在紫宸殿侍奉了一整夜。并且昨晚陛下让雍王出面安抚宗室朝臣。"贾攸顿了顿,"这枚鱼符,表兄说是陛下给母亲的护身符。" 贾放冷笑一声:"护身符?我看是催命符才对!宁国公府自父亲过世后再没有沾染过兵权,如今这种时候送来鱼符,只怕陛下是……" "慎言!"襄宁长公主厉声喝止,目光如电扫过五个儿子,"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能随便说的?" 贾啟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母亲,儿子觉得此事蹊跷。陛下若真有意雍王,为何不直接下诏?反而通过宣平侯私下传递消息和兵符?" "这正是儿子担忧之处。"贾攸点头,"表兄说,陛下担心叛军残余党羽阻挠,故而先暗中布置。北衙禁军负责皇城安危,这玄武鱼符可调动两千精兵。" 贾敬眉头紧锁:"问题是,陛下为何选中我们宁国公府?母亲虽是皇室宗亲,但我们贾家向来不涉党争……" 襄宁长公主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诮:"正因为我们不涉党争,陛下才选中我们。攸儿,你可知道五十多年前的癸未之变?" 贾攸面色一变。那是先帝时期的宫廷政变,当时还是亲王的隆兴帝正是凭借几支中立势力的支持才得以登基。 "母亲是说,陛下要我们做当年的定盘星?"贾攸声音发紧。 襄宁长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其他儿子:"你们怎么看?" 贾牧性子最急:"儿子觉得此事风险太大!陛下还在,若我们支持雍王而事败……" "但若陛下真属意雍王,而我们拒绝相助,将来雍王登基,我贾家还有立足之地吗?"贾敬反问。 贾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如这样,我们表面保持中立,暗中收下这鱼符以作自保。无论哪方胜出,我们都有转圜余地。" 兄弟几人争论不休,唯有贾啟始终沉默。襄宁长公主注意到这一点,点名问道:"啟儿,你怎么不说话?" 贾啟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出,"我的人连夜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贾啟从袖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陛下年事已高,这次宫变来得突然。大皇子和废太子一脉早先就被圈禁,如今又遇到宫变"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信王派人去两府灭口,府上无一生还。"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三哥说得不错。"老四贾放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这边也有消息。三皇子之前因巫蛊一案被废为庶人,圈禁府中,此次也被信王派人灭口。" 贾敬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桌上,指尖微微发抖:"这么说,信王是要把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子都" "都杀光了。"贾牧冷冷地接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好狠的手段。" 贾啟走到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贾家该如何自处?" "老二,你素来与雍王府走动密切。"贾攸看向贾敬,"你怎么看?" 贾敬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如今诸皇子王爷中,雍王居长,且为皇后养子,也算是半个嫡子,身份也够了。" "但雍王性情如何?"贾啟追问,"我们贾家百年基业,不能押错宝。" 老四贾放突然冷笑一声:"三哥多虑了。昨晚宫变后,还有几个皇子能选?"他掰着手指数道,"五皇子定王身亡,六皇子信王谋反被杀,七皇子恭王断了一条腿。八皇子景王谋反被下狱,九皇子顺王是甄氏一脉,信王谋反,顺王也废了。" 宁国公贾攸坐在首位,眉头紧锁:"昨夜宫变,弟弟身受重伤,太医院" 老五贾多病,母家不过是五品小官,在朝中无人支持危,就算活下来,恐怕也"他没有说完,但 老三贾啟接过话头,手指蘸了皇子早夭,十三皇子虽已成年,但膝下无子,且性格优柔寡断。十四皇子护,却也受了伤——一个伤了脸,一个伤了右手,就算有资格, "十五冷笑一声,"但那厮荒淫无度,整日流连勾栏瓦舍,朝中谁人不知?若让他继位,"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密信:"十七、十八、十九三位皇子年纪尚轻,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母家不显,成亲不久,妻族势力也不强,在朝堂上无甚根基。" 贾攸长叹一声,胡须微微颤动:"陛下年事已高,龙体每况愈下,恐怕没有时间去培养几位年幼的皇子了。"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铜壶滴漏的声音清晰可闻。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贾牧忽然压低声音:"如此说来,希望最大的就是" "雍王。"襄宁长公主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四皇子雍王,今年四十有九,尚且年壮。王妃出身兰陵萧氏,雍王世子的嫡长子已十二岁,次子八岁,子嗣无忧。" 贾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除了雍王,竟无人可选了?" "不止如此。"贾敬压低声音,"我今早收到消息,陛下恐怕撑不过三日了。"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映得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屋内再次陷入死寂。窗外,春风卷着几片落叶拍打窗棂,仿佛无数细小的手在叩门。 良久,襄宁长公主长叹一声:"攸儿,你立刻派人去宫中打听陛下近况,切记要隐秘。敬儿,你去查查北衙禁军近日可有异动。其他人"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今日之事,出我口入尔耳,若有半点泄露,家法处置!" 兄弟五人齐齐应声。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神色一凛。 “奴才赵德全有要事禀报。”管家赵德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贾攸听到是管家,紧绷的状态松懈了几分,“进。” 只听嘎吱一声,赵德全从门外踏着匆忙步伐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国公爷,各位老爷!"赵德全的声音透着惊慌,"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急召公主入宫!" 众人面面相觑,贾攸强自镇定:"可知何事?" "传旨的公公说,陛下突发重病,要见公主最后一面!" 管家赵德全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嗓音,"奴才从传旨的公公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十一皇子瑞王殿下薨了!" 厅内众人面色大变。襄宁长公主闭了闭眼,轻声道:"冤孽啊……" 窗外,乌云渐渐遮蔽了秋日的阳光,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 襄宁长公主手中的帕子无声落地。她缓缓站起,整了整衣冠,声音异常平静:"攸儿,把那鱼符给本宫。" 贾攸迟疑道:"母亲,这" "给本宫。"襄宁长公主的语气不容拒绝,"若真是陛下所赐,此刻正是用武之时。若是陷阱"她冷笑一声,"本宫活了七十多载,还怕这些魑魅魍魉不成?" 贾攸只得将鱼符奉上。襄宁长公主将它藏入贴身的香囊,转身走向门口,又停步回头:"你们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宁国公府的根基不能动摇。若本宫回不来,攸儿即刻上表请辞所有官职,宁国公府全体回金陵守孝三年。" "母亲!"五兄弟齐声惊呼。 襄宁长公主却已推门而出,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决绝。贾攸追出几步,只见母亲登上宫轿,帘子落下的一刻,他分明看到母亲唇边闪过一丝莫测的笑意。 夜色渐浓,宁国公府内灯火通明。兄弟五人聚在书房,谁也没有睡意。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贾牧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 贾攸凝视着跳动的烛火:"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若母亲有个闪失" "住口!"贾攸厉声喝道,"母亲什么风浪没见过?我们现在自乱阵脚才是最大的危险。" 贾啟突然开口:"大哥,府中可有雍王或顺王的人?" 贾攸一怔:"你是说" "我怀疑,我们府上已有眼线。"贾啟压低声音,"否则宫里怎会这么巧,偏偏在母亲收到鱼符后就来传召?" 贾攸面色陡变,猛地想起今日回府时,似乎看到西角门有个陌生小厮的身影一闪而过 190-200 第191章 第191章【VIP】 贾攸有所怀疑,自然也就说了出来。 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宁国公府规矩森严,下人入府都要经过严格审查,怎会有面生之人? 四老爷贾放脸色发白:"如此说来,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尽在他人掌握?" 贾啟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靴底与青砖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必须肃清府中眼线!"他猛地转身,"但动作不能太大,免得打草惊蛇。大哥,此事需大嫂出面才妥当。" 众人纷纷点头。嘉悦郡主乃宗室郡主,嫁入贾府三十余载,治家严谨,恩威并施,府中下人对她又敬又畏。由她来查办此事,再合适不过。 "母亲入宫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先回各房等消息,盯着些府外的动静。"贾攸交代几个弟弟先回去等消息,自己准备去寻嘉悦郡主。 贾啟却拦住他:"大哥且慢。大嫂在内院,母亲又刚进宫,咱们都被人暗中盯着,贸然前去恐引人注目。不如"他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暮色四合,宁安堂内灯火通明。嘉悦郡主正在查看中秋节的礼单,忽听丫鬟来报,说老爷派人送来一盒新得的龙井。嘉悦郡主会意,命心腹丫鬟将送茶的小厮带进来。 那小厮低头哈腰,将茶盒奉上。嘉悦郡主接过,指尖在盒底摸到一张纸条。她面色不变,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贴身嬷嬷在侧。 "三弟说府中有眼线。"嘉悦郡主展开纸条,眉头越皱越紧,"老爷在西角门见到陌生面孔"她猛地站起身,"快,去叫赵管家和苏管事来!" 不到半刻钟,大管家赵德全和内院大管事苏妈妈已侯在堂下。嘉悦郡主端坐上位,凤目含威:"今日府中可有生人出入?" 赵德全额头冒汗:"回夫人的话,老奴一直盯着,并无" "胡扯!"嘉悦郡主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国公爷亲眼所见,西角门有个面生的小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苏妈妈突然想起什么:"夫人容禀。今早厨房采买的王婆子说身子不适,让她侄女代了一天工。那丫头老奴瞧着确实眼生" "还有,"赵德全急忙补充,"马房新来了个喂马的小厮,说是李管事的远亲。" 嘉悦郡主冷笑一声:"好啊,都把手伸到我宁国公府来了!"她起身踱步,"赵管家,你带人暗中查访外院,凡是半年内入府的,都给我查清楚来历。苏妈妈,内院的丫头婆子一个也别放过,特别是那些经常在各处走动的。" 二人领命而去。嘉悦郡主又唤来心腹嬷嬷,低声吩咐几句。嬷嬷面露惊色,但很快领命退下。 夜色渐深,宁国公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赵管家带着几个可靠的小厮,以查点库房为名,将外院翻了个底朝天。苏妈妈则以准备中秋为由,召集所有内院仆妇重新分配差事,实则暗中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三更时分,一份名单呈到嘉悦郡主案头。 "马房小厮李三,自称沧州人氏,却说不出沧州特产;厨房帮工翠儿,常借送点心之名在各院走动;浆洗房的粗使丫头小红,夜间多次鬼鬼祟祟"嘉悦郡主朱唇轻启,每念一个名字,眼中寒光便盛一分。 "抓!"她玉手一挥,"一个不留!记住,要悄无声息。" 夜色掩护下,十余名侍卫如鬼魅般行动。李三正在马房酣睡,突然被堵嘴捆绑;翠儿起夜时被人从后打晕;小红最是机警,发现不对想跑,却被埋伏在墙角的侍卫一把按住。 这些人被秘密押到后院的柴房。柴房早已被清空,地上铺了厚厚的稻草,以防惨叫传出。嘉悦郡主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余嬷嬷和赵管家一起去审问。 "说!谁派你来的?"余嬷嬷手持银针,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李三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余嬷嬷冷笑,银针缓缓刺入他的指甲缝。一声闷哼后,李三昏死过去。 翠儿看到这一幕,吓得瘫软在地,却仍摇头不语。余嬷嬷失去耐心,一把扯开她的衣领,露出肩头一块青色胎记。 "这是顺王府死士的标记!"余嬷嬷厉喝,"还敢狡辩?" 翠儿面如死灰,突然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只有那个叫小红的粗使丫头,在鞭子还没落下时就崩溃大哭:"别打我!我说!我是顺王府派来的王爷说,只要把宁国公府的消息传出去,就给我娘治病" 余嬷嬷与赵管家对视一眼,继谁?" "就就是府里的大事"小红抽泣着,"每次把纸条塞在西的我 审讯持续到东方泛白。最终,除了小红外,其余眼线或死或重伤,却再无收获。嘉悦郡主听完汇报,面沉如水。 "顺王"她咬牙切齿,"好一个九皇子!这是要监视我们宁国公府啊!" 静康院里,兄弟五人守了一夜也不见襄宁长公主回府,心中急切。 贾攸想着暗线,应该有了结果,打发了几个弟弟回房休息,免得累坏了身子,自己也回了宁安堂。 "顺王欺,从夫人嘉悦郡主处得知消息,怒发冲冠,,岂容他如此羞辱!" 嘉悦郡主却相对冷静:"老爷息怒。顺王此人心狠手辣,如今又得皇上宠爱,我们不宜正面冲突。不如" 夫妻二人密议良久。当日午后,宁国公府"发卖"了几个不守规矩的下人,其中包括那个叫小红的粗使丫头。只不过,小红被送出城后,并未如她所想获得自由,而是被秘密关进了贾家在京郊的别庄。 至于西角门第三块砖下的纸条,从此换成了一些无关紧要,却又似是而非的消息。而这一切,都被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悄悄记了下来 *** 寂静的街道上,襄宁长公主的马车在二十名精锐护卫的护送下,向着皇城疾驰而去。夜色如墨,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打破这死寂。 马车内,襄宁长公主攥着那块玄武鱼符,思绪纷飞。她与隆兴帝一母同胞,自幼感情深厚。先帝驾崩那年,她二十一岁,嫁入定安侯府五年。那场夺嫡之争中,是她掌控定安侯的势力后大力扶持皇兄,才助皇兄躲过了其余夺嫡势力的临终反杀,顺利继承皇位。 一转眼,五十多年过去了。 "皇兄,你当真要走了吗?"她在心中默念,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温柔唤她"阿宁"的兄长。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襄宁长公主身子一晃,思绪被打断。她掀开车帘一角,看到前方已经能望见皇城的轮廓了。 "殿下,前面就是玄武门了。"护卫首领在车外低声道。 襄宁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将鱼符紧紧握在手中。玄武门,北衙禁军驻地,这块玄武鱼符若真能调动禁军 她忽然想起昨日宫变后,带着府中儿孙回府时遇到的那批刺客。那些人训练有素,招招致命,若非侍卫拼命护卫,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她就怀疑,那些刺客分明是冲着宁国公府来的。 "停下!宫禁重地,何人夜闯?"前方传来禁军的喝问。 马车停下,张忠上前出示了腰牌:"咱家奉旨接襄宁长公主入宫见驾。" 那禁军队长却不为所动:"可有通行手谕?" 张忠急了:"陛下病危,急召长公主,哪还等得及写手谕?" 禁军队长依旧拦在门前:"没有手谕,恕难放行。" 襄宁长公主在车内听得真切,心中疑云顿生。她掀开车帘,缓步下车,月光下那一身素衣显得格外清冷。 "本宫乃大乾长公主,要入宫见皇兄最后一面,尔等也要拦吗?" 禁军队长见到襄宁长公主,立刻行礼,却仍不放行:"殿下恕罪,昨夜宫变后,上头有令,无通行手谕者一律不得入宫。" 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取出玄武鱼符:"那这个呢?" 鱼符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那禁军队长一见,脸色大变,立刻跪下行了大礼:"末将该死,不知殿下持玄武令而来!" "现在可以放行了吗?"襄宁长公主声音冰冷。 "自然!自然!"禁军队长连忙起身,喝令手下开门,"快开玄武门!"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襄宁长公主却站在原地未动。她盯着那禁军队长:"你方才说,这是玄武令?" 禁军队长一愣:"回殿下,北衙禁军调兵鱼符,军中俗称玄武令。" 襄宁长公主心中一震。这块鱼符是真的,那它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重。皇兄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兵符交给她?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皇兄的意思? "殿下?"张忠小声提醒,"陛下还等着呢。" 襄宁长公主收回思绪,重新登上马车。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她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皇兄病危,瑞王惨死,宫变余波未平,而她手中这块能调动北衙禁军的鱼符,究竟会是她保命的护身符,还是催命的符咒? 马车在宫道上疾驰,襄宁长公主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宫墙,忽然想起昨日宫变后,长子贾攸去拜访宣城侯府,传来的那句话:"将此物交予长公主,就说这是陛下给她的护身符。" 贾攸提及当时宣城侯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第192章 第192章【VIP】 紫宸殿内,龙涎香的气息被浓重的药味掩盖。重重纱幔低垂,隔绝了三月的春风,却隔不断那股萦绕在殿内的死亡气息。 襄宁长公主踏入内殿时,金丝履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的目光穿过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人,直接落在龙榻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上。 "皇兄"她的声音哽在喉头。 隆兴帝微微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亮了起来。他艰难地抬起手,枯瘦如柴的手指上,那枚象征皇权的龙纹玉扳指显得格外沉重。 "襄宁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 襄宁疾步上前,在龙榻边跪下。她强忍着泪水,却还是在握住隆兴帝的手时感到一阵刺痛——那曾经执笔批阅奏章、挽弓射猎的手,如今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太医令王景和跪在一旁,额头抵地:"陛下今日精神稍好,特意召长公主殿下入宫" "王太医,"襄宁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究竟如何?" 王景和的身子伏得更低,声音颤抖:"臣臣等已竭尽全力" "罢了"隆兴帝轻轻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他看向站在角落的大总管夏守忠,"赐座让长公主坐下说话。" 夏守忠眼窝深陷,眼角通红,显然多日未曾安睡。他亲自搬来绣墩放在龙榻旁,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隆兴帝虚弱地命令,"朕与长公主有话要说。" 待殿内只剩兄妹一人,隆兴帝长长舒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帝王的面具。他示意襄宁长公主再靠近些,声音低得如同耳语:"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御花园捉迷藏吗?你总是躲在母后最喜欢的牡丹丛里" 襄宁长公主的眼泪终于落下:"记得皇兄每次都能找到我。" "因为只有你敢踩母后的花"隆兴帝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随即被一阵咳嗽打断。襄宁长公主连忙扶他起身,拍着他的背,直到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去。 隆兴帝靠回枕上,喘息着说:"这些年辛苦你了。先帝驾崩时若非你周旋于诸王之问" "皇兄不必说这些。"襄宁长公主握紧他的手,"我们是兄妹。"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铜漏滴水的声音提醒着时问的流逝。隆兴帝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那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襄宁,朕的时问不多了。"他突然说,声音出奇地平稳,"朕已决定传位于四皇子雍王。" 襄宁长公主心头一震。虽然朝野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隆兴帝确认,还是让她呼吸一滞。 "雍王勤勉克己,精通政务,是合适的储君人选。"隆兴帝继续道,"但朕担心其他皇子未必心服。" 他紧紧握住襄宁长公主的手:"调动北衙禁军的信物朕已让宣城侯将它交给你。若有人胆敢阻挠新君继位" 襄宁长公主取出怀中的玄武鱼符,那冰凉的鱼符仿佛有千斤之重:"皇兄是要我" "做雍王继位的助力。"隆兴帝直视她的眼睛,"雍王虽精明勤勉,但其余皇子背后都各有倚仗,朝臣们也各有心思,雍王需要有人扶持。你是朕唯一信任的人!" 襄宁长公主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枚鱼符意味着无上的权力,也意味着无尽的风险。她想起两天前那场宫变,鲜血染红了紫宸殿外的白玉阶。 "臣妹"她深吸一口气,"定不负皇兄所托。" 隆兴帝露出欣慰的神色,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一抹刺目的鲜红出现在他苍白的唇边。襄宁长公主慌忙用帕子替他擦拭,却听到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夏守忠匆匆进来,跪地禀报:"陛下,雍王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隆兴帝强撑着坐直身体,示意襄宁长公主坐到一旁,"你也该见见新君了。" 四皇子雍王风尘仆仆地踏入内殿,显然是接到诏令后马不停蹄赶来的。他身着素色常服,发髻微乱,额上还有汗珠。看到龙榻上的隆兴帝,雍王立刻跪下行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近前来。" 雍王起身时,目光与站在一旁的襄宁长公主短暂相接。襄宁长公主注意到这个侄子眼中有着超越寻常的隐忍与沉稳,但此刻也掩不住惊惶与悲痛。 "儿臣在宫外听闻父皇身体不适,心中焦虑不安,一得到父皇传召的消息,立马赶来"雍王跪在龙榻前,声音哽咽。 隆兴帝抬手抚上雍王的头顶,如同寻常父亲对待儿子:"朕的时问到了这江山,就交给你了。" 雍王浑身一震:"父皇!" "听朕说完。"隆兴有力,仿佛用尽了最后的生命力,"治国之道,首在爱民。朕这些年改革税制,整顿吏治,但" 他的目光转向夏守忠:" 夏守忠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色锦囊,双手奉上。隆兴帝颤抖着解开锦囊,取出一卷盖有玉玺的诏书:"这是传位诏书。朕早已备好。" 雍王双手接过诏书,臣恐难当大任!" "你可以。"隆兴帝坚定地说,"朕观察你多年你有明君之资。只是"他的声音低下去,"必要时可以求助你姑母她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这朝堂的暗流啊……" 雍王转向襄宁长公主,郑重行礼:"儿臣谨记。" 隆兴帝似乎完成了最后的心愿,身体突然松懈下来。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则。 "皇兄!"襄宁长公主扑到榻前,握住他的手。 "夏守忠"隆兴帝微弱地呼唤。 大总管跪行上前,老泪纵横:"老奴在" "照顾好新君" 夏守忠重重叩首:"老奴誓死效忠!" 隆兴帝的目光最后扫过在场的三人,嘴角浮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襄宁长公主俯身去听,却只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大乾王朝第三位皇帝的手,在她掌中渐渐失去了温度。 殿外的铜漏恰好滴完最后一滴水,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与此同时,紫宸殿顶悬挂的十一只金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悠远的声响,传遍整个皇城。 夏守忠缓缓起身,用颤抖的手为隆兴帝合上双眼,然后转身向雍王行大礼:"老奴参见陛下。" 襄宁长公主擦干眼泪,将鱼符紧紧攥在手心。她知道,属于隆兴帝的时代已经结束,而一场新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丧钟声从紫禁城深处传来,一声接一声,沉重而缓慢,像是要把这噩耗一字一顿地敲进每个人的心里。那声音穿透朱红宫墙,越过重重殿宇,在京城上空回荡,惊起一群栖在宫檐下的乌鸦,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铅灰色的天空,发出刺耳的鸣叫。 襄宁长公主跪在隆兴帝的龙榻前,双手紧紧攥着兄长已经冰冷的手。她年过七十,却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此刻那张素来端庄的脸庞上布满泪痕,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花了,可她浑然不觉。 "皇兄"她低声唤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殿内跪满了太医和内侍,却无人敢上前劝慰这位先帝最宠爱的胞妹。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新登基的雍王——曾经的四皇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着素服,面容肃穆,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在襄宁长公主身后三步处停下,恭敬地行了一礼。 "姑母,请节哀。"雍王的声音低沉而克制,"父皇驾崩,举国同悲。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礼部已开始筹备丧仪,还请姑母保重身体。" 襄宁长公主缓缓转过头来,她看着这个从小就不受宠的侄子,如今却成了天下之主。 "陛下。"她艰难地站起身,向新君行礼,却被雍王一把扶住。 "姑母不必多礼。"雍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朕已请母后过来陪伴姑母。父皇生前最疼姑母,如今姑母悲痛过度,朕实在放心不下。" 襄宁长公主心中一凛。周皇后是雍王的养母,自己的皇嫂,未来的太后。让她来"陪伴"自己,表面是关怀,实则是施恩。她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赞赏,声音却依然哽咽:"多谢陛下体恤。" 与此同时,宁国公府内,钟声同样清晰可闻。 贾攸正在书房与弟弟子侄们议事,听到钟声,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是宫里的丧钟!"一弟贾敬惊呼,"难道" 三弟贾啟已经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那沉闷的钟声更清晰地传进来。他数着钟声的次数,脸色越来越凝重:"确实是陛下驾崩的规制。" 贾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已至不惑之年,作为襄宁长公主和先宁国公的嫡长子,继承了宁国公爵位,在朝中地位尊崇。此刻,他脑中飞快地计算着隆兴帝驾崩可能带来的政局变化。 "父亲,陛下他"贾瑾声音哽咽。隆兴帝虽是一国之君,但对他们这些小辈向来亲厚,每年节庆都会赐下厚礼,连他们的亲事都多有关注。 贾攸抬手制止了长子的话,转向一房的侄子贾珍:"珍儿,你立刻去告诉你媳妇,让她准备入宫守丧的衣物。她是雍王的嫡女,这个时候必须出现在宫里。" 贾珍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的妻子明月郡主是雍王最宠爱的女儿,这门婚事是隆兴帝一手促成的,现在看来,简直是神来之笔。 待贾珍离去,贾攸才对长子道:"瑾儿,你媳妇是宁国公府世子夫人,也要准备入宫。让你媳妇和你母亲一起准备好,领着府上有诰命的女眷一起。这个时候,我们府上的人不能缺席,免得被人抓了把柄。" 贾瑾沉稳地点头:"儿子明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陛下突然驾崩,朝局必然动荡。父亲,我们该如何自处?" 第193章 第193章【VIP】 贾攸走到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自处?我们早就选好了位置。" 他想起母亲襄宁长公主半年前留他在静康院密谈时说的话:"攸儿,你记住,四皇子非池中之物。其心机深沉,善于隐忍。我观他近日动作频频,怕是已有准备。我们府上也要早做打算。" 当时贾攸还不解:"母亲为何看好四皇子?太子虽被废,但八皇子势力更大啊。" 襄宁长公主却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咱们府上与雍王结为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顺王与景王亲近,绝不能让甄氏一脉得势。况且"她压低声音,*"周皇后无子,四皇子自幼养在她膝下,算是半个嫡子,这份情谊,比血脉更珍贵。" 如今想来,母亲果然慧眼如炬。贾攸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如今的局面,也是先帝一手造就的。想来先帝早就开始暗中布局,不仅让自己的长子娶了端华郡主,拉拢了宗室与北静郡王府。二弟次子贾珍娶了雍王的女儿,稳固关系。三弟长子贾琤赐婚西宁郡主,拉拢了勋贵将领。自己的幼子贾珹之妻出自宣城侯府,三弟幼子贾玮之妻出自安平侯府,俱是手握兵权。 宁国公府必要时就是陛下手中的底牌!错综复杂的姻亲,决定了宁国公府举足轻重的地位。 "父亲在想什么?"贾瑾的问话打断了贾攸的思绪。 贾攸回过神来,轻声道:"在想你祖母的深谋远虑。若非她老人家早做准备,今日我们府上就该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贾瑾会意地点头:"祖母确实高瞻远瞩。只是"他眉头微皱,"先帝待我们一向亲厚,如今他突然驾崩,儿子心中实在悲痛。" 贾攸拍拍长子的肩膀,叹了口气:"为父何尝不伤心?但政治就是如此,悲喜必须分开。我们悲痛的是亲人离世,欢喜的是家族前途无忧。这两者并不矛盾。" 正说着,管家赵德全匆匆来报:"国公爷,宫里来人了,说公主殿下让您即刻入宫。" 贾攸神色一凛:"可说了何事?" 赵德全摇头:"来人只说公主殿下悲痛过度,需要国公爷陪伴。" 贾攸心下了然。母亲这是在召唤他商议对策。他迅速吩咐道:"备马,我即刻入宫。瑾儿,你去告诉你母亲和媳妇,让她们领着府中女眷准备好,府上也要安排人看顾。等宫里的消息再进宫为先帝守灵。" 当贾攸骑马穿过京城街道时,发现街上已经挂起了白幡,商铺纷纷关门歇业,行人神色惶惶。隆兴帝驾崩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无数涟漪。 宫门前,守卫比平日多了数倍,全都身着素服,神情肃穆。贾攸亮出宁国公的腰牌,守卫恭敬地放行,还低声告诉他:"长公主在紫宸殿偏殿等您。" 紫宸殿是先帝寝宫,此刻已经布置成了灵堂。贾攸远远就听到哀乐声声,宫女太监们穿梭忙碌,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药草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他在偏殿见到了母亲。襄宁长公主已经换上了孝服,素面朝天,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但她的眼神依然锐利,见到儿子进来,立刻挥手屏退了左右。 "攸儿,情况有变。"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切,"皇兄临终前留下了遗旨。" 贾攸心头一跳:"什么遗旨?" "事关新帝。"襄宁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新帝继位,根基不稳。皇兄担心会有皇子和朝臣联手,动摇大乾的江山社稷。" 贾攸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他没有说下去,但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如今诸皇子中,顺王嫌疑最大。 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不管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兄临终前嘱托我,让我在关键时刻助雍王一臂之力。" 她从袖中取出玄武鱼符,递给贾攸:"你收好,此物是关键。本宫要守在宫里,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本宫身上。你暗中将鱼符交给瑾儿,他是小辈,不容易引人注意,让他小心堤防。若遇意外,随机应变,调动北衙禁军护卫新君。" 贾攸接过鱼符,感觉重若千钧。他知道,这小小的鱼符代表着的,可能是足以颠覆朝局的关键。 "母亲打算 襄宁长公主眯起眼睛:"等。等顺王先出招。如果他不生事,那等雍王继位,地位稳固后将鱼符交给新君。如果他谋反"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贾攸突然明白了母机,而是一场精心设后,实则留了后手,确保无论局势如何变化,都能完成隆兴帝的嘱托, "儿子明白了。"他将鱼符贴身收好,"府里已经按您的安排开始准备了。" 襄宁长公住,从现在开始,明面上我们不管其他,只一心一意为皇兄守灵。这场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眼神,随即贾攸退后两步,跪倒在地,而襄宁长公主则拿起帕子,瞬间泪如雨下。 当雍王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姑母悲痛欲绝,表兄恭敬跪迎。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母,表兄,请起。"雍王的声音温和而威严,"朕来是告诉姑母,明日大殓,请姑母主持。您是父皇最亲近的人,这仪式非您不可。" 襄宁长公主拭泪谢恩,心中赞叹连连。让她主持丧仪,既是抬高她的地位,也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将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这位新君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但她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本就打算以自己为饵,这般也算错打错着。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隆兴五十三年三月,春寒料峭。 皇城上空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宫墙内外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隆兴帝驾崩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大乾王朝。 襄宁长公主跪在灵前,已经六个时辰未曾移动。她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入鞘的宝剑,唯有眼角细密的皱纹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疲惫。作为先帝唯一的胞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场国丧,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姑母,您该歇息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襄宁长公主缓缓抬头,对上新帝——曾经的雍王——忧虑的目光。这位四皇子身着素服,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哀戚,却已经隐隐有了帝王威仪。 "陛下不必挂念本宫。"襄宁长公主声音沙哑,"皇兄待本宫极好,这最后一程,本宫定要陪他走完。" 雍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伸手虚扶,语气却不容拒绝:"太医说姑母气血两亏,若再强撑,恐有不测。朕已命人在偏殿准备了软榻,请姑母暂歇片刻。" 襄宁长公主的目光在年轻帝王脸上停留了一瞬,终于缓缓点头。当她试图站起时,双腿却已麻木得不听使唤,眼前一阵发黑。 "姑母!" 雍王的惊呼声中,襄宁长公主身子一歪,幸而被及时赶来的女官扶住。这一幕落在灵堂内众多宗室和朝臣眼中,引发一阵低语。 "襄宁长公主殿下对先帝情深义重啊" "听说宁国公府这次" "嘘,慎言" 细碎的议论如同暗流,在肃穆的灵堂表面下涌动。 *** 宁国公府的正院内,嘉悦郡主正为入宫守灵做最后准备。铜镜中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眉目如画却透着坚毅。侍女为她取下所有珠翠,只留下一支素银簪子挽住发髻。 "母亲,车马已备妥了。" 端华郡主站在门边轻声禀报。这位世子夫人年方二十七,眉目间既有少女的灵动,又有少妇的沉稳。她手中捧着一条素白披风,边缘绣着暗纹的宁国公府家徽。 嘉悦郡主点点头:"宫中情况如何?" "祖母她老人家年迈,晕倒在灵前,陛下请了太医诊脉,说是悲伤过度,气血两亏,需要修养,不能再劳神了。"端华郡主声音压低,"宫里传话说,陛下特意嘱咐将我们家安排在灵堂前排。" 嘉悦整理衣袖的动作微微一顿。这个看似荣耀的安排实则暗藏玄机——前排意味着更多眼睛的注视,任何细微差错都会被放大。 "告诉府中女眷,今日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嘉悦郡主的声音平静如水,"尤其是几个小的,嫁入府中不久,让她们跟紧自家婆母,不得擅自行动。" 当宁国公府的车驾抵达宫门时,已有不少诰命夫人的马车停在广场上。嘉悦郡主刚下马车,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她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地走在最前,身后跟着端华郡主和府上其余女眷,一行人如同雪白的雁阵,安静而整齐地穿过重重宫门。 灵堂内檀香缭绕,诵经声不绝于耳。当宁国公府众人被引至前排位置时,嘉悦郡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灵堂最前方的婆母。襄宁长公主的脸色苍白如纸,却仍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 嘉悦带领女眷们行完大礼,按序跪坐。她能感觉到背后如芒在刺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审视的,也不乏恶意的。左侧不远处,兵部侍郎的夫人正用团扇半掩着脸,与身旁人窃窃私语,眼神不时瞟向宁国公府众人。 "母亲,"端华郡主借着整理衣摆的姿势低语,"那位莫夫人从我们进来就一直在打量,方才还故意提高了声音说某些人家仗着长公主的势" 嘉悦郡主唇角纹丝不动:"不必理会。守灵期间任何争执都是对先帝不敬。" 话音刚落,一位宫女捧着茶盘走来。在经过宁国公府女眷面前时,她脚下突然一绊,整盘茶盏朝着端华郡主的方向倾斜。 电光火石间,端华郡主衣袖一展,稳稳接住了三只茶盏,竟未洒出一滴。她将茶盏放回盘中,对惊呆的宫女温和道:"小心些。"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嘉悦郡主注意到雍王的视线也向这边投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守灵仪式持续到酉时。当钟声响起,宣布今日仪式结束时,不少年长的命妇已经摇摇欲坠。嘉悦刚起身,一位女官就匆匆走来。 "国公夫人,长公主殿下请您和世子夫人去偏殿一叙。" 偏殿内,襄宁长公主靠坐在软榻上,脸色比白日好了些。见二人进来,她示意女官关紧门窗。 "今日你们做得很好。"襄宁长公主开门见山,"尤其是端华接茶那一手,既显了宁国公府的家教,又不失体面。" 嘉悦郡主行礼:"母亲过奖了。只是儿媳不明白,为何陛下对我们家" "既拉拢又戒备。"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全然不复白日里的虚弱,"本宫这位侄儿心思深沉得很。皇兄在时,宁国公府虽与雍王府有姻亲,但从未明着支持雍王,只是暗中相助。如今雍王即位,也要先确定宁国公府的立场。" 端华郡主轻声道:"可今日又将我们家安排在前排"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襄宁长公主眼中精光闪烁,"表面上是恩宠,实则是将宁国公府放在火上烤。今日若有人生事,或是宁国公府行差踏错,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嘉悦郡主倒吸一口冷气:"难道陛下要对我们" "不至于。"襄宁长公主摇头,"宁国公府地位稳固,只要不行谋逆之举,他不会针对宁国公府的。" 她看向儿媳嘉悦郡主:"珹儿媳妇娘家宣城侯府和玮儿媳妇娘家安平侯府手握重兵,新帝必然忌惮。从今日起,她们与娘家的往来要更加谨慎。" 殿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刻止住话头。女官推门进来,低声道:"殿下,陛下派人来问,是否需要御辇送您回府?" 襄宁长公主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疲惫而哀伤的神情:"替我谢过陛下好意,本宫要在宫中陪皇兄最后一程。" 当夜,宁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城。 嘉悦郡主望着渐行渐远的宫墙,心中明白,从今日起,宁国公府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而她作为当家主母,必须在这暗流涌动的时局中,守护这个百年望族的荣耀与安危。 第194章 第194章【VIP】 顺王府的密室中,烛火摇曳,将顺王那张俊美却阴郁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桌面,节奏与窗外渐急的雨声奇妙地重合。 "王爷,宫里的消息已经确认了。"年过五旬的谋士杜明远声音低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陛下驾崩,遗诏命四皇子雍王继位。" 顺王的手指骤然停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子时。"杜明远咽了口唾沫,"消息被封锁到现在才传出。礼部已经开始筹备登基大典,定在七日后。" 七日后。顺王在心中默念这个数字,感觉它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七日后,那个曾被他们甄家一脉踩在脚下的雍王,就要坐上那把龙椅。而他,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王爷,形势危急啊。"另一位幕僚赵青阳上前一步,他原是兵部侍郎,因与甄家交好被贬,"雍王与周皇后对甄氏一脉恨之入骨。如今贵妃娘娘和信王殿下已逝,华淑公主又被囚禁,您" "闭嘴!"顺王猛地拍案而起,茶杯被震落在地,碎成几片。母妃和胞兄的死状又浮现在眼前——那场失败的宫变,景王的刀,飞溅的鲜血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密室中一片死寂,只有雨声敲打窗棂。 良久,顺王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却带着一丝沙哑:"诸位,本王如今已是甄家唯一的希望。父皇先帝在时,我虽未参与母妃和信王的谋划,但也因此被厌弃。如今雍王继位,本王必无生路。"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刀:"你们跟随本王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召集诸位,就是要寻一条生路。" 杜明远与赵青阳对视一眼,同时跪下:"愿为王爷效死!" 顺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起来吧。说说看,我们该如何绝地反击?" 赵青阳压低声音:"王爷,新帝登基前这七日是关键。礼制上,先帝灵柩停灵七日方可下葬,雍王也要守灵七日。这期间,禁军主力必在皇陵护卫,京城防务反而空虚。" "你的意思是"顺王眯起眼睛。 "宫变。"杜明远接话,声音几不可闻,"趁登基大典前,控制京城,夺取皇位。" 顺王没有立即回应。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雨丝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脸颊。二十七年前的一幕浮现在眼前——那时母妃甄贵妃正得盛宠,带着他和信王去御花园赏花。路上遇见周皇后和雍王,母妃故意不行礼,还讥讽周皇后人老珠黄。信王更是将雍王推入荷花池,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在水中挣扎,他们母子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谁能想到,那个懦弱的雍王,如今竟要成为天下之主? "王爷?"杜明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顺王关上窗,转身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说下去。" 赵青阳展开一张京城布防图:"禁军统领杨焕曾是景王旧部,景王谋反时他未曾参与,反而抵御有功,结果事后未曾得到任何嘉奖。他一直心怀不满,若能许以高官厚禄" "不可。"顺王打断他,"杨焕此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况且景王虽败,其旧部有些投靠了雍王。若我们贸然联络,反易被出卖。" 杜明远点头:"王爷所言甚是,杨焕那里属下派人去试探一番。依在下之见,不如先从城门守备入手。九门提督刘简贪财好色,其副将周昂是我旧友。若能买通刘简,再让周昂控制城门" 雨声渐大,掩盖了密室中的密谋。顺王听着幕僚们的计划,脑海中却在飞速计算每一种可能。母妃和信王的失败给了他血的教训——在权力游戏中,一步错,满盘皆输。 "还有华淑。"顺王突然说道,"她被囚北郊皇庄,那里守备如何?" 赵青阳一愣:"王爷是想" "华淑虽被废黜,但毕竟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且其夫家益都梅氏在文臣中颇有势力,若能救出她,借此拉拢梅家"顺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个骄纵任性的妹妹,如今成了他手中可能的棋子。 杜明远摇头:"太冒险了。北郊皇庄虽不如天牢森严,但也有重兵把守。一旦行动失败" "那就,"赵先生负责联络周昂,务必在五日内控制至少两座城门。杜先生去查探禁军动向,尤其是了顿,"本王亲自安排。" 众人领命而去后,顺王独自留在密室中。烛火,投在墙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取出一枚玉佩——那是母妃生前给他的,上面刻着甄家的家徽。母,曾秘密召见他,告诉他不要参与,来,母妃或许早已预见了失败。 "母妃,您和王握紧玉佩,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这一次,我不会再错。" 他吹灭蜡烛,密室陷入黑暗。而在顺王府外,雨越下越大,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新即位的雍王正站在先帝灵前。他身形修长,面容沉静,与当年那个被推入荷花池的瘦弱少年判若两人。 "陛下,顺王府有异动。"一名黑衣侍卫跪地禀报。 雍王轻轻抚摸着灵柩,声音平静得可怕:"继续监视。朕这个九弟,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皇城内白幡飘荡,哀乐低回。 停灵第三日,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齐聚太和殿,跪拜在隆兴帝灵前,哭声一片。 九皇子顺王跪在皇子亲王队列中,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却不时扫向灵前的新君——四皇子雍王。雍王身着素服,面容憔悴,却掩不住那股新登大宝的威严。 "九哥,节哀。"身旁的十皇子康王低声劝慰,却见顺王只是木然点头,眼中无泪。 顺王妃王氏跪在女眷队列中,一袭素白孝服衬得她肤若凝脂。她低眉顺目,看似沉浸在悲痛中,实则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不是因悲伤,而是兴奋。 "王妃。"身后传来贴身丫鬟的轻唤,顺王妃微微侧首,丫鬟借着递帕子的动作低语:"王府来信,说老爷已过平安州。" 顺王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哀戚模样,接过帕子轻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守灵仪式持续到酉时方散。顺王夫妇登上回府的马车,帘子一放下,两人脸上的悲戚瞬间消散。 "岳父大人何时能到?"顺王迫不及待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车厢壁。 顺王妃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父亲这次借道平安州,有荣国公府贾家的协助,行程比预计快了许多。算算时间,最迟后日便能抵达京城。" 顺王眼中精光暴涨,随即又强自按捺:"这两日我们必须低调行事,绝不能引起雍王一党的注意。"他握住王妃的手,"只待岳父大军一到,我们立即行动。甄氏一脉在朝中的残余势力会支持本王,收拢来的景王旧部也会为本王所用,届时一呼百应,大事可成。" 顺王妃反握住顺王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王爷放心,父亲早已联络了兵部尚书、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等要职官员。只待大军压境,他们便会倒戈相向。" 顺王眼中浮现出未来自己登基为帝的景象,不由轻笑:"待本王登基,王妃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臣妾不敢妄想。"顺王妃嘴上谦逊,眼中却已浮现出自己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的模样。她仿佛看到满朝文武向她跪拜,后宫嫔妃对她俯首称臣的景象,不由得心跳加速。 顺王看出妻子的心思,轻抚她的面颊:"爱妃何必自谦?王家世代将门,岳父镇守西北多年,功勋卓著。此次若能助本王登基,王氏便是从龙之功,你为皇后,理所应当。" 马车缓缓停在顺王府门前。府中一片肃穆,下人们皆着素服,低头行走。顺王夫妇回到内室,立即命心腹守住门户。 "王爷,妾身去准备些茶点。"顺王妃柔声道。 顺王点头:"有劳王妃。本王先去书房,召集几位先生商议要事。" 书房内,烛火通明。五位幕僚早已等候多时,见顺王进来,立即起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顺王摆手,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西北军后日便到,我们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谋士杜明远捋须道:"王爷,属下已买通了九门提督刘简,并联络了副将周昂,只要西北军一到,他们便会打开城门。" "好!"顺王拍案,"宫中有何动静?雍王可有察觉?" 赵青阳低声道:"据宫中眼线回报,雍王这几日忙于丧仪和登基准备,尚未察觉异常。不过" "不过什么?"顺王眉头一皱。 "今日守灵时,属下注意到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频频看向王爷,不知是否有所察觉。" 顺王面色一沉:"陆阎这个老狐狸传令下去,让潜伏在锦衣卫中的人盯紧他,若有异动,立即"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幕僚周奇补充道:"王爷,荣国公府那边可有把握?荣国公府虽与我们合作,但宁国公府是保皇党,宁荣两府同气连枝,万一临阵倒戈" 顺王冷笑:"荣国公府?他们不过是看中了从龙之功。宁国公府有襄宁长公主在,地位稳固,荣国公府却早已落魄,何谈同气连枝?况且" 他压低声音,"荣国公府连送两女分别入了雍王府和景王府,送入雍王府的是大房庶女。送入景王府的是二房庶女,如今景王被圈禁,他们也怕被牵连。荣国公府二房和王子腾是姻亲,虽说王子腾被明升暗降,但他在军中任职多年,手中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如今王子腾都臣服于本王,荣国公府上了本王的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不敢不从!"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顺王道。 顺王妃亲自端着茶点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心腹丫鬟。她将茶点放在桌上,轻声道:"王爷与诸位先生辛苦,用些茶点再议不迟。" 顺王握住她的手:"王妃来得正好。岳父大军后日便到,我们正在商议具体行动。" 顺王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父亲在信中说了,西北军精锐五千人已化整为零,分批潜入京城周边。只待信号一发,便可立即控制城门和要道。" 周奇赞道:"王妃深谋远虑。如此一来,我们内外呼应,大事可成。" 顺王妃微微颔首,随即看向顺王:"王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王妃但说无妨。" "待大事已成,请王爷务必严惩雍王及其党羽。"顺王妃眼中寒光闪烁,"尤其是那个屡次与家父作对的户部尚书。" 顺王大笑:"这是自然!户部是雍王的根基,待本王登基,这些碍眼之人一个不留!"他转向众幕僚,"诸位,后日便是改天换地之时。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按计划行事。" 众人齐声应是,随即悄然散去。 夜深人静,顺王站在窗前,望着皇城方向。月光下,太和殿的轮廓若隐若现。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在那龙椅之上,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雍王,这皇位,你坐不稳的。"顺王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顺王妃从身后环抱住他:"王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顺王转身,看着妻子娇艳的面容,轻抚她的发丝:"爱妃先去休息,本王还要再想想细节。" 顺王妃温顺地点头,临走前轻声道:"王爷放心,王家上下,誓死效忠。" 待顺王妃离开,顺王从暗格中取出一幅地图,在灯下细细研究。他的手指从西北方向划向京城,最后停在皇城的位置。 "平安州贾家"顺王喃喃自语,"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静静等待着猎物的松懈时刻。 第195章 第195章【VIP】 三月的皇城,春寒料峭。 顺王站在王府后院的假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这是昨日岳父王承业派人秘密送来的信物,他已带着五千精锐潜伏京郊,西北二十万大军的调兵虎符就藏在这看似普通的玉佩之中。 "王爷,杨统领到了。"贴身侍卫低声禀报。 顺王收起玉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转身走向书房,那里,禁军统领杨焕已等候多时。 杨焕身着便服,见顺王进来,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参见王爷。" "起来吧。"顺王虚扶一把,"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回王爷,宫中禁军已按计划调整完毕。雍王的人手被我们的人死死咬住,明日先帝灵前,他孤立无援。"杨焕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末将虽曾在景王麾下任职,但未曾与景王一同谋逆,反而抵御有功,如今却被怀疑打压,末将实在冤枉。如今能为王爷效力,是末将的荣幸。" 顺王满意地点头。杨焕曾是景王旧部,景王谋反失败后被圈禁,杨焕却因抵御有功,才能出众被留用。这些时日他暗中拉拢,许以高官厚禄,终于在这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明日寅时,你打开玄武门,放王承业的西北军入宫。"顺王压低声音,"事成之后,你便是兵部尚书。" 杨焕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重重叩首:"末将誓死效忠王爷!" 同一时刻,皇宫御书房内,雍王正在批阅奏折。烛火摇曳,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陛下,顺王府今夜又有异动。"暗卫统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 雍王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说。" "西北守将王承业的五千精锐已化整为零潜入京城,藏于各处。" 雍王放下朱笔,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襄宁长公主那边可有所行动?" "长公主殿下不日前将北衙禁军鱼符交给了宁国公世子贾瑾。" "贾瑾"雍王轻叩桌面,"宁国公府世代忠良,贾瑾虽年轻,却是个可造之才。想来他不会叫朕失望!" 暗卫领命退下。雍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月色下的皇城。明日是先帝大殓之日,也是顺王图谋不轨之时。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鱼儿上钩。 次日寅时,天色未明。 顺王身着素服,腰间却暗藏软剑。他带着二十名死士,以祭拜先帝为名,早早来到灵堂。灵堂内白幡低垂,先帝灵柩停放在正中,周围跪满了文武百官。 雍王一身缟素,跪在灵前最前方。他看似沉浸在悲痛中,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皇兄节哀。"顺王上前,假意安慰,却在靠近时压低声音,"这江山,弟弟替您收了。" 话音未落,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禁军统领杨焕带着一队甲士冲了进来,刀剑出鞘,寒光凛凛。 "杨焕,你这是何意?"雍王十分震惊,其乃景王旧部,景王谋逆后雍王念其才能出众,未曾发落他。没想到,如今…… 杨焕狞笑:"陛下恕罪,末将只是顺应天命!"他一挥手,禁军立刻将灵堂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顺王妃之兄王贵勇身着甲胄,带着一队西北精锐冲入灵堂,直奔雍王而来。 "昏君受死!"王贵勇长刀出鞘,寒光直取雍王咽喉。四周的护卫和西北军将士绞杀在一起,王贵勇势如破竹,一时间无人抵挡,紫宸殿大总管夏守忠挡在雍王身前,替雍王挡住了致命一击。 他眼中满是欣喜,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嘱托,誓死效忠新帝。 雍王看着夏守忠倒在自己跟前,王贵勇的刀再次杀向雍王…… 周皇后和雍王妃以及襄宁长公主带着宗室朝臣的家眷在凤仪宫,听到凤仪宫外传来的动静,雍王早已与其通过信,周皇后命人禁闭宫门,等着前方传来的消息。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王贵勇咽喉。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下,鲜血染红了灵堂的白幡。 "什么人?"顺王大惊失色,转头望去。 灵堂大门处,宁国公府世子贾瑾一身戎装,手持长弓,身后是整齐列队的北衙禁军。 "奉襄宁长公主之命,护驾勤王!"贾瑾声音清朗,在混乱的灵堂中格外清晰。 雍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目光如刀刺向杨焕:"杨爱卿,这就是你的顺应天命?" 杨焕脸色煞白,他万万没照计划,北衙禁军应该被调往城南 "陛下饶命!"杨焕跪地求饶,"都是顺王逼迫末将" "背主求荣,罪无,身旁暗卫立刻上前,一刀结果了杨焕。 局势急转直下。顺王见大势已去,拔剑欲做最后一搏,却被贾瑾一个箭步上前,卸下了兵器,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顺王殿下,请自重。"贾瑾声音平静,手上力道却不容反抗。 灵堂外,西北守将王承业禁军包围。王承业见女婿被擒,女儿儿子惨死,悲愤交加, "保护陛下!"贾瑾高喊,同时松开顺王,抽箭搭弓。 三箭连发,王承业虽武艺高强,却难敌贾瑾神射,最终身中数箭,倒地身亡。叛军见主将已死,纷纷弃械投降。 短短一个时辰,这场精心策划的政变便以失败告终。 雍王缓步走到被押跪在地的顺王面前,俯视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顺王,父皇尸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要兄弟相残?" 顺王抬头,眼中满是怨毒:"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雍王摇头叹息,转身对贾瑾道:"贾爱卿今日救驾有功,朕心甚慰。宁国公府世代忠良,果然名不虚传。" 贾*瑾单膝跪地:"臣北衙禁军鱼符乃先帝临终所赐,祖母深明大义, 雍王点头,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今日之事,朕会彻查。凡参与谋逆者,严惩不贷;忠君爱国者,朕必厚赏。" 他特意看了贾瑾一眼,这个年轻人临危不乱的表现,让他看到了朝堂未来的希望。 四月初的皇城,春寒料峭中带着一丝肃杀。 隆兴帝的灵柩停放在紫宸殿已经七日,白幡飘荡,香火缭绕,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 林如海站在文官队列的第三排,低垂的眼皮下目光闪烁。雍王掌权后派了心腹担任巡盐御史一职,他回京述职后被安排到了礼部。 作为礼部侍郎,他这七日几乎未曾合眼,既要操持先帝丧仪,又要提防朝堂上的暗流涌动。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他知道,今日停灵结束后,大周朝的天就要变了。 "咚——"钟楼的晨钟敲响,浑厚的声音穿透宫墙。 "时辰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张盛拖着长音宣告,尖锐的嗓音刺破了紫宸殿前的寂静。 林如海抬眼望去,雍王一身素白孝服站在灵前,背影挺拔如松。这位在信王与景王宫变后实际执掌朝政的亲王,此刻面容沉静,看不出丝毫即将登基的喜悦。 "先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襄宁长公主从侧殿走出,一身缟素却掩不住通身的贵气。她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卷轴,步履沉稳地走到灵前。 林如海呼吸一滞。襄宁长公主是先帝最信任的胞妹,在朝中素有威望。她此刻现身,必有大事。 "奉先帝遗诏——"襄宁长公主展开圣旨,声音清亮,"皇四子雍王,仁孝聪慧,堪当大任。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殿前一片哗然。虽然雍王在宫变后代行太子之责,但先帝生前从未明确立储,这道遗诏来得突然却及时。 林如海目光扫过前排的宁国公。这位掌管京畿防务的国公爷面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晓内情。而站在另一侧的王子腾,虽然也躬身行礼,但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鸷。 "臣有异议!"兵部尚书赵崇突然出列,"先帝生前从未提及立储之事,此诏来得蹊跷!" 殿前气氛骤然紧张。林如海看到殿外侍卫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襄宁长公主冷笑一声:"赵大人是在质疑本宫伪造圣旨?"她转向众人,"先帝早有预见,恐有人借机生事,故将此诏交予本宫保管。信王、景王谋逆在先,顺王谋逆在后,大乾江山动荡不安。如今先帝尸骨未寒,赵大人就迫不及待要乱我朝纲吗?" 宁国公此时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臣宁国公贾攸,恭请雍王殿下继位,以安先帝在天之灵,以定天下臣民之心!" 随着宁国公表态,殿中文武百官纷纷跪倒,高呼:"恭请雍王殿下继位!" 赵崇孤立无援,脸色煞白地退回了队列。 雍王这才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襄宁长公主身上,深深一揖:"儿臣谨遵父皇遗命。" 当日下午,隆兴帝灵柩在三千禁军护送下前往皇陵。林如海作为礼部官员随行,亲眼目睹了先帝入土为安的最后一程。陵墓石门轰然关闭的那一刻,他恍惚间听到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三日后,登基大典在泰安殿举行。雍王身着十二章纹冕服,接受百官朝拜,改元雍景,延续隆兴五十三年,待来年新春再改元雍景元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声宣读着封赏诏书。 林如海听到宁国公府获赐丹书铁券、加封太子太师时,不由看向站在武官首列的宁国公。这位国公爷已是不惑之年,在襄宁长公主的谋划下,使宁国公府一跃成为新朝最炙手可热的勋贵。 而当他听到对王子腾仅仅是赏了一些东西时,心中了然。这看似恩宠,实则无甚作用,只是名头好听。林如海眼角余光瞥见王子腾谢恩时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大典结束后,林如海被留了下来。当他走进御书房时,新帝正在批阅奏章,襄宁长公主——现在应该称襄宁大长公主了——坐在一旁。 "林爱卿来了。"雍景帝抬头,年轻的脸上带着疲惫却锐利的目光,"朕记得你与荣国公府有些姻亲关系?" 林如海心头一跳,立刻跪下:"回陛下,臣亡妻贾敏确是荣国公府嫡女,但臣一心只为朝廷,绝无二心!" "起来吧。"雍景帝摆摆手,"朕不是怀疑你。相反,朕需要你帮朕留意荣国公府的动向。" 林如海暗暗打量襄宁大长公主的神色,见看不出什么,背上开始渗出冷汗。他明白了,新帝这是要他对付自己的岳家,襄宁大长公主,或者说宁国公府贾家对此并无阻拦之意。 看林如海面色不佳,襄宁大长公主忽然问起来,“林大人匆匆回京,不知林家丫头可回来了。本宫倒是许久不曾见到她了。” 林如海恭敬的回道:“多谢殿下厚爱,臣奉命回京,小女也一起同行。只是小女不慎感染了风寒,在府中养病。待她病愈,再让她去宁国公府拜访。” 襄宁大长公主一听黛玉病了,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倒是关心起来。 “林家丫头如今可好些了?琤儿最近公务繁忙,本宫回府便让他走一遭,到底是未婚夫妻,合该多关心关心。”襄宁大长公主一番言语,定下了贾琤的行程。 林如海听着倒是不反对,已经定了亲,宁国公府也不是他林家能随意悔婚的。玉儿也不讨厌贾琤,他自然是盼着这桩亲事能成。 “多谢殿下关心,小女已经大好了。” 雍景帝听到襄宁大长公主话,倒是有些惊讶,“林爱卿的女儿和姑母家的贾琤定亲了?” 襄宁大长公主笑了笑,“也是缘分,林家丫头虽是养在荣国公府,但却是教养在敏仪跟前的。她喜欢林家丫头,琤儿也愿意,本宫这个做祖母的也不会棒打鸳鸯。索性定下了他们的婚事,只是琤儿想着为西宁那丫头守三年,算是全了一段情谊。” “这也是一桩喜事,等出了国丧,朕下旨赐婚。”雍景帝一听两家亲事已定,也乐得成人之美。 襄宁大长公主颔首,“那就多谢陛下了。” 林如海也谢恩,“多谢陛下隆恩。” "王子腾老奸巨猾,虽参与顺王谋反,却未留下实证。"襄宁大长公主转了话音,轻啜了一口茶,声音冰冷,"但谋逆之罪,不可轻饶。" 雍景帝接过话头:"顺王一脉已赐毒酒,参与宫变的官员也已下狱。但荣国公府这颗钉子,朕要慢慢拔。"他看向林如海,"爱卿可明白?" 林如海深深叩首:"臣明白。" 走出皇宫时,林如海抬头望天。四月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他此刻阴冷的心。他知道,自己刚刚接下的,不仅是一道密旨,更是一把迟早会刺向荣国公府心脏的刀。 与此同时,王家,王子腾将书房内的瓷器砸得粉碎。 "好一个雍王!好一个宁国公府!"他咬牙切齿,"顺王那个废物,都已经给行了诸多方便,还能失败,反倒连累了我!" 管家王忠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老爷,荣国公府派人来请太太明日去一趟,太太问您可有空同行?"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有空!去,为什么不去?"他冷笑,"不仅要出席,还要风风光光地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王子腾还没倒呢!" 但他心里清楚,新帝的屠刀已经举起,只是尚未落下。而他必须在这把刀落下前,找到翻身的机会。 第196章 第196章【VIP】 四月的京城,春意正浓。杨柳抽了新芽,桃花绽了粉蕊,护城河的水泛着粼粼波光。这本该是个赏花游园的好时节,可自打宫中传出动乱的消息,京中权贵们便都紧闭门户,连最热闹的庙会也冷清了不少。 王子腾的轿子转过宁荣街时,他掀开轿帘一角,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行人寥寥,几个小贩蹲在墙角,面前摆着的货担蒙了层薄灰。王二太太坐在一旁,手里捏着贾府送来的请帖,绢纸边缘已经被她揉出了细碎的褶皱。 "老爷,您说凤丫头这是怎么了?"王二太太压低声音,"这请帖写得含糊,只说身子不适,请我们过府一叙。可前些天刘夫人才说在观音庙遇着她,那时还精神得很呢。" 王子腾放下轿帘,手指在膝头敲了敲:"贾府近来不太平。听说前几日有乱兵闯进西城,好几户大宅都遭了殃。"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荣国公府离得近,怕是也受了牵连。" 轿子在荣国府西角门停下。往常这个时辰,角门前早该有管事婆子领着丫鬟们候着,今日却只站着个面生的小厮,见他们来了,慌慌张张地行了礼就往里跑。王子腾与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穿过几重院落,领路的婆子脚步越来越快。园子里静得出奇,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婆子腰间钥匙串的叮当声在回廊里格外刺耳。王熙凤的院子前,平儿正倚着月亮门张望,一见他们,眼圈立刻红了。 "二老爷、二太太可算来了!"平儿急步上前行礼,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奶奶我们奶奶她" 王二太太一把抓住平儿的手:"凤丫头怎么了?快带我去看!" 内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头晕。王熙凤半倚在拔步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才几日不见,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的凤辣子竟瘦脱了形,眼下两片青黑,连最爱的金凤钗都没戴,只松松挽了个髻。 "婶婶"王熙凤见他们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史氏按住了。 "我的儿,这是怎么弄的?"王二太太坐在床边,摸着王熙凤骨节分明的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王熙凤勉强扯出个笑:"不过是染了风寒,养几日就好"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平儿连忙递上帕子,雪白的绢子上赫然沾着几点猩红。 王子腾站在屏风旁,沉声道:"平儿,你来说。" 平儿扑通跪下,眼泪砸在地上:"回二老爷的话,初二那夜有乱兵闯府,奶奶带着家丁守了一宿。第二日就见了红,原是两个月的喜可府里忌讳请大夫,拖到晌午才偷偷请了城东的刘太医来"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伏在地上不住颤抖。 王熙凤突然厉声打断:"胡说什么!谁让你说这些的?"这一动怒,她额上立刻沁出冷汗,整个人往枕头上倒去。 王二太太惊得站起:"你有喜了?怎么不早说!现在孩子" "没了。"王熙凤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刘太医说以后怕是也难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将案上的药碗吹得叮当作响。王子腾铁青着脸,拳头攥得咯咯响:"贾琏呢?" 平儿低着头不敢答话。王熙凤却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他?自然是在陪那位新得的美人听曲儿呢。横竖我这肚子不争气,倒省了他休妻的麻烦。"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贾母带着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匆匆赶来,一进屋就拉着史氏的手连声道歉。史太君满头银发似乎更白了几分,说话时眼神平静:"亲家太太千万别见怪,实在是那几日府里乱得很,不敢声张" 王子腾冷眼看着这群女人的表演,突然觉得这屋子闷得喘不过气。他大步走到院中,正好撞见匆匆赶来的贾政。两个男人在石榴树下站定,谁都没先开口。 最后还是贾政叹了口气:"舅兄,这事实在是家门不幸。" "不幸?"王子腾冷笑,"我侄女嫁到你们贾府时,陪嫁的庄子就不下二处。如今她在你们府上遭了这等罪,连个大夫都不敢请?" 贾政面露难色:"那几日京中戒严,太医院的人都进宫了。音,"凤丫头管家这些年,乱兵来得蹊跷,有人看见领头的像是" "像谁 贾政摇摇头不肯再说,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在角门处捡到的。" 王子腾接过一看,顺王府的徽记。 内室里,了。王二太太直言自己想和侄女说说话,不顾王氏欲言又止的神色,目送了史 眼见着守在一旁的平儿,王二太太吩咐道,“平儿,我来的时候带了些上好的补品,你去看着捡些给你们奶奶补补身子,脸色这般苍白,还是得好生补补才是。” 平儿看了眼自家二奶奶,见她没发话,显然是默认了王二太太的安排,默默回话:“是,二太太,奴婢这就去。” 王熙凤靠在王二太太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的百子图。那些嬉笑玩耍的胖娃娃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婶婶,我梦见那孩子了。"她突然说,"是个男孩,长得像巧姐儿小时候,冲我笑呢" 王二太太再也忍不住,搂着她嚎啕大哭。 陪着哭了一场,王二太太见王熙凤发泄过后,才开始训起侄女来。 “凤丫头,婶婶也不跟你见外。你也在我膝下教养过几年,怎么如此糊涂!你膝下只有一个姐儿,地位不稳,最重要的自然是添个哥儿,在荣国公府站稳脚跟。有王家在,只要你有儿子,荣国公府日后的继承人自然不会是别人。可你偏偏只顾着管家权,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生生流了一个孩子,日后子嗣艰难,你是怎么想的?”王二太太对这个教养在自己膝下的侄女怒其不争,早些年未出嫁时,她也是一个机智果断的姑娘,怎么如今…… 王熙凤低着头,她无力反驳,事实就是如此。只是想起自己填进去的嫁妆,让她就此放弃管家权也是不可能的。她不甘心! 王二太太见王熙凤低头不说话,想起她苍白的面色,也不好太过责怪她,怕她伤了身子。 王二太太叹了一声:"凤丫头,咱们自家人不说外话。你这次伤了身子,往后怕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难有孕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王熙凤头上。她攥紧了锦被一角,指节发白。虽然早已知晓,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仍是剜心般的痛。 "婶婶"她声音发颤,眼中已有泪光。 王二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别急,婶婶给你想了个主意。"她环顾四周,确认房里只有她们二人,才继续道,"平儿是你的陪嫁丫头,知根知底。让她给琏儿生个孩子,你抱过来养着,至于平儿"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去母留子也就是了。" 王熙凤心头一震。她素来善妒,平日里见平儿与贾琏多说两句话都要发火,如何能容忍他们同床共枕?更别提还要她主动抬举平儿 "这"她勉强笑道,"琏二未必愿意" "男人哪有不愿意的?"王二太太冷笑,"你且放心,只要你点头,琏儿那边自有你叔叔去说。凤丫头,你得为将来打算。膝下只有一个姑娘,将来靠谁?" 王熙凤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她何尝不知其中利害?但想到平儿那副温顺模样下可能藏着的得意,她就恨得牙痒。 "婶婶容我想想"她虚弱地说。 王二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转瞬变得果断:"傻孩子,当断则断,婶婶是为你好。你叔叔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有他撑腰,你在贾家才能站稳脚跟。可咱们女人啊,说到底还是得有个儿子傍身。" 王熙凤听出话中敲打之意,心中一凛。王子腾确实是她最大的靠山,若得罪了二婶 "婶婶说得是。"她强笑道,"只是这事急不得,容我容我与琏二商量商量。" 王二太太知道她这是推托之词,但也不好逼得太紧,便起身道:"也罢,你好好养着。补品记得按时吃,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待王二太太走后,王熙凤终于卸下伪装,抓起枕边的玉如意狠狠砸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外间的丰儿慌忙跑进来。 "奶奶怎么了?" "滚出去!"王熙凤厉声喝道,随即又因用力过猛而咳嗽起来。她伏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平儿端着补品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她连忙放下碗,上前轻拍王熙凤的背:"奶奶保重身子" 王熙凤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你很高兴是不是?" 平儿吓得后退半步:"奶奶这话从何说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王熙凤咬牙切齿,"想爬琏二的床?做梦!" 平儿脸色煞白,扑通跪下:"奶奶明鉴,平儿绝无此心!" 王熙凤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那笑容却比寒冬更冷:"起来吧。去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平儿战战兢兢地起身,蹲下去捡玉如意的碎片。她不知道二太太跟奶奶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窗外,夏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仿佛在嘲笑这深宅大院中女人们可悲的命运。 与此同时,荣国公府东北角的小佛堂里,赵姨娘正对着菩萨像磕头。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嘴里念念有词:"多谢菩萨显灵那贱人终于遭了报应" 佛龛下的阴影里,贾环蹲在地上玩着一个沾血的弹弓,嘴里模仿着鸟叫:"咕咕——咕咕——"那声音在空荡荡的佛堂里回荡,像极了婴儿的啼哭。 第197章 第197章【VIP】 宁国公府的静康院中,檀香袅袅。襄宁大长公主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眉头微蹙。窗外春光明媚,却照不进她忧虑的眼底。 "母亲。"三儿媳沈氏轻步走入内室,福身行礼。她身着藕荷色对襟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端庄。 "坐吧。"襄宁大长公主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绣墩,"本宫刚从林如海处得了消息,林丫头又病了。" 沈氏闻言,手中帕子一紧:"黛玉病了?可严重?" "说是旧疾复发,咳了半月有余。"襄宁大长长公主叹了口气,佛珠在指间转得更快,"太医看过了,说是气血两亏,需静养。这孩子自小身子骨就弱,如今林家又没个女主子照应" 沈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黛玉那孩子最是懂事,病了也不肯声张。上回来府里请安,我就瞧她脸色不好,问她只说夜里看书睡得晚了。" 襄宁大长公主点点头:"等琤儿回来,让他去林府走一趟。到底是未婚夫妻,该多看望才是。" "母亲说得是。"沈氏略一沉吟,"不如儿媳收拾些药材补品,明日同琤儿一道去。林家如今没个主事的女眷,黛玉身边只有几个嬷嬷丫鬟,怕是照顾不周。" 襄宁大长公主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你想得周到。琤儿虽已定了亲,毕竟年轻,有些事还得你这个做母亲的提点。林丫头性子敏感,你多费心。" "母亲放心,黛玉那孩子我当亲生女儿一般。"沈氏温声道,"前儿个庄子上刚送来些上好的血燕,最是滋补。我再让库房取些老参、茯苓,都是养肺的。" 襄宁大长公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上:"林如海是个明白人,将女儿许给琤儿,是看重咱们家的门风。这门亲事,务必慎重。" 沈氏会意:"儿媳明白。" 暮色渐沉时,贾琤才从吏部衙门回府。他刚换了常服,沈氏便带着丫鬟进了贾琤院子的东厢房。 "母亲。"贾琤行礼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沈氏示意丫鬟放下食盒,亲手盛了一碗莲子羹递给他:"先用些点心。今日去你祖母那里,听说黛玉病了。" 贾琤接过碗的手顿了顿:"黛玉表妹病了?可严重?" "说是旧疾复发,已经好些了,尚在调养。"沈氏观察着儿子的神色,"我与你祖母商议,明日咱们去林府探望。你公务繁忙,可能抽身?" 贾琤放下碗,不假思索道:"自然要去。明日原是要去兵部衙门考察,我安排其他人去便是。" 沈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我已备了些补品药材,你且看看可还缺什么。"她示意丫鬟打开一旁的锦盒,"这是上等血燕,最是养人。这是长白山的老参,还有茯苓、川贝" 贾琤目光扫过那些名贵药材,忽然道:"我记得库房有盒西洋参,是去年南边商队带来的,最是清热补气。" 沈氏笑了:"你倒记得清楚。已经备下了,还有你上回从南边带回来的那匣子龙眼蜜,黛玉最爱这个调药。" 贾琤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黛玉表妹喝药怕苦,加些蜜正好。" 次日清晨,林府的门房见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前,慌忙进去通报。不多时,林家管家亲自迎了出来。 “见过三舅太太,琤五爷。”林管家一来便给两位贵客见礼。 “林管家不必多礼,我听说黛玉病了,特来探望。”沈氏道明来意。 林管家侧身迎两位贵客入府,“三舅太太,琤五爷,里面请。”随后林管家将人迎到了花厅,安排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又命丫鬟去给大小姐报信。 林府的后院里,几株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落一地芬芳。黛玉倚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牡丹亭》,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自从前几日受了风寒,她便一直卧床休养,今日才觉得身子轻快了些。 "姑娘,宁国公府的三太太和琤五爷来看您了。"紫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黛玉闻言,手中的书卷差点滑落,她忙坐直了身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当真?快,快请进来。"说着便起身整理衣衫,又让紫鹃重新梳了梳有些松散的发髻。 紫鹃抿嘴一笑:"姑娘别急,林管家已经请他们在花厅候着了。您上一杯温热的龙井,黛玉接过, "琤表哥也来了?"黛玉低声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呢,琤五爷特意一边为黛玉披上淡紫色的外衫,一边笑道,"听说姑娘病了,琤五爷急得很," 黛玉心头一热,忙低头掩饰自己泛红的脸,但因着礼数,见是她刚随父亲回京述职,上门去拜访三舅母,那时她与贾琤不过遥遥相望, 整理妥当后,黛玉在紫鹃地,她就听见三舅母沈氏温和的声音:"林家这园子打理得真好,一草一木都透着灵气,才情出众的姑娘。" 黛玉心头一暖,加快了些脚步。一进花厅,便见沈氏端坐在主位上,身着湖蓝色锦缎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端庄又不失亲和。而站在她身侧的,正是许久未见的贾琤。 "舅母安好,琤表哥安好。"黛玉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如春风拂柳。 沈氏连忙起身,一把拉住黛玉的手:"快别多礼了,你病才好些。"她细细打量着黛玉略显苍白的小脸,心疼道,"怎么瘦了这许多?可请了太医来看?" 黛玉微微一笑:"劳舅母挂念,已经好多了。前几日王太医来看过,说是受了些风寒,吃几剂药就好。" 贾琤站在一旁,目光关切地落在黛玉身上。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青玉带,衬得身形修长挺拔。见黛玉看过来,他微微颔首,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表妹气色比上次见时差了些,可要好生将养。" 黛玉只觉得脸颊发烫,低声道:"多谢琤表哥关心。" 沈氏看看黛玉,又看看贾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拉着黛玉坐下,亲切地问道:"这些日子都做些什么消遣?可还写诗?" "偶尔写一两首,不过是些闲愁别绪,不值一提。"黛玉谦虚道,却见贾琤眼中一亮。 "表妹的诗才我是见识过的,上次那首《咏白海棠》当真绝妙。"贾琤真诚地说,"①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样的句子,我怕是再读十年书也写不出来。" 黛玉惊讶地抬头,没想到贾琤竟记得她随口吟诵的诗句。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琤表哥过誉了,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沈氏见两人谈得投机,眼中笑意更深。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道:"黛玉病着,想来在屋子里闷久了。今日天气这样好,不如去后院走动走动?园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对身子也有益处。" 黛玉闻言,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她怎会不明白舅母的用意?这是特意给她和贾琤创造独处的机会。她偷眼看向贾琤,见他耳根也微微泛红,却并未出言反对。 "这也好。"黛玉轻声应道,声音细如蚊蚋。 沈氏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们年轻人去走走,我在这儿和紫鹃说会儿话。"说着向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会意,留下来陪沈氏说话。 黛玉起身时,贾琤已走到她身侧,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虚扶了一下:"表妹小心台阶。" 他的手掌并未真正碰到黛玉,却让黛玉感到一股无形的暖意。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花厅,沿着石子小径慢慢向后院走去。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黛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在石子上轻轻点过,心跳如擂鼓。她从未与男子单独相处过,更何况是她的未婚夫婿。 "表妹"贾琤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听说你前些日子又咳嗽了?" 黛玉微微一怔,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她轻声道:"不过是旧疾,吃些药就好了。" 贾琤眉头微蹙:"江南湿气重,对你的咳症不利。我在医书上看到,燕窝炖雪梨对肺热咳嗽有奇效,表妹不妨试试。" 黛玉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惊讶:"琤表哥还读医书?" 贾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闲来无事翻看过几本。父亲常说,君子当通晓百家,不求精通,但求略知一二。" 黛玉不禁莞尔:"琤表哥好学问。" "比起表妹的才情,我这点墨水实在算不得什么。"贾琤真诚地说,"上次赏菊宴上,表妹那首菊花诗,我回去后抄录在扇面上,日日观摩学习。" 黛玉心头一热,没想到他如此看重自己的诗作。她轻声道:"琤表哥若喜欢,改日我再写几首送你。" "那再好不过了。"贾琤眼中闪过欣喜,"表妹的字也极好,清秀中透着风骨,我收藏的几幅字帖都比不上。"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来到后院的海棠树下。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黛玉的发间。贾琤犹豫了一下,轻轻抬手为她拂去。 黛玉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红霞更甚。贾琤也意识到自己唐突,忙收回手,歉然道:"冒犯表妹了。" "没没关系。"黛玉低下头,心跳如鹿撞。她能感觉到贾琤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自己身上,既羞涩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欢喜。 "表妹,"贾琤忽然正色道,"你我虽定了亲,但我绝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不情愿的事。若你若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慢慢相处,等你真正接受我。" 黛玉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能尊重女子意愿的男子实在少见。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琤表哥多虑了我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安排。" 贾琤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恢复平静:"表妹身子弱,要好生将养。我那里有几本游记,写得生动有趣,又不费神,明日让人送来给表妹解闷可好?" 黛玉点点头:"多谢琤表哥。" 两人又聊了些诗词歌赋,贾琤虽自谦学问浅薄,但谈吐间却显出深厚的功底,尤其对唐诗宋词的理解颇有独到之处。黛玉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因贾琤的幽默点评而掩口轻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近午时。紫鹃远远走来,轻声道:"姑娘,三太太说该回去了,怕耽误您吃药休息。" 黛玉这才惊觉与贾琤单独相处了这么久,脸上又飞起红晕。贾琤体贴地说:"表妹该回去休息了,我们改日再聊。" 回到花厅,沈氏见两人神色都比方才轻松许多,眼中闪过满意的笑意。她起身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孩子,你好生养病,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黛玉乖巧地点头:"舅母慢走。" 贾琤向黛玉拱手行礼:"表妹保重。"他的目光中含着未尽的话语,让黛玉心头一热。 送走沈氏和贾琤后,黛玉站在院门前久久不愿离去。紫鹃笑着打趣:"姑娘这是舍不得琤五爷走呢?" "胡说什么!"黛玉嗔怪道,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她转身往回走,脚步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宁国公府的马车里,沈氏看着面带微笑的贾琤,轻声问道:"如何?" 贾琤恭敬地回答:"母亲安排得极好。" 沈氏满意地点头:"黛玉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待她。" "儿子明白。"贾琤郑重承诺,眼前浮现出黛玉站在海棠树*下,花瓣落在她发间的画面。 消息很快传到了襄宁大长公主耳中。这位威严的老夫人听完映雪的汇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好,好。琤儿懂事,林丫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你传本宫的话,等出了国丧,府里办赏花宴,务必请林府的人都来。" 映雪会意地笑道:"公主这是要给五爷和林姑娘多创造些机会呢。" 襄宁大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宁国公府地位稳固,琤儿已经牺牲过一次了,本宫希望他的妻子是他自己喜欢的人选。况且林丫头本宫是真心喜欢,若能早日成亲,本宫也了却一桩心事。" 第198章 第198章【VIP】 宁国公府的花园里春意正浓,府中各处花木扶疏,海棠、牡丹争相吐艳,连那几株老梅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襄宁大长公主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透过半开的窗棂望着庭院里纷飞的花瓣,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指腹轻轻摩挲着珠子上的纹路。 "公主,琤五爷已经回府了。"贴身丫鬟映雪和茗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宁静。 襄宁大长公主微微颔首,眼角细密的纹路舒展开来:"让琤儿先去歇歇,晚些再来见本宫。"她顿了顿,又问道,"琤儿可是去过林家了?" "回公主的话,琤五爷一下值回来就换了衣裳往林府去了,说是奉您的命去给林姑娘送些南边新来的绸缎。" 襄宁大长公主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意。林丫头自小没了母亲,父亲林如海之前又远在扬州任上,虽说养在荣国公府外祖家,但史氏可不是真心疼爱她,终究是寄人篱下。如今与琤儿定了亲,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多费些心思。 佛珠在指间转过一轮,襄宁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封尚未拆阅的信函上。那是今早宫里送来的,新帝的亲笔。兄长驾崩不过一个多月,新帝登基后对宁国公府依旧重用,长子贾攸领加封正一品太子太师。次子贾敬任从一品左都御史,三子贾啟任从一品刑部尚书,四子贾放五子贾牧俱为从三品,连孙辈也都各有差事。满门荣宠,不外如是。 "珹儿媳妇和珍儿媳妇的身子如何了?"襄宁大长公主突然问道。 映雪立刻会意:"回公主,九奶奶的胎像稳固,昨儿个太医来请脉,说是再有两个月就该临盆了。明月公主那边也差不多时候,公主府特意送了信来,说公主一切安好。" 襄宁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心中默算着日子。徐婉是长房嫡三子贾珹的正妻,出身宣城侯府,性子温婉;明月公主则是二房嫡次子贾珍的妻子,新帝的嫡女,身份尊贵。新帝继位后,赐了公主府,赏赐不断。襄宁大长公主做主,让贾珍同明月公主搬去了公主府。这两个孙媳同时有孕,若是能得一女,便是天大的喜事。 想到这里,襄宁大长公主不由得轻叹一声。宁国公府什么都好,就是阳盛阴衰得厉害。她生了五个儿子,孙辈里除了二房的嫡幼女贾玥,其余全是男丁。如今重孙辈已有十来个男孩,若是这次能添个女孩儿 "公主可是累了?要不要歇会儿?"映雪见她出神,轻声询问。 襄宁大长公主摇摇头:"无妨。去把本宫那对翡翠镯子取来,等琤儿来了给他,让他下次带给林丫头。"她顿了顿,"再把本宫年轻时那套红宝石头面也找出来,若是徐氏或明月生下女孩,就给重孙女留着。" 茗霜应声退下,襄宁大长公主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春风拂过,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她伸手接住一片海棠,粉白的花瓣在她布满皱纹的手心里显得格外娇嫩。 兄长驾崩那日,她记得自己跪在灵前,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静静躺在棺椁中,恍如隔世。时间像这四月的风,悄无声息地淡化了许多东西,包括她心中的悲痛。 "公主,琤五爷来了。"映雪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贾琤一身靛青色直裰,腰间悬着玉佩,面容俊朗,眉目间依稀可见其父贾啟年轻时的风采。 "孙儿给祖母请安。"贾琤跪下磕头。 襄宁大长公主抬手示意他起身:"坐吧。琤儿,见到林丫头了?" 贾琤耳根微红,规规矩矩地答道:"回祖母的话,见到了。黛玉黛玉表妹收了绸缎,很是喜欢,特意让孙儿带话谢过祖母。" 襄宁大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林丫头可好?" "黛玉表妹气色尚可,只是"贾琤犹豫了一下,"似乎比上回见时又清减了些。" 襄宁大长公主眉头微蹙。黛玉那孩子心思细腻,又兼体弱,确实让人放心不下。她正欲细问,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大喜事!"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九奶奶发动了!" 襄宁大长公主手中的佛珠一顿:"不是说要再过两个月?" "回公主,小心绊了一下,这会儿已经见红了,稳婆说怕是" 不等丫鬟说完,襄"快,备轿!本宫去看看!"她转向贾琤,"琤儿,你先回去。" 一。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徐婉压抑的痛呼声,长媳嘉悦郡主在院里坐镇,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 凳上坐下,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她抬头望天,四月的阳光温柔地洒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恍惚间,她情景,那时母后还在,特意派了太医来守着 "公主!"一个婆子满脸喜色地跑出来,"九奶奶生了,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襄宁大长公主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缓缓站起身,眼中泛起泪光:"好,好快,去把本宫那套红宝石头面取来!"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厮飞奔而来:"公主府来报,明月公主也发动了!" 襄宁大长公主愣住了,随即失笑:"这俩孩子,倒是赶一块儿去了。"她转向嘉悦郡主,"你留在这儿照看徐氏和孩子,本宫和老二家的一起去公主府看看。" 暮色四合时,襄宁大长公主从明月公主府回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明月公主也顺利生产,是个健康的男孩。虽然没能再得一个孙女,但珹儿媳妇生的那个女孩儿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她走进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上了三炷香。袅袅青烟中,她仿佛看见了亡夫的面容,还是那样刚毅威严。 "夫君,"她轻声说道,"你看见了吗?宁国公府很好,新帝待我们很好贾家,又有新生命降生了" 走出祠堂时,月光已经洒满了庭院。贾琤站在廊下等她,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祖母,这是林姑娘托孙儿带给您的。"他恭敬地递上锦盒,"说是谢您一直记挂着她。" 襄宁大长公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帕子下压着一张小笺,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黛玉恭请伯外祖母金安"。 襄宁大长公主抬头望月,四月的风轻轻拂过她的白发。 "琤儿,"她突然开口,"明日你去趟林府,告诉林丫头,就说本宫说的,让她得空来府里玩,玥儿也盼着她呢。林如海那边,本宫自会去说。" 贾琤眼睛一亮:"是,祖母。" 襄宁大长公主点点头,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庭院里摇曳的花影交织在一起。这个四月,宁国公府迎来了新的生命,而她心中的某些伤痛,似乎也被这春风抚平了些许。 大半个月后,林黛玉的病终于痊愈了。 这日清晨,林府的后院里,紫鹃正忙着指挥小丫鬟们收拾箱笼。她手里捧着一件藕荷色绣折枝梅花的褙子,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姑娘,您看这件可好?今日去宁国公府做客,总该穿得鲜亮些。"紫鹃转身对坐在梳妆台前的黛玉说道。 铜镜中映出黛玉清丽的面容。虽然病了一场,但如今气色已好了许多,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更显得眉目如画。她微微点头:"就这件吧。玥妹妹特意下帖子来请,总不能太素净了。" 雪雁在一旁插嘴道:"姑娘病了这一场,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好在老爷请了太医来调养,这才好转得快。"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为黛玉挽起发髻,插上一支白玉兰花簪。 黛玉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父亲林如海回京后,长住林府,她的生活确实安稳了许多。再不必像在荣国府时那般处处小心,连吃个燕窝都要看人脸色。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林管家在门外恭敬地禀报。 紫鹃为黛玉披上银灰色缎面斗篷,轻声道:"今日天凉,姑娘多穿些。" 黛玉起身时,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琤五哥今日可在府里?" 紫鹃抿嘴一笑:"听玥姑娘说,琤五爷今日休沐。姑娘放心,他必是在的。" 黛玉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嗔怪地看了紫鹃一眼,却没有反驳。自从父亲做主为她与贾琤定下亲事,虽然尚未正式下聘,但两府上下都已心照不宣。想起贾琤在她病中每日必来探望,带来各种珍稀药材,还常常讲些外头的趣事逗她开心,黛玉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意。 林府大门外,一辆装饰简朴却不失体面的马车静静等候。这是林如海特意为女儿添置的,再不用像从前那样借用荣国府的车轿。黛玉踩着脚凳上车时,恍惚想起第一次进京时,也是这般乘着马车进入荣国公府。那时她满心惶恐,如今却已有了归宿。 马车缓缓驶向宁国公府。路上,紫鹃小心地观察着黛玉的神色:"姑娘可还觉得头晕?若是累了,咱们就早些回来。" 黛玉摇摇头:"无妨的。病了这些日子,也该出去走走了。"她掀起车帘一角,看着街市上熙攘的人群,轻声道,"父亲说得对,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深闺里。" 宁国公府比荣国公府规模略大,且布局更为精巧。黛玉的马车从侧门进入,早有婆子丫鬟在二门外等候。见黛玉下车,一个穿红着绿的小丫鬟立刻迎上来行礼:"林姑娘可算来了,我们姑娘念叨一早上了。" 这丫鬟是贾玥的贴身侍女翠儿,黛玉认得。她微微一笑:"玥妹妹可好?" 翠儿笑道:"好着呢!就是惦记林姑娘的身子。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姑娘爱吃的藕粉桂糖糕,说是补气血的。"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林姐姐!可把你盼来了!" 只见一个身着杏黄色衫裙的少女快步走来,正是宁国公的嫡孙女贾玥。她比黛玉小几岁,生得明眸皓齿,性格活泼开朗,与黛玉十分投缘。 黛玉刚要行礼,就被贾玥一把拉住:"林姐姐快别多礼了。你病刚好,咱们今日只叙姐妹情,不论那些虚礼。"她上下打量着黛玉,心疼道,"林姐姐瘦了许多,不过气色倒比从前在荣府时好。" 黛玉心中一暖。贾玥是她在贾府中难得的知己,从不因她孤女身份而轻视,反而常常为她打抱不平。 "多谢妹妹挂念。"黛玉柔声道,"听说妹妹近日在学画?" 贾玥眼睛一亮:"可不是!我正想请姐姐指点呢。"她挽着黛玉的手臂往花园方向走,"今日请了几位相熟的姐妹来赏菊,咱们先去水榭坐坐,她们一会儿就到。" 宁国公府的花园虽不如荣国公府广富丽堂皇,但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韵味。水榭建在一片人工湖上,四周菊花盛开,黄白紫红,煞是好看。 贾玥命人上了茶点,亲自为黛玉斟了一杯菊花茶:"这是我自己晒的,加了蜂蜜,最是润肺。林姐姐尝尝。" 黛玉轻啜一口,只觉清香满口,甜而不腻,不由赞道:"妹妹好手艺。" 贾玥得意地眨眨眼:"我还会酿桂花酒呢,等林姐姐大婚时,我定要送上一坛。" 黛玉闻言,脸上顿时飞红,低头摆弄手中的帕子。贾玥见状,凑近悄声道:"林姐姐别害羞。五哥人品才学都是极好的,比那"她突然住口,意识到失言。 黛玉知道她想说什么——比那宝玉强多了。自从定亲后,她反而很少想起宝玉,偶尔念及,也只当是儿时玩伴罢了。贾琤的稳重体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林姐姐知道吗?"贾玥转移话题,"昨日荣国公府的老太君得知你与五哥定亲的消息,气得摔了杯子呢。" 黛玉手中茶盏一颤,几滴茶水溅在衣袖上。紫鹃连忙上前擦拭。 "这父亲还未曾告诉我。"黛玉蹙眉。虽然料到荣国公府会有反应,但没想到外祖母会如此失态。 贾玥压低声音:"是环哥儿告诉我的。昨日他去请安,正碰上老太君发火,说什么好一个林如海,竟不跟我商量就定了黛玉的亲事,是不把我这个岳母放在眼里,还骂林姑父忘恩负义呢。" 黛玉脸色发白。她早知外祖母对她好是另有所图,但亲耳听到这些,还是心如刀割。 贾玥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林姐姐别难过。要我说,林姑父做得对。荣国公府那些人,表面疼你,背地里哼!"她年纪虽小,却看得通透,"林姐姐如今有了好归宿,又回到自己家中,再不必看他们脸色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贾玥立刻收起严肃表情,换上笑脸:"准是她们来了。林姐姐且宽心,今日咱们只谈风月,不论那些烦心事。" 来的是几位与宁国公府交好的官家小姐,都是贾玥的闺中密友。众人见黛玉在场,纷纷上前问好,言语间满是关切。黛玉勉强打起精神应酬,心中却思绪万千。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贾玥耳边低语几句。贾玥眼睛一亮,对黛玉道:"林姐姐,五哥在等你,正在花厅候着呢。" 黛玉心头一跳,下意识整理了一下鬓发。贾玥看在眼里,促狭地笑道:"林姐姐快去吧,别让五哥等急了。我让人准备了些点心,姐姐带回去给林姑父尝尝。" 辞别众人后,黛玉在紫鹃陪同下前往花厅。穿过一道月亮门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贾琤正站在一株金桂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身着靛蓝色直裰,腰间悬着一块白玉佩,整个人如松如竹,挺拔俊朗。 似是感应到目光,贾琤转过身来,见是黛玉,眼中立刻浮现温柔笑意。他快步上前,却在距离三步处停下,恭敬行礼:"表妹。" 黛玉还礼:"琤表哥怎么来了?" "听闻表妹今日来宁国公府做客,我正好休沐,便想着来见见表妹。"贾琤的声音低沉温和,"表妹身子可还吃得消?"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两人之间,黛玉抬头对上贾琤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多谢琤表哥挂念,我很好。" 两人并肩向花厅走去,贾琤刻意放慢脚步配合黛玉的节奏。一阵风吹过,几片桂花飘落在黛玉肩头。贾琤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拂去,却在半空中停住,转为指向远处的亭子:"玥妹妹说在那里备了茶点让我们带回去。" 黛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小心翼翼的体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动。 第199章 第199章(微修)【VIP】 与此同时,荣国公府内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史太君靠在罗汉床上,脸色阴沉得可怕。王氏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地劝道:"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喝口参汤吧。" "喝什么喝!"史太君一把推开王氏的手,碗中汤汁溅出,洒在王氏杏黄色的裙摆上,"林如海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荣国公府养了他女儿L这么多年,他倒好,一声不吭就把黛玉许给了宁国公府的贾琤!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面上却做出愁苦状:"老太太息怒。林姑爷或许是觉得黛玉年纪大了,急着定下亲事" "放屁!"史太君罕见地爆了粗口,"他分明是防着我!怕我把黛玉许给宝玉!"她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我早该看出来的,自从林如海回京,就不让黛玉常来荣国公府,还说什么女儿L大了该学着管家,全是借口!" 王氏心中暗喜。她一直担心史太君执意要让宝玉娶黛玉,如今木已成舟,倒是解了她的心头大患。但表面上,她还得顺着史太君的意思:"老太太,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毕竟只是口头约定,还未正式下聘" 史太君冷笑一声:"你当林如海是什么人?他既然公开宣布,就是铁了心。这个女婿,我算是白培养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把宝玉叫来。" 王氏心头一紧:"老太太,宝玉这几日正在用功读书,说是要准备明年" "读什么书!"史太君拍案而起,"王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现在黛玉没指望了,你就一心想让宝玉娶你那个外甥女宝钗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同意,这事就成不了!" 王氏脸色煞白:"媳妇不敢!" 史太君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王氏退下后,史太君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脸上的皱纹在烛光下显得更深了。她喃喃自语:"好一个林如海好一个林如海" 窗外,秋风扫落叶,仿佛也在为这场闹剧叹息。 风卷着几片落叶扫过荣禧堂前的石阶,二太太王氏扶着金钏儿L的手腕,缓步走下台阶。她今日穿了件靛青色对襟褂子,领口绣着精致的缠枝纹,衬得她面色愈发肃穆。 "太太慢些。"金钏儿L轻声提醒,却被王氏甩开了手。 "我还没老到要人搀扶的地步。"王氏语气冷淡,目光却飘向远处。方才在老太太房中听到的消息仍在耳边回响——林黛玉与宁国公府的贾琤定亲了。 这个消息本该让她松一口气。黛玉那丫头,自打进府就与宝玉亲近,整日里诗词唱和,眉来眼去,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定了亲,宝玉也该死心了。可老太太那态度 王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老太太提起这门亲事时十分不满,左不过是林家定下林丫头的亲事,没经过她同意。还想着让黛玉和宝玉配做一对,那个病秧子也配! 更可气的是,当她试探着提起宝钗时,老太太立刻冷了脸。如今林丫头没了指望,还想着把史家丫头接来,也不看看史湘云一介孤女怎么配的上宝玉,老太太也是老糊涂了! 想到这里,王氏气的胸口一阵发闷。老太太哪里是看不上宝钗,分明是看不上自己选中的人!她那个外甥女,商户出身怎么了?薛家虽是皇商,可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宝钗又端庄大方,比那个病恹恹的林黛玉和天煞孤星的史湘云强多了! "太太,您脸色不好,要不要回房歇歇?"银钏儿L捧着斗篷追上来。 王氏摆摆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姐!怎么走得这样急?" 王氏回头,见薛太太带着同喜、同贵两个丫鬟快步走来。薛太太今日穿了件绛紫色缎面夹袄,发髻上的金凤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脸上堆着亲切的笑容。 "妹妹来了。"王氏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正巧我有事与你说。" 两人进了王氏的院子,丫鬟们上了茶点后便被挥退。薛太太见姐姐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老太太那边" 了当,"宁国公府的贾琤。" 薛太太手中的茶盏一颤,险些洒出茶水不是还小吗?" "十六了,不小了。"王氏冷笑,"老太太都做不得主。听说是林姑爷定下的,两家连信物都换过了。" 薛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人家,贾琤又是三房嫡长子,虽说是续弦,,膝下亦没有子嗣,本人得皇家看中,年纪轻轻就位居正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宝钗,虽说是金陵数一数二的闺秀,可到底 "妹妹别多想。"王氏看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宝玉的婚事,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了才算。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何能越俎代庖。" 薛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希 "我只认宝钗做儿L媳。"王氏斩钉截铁,"宝玉那孩子糊涂,整日里和那些丫头们厮混,是该有个稳重的人管管他了。宝钗知书达理,又懂得持家,正是合适的人选。" 薛太太心头一热,却又迟疑道:"可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也是常理。"王氏意味深长地说,"府里大小事务,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当家的。妹妹放心,宝玉的婚事,我自有主张。" 薛太太眼中含泪,紧紧握住王夫人的手:"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宝钗那孩子,对宝玉也是" "我晓得。"王氏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不过这事急不得。林姑爷越过老太太给林丫头定了亲,老太太心中不高兴,我们若立刻提起宝钗,反倒惹得她不喜。我心中有数,等过了这阵风头,我自会安排。"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薛太太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走出王氏院子时,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 宁国公府的亲事林黛玉那丫头,竟有这样的造化?薛太太想起自己女儿L,心中不免酸涩。宝钗已经十八了,再不定亲,怕是要被人说闲话。她得赶紧回去和女儿L商量对策。 梨香院里,薛宝钗正在绣一副牡丹图。见母亲回来,她放下针线,起身相迎:"妈怎么去了这么久?姨妈可好?" 薛太太拉着女儿L坐下,让丫鬟们都退下,这才低声道:"出事了。林丫头定了亲,是宁国公府的贾琤。" 宝钗手中的帕子一紧,面上却不显:"这是好事啊。林妹妹有了好归宿,老太太也能放心了。" "你这孩子"薛太太心疼地看着女儿L,"在你妈面前还装什么?你姨妈说了,她只认你做儿L媳。老太太那边,她会想办法。" 宝钗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妈,这事急不得。宝玉的心思" "什么心思不心思的!"薛太太难得地严厉起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姨妈既然说了这话,咱们就得早做准备。你也不小了,再拖下去" "女儿L晓得。"宝钗轻声打断母亲,抬起眼时已是一片平静,"妈放心,女儿L知道该怎么做。" 薛太太看着女儿L沉静如水的面容,忽然有些心疼。宝钗从小就懂事,从不让她操心。可有时候,她宁愿女儿L能像别的姑娘那样,撒撒娇,闹闹脾气。 "你呀"薛太太叹了口气,"妈知道你心里有数。不过这事咱们也得抓紧。明日我去找你姨妈再商量商量,总得有个准信儿L。" 宝钗点点头,重新拿起绣绷。针线在她手中穿梭,一朵盛开的牡丹渐渐成形。就像她的心思,层层叠叠,无人能窥全貌。 黛玉定了亲宁国公府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宝钗的针脚微微一顿。不过,贾琤那个人,她曾在诗会上见过一面,虽然家世显赫,但为人有些倨傲,未必是良配。 而宝玉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虽然有些痴性,可心地纯善,又是荣国公府的嫡子。更重要的是,姨妈属意于她。只要抓住这个机会 针尖刺入锦缎,发出一声轻响。宝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扎出了血。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含入口中,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姻缘?重要的是抓住能抓住的。她薛宝钗,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任人挑选的地步。 辗转几日,薛太太想去寻姐姐,可王氏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和妹妹闲聊。府里自打王熙凤小产后卧床修养,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管事,大太太邢氏又不顶用,只得让二太太王氏举起了大旗。 府上早已入不敷出,王熙凤贴补了不少嫁妆进去,王氏可不傻,她可不会把自己的私房贴进去,账上没钱了就卖铺子宅子,或是卖田卖庄子。拿出一部分入了公账,还能私下赚一笔,填补自己的私房。公中的东西可不是自己的,但入了自己的私房就不一样了。 荣国公府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宁国公府的关注,嘉悦郡主让管事盯紧了,只要铺子庄子地段好,买过来就是。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荣国公府变卖产业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襄宁大长公主。 静康院里,五月的晨光透过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襄宁大长公主倚在紫檀木的罗汉榻上,手中握着一卷《贞观政要》,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她已年过七旬,满头银丝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细密的纹路,却未曾减损她眉宇间的威严。 "公主。"映雪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荣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了。" 襄宁大长公主抬起眼帘,那双历经沧桑却依然锐利的眼睛望向映雪:"说吧。" 映雪将茶盏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低声道:"前些时日顺王谋逆,京中乱了好一阵子。荣国公府被残兵冲击,琏二奶奶不知自己有孕在身,忙着操持府中上下,结果"她顿了顿,"劳累过度,小产了。" "哦?"襄宁大长公主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边缘,"可请了大夫?" "当时外面太乱,没人敢去请大夫。"映雪摇头,"等到第二天才请了大夫来,说是疲累过度,又受了惊吓,这才小产的。如今琏二奶奶卧床休养,府上事务暂由二太太操持。" 襄宁大长公主轻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荣国公府这些年,越发不像样子了。"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院中芍药的芬芳。静康院的花木总是修剪得宜,一草一木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相比之下,荣国公府的花园据说已有多处荒芜,连最基础的花草养护都难以维持。 "听说荣国公府变卖了不少铺子和田庄?"襄宁大长公主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 映雪点头:"正是。自去年起,荣府就入不敷出,先后变卖了几处产业。如今琏二奶奶这一病,府中开支更大,只怕还要继续变卖家产。" 襄宁大长公主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荣国公府这些人,没一个能顶事的。贾赦整日沉迷酒色,贾政虽有些小聪明,却太过迂腐。琏儿L媳妇倒是精明,可终究是个妇人,又太过要强。"她摇摇头,"更可笑的是,都到了这般田地,还不知节流,依旧肆意挥霍。前几日不是还听说,他们府上又办了一场赏花宴?" "公主明鉴。"映雪附和道,"荣府这般下去,只怕离败落不远了。"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襄宁大长公主银白的发髻上,映出耀眼的光芒。她虽已年迈,但通身的气派丝毫不减当年下嫁宁国公时的风华。宁国公府在她的打理下,不仅保住了祖业,还在城南添置了几处新产业。 "说起来,咱们府上这个月收成如何?"襄宁大长公主忽然问道。 映雪脸上露出笑容:"回公主,上月丝绸铺子的收益比往年同期多了三成,田庄的租子也都按时收齐了。账房先生说,若照这个势头,年底还能再添一处庄子。" 襄宁大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宁国公府能有今日,靠的不是祖上余荫,而是精打细算。那些人,总以为富贵是天生的,却不知持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映雪机灵地接话:"公主说得极是。若非公主这些年的精心打理,宁国公府哪能有今日的兴盛?奴婢常听外面人说,满京城里,就数咱们宁国公府最是体面,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常夸赞呢。" 这番恭维显然说到了襄宁公主心坎里。她嘴角微微上扬,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岁月可以带走她的青春,却带不走她与生俱来的高贵与骄傲。 "荣国公府与宁国公府本是同宗,当年分家时,荣国公府与宁国公府各得五成。"襄宁大长公主回忆道,"可如今不过三代人光景,两府的境遇已是天壤之别。"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静康院外,仆人们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那是她的孙儿L们在学堂用功。一切都在昭示着宁国公府的繁荣与秩序。 "映雪,去告诉厨房,今日午膳加一道蟹粉狮子头。"襄宁大长公主忽然道,"再让人去库房取两匹上好的云锦,包一些补品药材给荣国公府送去,就说是给琏儿L媳妇养身子用的。" 映雪愣了一下:"公主这是" 襄宁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到底是亲戚,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衰败,也是件有趣的事。"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襄宁大长公主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满头银发熠熠生辉,宛如一尊历经沧桑却依然屹立不倒的雕像。 而在京城的另一端,荣国公府内,王熙凤正躺在病榻上,望着帐顶发呆,想起时常陪伴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L。她终究是将婶婶的话听了进去,压下心中撕裂般的痛,开始考虑起纳平儿L为妾的事。 五月的风轻轻吹过宁荣两府,带着芍药的芬芳,也带着命运无情的嘲弄。 第200章 第200章【VIP】 晨光熹微,宁国公府的后院已是一片忙碌。嘉悦郡主由贴身丫鬟扶着,缓步穿过回廊,向襄宁大长公主的静康院行去。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湖蓝色织金缎裙,发间只簪一支点翠凤钗,既显贵气又不失端庄。 "郡主今日气色真好。"大丫鬟青鹦轻声说道。 嘉悦郡主唇角微扬:"昨夜睡得安稳,今早又得了好消息,自然精神爽利。" 静康院前,早有婆子候着。见郡主到了,连忙打起帘子:"郡主来得正好,公主刚用过早点,正在西厢房里听书呢。" 西厢房内,襄宁大长公主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虽已年迈,却仍保持着皇家公主的威仪。见儿媳进来,她微微颔首:"坐吧,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嘉悦郡主行过礼,在婆母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半边身子,这才笑道:"儿媳有件事想禀告母亲,所以来得早些。" "哦?"襄宁大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账册,示意丫鬟上茶,"什么事这样着急?" 丫鬟奉上茶后退下,嘉悦郡主这才压低声音道:"母亲可听说了?荣国公府又在变卖产业了,这次连城南那处丝绸庄子都要出手。" 襄宁大长公主眉头微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史氏和王氏那两个蠢妇,终于把家底败光了?" "可不是么。"嘉悦郡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儿媳让府上的管事暗中跟着,遇到合适的产业就买下来。那丝绸庄子位置极好,年产上等丝绸千匹,若能低价购入,对我们府上又是一笔进项。" 襄宁大长公主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敲:"你做得对。我们府上两代人经营,产业越做越大,他们倒好,堂堂国公府第,竟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 "儿媳实在不明白,"嘉悦郡主摇头道,"荣国公夫人出身保龄侯府,王氏也是金陵大家,怎么就能把家业经营得入不敷出?前几日儿媳去赴宴,见那王氏头上戴的还是京中珍翠阁的贵重首饰,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少。" 暖阁内一时静默,只有铜炉中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襄宁大长公主目光深远,似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当年先荣国公在世时,府上何等风光。可惜子孙不肖,娶的媳妇又都是些眼皮子浅的。" 嘉悦郡主见婆母神色,知道她想起了旧事,便顺着话头道:"母亲说得是。不过儿媳听说,荣国公府大房的庶女贾迎春,如今在东宫颇为得宠?" 提到这个,襄宁大长公主神色微动:"你说贾迎春?那丫头倒是个有造化的。本是雍王世子的庶妃,如今世子成了太子,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封了承徽。" "正是。"嘉悦郡主点头,"儿媳听闻太子对她颇为宠爱,若是她能生下子嗣" "那荣国公府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襄宁大长公主接过话头,眼中精光一闪,"别看他们现在败落,只要迎春在东宫站稳脚跟,日后太子登基,她至少是个嫔位。若再有个一儿半女" 嘉悦郡主会意:"母亲的意思是,我们既要趁现在低价收购他们的产业,又不能把事情做绝,免得将来" "正是此理。"襄宁大长公主满意地看了儿媳一眼,"你比史氏王氏那两个蠢妇强多了。记住,在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嘉悦郡主恭敬应是,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如何调整策略。她忽然想起一事:"母亲,下月是太后寿辰,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必定会入宫贺寿,届时承徽应该也会出席。儿媳想着" 襄宁大长公主了然道,"若是见到迎春,打个照面便是。记住,要亲切,但不可过分热络。她现在身份敏感,我们不宜显得太过巴结。" "儿媳明白。"嘉悦郡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说起来,我们府上的几个小的今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暖阁内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窗外,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将宁国公府的琉璃瓦照得闪闪发亮,与远处荣国公府略显陈旧的屋脊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月转瞬即逝,眨眼间到了太后的寿诞。这是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后的头等大事,如今出了国丧,京中热闹了许多。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门前都挂起了红灯笼,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荣国公府内,邢氏站在廊下,看着王氏一身五品宜人的朝服,那湖蓝色的缎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衣襟上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系着象牙白的玉带,整个人显得端庄大方。邢氏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弟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邢氏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钗,闻言回头浅浅一笑:"嫂子说笑了,不过是按制着装罢了旧的藕荷色褙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可惜嫂子不能一同前往,不然咱们荣国" 邢氏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荣国公府多年,却因嫁妆不丰,不得丈夫看重,至今连个诰命都没捞着。每次宫中大宴,别人风光。 "二太太,时辰不早丫鬟琉璃走过来催促道。 史氏从正屋出来,一身超品国公夫人的朝服雍容华贵,绛紫色的袍子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发髻上的金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扫了一眼院中的两个媳妇,目光在邢氏身上停留片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淡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王氏连忙上前搀扶,邢氏站在原地,看着婆媳二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荣国公府门前,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早已备好。史氏踩着脚凳上车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她转头望去,只见宁国公府门前停了足足五辆马车,襄宁大长公主正被一群媳妇、孙媳簇拥着走出来。 襄宁大长公主虽已年过七旬,却精神矍铄,一身正红色朝服衬得她气度非凡。她身边的长媳嘉悦郡主更是光彩夺目,那身孔雀蓝的郡主朝服上缀满了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宁国公府的女眷们个个盛装打扮,笑语盈盈,远远望去如同一片锦绣云霞。 史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收回目光,冷冷地对车夫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车厢内一片沉寂。史氏闭目养神,王氏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婆婆的脸色,不敢出声。 "你看看人家宁国公府,"史氏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再看看咱们,就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王氏低下头:"是媳妇无能,没能为荣国公府开枝散叶" "我不是怪你,"史氏叹了口气,"只是"她的话没说完,但王氏明白婆婆的意思。荣国公府子嗣单薄,贾赦虽有一嫡子一庶子,却都不成器;贾政虽在朝为官,但至今只是个五品小官。比起宁国公府的人丁兴旺,确实相形见绌。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史氏整理了一下衣冠,昂首挺胸地走下车。宫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各府命妇们依次接受检查入宫。 就在这时,宁国公府的车队也到了。襄宁大长公主一下车,立刻有太监上前行礼:"给大长公主请安!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让奴才在此恭候大长公主。" 襄宁大长公主笑着点头。 那太监又转向嘉悦郡主:"郡主娘娘安好,太后娘娘昨儿还念叨您呢,说您上次进献的绣屏她喜欢得紧。" 嘉悦郡主温婉一笑:"能得太后喜欢,是我的福气。" 史氏站在一旁,看着宁国公府众人被众星捧月般迎进宫门,而她和王氏却要老老实实排队等候,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荣国公夫人到——"终于轮到她们时,唱名的太监声音平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进入宫门后,宁国公府的女眷们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引去了更好的位置。史氏和王氏跟着引路的小太监,穿过重重宫阙,来到了设宴的万寿宫。 万寿宫内已经坐了不少命妇,衣香鬓影,笑语喧哗。史氏的目光扫过全场,很快在靠近主位的位置发现了宁国公府众人。襄宁大长公主正与几位王妃谈笑风生,嘉悦郡主则被一群年轻贵妇围着,不知说了什么,引得众人掩口轻笑。 "荣国公夫人,您的位置在这里。"小太监引着她们来到一处偏远的席位。 史氏看着那距离主位足有十几丈远的座位,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强压着怒火问道:"这是谁安排的座次?" 小太监低头答道:"回夫人的话,是内务府按制安排的。" 王氏轻轻拉了拉史氏的袖子:"母亲,咱们先坐下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史氏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体面坐下,但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看着远处风光无限的宁国公府女眷,再看看自己这边冷冷清清的席位,心中翻江倒海。 "母亲,您喝口茶消消气。"王氏斟了一杯茶递过来。 史氏接过茶盏,却因为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几滴在衣袖上。她猛地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引得附近几位夫人侧目而视。 "你看看她们,"史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仗着襄宁大长公主的身份吗?嘉悦郡主也不过是个郡主,凭什么" "母亲慎言,"王氏紧张地环顾四周,"这里人多耳杂。" 史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眼中的嫉妒与不甘却愈发浓烈。她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一对翡翠手镯,原本觉得足够体面,现在却担心比起宁国公府的礼物会相形见绌。 宴会正式开始前,太后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驾到。众命妇纷纷起身行礼。太后一眼就看到了襄宁大长公主,笑着招手:"襄宁,到哀家身边来。" 襄宁大长公主带着嘉悦郡主上前,太后拉着她们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惹得在场众人羡慕不已。 史氏站在人群中,只觉得胸口发闷。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嫁入荣国公府时何等风光。如今不过几十年光景,荣国公府竟沦落至此 "太后娘娘有旨,赐襄宁大长公主御酒一壶,嘉悦郡主玉如意一柄。"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众人纷纷赞叹,史氏却觉得那声音刺耳至极。她看着太后对宁国公府的特殊恩宠,再看看自己这边无人问津的冷清,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宴会正式开始后,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来,歌舞表演轮番上场。但史氏却食不知味,她的目光始终无法从宁国公府那边移开。 "母亲,您尝尝这个燕窝羹,"王氏试图缓和气氛,"听说这是御厨的拿手菜。" 史氏机械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却尝不出任何滋味。她的脑海中全是宁国公府的风光和自己府上的冷落,这种对比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她的自尊。 "总有一天,"史氏在心中暗暗发誓,"荣国公府一定要压过宁国公府,我一定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200-210 第201章 第201章【VIP】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走来,在史氏面前福了福身:"荣国公夫人,太后娘娘传召。" 史氏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对王氏道:"你且在此等候。"这才跟着宫女往宫内行去。 穿过几重宫门,却不是往正殿方向。史氏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宫女引着她拐入一条僻静小径,最终停在一处侧殿前。 "夫人请进。"宫女推开雕花木门,自己却退到一旁。 殿内光线昏暗,只点了几盏宫灯。史氏眯了眯眼,没见到太后身影,却见一个身着杏黄色宫装的女子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史氏还是按规矩行礼。 那女子闻声转身,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史氏眼帘——柳叶眉,杏仁眼,正是荣国公府大房庶女,如今的太子承徽贾迎春。 "老祖宗!"迎春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哽咽。 史氏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惊喜神色:"迎丫头!"她握住迎春的手,上下打量,"让老祖宗好好看看。" 迎春比在家时丰腴了些,脸色也红润,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她穿着杏黄色缠枝莲纹缎面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金累丝嵌宝花钗,虽不华丽,却处处透着东宫的体面。 "老祖宗身子可好?家里人都好吗?"迎春拉着史氏在罗汉床上坐下,亲自斟了茶递过去。 史氏接过茶盏,笑道:"都好都好。你父亲前些日子还念着你,你琏二哥如今管着府里外头的事,也出息了。" 迎春眼中含泪:"孙女在宫里日夜思念家人,今日能见老祖宗一面,真是"她说不下去了,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史氏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在东宫过得好,家里人就放心了。" 两人叙了些家常,迎春忽然压低声音:"老祖宗,三妹妹她可好?" 史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探春,那个曾经在荣国公府最张扬的庶女,如今是废景王的庶妃,同其他景王女眷一起被圈禁在景王府。 "她"史氏抿了口茶,"一切都好。" 迎春急切地追问:"孙女托人打听过,都说景王府女眷不得自由,三妹妹她" "迎丫头!"史氏打断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才继续道,"这种话莫要再提。你三妹妹自有她的造化,你如今是太子身边的人,更该谨言慎行。" 迎春咬住下唇,眼中泪光闪动:"孙女只是担心" "你该担心的是自己。"史氏握住迎春的手紧了紧,"太子殿下待你如何?可曾" 迎春脸上飞起红晕:"殿下待孙女极好,只是" "只是什么?" "东宫已有两位良娣,孙女不过是个承徽"迎春声音越来越小。 史氏眼中精光一闪:"迎丫头,听老祖宗一句,早日为太子生下子嗣才是正经。咱们荣国公府如今"她顿了顿,"都盼着你好。" 迎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方才引路的宫女在门外轻声道:"承徽娘娘,时候不早了。" 迎春慌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塞给史氏:"这是孙女攒下的一些体己,老祖宗带回去给姊妹们分分。" 史氏接过荷包,入手沉甸甸的,想必是金银锞子。 "好孩子,保重自己。"史氏最后抱了抱迎春,转身随宫女离去。 走出侧殿,阳光刺得史氏眯起眼。她摸了摸袖中的荷包,想起迎春问起探春时那担忧的眼神,心中暗叹。探春哪有什么"好",景王府被圈禁后,那孩子就一病不起,如今怕是 "老太太?"王氏的声音将史氏拉回现实,"太后娘娘可说了什么?" 史氏整了整衣袖,淡淡道:"不过是叙些家常。走吧,寿宴要开始了。" 她没告诉任何人,太后根本未曾露面。也没说迎春给的那个荷包里,除金银外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景王府,探春危,速救"。 慈宁宫前,命妇们按品级站好,准备入宫贺寿。史氏站在前列,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翻江倒海。迎春的请求,探春的处境,荣国公府的前程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荣国公夫人到。 史氏深吸一口气,挺如何,荣国公府的体面不能丢。至于有各人的命数,她一个老太婆,又能如何? 太后寿宴的喧嚣渐渐散去,金碧辉煌的宫墙内,只剩下几飘散。襄宁大长公主的仪仗缓缓驶出宫门,道,八名宫女手持宫灯随侍两侧,朱轮华盖的马车内,襄宁公主正闭目养神,着马车轻轻晃动,在暮色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母亲,今日太后赏赐的云锦和南海珍珠,声询问。 襄宁大长公主缓缓睁开眼,那双历经三朝风云的眼睛依然锐利如刀:"不急,先清点清楚,别出了差错。"她的声音不高,却让马车内的女眷们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与此同时,东宫偏殿的窗棂前,太子承徽贾迎春正死死攥着一方绣帕,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望着宫墙外渐行渐远的宁国公府车驾,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姑娘,喝口茶吧,您从寿宴回来就一直站着。"贴身丫鬟绣橘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热茶。 迎春恍若未闻,只是喃喃自语:"纸条老祖宗应该已经看到了吧?探春她现在如何了?" 三日前,太后六十大寿的宴席上,迎春冒险求了太后恩典,得以与前来贺寿的老祖宗短暂相见。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将事先写好的纸条塞进了荷包里。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景王府,探春危,速救。" "姑娘别太忧心了,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绣橘宽慰道,却见迎春猛地转身,眼中含泪。 "吉人?"迎春苦笑,"景王谋逆,阖府被圈禁,探春不过是个庶妃,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听说听说景王府现在连太医都不让进"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迎春神色一凛,迅速擦去眼角泪痕,恢复了那副温婉端庄的太子承徽模样。 进来的是小宫女,她福了福身:"承徽娘娘,太子殿下命人送来新得的蜀锦,说是赏给娘娘做秋衣的。" 迎春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替我谢过殿下。"待小宫女退下,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坐在了绣墩上。 "姑娘"绣橘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 "绣橘,你明日再出去打听打听,看荣国公府可有动静。"迎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老祖宗回府后,总该总该有所行动才是。" 绣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应了声"是"。 接下来的几日,对迎春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太子忙于朝务,无暇顾及后院,这倒给了她辗转反侧的空间。每日晨起,她第一句话必是问绣橘:"可有消息?" 直到第五日黄昏,绣橘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煞白。迎春一见她神色,心就沉到了谷底。 "姑娘"绣橘声音发颤,"奴婢打听到三姑娘她病重了" "什么?"迎春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怎么会?老祖宗没派人去救她吗?" 绣橘摇头,低声道:"荣国公府荣国公府大门紧闭,无人出入景王府。" 迎春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扶住了案几才没跌倒。她早该想到的,景王谋逆是大罪,荣国公府避之唯恐不及,怎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姑娘冒险? "那那宁国公府呢?"迎春突然抓住一线希望,"襄宁大长公主最是疼惜小辈,她" 绣橘的头垂得更低了:"宁国公府这几日除了上朝,女眷们都闭门不出,怕是不知道三姑娘的处境。" 迎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起离开荣国公府那日,姐妹俩执手相看泪眼,探春强颜欢笑地说:"二姐姐别难过,我好歹是个庶妃,比在家强。"谁能想到,短短两年,竟落得如此境地? "姑娘保重身子啊!"绣橘见迎春面色惨白,慌忙扶她坐下。 这时,一直沉默的另一位大丫鬟司琪突然开口:"姑娘,奴婢有个想法" 迎春抬眼看向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丫头:"你说。" "姑娘可还记得,当年您被送进潜邸时,是襄宁大长公主派人来给您撑的腰?"司琪轻声道,"大长公主还特意补送了添妆,这份恩情" 迎春眼神微动。是啊,那年贾府为了攀附当时的雍王景王,硬是将她和探春两个庶女送进了王府做庶妃。她生性懦弱,又无依无靠,本以为会任人欺凌。没想到进了王府不久,襄宁大长公主就派了管事来送贺礼,明里暗里给她撑腰,使得王府众人不敢轻慢于她。 "可是"迎春犹豫道,"襄宁大长公主是隔房的伯祖母,当年出手相助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我怎好再" 司琪却道:"姑娘,眼下能救三姑娘的,恐怕只有襄宁大长公主了。大长公主深得太后信任,又得陛下敬重,若她肯开口" 迎春陷入沉思。她想起襄宁公主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想起公主在太后寿宴上谈笑风生的样子。作为先帝唯一的胞妹,襄宁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连陛下都要敬她三分。 "可是"迎春仍在挣扎,"这会连累宁国公府的" 司琪突然跪下:"姑娘,您与三姑娘从小一处长大,情同亲生。如今她命在旦夕,您若不出手,还有谁能救她?" 这句话如同利剑,直刺迎春心口。她想起小时候探春为她挡下王夫人的责罚,想起探春省吃俭用为她攒钱买药,想起无数个寒冷的冬夜里,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互相取暖 "好。"迎春终于下定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司琪,你明日想办法打探一番,宁国公府近日可有人入宫。" 夜深了,东宫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唯有迎春的窗前,烛火通明。她伏案疾书,将探春的处境和自己的担忧尽数写下。写完后,她又觉得言辞太过直白,恐连累襄宁大长公主,便又重写。如此反复三次,直到东方泛白,才终于写成一封既表明困境又不失体统的信函。 "姑娘,天快亮了,您歇会儿吧。"绣橘心疼地劝道。 迎春摇摇头,取出银票后嘱咐司琪:"一定要打点好,遇到宁国公府有人入宫,我们要马上知道,才能抓住机会。" 司琪郑重点头,将银票贴身藏好:"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找人,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迎春望着司琪离去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知道,如果眼睁睁看着探春死去,她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探春,你一定要撑住"迎春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喃喃自语,"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第202章 第202章(微修)【VIP】 景王府的朱红大门紧闭已有大半年,门环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昔日繁华的府邸如今死寂一片,只有偶尔巡逻的侍卫脚步声打破沉默。府内西北角一处偏僻院落里,探春躺在硬板床上,额头上覆着半干的帕子,双颊凹陷,嘴唇因高热而干裂。 "姑娘,喝口水吧。"侍书红着眼圈,将粗瓷碗凑到探春唇边。 探春微微摇头,声音细若游丝:"不必了留着吧"她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院中那株半枯的海棠,"今日是初几了?” "回姑娘,七月十八了。"侍书哽咽道。 探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大半年前,景王谋逆事发,她作为庶妃被圈禁在此。荣国公府毫无动静,仿佛早已忘了这个女儿。只有迎春,那个一向怯懦的二姐姐,竟冒险派人送来一些银子打点。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探春蜷缩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侍书慌忙去扶,却见探春掌心一片刺目的红。 "姑娘!"侍书失声惊呼。 探春虚弱地闭上眼:"莫声张让外面听见"她太清楚了,这深宅大院里的病,多半是治不好的。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与此同时,东宫偏殿内,迎春正焦急地踱步。她身着淡青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与东宫其他嫔妃的华贵装扮截然不同。 "司琪,可有消息?"见贴身宫女进来,迎春立刻迎上去。 司琪带回打听到的消息:襄宁大长公主近日不曾入宫,但明月公主——宁国公府二房嫡次子贾珍之妻,时常入宫给太后皇后请安。 "明月公主"迎春喃喃。她与这位堂嫂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是个爽利人。只是不知,对方是否愿意趟这浑水? 翌日清晨,迎春早早起身,亲自写了一封信,用蜜蜡封好。信中详细描述了探春的病情,言辞恳切地请求伯祖母襄宁大长公主施以援手。 "姑娘,明月公主今日入宫了!"司琪匆匆来报,"正在御花园赏花。 迎春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走。" 御花园中,明月公主正漫步在牡丹丛间。她身着绛紫色宫装,发间金凤步摇随步伐轻晃,端庄中透着几分英气。身后两名宫女捧着锦盒,显是刚从太后处得了赏赐。 "妾参见公主殿下。"迎春上前行礼,声音微微发颤。 明月公主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贾承徽?"她示意宫女退后几步,"这般酷暑,怎的在此处站着?" 迎春直起身,却不敢直视公主的眼睛。她望着对方裙摆上绣着的银线云纹,声音轻得几乎被蝉鸣盖过:"妾有事相求。" 御花园东南角的凉亭里,清风徐来,总算驱散了些许暑气。明月公主接过宫女递上的冰镇酸梅汤,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迎春苍白的脸上。 "你说有信要转交给祖母?"明月公主指尖轻叩石桌,"为何不直接递到宁国公府?" 迎春的指尖在袖中发抖。她想起三日前偷偷派人去景王府打听消息时,那个收了银子的婆子说的话:"贾庶妃咳得厉害,昨儿个还呕了血,再这样下去"她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镇定。 "回公主的话,"迎春声音哽咽,"自景王出事以来,襄宁大长公主入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妾实在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明月公主眉头微蹙。她自然知道景王谋反被废一事,也知道贾探春作为景王庶妃被圈禁在府中。宫中人人避之不及,这贾迎春倒是有胆量。 "贾承徽,"明月公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宫中的事,本宫向来不掺和。" 迎春闻言,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她想起那年冬天,探春挡在她身前,对着要强娶她的那个纨绔掷地有声:"我姐姐的婚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腌臜货色置喙!"那时探春才十三岁,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不折的青竹。 "公主!"迎春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探春她病得很重。景王府里连个正经大夫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她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信笺,"只求公主发发慈悲,将这信转交给襄宁大长公主。她老人家最是仁善,当年还夸过探春聪慧" 人的女子,忽然想起前年上元节,那个在宁国公府诗会上侃侃而谈鹅黄衫子,论起《木兰辞》来神采飞扬,连襄宁大长公主都抚掌称赞。 "你且起来。"明月公主叹了口气,示意宫女扶起迎春,"信中所言,可都是实情?" 迎春重重点头,泪水砸在石桌上,洇开深色景王府的经三日水米未进了。"她想起那天,她跟探春被分别送去王府时,探春回头望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她从小要强,若" 温的信笺,蜡封上是迎春笨拙盖下的指印。她忽然想起,贾府这对姐妹,一个温吞如木,一个烈性如火,却比谁都亲厚。 "罢了。"明月公主将信收入袖中,"本公 迎春呆了一瞬,随即又要跪下,被明月公主拦住。"不必如此。"明月公主起身,湖蓝色裙裾扫过石凳,"不过成与不成,本公主可不敢保证。"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迎春连连作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望着明月公主离去的背影,阳光在那袭蓝衣上镀了一层金边,恍若神妃仙子。 紫薇花簌簌落下,迎春终于敢抬手拭泪。她望向景王府的方向,在心中默念:探春,再坚持一下,姐姐一定会救你的 夏日的黄昏,夕阳将皇城的琉璃瓦染成血色。明月公主立在公主府的后花园中,手中紧攥着一封信笺,正是迎春求着明月公主交给襄宁大长公主的信。想起在宫中遇到迎春时,她言语间间透着绝望:"求公主救救探春妹妹,她在景王府病得厉害,再无人相助,只怕" 明月公主的手指微微发抖。景王府——那是谋逆案后被圈禁的皇族府邸,寻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她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做出了决定。 "备轿,去宁国公府。"她对身旁的侍女道,"从侧门走,莫要声张。" 轿子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明月公主掀开帘子一角,看见街边小贩正收拾摊位,几个孩童追*逐嬉戏。寻常百姓的生活如此简单,而她却要踏入一场可能引火烧身的政治漩涡。 宁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威严。守门的老仆见是明月公主,连忙行礼引路:"公主来得巧,大长公主刚用过晚膳,正在静康院赏菊。" 静康院内,七十多岁的襄宁大长公主坐在紫檀木圈椅上,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钗。她虽已年迈,眼神却锐利如刀,正听着贴身嬷嬷汇报各家送来的中秋贺礼。 "祖母。"明月公主行至跟前,恭敬地福身请安。 襄宁大长公主微微颔首:"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明月公主环视四周,襄宁大长公主会意,挥手屏退左右。待院中只剩祖孙二人,明月才从袖中取出那封信:"孙媳今日收到了迎春的信,事关重大,特来请祖母示下。" 襄宁大长公主接过信,老练的目光迅速扫过内容。信中提到探春在景王府病重,看守苛刻,连大夫都不让请。迎春字字泣血,承诺若得相救,日后结草衔环必报大恩。 "糊涂!"襄宁大长公主将信拍在案几上,"景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是陛下亲自下旨圈禁的谋逆罪人府邸!迎春这丫头,是要拉我们宁国公府下水不成?" 明月公主早有准备,轻声道:"祖母息怒。探春虽嫁入景王府,但出嫁从夫,谋逆之事与她何干?况且她素来聪慧,昔年在闺中时,还曾为祖母抄写过佛经。" 襄宁大长公主神色稍霁,但仍旧摇头:"朝中风声鹤唳,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这些勋贵世家。此时与罪臣家眷扯上关系,不是明智之举。" "祖母,"明月公主跪坐在襄宁脚边的蒲团上,为她捶腿,"孙媳听闻陛下近日在朝堂上称赞祖母当年辅佐先帝的功绩。景王谋逆,陛下雷霆手段处置了主犯,但对女眷不过圈禁而已。若我们暗中相助,既全了亲戚情分,又显祖母仁厚,陛下知道了,或许还会觉得祖母顾念旧情,是重情义之人。" 襄宁大长公主眯起眼睛,手指轻敲扶手。明月公主知道这是祖母思考时的习惯,屏息等待。 "罢了,"良久,襄宁大长公主终于开口,"我派人先去打探虚实。若探春果真病重,送些药材补品也无妨。但切记,不可张扬,更不可与景王府其他人有牵扯。" 明月公主眼中闪过喜色:"祖母慈悲。" 襄宁大长公主唤来心腹管事,低声吩咐几句。那管事领命而去,动作轻捷如猫,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三日后,管事带回消息时,明月公主正在静康院陪襄宁大长公主用早膳。 "回公主,景王府外围有禁军把守,内院则由太监监管。"管事压低声音,"属下使了些银子,从厨房采买的婆子那里打听到,贾庶妃住在最偏远的秋爽斋,确实病得不轻。听说前几日高烧不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身边只有陪嫁丫鬟侍书伺候。" 明月公主手中的银筷"当啷"落在碟子上。她想起去年上巳节,探春还在宴席上作诗,一身鹅黄衫子,笑靥如花。不过大半年光景,竟落得如此境地。 襄宁大长公主放下茶盏:"可打听到是什么病?" "似是风寒引发肺热,又拖延不治,如今已转为肺痨症状。"管事面露难色,"秋爽斋阴冷潮湿,缺医少药,贾庶妃的嫁妆也被管事嬷嬷克扣得差不多了。" 明月公主眼眶发热:"祖母” 襄宁大长公主沉吟片刻,突然问道:"景王府其他女眷境况如何?" "回大长公主,王妃住在正院,虽不得自由,但娘家时常派人送东西,日子还算过得去。其他几位姨娘也各有亲戚打点。唯独贾庶妃"管事欲言又止。 明月公主明白其中关窍。探春是庶出,生母提供不了助力,父亲贾政不重视,嫡母王氏不喜。贾府选择明哲保身,竟无人能为她奔走。 "准备车马,"襄宁大长公主突然道,"让府里常请的刘太医跟着,带上上好的川贝、雪蛤和人参。再备二百两银子,分成几份包好。" 明月公主惊喜抬头:"祖母要亲自去?" "我老了,不宜露面。"襄宁大长公主摇头,"让管事带着我的名帖去。禁军统领曾是宁国公府门生,不会为难。"她转向管事,"记住,只说是我的意思,与明月公主无关。" 管事领命而去。明月公主感激地握住祖母的手,发现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竟比自己还要冰凉。 "祖母是在担心什么?" 襄宁大长公主望向窗外一株将谢的菊花:"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历经三朝,见过太多起落。今日我们伸手救探春,来日或许就是别人伸手救我们的时候。" 当日傍晚,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景王府侧门。管事递上襄宁大长公主的名帖,又塞给守门侍卫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侍卫面露难色,但终究不敢得罪宁国公府,悄悄放行。 秋爽斋内,侍书正用冷水浸湿帕子,敷在探春滚烫的额头上。不过数月,她家姑娘已瘦得脱了形,两颊凹陷,嘴唇干裂出血。屋内炭盆将熄未熄,寒意渗入骨髓。 "姑娘,再喝口水吧。"侍书扶起探春,却见她双目紧闭,毫无反应。泪水在侍书眼中打转,她想起前日去求管事嬷嬷请大夫,反被扇了一耳光:"一个罪人妾室,死了倒干净!" 突然,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得侍书跳起来。她抄起桌上的剪刀,颤抖着挡在床前——自从景王府被圈禁,她已见过太多趁火打劫的恶奴。 "可是侍书姑娘?"一个陌生男声传来,"襄宁大长公主派我们来给贾庶妃看病。" 侍书愣在原地,直到看见白发苍苍的太医和捧着锦盒的仆妇,才确信不是做梦。她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救救我家姑娘!" 刘太医诊脉后,面色凝重:"肺热壅盛,气血两亏,再晚两日,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他迅速开方,命人煎药,又取出银针为探春施针。 管事嬷嬷闻讯赶来,正要阻拦,却被管事一个眼神制止:"大长公主说了,贾庶妃若有闪失,尔等担待不起。"那嬷嬷脸色煞白,悻悻退下。 侍书一边煎药一边落泪,听宁国公府的婆子说,是明月公主看到迎春的信后,特意去求了大长公主。药煎好后,她小心喂探春服下,又用热毛巾为她擦身。 夜深时,探春的高烧终于稍退,呼吸也平稳了些。侍书累极,趴在床边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睁眼正对上探春清亮的眸子。 "傻丫头,"探春声音虚弱却温柔,"我梦见有人带着太医来了" "不是梦!"侍书又哭又笑,"是真的!二小姐托了明月公主,明月公主又去求了大长公主,派人来救姑娘了!" 探春怔住,泪水无声滑落。窗外,一弯新月破云而出,清辉洒在床前。她望向那轮明月,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第203章 第203章【VIP】 七月的雨,下得人心烦。 探春倚在秋爽斋的窗边,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这问屋子潮湿阴冷,墙角甚至生了霉斑,与她昔日在荣国公府中的闺房天壤之别。自从景王获罪,她被圈禁在此已有四月余。 "姑娘,该喝药了。"侍书端着黑褐色的汤药走进来,眉头紧锁,"这已经是今日第二副了,可姑娘的热度还是不见退。" 探春勉强支起身子,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苦笑:"无妨,不过是风寒罢了。"她接过药碗,那苦涩的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一饮而尽。 窗外雨声渐大,探春恍惚问想起荣国公府的夏日。那时园子里荷花正盛,她和姐妹们划船采莲,吟诗作对,何等快活。如今姐妹们四散分离,各有归宿,她被囚在这景王府中,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姑娘,躺下歇息吧。"侍书扶她躺下,眼中含泪,"您这身子骨,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探春摇摇头,强撑着精神:"我若倒下,才是真的完了。"她太清楚,在这深宅大院中,一个失去家族庇护的女子,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日子,宁国公府的管事每日派人送来熬好的汤药和滋补的膳食。侍书细心照料,探春的热度渐渐退了,面色也红润起来。偶尔管事会来探望,顺便告诉她一些外面的消息。 "听说贾承徽在东宫颇得太子欢心,"一次闲聊时,管事不经意道,"太子妃膝下儿女双全,东宫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探春心头一跳,隐约明白了姐姐在宫中的处境。迎春性格柔弱,能在东宫站稳脚跟已是不易,如今还要分心救她,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大半个月后,探春的身子已大好。宁国公府的管事最后一次来看她,留下些银两和衣物。 "贾庶妃保重,小的这就回府复命了。"管事行礼告辞。 探春郑重还礼:"请代我谢过公主大恩,也请告诉我姐姐我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念。" 管事点头应下,转身离去。探春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姐姐在宫中的路,恐怕更加艰难—— 宁国公府的管事回到府中,径直去了襄宁大长公主的院子复命。 "探春那丫头已无大碍?"襄宁大长公主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抬头。 "回公主,贾庶妃身子已大好,特意让小的代她谢过公主恩情。" 襄宁大长公主轻叹一声:"也是个可怜人。"她放下剪刀,"去给东宫送个信吧,告诉迎春她妹妹已脱险。" 当夜,东宫偏殿。 迎春接到宁国公府送来的信,手指微微发抖。她独自走到灯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字一句地读着。当看到"二妹妹已无大碍"几个字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二妹妹太好了"迎春捂住嘴,喜极而泣。这些日子她日夜担忧,生怕探春在那阴冷的偏院中撑不下去。如今总算放下心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姑娘!"侍女绣橘惊呼一声,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迎春。 迎春眼前发黑,只听见绣橘惊慌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寝殿的床上,周围站着太子妃、太医和几个侍女。太子妃见她醒了,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恭喜妹妹,"太子妃柔声道,"太医诊出你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迎春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众人。绣橘跪在床边,喜极而泣:"承徽,您有喜了!太子殿下知道后高兴极了,立刻去给皇上、皇后和太后报喜呢!" 迎春这才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这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一个将改变她命运的小生命。 "我我有孩子了?"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探春,泪水再次涌出。这个孩子,将会是她和二妹妹在这深宫中最坚实的依靠。 很快,皇帝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入东宫。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贵补品迎春的偏殿一时问门庭若市。太子更是每日必来探望,对她呵护备至。 夜深人静时,迎春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她轻抚腹部,低声呢喃:"孩子,你要平安长大母亲和你二姨母,都指望着你呢" 窗外,夏虫鸣叫,仿佛在回应她,一个新的希望正在孕育,而,对此还一无所知。 迎春有喜的消息很快从东宫传播开,宫外报喜的太监,府里一众主子,除了卧床修养的王熙凤之外,都聚集在荣余也不忘塞了个荷包。 送走了宫里的太监,一家子人喜笑颜开。 贾赦更是得意,迎春是大房庶女,如今成了贵人,日后大房总算是压过一房了。心中暗喜当初进入雍王府的是迎春,不像一房的探春,如今景王府女眷被圈禁,她成了弃子。 邢氏喜得口中不住念叨,“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贾政也在暗暗可惜,得势的不是探春,转瞬被压下,脸上浮现出一丝伪善的笑意,“一丫头可真是走运呐”,一副迎春纯靠运气的模表情这种喜事的不是她的长女元春,偏偏是大房庶女,这下子 史氏高兴之余,直接大手笔月钱,这下子府里喜气洋洋的氛围更浓厚了。 嘉悦郡主作为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很快也接到了消息,当即朝着襄宁大长公主所在的静康院走去。 “怎么这时候来了?”襄宁大长公主坐在静康院的窗边,看着匆匆赶来的长媳面露奇色。 嘉悦郡主请安后,跟襄宁大长公主提及此事,“母亲,您可知道?宫里传来消息,贾承徽有孕了。” 襄宁大长公主停下动作,放下手中把玩的翡翠手串,定定的看着嘉悦郡主,“你若说的是迎春有孕的消息,本宫已经知晓了。这也是一桩好事,只要迎春平安诞下皇嗣,日后荣国公便有了保障,起码几十年内不用担心荣国公府拖后腿了。” 襄宁大长公主抚着茶盏,眼底掠过一丝意外——迎春竟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她轻叹一声,这丫头性子绵软,若无人护着,只怕会被宫里那些豺狼虎豹给生吞活剥了。 "母亲早已知晓?"嘉悦郡主惊讶地睁大眼睛。 襄宁大长公主轻啜一口茶,缓缓道:"本宫手里还有些人手,消息倒也算灵通。早先接到了信,如今你来恰好证实了,倒是件好事。" 嘉悦郡主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敬佩:"母亲眼光当真长远。迎春有了皇嗣,荣国公府日后也算有了依靠。" "不过是错有错着罢了,本宫从未想过将贾家的姑娘送去做妾,哪怕是皇家。若是贾家男儿不成器,单靠女子又能有多大出息。"襄宁大长公主长叹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只要不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凭着这份皇孙外家的关系,荣国公府的子孙总能保命。假以时日,未必没有复兴的机会。" 嘉悦郡主轻轻点头,想起这些年为荣国公府收拾的烂摊子——大房贾赦孝期蓄养妾室,一房含玉而生的宝玉,还有前些年贾珠灵前引发的官司每一桩都让宁国公府花费心思周旋。 "说起来,"嘉悦郡主斟酌着词句,"自儿媳嫁入府中,咱们家为荣国公府操的心确实不少。" 襄宁大长公主看了儿媳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许:"你是个懂事的,这些年从无怨言。其实本宫又何尝愿意多管荣国公府的事?只是驸马临终前再二嘱托,要本宫照拂荣国公府的后人。" 嘉悦郡主想起已故的公爹宁国公,那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轻声道:"先荣国公夫妇在世时对宁国公府也多有照拂,这份恩情确实难忘。" "正是如此。"襄宁大长公主叹息道,"所以明知荣国公府如今子孙不肖,本宫也不能袖手旁观。不过现在"她的声音轻松起来,"有了迎春这步棋,咱们也可以安心了。" 嘉悦郡主忍不住露出笑容:"儿媳也为母亲高兴。日后荣国公府若再惹出什么麻烦,自有宫中照应,咱们也不必再费心费力了。" "你这泼猴,"襄宁大长公主笑着摇头,"心里怕是比本宫还欢喜吧?上回珠儿灵堂上闹出那档子事,你可是废了精力,好不容易将王子腾压下去。" 嘉悦郡主掩口轻笑:"母亲明鉴。儿媳只是觉得,咱们宁国公府也该多为自己着想了。您看,老四家的玦儿马上要参加春闱,老五家的璨儿也该相看人家了" "说得对。"襄宁大长公主拍拍儿媳的手,"这些年委屈你了。等荣国公府这事彻底放下,咱们好好办几场赏花宴,也该为府上的小辈们相看了。" 婆媳一人相视一笑,花园里暖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嘉悦郡主望着花丛中嬉戏的一双蝴蝶,心中无比轻松——终于,不用再操心荣国公府闹出事端,宁国公府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了。 几日后,一匣子南海明珠并一封亲笔信送进了慈宁宫。周太后捻着珠子笑了笑,心领神会。不久,太后赐下的嬷嬷和补药便进了东宫。迎春摸着尚平坦的小腹,望着案上太后的赏赐和有经验的嬷嬷,终于挺直了脊背。 “有太后娘娘照拂,这孩子……必能平安落地。”她垂眸浅笑,窗外一树海棠正开得灼灼。 第204章 第204章【VIP】 花枝胡同深处新添了一处精巧宅院,青砖黛瓦掩映在几株老槐树下,门前石阶光可鉴人,显是新近才有人入住。这宅子置办得低调,连左邻右舍都不知主人是谁,只见每日有青衣小帽的仆人进出,偶尔飘出些笙箫笑语。 这日黄昏,贾琏从角门溜出荣国公府,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快步走向那宅院。他今日穿了件湖蓝色暗纹直裰,腰间悬着新得的羊脂玉佩,走路时玉佩与荷包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二爷来了!"兴儿早在门口候着,见主子到来连忙打千儿问安,眼角却瞟向巷子两头。 贾琏踹了他一脚:"贼眉鼠眼做甚?凤丫头还在床上喝药呢!"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锦盒,"前儿在琉璃厂淘的累丝金凤钗,二姐必定喜欢。" 正屋内,尤二姐对镜理妆。铜镜映出张鹅蛋脸,眉如远山含翠,唇若樱桃带露。听到脚步声,她忙将胭脂盒放下,起身时石榴裙摆荡开涟漪:"二爷今日来得早。" "想你想得紧。"贾琏搂住她纤腰,顺手拿出锦盒里的累丝金凤钗在尤二姐发间比划,惹得她笑意连连,两人温存一番之后,尤二姐目送着贾琏离去。 荣国公府内,王熙凤正倚在填漆床栏杆上喝参汤。她修养了一月有余,今日才觉神思清爽些。平儿捧着账本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王熙凤将青瓷碗搁在矮几上,碗底与檀木相碰,发出沉闷声响。 平儿低声道:"这月外院账上少了二百两银子,旺儿说是二爷支取的,可"她递上本册子,"奴婢核对过,府里并无这项开支。" 王熙凤眼中寒光一闪。她掀开锦被下床,葱白手指划过账本某处:"初三、初七、十二全是单日。"突然冷笑,"去把旺儿叫来,就说我要问中秋节的赏钱。" 旺儿跪在青石地上时,腿抖得如筛糠。王熙凤端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黄花梨扶手。那"笃笃"声像催命符,震得旺儿额头渗出冷汗。 "听说"王熙凤忽然开口,"花枝胡同的槐花开得正好?" 旺儿浑身一颤,头磕得砰砰响:"奶奶明鉴!都是二爷逼着奴才" 半刻钟后,王熙凤已换上正红色遍地金通袖袄,发间九凤衔珠步摇随步伐铮铮作响。平儿追着给她披上灰鼠斗篷:"奶奶身子刚好,不如" "不如什么?"王熙凤声音尖利得吓人,"等他抱了野种回来叫我母亲不成!"她点齐四个粗使婆子,又唤来小厮备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花枝胡同的宅门被拍得震天响时,尤二姐正哆嗦着往耳房躲,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撞开。 王熙凤跨过门槛的姿态像只浴火凤凰。她环视屋内陈设——湘妃竹帘、紫檀屏风、案上还摆着咬过一口的茯苓糕,突然笑出声:"好个温柔乡!" 尤二姐被婆子们从耳房拖出来,发髻散乱,杏眼含泪。王熙凤缓步上前,鎏金护甲勾起她下巴:"我当是什么天仙,原来"她凑近嗅了嗅,"廉价的茉莉头油。" "二"尤二姐刚开口,王熙凤反手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金戒指在颊边刮出血痕。她看都不看尤二姐,只对婆子们抬了抬下巴:"给我打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尤二姐的惨叫声中,王熙凤踱到内室,掀开床帐看见鸳鸯枕,抄起剪子就绞。绸缎撕裂声里,她摸到枕下有个硬物——是方绣着并蒂莲的汗巾,角上歪歪扭扭绣着"琏二爷惠存"。 "带走!"王熙凤将汗巾扔在尤二姐跟前。 *** 贾琏斜倚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里,面前摆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已经见了底。窗外是京城繁华的街景,夕阳的余晖给飞檐翘角镀上一层金边。他眯着眼睛,听着身旁几个纨绔子弟的奉承话,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琏二爷真是好福气啊!"薛蟠拍着桌子,脸上的横肉随着笑声抖动,"家里有个能干的凤辣子,外头还能金屋藏娇,这等艳福,我们兄弟几个可是羡慕得紧!" 贾琏得意地晃了晃酒杯,酒液在杯中打着转儿:"薛大傻子,你懂什么?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我那屋里头的,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事,整日里管东管西,烦得很。" "可不是嘛!"冯紫英接口道,他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锦缎长衫,显得格外风流倜傥,"我听说琏二哥新得的那位尤二姐,生得是肤如凝脂,眼似秋水,温柔可人得紧。比起府上那位" 话未说完,贾琏便哈哈大笑,打断了冯紫英的话:"冯兄弟消息倒是灵通。不错,我那尤二姐最是温顺,从不与我顶嘴,叫她往东绝不往西。"说着,他压低声音,"而且床笫之间,啧啧" 众人哄笑起来,纷巡,贾琏已是面红耳赤,说话也越发没了顾忌。 "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二奶奶,仗着娘家有些权势,在府里作威作福。我贾琏好歹也是荣国公府的长房长孙,岂能被她一个妇人拿捏?"贾琏拍着胸脯,酒气上涌,"我今日就告诉你们,不出三月,我定要让尤二姐堂堂正正进府做二房!" 正说得兴起,雅琏的小厮旺儿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脸色煞白。 ,话都说不利索,"大事不好了!" 贾琏皱眉,不悦地放下酒杯:"慌什么?没看见爷正与几位爷说话吗?" 旺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二奶奶二奶奶她找到尤姑娘了!这会儿已经把人带回府里去了!" 贾琏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你说什么?"贾琏的声音陡然提高,"凤丫头怎么着吗?" 旺儿哭丧着脸:"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儿个下午,二奶奶突然带着平儿和一帮婆子闯进了小花枝巷,二话不说就把尤姑娘架走了。尤姑娘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二奶奶还说要" "要什么?"贾琏一把揪住旺儿的衣领。 "说要让尤姑娘知道勾引别人丈夫的下场"旺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雅间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薛蟠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琏二哥,你不是说凤辣子拿你没办法吗?这下可好,金屋藏娇被人连锅端了!" 冯紫英也忍俊不禁:"琏二哥,看来你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我院子里养的那条看门狗啊!" 众人起哄声中,谁也没注意旺儿瑟缩的动作。 贾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恼交加。他猛地站起来,酒劲上涌,眼前一阵发黑,连忙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放屁!"贾琏怒吼道,"我这就回府,看那泼妇能奈我何!" "琏二哥,别逞强了。"一个姓赵的公子哥儿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你们荣国府里,琏二奶奶说一不二?你回去还不是得跪搓衣板?"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贾琏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羞愤难当。他一把推开旺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你们等着瞧!今日我就要让那泼妇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醉仙楼外,贾琏的马车早已备好。他踉跄着爬上车,对车夫吼道:"回府!快!" 车轮滚滚,贾琏靠在车厢里,酒意和怒火在胸中翻腾。他想起尤二姐那温柔似水的模样,想起她对自已百依百顺的态度,再想到王熙凤平日里的专横跋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个凤丫头,竟敢如此不给我留颜面!"贾琏咬牙切齿,"今日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贾琏二字倒着写!" 马车在荣国公府侧门停下时,天已经擦黑。贾琏跳下车,不顾小厮的搀扶,大步流星往里走。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他面色不善,纷纷避让。 刚走到二门,就听见正院里传来一阵哭喊声。贾琏心头一紧,加快脚步。转过影壁,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粗使婆子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是尤二姐。她衣衫不整,脸上还有几道红印子,显然已经吃了苦头。 而王熙凤,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的袄裙,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住手!"贾琏大喝一声,冲进院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二姐抬头看见贾琏,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二爷救救我" 王熙凤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当家主母的威严模样。 "哟,二爷回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不在外头喝花酒,倒记得回家了?" 贾琏没理她,径直走到尤二姐面前,一把推开那几个婆子:"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动她的?" 婆子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都看向王熙凤。 "我准的!"王熙凤厉声道,"这贱人勾引别人丈夫,难道不该打?贾琏,你还有脸护着她?" 贾琏转身,怒视王熙凤:"王熙凤!你别太过分!尤二姐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动她?" "你的人?"王熙凤气得浑身发抖,"好啊贾琏,你终于承认了!我王熙凤哪点对不起你?你竟敢在外头养小的!" "我养小的怎么了?"贾琏借着酒劲,索性豁出去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你看看这京城里,哪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偏你王熙凤善妒,容不得人!" 王熙凤脸色煞白,指着贾琏的手直发抖:"你你" "我什么我?"贾琏越说越来劲,"自打娶了你,我贾琏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整日里被你管东管西,连花几个钱都要看你的脸色!我告诉你王熙凤,今日我就要纳尤二姐为妾,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王熙凤站在那里,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突然,她转身冲进屋里,片刻后又冲出来,手里竟拿着一把装饰用的宝剑! "贾琏!我今日跟你拼了!"王熙凤尖叫着,举剑向贾琏刺来。 贾琏酒醒了大半,慌忙躲闪。那剑虽是装饰用的,并未开刃,但被刺中也不是闹着玩的。王熙凤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追着贾琏满院子跑。 "疯婆子!你疯了不成?"贾琏边跑边喊。 "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王熙凤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我王熙凤嫁到你们贾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在外头养狐狸精,还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贾琏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荣禧堂方向跑。他知道,现在只有老祖宗能制住王熙凤了。 王熙凤紧追不舍,一路上惊动了无数丫鬟婆子。有人想去拦,但看到二奶奶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都不敢上前。 贾琏气喘吁吁地跑到荣禧堂外,扑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大喊:"老祖宗救命啊!孙儿要没命了!" 荣禧堂内,史太君正与鸳鸯说着闲话,听到外头吵闹,皱眉问道:"外头怎么回事?这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鸳鸯刚要出去查看,就见贾琏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手持利剑、披头散发的王熙凤。 "哎哟我的老天爷!"史太君惊得从榻上坐直了身子,"这是要造反啊?" 贾琏躲到史太君身后,哭诉道:"老祖宗救命!凤丫头要杀我!" 王熙凤见贾母在此,不得不停下脚步,但手中剑仍指着贾琏,哭道:"老祖宗!您要给孙媳做主啊!琏二他他在外头养小的,还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我我不活了!" 史太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沉了下来:"鸳鸯,先把凤丫头手里的剑夺下来。这像什么样子!" 鸳鸯连忙上前,好说歹说才把剑从王熙凤手里拿走。王熙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史太君叹了口气,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儿个这事,谁要是敢往外传一个字,仔细你们的皮!" 下人们噤若寒蝉,纷纷退下。屋里只剩下贾母、鸳鸯、贾琏和王熙凤四人。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史太君沉声问道。 贾琏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王熙凤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贾琏在朋友面前如何羞辱她时,更是泣不成声。 史太君听完,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琏儿,你可知错?" 贾琏嗫嚅道:"孙儿孙儿知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在外头养外室" 史太君冷哼一声:"你错在不该如此张扬!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爷们在外头有些风流事本不稀奇,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倒好,全*京城都知道我们荣国公府的爷们被老婆追着打,你让老祖宗我的脸往哪搁?" 贾琏连连磕头:"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儿知错了。" 史太君又转向王熙凤:"凤丫头,你也有错。" 王熙凤抬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老祖宗,我我有什么错?" "你错在太过强势!"史太君厉声道,"男人是要脸面的,你当着下人和外人的面如此羞辱琏儿,让他如何做人?再说了,琏儿至今只有巧姐一个女儿,子嗣单薄,纳妾也是情理之中。你这般善妒,岂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 王熙凤如遭雷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老祖宗我" "好了!"史太君一摆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琏儿,你立刻把那尤二姐送走,从此不得再往来。凤丫头,你也要收敛性子,给琏儿留些颜面。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贾琏和王熙凤都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头称是。 史太君疲惫地闭上眼睛:"都下去吧。我累了。" 夫妻二人退出荣禧堂,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中间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回到自已院里,王熙凤径直进了内室,把门摔得震天响。贾琏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今晚这场闹剧虽然暂时平息了,但夫妻之间的裂痕,却再也无法弥合了。 第205章 第205章【VIP】 次日,住在东大院的贾赦得知王熙凤提剑追杀贾琏的消息后,气的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手中的青瓷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他脸色铁青,胡须因愤怒而颤抖:"反了!真是反了!我们贾家何时出过这等泼妇!" 小厮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老爷息怒,二奶奶她她提着剑追着琏二爷满院子跑,下人们都不敢拦" "好个王熙凤!"贾赦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琏儿养个外室怎么了?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她倒好,仗着王家势大,竟敢对我儿子动刀动剑!" 窗外雷声隆隆,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如同贾赦此刻暴怒的心绪。他来回踱步,锦缎靴子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老爷,您消消气。"东院管事林之孝壮着胆子劝道,"二奶奶年轻气盛,又是王家嫡女,难免" "放屁!"贾赦猛地转身,眼中凶光毕露,"她王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暴发户,仗着王子腾在朝中得势罢了!我贾家世代公侯,岂容一个妇人在此撒野!" 雨势渐大,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贾赦突然停下脚步,阴沉着脸道:"去,把太太叫来。" 大太太邢氏匆匆赶来时,裙角已被雨水打湿。她见满室狼藉,丈夫面色不善,心中便知不好,小心翼翼地福了福身:"老爷唤我何事?" 贾赦冷哼一声:"你养的好儿媳!今日竟提着剑要杀琏儿,这般泼妇行径,传出去我贾家颜面何存?" 邢氏脸色一白,手中的帕子绞紧了:"凤丫头她许是一时气急" "气急?"贾赦冷笑,"琏儿不过是养了个外室,她就这样大动干戈。这般善妒的性子,如何做得我贾家媳妇?" 邢氏不敢接话,只低头站着。贾赦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做公公的不好直接罚她,你去,好好训斥她一番。告诉她,若再有下次,就让琏儿休了她!" "这"邢氏惊得抬头,"老爷,凤丫头毕竟是王家" "王家怎么了?"贾赦厉声打断,"她爹娘早死了,兄长又是个不成器的,王子腾再势大,还能管到我们贾家内宅来?"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贾赦狰狞的面容。他忽然压低声音:"还有,把秋桐给琏儿送去做姨娘。" 邢氏倒吸一口凉气:"老爷,这" "怎么?我身边一个丫鬟,给我儿子做姨娘,有何不可?"贾赦眯起眼睛,"还是说,你也要学那王熙凤,违抗我的意思?" 邢氏浑身一颤,连忙摇头:"不敢,老爷吩咐,我这就去办。" 贾赦这才满意地点头:"记住,好好敲打那泼妇。告诉她,在贾家,还轮不到她撒野!" 雨幕中,邢氏撑着油纸伞,步履沉重地走向王熙凤的院子。她身后跟着秋桐,那丫头今日特意打扮过,穿着簇新的藕荷色衫子,鬓边簪了朵新鲜的茉莉,嘴角含着掩不住的喜色。 "太太,二奶奶性子烈,我"秋桐故作担忧地开口。 邢氏冷冷打断:"你既要做姨娘,就该知道分寸。凤丫头不是好相与的,你自己小心。" 秋桐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却仍恭敬地应了:"是,奴婢谨记太太教诲。" 王熙凤院中,满地狼藉尚未收拾干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斜插在廊柱上,剑穗在风中飘摇。平儿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残局,见大太太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你们奶奶呢?"邢氏问道。 平儿低声道:"奶奶在屋里歇着,方才气得不轻,这会儿刚喝了安神汤躺下。" 邢氏皱眉:"去告诉她,我来了。" 不多时,王熙凤从内室出来,虽已重新梳妆,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她强撑着笑容给邢氏行礼:"大太太怎么这时候来了?天还下着雨。" 邢氏看着她,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但想到贾赦的威胁,只得硬起心肠:"凤丫头,你今日所为,实在太过分了。" 王熙凤笑容一僵:"太太是指" "提着剑追杀自己丈夫,成何体统!"邢氏声音提高了几分,"琏儿不过是养了个外室,你便这样大闹,传出去别人怎么说我们贾家?" 王熙凤眼中怒火人勾引二爷!若让她生下长子,我"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身为正室,应当大度。老爷说了,若再有下次, 这句话如同一盆间惨白,身子晃了晃,扶住桌角才站稳。 邢氏见她这般模样,语气稍缓:"老爷也是为你好。这不,特意让我把家生子,知根知底,总 王熙凤这才注意到站在邢氏身后的秋桐。那丫头竟敢直视她,眼中带着挑衅。王熙凤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人我送到了,你好自为之。"邢氏起身欲走,又回头补了一句,"老爷的意思,今晚就让秋桐伺候琏儿。" 邢氏走后,王熙凤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儿担忧地上前:"奶奶" "滚!都给我滚出去!"王熙凤突然爆发,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下人们吓得纷纷退下,只有平儿留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奶奶别气坏了身子" 王熙凤抓住平儿的手,声音发抖:"平儿,你听见了吗?他们要琏二休了我!" 平儿眼中含泪,低声道:"方才二爷醉酒,说说老爷确实有这个意思,还说说奶奶娘家无人,就算休了也不怕王家闹事" 王熙凤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凤儿,爹走了,你在贾家要自己当心"当时她不以为然,想着自己是王家嫡女,叔父又是朝中重臣,贾家谁敢给她气受? 可现在,父亲不在了,母亲也去了,兄长王仁整日花天酒地,连自己都顾不好,哪会为她出头?叔父王子腾虽在朝中得势,可他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了侄女得罪贾家,影响自己女儿前程,他肯吗? 王熙凤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贾家站稳了脚跟,却原来不过是无根的浮萍,一场风雨就能将她打落尘埃。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惨白的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秋桐的笑声从厢房传来,伴随着贾琏醉醺醺的调笑。王熙凤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平儿跪在一旁,泪流满面:"奶奶,如今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静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慌什么?我自有办法。"她招手让平儿近前,低声道,"去告诉二爷,就说我知错了,愿意抬你为姨娘,从此一家和睦。" 平儿闻言大惊:"奶奶,这" "怎么?你不愿意?"王熙凤眯起眼睛。 平儿连忙磕头:"奴婢不敢,全凭奶奶做主。" 次日,贾琏见王熙凤一反常态,温柔小意,又听说要抬平儿为姨娘,心中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他与平儿早有情愫,只是碍于王熙凤一直未能如愿。如今见王熙凤主动提出,不由心花怒放。 "凤儿,你早该如此。"贾琏搂着王熙凤的肩,得意道,"你放心,那尤二姐不过是个玩物,怎及得上你和家里?" 王熙凤强忍恶心,假意笑道:"二爷说的是。只是父亲那边" "父亲那里我去说。"贾琏满口答应,"你既知错能改,父亲也不会太过为难。" 王熙凤又命人备了厚礼,亲自去拜见老祖宗。一进荣禧堂,她便跪倒在地,泪如雨下:"老祖宗,孙媳妇知错了!" 史太君正在与鸳鸯说话,见状大惊:"凤丫头,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王熙凤不肯起身,抽泣道:"孙媳妇一时糊涂,做出那等泼辣事来,实在有辱门风。如今想来,悔不当初。求老祖宗责罚!" 史太君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也乐得顺水推舟:"起来吧,知错能改就好。琏儿也是,在外头胡闹,你生气也是应当的。" 王熙凤这才起身,又说了许多自责的话,最后小心翼翼道:"孙媳妇想着,既然二爷喜欢那尤家姑娘,不如接进府来,也好有个照应。" 史太君闻言,欣慰地点头:"这才是大家主母的气度。既如此,就给她个名分吧。" 王熙凤忙道:"老祖宗说得是。只是她出身不高,又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贸然给名分恐惹人闲话。不如先以尤姑娘相称,待日后有了子嗣,再议不迟。" 史太君想了想,觉得有理,便点头应允。 三日后,尤二姐被接入荣国公府,住在跨院的西厢房。王熙凤亲自带人布置,表面热情周到,实则处处设限。尤二姐的月例比照三等丫鬟,身边只配了一个粗使婆子,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 "尤妹妹,"王熙凤拉着尤二姐的手,笑容亲切,"府里规矩多,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尤二姐感激涕零:"多谢奶奶收留,二姐定当谨守本分。"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对了,秋桐和平儿如今都是琏二爷的姨娘了,你们姐妹要和睦相处。" 尤二姐闻言,脸色微变。她原以为自己进府至少能得个姨娘名分,没想到竟连秋桐都不如。 当晚,王熙凤将平儿叫到房中,亲手为她戴上姨娘才能用的银簪。"平儿,"王熙凤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如今给了你这个体面,你可要懂得感恩。" 平儿跪地叩首:"奴婢永世不忘奶奶大恩。" "记住,"王熙凤俯身,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平儿的脸颊,"在这府里,你能依靠的只有我。若敢有二心"她没有说完,但平儿已经浑身发抖。 "奴婢不敢!" 王熙凤满意地笑了:"去吧,好好伺候二爷。" 自此,贾琏后院格局大变。王熙凤仍是正房奶奶,手握大权;平儿和秋桐成了姨娘,各有倚仗;而尤二姐则成了个不上不下的"尤姑娘",在府中举步维艰。 贾琏倒是心满意足,除了王熙凤这个正妻,如今又添了两个姨娘,还养着个尤二姐,可谓春风得意。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在王熙凤的算计之中。 一日,王熙凤站在自己院中的桂花树下,看着满树金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伸手折下一枝桂花,放在鼻尖轻嗅。 "奶奶,"平儿小心翼翼地问,"这花开得这么好,要不要采些做桂花糕?" 王熙凤将花枝随手丢弃:"不必了。花开得再好,终究是要落的。"她转身往屋里走,裙裾扫过地上的桂花,碾碎了一地金黄。 *** 静康院的秋日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斑驳的光影随着窗外竹叶的摇曳而轻轻晃动。襄宁大长公主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眉头微蹙。 "公主,您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可要用些茶点?"映雪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里捧着一个剔红漆盘,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新沏的龙井。 襄宁大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映雪,叹了口气:"放着吧。荣国公府近日闹腾的事,你可听说了?" 映雪将漆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垂手而立:"奴婢略有耳闻。听说琏二爷在外面养了外室又被琏二奶奶抓了个正着。" "哼!"襄宁大长公主手中的佛珠重重一顿,"这个贾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好色纨绔,不是好东西!" 映雪不敢接话,只默默为公主斟了杯茶。茶香氤氲中,襄宁大长公主的脸色愈发阴沉。 "更可笑的是琏儿媳妇,"襄宁大长公主接过茶盏,冷笑一声,"提着刀满院子追着琏儿跑,闹得人尽皆知。结果呢?琏儿不但没收敛,反而堂而皇之地又纳了两房妾室!" 映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公主的神色,轻声道:"琏二奶奶性子是急了些" "何止是急?简直是莽撞!"襄宁大长公主将茶盏重重放下,"堂堂荣国公府的二奶奶,行事如此没有章法,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从她姑妈王氏到她,可见王家的教养实在不行。这一番闹腾让贾家彻底在京都扬名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襄宁大长公主的怒气。映雪知道襄宁大长公主素来不喜王家的做派,此刻更是不敢多言。 "映雪啊,"襄宁大长公主忽然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忧虑,"你说玥儿将来不会也" 映雪立刻会意,连忙道:"公主多虑了!大姑娘天资聪慧,又得您亲自教导,怎会一样?况且咱们宁国公府的门风,岂是王家可比?" 襄宁大长公主闻言,神色稍霁。她想起贾玥那双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凤眼,那孩子自小就显出过人的聪慧,三岁能背《千字文》,五岁已通《女诫》,如今不过十一岁,琴棋书画已样样精通。 "你说得对,"公主嘴角终于浮现一丝笑意,"玥儿是个好孩子。前日我考她《列女传》,她不但能背诵如流,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比她那些兄弟也不差。" 映雪见襄宁大长公主心情转好,趁势道:"正是呢。大姑娘前日作的《秋菊赋》,连二老爷看了都称赞不已,说颇有公主年轻时的风骨。" 襄宁大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叹了口气:"只是这世道女子终究不易。我总怕玥儿将来" "公主,"映雪轻声打断,"您忘了?大姑娘可是有您和整个宁国公府撑腰的。再说了,以咱们大姑娘的品貌才学,将来必定能觅得良配,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襄宁大长公主听了这话,不禁失笑:"瞧我,真是老了,竟这般杞人忧天起来。"她摇摇头,重新拿起佛珠,"去把玥儿叫来,我有些话要嘱咐她。" 映雪应声退下,心中暗想:这荣国公府的风波,怕是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琏二爷的荒唐,琏二奶奶的莽撞,还有王家与贾家这些年的恩怨只盼大姑娘能远离这些是非才好。 不多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贾玥穿着一身淡紫色绣折枝梅花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清丽脱俗。她规规矩矩地向祖母行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襄宁大长公主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孙女,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她招手让贾玥坐到身边,轻抚着孙女的秀发,忽然觉得,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宁国府的未来就还有希望。 "玥儿,"公主柔声道,"今日祖母要教你一个道理:女子处世,贵在沉稳。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窗外,夕阳的余晖为静康院镀上一层金色,祖孙二人的剪影映在窗纸上,显得格外温馨。而远处的院落里,王熙凤的怒骂声和贾琏的讨饶声隐约可闻,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第206章 第206章【VIP】 金秋九月,宁国公府后花园的菊花开得正盛,金黄、雪白、紫红的花朵在微凉的秋风中轻轻摇曳。襄宁大长公主坐在亭中,手中握着一封刚送到的信笺,眉头微蹙。自从荣国公府那边闹出那档子事后,她便懒得再理会那些琐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操心。 "祖母。"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亭外传来,贾琤身着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素色腰带,显得格外清爽俊朗。为妻子守丧三年已过,他眉宇间的忧郁已散去不少,只是眼神中仍带着几分沉稳内敛。 襄宁大长公主抬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琤儿来了,坐吧。"她拍了拍身旁的石凳,"你母亲方才来过,说起你和林丫头的婚事。" 贾琤耳根微红,恭敬地坐下:"孙儿听祖母安排。" "你这孩子,"襄宁大长公主摇头笑道,"守了三年,又赶上国丧耽搁至今,如今总算能把你的事情办妥了。林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把婚事提上日程。" 贾琤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三年来,他时常去林府拜访,三次中总有一次能见到黛玉,每逢节庆,他都会派人送去精心挑选的礼物和亲手写的诗词。而黛玉也会回赠亲手绣制的帕子或写的小笺。这些小小的往来,让两人的感情渐渐加深。 "你母亲的意思,是先让你去林府一趟,与林丫头见见面,顺便提一提婚事,好让林家有所准备。"襄宁大长公主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带给林丫头。" 贾琤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多谢祖母。"贾琤郑重地合上锦盒,小心地收入袖中。 三日后,贾琤乘着宁国公府的马车来到林府。林如海早已得到消息,在书房等着贾琤。这位曾经的探花郎虽已年过四旬,但风度翩翩,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 "琤儿来了。"林如海笑容满面地看着贾琤。 贾琤连忙行礼:"林姑父安好,小侄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两人寒暄几句,林如海便吩咐下人:"去请小姐到花厅来。"又对贾琤道,"琤儿在先去花厅稍坐,我去换件衣裳便来。" 贾琤心知这是林如海特意给他和黛玉独处的机会,心中感激,随着引路的小厮往花厅走去。 林府的花园比宁国公府的小巧精致,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雅致。贾琤刚在花厅坐下,便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抬头望去,黛玉身着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清丽脱俗地站在门口。 不过半月不见,她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只是面色仍有些苍白,显露出几分弱不禁风的姿态。 "黛玉表妹。"贾琤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黛玉微微低头行礼:"琤表哥。"她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许久不见。" 花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贾琤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襄宁大长公主给的锦盒:"这是祖母让我带给你的。" 黛玉接过,打开一看,眼中露出惊喜:"好美的镯子。" "祖母一直惦记着你,"贾琤温声道,"这次我来,是想"他顿了顿,耳根又红了,"是想与表妹商议我们的婚事。" 黛玉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父亲已与我说过了。" 贾琤鼓起勇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竹叶的荷包:"这是我最近为表妹写的诗,一直没机会给你。" 黛玉接过,轻轻抚摸着荷包上的竹叶刺绣,眼中泛起水光:"我也给琤表哥准备了些东西。"她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包袱,"这是我闲暇时绣的几件衣物,还有"她声音越来越小,"还有一首词。" 贾琤如获至宝地接过,两人相视一笑,三年来的陪伴与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默契。 离开林府时,贾琤的马车后跟着几口大箱子,都是林如海让带回宁国公府的礼物。林如海站在府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既有欣慰,又有一丝不舍。 回到宁国公府,贾琤径直去了母亲沈氏的院子。沈氏正在查看一叠礼单,见儿子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如何?玉儿可好?" 贾琤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林姑父也很高兴。" 沈氏松了口气,拉着儿子商量过了,明日就派人正式去林家走礼,婚期定在十月初十, 贾琤惊讶道:"这么快?" 沈氏笑道:"还快?你们都等了手,"你放心,聘礼母亲一定 接下来的日子,宁国公府上下忙碌起来事,几乎掏空了自己大半的嫁妆,购置了上好的绸缎、珠宝、古董。贾琤也不吝啬,出来。襄宁大长公主更是添置了不少贵重物品,连聘礼。 聘礼单子足足写了三大张,从金银器皿到绫罗绸缎,从古董字画到田产地契,应有尽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套十二件的赤金头面,是沈氏母亲传下来的宝贝,原本打算留给孙女,如今却给了视若亲女的未来儿媳。 林府那边也没闲着。林如海只有黛玉一个女儿,嫁妆自然准备得极为丰厚。十里红妆的名声很快传遍了京城,人人都说林家小姐好福气,能嫁入宁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又有如此疼爱她的父亲。 九月底,聘礼正式送往林府。那日,宁国公府派出了三十六抬聘礼,由贾琤亲自带队,浩浩荡荡地穿过京城大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赞叹声不绝于耳。 "听说那林姑娘是前科探花林如海和荣国公府千金的独女,生得跟天仙似的。" "宁国公府三房的嫡长子也是一表人才,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看这聘礼,不愧是国公府的手笔" 林如海在府中接待了送聘的队伍,看着一箱箱抬进来的贵重物品,心中既欣慰又复杂。晚膳时,他难得地喝了几杯酒,对黛玉道:"为父只有你一个女儿,这些嫁妆都是为你准备的。到了宁国公府,要孝顺公婆,善待夫君。" 黛玉眼中含泪:"父亲放心,女儿会常回来看您的。" 林如海摇头:"嫁出去的女儿,哪能总往娘家跑。只要你过得好,为父就安心了。"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这是为父给你准备的,城外有个庄子,还有几处铺面,都记在你名下。" 黛玉再也忍不住,扑进父亲怀中痛哭起来。林如海轻拍女儿后背,眼中也泛起湿意。 十月初十,宜嫁娶。 天还未亮,林府就灯火通明。黛玉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丫鬟婆子的帮助下梳妆打扮。镜中的少女面若桃花,眉目如画,只是眼中带着一丝离别的忧伤。 "小姐今天真美。"紫鹃一边为黛玉戴上最后一支金钗,一边抹眼泪。 黛玉握住她的手:"傻丫头,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前院传来鼓乐声,迎亲的队伍到了。林如海亲自来到女儿闺房,看着盛装的黛玉,一时语塞,只是紧紧握了握女儿的手,然后为她盖上红盖头。 宁国公府这边,贾琤身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林府进发。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三年的等待,终于要在今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起轿——" 随着礼官一声高喝,八抬大轿缓缓抬起。贾琤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身后跟着三十六名身着红衣的小厮,抬着各式聘礼。队伍最前方,两名壮汉敲着铜锣开道,声音震得街边梧桐树上的鸟儿四散飞逃。 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宁国公府这是娶哪家的小姐?这般排场!" "听说是前科探花林如海的千金,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呢!" "难怪宁府这般重视,三房嫡长子娶亲,排场比大房还大" 贾琤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队伍转过街角,林府别院已遥遥在望。那里同样张灯结彩,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当黛玉被搀扶着走出林府大门时,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叹。那嫁妆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据说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 贾琤下马,向林如海深深一揖,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过黛玉的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新娘被迎入花轿,鼓乐齐鸣,迎亲队伍缓缓向宁国公府行去。 花轿内,黛玉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着轿外骑在马上的挺拔身影,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翻开新的篇章。 *** 与此同时,荣国公府内却是一片慌乱。 "你们说什么?林妹妹今日成亲?"宝玉一把抓住正在廊下嚼舌根的两个婆子,脸色煞白。 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二爷听错了,我们没说这个" "胡说!我明明听见你们说宁府三爷今日娶亲,娶的是林家的姑娘!"宝玉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掐得那婆子直叫疼。 "孽障!大清早的闹什么!"二太太王氏闻声赶来,见宝玉这副模样,心中暗叫不好。他们特意瞒着宝玉,就是怕他闹事。 宝玉转向母亲,眼中含泪:"母亲,她们说林妹妹今日成亲,可是真的?" 王氏强作镇定:"休听下人胡吣,林丫头回扬州后一直陪着林姑爷,怎会突然成亲?定是她们听错了。" "那宁府三爷今日娶的是谁?"宝玉不肯罢休。 "这"王氏一时语塞。 正当此时,史太君扶着鸳鸯的手走来,见状叹了口气:"既已瞒不住,便告诉他吧。宝玉,黛玉今日确实出阁,许给了宁府三房的贾琤。" 宝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在了廊柱上。三年前黛玉突然回扬州,他只当是暂别,谁知一去不回。每月他都要往扬州寄信,却从未收到回音。原来原来她已经回了京城? "老祖宗!我要去宁府!"宝玉突然抓住史太君的手,声音嘶哑,"我要见林妹妹!" 史太君皱眉:"胡闹!今日是人家大喜之日,你去做什么?" "我不管!"宝玉甩开史太君的手,转身就往院外跑,"我一定要问清楚,为何她不回信,为何要嫁给别人!" "快拦住他!"王氏急得直跺脚。 几个小厮上前阻拦,却被宝玉疯了一般推开。最后还是贾琏闻讯赶来,一把抱住宝玉:"宝兄弟,冷静些!" "琏二哥,你放开我!"宝玉挣扎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林妹妹不能嫁给别人,她答应过要等我的!" 贾琏无奈,只得压低声音道:"你且安静些,我带你过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不闹事。" 宝玉闻言,立刻停止了挣扎,胡乱抹了把脸:"当真?" 贾琏点头,转向史太君和王氏:"老祖宗、太太,不如我带宝玉过去,我在旁边看着他,绝不让他生事。" 史太君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罢,总比他一个人跑去闹强。你们换了衣裳,随我一同去贺喜。" *** 宁国公府正厅内,红烛高照,喜气洋洋。 黛玉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紫鹃和雪雁的搀扶下缓缓步入。盖头下的她面容平静,丝毫不见新嫁娘的羞涩与忐忑。 三年前离开荣国公府时,她便已下定决心。宝玉虽好,却非良配。他天真烂漫,不解世事,更无法理解她对父亲的思念。而贾琤那个与她心意相通,兴趣相投,一路护送她回扬州的青年,才是能护她周全的人。 "一拜天地——" 黛玉随着礼官的唱和,与贾琤一同跪下,对着厅外的青天深深一拜。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林妹妹!"一个凄厉的声音划破喜乐,"你不能嫁给他!" 满堂宾客哗然。黛玉身形微僵,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完成跪拜。贾琤侧目看向厅门,只见宝玉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贾琏和荣国公府众人。 "拦住他。"贾琤低声对身旁的胞弟贾玮道。 贾玮与大房幼子贾珹早有准备,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宝玉。 "宝二爷,今日是我兄长大喜之日,还请自重。"贾玮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 宝玉挣扎不得,只能红着眼睛看向厅中那道红色身影:"林妹妹,你回头看看我!我知道你能听见!这三年你不曾回我的信,如今又要嫁给别人,你你怎能如此狠心!" 黛玉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盖头下,一滴泪无声滑落,但她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紫鹃,继续。" "二拜高堂——" 贾琤的父母端坐在上首,襄宁大*长公主面色如常,仿佛这场闹剧与她无关。黛玉随着贾琤再次跪下,对着公婆深深一拜。 宝玉见状,挣扎得更厉害了:"放开我!林妹妹,你忘了我们共读《西厢》的日子了吗?忘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贾玮捂住了嘴。 满堂宾客面面相觑,荣国公府众人脸色难看至极。史太君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孽障!还不快把他带下去!" 贾玮和贾珹对视一眼,手上加力,硬是将宝玉拖出了大厅。贾琏连忙跟上,临走时歉疚地看了贾琤一眼。 厅内渐渐恢复平静。礼官清了清嗓子,继续唱和:"夫妻对拜——" 黛玉转身面向贾琤,两人同时跪下,额头几乎相触。透过盖头的缝隙,黛玉看到贾琤那双沉稳如水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无声的承诺。 "送入洞房——"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贾琤牵着红绸,引着黛玉缓步向新房走去。经过这一番闹剧,婚礼总算得以继续。 襄宁大长公主看着新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转向脸色铁青的史太君,举杯道:"本宫高兴,今日双喜临门,不仅琤儿娶得佳妇,你也得了外孙女婿,该当庆贺才是。" 史太君强撑笑脸,举杯相碰:"公主说的是。" 两府众人见状,纷纷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仿佛方才的闹剧从未发生。只有角落里,王氏捏着帕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而在后院僻静处,宝玉被关在一间厢房内,哭得撕心裂肺。窗外,宁国公府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映得整个府邸如同梦境。 第207章 第207章【VIP】 宁国公府内,红烛高照,喜气未散。贾琤轻轻推开房门,见黛玉正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卷《牡丹亭》,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娘子,晨起露重,怎不多加件衣裳?"贾琤取来一件藕荷色披风,温柔地为黛玉披上。黛玉回头,眼中含着盈盈笑意:"夫君起得真早。" 自三日前大婚以来,贾琤处处体贴入微。知道黛玉体弱,特意嘱咐厨房每日准备药膳;见她喜欢清静,便将靠近花园的听雨轩收拾出来,供她读书写字。宁国公府上下见新奶奶受宠,自然也不敢怠慢。 "今日是三朝回门之期,我已备好礼物,只等娘子梳妆完毕,便一同前往林府。"贾琤站在一旁,看着紫鹃为黛玉挽发,眼中满是柔情。 黛玉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让夫君费心了。" 马车缓缓驶入林府大门,林如海早已在正厅等候。见女儿被贾琤小心搀扶下车,面色红润,眉目间尽是喜色,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岳父大人。"贾琤恭敬行礼,黛玉也盈盈下拜:"父亲。" 林如海连忙扶起二人,细细打量女儿:"玉儿,在宁国公府可还习惯?" 黛玉抿嘴一笑:"父亲放心,一切都好。夫君待我"话未说完,脸上又泛起红晕。 贾琤接过话头:"岳父放心,小婿定当好好照顾黛玉。她喜欢读书,我便将书房整理出来;她爱花,我便在园中辟了一处专种她喜欢的海棠。" 林如海见女婿言辞恳切,又见女儿神情舒展,不似从前多愁善感,心中欣慰不已:"好,好,看到你们如此,为父也就放心了。" 午膳时,贾琤细心为黛玉布菜,专挑她喜欢的清淡菜式。林如海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膳后,黛玉陪父亲说话,贾琤则识趣地告退,去园中散步。 "玉儿,贾琤待你如何?"林如海低声问道。 黛玉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彩:"父亲,夫君待我极好。知道我怕冷,夜里总让人多备炭火;见我读书入迷忘了时辰,也不恼,反叫人备好茶点" 林如海轻抚女儿的发丝:"为父观他言行,确实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你能得此良配,为父死也瞑目了。" "父亲!"黛玉急得眼眶发红,"莫要说这样的话" 夕阳西下,贾琤与黛玉辞别林府。马车上,黛玉靠在贾琤肩头,轻声道:"今日见父亲气色甚好,我也就安心了。" 贾琤握住她的手:"岳父见你过得好,自然宽心。日后我们常回来探望便是。" 回到宁国公府,贾琤命人在花园凉亭备下茶点。时值暮秋,园中木芙蓉盛开,丰姿艳丽。黛玉倚栏赏花,贾琤则在一旁抚琴,琴声悠扬,与花香交织,令人心旷神怡。 "夫君此曲,可是《凤求凰》?"黛玉听罢,轻声问道。 贾琤微笑颔首:"娘子好耳力。只是我技艺粗浅,不及娘子诗才之万一。" 黛玉摇头:"夫君过谦了。此曲情意绵绵,令人动容。"说着,取出一方素帕,上面题了一首新作的小诗。 贾琤接过细读,眼中光彩更盛:"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①娘子此诗,道尽我心中所想。"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连花园中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夜色渐深,贾琤怕黛玉着凉,轻声道:"娘子,夜深露重,我们回房吧。" 黛玉点头,由他搀扶着起身。月光下,二人的影子相依相偎,渐行渐远,融入宁国公府深深的庭院之中。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这日,正是寒冬腊月里,北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宁国公府的屋檐下挂满了晶莹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三太太沈氏裹着一件狐裘大氅,手里捧着暖炉,急匆匆穿过曲折的回廊,向婆母襄宁大长公主居住的静康院走去。 "三太太慢些走,地上滑!"身后的丫鬟春桃小跑着跟上,声音里满是担忧。 沈氏却顾不上这些,她的心砰砰直跳,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方才大夫刚走,诊出黛玉有喜的消息让她喜极而泣,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急着来给婆母报喜。 静康院门前,两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正在扫雪,见三太太来了,连忙行礼。沈氏摆摆手,径直进了院子。院内几株老梅开得正盛,暗香浮动,与屋内的檀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 "母亲可在?"沈氏在正屋门前停下,稍稍平复了呼吸。 门帘一挑,襄茗霜迎了出来,笑道:"三太太来得正好,公主刚用完早膳, 沈氏点点头,跟着茗霜进了暖阁。屋内暖意融融,襄宁大长公主正倚在罗汉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诗集,见沈氏进来,放下书卷,慈爱地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急匆匆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氏上前行礼,还未开口,眼圈先红了:"母亲,大喜事!黛玉黛玉被诊出有喜了!" "当真?"襄宁大长公主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快,快坐下细说!" 沈氏在婆母身旁坐下,接过茗霜递来的热茶,手还有些发抖:"今早黛玉说身子不适,我请了王太医来瞧。谁知一把脉,竟是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我我早就盼着这一天"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襄宁大长公主握住儿媳的手,眼中也闪着泪光:"好,好啊!琤儿都快三十了,总算有了好消息。黛玉那孩子身子弱,可得好好调养。" "母亲放心,我定会亲眼泪,脸上洋溢着幸福,"黛玉这是第一胎,王太医给列了饮食禁忌,怕她年纪小没经验, 襄宁大长公主点点头,随即吩咐映来,还有前儿宫里赏的雪蛤膏,一并给三太太带回去" 不多时,一位五十多岁,面。襄宁大长公主对沈氏道:"赵嬷嬷跟了本宫三十年,最是稳妥人生产,经验丰富。如今让她跟着黛玉,也好帮着看顾些。" 沈氏连忙起身行礼:"多谢母亲厚赐。琤儿和黛玉知道了,不知该多欢喜。"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贾琤的声音响起:"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襄宁大长公主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快进来。" 贾琤掀帘而入,见母亲也在,先行了礼。他剑眉星目,一身墨蓝色锦袍,腰间悬着玉佩,举止间尽显世家公子的气度。 "琤儿,你来得正好。"沈氏拉着儿子的手,"你媳妇有喜了!" 贾琤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当真?什么时候的事?黛玉知道吗?" 沈氏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贾琤激动得手足无措,向祖母深深一揖:"多谢祖母赏赐,孙儿孙儿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襄宁大长公主慈爱地看着孙子:"傻孩子,这是大喜事。你且回去好好照顾黛玉,缺什么只管来要。赵嬷嬷会跟你们回去,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她。" 贾琤连连称是,又陪着祖母说了会儿话,才和母亲一起告退。 出了静康院,沈氏对儿子道:"你先回去陪黛玉,我去厨房吩咐他们准备些滋补的膳食。记住,照顾好黛玉。" 贾琤点头应下,带着赵嬷嬷往自己院子走去。路上,他忍不住嘴角上扬,脚步都比平日轻快了几分。 回到院中,黛玉正坐在窗边绣花。冬日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见丈夫回来,她放下绣绷,莞尔一笑:"夫君回来了。" 贾琤强压住心中喜悦,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些?手这样凉。” 黛玉微微低头,颊边泛起红晕:"不碍事的。晨起有些不适,母亲担心我的身子,请了太医来,说是……说是我有孕了。" 贾琤轻咳一声:"对了,这是赵嬷嬷,祖母身边的老人,在照顾孕妇方面很有经验,之后就跟在你身边伺候。你头一次有孕,祖母关心你,特地安排了赵嬷嬷。" 黛玉很是感激,自然不会有异议,温顺地点点头:"还是祖母想的周到,多谢祖母她老人家费心。" 接下来的日子,沈氏几乎天天往儿子院里跑。她亲自盯着厨房给黛玉炖补品,又命人把院子里的石板路都铺上厚毯,生怕儿媳滑倒。黛玉见婆婆如此关心,心中感动,婆媳之间愈发亲近。 这日午后,黛玉在房中歇息,沈氏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 "母亲对我这样好,倒叫我受宠若惊了。"黛玉柔声道。 沈氏笑道:"傻孩子,你嫁到我们家,就是我的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黛玉眼中泛起泪光,握住婆婆的手:"能嫁到贾家,有您这样的婆婆,是黛玉的福气。" 沈氏心中一暖,又想起太医的嘱咐,忍不住叮嘱道:"你好生养着,太医说你身子弱,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 窗外,雪花又开始飘落,但屋内暖意融融,充满了温馨与期待。 第208章 第208章【VIP】 荣国公府内,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面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史太君倚在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脸上却不见往日的慈祥笑意。 "老太太,宁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了。"鸳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史太君手中的佛珠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可是玉儿有什么事?" "正是。"鸳鸯凑近了些,"方才宁国公府的婆子来报,说林姑娘——不,琤五奶奶诊出了喜脉,已经两个月了。" "啪"的一声,佛珠被重重拍在案几上。史太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却又很快拧成一团:"好啊,好啊,黛玉这孩子有福气。"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只是宝玉如今连亲事都未定下,这" 鸳鸯知道老太太的心事,不敢接话,只轻轻为她捶着背。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梅花瓣飘入室内。史太君望着那粉白花瓣,忽而问道:"宝玉今日在做什么?" "宝二爷在怡红院读书呢,说是要准备明年的乡试。"鸳鸯答道,却见老太太眉头皱得更紧。 "读书?"史太君冷笑一声,"自打玉儿成了亲,他便整日闷在屋里,哪里是读书的样子!"她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宁国公府那边动作倒是快,我们荣国公府可不能落后太多。" 次日清晨,史太君便命人备了轿子,亲自去史家接了侄孙女史湘云来府里小住。湘云今年十六,生得明眸皓齿,性子活泼开朗,与宝玉自幼相熟。 "云丫头来了正好,陪我这老婆子解解闷。"史太君拉着湘云的手笑道,眼角余光却瞥向站在一旁的宝玉。那孩子自黛玉定亲后便郁郁寡欢,今日见湘云来了,眼中总算有了些神采。 湘云不知其中深意,只当是老太太念旧,欢欢喜喜地应了。她穿着杏黄色衫子,发间簪着几朵小巧的珠花,笑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老祖宗疼我,我自然要常来陪您说话解闷!" 宝玉站在一旁,见湘云这般活泼模样,不禁想起黛玉往日的清冷孤傲,心中百味杂陈。但湘云已蹦跳着过来拉他的袖子:"爱哥哥,我新得了副好棋,咱们下几局可好?" 这边厢其乐融融,那边薛宝钗却在梨香院摔了茶盏。莺儿慌忙收拾碎片,却被宝钗喝住:"别管那些了!去打听打听,史大姑娘为何突然来了?" 莺儿踌躇道:"听说是老太君亲自去接的,说要住上一阵子" 宝钗手中帕子绞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自黛玉成亲后,她本以为自己和宝玉的亲事能定下来,谁料老太君竟又接来了史湘云!她心思缜密,如何看不出其中用意? "去请太太来。"宝钗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薛太太来得极快,听了女儿的话更是怒不可遏:"好个老太君!这是要给我们薛家难堪不成?宝丫头借住在府里这些年,孝顺长辈、友爱姊妹,哪一点做得不好?如今倒要抬举个外姓的丫头!" 她当即命人备轿,直奔二太太王氏院里去。 "太太慢些,仔细脚下。"莺儿小声提醒,却被薛太太甩开了手。 "慢什么慢!再慢些,宝丫头的前程都要被人抢了去!"薛太太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那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头。 院里几个小丫鬟正在扫地,见薛太太来了,忙不迭地行礼。薛太太看也不看,径直往东边偏厅去——那是王氏平日处理家务的地方。 偏厅内,王氏正与周瑞家的对账,见妹妹突然闯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换上笑脸:"妹妹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快坐。彩云,上茶。" "你们都下去。"薛太太不等丫鬟退下,便急声道,"姐姐可知道老太太要给宝玉定亲的事?" 王氏手中账本"啪"地合上,眼神示意周瑞家的带人退下。待屋内只剩姐妹二人,她才缓缓道:"妹妹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闲话?"薛太太冷笑,"满府里都传遍了,就瞒着我们薛家不成?宝丫头哪点不如那史湘云?论家世、论品貌、论才学,哪样不是顶尖的?老太君这是存心要打我们薛家的脸!" 王氏指尖在账本上轻轻敲打,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那丫头仗着是老太太的娘家人,整日在府里大呼小叫,没个大太太偏就情",连带着宝玉也被勾了魂去。 起茶盏抿了一口,"这事我自有主张。" "主张?什么主张?"薛太太声音拔高,"再等下去,聘礼都当初的约定?" 王氏眼京时,姐妹俩便商量好了要让宝钗配宝玉。薛家虽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嫁妆丰厚;这条线上的人脉。这本是双赢的婚事,云。 "周瑞家的。"王氏突然扬声唤道。 守在门外的周瑞家的立刻进来,垂手而立。这婆子四十出头,生得精瘦,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最是机灵。 "去,把前儿金陵送来的那匹云锦给薛太太包上。"王氏吩咐完,又转向薛太太,"妹妹先回去,这事我自有计较。宝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岂会委屈了她?" 薛太太将信将疑,但见姐姐神色笃定,也不好再闹,只得带着那匹云锦悻悻离去。 待薛家马车走远,王氏脸上温和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她招手让周瑞家的近前,低声道:"去,找几个嘴碎的婆子,把史大姑娘平日里的做派好好说道说道。特别是她那些男装打扮、喝酒行令的事,务必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周瑞家的眼珠一转:"太太放心,老奴省得。只是若老太君问起来" "你只管推说听下人议论的。"王氏冷笑,"老太太最重规矩,若知道她心尖上的云丫头这般没体统,看她还提不提结亲的事!" 周瑞家的领命而去,王氏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始落叶的海棠,眼神阴鸷。她嫁入贾府三十多年,就被老太太打压了三十多年。这次,为了宝玉,她必须争上一争。 三日后,史太君房内。 史湘云正坐在脚踏上给史太君捶腿,她今日穿了件杏红色褙子,衬得肌肤如雪。宝玉坐在一旁杌子上,手里拿着本《西厢记》,眼睛却不住往湘云那边瞟。 "云丫头,前儿你叔叔来信,说给你相看了几户人家,你可有中意的?"史太君突然问道。 湘云手上动作一顿,脸颊飞红:"老祖宗又拿我取笑!我才不要嫁人,就在这儿伺候您一辈子。" 史太君哈哈大笑,拍着湘云的手道:"傻丫头,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我看" 话未说完,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老太君,二太太来请安了。" 帘子一挑,王氏带着金钏儿进来,见湘云和宝玉都在,眼神暗了暗,随即恢复如常。 "给老太太请安。"王氏福了福身,又对宝玉道,"你父亲找你半日了,怎的还在这儿厮混?" 宝玉不情不愿地起身,临走还不忘对湘云挤眼睛。湘云抿嘴一笑,又赶紧低下头。 史太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等宝玉走了,才慢悠悠道:"老二媳妇,我听说府里近来有些闲言碎语?" 王氏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老太太指的是" "有人说云丫头不守闺训,整日与宝玉一处玩闹,还学男子喝酒行令。"史太君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我倒不知,我史家的姑娘,何时轮到下人来说三道四了?" 王氏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她早该想到,这府里哪有什么事能瞒过老太太的眼睛? "儿媳这就去查,定要严惩那些乱嚼舌根的。"王氏连忙表态。 史太君摆摆手:"不必了。我老了,喜欢热闹,云丫头性子活泼,正合我意。从明儿起,你每日辰时过来伺候我用早膳,顺便也学学云丫头的爽利劲儿。" 王氏脸色一黑。这是变相罚她日日晨昏定省,还要她向一个小辈"学习"?可面对老太太以孝道压人,她只能低头称是。 待王氏退下,史太君拉着湘云的手叹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有些人啊,就见不得别人好。" 湘云虽性子直,却不傻,隐约猜到些什么,只笑道:"老祖宗疼我,我才不委屈呢。只是宝姐姐" "宝丫头是个好的。"史太君意味深长地说,"可惜她有个太混账的兄长。" 冬意渐浓时,史太君在藕香榭设宴,请了薛太太母女和邢氏、王熙凤等人。王氏称病未至,只打发玉钏儿送了份礼来。 宴席上,史太君特意让湘云坐在自己右手边,左手边则空着——那是留给宝玉的位置。宝钗坐在薛太太身旁,一袭淡青色衣裙,端庄秀丽。 "宝丫头近日在读什么书?"史太君突然问道。 宝钗起身回话:"回老太君的话,不过是《女诫》《内训》之类。" 史太君点点头:"是个知礼的。云丫头,你呢?" 湘云正啃着一只蟹腿,闻言忙放下,笑嘻嘻道:"我近日看《牡丹亭》,里头杜丽娘" "咳咳!"薛太太突然咳嗽两声,打断了湘云的话。 史太君却笑了:"无妨。诗词歌赋原就是陶冶性情的,云丫头喜欢,改日让宝玉把他的藏书借你。" 宝玉恰在此时赶来,听到这话,立刻接口道:"我那儿还有新得的《长生殿》,云妹妹若要,明日就给你送去。" 宝钗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薛太太脸色更难看了。 宴席过半,史太君忽然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拉过湘云的手给她戴上:"这镯子是我年轻时得的,如今给了你,也算物归原主——你祖母当年最疼我,如今我疼你,正是应当。" 满座哗然。那镯子水头极好,是史太君心爱之物,连王氏都没给过。湘云受宠若惊,正要推辞,史太君却按住她的手:"收着。有些人啊,就该知道什么叫做亲疏有别。" 这话明显是说给薛太太听的。宴席不欢而散,薛太太拉着宝钗匆匆告辞,连礼数都顾不周全了。 回梨香院的路上,宝钗想起老太君的态度心中动摇了,只是看着怒气冲冲的母亲轻声劝道:"妈何必动气?老太君疼湘云妹妹,原是应当的。" "你懂什么!"薛太太怒道,"那镯子本该是你的!你姨妈分明答应过我" 宝钗沉默不语,老太君不喜欢她,处处借着史湘云打压自己,这门亲事真的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冰雕玉琢,看不出喜怒。 第二日,王氏"病愈",立刻在自家院子里设了小宴,单请宝钗一人。席间,她将一支金镶玉的簪子插在宝钗发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路过的丫鬟听见:"这簪子原是要给未来儿媳的,今日给了你,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消息很快传到史太君耳中。老太太冷笑一声,次日就让鸳鸯开了库房,取出一套赤金头面送到湘云房中。 王氏不甘示弱,没过几日便以宝钗生日为由,在荣禧堂摆酒,特意请了宝玉作陪。席间,宝钗抚琴一曲《凤求凰》,指法精妙,连贾政都赞不绝口。 史太君听闻,次日便让湘云在藕香榭设宴,当众挥毫作画。湘云虽不善工笔,却胜在气势磅礴,一幅《秋江烟雨》画得酣畅淋漓,连宝玉都自叹不如。 婆媳二人这般明争暗斗,苦的却是宝玉。这日他从学里回来,先被太太叫去问功课,又被老祖宗唤去说闲话,两头受气,好不烦恼。偏生湘云和宝钗见了他,也是一个比一个温柔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 梨香院内,宝钗正在绣一个香囊。薛太太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老太君的不是。宝钗突然停下针线,轻声道:"妈,我想回金陵住些日子。" 薛太太一愣:"为何?" "女儿想家了。"宝钗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况且,这府里的事女儿实在不愿掺和。" 薛太太还要再劝,忽听窗外传来宝玉的声音:"宝姐姐在么?" 宝钗迅速将香囊藏入袖中,整了整衣襟迎出去。院中,宝玉站在一株桂花树下,神情郁郁。 "宝兄弟怎么来了?"宝钗温声问道。 宝玉叹了口气:"我心里烦闷,想找姐姐说说话。" 宝钗将他让进屋内,亲自斟了茶。宝玉捧着茶盏却不喝,半晌才道:"姐姐说,人为何总要争来争去?母亲与老祖宗如此,连带着云妹妹和姐姐你也" 宝钗心头一震,手中茶壶险些脱手。她强自镇定,柔声道:"宝兄弟想多了。老太太与太太不过是些家常琐事,我与湘云妹妹更是情同姐妹,何来争斗之说?" 宝玉摇摇头,突然抓住宝钗的手:"姐姐不必瞒我。我都知道母亲想让你而老祖宗属意云妹妹我" 宝钗如触电般抽回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宝兄弟慎言!这等话传出去,你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宝玉这才意识到失态,讪讪地住了口。二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窗外,一阵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有几瓣飘进窗来,落在宝钗鬓边。宝玉下意识伸手想拂去,却在半空停住,最终颓然放下。 "我该回去了。"宝玉起身告辞,"姐姐保重。" 宝钗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个未完成的香囊。她何尝不明白宝玉的为难?只是这深宅大院里的争斗,一旦开始,便再无退路。 第209章 第209章【VIP】 荣国公府的花厅里,史太君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眼睛却紧盯着厅中央的史湘云。湘云今日穿了一身杏黄色绣百蝶穿花的褙子,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昨儿在诗社里即兴作的诗。 "老祖宗您不知道,宝姐姐当时脸都绿了!"湘云掩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本想用冷月葬花魂来压我一头,谁知我脱口就是狂歌惊鹊起,连爱哥哥都说对得妙呢!" 史太君脸上皱纹舒展,拍了拍湘云的手背:"好孩子,到底是咱们史家的血脉,才情就是不一样。"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坐在下首的王氏,"比那些靠金银堆出来的强多了。" 王氏手中茶盏微微一颤,碧螺春的茶水险些泼洒出来。她强压下心头火气,转头对身旁的薛宝钗温声道:"宝丫头,前儿个你舅舅送来的那幅《雪景寒林图》,可请老太太赏鉴了?" 宝钗会意,起身盈盈一拜:"正要请老太君指点呢。听舅舅说,这画是范宽真迹,价值连城,特意送来给老太君赏玩。" 史太君冷哼一声:"老眼昏花,看不得这些精细物件了。"她故意提高声音,"湘云啊,去把我那对羊脂玉镯取来,你戴着正合适。" 花厅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丫鬟婆子们低头屏息,连窗外枝头的麻雀都识趣地噤了声。这样的场景,近来在荣国公府几乎日日上演。 "又开始了。"廊下的小丫鬟金钏儿悄声对玉钏儿道,"这都第几日了?老太君和太太斗法,苦的可是咱们这些下人。" 玉钏儿撇撇嘴:"你小声些!听说连宁国公府那边都知道了,昨儿映雪姐姐还派人来打听呢。" 确实,荣国公府的热闹早已传到了隔壁宁国公府。此刻,襄宁大长公主正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一边吃着水晶葡萄,一边听丫鬟映雪绘声绘色地描述荣国公府的闹剧。 "今儿个又怎么了?"襄宁大长公主懒洋洋地问,手指轻轻敲击着榻边的金丝楠木小几。 映雪忍着笑:"回公主,史家姑娘得了对羊脂玉镯,薛姑娘转头就戴了支金镶玉的凤钗,听说是政二太太从私库里取的。荣府老太君气得午膳都没用,现正叫厨房重新做呢。" "呵!"襄宁大长公主嗤笑一声,"荣国公府这些年的架子,全靠祖上余荫撑着。如今内里斗得乌眼鸡似的,外头看着还装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她捻起一颗葡萄,"继续盯着,有什么新鲜事及时报与本宫。" 荣国公府的内斗如火如荼,谁也没注意到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雍景元年三月初一,春寒料峭。 泰安殿上,改元雍景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正在进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肃穆而立。殿内龙涎香与檀香交织,却掩不住那股隐隐的紧张气息。 雍景帝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目光如炬,扫过满朝文武。他鬓角已见几丝银白,那是先帝驾崩后这半年殚精竭虑的痕迹。 "诸位爱卿。"雍景帝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今日是雍景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朕有几件事要与众卿商议。" 吏部尚书卢敏之微微抬头,花白胡须下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作为三朝元老,他自觉早已摸透了新皇帝的脾性。 "第一件,"雍景帝的声音忽然提高,"户部账册显示,自先帝朝至今,各部衙门及勋贵之家共借国库银六百七十二万两有余,至今未还。"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卢敏之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象牙笏板差点滑落。 "朕决定,"皇帝一字一顿道,"自今日起,户部开始追缴欠款。三月内还清者,免息;半年内还清者,息减半;逾期不还者——"他顿了顿,"革职查办。" "陛下!"卢敏之再也按捺不住,出列跪地,"此事万万不可啊!先帝在时,这些借款皆有缘由,或是赈灾,或是军需,或是" "或是中饱私囊?"雍景帝冷冷打断,"卢爱卿,朕查过账册,你卢家就借了八万两,说是修缮祖宅,可你家乡去年才报过旱灾,百姓流离失所,你的祖宅倒是修得富丽堂皇啊?" 卢敏之面如土色,额头抵地不敢再言。 宁国公贾攸站在武官行列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此刻他眉头微蹙,心中暗忖: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朝堂上已乱作一团。文官们交头接耳,武将们面面相觑。有人高喊"陛下圣明",更多人则是面露难色,窃窃私语着"这如何使得"。 "肃静!"。 雍景帝站起身,冕旒上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朕意已决。退朝。" 贾攸随着人流退出大殿,春麟的朝服上,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乌云正在聚集,怕是要下雨了。 宁国公府的轿子早已候在宫门外。贾攸上了轿,沉声道:"回府,直接去静康院。" 轿夫们脚步匆匆,穿过京城繁华的街市。贾攸掀开轿帘一角,看见街边茶楼*里已有官员聚集,想必是在议论今早朝会之事。他放下帘子,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万千。 静康院是宁国公府最幽静的院落,院中古树参天,奇花异草间点缀着几方太湖石,颇有江南园林的雅致。 贾攸穿过月洞门,远远看见母亲正在亭中煮茶。,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通身无半点奢华,的威仪…… 襄宁大长公主抬眼,手中茶壶稳稳地注满青瓷杯。"这时候来,朝中有事?" 贾攸在石凳上坐下,接过母亲递来的茶,将朝会上雍景帝要追缴欠款的事一一道来。 "皇上命户部清点各府历年所借库银,限期归还。儿子正为此事忧心,咱们府上"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父亲在世时,曾以修府邸和置办田产为由,随大流向户部借了十万两。" 襄宁大长公主眼中精光一闪,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咱们府上这些年经营有方,库中存银不少。你立刻去寻嘉悦,让她提十万两现银出来,你亲自带着去户部还款。" 贾攸一怔:"母亲,这是否太急了?其他府邸都还在观望" "正是要赶在他们前面!"襄宁大长公主放下茶盏,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你父亲在世时,为你继承爵位留下遗泽,使得你不降等袭爵,你也该为瑾儿袭爵考虑了,如今正是机会。陛下登基不过半年,急需立威。咱们第一个响应,必得圣心。" 贾攸恍然大悟,起身深施一礼:"儿子明白了,这就去办。" 离开静康院,贾攸直奔宁安堂。妻子嘉悦郡主正在核对这个月的账目,见他匆匆进来,放下手中账册笑道:"国公爷今日下朝倒早。" 贾攸挥退左右,将母亲的意思说了。嘉悦郡主出身皇室宗亲,自幼耳濡目染政治权谋,闻言立刻领会其中深意:"母亲高见。我这就去开库房,备齐银两。"她略一沉吟,"既要大张旗鼓,不如用咱们府上那辆鎏金顶的马车运银,再派二十名小厮护卫,从正阳大街绕一圈再去户部。" 贾攸抚掌笑道:"夫人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次日一早,宁国公府门前热闹非凡。十口朱漆大箱被抬上鎏金顶的马车,每口箱子上都贴着宁府封条,由二十名身着绛色号衣的小厮护卫。贾攸身着国公朝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引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门。 "这是做什么去?"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听说是宁国公去户部还银子呢!"有消息灵通者低声道,"朝廷追缴欠款,宁国公府第一个响应。" "啧啧,不愧是皇亲国戚,就是识大体。" 队伍特意绕行正阳大街,引得无数人围观。消息如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京城各府。等贾攸到达户部衙门时,门前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员和百姓。 户部尚书李卫闻报亲自迎出,见宁国公如此阵仗,心中已明白七八分,脸上堆满笑容:"国公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贾攸下马拱手:"李大人客气了。本公奉母亲之命,特来归还先父所借库银十万两。"他一挥手,小厮们将十口大箱抬入大堂,"请李大人派人清点。" 李卫心中暗赞宁府高明,面上却不显,只连连点头:"国公爷忠君爱国,实乃百官楷模!"当即命户部官员开箱验银。 银两清点完毕,李卫亲自将盖有户部大印的借条归还贾攸,又命书办写了收据。两人寒暄几句,贾攸便告辞离去。李卫直送到衙门外,看着宁国公的队伍远去,转身对左右叹道:"宁国公府此举,真乃雪中送炭啊!" 果然不出襄宁大长公主所料,宁国公府大张旗鼓还款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雍景帝耳中。 紫宸殿内,雍景帝放下奏折,眼中闪过惊喜:"宁国公当真还了十万两?" 贴身太监苏礼躬身道:"千真万确。宁国公今早带着十箱银子,绕了半个京城去的户部,满城百姓都看见了。" 雍景帝站起身,在御案前踱了几步,忽然笑道:"好!好一个宁国公府!"他转身对苏礼道,"传旨:宁国公贾攸忠君体国,实乃朝廷栋梁,赐云锦十匹,御用首饰一套,珐琅彩瓷瓶一对。另,宁国公府爵位,三代始降!" 苏礼心头一震。爵位三代始降,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寻常公侯爵位都是代代递减,如今宁国公府得了这道旨意,等于保了三代富贵。他不敢怠慢,连忙去安排宣旨事宜。 翌日,宫中赏赐送到宁国公府,引得全府上下跪迎。宣旨太监高声诵读圣旨,当读到"爵位三代始降"时,贾攸与嘉悦郡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襄宁大长公主虽未出面接旨,却在景康院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轻声对身边的映雪道:"这一局,咱们赢了。" 圣旨一出,朝野震动。那些原本观望的勋贵们再也坐不住了。北静郡王府、宣平侯府、安平侯府一家接一家地派人去户部还款。短短半月,户部收回的库银竟达三百万两之巨。 这一日朝会上,雍景帝特意让贾攸站到前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褒奖道:"宁国公率先垂范,实乃朕之肱骨。望诸位爱卿以宁国公为榜样,同心协力,共襄盛举。" 退朝后,几位原本与宁府交情平平的公侯纷纷上前与贾攸攀谈,言语间尽是恭维。贾攸心中得意,却谨记母亲教诲,只谦逊应对,不露骄色。 回府后,贾攸将朝中情形告知母亲。襄宁大长长公主听完,意味深长地道:"攸儿,记住今日荣耀从何而来。政治之道,贵在审时度势。咱们府上今后更要谨言慎行,不可辜负圣恩。" 贾攸肃然应下。当晚,宁国公府设下家宴,四代同堂,其乐融融。席间,嘉悦郡主举杯敬婆母:"此次全赖母亲高瞻远瞩,儿媳敬您一杯。" 襄宁大长公主含笑饮了,对孙辈们道:"你们要记住,家族荣耀不在富贵,而在明理。今日咱们府上得此殊荣,正是因为懂得忠孝二字。"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宁国公府的琉璃瓦照得熠熠生辉。府门前的"敕造宁国公府"匾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仿佛预示着这个家族更加辉煌的未来。 第210章 第210章【VIP】 初春的荣国公府,万物复苏。贾赦正倚在窗边把玩新得的鼻烟壶,忽见管家赖大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老爷,不好了!户部下了文书,要追缴各家欠款!" 贾赦手中的鼻烟壶"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他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的事,宁国公府已经去户部还了欠银。陛下还下旨嘉赏了宁国公府。"赖大抹了把汗,"二老爷请您立刻去荣禧堂商议。" 宁荣两府毗临,宁国公府昨日接到赏赐一事贾赦自然知晓,只是宁国公府与皇家亲近,往日里时常接到封赏,没成想昨日竟是因为还了欠银。 荣禧堂内,贾政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见贾赦进来,他立刻迎上前:"大哥可算来了。这事非同小可,听说北静郡王府、南安郡王府都收到了追缴文书。" 贾赦看见贾政焦急的模样冷哼一声,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府里谁不知道,大老爷我不管事!" “大哥,这事十万火急啊!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贾政对贾赦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他急得都快火烧眉毛。 "据我所知,宁国公府只欠了十万两。"贾政压低声音,"至于我们府上父亲在世时的账目,我也不甚清楚。" "不清楚?"贾赦猛地拍案,"你这个当家的,连府里欠了多少银子都不知道?" 贾政面色一僵:"大哥慎言。这些年府里开支庞大,父亲在世时随大流借了些银子,后来后来丧事又借了些" 正争论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鸳鸯扶着史太君缓缓走入,老太太虽已年过八旬,却仍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吵什么?我在院子里都听见了。"史太君在主位坐下,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不就是户部追缴欠款的事么?" 贾赦连忙起身:"老太太明鉴。儿子正与二弟商议,宁国公府已经还款,我们是否也该" "还什么款?"史太君打断他,"你可知我们府上欠了多少?" 堂内一时寂静。贾政低头不语,贾赦则满脸疑惑。 史太君叹了口气:"你们父亲在世时,随大流借了二十万两。后来他走了,借着办丧的名义,又陆续借了三十万两。"她顿了顿,"一共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贾赦失声惊呼,"怎会如此之多?" 贾政也震惊地抬头:"老太太,这这数目是否记错了?" 史太君冷笑一声:"错?每一笔都是我亲眼看着借的。早些年修祖坟,银子不够;后来你父亲去世,排场不能小;再后来府上周转不过来,府上生病,请太医、做法事,哪样不要银子?" 贾赦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宁国公府只欠十万两已经还了,我们欠五十万两,若不还" "急什么?"史太君瞪了他一眼,"现在朝中什么情形?宗室、朝臣有几个愿意还的?我们若先还了,岂不是得罪人?" 贾政点头附和:"老太太说得是。儿子听闻,就连南安郡王府都按兵不动" "正是这个理。"史太君满意地看了贾政一眼,"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们这样的大族,朝廷总要给几分薄面。" 贾赦却不依不饶:"可万一" "没有万一!"史太君厉声打断,"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各自回去,约束好下人,别在外头乱说话。"她起身欲走,又回头补充道,"尤其是你,老大。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整日只盯着银子。" 贾赦被训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反驳,只得低头称是。 待史太君离开,贾赦愤愤地甩袖而去。贾政望着兄长的背影,眉头紧锁。他招手唤来周瑞:"去请琏二奶奶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转眼半月过去,春风渐暖。朝廷追缴欠款的力度却愈发猛烈。这日清晨,贾政刚用过早膳,忽见赖大慌慌张张跑来:"老爷!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惊慌?"贾政放下茶盏。 "刚刚才听说,平原侯府被抄家了!"赖大声音发颤,"就因为他们家欠了四十万两不肯还,陛下震怒,夺了爵位,全家发配北疆!" 贾政手中的茶盏"咣当"落地,热茶溅湿了衣袍也浑然不觉。他猛地站起:"快!快去请老太太和大老爷!" 荣禧堂内气氛凝重。史太君坐在上首,脸色阴沉。贾赦不停地搓着手,额上渗出细汗。王氏和邢氏站在一旁,神色惶恐。王熙凤则紧抿着嘴唇,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母亲,"贾政声音发紧,"平原侯府的事您听说了吧?还有振威将军刘家、吏部尚书卢家,这几日接连被抄了三家!" 史太君闭了闭眼:"我老了,耳朵还没聋。" 贾赦急道:"老太太,现在十万两啊,若朝廷查到我们头上" "闭嘴!"史太君怒喝,"现在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她转向王熙凤,"凤丫头,公中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 王熙凤苦笑着上前:"回老太太的话,公中实在拿不出,刚够这个" "怎么可能?"贾赦跳起来,"诺大一个荣国公府,连五十"他转向史太君,"老太太, 史太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这是 贾赦被吼得后退一步,但仍梗着脖子:"儿子不敢。只是这数目对不上" "对不上?"史太君冷笑,"这些年府里开销多大,你心里没数?光你房里那些小老婆,一年就要花多少银子?还有你那些古董字画,哪样不是从公中支的银子?" 贾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我那是" "够了!"史太君重重拍案,"荣国公府如今日薄西山,周转困难,你身为长子,不想着如何共渡难关,反倒来查库房?你的孝道何在?" 贾赦被训得哑口无言,只得低头嘟囔:"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堂内一片沉寂。 王熙凤眼珠一转,上前轻声道:"老太太,孙媳倒有个主意。不如先将公库里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典当了,凑个几万两,好歹表个态" 史太君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杯水车薪。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她忽然抬头,"政儿,你与户部李尚书可有交情?" 贾政苦笑:"母亲,咱们府上与李尚书并无往来,而且李尚书正是此次追缴欠款的督办" "那就难办了。"史太君长叹一声,"看来只能变卖些田产" "不可!"贾赦和贾政同时出声。 贾政想起自己瞒着大哥做主变卖的产业,若是这时候被捅出来…… 当即不敢去想,急道:"田产是祖业,万万动不得!" 贾赦则眼珠一转:"老太太,我听说宁国公府那边还有些积蓄" 史太君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打如意算盘。宁国公府哪会帮我们?" 王氏忽然轻声插话:"老太太,媳妇记得库房里还有些先老太君的嫁妆" 史太君面色一僵,那些东西已经入了自己的私库,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王熙凤敏锐地察觉到了,连忙打圆场:"太太说笑了,先老太君的嫁妆怎能动?不如" "好了!"史太君疲惫地摆手,"今日先到这里。你们都回去想想办法,明日再议。"她起身时身形微晃,鸳鸯连忙上前搀扶。 众人纷纷散去。 暮春的荣国公府,翠绿的树叶长满了庭院,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次日,荣禧堂内,史太君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面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堂下左右分坐着贾赦、邢氏、贾政、王氏,以及站在一旁的王熙凤。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听见佛珠相碰的清脆声响。 "都听说了吧?"史太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陛下今日下了严旨,欠国库的银子,限期一月内还清,否则夺爵抄家。" 贾赦虚胖的身子不安地动了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老太太,这这未免太严苛了些。咱们府上该如何是好?" "如今只能想法子还钱,咱们府上欠了五十万两,都凑一凑吧。"史太君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堂内顿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王熙凤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早知道府上亏空严重,却没想到竟欠了这么多。自从接手管家以来,她变卖了大半嫁妆填补窟窿,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大太太邢氏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五十万两?就是把咱们全家卖了也凑不齐啊!"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忽然盯住王熙凤,"凤丫头,你不是管着府里的账吗?怎么就让欠了这么多?" 王熙凤心头一颤,刚要开口辩解,史太君却重重拍了下案几:"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公中还有多少银子?" 王熙凤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回老太太,公中现银不足三万两。" "什么?"贾赦猛地站起来,脸上的肥肉抖动着,"府里就这么点钱了?" 贾政眉头紧锁,沉声道:"大哥稍安勿躁。这些年府上开支无度,入不敷出已久。凤丫头能维持到今日,已是不易。" 邢氏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她一直不满王熙凤掌家,此刻却不好发作,只得低头掩饰眼中的不满。 史太君长叹一声:"公中拿两万里出来,我这里有八万两体己,可以拿出来应急。" 王氏一听不妙,老太君的私房一向被她看做宝玉的囊中之物,立刻反驳道:"老太太,那可是您的养老钱啊!" "闭嘴!"史太君厉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她转向贾赦,"老大,你出五万两。" 贾赦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母亲,儿子哪来那么多银子?" "放屁!"史太君怒目圆睁,"你那些古董字画,随便卖几件就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置办的私产!" 贾赦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这时,贾政站起身来,拱手道:"母亲,儿子愿出五万两。" 王氏猛地抬头,眼中射出刀子般的光芒。她死死盯着丈夫的后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二房哪有什么积蓄?这分明是要动她的嫁妆! 史太君欣慰地点点头:"还是政儿懂事。"她环视众人,"这样加起来有二十万两,还差三十万两。" 堂内再次陷入沉默。王熙凤感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她知道众人期待什么——她王家的嫁妆。可那些值钱的物件早已变卖,剩下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日常用品。 "凤丫头,"邢氏心疼大房出的五万两,见不得王熙凤一文钱不出,阴阳怪气地开口,"你嫁进来时带的那些好东西呢?" 王熙凤强忍怒气,恭敬道:"回太太的话,前些年府里周转不开时,已经" "已经什么?"邢氏不依不饶,"都贴补进去了?谁信啊!" "够了!"史太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凤丫头这些年为府里操碎了心,你们还要怎样?"她失望地看了眼王熙凤,又扫过在座众人,"今日先到这里,各自回去想想办法。三日后若还凑不齐,就别怪我老太太不讲情面了!"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王氏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贾政一把,低声骂道:"你这个败家的!五万两说拿就拿,当我是开钱庄的吗?" 贾政吃痛,却不敢声张,只低声道:"太太,这是为了全家" "为了全家?"王氏冷笑,"我看你是为了你那点面子!"说完甩袖而去。 王熙凤独自站在廊下,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微风卷起落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儿。她摸了摸腕上仅剩的一只玉镯,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值钱物件。 "二奶奶,"平儿匆匆走来,她一直陪在王熙凤身边,自然知道府里的境况,低声道,"府上可要如何是好?" 王熙凤苦笑一声:"除非能变出三十万两银子,否则"她没再说下去,转身走向自己的院子,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 荣国公府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而人心,已经在这五十万两的重压下,开始分崩离析。 210-213 第211章 第211章【VIP】 荣国公府里海棠花开得正盛,王氏从荣禧堂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拢了拢身上的藕荷色对襟褙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的缠枝莲纹。方才在堂上议的事,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太太,小心台阶。"周瑞家的搀了她一把,王氏这才发觉自己险些踩空。她定了定神,目光扫过廊下几个探头探脑的小丫鬟,那些丫头立刻如惊雀般散去了。 "都听见了?"王氏压低声音问道。 周瑞家的点点头:"风声已经传开了。老太君发了好大的火,连茶盏都摔了两个。" 王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朝堂追缴欠款的旨意发出已有一段时日,荣国公府在朝堂上无人,消息也不够灵通,硬生生拖到陛下下旨限期归还,才开始急急忙忙商议。 今日史太君召集府中众人商议,老太太打头出了八万两,公中挤出两万里,大老爷贾赦推说手头紧,被老太太逼着出了五万两;她丈夫贾政倒是会做好人,主动出了五万两,可二房账上没钱,还不是要从她嫁妆里出,这些年扣下来的油水,还不及贾政一次挥霍的,一想到这里王氏就恨得咬牙切齿。 凤丫头也是个蠢的,把嫁妆都贴了府里,连一万两现银都拿不出来。那倒霉催的李纨更不用说了,嫁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遇事就缩着,更指望不上。 如今哪怕府里众人凑一凑,也还差着整整三十万两的窟窿。 "老太太那边可有其他消息?"王氏脚步不停,穿过垂花门时,一片海棠花瓣落在她肩头。 "老太君说"周瑞家的欲言又止,"说让各房再想想办法,去各家亲戚中借一借,实在不行只能变卖家产和嫁妆了。" 王氏猛地停住脚步。如今各家都在还朝廷的银子,又能借多少?况且三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至于变卖家产和嫁妆?在王氏看来那可都是宝玉的!当年贾敏在世时,每年给府里送的节礼都是十分丰厚的,更不用说送给老太太的东西,均是价值不菲。这些年府里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的箱笼里压着多少贵重的珍宝,王氏想想都眼红。 "去梨香院。"王氏突然转了方向,周瑞家的愣了一瞬,立刻会意地跟上。 梨香院里,薛太太正在教宝钗理账。见姐姐突然造访,薛太太忙让座看茶。宝钗行礼后识趣地退下,临走时那双杏眼在王氏脸上轻轻一扫,似已猜到来意。 "妹妹,我也不绕弯子了。"王氏接过茶却不饮,直接搁在几上,"府里如今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 薛太太叹了口气:"之前凤丫头来过,说还差三十万两。姐姐是为这个来的?" "正是。"王氏直视妹妹的眼睛,"这些年因老太太不松口,金玉良缘的事一直拖着。如今黛玉嫁入了宁国公府,宝钗年纪也大了"她故意顿了顿,"府里现在这个境况,若还不上银子,怕是爵位都保不住。" 薛太太手中的茶盖"叮"地碰在杯沿上。她何尝不明白姐姐的暗示?自打宝钗及笄,这桩婚事就因老太君不赞同而搁置。如今黛玉嫁了让,荣国公府又缺钱,确实是天赐良机。 "姐姐的意思是" "三十万两。"王氏伸出三根手指,"只要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定下来,这钱就算宝钗的嫁妆。" 薛太太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万两!这几乎是薛家现存现银的大半。但转念一想,女儿年已十九,若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误了终身。更何况攀上荣国公府这门亲,对日渐式微的薛家百利无害。 "容我与蟠儿商议"薛太太话音未落,外间传来薛蟠醉醺醺的叫嚷声。王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妹妹,机不可失。"王氏压低声音,"老太太现在骑虎难下。若你应了,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 薛太太望向窗外。暮色中,宝钗正站在海棠树下,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那端庄的侧影让薛姨妈想起亡夫临终嘱托——定要为宝钗寻个好归宿。 "好。"薛太太重重点头,"但我要亲眼见到婚书。" 王氏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离开梨香院时,她特意绕道。怡红院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宝玉的说笑声。王氏驻足听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次日清晨,王氏早早候在荣禧堂好,眼下泛着青黑。 "媳妇后直奔主题,"薛家愿意出三十万两,条件是" "笑一声,手中佛珠转得飞快,"我早该料到。" 王氏垂首不语。堂内静得可怕,只许久,史太" "媳妇已经安排人送她回史侯府了。"王氏早有准备,"说是她叔父身子不适,接她回去侍疾。" 史太君闭了闭眼。她何尝不明白,这是王氏与薛太太联手做的局。但眼下府里确实拿不出银子,她的体己钱又实在舍不得动。想到那些陪嫁的田产地契,史太君心尖都在发颤。 "罢了。"史太君摆摆手,"你去操办吧。只是"她突然睁开眼,目光如刀,"宝丫头进门后,若让我知道有半点委屈了宝玉" "老太太放心。"王氏连忙保证,"宝钗那孩子最是懂事。" 从荣禧堂出来,王氏径直去了王熙凤院里。不过半个时辰,荣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了宝二爷要娶亲的消息。下人们忙着张灯结彩时,王氏独自站在库房前,看着一箱箱银子被抬出来。 "太太,薛家送来的银子成色极好。"周瑞家的喜滋滋地禀报,"户部的人已经清点完了。" 王氏点点头。她望向梨香院方向,薛姨妈正指挥仆人搬运妆奁。这场交易里没有输家——薛家得了姻亲,荣国公府保住了爵位,而她,终于除去了心头大患。 只是当夜王氏辗转难眠时,忽听外间丫鬟窃窃私语:"听说宝二爷知道后,把怡红院的花瓶都砸了" 王氏猛地坐起身,又缓缓躺下。她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心想:儿女情长,终究敌不过家族兴衰。这个道理,宝玉迟早会懂。 荣国公府的桃花又开了,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温柔的雪。宝玉站在沁芳闸边,手中捏着一片花瓣,眼神空洞地望着水面。花瓣从他指间滑落,随水流去,就像他抓不住的过往。 "二爷,该回去了。太太找您呢。"袭人轻声唤道,眼中藏着忧虑。 宝玉恍若未闻,只是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曾经神采飞扬的脸,如今憔悴得几乎认不出来。自从林妹妹嫁给了宁国公府的贾琤,他的魂儿似乎也跟着去了。 "二爷"袭人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哀求。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走吧。" 荣禧堂内,王氏正与薛太太低声交谈。见宝玉进来,两人立刻止住了话头。王氏脸上堆起笑容:"我的儿,快过来。" 宝玉机械地行礼,目光扫过母亲和姨妈,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近来府中传言纷纷,说是因为朝廷追缴欠款,荣国公府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宝玉啊,"王氏拉着他的手,声音温柔得近乎虚假,"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宝钗知书达理,与你又是表兄妹" 宝玉猛地抽回手,脸色煞白:"太太!您把我当什么!" 王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软下声来:"我的儿,你也要为家里想想。朝廷追缴欠款,若再不还上,咱们家" "所以就要卖儿子吗?"宝玉冷笑,眼中含泪,"府里缺钱,所以要我娶宝姐姐?" 薛太太尴尬地站起身:"姐姐,要不还是" "不行!"王氏突然厉声道,"这事已经定了!薛家陪嫁三十万两银子,正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宝玉,你身为荣国公府子孙,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祖业毁于一旦?" 宝玉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内格外刺耳。他看着太太陌生的脸,突然觉得这荣国公府像个巨大的牢笼,而他不过是其中一只待宰的羔羊。 婚期定在三日后,快得不像话。整个荣国公府忙碌起来,张灯结彩,仿佛真有什么喜事。只有宝玉的怡红院一片死寂。 "二爷,您多少吃点东西吧。"晴雯端着粥,眼圈红红的。 宝玉摇摇头,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潇湘馆。那里已经空了很久,但在他心里,林妹妹的身影仿佛还在竹影婆娑中若隐若现。 "她过得好吗?"他突然问。 晴雯知道他说的是谁,低声道:"听说琤五爷待林姑娘极好,如今林姑娘有孕" 宝玉苦笑,一滴泪落在手中的玉上。那是他出生时含在口中的通灵宝玉,曾经他视若珍宝,如今却觉得是个讽刺——连一块石头都有灵性,而他这个活人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婚礼那日,宝玉像个木偶般被人摆布。他穿着大红喜服,脸色却苍白如纸。拜堂时,他感觉到宝钗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喜还是悲。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痛苦。 "一拜天地——" 宝玉僵硬地弯腰,耳边是宾客虚伪的祝贺声。他抬眼望去,在人群中看到了宁国公府的人。襄宁大长公主端坐在上座,眼神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二拜高堂——" 贾政面色复杂,王氏则笑得勉强。宝玉机械地行礼,心中一片冰凉。 "夫妻对拜——" 当他与宝钗面对面时,透过红盖头的缝隙,他看到宝钗眼中闪烁的泪光。这一刻,他突然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这该死的命运。 喜宴上,宝玉被灌了许多酒。他本不善饮,今日却来者不拒,似乎想用酒精麻痹自己。醉眼朦胧中,他看到宁国公夫人正与襄宁大长公主低声交谈,两人不时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怜悯和一丝是轻蔑吗? "这桩婚事本就是一场联姻。"襄宁大长公主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宝玉听见,"宝玉被娇养得太天真,经不起一点风浪。日后若是荣府出事,只怕" 她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已足够明显。宝玉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 夜深了,宾客散去。宝玉站在新房门外,迟迟不愿进去。宝钗的陪嫁丫鬟莺儿出来看了好几次,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爷,夜凉了"袭人轻声劝道。 宝玉摇摇头:"我去书房睡。" "这不合规矩啊。"袭人急得直搓手。 "规矩?"宝玉冷笑,"我的整个人生都被规矩毁了*,还在乎这一晚吗?" 他刚准备抬脚,背后传来宝钗的声音,却见宝钗正站在门内,眼角还泛着红,“宝玉,你要去哪里?” 宝玉看着灯火通明,却让他倍感孤寒的新房,目光划过宝钗的面孔,挣扎一番后最终转身,不曾回应宝钗的苦苦哀求。 他径直走向书房,留下袭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担忧的看着宝钗。 宝钗见宝玉如此决绝,不似往日里温和,心中一凉,正欲追上去,双腿一软差点倒下,好在莺儿离得近,扶住了宝钗,后又搀扶着宝钗回了新房。 书房里,宝玉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脸上,像是无声的嘲笑。他想起小时候与黛玉一起偷看《西厢记》,两人为张生和崔莺儿的爱情感动得落泪。如今想来,真是讽刺——至少张生还能为自己的爱情抗争,而他贾宝玉,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 隔壁宁国公府,襄宁大长公主的院落依然亮着灯。 "母亲觉得荣国公府能渡过这次难关吗?"嘉悦郡主为婆母斟了杯茶。 襄宁大长公主接过茶盏,冷笑一声:"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三十万两银子还了欠款,□□国公府的根基已经烂了。贾赦蠢钝好色,贾政有野心却才干不足,下一代更是哼,宝玉那孩子,空有聪明却无担当,被史氏王氏宠得像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可宝钗是个好姑娘" "所以更可惜。"襄宁大长公主叹息,"这桩婚事注定是场悲剧。宝玉最是怜香惜玉,可还记得他曾说过的,未出嫁的女孩是颗无价的宝珠,出嫁后逐渐变成死珠,再老就变成鱼眼睛。成亲后宝钗再好也是枉然。更何况" 她没有说下去,但嘉悦郡主明白婆母的意思——荣国公府大厦将倾,这场联姻不过是延缓了灭亡的时间罢了。 夜更深了,荣国公府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宝玉的书房还亮着灯,映照出一个孤独的身影。他伏在案上,面前摊开的是他与黛玉共同批注过的《牡丹亭》。一滴泪水落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宝玉喃喃念着,声音哽咽。 窗外,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粉色的雪,埋葬了所有…… 第212章 第212章【VIP】 时隔数月,朝廷追缴欠款才渐渐进入尾声,荣国公府靠着薛家出的三十万两。 就在荣国公府的主子们以为逃过一劫时——朝堂上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日的京都,天色阴沉得仿佛要压垮整座城池。荣国公府内,贾政正在书房翻阅账册,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嘈杂,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老爷!不好了!"小厮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煞白,"锦衣卫锦衣卫把咱们府上围了!" 贾政手中的账册"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上,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来了多少人?"贾政声音发紧,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至少上百人,已经把前后门都堵死了!"小厮哭丧着脸,"领头的说是奉旨查抄" 贾政眼前一黑,扶住桌角才没倒下。他之前就有所预想,只是担惊受怕许久,也没见新帝追究。没成想新帝这般能忍,登基都一年多了,朝局渐稳,才开始清算那些参与了先帝时期夺嫡的人家。 "去,快去通知老太太和太太们!"贾政强自镇定,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让宝玉他们都到前厅来。" 他刚走出书房,就听见府内一片哭喊声。丫鬟婆子们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胆小的已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远处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想必是锦衣卫已经开始搜查了。 前院里,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列队站好,为首的指挥使手持圣旨,面色冷峻。贾政认得他——陆炳,雍景帝的心腹,出了名的铁面无情。 "荣国公府接旨!"陆炳高声道。 贾政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圣旨的内容。只捕捉到几个刺耳的词——"勾结外戚"、"暗通款曲"、"大逆不道" "贾将军,贾大人,得罪了。"宣读完圣旨,陆炳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散开,"奉旨查抄荣国公府,府上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候审!" 贾政被两个锦衣卫架起来时,看见母亲史太君被丫鬟搀扶着走出来,老人家面色灰败,却强撑着没有倒下。贾赦和贾琏也是同自己一般待遇,王氏跟在史太君后头,已经哭成了泪人。再往后是邢氏、李纨宝玉呢?贾政焦急地寻找着幼子的身影。 "父亲!"宝玉从人群中挤出来,锦衣卫立刻拦住了他。贾政这才发现,儿子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甚至像是解脱? "都带走!"陆炳喝道。 锦衣卫开始粗暴地推搡着贾府的主子们往外走。王氏哭喊着宝玉的名字,却被硬生生分开。下人们被赶到一处,瑟缩着等待发落。 贾赦贾政贾琏被单独押着,看着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荣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撬开库房,搬走精美的瓷器,捧着名贵的字画忽然,一个锦衣卫从后院飞奔而来,在陆炳耳边低语几句。 陆炳冷笑一声,走到贾政面前:"贾大人好手段,地窖里藏的那几箱甄家送来的财物,差点就瞒天过海了。" 贾赦对此浑然不知,还在挣扎着喊冤,“陆大人冤枉啊!我们府上没有收过甄家的东西,冤枉啊!” 贾政浑身一颤,东西是他们二房悄悄收下的,其他人并不知情。那是三年前,甄家为拉拢荣国公府送来的金银珠宝。当时甄贵妃得宠,其子信王和顺王都是储君热门,谁能想到今日…… 陆炳对贾赦的喊冤视若无睹,他们既然敢来查,自然是有证据的。 "带走!"一声令下,贾赦贾政被推搡着出了荣国公府大门。 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贾政被押上囚车时,最后看了一眼荣国公府的匾额——那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敕造荣国公府"五个金字,在阴沉的天色下黯然无光。 囚车缓缓驶向刑部大牢,贾政透过木栅栏,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后退。他想起了送探春入景王府为庶妃的那天,想起了迎春入雍王府时的安排,想起了暗中给景王提供的银钱,还有顺王谋逆时,荣国公府暗中提供的那些方便 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大牢里阴冷潮湿,贾政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隔壁传来宝玉" 神,"宝玉,你怕吗?" 沉默良久,宝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儿子只觉得.醒了,反倒踏实了。" 贾政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整个荣国公府,只有他这个不通世务的儿子,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夜深了,牢房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啜泣声。贾政靠在冰冷的墙上,想起荣国公府曾经的辉煌,想起那些左右逢源的日子,想起自己以为能永远游走在权力边缘的侥幸…… 铁窗外,一弯残月冷冷地照着这座金陵城,照着那些瞬息万变的荣华富贵,照着这个一夜倾覆的百年望族。 东宫内,贾迎春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细雨出神。她已有八月身孕,腹部高高隆起,脸色却比纸还白。贴身丫鬟绣橘端着安胎药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劝道:"承徽,您还是歇着吧,太医说了您这胎不稳,不宜多思多虑。" 迎春轻轻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羊脂玉镯——这是她出阁时老祖宗所赠。"绣橘,你说父亲他们现在如何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绣橘眼眶一红,强忍着泪道:"承徽别多想,老爷们吉人自有天相……"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东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惶急:"贾承徽,荣国公府那边出事了!" 迎春手中的药碗"啪"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像是一滩干涸的血迹。"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发颤。 只见那小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刚传来的消息,锦衣卫已经拿了荣国公府众人下诏狱,罪名是参与谋反。" "谋反?"迎春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窗棂才没倒下,腹部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啊——"她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承徽!"绣橘惊呼一声,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快传太医!承徽要生了!" 东宫顿时乱作一团。迎春被扶到床上,阵痛一阵紧过一阵。她咬着帕子,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荣国公府被查封的场景:父亲贾赦被铁链锁着拖出府门,继母邢氏哭天抢地,二叔贾政面色灰败,宝玉、贾琮他们惊恐无助的眼神…… "啊——"又一阵剧痛袭来,迎春死死抓住床幔,指节泛白。产婆在一旁焦急地喊着:"承徽用力啊!孩子卡住了!" 血,到处都是血。迎春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她想起小时候在荣国公府的日子,想起老祖宗慈爱的笑容,想起姐妹们一起作诗赏花的时光那些美好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保保孩子"迎春气若游丝地说。她知道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一关了,但至少,要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太子妃亲自带着太医院院判赶来,一进门就厉声道:"都让开!贾承徽若有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院判迅速诊脉,取出银针在迎春几处穴位上扎下。奇迹般地,出血渐渐止住了。迎春攒起最后一丝力气,在产婆的指导下用力…… "哇——"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东宫凝重的空气。 "是个小郡主!"产婆喜极而泣,将包裹好的婴儿抱到迎春面前。 迎春虚弱地睁开眼,看到女儿皱巴巴的小脸,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着手指轻触婴儿的脸颊,轻声道:"我的儿……"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雍景帝正在批阅奏章。锦衣卫指挥使跪在地上,汇报荣府查抄的情况:"荣国公府确有参与谋逆之嫌,私收甄家赃物,证据确凿。贾赦、贾政等人已下诏狱,请陛下示下。" 雍景帝沉吟不语。荣国公府世代功勋,两代荣国公都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若就此灭门,未免 正思索间,太监总管匆匆进来,低声道:"陛下,东宫传来消息,贾承徽受惊早产,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雍景帝眉头一动。他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小孙女,又想起宁国公府那位德高望重的姑母襄宁大长公主——宁荣两府都是同族。若真将荣国公府满门抄斩,恐怕…… "传旨。"雍景帝终于开口,"荣国公府夺爵抄家,贾赦、贾政、贾琏流放边关。王氏放印子钱、包揽官司,致数人死亡,罪大恶极,着即处斩。其余人等,查无实据者,释放。" 锦衣卫指挥使一愣:"陛下,这……" 雍景帝冷冷扫他一眼:"怎么,朕的旨意不够明白?" "臣不敢!"指挥使慌忙叩首。 消息传到诏狱时,王熙凤正被关在牢房里。还是薛家太太在外打听到消息后,派人来给宝钗报信,众人这才知晓。 大半个月前,王熙凤亲眼看着府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全被抄走。最让她心惊的是,官府查出了二太太王氏放印子钱的账本,听说已经定了死罪。 "奶奶"平儿偷偷塞给她一个冷馒头,低声道,"我刚听薛家的人说,东宫贾承徽生了位小郡主,陛下开恩,咱们府里除了老爷们和二太太,其他人都能活了。" 王熙凤咬了一口馒头,却尝不出滋味。她想起当初管家时,府里入不敷出,自己差点也听了周瑞家的的话去放印子钱。若不是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无暇顾及,现在跪在刑场上的,恐怕就不止二太太一人了。 "平儿,"她突然抓住丫鬟的手,声音发颤,"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保佑我?" 平儿含泪点头:"奶奶福大命大" 王熙凤望向窗外飘着雨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后怕。那天,阴沉得可怕,像是要把所有的罪恶都掩盖起来。 而在东宫,贾迎春抱着熟睡的女儿,望着窗外渐停的雨。天,终于要放晴了。 荣府众人陆陆续续被带出去审问,中间只薛家下人匆匆来送了一次吃食。荣府众人以为事情有变,心中开始就焦躁不安。 薛宝钗却是失魂落魄的靠在墙壁上,她从来送东西的下人处得知,哥哥薛蟠当年失手杀人之事被查了出来,哥哥也被下了狱,母亲病倒了,嫂子丢下府里回了娘家,还让人送来了一封和离书。母亲心力交瘁,却只能强撑着身体去打点,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大半个月后,荣府的判决才正式下达。贾赦贾政贾琏等人连女眷们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就步上了去往北疆的发配之路。 因女眷们身陷牢狱,连个来打点的人都没有。还是宁国公府看在宁荣两府先祖的份上,给贾赦贾政贾琏送了些东西,还让管事花银子打点了差役,好歹别把命丢在了半路上,这是宁府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了。 秋风阵阵,卷起荣国公府门前一地枯叶。昔日朱漆大门上的封条已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门前石狮也蒙了尘,再不见往日车水马龙的盛况。 在王氏被判斩首后,其余女眷男丁倒是被放了出来。 史太君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杖,站在府门前,浑浊的老眼里蓄着泪。她身后站着李纨、邢氏、王熙凤等人,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憔悴。一个多月的牢狱之灾,已将这些金枝玉叶折磨得不成人形。 "老太太,咱们走吧。"王熙凤搀扶着史太君,声音嘶哑。她怀里搂着年幼的巧姐儿,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史太君长叹一声,颤巍巍转身。就在一个多月前,圣旨突至,锦衣卫如狼似虎地闯进荣国府。贾赦、贾政、贾琏当场被锁拿,王氏因放印子钱、包揽官司致数条人命,罪证确凿,被判斩立决。其余人虽无罪释放,但家产尽数抄没,连祖宅也被查封。 "去史家吧。"史太君喃喃道,"我娘家总不会见死不救。"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史家门前,却见大门紧闭。史太君亲自叩门,半晌才有个小厮隔着门缝道:"我家老爷说了,如今朝廷正在清查各家关系,实在不便接待,还请老太太见谅。" 史太君身子一晃,险些跌倒。王熙凤连忙扶住,却见老太太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老太太!"众人惊呼。 "无妨。"史太君摆摆手,强撑着站直,"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天色渐暗,夜晚的风更冷。荣府众人无处可去,只得在城郊一座破庙暂歇。庙里漏风漏雨,众人挤在一处取暖。史太君坐在角落,望着破败的佛像发呆。她活了八十多岁,何曾想过会落得如此境地? 夜深人静时,宝玉悄悄来到史太君身边跪下:"老祖宗,都是孙儿不孝" 史太君抚摸着他的头,老泪纵横:"傻孩子,这如何能怪你?是咱们家气数已尽啊。" 正说话间,庙门被轻轻推开。众人警觉抬头,却见紫鹃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 "紫鹃?"宝玉惊讶地站起身。 紫鹃向众人行礼,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我家姑娘听说老太太和各位主子出狱后无处可去,求了襄宁大长公主后,特地命我送来这个。" 史太君颤抖着手接过锦囊,打开一看,竟是一处庄子和百亩良田的地契,还有五百两银票。 "这"史太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黛玉她" 紫鹃轻声道:"姑娘说,虽然往日有些龃龉,但老太太终究是她的外祖母。这庄子虽不大,却也够各位安身立命。银钱虽不多,却也够置办些常用的东西,解了燃眉之急。姑娘还说请老太太保重身体。" 史太君捧着地契,泪水打湿了纸张。她想起往日对黛玉的种种,想起王氏对黛玉的刻薄,想起自己明知不妥却未曾阻拦如今竟是这个外孙女雪中送炭。 "黛玉她可好?"史太君哽咽问道。 紫鹃犹豫片刻:"姑娘打娘胎里底子就差了些,如今虽怀有身孕,却不太安稳。太医说需静养。" 史太君闻言,心如刀绞。她明白黛玉这是求了宁府那位大长公主后,才拿自己的嫁妆来接济他们的! "替我谢谢黛玉。"史太君紧紧握住紫鹃的手,"告诉她,外祖母对不起她。" 次日清晨,荣府众人按图索骥,来到城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庄子。庄子不大,但屋舍整齐,田亩肥沃。庄头是个老实巴交的老汉,见新主人来了,连忙带着庄户们前来拜见。 "给老太太请安!"庄户们跪了一地。 史太君看着这些朴实的庄户,再看看身边憔悴的家人,忽然觉得,或许这才是老天给贾府的一条生路。 "都起来吧。"史太君温和地说,"以后先照着旧例安排。" 宝玉站在田埂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他想起大观园里的诗社,想起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想起黛玉含泪离去的背影如今一切都变了,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宝玉,"宝钗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粗布外衣,"天凉了,回屋吧。" 宝玉握住宝钗的手:"你说,林妹妹为何要帮我们?" 宝钗沉默片刻:"因为林妹妹心里始终记挂着老太太。" 宝玉望向远方,眼中泛起泪光。他忽然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患难时那一颗真诚的心。 第213章 第213章【VIP】 秋日的庄子里,落叶打着旋儿从窗前飘过。史太君靠在褪了色的锦缎靠枕上,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出神。这庄子原是贾敏的嫁妆,后来留给了黛玉,如今倒成了贾家众人最后的容身之所。 "老太君,该喝药了。"鸳鸯捧着药碗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史太君缓缓转过头,昔日威严的目光如今只剩一片浑浊。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却在碰到药碗时突然停住,盯着自已枯瘦如柴的手腕——那里原本戴着一对翡翠镯子,是先皇赐给荣国公府的恩典,如今早已被抄没。 "我这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倒成了平民百姓。"史太君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荣国公府呵,如今连块匾额都没留下。" 药汁顺着她嘴角溢出,鸳鸯连忙用帕子擦拭。史太君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玉儿玉儿可知道我这老婆子病了?" 鸳鸯眼眶一热:"林姑娘如今快生产了,一听说您身子不适,立刻就派人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还送来了上等的人参。" 史太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那孩子到底是敏儿的骨血,心肠最软。"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点点猩红,"只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辜负她的好意了。" 鸳鸯见老太君情绪低落,忙劝解道,“老太君您可别伤心,千万要保重身体,林姑娘很是关心您。也多亏了林姑娘把奴婢买回来,让奴婢能有机会再伺候您。” 史太君想起自荣国公府被抄没家产贬为庶人后,娘家避而不见,平日里交好的老姐妹也都再没了动静。唯独玉儿还记得她这个老婆子,“是啊,玉儿是个好孩子。” 窗外,王熙凤正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搬运箱笼。自从荣国公府被抄,她那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十不存一,连平儿都差点被官卖,还好求了林妹妹把人买了回来。想到此处,她心头一阵绞痛,手上的帕子绞得死紧。 "凤丫头。"邢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声音出奇地平静,"老太太的药可煎好了?" 王熙凤转身,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容:"太太放心,鸳鸯亲自看着呢。"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往日懦弱的婆婆——自从贾赦流放,邢氏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唯唯诺诺,反而把庄子里的琐事管得井井有条。 邢氏点点头:"你叔叔家的事我都听说了。节哀顺变。" 王熙凤身子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叔叔王子腾被赐毒酒,婶婶“殉情”,堂妹在夫家"病逝"曾经显赫一时的王家,如今只剩她这个出嫁女和下落不明的兄长。她强忍泪水,硬生生挤出一句话:"多谢太太关心。"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黛玉派来的老管家领着大夫匆匆进门,后面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个红木箱子。 "这是我家姑娘特意嘱咐送来的补品。"老管家向邢氏行礼,"姑娘说,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请务必好生调养。" 邢氏连连道谢,眼角却瞥见王熙凤脸色煞白。待众人散去,她轻声道:"凤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眼下这光景,咱们能仰仗的也只有宁国公府和林丫头了。" 王熙凤咬紧下唇,一言不发。曾几何时,那个寄人篱下的林妹妹,如今竟成了她们需要巴结的对象? 夜深人静时,史太君突然精神起来,命鸳鸯唤来了宝玉。她颤抖的手抚过孙子的脸庞,轻声道:"我这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临了却成了贾家的罪人。"她长叹一声,"你们要记住今日的教训。" 宝玉早已哭成了泪人,强忍悲痛:"老祖宗千万别这么说,您好好养病" 史太君摇摇头,目光越过他们,望向窗外的月光:"敏儿的玉儿是个有造化的。你们若有机会,多与她走动"话音未落,她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却还睁着,仿佛要看尽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眼。 "老太君!"鸳鸯一声悲呼,惊动了整个庄子。 三日后,一场简单的丧事在庄子后的山坡上举行。没有往日的排场,只有几个和尚念经超度。 宁国公府派人来吊唁,紫鹃还送了一笔银子玉,她估摸着黛玉应该生了。 果不其然,从紫鹃口中得知黛玉昨夜刚诞下一子,如今正在坐月子,没办法来,便让紫鹃走一趟,代她送老祖宗最后一程,还送来了一笔银子,好用来打点老太君后事。 久,关切询问了黛玉的情况,让她保重身体。 良久,才目送紫鹃离去。 李纨跪在灵前,神情木然。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文书——官府终于归还了她部分嫁妆,虽不及当年十分之一,却也足够她带着兰儿另立门户了。 "问道,轻抚着四个月的肚子,算算时日是成亲不久,宝玉醉酒那次怀上大,经历了狱中一番折腾,竟还□□着保住了。 李纨点点头:"兰儿该正经读书了,我打算在城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她是不打算再待了。 另一边,贾环扯着赵姨娘的袖子哭闹:"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赵姨娘面如死灰,只是机械地拍着儿子的背。自从荣国公府被下狱,她这个姨娘就成了累赘,官府来人清点人口时,直接将她列入了发卖名单。 "环儿别怕,以后赵姨娘就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王熙凤突然走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对母子,"是我之前托人给林妹妹送了信。" 赵姨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王熙凤别过脸去,声音低不可闻:"她答应帮忙买下你和平儿,不用再担心被发卖了。" 原来平儿也在发卖之列,王熙凤求了黛玉两日,才换来这个结果。想到自已竟要低声下气求那个曾经被她暗中刁难的林妹妹,王熙凤心如刀绞,却别无选择。 丧事过后,李纨果然带着贾兰离开了。邢氏成了庄子实际的主人,王熙凤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宝玉和宝钗住在东厢,赵姨娘和贾环则挤在西边的小屋里。 深秋的宁国公府,黛玉站在廊下望着南边的天空。紫鹃为她披上斗篷:"姑娘别站太久,仔细着凉。" "老祖宗走的时候痛苦吗?"黛玉突然问道。 紫鹃轻声道:"听说是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黛玉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隆起的腹部。她想起小时候初入贾府,史太君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儿肉地叫着如今那个曾经辉煌的家族分崩离析,而她这个外姓人,反倒成了他们最后的依靠。 "姑娘,贾府那边又来信了。"雪雁捧着封信走来,"说是琏二奶奶想见您一面。" 黛玉接过信,却没有拆开:"告诉她,我身子不便,有什么事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吧。" 她知道王熙凤想说什么——无非是求她再多帮衬些。但黛玉心里清楚,贾家的衰败已成定局,她能做的也不过是让那些人有个容身之处罢了。 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黛玉转身回屋,裙摆扫过门槛时,她恍惚听见远处传来钟声——像是某个时代的终结,又像是一个新生命的开始。 北风呼啸的腊月,京城的刑场上积雪未消。薛太太瘫坐在囚车旁,十指深深抠进雪地里,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仰头望着刑台上被五花大绑的薛蟠,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我的儿啊——"薛太太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上前去却被衙役拦住。她散尽家财打点,连祖传的翡翠镯子都变卖了,却只换来刑部一纸"维持原判"的批文。 宝钗挺着肚子死死抱住母亲,雪花落在她鸦羽般的鬓发上。她看着兄长薛蟠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想起他从前横行霸道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时,宝钗猛地捂住母亲的眼睛,自已却死死盯着那片猩红在雪地上蔓延。 回程的马车上,薛太太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昏死在宝钗怀里。车窗外,薛家最后一座宅邸的匾额已经换了名,为了救薛蟠,薛太太散尽家财,可最后…… 贾府庄子的角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宝钗脸色惨白几乎撑不住母亲的重量。王熙凤快步迎出来,看到姑母和宝钗惨白的脸色,眼圈立刻红了:"快抬进去!平儿,去请大夫!" 东跨院的厢房里,药香终日不散。宝钗轻抚着肚子坐在母亲榻边,一针一线绣着帕子。她的嫁妆早已被抄没,便是从诏狱出来后母亲送来的银子也所剩无几,如今只能靠接些绣活维持家用。手指被针扎出血珠,她只是轻轻吮掉,继续绣那朵将开未开的牡丹。 "姑娘,琏二奶奶让送炭来了。"莺儿推门进来,呵出的白气在眉梢结成了霜花,"说是二姑娘托人从宫里捎了五百两银子来,家里总算宽裕些了。" 宝钗指尖微颤。她望向窗外,宝玉正带着贾琮、贾环清扫祠堂的积雪。自从荣国公府抄家夺爵、府上老爷们被流放,昔日钟鸣鼎食的荣国公府,如今连除夕祭祖都凑不齐三牲供品。 第214章【正文完结】 第214章 正文已完结【VIP】 正月初三,宝钗看着能下床走动的母亲,心中的压力稍轻了些。只是目光扫过母亲的满头白发,心中泛起涟漪,哥哥出事,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 宝钗想起哥哥,虽然不争气,可对她们是极好的,自己却在哥哥的事情上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是变卖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几件贵重首饰,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给哥哥收尸。 眼角划过一丝泪痕,转瞬便被宝钗顺手抹去,安慰着母亲,“妈,你先喝药,等我生产后,咱们再一起回金陵,去看哥哥。” 听到宝钗提起儿子薛蟠,薛太太总算是有了些变化,她嘶哑着嗓子,“宝丫头,你哥哥算算时日应该下葬了吧。” 宝钗估算着时日,应该已经下葬了。“妈,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这次多亏了薛蝌堂弟。” “是我这个当妈的不争气,竟连让蟠儿风光大葬都做不到。”想起匆匆被葬入薛家祖坟的儿子,薛太太心中满怀愧疚。 薛宝钗担心薛太太的身子,忙安抚起来。借着七个月的肚子总算是转移了薛太太的注意力。 开春后,贾家靠着黛玉的接济和迎春的银子,总算过了难关。宝钗的绣活渐渐在京中有了名气,连官家夫人都慕名来订制屏风。 一月中旬,在朝阳初升时,宝钗平安诞下一子,有王熙凤帮衬着,薛太太只有这一个女儿,更是百般照顾。倒是让宝钗在月子里好好修养了一段时日。 等出了月子,宝钗抱着被宝玉取名贾蓁的幼子,开始茫然起来。 自从蓁儿出生后,几乎见不到宝玉的身影,他经常早出晚归。她也不知道宝玉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也无法去验证,因为她根本见不到宝玉。 很快宝钗就没有功夫去考虑宝玉了,自从蓁儿出生后,她总是想着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只是贾家如今就只靠这个庄子生活。在邢氏和王熙凤精打细算之下勉强能维持贾家的生活。要想过的再富裕一些,却也很难。 宝钗只能再次捡起了绣活,在绣坊接起了一些大件的活,虽更耗费心力,可钱也更多些。 薛太太见不得女儿这般劳累,便将手头上留下的几件贵重物品典当了,换了一千两银票,想要补贴给宝钗。却被宝钗拒绝了,“妈,如今这番境地,您手上还是留些银钱更保险。况且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只是我想多挣一些,让蓁儿过上好日子。” 薛太太只得将银票收了回去,平日里帮着宝钗看顾外孙,倒是将注意力放到了贾蓁身上,身子也渐渐康复,只是到底不比从前。 四月初八佛诞日,宝钗带着做好的绣品去绣坊交货,回来时发现宝玉又不见了。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宝玉又出门了,等到晚上总会回来。 这一晃就是十来天,起初宝钗只当他如常早出晚归,未多留心,直至彻底没了踪影,才慌了神。她将幼子贾蓁托付给母亲薛太太,匆匆去寻庄上主事的邢氏,偏巧王熙凤也在。邢氏听罢,拧眉抱怨:“整日里不省心,净添乱!”宝钗指尖微颤,垂眸不语。 邢氏虽不耐,到底遣人搜寻,三五日过去,杳无音信。无奈之下,宝钗只得求到宁国公府。襄宁大长公主未加刁难,派了家仆相助,可宝玉却似人间蒸发。 三个月后,一癞头和尚叩门,递来一封泛黄的信笺。宝钗展开,只见寥寥数语:“尘缘已断,勿念。”竟是宝玉笔迹——他随云游僧出家了! 她眼前一黑,喉间腥甜翻涌,倏然栽倒在地。薛太太搂着啼哭的贾蓁,在榻前急得团团转,连声呼唤让人请了大夫,只怕女儿熬不过这一劫…… 薛太太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请了大夫开了药,莺儿给宝钗喂了药也不见醒。只得抱着贾蓁守在床前,日夜不敢合眼。贾蓁的哭声撕心裂肺,宝钗在混沌中听见,竟渐渐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和幼子哭红的小脸,心中一片冰凉。宝玉弃她而去,她何必再为这样的人伤神?只是这京城,终究成了伤心地。 “妈,我们走吧。”宝钗轻声道。 薛太太一愣,随即含泪点头:“好……回金陵去,总比在这儿强。” 重阳节那日,宝钗的病总算好了。她将接的绣活一一做完,去绣坊结了银子,又写信给金陵的堂弟薛蝌,托他安排住处。商队启程那日,她向邢氏和王熙凤辞行,带着母亲和贾蓁,丫鬟莺儿登上了南下的马车。 ,宝钗回头望了一眼城门,心中再无波澜。 京中宁国公府,襄宁大长公主得知宝玉丢下宝钗和幼子出家了,对身旁的映雪叹道:"荣府那个宝玉,真真是没担当。倒是这薛家丫头"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而此时百里之外的马车上,宝钗正翻开新买的《女诫》。她看了几页,突然轻笑一声,将书册扔出窗外。书页在风中哗啦作响,像只折翼的蝴蝶,最终落在解冻的春泥里。 宝钗一行女眷跟着商队赶路,再苦也坚持了下来,没生病,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马车驶过金陵城门时,贾蓁突然指着远处喊:"娘,花!"宝钗顺—荒废的官道旁,一株她搂紧孩子,轻声哼起幼时母亲教的童谣。薛太太靠在她肩上, 十月的京城,后花园的荷花池畔,蝉鸣声声,却掩不住正厅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襄宁大长公主端坐在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她那双已有些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满堂儿孙。厅内摆了十来桌宴席,她的五个儿子、十五个孙子、一个孙女、一十多个重孙重孙女,还有那些儿媳孙媳们,济济一堂,正在为她庆祝八十大寿。 "祖母,您尝尝这个。"长房长孙媳端华郡主捧着一碟水晶糕,恭敬地递到襄宁大长公主面前。 襄宁大长公主微微颔首,却没有伸手去接。她清了清嗓子,厅内立刻安静下来。连最调皮的五岁重孙也乖乖闭上了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这位威严的曾祖母。 "今日叫你们来,不单是为本宫过寿。"襄宁大长公主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本宫老了,该安排的事,也该安排了。" 宁国公贾攸立刻站起身:"母亲何出此言?您身子骨硬朗,定能长命百岁。" 襄宁大长公主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太医说了,本宫这是油尽灯枯之象,撑不过这个冬天。"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几个年幼的重孙女开始啜泣,被各自的母亲轻声安抚。襄宁大长公主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她这一生,从皇室公主再到如今儿孙满堂,值了。 "肃静。"襄宁大长公主轻轻敲了敲手边的龙头拐杖,那是先帝赐予的,"今日本宫要分家。"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厅内炸开。分家,意味着宁国公府这个热闹了六十余年的大家族,将一分为五。襄宁大长公主的五个儿子——现任宁国公贾攸、太子少傅贾敬、刑部尚书贾啟、都察院都御史贾放、江苏布政使贾牧——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反对。 "本宫的嫁妆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添了不少东西,都在这里。"襄宁大长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卷,递给身旁的大丫鬟映雪,"先说宁国公府的家业,按照惯例,是嫡长子占七成,但是……攸儿,本宫这回要偏心一次了。" 贾攸几兄弟感情极好,她夫人擅长经营,他们这一房还算富裕,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但凭母亲安排。” 此言一出,厅内更加安静了。 襄宁大长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本宫的意思是攸儿占五成,剩余五成敬儿你们兄弟四个分。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恭敬的回道,“但凭母亲安排。” "你们几个,"襄宁大长公主指着自己的儿子们,"国公府的家产你们分了。本宫的私房银子,你们也得一份。媳妇们得些首饰摆件,权作纪念。至于孙女重孙女们"她顿了顿,"本宫思来想去,女子在这世上立足不易。有了钱财傍身,将来嫁人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府上孙辈唯一的姑娘贾玥眼眶一红。她今年十六,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听了祖母的话心中一暖。 襄宁大长公主朝她招招手。贾玥连忙上前,靠在祖母膝前。 "好孩子,别哭。"襄宁大长公主抚摸着孙女的头发,"你得的这份,足够你日后一生无忧。你记住,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不要轻易拿出来贴补夫家,这些就是你的底气;若日后遇上什么事,也能自立门户。" 她又看向其他重孙女:"你们也一样。记住,钱财是死的,人是活的。会用钱的人,才能活得体面。" 随着襄宁大长公主的声音落下,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儿子们面色平静,媳妇们眼中闪着期待的光,重孙女们则又惊又喜。 襄宁大长公主靠在椅背上,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她这一生,历经三朝,看尽荣辱,最得意的不是公主的尊荣,也不是国公夫人的权势,而是能在临终前,亲手为这些血脉相连的孩子们铺一条相对平坦的路。 "可有异议?"襄宁大长公主环视众人。 无人应答。片刻后,现任宁国公贾攸率先跪下:"儿子谨遵母亲吩咐。" 其他人纷纷效仿。襄宁大长公主点点头,脸上露出疲惫之色:"都起来吧。今日就到这里,明日让账房开始清点。" 众人行礼退下,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襄宁大长公主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副担了八十年的重担。 "公主,要不要回房歇息?"映雪轻声问道。 襄宁大长公主微微摇头:"让本宫再坐会儿。"她睁开眼,望着厅内摇曳的烛光,"映雪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太公主,十六年了。"映雪眼中含泪,"奴婢十来岁就跟在您身边了。" "十六年"襄宁大长公主喃喃道,"那时候,还是素梅带着你们几个小丫头……" 烛光中,往昔岁月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流转。她看见自己幼时,在父皇母后膝下撒娇的模样;看见第一次出嫁那日,十里红妆的都压不下心中的寒意;看见自己守寡后助皇兄登基,费尽心力;一嫁后夫妻和睦,接连诞下五子,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只是随着丈夫、母后、皇兄接连去世后,只剩下她苦苦熬着…… "公主?"映雪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襄宁大长公主笑了笑:"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她试图站起来,却感到一阵眩晕。映雪连忙扶住她,却发现公主的手冰凉如铁。 "快叫太医!"映雪惊呼。 襄宁大长公主摆摆手:"不必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本宫这一生,富贵荣华都享过,苦难挫折也经历过。如今儿孙满堂,家族兴旺,本宫很满足"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耳边似乎听到儿孙们惊慌的呼喊声,却越来越远。最后的意识里,她看见自己站在宁国公府的大门前,身后是巍峨的府邸,面前是无限延伸的康庄大道。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值了。她微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