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杀手制霸娱乐圈[带娃版]》
1. 第 1 章
前段时间下过几场雨,连日来的雨水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
谢韫站在路口,眼看着一辆辆汽车快速地行驶过水坑,溅起不小的水花。
这些大家伙总是这样横冲直闯。
以她浅薄的目光来看,谢韫认为司机缺乏礼节,应该送回去接受学前教育。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半个月,谢韫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节奏。所以一般来说,她不喜欢在外面晃悠。
她今天跟着某人出来的,只是她跟丢了,现在不知道该往哪走。
嗯……找人问问吧。
恰好空气中飘来水果的浓郁香气,于是她调转方向,顺着气味走了过去。
水果摊前,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询问价格。
“老板,葡萄多少钱一斤?”
“七块钱,新鲜的。”
“十七?太贵了,十二块钱。”
“啊哟……老太太,我说七块钱一斤。”
这似乎是一场拉锯战。
出门在外可不能让自己累着,该歇就歇。
谢韫无师自通地找了个小马扎坐下,不大的身体缩成团状,圆圆的脑袋和几颗西瓜齐平,几乎要和水果摊融为一体。
对话还在继续。
“西瓜怎么卖?”
“四块钱一斤。”
“哦……那我要点葡萄。”
“……”
好不容易送走耳背的老太太,水果摊老板看向谢韫。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热心肠的老板早就发现了这个小姑娘,她才这么点大,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谢韫连忙站起来说:“阿姨你好,我想找人。”
“你找谁啊?”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人,女的,大概有这么高。”谢韫跳起来比划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戴着黑色的口罩,鬼鬼祟祟的。”
老板狐疑道:“戴口罩?”
“嗯。”
“鬼鬼祟祟的?”
“嗯嗯,看起来不像好人。”
老板开始努力地回想,还真想起了这么个人。
女人戴着口罩,头顶还套着上衣的帽子,捂的严严实实的,跟见不得人似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明星嘞,毕竟大白天的,又是炎热的夏天,正常人上街哪里会打扮成这样。
水果摊老板抬起手,指向街对面,“没记错的话,那个女的往菜市场里面去了。”
谢韫的眼睛亮了起来。
“谢谢!”
菜市场内人头攒动,摊位与摊位间的距离不到半米,人与食材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略显杂乱。
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出现在了这里,暴露在外的昳丽眉眼像是画出来的。哪怕看不到她的全貌,也会觉得:她一定很美。
她走走停停,褐色瞳孔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像是误入了新世界。
在女人左前方,肉店老板将切割好的猪肉摆上桌,扯着喉咙吆喝起来。
“新鲜猪肉,当天宰的猪!”
女人闻言驻足在这家店铺前,她端详了一会儿桌上陈列的肉块,说:“老板,你这肉不行。”
老板挥走盘旋在肉块上方的苍蝇,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不买就不买,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这些肉只是表面有光泽,但看这切断面,色泽黯淡,肉汁混浊。别说新鲜……应该放了好些天了吧。”
老板的眼神闪烁不定,面上却来了脾气,他大声呵斥道:“我告诉你,别造谣啊!我这里的货都是精心挑选的,还经过了市场管理员认证!”
“呵。”女人冷笑一声,“我管你认不认证的,恐怕不是我造谣,是你被我说中了却不敢认吧?以次充好,欺骗买家,亏你做的出来。”
老百姓骨子里刻着爱看热闹的基因,经过女人这一闹,不到一会儿,肉店周围就站了一圈人。
肉店老板长相凶恶,脾气又大,脸一拉下来更是气势十足,平时仗着这副模样横惯了,没人敢跟他争辩,不少人吃过哑巴亏。
有个老婆婆却不管这些,指着老板说:“我上回买了他们家肉,确实不新鲜,我孙子都吃坏了肚子,那么小的孩子一连跑了好几次厕所。”
“呸。”老板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头盯着老太太,恶狠狠道,“我说你这个老太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孙子本来就病歪歪的,还想碰瓷,我不认。”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步子逼近,企图赶走老太太。
就在这时,一阵风掠过。
“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
女人已然拦在了老太太面前,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
她骤然出现在视线里,犹如鬼魅的身影令肉店老板吓了一跳。
搞什么,动作这么快。
直觉告诉他,这女的有古怪。
老板警惕地保持着距离,粘腻的目光在老人和女人之间来回打转,片刻后,他竟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们俩八成是一伙的,都是来砸我场子的。”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女人气笑了,特意提高了音量,“被你坑过的人可不止这位老太太。”
老太太的情况不是个例。女人耳力极佳,她刚刚站在那里,听见好几个人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果然,有位大哥站了出来,高声道:“我也是受害者,这老板骗我说是新鲜猪肉,我和我爱人吃了难受的不行,得亏身体好才没去医院。”
“说的没错,我也吃过哑巴亏,这老板就是做虚假买卖。”
“大家都不要买他们家的肉了。”
“抵制黑心商家!”
“别光顾着喊口号啊,赶紧向有关部门投诉他。”
“说的对,我现在就打电话投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现在这粒火星落入了群众中,猛地点燃了受害者们的怒火,势头相当旺盛。
见事情不妙,老板拔起插在案板上的刀,重重一拍,厚实的刀身与案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看谁敢!”
粗糙的眉眼上下一碰,迸射出凶恶的气势,这还不够,他手握砍刀,虎视眈眈,仿佛谁要敢站出来他就要砍了谁。
这一下震住了正准备打电话的人。
这家伙手上有刀,万一他真的发疯怎么办?
这样的认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顶上。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害怕受到伤害。
但同样地,也有人不怕他。
“我敢!”
女人缓缓举起手。
她走到众人前方,脸上不见丝毫畏惧。
“又是你……”
老板被其他人指着鼻子骂了许久,满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
他当即举起刀,冲着女人喊道:“你这疯婆子,是从哪个窑子里面跑出来的?别说,我看你有点眼熟……”
“哦?”女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目光锋利,如同他手上的那柄刀。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素未谋面的爹?”
……
谢韫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艰难地挤过围观人群,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被刻意留出来的空地上,一个中年男人正毫无尊严地满地打滚,他的五官扭作一团,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痛、好痛”。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人碰他吗?
没有啊,他自己说着说着就倒在了地上。
人们只觉得这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但谢韫清楚这是谁的杰作。
她扭头寻找,果然看见女人抱胸站在一旁,神情冷漠。
谢韫走过去,扯了扯女人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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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谢韫亲爱的老妈谢未央。
谢未央低头看到她,惊讶道:“谢韫?你怎么在这……”
谢韫板着小脸道:“我还想问母亲怎么会在这呢。”
说罢,她牵着女人的袖口就往人群外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女人瞬间没了气势,任由她牵着走。
两人很快走出了菜市场。
谢韫一言不发,只拉着人往前走。
谢未央跟着后头,颇有些发怵,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小孩子鼓囊囊的脸蛋,谢未央知道,孩子这是生气了。
谢未央试探着问:“谢韫,你不是应该在家吗?”
“本来是这样的。”谢韫头也不回地答道,“谁叫母亲趁我做饭的时候溜出来,王叔叔分明让你好生待在家里。”
谢未央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辩解道:“我只是闷得慌出来走走,又不会做什么。”
“那方才那人怎么解释?”
“什么怎么解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你做了什么,然后被抓到警察局去?”
“不会的,我做的很隐蔽,不可能被发现。”
说到这个,谢未央不免有些得意,她用的是暗器,悄无声息地就把那老板解决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会痛上一阵子,生不如死。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总之,凭她的手法,天王老子来了都发现不了。
一听她这么说,谢韫就知道她下次还敢。
谢韫停下脚步,转过身严肃道:“这次没有,那下次呢?”
“你要是被抓走了,指望我一个小孩去警察局捞你?到时候我只能坐在外头哭,说——快把我妈妈放出来,她不是故意折腾人的,她从来都是一步到位,让人此生再无忧愁。”
谢未央:“……”
谢谢,画面感有了。
莫名其妙地,谢未央有些心虚,她觉得这件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她忍不住嘟囔道:“我们以前在小岗村的时候多自在啊,那会儿可没人限制我的活动。”
谢韫定定地看着她,“若是以前,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可这里不是小岗村,你也不是那个肉铺老板娘,你现在是个演员,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她们口中的小岗村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是她们从前的居住地,几周前,她们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这里,谢韫依然是个小孩,而她妈却不再是个杀猪的,成了这儿小有名气的演员。
说不害怕是假的,人在面对陌生环境时都会感到惶恐不安,但对于谢韫来说,更多的感受是新奇。
在她们那儿,四海之内的土地和人民皆臣服于天子,百姓们都不得安眠,夙夜忧虑向朝廷上交的物资。
这里不同,这里没有天子,没有谁生来就是匍匐在谁脚下的,还遍地都是令人大开眼界的事物。
谢韫不喜欢作比较,但没来由地,她就是觉得这里比她们那儿好。
“行行行,我错了……”
被她用嫌弃的眼神瞧了半天,谢未央终于选择屈服,“你现在说话怎么跟那谁一样,我真是怕了你。”
“哼,就是因为母亲每次都把王叔叔说的话当耳旁风,王叔叔才会拜托我提醒你的。”
“哎呀,知道知道了。”
谢未央挠着耳朵,问:“对了谢韫,这是哪儿?”
谢韫理直气壮道:“不知道,我只顾着跟着你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看似正经实则茫然地站在街角。
突然,一阵诡异的音乐从两人中间飘来,谢未央摸索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经纪人老王哥】,谢未央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她的脸上竟罕见地出现了几分迟疑。
2. 第 2 章
谢韫抢先摁下了“接通”的图标,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谢未央,你跑哪儿去了?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段时间不要乱走,不要乱走!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是一点都不听啊!你知道我上个月给你压下去多少黑料吗?啊?”
“嘶……不知道。”
这一串输出正中谢未央的耳膜,她默默将手机拿远,试图远离源源不断的噪音。
谢韫在一旁插空道:“王叔叔,我和妈妈迷路了,你可以来接我们吗?”
“是韫韫呐。”男人瞬间换了副嘴脸,柔声道,“当然可以了,你在哪儿,叔叔马上就来。”
老王哥全名王琳,自诩是个温和有礼的优秀经纪人。
但事实上——
“你自己乱跑就算了,竟然还带着韫韫乱跑,她有什么错,她还是个孩子啊!”
刚坐进轿车副驾驶,就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的谢未央:“……”
谢韫的气早就消了,因此决定救她妈于水火之中。
她捧着脸微笑道:“王叔叔,你今天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玩吗?我很想你。”
王琳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叔叔也很想你,不过……我是来找你妈妈的。”
谢未央揉着被摧残过的耳朵,故意道:“你们说什么呢?还好我听不懂。”
王琳没好气地觑她一眼:“年终奖,想要否?”
他这招专治各种不服,百试百灵,尤其针对谢未央。
果然,谢未央立马摆正了态度:“抱歉哥,找我什么事?”
王琳正色道:“我替你争取到了一个综艺,这或许是扭转风评的好机会。”
“综艺?”
听到这两个字,谢未央顿时丧失了干劲,像是一条被现实海浪拍在岸上的咸鱼。
她和谢韫刚穿来的时候,脑子里只多了些零碎的信息,譬如她们是谁、家在哪,对其他事情则是一窍不通。
完全是以崭新的姿态来到这个时代。
这些天以来,谢未央没有别的活动,天天宅在家里看电视、刷手机,也算是对新时代有了初步的了解。
综艺,作为现代娱乐行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她率先接触到的事物。
起初她并不看好,不就是找一群人,在荧幕上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这有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真香了。一档离婚综艺横空出世,在网上的热度是一波高过一波,相关视频铺天盖地,她好奇地点了进去,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看的入迷,某天看到上头处,她更是气得拍桌,差点导致桌子报废。
听到响声,谢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孩子皱着小脸问:“母亲又干什么了?”
谢未央最怕她露出这种表情。
在大部分家庭里,父母对孩子存在天然的压制,但在她们家,这是反过来的。
谢未央站起来,满脸心虚道:“没什么,就一点点小问题。”
谢韫根本不相信她,沉静的目光在家里的物品上一一扫过,很快发现了异样。
玻璃桌上多出了几道裂痕,又长又粗,乍一看像是狰狞的活物。
谢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裂痕:“你说这是小问题。”
谢未央移开视线,开始胡扯:“大概是吧,如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来看……”
谢韫笑了:“我还能从全世界的角度来看呢。”
“那也可以。”谢未央肯定地点点头,“事情更合理了。”
“哪合理了?”谢韫怒目而视,“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未央缩着脖子道:“就……拍裂了呗,我也不是故意的。”
“前几天母亲抢了楼下小孩的皮球,把人家弄哭了,也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我那是逗他玩,你们都不懂我的幽默……这又不是一回事。”
由于狡辩苍白无力,谢未央最终没有逃脱制裁,被罚洗一个月的碗。天杀的,她最讨厌洗碗了。
总而言之,谢未央虽然经常看综艺,但轮到自己去录制综艺的时候,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在这短暂的几秒内,她用聪慧的大脑想了想,横竖都是两个字“麻烦”!
首先,上综艺容易招骂呀。
现在的网友都是拿着放大镜观察,芝麻大的事情就能掀起一场骂战,这放在她们那个时代,出门就得被人乱刀砍死。
其次,里面的人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既要拋梗,又要接梗,大脑二十四小时待机,这不是她一介懒人能够承受的。
想到这,谢未央摆了摆手,以一种“就让往事随风”的口吻道:“扭转风评什么的,我看还是算了,事已至此,咱应该向前看。”
经纪人王琳一针见血道:“说的好听,你就是不想上综艺吧。”
“怎么会呢?我对待工作一直是兢兢业业。”
其实,谢未央还想用更夸张的语言描述,奈何文化水平有限,这什么“兢兢业业”还是从谢韫那里听来的,谢韫年纪虽小,却是她们家唯一的文化人。
“你所谓的兢兢业业就是躺在家里大半年?你的精力全部用在了呼吸上吗?”
王琳恨铁不成钢。
谢未央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艺人。她是凭借电影出道的,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她依然是出众的存在,也因此被贴上了“花瓶”的标签。
偏偏她自己不争气,始终拿不出过硬的实力,又像把宁折不弯的尺子,一点也不圆滑,于是身上的印记越来越深。
这些年来,未婚生子、小牌大耍、殴打制片人等真假难辨的负面消息更是层出不穷。
这让谢未央本就不佳的名声雪上加霜。
大家提起她时都会说:“哦,这个女明星人品有问题,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
人生匆匆,对于某些事情的真假,大家不愿深究,也没有心思验证。她只是巨浪中的一粒黄沙,是随波逐流,还是在静默中沉积,谁又会在意呢?
不过这都是谢未央来到这个世界前发生的事了。
她穿来以后,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根本没把这些黑料放在心上。
用她的话来说,如果让她来的话,事情只会更糟。
她这边岁月静好,王琳却快崩溃了。
“你知道我给你揽个活有多不容易吗?好不容易有活了,你还闯下祸等着我收拾,我快被你气死了。”
谢未央依然抗拒,双手合十道:“哥,你的好我都记得,我恨不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可你看我这样子,哪里适合上综艺了?”
王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别急着拒绝,等会儿我给你细细分析。”
坐在后座的谢韫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她可太熟悉谢女士这副模样了,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则油盐不进。
最开始,她甚至不能接受演员的身份。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戏子?这样的活也拿的出手?太没品了,我绝不会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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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韫想到某人金盆洗手前干的行当,差点没绷住脸。
亲爱的母亲,难道你的杀手生涯就值得称颂吗?
谢韫今年六岁,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知道的这种少儿不宜的部分。奈何谢韫有个不一般的母亲,其在育儿方面独树一帜。
别的父母唯恐孩子听到血腥残忍的事迹,总会特意隐去或者干脆不提,她倒好,直接把过往的刺杀任务当睡前故事说给谢韫听,还创造出了精彩瞬间集锦。
没过多久,汽车抵达了小区楼下,王琳随着她们一起上了楼。
进屋后,谢韫立刻跑入了厨房,再出来时就端了一杯凉白开。
“王叔叔,喝水。”
这份贴心的举动让王琳紧绷的脸色有所缓解,他笑着接过水杯。
“好啊,谢谢你。”
他没有急着喝水,而是将刚从公文包里拿出的纸张推到谢未央面前。
“你看看吧。”
谢韫在他们旁边坐下,看着桌上的文件好奇道:“王叔叔,这是什么?”
“是综艺的合同。”
提起合同,谢未央就头疼。这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的,还全是门道,弯弯绕绕的,比人的肠子还曲折,她哪里看的明白。
她举手作投降状:“你想折磨我就直说,用不着费这么劲。”
王琳这会儿却不着急了,他开始慢悠悠地喝水,一边喝还一边观察着谢未央的表情,直到她急得抓耳挠腮,满脸通红,他才开了口。
“你先看这里,制作单位是西瓜传媒,他们家经常做出爆款综艺,艺人们都很乐于和他们合作。”
“你再看策划书和具体流程,题材新颖,流程清晰,内容有趣,这样一来,综艺的品质也有了一定保障。”
谢未央不解道:“所以是啥意思?”
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每句话她都听得懂,但组合到一起,她就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了。
“我是说,这很可能会是爆款综艺,是天大的机会啊,你想想,多少明星是凭综艺翻身的,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王琳有些激动,他恨不得自己上场工作。
谢未央有气无力道:“这东西是我想把握就能把握住的吗?”
她不理解,他是太相信这综艺,还是太相信她的能力?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想参加综艺?”王琳产生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谢未央沉着点头:“对,不想。”
“母亲等等。”谢韫拉住她,凑到她旁边低语,“我们家还有钱吗?”
“当然。”谢未央自信地打开手机,看都不看就将余额界面怼到她眼前,“没记错的话,所有积蓄都在这了。”
应该还有两万。
然而谢韫看了几秒,再抬眼时面色却变得有些古怪:“你自己看。”
“我看过了,有什么问题……”谢韫奇怪地收回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
某宝余额:200.00
!!!
怎么会这样?
谢未央不信邪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中间那个点依然待在原地,稳定得令人安心。
谢韫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起,宛如倒计时的钟声:“母亲,我们好像要去吃土了呢。”
谢未央:“……”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对面的王琳深吸一口气,说:“还有一点没说,酬劳是六十万,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
3. 第 3 章
“怎么会不愿意,我可太愿意了。”
王琳抬起头,奇怪地望向突然同意的谢未央:“你怎么一下子转变了主意?”
“也没什么。”谢未央换上狗腿的笑容,“就是突然明白了人应该向钱看。”
她答应了,王琳反倒开始不放心。他强调:“不止是你,韫韫也得去,这是一个亲子综艺。”
闻言,谢未央彻底放松下来,歪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应道:“可以啊。”
“你女儿要上电视了,你一点都不担心?”
谢未央挑眉道:“这有什么?我女儿可比我靠谱多了,你放一百个心。”
王琳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我时常怀疑,你真是韫韫的妈妈吗?”
“叔叔不用担心。”谢韫及时附和道,“我没问题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相处了这么久,王琳也知道谢韫这孩子特别懂事,她年纪不大,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站在她面前,一些大人都要自愧不如。
比如,正在掏耳屎的谢未央。
王琳想不明白,她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能养出比她自己还懂事的闺女?
他更愿意相信她是从某处把孩子偷回来的。
他的眼神实在太诡异,让谢未央都有些怀疑自己。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又咋了?”
“没什么。”
有了谢韫的保证,王琳这才稍微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他一本正经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和那边说了。”
母女俩正要进一步了解综艺细节,楼上突然传来响动,似乎是重物掉在地上的东西。
“楼上在搞什么呢?”
谢未央觉得奇怪,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出现这种动静了,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半夜,搅得人睡觉都不安宁。
要不是谢韫拦着,她早就上去教这户家庭做人了。
“先别打岔,我刚刚说到哪里来着。”王琳被打断了思路,一时间头脑有些空白。
他看向谢未央,不用说,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的脑袋里肯定是干干净净。
好在谢韫听得认真,她伏在桌子上,眼睛亮亮的,就像在上课一样。
谢韫乖巧地提醒道:“说到了录制时间的问题。”
“哦对。”王琳恍然大悟,“综艺每隔两个星期录制一次,一共要去五个地方,下个月开始。”
……
母女俩送走王琳,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窗户外飘来了邻居家饭菜的香气,她们家还没有开始准备午饭。
谢未央倒是不着急。她换上居家睡衣,从冰箱里拿出珍藏的西瓜,一口吃下去,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来回打转,再细细碾碎,冰爽似乎随着汁水滑入喉咙,直达心扉。
她感叹道:外面天气太热了,还是家里好。
有空调,有西瓜,这日子不要太惬意。
只是才啃到一半,谢未央就看到了王琳发来的消息,是一条链接。
【论如何提升在孩子心中的家庭地位】
谢未央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西瓜。
礼貌吗你?
众所周不知,她的家庭地位比较特殊,长期上下浮动。在谢韫眼里,她今天或许还是她妈,明天就能和阳台上的盆栽处于同一起跑线。
谢未央想,王琳必定和往常一样,隔着手机屏幕,悠然自得地说了句‘不用谢’。
虽然不爽,但谢未央的手还是诚实地点开了链接。
内容如下:
1.经济基础决定话语权。挣钱的能力决定了很大一部分的家庭地位。
2.发展事业。事业有成的家长通常拥有积极的人生态度和丰富的生活经验,更容易收获孩子的尊重和敬佩。
看到这里,谢未央隐隐约约明白了王琳的用意,不就是让她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吗?
行了行了,她会好好干的,不管是拍戏还是综艺,都放马过来吧!
谢未央停下脑内活动,继续往后看。
3.关心孩子的想法。尊重孩子,多与孩子进行平等的交流。
关心么?
谢未央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安静的谢韫。
扪心自问,谢未央觉得她确实不够关心这孩子。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她们家谢韫从小到大就没掉过几滴眼泪。
谢未央扔掉手机,往后一倒,半撑着脑袋斜倚在沙发上。
“谢韫,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如果有办法回去,你想吗?还是你想留在这里?”
听到问题,谢韫回过头。
轻薄的睡衣遮不住女人的好身材,光溜溜的脚丫还在不安分地晃动着,将“放浪形骸”这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这样的。
谢韫已经习惯了她的做派,只好无奈地摇摇脑袋。
“我不知道。”
“哦?为什么?”谢未央好奇地望向她。
谢韫垂着脑袋,有些烦恼:“小岗村风景如画,村民们善良淳朴……几乎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在纠结什么?”
谢韫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母亲,你还记得抵达小岗村之前的事吗?”
她们并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小岗村,是经历了一路的颠沛流离,才找到这么一片净土。
“唔,让我想想……”谢未央顿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走神,“见过的事情太多,不记得了。”
谢韫叹息道:“我始终记得路上的所见所闻,那些为生计下跪的百姓,还有那些沿街讨饭的乞儿,他们都和我差不多大,甚至比我还小。”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日子会那么难?为什么上头就听不到这些声音呢?”
她们家依靠着谢未央过往的积累,生活尚且过得去,流离失所的日子虽然辛苦,但至少不会饿肚子,其他家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吃不饱饭的人比比皆是。
她看着他们,心里非常难过。
“我懂了,你在逃避。”
谢韫微愣,她虽是女孩,但也在读书。教书的夫子总把“国以民为本”挂在嘴边,她起先还不懂这个道理,但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所处的时代并无灾祸,统治者却重赋税重徭役,只顾一己私欲,百姓苦不堪言;反倒是这个地方,人民安乐,似乎各得其所,哪怕不是书中描绘的理想社会,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奋进。
母亲说的没错,她不就是在逃避那样的世道么?
读的书越多,感受也越多,她反而越想逃避……
羞愧在这一刻漫上心头,谢韫悄悄红了耳根,说:“母亲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谢未央打了个哈欠,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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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当了一辈子老百姓,我父母也是老百姓,父母的父母也是老百姓,哪里知道上面想什么。”
“别这么谦虚。”谢韫虚着眼睛道,“您老当年都混成杀手榜第二了,还接了不少王公贵族的单。”
“准确来说,我应该是第一。要不是空降了一个关系户,我怎么会被挤到第二位?也不看看我是谁,那样的货色,我能把他当西瓜劈了。”
谢韫:“……”
你还当真骄傲起来了。
“言归正传,我那也是生活所迫。”谢未央按下遥控器打开电视,双眼紧紧盯着屏幕不放,生怕错过了精彩片段,“不过我也喜欢这儿,毕竟有电视机这样有趣的东西。”
趁她不注意,谢韫在一边狂翻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差点把电视机当怪物给一刀劈了。
正巧电视里开始播放广告,谢未央抽空看过来,劝道:“我说谢韫,你别想太多,我送你去读书,不是让你想这些东西想得掉头发的。”
她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成天冷着脸,跟私塾的老学究似的,怎么就不知道多撒娇呢?你这个样子我很没成就感的。”
这个问题谢韫熟悉啊,她反应迅速地答道:“多半是因为母亲太不着调了。”
“哎……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是继续躺着吧。”谢未央颇为认同地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问,“话说今日中午吃什么,女儿?”
谢韫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下,又是这样,有事喊“女儿”,无事叫“谢韫”。
她不想回答,站起来道:“我先去楼下扔垃圾。”
“哦,去吧。”
谢央是一贯懒得动弹的,只动了动脚丫以示告别。
中午的太阳格外大,圆滚滚一轮卡在半空中,无死角地炙烤着地面,轻易把大地变成了蒸炉,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韫默默加快了步伐,避免在外面逗留。
等到她扔完垃圾回来,就发现单元门的台阶上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他两手托着脑袋,露出一张精致可爱的面容,太阳好像格外偏爱他,阳光均匀地洒在他红润的脸颊上,越发衬得他粉雕玉琢。
是刚刚搬到楼上的那户人家的小孩。
谢韫走过去,问:“外面这么热,你坐在这干嘛呀?快回家吧。”
小男孩抬头看她,鼻尖凝着晶莹的汗珠,黑亮亮的眼睛似乎蒙了层水雾。
他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不想回家。”
他哭起来真好看……
不行,谢韫晃了晃脑袋,她在想什么呢?怎么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一定是被老妈影响了。
慌乱之下,谢韫学着大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问:“我家开了空调,比外面凉快多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几乎是问出口的瞬间,谢韫就有些后悔,他们还不认识呢。
他不会答应吧……
“真的可以吗?”
小男孩的眼睛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藏着夏日夜空的星辰。
哎……他答应了?
谢韫有些意外,但她还是试探着伸出手,对他说:“嗯,只要你愿意。”
“我超级愿意!”
小男孩猛地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似乎害怕她下一秒就撒开。
4. 第 4 章
“我说谢韫,你去干什么了?”
谢未央打开门,见谢韫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她忍不住揉揉自己眼睛:“咦,是我的幻觉么,怎么多了一个……”
“不是幻觉,你没有看错。”谢韫直截了当道。
谢未央眨眨眼,困惑道:“谢韫,我记得你是去扔垃圾的吧,还能从垃圾堆捡回来一个小孩?”
谢韫瞪圆了眼睛,喊:“母亲……”
“我开玩笑的啦。”谢未央冲着谢韫身后的小男孩露出笑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低着头,小声道:“我叫顾新昼。”
“别管她,她就是不正经。”
谢韫牵着顾新昼绕过奇怪的大人,把他领到沙发处,又把电视遥控器塞到他手里,说:“你随便看,喜欢什么看什么。”
与此同时,谢韫感受到自己脑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回过头,正对上老母亲哀怨的目光。
“母亲,你不会要跟小孩子抢电视吧?”
谢未央狡辩道:“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
谢韫撒开手准备去厨房炒菜,右手却被反握住,谢韫望向顾新昼。
顾新昼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问:“你要去哪?不是说和我玩么……”
谢韫露出为难的表情:“我要去做午饭了,不然中午就没东西吃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谢未央在一旁道:“都来客人了,还是我来做饭吧。”
谢韫看向她,目光灼灼。
“母亲,我还记得你上回做的菜,让隔壁的大黄窜了三天稀,后来大黄一看到你就绕道走。”
“上上回,你给来家里做客的简叔叔准备了一顿大餐,他一边吃一边口吐白沫,吃了几口,他实在不行了,刚放下筷子,你就拿着菜刀站旁边吓他。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来我们家。”
自有能力下厨以来,谢韫就从母亲夺过了掌勺大权。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着想。
谢未央还想挣扎,嘴硬道:“我做的菜哪有这么可怕,你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谢韫定定地看着她,说:“这不一样,我是你喂大的,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抗性,但再吃下去就难说了。”
身旁的顾新昼不明觉厉,眨着眼睛问:“什么东西?我能吃吗?”
“不,那不是能吃的东西。”谢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她回答的速度相当迅速,让谢未央受到了深重的打击,她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算了,你去吧,我已经把菜切好了。”
于是谢韫钻进了厨房。
她还在长高,要踩着小板凳才能勉强在灶台操作,正忙碌着,身后突然传来鞋跟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谢韫估计来人是顾新昼,她老妈从来不在她做饭的时候进厨房。
果然,她听见了顾新昼软乎乎的声音。
“小韫,你好厉害呀。”
“你刚刚叫我什么?”谢韫偏头找顾舟,发现他正半趴在台子上,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凝视着她。
“……小韫,这样可以吗?”顾新昼的脸蛋染上可疑的红晕,圆圆的,好像一颗红苹果。
谢韫觉得没什么问题。
小岗村里大多是些年纪比她小的孩子,他们都唤她小韫姐姐,现在多一个叫“小韫”的也行。因此她应道:“可以。”
安静了一会儿,顾新昼又问:“小韫,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
谢韫意识到刚才的回答太冷淡,又补充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我们目前没有搬家的打算。”
“什么?你要搬走?小韫,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听到她的话,顾新昼瞬间红了眼眶,像是一个等待开闸的水龙头,似乎只要她承认,他就能立刻流下眼泪。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做饭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家里只有这么点人,谢韫就简单地做了两个菜。
顾新昼似乎相当满意谢韫的手艺,可以明显看到他尝过后,眼睛亮了起来。
“好呲(吃)!”
谢未央却在旁边故意道:“有这么好吃吗?我觉得我做的比较好吃。”
谢韫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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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都没吃过自己做的菜,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谢韫啊谢韫,你要是不服气,我们改天搞个比赛比一比?就让顾新昼来评。”
“不要。”谢韫摇摇头,“出于他的性命考虑,我单方面剥夺你的参赛资格。”
“哈哈哈。”
顾新昼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斗嘴,他笑得眉眼弯弯。
最初,他还有些拘谨,但谢韫和谢央这对母女就是有特殊的魔力,在她们的影响下,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个家庭。
吃着吃着,谢韫想起来一件事,转头看向顾新昼。
“你来我们家的事情,要不要跟父母说一声?他们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顾新昼陷入了沉默,不知为何,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突然褪去了光采。
谢韫疑惑地靠近他,观察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顾新昼闷不吭声,把头埋进饭碗里,一个劲地扒拉。
他好像很不高兴。
谢韫疑惑不解,开始回想说过的话。
她也没说过分的话呀,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不用。”谢未央没有抬头,自然也没有发现孩子们的异常。
她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嚼嚼嚼,含糊道:“他来我们家的事,我已经和他家里人说过了。”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谢未央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她敲了那家的门,开门的是女主人,估计是这孩子的妈。见到她,女主人的神情相当冷淡。得知儿子在别人家做客,女主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感觉……这感觉就像顾新昼不是她的孩子。
谢未央蹙着眉想。
“有什么问题么?”
谢韫注意到她动作的停顿,担忧地望向她。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愁眉不展。顾新昼就算了,怎么连她老妈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对上小女孩投来的关切目光,再冷硬的心肠也化作了一弯水。谢未央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吃饭吧。”
或许是她想多了。
5. 第 5 章
“我们已经是好朋友啦。”
电视上,两个卡通人物左手拉右手,围成了圆圈,他们旋转、跳跃,欢声笑语透过屏幕传了过来。
顾新昼乖巧地坐着,脑袋朝着电视的方向,心思却不在动画片上。
他的视线四处打转,最后落在默默看书的谢韫身上,从她拿起那本书起,她就没有再说过话,都过去好久了。
顾新昼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韫,你生我的气了吗?”
“什么?”谢韫猛地抬头,放在膝盖上的书籍水平摊开。
这是她最近物色的小说,讲的是一个从贫民窟出来的人成为亿万富翁的故事。
谢未央不喜欢这种故事,说这太假,跟梦似的,但她很喜欢。如果有一万种可能,为什么不能有一种可能是梦想成真?
在她们那个年代,人们还觉得人类不能上天呢,但看现在,热气球、飞机、宇宙飞船……什么手段都有。
她已经看这本书看了几天,正好看到引人入胜处,她刚刚一门心思都扑在书里,压根没听清顾新昼说了什么。
这样的反应越发印证了顾新昼的猜想,他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
顾新昼抿着嘴道:“别生气好不好?”
谢韫看着他,满脸诧异,“我没生气。”
“那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是见你不想说话,吃饭的时候你都不搭理我。”
“我没有……”顾新昼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向谢韫,想去牵她的手。
谢韫却把双手藏到了背后,不给他机会。
她当然不是故意不跟顾新昼说话的,顾新昼那点小变扭还不至于让她生气。她不过是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不出意料,这一下令顾新昼不知所措,他张大了眼睛,漂亮的瞳仁倒映出许多情绪,疑惑、委屈、不安。
“你撒谎了,我不跟你玩。”
看着这幅软萌的模样,谢韫一点也不动摇。
……她绝不会承认她心软了。
可恶,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缴械投降了。
好在顾新昼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很快表明了态度。
“对不起。”
谢韫松了一口气,“现在你知道了,沉默也是一种暴力。你有问题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知道了。”顾新昼垂着脑袋,眼巴巴道,“现在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可以。”
谢韫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顾新昼还嫌不够,一点点挤入手指缝,和她紧紧相扣。
“可以啊谢韫,还教起人来了,把人教得这么好。”
谢未央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韫转过头,就看到她站在走廊转角,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谢韫不想听她瞎扯,反问道:“母亲今天洗碗了吗?”
“呃……”谢未央迟疑道,“还没有。”
这是属于她的一个月惩罚,板上钉钉的事。
谢韫微笑道:“如果换我洗的话,惩罚天数会翻倍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臭丫头一定是老天派来治我的。”谢未央骂骂咧咧地走入了厨房,一分钟后,厨房里传来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动静不是一般大,噼里啪啦的,像是一堆锅碗瓢盆在水槽里跳霹雳舞。
顾新昼下意识看向谢韫,似乎在问“发生什么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洗碗就是这动静,用不着管她。”谢韫习以为常,站起来道,“我们去玩吧,你有什么想做的、想玩的?”
顾新昼快速地眨眨眼,“我都可以,听你的。”
“那就难办了。”
谢韫露出为难的表情,因为她也不清楚能进行什么游戏。穿越以来,她还没有和这里的小孩玩过,顾新昼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通常她喜欢的那些东西,小孩子们都不感兴趣,而她又会觉得同龄的孩童太闹腾,这也是为什么其他小孩你追我赶、互相打闹的时候,她都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
那么屋里有什么适合玩的?谢韫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注意到柜子里的乐高积木盒。
“你想玩乐高吗?”
那是王琳叔叔送给她的,据他所说,没有哪个小孩能拒绝这样的玩具。
“乐高?是电视上的那种积木吗?”顾新昼歪着脑袋道。
“嗯。”谢韫拿出盒子,将图案展示给他看,“最后可以拼成这样的东西。”
“好呀。“
事实证明,小孩子的情绪就像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顾新昼又恢复了小可爱的模样,仿佛午餐时的不愉快只是一个小插曲。
几个小时过去了,谢韫逐渐发现,顾新昼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比起哭,他似乎更喜欢笑。
给他颗糖果,他就会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说话的时候,他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你,当你提到他,他的眼睛就会变得忽闪忽闪的,既是害羞,又是高兴。
不管你在干什么,哪怕是给花草浇水这种机械而无聊的活动,他都会亦步亦趋地跟在你身后,若是你回头看他,他就会扬起嘴角,冲着你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形状好看的月牙。就连谢未央也被他的笑容折服。
“这小家伙真可爱,要是我们家孩子也这么爱笑就好了。”
谢未央这样说。
听见她的话,谢韫幽幽道:“不爱笑真是抱歉了。”
“你就不能向他学学吗?”
谢韫想了想,伸出手按在脸颊边,把嘴角往上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怎么样?”
谢未央看了,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摆摆手道:“还是算了,你别折磨我了。”
谢韫这才松开手,说:“我都说了要顺其自然,又不是所有人笑起来都像他一样好看的,这是他的天赋。”
“你总有歪理,我说不过你。”
“这明明是真理。”
旁边的顾新昼被夸奖了也不骄傲,笑眯眯道:“感觉你们的关系很好。”
“搞错了。”
“才不是。”
母女俩异口同声道。
话又说回来,顾新昼虽然总是在笑,笑起来也很好看,但谢韫却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他是真的开心吗?谢韫不知道。
“顾新昼,你有喜欢的事物吗?”她问。
顾新昼对着她茫然地眨眼,“喜欢的事物?”
“嗯。”
“我不知道,怎么样算喜欢?”
谢韫被问住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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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她自己都一知半解,要怎么向他解释?
她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想到它就会开心,失去它就会感到难过?比如说我喜欢大白兔奶糖,只要一想到心里就甜滋滋的,如果再也吃不到它,我会很难过。”
顾新昼若有所思。
第二天上午,顾新昼敲响了她们家的门。他腰上挎着小包,手里还拿着好吃的,正是谢韫心心念念的奶糖。
“你喜欢的,给你。”
谢韫接过奶糖,怔怔地看着他。她昨天不过是随口一提,他竟然记住了。
“谢谢……但这是哪来的,你们家不是不准你吃零食吗?”
顾新昼眼眸一弯,骄傲地笑道:“这是我跑到外面买的,用的是我自己的零花钱。”
他好像真的把她当作了好朋友。谢韫意识到这点,手上的糖也变得沉甸甸的。
第三天,顾新昼又来了,第四天、第五天……一天都没落下。
正值暑假,顾新昼和谢韫都不用上学,顾新昼总是上午就来找谢韫,在她家蹭吃蹭喝,还经常磨蹭到深夜才回去。
虽然奇怪,但母女俩都不是计较的人,依然欢迎顾新昼的到来。
这天晚上,谢未央突然道:“谢韫,你赶紧收拾行李,你王叔叔说综艺录制提前了,明天一大早的飞机。”
谢韫连忙从房间里推出跟她同样高的行李箱,一边收拾一边抱怨道:“母亲,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谢未央躺在沙发上,坦然道:“日子过的太舒服,忘了。”
当谢韫收拾完行李,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她忍不住打起了哈气。
鬼使神差地,谢韫脑子里浮现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想到自己对顾新昼的承诺,谢韫颇为苦恼。
她这些天不在家,不能再陪他玩了,要不要现在去跟他说一声?
“谢韫,醒醒,你这是去要哪?”
恍惚中,谢韫听到谢未央的喊声。
谢韫恍然惊醒,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窗外夜色沉沉,就连聒噪的知了也进入了梦乡。现在显然不是适合上门拜访的时间。
“瞧瞧你,都困迷糊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谢未央道。
确实太晚了,说不定人家已经休息了。
谢韫认命地去洗漱。
翌日清晨,母女俩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了门。
谢韫昨晚纠结许久,入睡前还在想着这件事,终于还是在门口贴上了一张贴纸。
上面写着:“我们出去玩几天,很快回来。”
这是特意留给顾新昼的。
早上醒来时间紧急,她来不及找胶带固定,只好使用便利贴书写,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利贴背面的胶丧失了部分粘性。
看着摇摇欲坠的便利贴,谢韫心里冒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谢未央催促的声音从电梯里传来。
“哦,来了。”谢韫匆忙转身,推着小行李箱奔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后不久,楼道里灌进来一阵风,风擦着墙壁而过,便利贴的下摆无助地随风摇摆,终于这阵风停了,便利贴却已消失不见。
6. 第 6 章
青山叠翠,生机盎然,如同文人墨客笔下的诗意画卷,在这漫山遍野的绿意里,一幢幢砖石房长了出来,错落有致地点缀其中。
这便是谢韫一行人的目的地。
节目组已经守候在村庄入口。处于人群中心的导演举起了扩音筒,喊道:“欢迎各位来到永安县,这里是著名的竹乡。”
空旷的平地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出发吧》是一档明星家庭体验农村生活的综艺,采用边录边播的形式。明星家庭只匆匆露了个面,弹幕就已经如泉水般涌现。
【最近都没有下饭的综艺,我来试试水。】
【这些嘉宾都不认识……】
【说不认识的是小孩子吧。】
【哎,时代的眼泪。】
【你或许不认识宋子宁,但你一定听过她的歌。】
导演继续道:“首先,我们需要各位老师上交所有的电子产品、现金,小朋友呢,则需要把玩具和零食交出来。”
还要交手机?
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嘉宾们面面相觑,他们来的时候没听说这条啊。
“麻烦各位老师配合一下,我们会派人检查你们的行李。”
大人和小孩都有些抗拒,当然,这点在心思单纯的小孩身上体现的更加生动形象。
“我不要交……”
有小孩使劲把玩具往身后藏,试图躲过节目组的魔爪。
更有小孩得知玩具和手机都要被抢走,当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任家长怎么劝都没用。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谢韫一脸镇定,显得格格不入。
反倒是谢未央这个大人舍不得撒开手机。
“这么快……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见她恋恋不舍,谢韫故意刺激道:“母亲你看,那个妹妹早就把东西交出去了。”
“那咋了?”
“她才那么点大,母亲还不如她,难道你吃饭的时候要和我们这些小孩坐一桌?”
“……”谢未央皱着眉,眼珠子滴溜溜滚到左侧,然后停了下来。
谢韫好心问道:“母亲听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未央表情不变,斜着眼睛道,“你就是拐着弯说我幼稚、不懂事呗。”
谢韫反而诧异道:“哪有?我可没这么说,都是你自己说的。”
谢未央终于回过味来,睁大了眼睛,“你暗算我?”
【画风突变,这对母女是哪来的。】
【这一串丝滑小表情要笑死我。】
【愣着做什么,动手截表情包啊!】
当然,谢韫只是跟她亲爱的老妈开个玩笑。玩笑结束,她就拉着不情不愿的谢未央上前提交物品,包括谢未央心爱的手机、谢未央珍藏的零食。
等她们走回来,那头哭声还是断断续续的。
谢韫看向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他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弟弟,今年四岁,大家都叫他小八。
小八的妈妈宋子宁是个知名歌手,有名到连谢韫这种刚穿越来的小孩都认识。随便走进一家正在播放音乐的店铺,你八成能听到她的歌。
由此可见,她的歌曲有多受欢迎了,想必是版权费收到手软。
“乖,我们要把玩具熊交出去。”
宋子宁的嗓音偏低哑,此时刻意放轻了音量,诱惑力十足。
可惜小八感受不到他妈妈的魅力,他抽抽嗒嗒地哭泣道:“它有名字,叫Tom。”
“……”宋子宁努力保持微笑,“那把Tom给妈妈,好不好?”
小八瘪着嘴看了一眼妈妈,随即哭喊道:“我不要妈妈,妈妈坏坏,我要爸爸!”
【笑飞了,子宁姐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克星。】
【粉丝都知道,姐姐不太会带孩子(悲喜交加)】
谢韫从谢央身后探出脑袋,说:“小八,回头我教你用草编兔子好不好?保证好玩。”
“兔子?真的吗?我喜欢兔子。”
小八愣愣地松开了握着玩具熊的手,也忘记哭了。
谢韫重重地点点头,承诺道:“比金子还真。”
看到儿子终于消停了,宋子宁松了口气,说:“还不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小八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跟着妈妈念道。
好可爱。
谢韫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脸。
谢未央看着她的表情,也笑道:“谢韫,你还会哄小孩呢?”
谢韫道:“因为周二叔家的小花妹妹经常同我闹脾气,后来我发现,只要给她编个草兔子就好了。”
“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孩。”谢未央忍不住伸手揉揉谢韫的脑袋,成功揉乱了她的发型,换来了一个白眼。
【这小女孩是谁?好懂事啊……】
【谢韫是不错,我一早就注意到了。】
【她妈妈的美貌很突出。】
【谢未央是个演员,不过是那种演技很烂的类型。】
【……没看过她的戏,糊咖吧。】
好不容易折腾完,导演领着他们向后山进发。还未走近,空气已经染上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
一方静谧的天地徐徐展露在众人眼前。笔直的竹子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山间雨露的滋养下,它们个个粗壮高大,青翠欲滴。
对谢韫和谢未央来说,这样的机会不多。
穿越以来,她们成日穿梭在钢筋水泥筑成的冰冷森林中,自不必说。即便是在以前,她们也因为某些原因疲于奔命,无暇留意身旁的风景。
“看样子这节目还真来对了。”谢未央忽然笑道,“对吗谢韫?”
谢韫没有回答。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聆听着竹叶的低语,她的心跳逐渐与自然同频。在这个瞬间,镜头带给她的紧张和不适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以后有机会我们就出去转转吧?”谢未央伸了个懒腰,“去哪都行,只要有山有水。”
“好。”谢韫难得赞成她的想法。
短暂的休整后,导演又拿起了喇叭,“接下来发布第一个任务,这事关未来三天的住宿分配。需要孩子们去挑选一根竹子,然后由家长们将竹子砍下来,用时最快的家庭获胜。”
听到这话,家长们都打起精神,开始嘱咐自家孩子。
“等会儿悠着点,不要乱来,你爸爸我没经验。”
奥运冠军卫连海蹲下来,拉住跃跃欲试的儿子,“知道吗?”
强悍如他,也不得不在陌生领域低头。然而男孩的心早就飞走了,敷衍道:“知道了,你好烦。”
当半吊子的父亲遇上注意力不集中的男孩,很难说这突击指导有没有效果。
谢家母女这边就不一样了。
“谢韫。”
谢未央叫住准备出发的谢韫,轻飘飘道,“等会儿随便选,不要有压力,有我兜底呢。”
谢韫朝她竖起大拇指,“嗯,知道了。”
一声令下,孩子们同时钻进竹林,像兔子似地在里头乱窜。
唯有谢韫拥有明确的方向。她又是看又是敲的,最后站定在一根宽度和长度都比较适中的竹子。
背后响起踩踏枝叶的声音,谢韫转过身,发现来了个小男孩,他顶着一头天然卷翘的棕发,看起来乖巧无害。
他叫祁思邈,谢韫对他有印象。他的长相跟普通小孩略有些不同,眉眼深邃,鼻梁优越,大概拥有外来血统。
从录制开始到任务发布,他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交玩具的时候虽然舍不得,但他也没哭没闹。
这会儿,祁思邈正目光灼灼地望向她,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身后的竹子。
谢韫忍不住问:“你是想选这个竹子吗?”
祁思邈不说话,但谢韫注意到了他紧握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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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
“那你选这个吧,我再找。”谢韫拍了拍手上的灰,干脆地做出了决定,反正竹子不会长腿跑走,总能找到合适的。
她扭头就走,祁思邈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衣摆。
“谢谢姐姐。”
不同于其他小孩奶呼呼的嗓音,他的声音清澈干净,如同林间泉水。
谢韫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呢。
等到谢韫完成选择,其他小孩早已结束了他们的任务。
导演环顾一圈,故作好奇地问:“我发现小朋友们选择的竹子各有各的特点,你们能说说理由吗?为什么要选择那根竹子?这样吧,卫尧先来说说。”
卫尧是在场年纪最大的小孩,他与谢韫年岁相仿,只是谢韫比他稍微小一点。
他爸爸卫连海是羽毛球运动员,曾经凭借强悍的体力拖垮对手,斩获单人项目的奥运会金牌。在其他人看来,这对父子应该是这个环节最具优势的人。
谁知道卫尧竟无所谓地回答道:“我就是觉得这根竹子又大又结实,其他的交给我爸爸,他一定可以的。”
正如他所说,他选择的是一根比手臂还粗的竹子,这为后续的砍伐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显然是没有把他爸的话听进去。
众人纷纷替卫连海捏了一把汗,被儿子坑了的卫连海只能无奈苦笑。
导演又问:“谢韫呢?”
谢韫顿了顿,思索道:“要方便砍的话,竹子不能选太大的,要挑颜色旧、脏的,这种竹子好破开……”
看着谢韫头头是道的模样,站在她右手边的卫尧莫名不爽,他有种被内涵了的感觉。
轮到祁思邈,他左看看右看看,腼腆地笑道:“我是跟着谢韫姐姐选的,姐姐人很好,把竹子让给了我。”
突然被cue到的谢韫:?
“真是抱歉,我这小子打小就喜欢跟着漂亮姐姐跑。”祁思邈的爸爸祁宇调侃道。
祁宇是一名演员,曾经入围过金马奖最佳男配角的角逐,虽然最后他没有获奖,但他凭借精湛是演技折服了所有人,也因此成为了大家心中的无冕之王。
而到了儿子面前,他似乎跟大多数的父亲没什么区别,逮着机会就会捉弄儿子。
被老爸这么一说,祁思邈也没有否认,他默默地把自己藏在老爸身后,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一只泛红的耳朵。
【hhh磕一把。】
【谢韫和小祁弟弟,小祁弟弟是年下耶。】
【目测这会是日后的大热CP】
“有眼光。”
谢未央像是被戳中了奇怪的开关,叉着腰道:“我们家谢韫不仅漂亮,还聪明。”
其他家长见状,都颇给面子地附和。
反倒是谢韫不好意思,扯着谢未央的衣角,小声道:“母亲……”
5岁的吉娜是个混血,她穿着甜美的公主裙,选择了一根色泽最为鲜亮的竹子。
被问及原因时,她转了个圈,扬起下巴道:“我是公主,公主要最好的。”
吉娜的爸爸夏洛特是个外国人,中文一般,此时无奈地对着镜头笑。
轮到小八时,他只说:“我……我不知道。”
导演还要再问,小八嘴一撅,眼眶通红,竟是要哭出来了,问话只能不了了之。
重头戏即将开始,家长们拿着一把头部弯曲的砍刀,分别走到自家孩子优选的竹子前。
密集的竹叶间泄下细碎阳光,谢韫举着刀在光下细细观察,“这刀怎么用?我不会啊。”
“应该是用凸的那边砍。”祁宇善意地提醒道,他已经戴上了手套,开始对着竹子的枝节比划。
导演走到谢韫身边,悄悄问她:“我看你们家好像有砍竹子的经验,怎么你妈妈看起来不会用工具?”
谢韫一脸理所当然,回答道:“因为母亲平日里不用工具,都是徒……”
7. 第 7 章
“哔——”
哨声一响,比赛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谢韫的声音被现场热烈的氛围淹没,但却被摄影机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弹幕顿时炸开了锅。
【她是说徒手吗……】
【是不是小孩子在说谎?】
【可是她的表情好认真,感觉不像说谎。】
此时,分布在小竹林里的家长们干得热火朝天的。
卫连海出手最快,干劲满满,短短几十秒内就砍了数下,竹子左右颤动,唯独没有要下来的迹象。
另一侧的谢未央和他对比明显,她看起来并不着急。
只见她气定神闲,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握着砍刀的手抡出不规则的半圆,就随意地向竹子挥去。
【这样真的能砍动竹子吗?】
【她是砍直的,一看姿势就是外行,她女儿果然是胡说的。】
“咔嚓”,谢未央刚刚砍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再定睛一看,竹子已经从中间裂开了大半,晃晃悠悠地向另一侧倾倒。
谢未央也不砍了,她伸出手轻轻一掰,就把竹子卸了下来。
“我完成了。”谢未央将竹子扔在地上,举起左手道。
全场鸦雀无声,就连弹幕都诡异地停了几秒。
【emm……我收回刚刚质疑的话】
【她的表情比我上厕所时的表情还轻松。】
【还有更恐怖的,你们注意到了吗,竹子是慢慢裂开的……】
“哦~中国功夫!”老外夏洛克都看呆了,神秘的东方力量令他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吞下一颗鸡蛋。
“不,这才不是什么中国功夫。”
不远处,宋子宁又往竹子上砍了一刀,收效甚微,她抹着额头上的汗表示:“单纯是这人变态。”
在场的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一个个都瞠目结舌。只有谢韫表情平淡,她甚至还推了推呆愣的导演,提醒道:“看,我妈妈赢了哦。”
结果毋庸置疑,谢未央拿下了第一名,第二名是祁宇,第三名是夏洛克。
倒数两名的竞争尤为激烈,最后,宋子宁以微小的时间差落后于卫连海。
差一点点,卫连海就要垫底。作为公认的强者,卫连海输的惨烈,但其面色不见阴霾。
他爽朗地笑道:“谢韫妈妈,不会用刀是假的吧?你一个女同志这么厉害,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脸往哪搁啊。”
“是啊,你应该很有砍竹子的经验吧。”祁宇也走了过来,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刚才听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你是真不会,结果你转头就拿了第一。”
谢未央正和谢韫站一块。听见他们的话,谢未央没什么反应,谢韫却悄悄皱起眉头。
这两个叔叔莫不是在挽尊?
尤其是那个祁宇叔叔,就差直说老妈是扮猪吃老虎了。哎……没想到现在的大人都这么输不起。
谢未央头也不抬,淡定地拍着手上的灰,说:“不是啊,我确实没用过这种砍刀。至于你们说的经验,我徒手掰断过几根竹子,这算不算?”
【我勒个徒手掰竹子……】
【我真敢信,你们呢?】
【看了谢未央刚刚露的那一手,不敢不信啊。】
听她单刀直入这么一说,祁宇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上,看起来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优秀的演员,很快克制住了。
卫连海倒是没有不甘心,也没觉得自尊心受挫,乐呵呵道:“那你是真厉害,我呀甘拜下风。”
哎?
谢韫本来还打算替谢未央说话,毕竟她是小孩子,不小心吐出些伤人的话也没关系吧。
但看这两人的反应,事情好像解决了……也是,她老妈做的事还有谁能做到?
谢韫不禁望向谢未央,她正摆着手,故作谦虚地笑道:“也还好啦,就一般般厉害。”
她还是这么爱开玩笑,一点也不谦虚。
谢韫忍不住笑起来。
正应了那句“以不变应万变”,看来老妈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再看卫连海这边,他正露着大白牙笑呢,突然感受到衣摆上传来一股拉力,转过头,就看到自家儿子满脸郁闷。
“怎么了卫尧?”卫连海问。
卫尧捶了他一拳,小声道:“爸,你为什么输了还这么高兴?”
“哎呦,干嘛打我?输赢都是常有的事。”
卫连海指着谢韫,试图教育他:“你看那个小姑娘,胜不骄,你怎么就不能败不馁呢?”
卫尧撇撇嘴,扭开视线。
这有什么厉害的?他比她强多了。
……
他们要在这里呆三天,导演组表示要带领他们参观未来的住宿。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座普通民宅,屋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门口,脚边伏着只气势汹汹的大黄狗,枯瘦的手臂像老树皮,沟壑纵横。
年纪较小的吉娜和小八只看了一眼,就迈着小短腿,默默躲到了家长身后,就连祁思邈都主动拉住了爸爸的手。
“这是在干什么?”
谢韫原本走在前面,一回头却发现其他孩子都停在了原地,霎时不知所措。
“他们是觉得那个奶奶看起来有些凶。”谢央跟了上来,问,“谢韫,你不怕吗?”
“不怕。”谢韫奇怪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觉得这个奶奶很像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像谁?”谢央好奇道。
“像廖婆婆。”
从小岗村出来的人都知道这位廖婆婆,她五十岁那年,小儿子被选中参军,她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村口,每天眼巴巴地盼着,直从春天盼到秋天,从黑发盼到白发。
记忆中那道模糊的影子与眼前的身影逐渐重合,谢韫在恍惚中发现,她在这个奶奶脸上看到了相似的神情。
她也在等着谁吗?
“像吗,我怎么不觉得?”谢未央收回目光,奇怪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像。”
见谢韫抿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谢未央摸摸她的脑袋,说:“别想太多,去跟奶奶打声招呼吧。”
谢未央忍不住在心里称赞自己,她多好啊,温柔的母亲及时察觉到孩子的情绪并开导孩子,这画面一定很和谐很好看。
她估计谢韫会很感动。
正这么想着呢,小女孩却拍开了她的手,一脸不悦地控诉道:“哎呀母亲,不要这样揉,你看,我的头发都成鸟窝了!”
事情发展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谢未央愣愣地看着谢韫跑远,大手僵在了半空中。
这一幕让弹幕发出无情的爆笑。
【哈哈哈,看的出来谢韫忍很久了。】
【如何逼疯一个懂事的小孩,只需要一个不懂事的家长。】
【谢韫,你带着妈妈辛苦了。】
另一边,谢韫已经提起精神走到老人面前,甜甜地唤道:“奶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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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好。”老人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严肃,她看见谢韫,露出和蔼的笑容。
“奶奶好!”
身后猛地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谢韫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到了卫尧。
卫尧见她看过来还冲她扬起了下巴,仿佛在说:“怎么样?我比你厉害吧。”
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的事情有什么好比的。
谢韫不甚在意,她只是疑惑,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明明刚刚还隔那么远。
事实上,在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卫尧就已经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跟在谢韫身后。心里的那股气驱使着他,他倒要看看她都能做些什么,她能做的,他也可以,还能做到更好。
于是看到谢韫打招呼,他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哎,哎。”老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摸了摸衣兜,掏出一把糖果,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他们手上。
“拿着吃啊。”
手心里静静躺着经典的大白兔奶糖,从古代来的谢韫初次品尝,就深深被这种味道俘虏。
她和卫尧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之色。他们异口同声道:“谢谢奶奶!”
“吃糖啦!”
谢韫没有忘记跟其他小孩分享。她拿着几颗糖跑回来,却察觉到一旁的导演投来了略带谴责的眼神。
“谢韫小朋友,零食要上交哦。”
“这是奶奶送给我们的,你们没有权利没收!”顶着导演的灼灼视线,谢韫理直气壮道。
“对,没有权利!”
祁思邈反应很快,他走到谢韫旁边替她撑腰。
“小八……小八,你去哪儿?”
在宋子宁的呼唤声中,小八也窜了出来,没头没脑地“哼”了一声。他听不大明白,但他知道眼前的导演是不让他吃糖的坏人,要打倒他。
三双圆溜溜的眼睛齐刷刷地瞪着导演,导演哭笑不得。没过多久,他败下阵来,说:“好好好,我的问题,你们吃吧。”
“耶!”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奶糖。
在他们开心地品尝着甜意的时候,谢韫把他们领到了老奶奶面前,告诉他们:“大白兔是奶奶给的哦,你们要记得感谢她。”
“哇,谢谢奶奶,奶奶真好!”
第一个上前的竟然是吉娜。有了糖果,她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吧唧着嘴巴道:“我妈妈都不让我吃糖。”
“你妈妈为什么不让呀?”老奶奶问道。
“因为她是治牙齿的医生,要我保护好牙齿。”说着,吉娜扬起嘴角,露出两排洁白干净的牙齿。
“哎呦,这牙真好,真是个漂亮的娃娃。”老奶奶笑着夸奖道。
紧接着,祁思邈和小八都依次道了谢。
“好呀,你们都是好孩子。”老人看起来很高兴。
接着是条件堪比普通酒店的住房,设施现代化,环境优良。有了先前的对比,这里可以称的上豪华,孩子们眼睛发亮,几乎舍不得离开。
但还是要向后看的,顺着蜿蜒的小路往上走,他们来到了两间农家院,一个家具齐全,内里干净,一个卧室宽敞,几乎分不出高低。
最后他们来到了破旧的砖头屋,它看起来比在场任何人的年纪都要大。
屋内的情况更糟糕。地面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脚踩上去会落下鞋印,窗户破破烂烂,在风中摇摇欲坠,还有一只死去的大蜘蛛趴在窗沿上,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8. 第 8 章
见此情形,家长们的眉宇间纷纷染上了凝重的神色。
“这里面灰尘不是一般的多。”宋子宁的表情相当严肃。
小八有哮喘的毛病,出于健康考虑,她没有把孩子带进来。
“这房子真的不会塌吗?”卫连海担忧地看了一眼房梁,喃喃道。
“谁知道呢……”祁宇将目光投向节目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们是真狠啊。”
参观完所有住房后,就到了家庭选择的环节,根据规则,将比赛的名次作为选择的顺序。
作为比赛的胜利者,谢未央拥有优先选择的权利。
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谢韫:“你想住哪?”
这还用问吗?
谢韫当然选择了豪华住宅。
祁家父子拿下了老奶奶所在的民宅,卫尧和吉娜成了邻居。这样一来,留给宋子宁和小八只有破旧的老屋了。
即便预先考虑到了结果,宋子宁的眉宇间还是染上了焦急。
她试图跟节目组商量:“导演,小八有哮喘,我担心他会受到影响。而且他年纪小,身体也不好,能不能给我们换一间干净点的屋子?不用条件好,只要干净就行。”
“这……”导演的表情很是为难。
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一点,这样的房屋是他们特意设置的,就是为了让某个家庭自行打扫房间。
把养尊处优的明星放到一个艰苦的环境中,让他们在带娃的同时,亲手干些粗活,形成视觉和精神上的强烈反差。
这肯定会是极好的素材。
但事已至此,节目组不得不重新安排,毕竟要把孩子的安危摆在第一位。只是住房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沟通会有些困难。
谢韫将这些看在眼里,她悄悄拉住了身旁的谢未央,说:“母亲,我们跟小八换吧。”
换房?这简直是从天堂到地狱。
谢未央不敢置信,暗念道:“这种事你敢做我都不敢想……”
她一脸紧张地弯下腰,问:“你说什么呢,不要豪华大床房了?”
谢韫冲着她摇摇头。
“你确定?”谢未央说话的音调都变了,“这房子看着像百年前传下来的东西,再过几年都要升值了。”
“我确定。”谢韫心平气和道,“我们都听见了,小八身体不好,需要一个好的环境。他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必要的时候我当然要站出来,母亲应该可以理解吧?”
“我也希望我能理解,但看到这房子,我觉得不能。”
“比这更差的地方我们又不是没住过。”
谢未央无语凝噎。
这倒霉孩子说的是事实。在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们确实住过类似的破地方。
刚刚番话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她是旁观者,估计会觉得这孩子过分善良,懂事得让人流泪满面。
但她不是啊!这房子跟她们的未来息息相关。试想一下,经历了一天的录制后,精神、身体都疲惫到极点,回到家面对的却是这样糟心的房子,那得有多崩溃。
好不容易赢了比赛,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好好躺过这几天不好吗?
“真的要换吗?”谢未央依依不舍道。
“母亲舍不得?”
“瞧你说的,我哪有舍不得?”
谢韫斜着眼看她:“那母亲为什么要抹眼泪,是被风沙迷了眼吗?”
“我是在祭奠死去的好日子。”
擦干两行眼泪,谢未央终于直起身子,举手道:“导演,我们家谢韫说要跟小八换房子。”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侧目。
大家不禁在心中猜想:她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放着好房子不出,去跟最差的交换,小孩随便说说也罢,大人怎么也跟着胡闹?
观众们却早已将谢韫的暖心举动尽收眼底。
【我的天,六岁就这么懂事。】
【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要对谢韫路转粉了。】
【已经是妈粉了,女鹅是天使怎么办?】
“真的吗?”宋子宁领着小八走了过来,冷艳的面容此刻满是动容,“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
谢未央带上墨镜,故作冷酷道:“没事,都是我女儿的主意。”
宋子宁更感动了,她把小八推出来,说:“去抱抱姐姐。”
小八似乎也意识到她们做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决定。
他走过来,没头没脑地栽入谢韫怀里,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
“谢谢姐姐,姐姐好。”
这一次不用妈妈教,他自己道出了感谢。
【名场面来了。】
【合影留念。】
【呜呜呜被治愈了……】
【小孩子真是美好而可爱的存在。】
……
午餐是热腾腾的红薯、玉米和包子。
每个家庭领完食物,端着沉甸甸的盆子各自回到住所。
屋里暂时没法落脚,谢未央和谢韫搬来两把板凳面对面坐在外头。她们已经饥肠辘辘,但望着诱人的食物,谁也没有动手。
因为大肉包子只有一个。
“这样吧。”
谢未央馋涎欲滴,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拿一个肉包子,一个红薯,剩下的都归你。”
“不行,肉包子应该给我。”
谢韫看起来镇定,实际上已经不剩多少理智。她振振有词道:“我还在长身体,需要吃肉补充营养。”
“那反过来。”谢未央眼珠子一转,故意道,“你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剩下的归我,这样你满意了?”
她指了很多食物,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唯独跳过了肉包子。
但谢韫岂会被她糊弄过去?
谢韫冷淡地扫她一眼,说:“母亲觉得我会上当吗?”
“行。”谢未央没辙了,无奈道,“那我们把肉包子分着吃,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
脚尖相抵,两人各自掐住了肉包子的一端,拿到多少算多少。
能不能吃到肉,能吃到多少肉,这都是各凭本事。
谢未央偷偷瞄了一眼谢韫,在心里暗自窃喜。
看样子她要占大头了。
身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谢未央在使劲,谢韫也不甘示弱,包子在她们的拉扯下逐渐变形。
今日,胜利的女神似乎偏爱谢未央,眼看着即将掰下大块包子,谢未央还嫌不够,悄悄运起内功,加大了手指上的力度。
嘶啦——
圆圆的包子彻底被分开,露出了令人胃口大开的内馅。
然而,看着手里的那瓣包子,谢未央如同被霹雳击中了脑袋。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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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瓣,连一点肉粒都没有。跟谢韫手里那块比起来,这尺寸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原来,她只配尝尝肉汁的咸淡。
“哈哈,弄巧成拙。”谢韫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绝了,第一次见大人和小孩抢吃的。】
【还没有抢过2333】
【笑死,那点心眼全用来内斗了。】
吃过午饭就要睡觉了。
但是他们还不能睡,摆在她们面前的是待清扫的屋子。
房间里脏兮兮的,到处是灰尘和泥土,轻轻一碰,满手的灰。只有床榻是刚换的,还算干净。
也不知道这里有多久没住人了。
没办法,毕竟是自己主动换的,说什么也得埋头干下去。
母女俩认命地拿起节目组提供的卫生工具,开始打扫卫生。
“啊~好累。”
没过多久,谢未央就开始喊累。
她疲惫地倒在床上,支撑床的木板年代久远,警告般地发出“咯吱”一声响。
“母亲,还没打扫完呢。”谢韫无奈道。
“我歇一会儿再来。”谢未央拍了拍身边空余的床板,“谢韫,你也歇一会儿。”
“我不要,早点做完早点休息。”
谢韫正拿着抹布清理桌面。她个头不高,努力地伸长手臂也只能够到中间,于是她干脆踩着凳子爬到了桌子上。
看到她这认真的模样,谢韫叹息着坐起来,说:“你这样会显得我好吃懒做。”
“母亲心里清楚就好。”
【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一家角色反过来了。笑哭.jpg】
【谢韫:我那实力超强但极不靠谱的妈妈。】
【别的家庭是大人带着小孩,到了这边,谢韫自己都是个孩子,结果还要带孩子。】
到底还是睡了一觉。
半个小时后,坐在院子里磕瓜子的谢未央突然感叹道:“你别说,这屋子环境还是挺好的,依山傍水。”
谢韫从木屋里走出来,睡眼惺忪:“母亲又说醉话了。”
“我哪里醉了?”谢未央不爽道。
“也对……”谢韫恍然清醒,“抱歉,我忘了这里没有酒和花生米。”
“不行,我需要一个解释。”谢未央不依不饶,“你凭什么说我醉了,我就算醉了也不会瞎说话。”
“因为母亲在说笑呀,哪来的山和水?”
“怎么没有?你看。”谢未央指了指左手边一人高的小土包,“这是山。”
“那水呢?”
“喏。”谢未央又指向不远处的老水井,取水的龙头还在幽幽地冒水,水迹蜿蜒了一地。
“哦。”谢韫淡淡道,“母亲记得自己把瓜子壳扫干净。”
谢央差点被瓜子噎住,咳嗽了几下才缓过来,艰难道:“你这孩子忒没意思,我这叫苦中作乐。”
“是吗?我还以为母亲是闲着没事干呢。”
“噗嗤。”过来通知的她们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韫看向工作人员,问:“这位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是新的任务。”工作人员收敛笑容,正色道,“节目组不提供午餐,所以你们今日的午餐要自行解决。”
“那……食材从哪来?”谢未央很快想到了关键问题。
“规则是这样的……”
9. 第 9 章
从住处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了西,红彤彤一个挂在绿树枝头,沉甸甸的,几乎要把树枝压垮。
即便过了中午,阳光依然刺眼,谢未央牵着谢韫走在乡间小道,一大一小都默契地眯着眼睛。
“没劲……竟然让你们几个小孩去找食材,大人只能干巴巴等着。”想到工作人员透露出来的信息,谢未央满腹牢骚。
说是把食材放置在了村庄的各个角落,小孩子们需要根据节目组提供的线索,一点点找到晚餐的食材。
这怎么行?
她观察过了,五个小孩里只有她家谢韫是靠谱的。那个叫卫尧的男孩跟谢韫差不多大,身体还算结实,但他老摆着一张臭脸瞎晃悠,表情比她还拽,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还有个叫迪娜的姑娘,应该是这个名字吧……姿态倒是大大方方,可瞧她一身的亮丽打扮,不像是能吃苦的,而且年龄也小了点。
其他的……不提也罢。
就这阵容,别说找食材,怕是要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找不到足够的食材,大人小孩都得挨饿。
“希望不要如此。”谢未央喃喃道。
这话莫名其妙,引得谢韫奇怪地抬起头看她。
“怎么了?母亲难不成打算自己动手?”
也不是不行,谢未央想。
如果是她,大概会无视节目组的线索,直接舔着脸向村民们讨要食材。
脸面?不好意思,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
在她还不是杀手的时候,兜里就没几个钱,穷的很稳定。那些时日她可没少上门打秋风。城里那条住着人的长街,从东边延伸到西边,她走过不下十遍,人送外号“化缘大师”。
这叫什么?这就叫专业对口。
可惜这是在综艺节目里,她多少要注意形象,不然等她回去了,又得迎来经纪人王琳的一顿教训。
想到这,谢未央晃着脑袋,沉痛道:“节目组都这么规定了,我也不好插手啊。”
她这模样活像是来参加比试的绝世高手,正欲大显身手,却被告知禁止入场。
谢韫瞧见了,莞尔一笑道:“母亲不用担心饿着,我会好好干的,会带回来很多很多食物。”
“你这是在安慰我?”谢未央诧异抬头,“我看看,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算是安慰吧。”谢韫也不恼,笑道,“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也要吃饭呀。”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谢未央看她一眼,又说,“你知道吗?方才听你那么说,我差点哭出来。”
说完,谢未央假模假样地要抹眼泪。
谢韫就这么默默看着她,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能玩什么花样”的表情。
谢未央拭泪的动作一顿,问:“怎么,你不信?”
“嗯,不信。”谢韫点头,“我从来没见你哭过。”
“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听她这么说,谢韫不慌不忙,反而露出了一个纯良的微笑。
“那我数三声,母亲要是没哭出来,晚上回去就要打扫房间哦。我想想,要做的也不多,就把中午落下的加倍补上就好啦。”
谢未央:“……”
【谢未央:我一般不吃亏,除非对面是谢韫。】
【这俩太好玩了,越看越上头。】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要看她们下饭?】
母女俩还在斗嘴,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走到了节目组发布的地点。放眼望去,土地平坦,绿草如茵,正中间架着一口大铁锅,想来是用来制作晚饭的。不远处还摆着一张长桌,其他家庭已经到了,他们在长桌后站成了一排。
谢未央和谢韫是住的最远的,来的也最晚。
最先发现她们的是宋子宁。她面带笑容地朝她们挥了挥手,然后凑到儿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八正揣着小手站在那儿,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浮云,仿佛灵魂也要随着云朵飘走了。
直到妈妈轻拍他的脸蛋,他才从自己的世界里醒过来,懵懵懂懂地看向谢韫的方向。
“谢韫姐姐,你来了!”
这奶呼呼的一嗓子,让其他人都注意到了母女俩。见大家相继看过来,谢未央挡住半张脸对谢韫悄悄道:“搞得像我们是隆重登场似的,其实我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对母女。”
谢韫道:“母亲别嘀咕了,快走。”
谢未央只好牵着谢韫挨个问好。
“谢韫姐姐……来这里。”人群中间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呼唤,谢韫循着声音望去。
是祁思邈,他正在向她招手,见她看过来,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低下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但遗憾的是,他身边并没有容纳人的空间,谢韫温和地拒绝了他。
祁思邈看起来有些失望,眸光变得湿漉漉的,仿佛被露水打湿了。这小狗似的眼神令谢韫有些心软,她安慰道:“等会再来找你玩,好吗?”
“好吧。”祁思邈小声道。
人终于到齐,导演开始宣布下午的规则。
“请孩子们听清楚了,你们总共分为两组,谢韫、吉娜、小八一组,卫尧、祁思邈一组。每组都会获得一张地图,你们要根据地图来寻找食材。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分组结果一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祁思邈,他就不太满意。
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整个人陷入了肉眼可见的低压状态。当祁宇抱着他询问时,他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想跟谢韫姐姐一组。”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分组结果已经确定了。”祁宇不擅长安慰孩子,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是男子汉,不应该耍性子。”
祁思邈嘟着嘴,沉默不语。
正在附近玩耍的吉娜注意到他的表情,奇怪地走了过来。她盯着祁思邈看了好一会儿,不明白他好好地为什么要难过,疑惑道:“叔叔,他怎么了?”
祁宇道:“他啊,他想到你们那个组去,他想跟谢韫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吉娜在他面前蹲下,歪着脑袋道:“我跟你换吧,你不要不高兴了。”
祁思邈抬起头,浓密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刚想说些什么,祁宇却摆了摆手道:“谢谢你吉娜,不过不用了,不能惯着他。”
听到爸爸的话,祁思邈抿了抿唇,安静地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
而与此同时,谢韫暂时无暇顾及其他,她从导演那领到了一张村庄的地图。
“谢谢。”谢韫退到大树下开始观察地图。
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红点,分别对应着不同的食材。很明显,只要根据地图描绘的路径前往对应地点就好了。
“都有什么啊?我看看。”谢未央凑了过来,“鱼、土豆、西红柿……还挺丰盛。”
【眼里没有别的,只有对食物的渴望。】
【一天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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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吃了[笑哭]】
镜头一转,卫连海正在教导儿子卫尧。
“爸爸跟你说,你是这里最大的孩子,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知道吗?”
卫尧轻轻地“嗯”了一声。
卫连海不满意他的回答,又厉声道:“可不可以做到?说话!”
“可以!”
太阳似乎收敛了光芒,被阳光覆盖的土地正在一点一点变小。告别了家长,孩子们分成两路踏上了征途。
目送着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家长们脸上纷纷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担忧。
除了谢未央,她看到愁眉苦脸的宋子宁,甚至还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打起精神来,就当孩子们出去玩了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如果真有什么事,谢韫会看着办的。”
“你倒是不用操心,谢韫那么懂事。”宋子宁长叹一声,“小八……你也看到了,刚来这里就哭了好几次,别人家孩子可能是泪腺发达,我们家的是泪腺上长了个孩子。”
谢未央不好意思笑出声,憋着笑道:“小八就是年纪太小了,长大就好了。”
宋子宁摇摇头,继续道:“前段时间我带他去玩具店,你知道他挑了什么吗?他选择了一整套芭比娃娃。他也不说话,就抱着芭比娃娃不撒手。”
“我小时候也挺喜欢这个,我记得那个时候芭比娃娃特别火。”
旁边的夏洛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咧嘴一笑,“你要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
“说的也是。”
【喜欢芭比的男孩子……好奇怪。】
【这怎么了?男孩子也可以喜欢芭比娃娃!】
【对啊,萌萌的,超可爱。】
【不行,一想到夏洛克这个大胡子猛男抱着芭比娃娃乐的样子,我就想笑。】
突然,卫连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家那个肯定不会哭,就是希望他不要把别人弄哭。”
“怎么会?”夏洛克安慰道,“卫尧很好,不会的。”
祁宇也说:“你说的太夸张了,不至于这样。”
“不好说。”卫连海沉声道,“这小子在家里野惯了,我平常不在家,他妈妈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知子莫若父。另一边,没了老爸的束缚,卫尧两脚生风,迫不及待地要开拓新地图。
同组的祁思邈勉强跟上他,气喘吁吁地问:“卫尧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呃……”卫尧猛地刹住脚步,“不知道。”
他突然停下,祁思邈猝不及防,直直地撞上他的后背。祁思邈抬起脑袋,揉揉发红的额头,无奈地提醒道:“不知道的话,可以看那个呀。”
卫尧恍然大悟,立刻展开手上的地图,只草草扫了一眼,就说:“我知道了。”
他现在是队长,另一个队长又正好是谢韫,他要速战速决,超过谢韫那一队。
不等祁思邈回复,他又撒开脚丫跑起来,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转眼间便把祁思邈远远落下。
祁思邈只能跟在后头无助地呼唤:“哥哥,等等我……”
然而卫尧越跑越快,誓要把所有人和物甩在身后,就连摄像老师都因为慢了一拍,险些没跟住他。
【鉴定为精力过分充沛。】
【还真被他爸说中了。】
【难为我们小祁了。】
祁思邈一边追着他,一边皱着鼻子,相当委屈。
怎么办?他想念谢韫姐姐了。
10. 第 10 章
祁思邈小朋友心心念念的谢韫姐姐,此时正夹在另外两个小朋友中间,被迫接受连番轰炸。
“姐姐,你们家是不是很破呀?我爸爸说你们快塌房了。”吉娜眨着眼睛天真地问道。
【吉娜抬起手并向你发起了暴击。】
【真·童言无忌。】
“你是说我们这几天住的地方吧。”谢韫觉得头疼,“与其说是破,不如说是古老。”
“古老?我知道了,姐姐你是公主!”
吉娜瞪大眼睛,双手捂嘴,仿佛发现了惊天的大消息。
她在说什么……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隐秘的关联吗?
谢韫怀疑自己听错了,迟钝地看向她,问:“那个……吉娜,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吉娜欢快地张开手臂道:“因为童话故事里说,公主们就是住在古老的城堡里,所以你一定是公主!”
【小孩子都这么……天马行空吗?】
【我都要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这个我知道,我上过大学,听不懂直接记结论就好了。】
谢韫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虽然她不熟悉童话故事,但也稍微翻阅过几本现代的故事书。这关联是不是太隐秘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谢谢你。”在微笑的同时,谢韫也没有忘记称赞对方,“你才是漂亮的小公主。”
“真的吗?太好了。”吉娜捧着小脸,仿佛坠入了甜蜜的幻想中,“那我什么时候能遇见王子呢?”
“王子?”
神游天外的小八突然抬起头,好奇道:“王子是什么样的?”
“就是……很帅呀。”
“那他有什么用,为什么要他?”
“……因为公主们都会遇到她的王子?”吉娜想了想,不确定道。
谢韫看不下去,插了一句:“我想小八的意思是公主可以不需要王子。”
“哇,真是个好主意。”吉娜称赞道,“小八是天才!”
或许吧,谢韫捂着脑袋想,她好想变成一朵蘑菇。
消停了几十秒,吉娜又开始输出:“姐姐,我爸爸说你们家有蜘蛛,超级大的蜘蛛,你能不能送一只给我玩啊?”
谢韫:“……”
她该怎么跟她说,蜘蛛不是用来玩的?
谢韫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添麻烦了。她决定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们家只有一只蜘蛛喔,它已经离开了,没有办法送你啦。”
“那真是太可惜了。”吉娜看起来有些失望。
谢韫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老妈已经把那只蜘蛛处理掉了,不然她真怕吉娜要去她们那儿玩蜘蛛。
没走多久,三个小孩来到一号标记点前,按照地图的提示,这里可以拿到土豆。
不过……谢韫抬起头,贴着对联的大门向内敞开,很明显,这里是一座私人住宅。
于是谢韫带着吉娜和小八走了进去。
宽敞的院子被光线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一个女人正抱着年幼的女孩坐在太阳底下,手里的蒲扇笼在女孩脸上,轻轻摇晃。
小女孩阖着眼,嘴巴微张,好像是睡着了。因此女人仅仅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察看女孩的情况。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相当敏锐,谢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很快明白,女人并不欢迎她们,不过是碍于镜头才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随着年岁渐长,谢韫越来越不擅长和陌生人交际,尤其是那些不怎么友善的大人。
谢韫踟蹰着脚,不知道怎么开口。
吉娜却顾不上这些,上前一步道:“阿姨,你这里有没有土豆啊?”
女人担心怀里的女孩被吵醒,压低声音道:“没有。”
吉娜不解道:“可是地图上……”
“没有,你们快走吧。”
主人都这样说了,三个小孩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出院子。
“怎么会没有土豆呢?我得想想变土豆的魔法口诀。”吉娜叉着腰,苦恼地望着天际。
“怎么会呢?”小八难得没有哭闹,站在旁边有样学样,跟个小复读机似的。
谢韫就不加入胡闹的行列了。她拿着地图,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视线在大门和地图信息之间来回打转。
在细细对比了几遍后,她终于发现了问题:她们弄错了门牌号!
真正的标记点在隔壁。这回遇见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见到她们,老爷爷笑呵呵地拿出了节目组存放的土豆。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的路途就简单了许久。她们如法炮制,一路走下来,臂弯里挎着的篮子已经满满当当,食物几乎要塞不下了。
谢韫对其他两个小朋友产生了新的认识。
吉娜看着娇气,实际上根本没有喊过累;小八也很乖,虽然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宕机,但也承担了力所能及的重量。
三个小朋友肩并着肩走在阳光下。眼看着距离圆满完成任务只差最后一步,谢韫却犯了难。
她看着地图里最终剩下的红点,陷入沉思。
这张地图描绘了许多道路,道路迂回弯曲,将点与点连通起来,却在最后一个红点前毫无预兆地断裂。
这个红点独立于线路网,如同孤零零的岛屿。
是缺了什么吗?谢韫暂时想不明白。
顺着地图走到尽头,谢韫在路口的墙角下看见了卫尧二人的身影。
“嗨!你们两个,又见面了。”
吉娜立马跑过去,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打招呼。
见到她,卫尧反应平平,他身后的祁思邈却有些高兴。
“是你,那……”
祁思邈探头一望,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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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了不远处的谢韫,他的眼睛瞬间化身为手电筒,散发出盛大的光芒。
谢韫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深切的思念。
谢韫:“……”
怎会如此?不过是分开了一个小时左右,不至于吧。
她又不是他爹。
她不知道祁思邈其实是被卫尧折磨惨了,这会儿只想摇尾巴求安慰。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卫尧直直地看向谢韫,挑眉道。
或许是因为天气燥热,他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仿佛这路是他家开的。
谢韫好脾气地回答道:“我们按照地图走到这里,然后没路了。”
“好巧啊谢韫姐姐,我们也是这样。”祁思邈走到她身边道。
他们也是这样?可是他们的路线应该是完全不一致的,怎么会重叠呢?
等等,重叠……
谢韫注意到卫尧手里的地图,脑海里闪过一个有趣的念头。
谢韫拍了拍他的肩膀。卫尧反应极大,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身体紧绷,脸上满是警戒之色,“干什么?”
谢韫只当做没看见,直截了当道:“可以把你手上的地图给我吗?我想确认一些东西。”
“凭什么给你?我才是队长。”卫尧板着脸,相当抗拒。
谢韫无奈道:“我只是暂时看看,马上就还给你。”
“卫尧哥哥,你就把地图拿出来吧,反正我们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路。”祁思邈在旁边轻声劝道。
“对啊。”
“快拿出来。”
你一言我一语,无意中给卫尧造成了不小的压力,看着这一张张稚嫩的面容,卫尧突然觉得很无力。
为什么他们都站在谢韫那边,没有人听他的。
虽然面色难看,但卫尧还是交出了地图。
谢韫接过地图,一手拿一张,将两张地图置于同一水平线上。
看见她的动作,卫尧不服气地表示:“有什么好看的?继续往前走不就行了。”
“这里有两条路,你怎么知道去哪边?”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总能找到的。”
“别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谢韫的目光落在道路断裂处。随着地图逐渐拼接在一起,两方断裂的道路也逐渐交合。
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两张地图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地图。
“我知道了!”
“什么?”刚刚还吵着要走的卫尧一下子来了精神,迫切道,“你给我看看。”
“稍等一下。”
“我不等,给我!”
也不知道触到了他脑子里的哪根弦,卫尧忽然暴躁起来。见谢韫一动不动,他粗鲁地抢过地图,还撞了谢韫一下。
谢韫没有防备,被他撞得向后踉跄,又不小心踩到了小石头,脚底打滑,摔倒在地。
11. 第 11 章
让我们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刹那。
附近的工作人员大惊失色,维持着半弓着腰的状态,即将冲向谢韫;孩子们茫然地站在原地,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卫尧则是听到了谢韫的叫声,惊讶地回头。
而作为当事人的谢韫,已经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平衡,无法避免摔倒的结局,大脑转而开始思考如何将伤害最小化。
幸好谢未央曾经教过她,她的身体很快做出了反应,屈膝,收紧下巴,手臂贴近胸部。
最终,她以一个不太完美的姿势侧身着地,并顺势滚动,手臂擦过地面。
几秒后,工作人员来到了她身边。
“怎么样?哪里疼?”
谢韫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胳膊肘火辣辣的,疼得像在冒火。她其实很怕痛,这会儿就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打转。
水火两重天。
“不哭不哭,谢韫真乖,我看看。”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她的手臂,“应该是擦破皮了,在流血。”
【可怜的娃。】
【谢韫真倒霉。】
【卫尧这熊孩子,刚来就闯祸。】
【不喜欢卫尧,太讨嫌了。】
小孩子们都被这突发状况吓住了。尤其是卫尧,他呆呆地看着谢韫的伤口,脑袋嗡嗡作响。
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不赞同:“卫尧,你怎么能推人呢?”
“我……”卫尧张着嘴巴,自知理亏,“我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地图。”
出了这样的情况,谢韫显然不能再参与后续的环节了。经过简单的处理后,她在工作人员陪伴的下返回出发点。
与此同时,导演那边也获得了消息,他转告给了家长们。
“有个突发事件,谢韫小朋友受伤了。”
“什么?”谢未央猛地站起来,几乎要原地爆炸。谁能想到她方才还是靠着树翘着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谢韫妈妈,你先别急。”导演急忙道。
自从上午见识到她的破坏力,导演就对她抱有浓浓的敬畏之心。
更别提她刚刚劈柴时的那股野蛮劲,一斧子下去就将粗壮的木块一分为二。
这就是个行走的大炮,若是让她暴躁起来,指不定就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导演下意识摆出“尔康手”,劝道:“我们已经叫了随行医生,孩子也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能见到人了。”
谢未央怎么能不急?
在她的记忆里,谢韫轻易不会受伤,唯一的一次出事还是受她牵连,那是母女俩心中共同的阴影。
从那时开始,谢未央就发誓要好好保护谢韫。
谢未央烦躁地跺跺脚,扬起一片尘土:“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
“这个……”导演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出了实情,“听我们的人说是卫尧推了谢韫一把,谢韫才会摔在地上。”
“是卫尧干的?”
卫连海没料到自己会卷入这场争执,更没料到自家儿子就是罪魁祸首。
他拍着大腿怒道:“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他不安生,等他回来我一定收拾他!”
“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祁宇及时劝道,“小孩子不懂事,肯定是无心的。”
“我知道他皮,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懂事!”
谢未央没有说什么,她沉着脸来到入口处,沿着低矮的围栏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远眺。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很不高兴,这会儿千万不能惹她。
导演掏出纸巾,一边抹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默默祈祷:快让谢韫回来吧,他快顶不住了。
夕阳西下,山背后是红了半边的天,细看有金丝交错。
在导演的千呼万唤下,谢韫小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中。
她慢吞吞地走着,左边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看到谢未央,她脚下步伐一顿,不自在地垂下脑袋。
出去的时候是一个完好的谢韫,回来时却带了一手的伤。
谢未央心疼不已,再瞧见小女孩微微泛红的眼尾,差点也模糊了双眼。
“疼吗?”
谢韫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不疼了。”
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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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的时候抿着嘴,视线飘忽不定,这是她扯谎时的习惯性表现,谢未央一眼就知道。
好在没过多久,医生就提着医药箱来了。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谢韫的身体,表示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即可。
谢未央仍然不放心,盯着医生给每一处伤口都擦好药,又从医生那里详细获知了注意事项,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辛苦了孩子。”谢未央温柔道,“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母亲……”谢韫隐约察觉到她要干什么,用另一只安好的手拉住她。
谢未央轻轻掰开:“相信我。”
她转身向卫连海的方向走去。
卫连海离得不远,清楚地瞧见了谢韫的状态,心里直发愁。
瞧瞧,细嫩的手臂上泛着青紫,胳膊肘那里更是一片狼藉。
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任何一点小伤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更何况这看着还不是小伤。
可在擦药的时候,小姑娘愣是一声不吭,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轻呼“痛”。
多么坚强的小姑娘。
这样一个好孩子,被自家儿子害得这么狼狈,卫连海只觉得造孽。
子不教父之过。这比他自己犯错更令他愧疚。
偏偏这时,谢未央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卫兄,等卫尧回来了我想和他聊聊。”
卫连海斟酌着道:“他确实是过分了……”
“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连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艰难地点了点头。
观众们也看出来了,这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谢未央不会是要教训卫尧吧?】
【我觉得没必要,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
【说风凉话的,你家小孩要是被别人欺负了,你最好也能这样哦。】
因此,卫尧回来时,迎接他的只有父亲严肃的面孔和一句冰冷的话语。
“卫尧,过来。”
而在他老爸身后,有个更令他恐惧的存在,女人缓缓看过来,如同乌云蔽日,风暴骤起。
12. 第 12 章
“卫尧,你先去那边站着。”
谢未央偏了偏头,示意他先去围墙下面,那里没有人,声音也传不过来,是天然的密谈场所。
卫尧害怕了,求助地看向自家老爸,但卫连海事先答应过谢未央,自然不会帮他。在谢未央的压力下,卫尧不敢反抗,只好垂头丧气地走过去。
见他动身,谢未央又转过头,冰冷的视线扫向正在拍摄的摄像机。
“……”摄像老师突然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提醒一下,摄像机不准过来,不然——”谢未央一掌拍在大树上,树枝猛烈摇晃,叶片沙沙作响,“就是这个结果。”
弹幕相当不情愿。
【不要啊,我想看谈话。】
【想看+1】
【冲啊,摄像老师不要怂!】
然而摄像机并没有跟上去。谢未央走后,镜头朝着树干的位置缓缓推进,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出现了一个凹进去的巴掌印。
摄像老师用行动表示——他怂了。
围墙后方,谢未央已经来到卫尧面前。她蹲下来和他平视,尽量保持平静:“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卫尧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谢未央耐心告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说话是吧?”
卫尧终于机灵了一回,慌忙道:“因为我让谢韫受伤了……对不起。”
承认了?谢未央微微挑眉。
这小子的态度倒是比她预想的好一点,至少敢作敢当,不过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他。
谢未央拾起地上的大石头,特意向他展示:“看见这个东西了吗?”
“嗯……”
“从前也有过伤害谢韫的人,你知道他们都怎么了吗?”
她的语气太过诡异,卫尧不敢回答,也无法想象答案。
谢未央握紧石头,轻飘飘笑道:“我把他们都处理掉了,就像这样……”
石头在她掌中化为齑粉,她一扬手,洒下满地碎屑。
……
再从围墙走出来的时候,卫尧面色异常惨白,不复往日的活跃,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来到谢韫面前。
由于太紧张,他走过来的时候同手同脚,偏偏本人没有察觉,谢韫看到这滑稽的模样,差点没绷住脸。
卫尧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弯下腰,郑重道:“对不起!”
谢韫愣住了。
一开始确实是很生气,毕竟她不是泥娃娃,是有脾气的,可这会儿看到卫尧低声下气地道歉,她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
她现在更好奇谢未央对他做了什么,莫非对他动手了?
弹幕跟她怀有同样的心思。
【谢未央做了什么,好奇。】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治熊孩子就得下狠药,不然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错了。】
【谁懂,我还想把我弟弟送过去教育呢。】
日落时分,山脚下的那些老房子陆陆续续地升起炊烟。明星家庭也撸起袖子干了起来。
有人负责烧水,有人负责洗碗,有人负责切菜,可一提到做饭,家长们都齐齐摇头。
“别看我,我勉强会个番茄炒蛋。”卫连海捂着脸道。
“我很想帮忙,但是我真的不会。我老婆不在家的时候,我们都是点外卖。”祁宇面露尴尬。
“我会煮泡面。”宋子宁想了想,又慎重地加了一条,“还会蒸蛋。”
这些显然都不属于会做饭的范畴。
眼见三人纷纷受挫,谢未央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机会的降临,心潮澎湃。
终于要轮到她了吗?
“那我……”
谢未央上前一步,正欲展露不为人知的高超厨艺,谢韫却拉住了她,坚定地冲着她摇头。
“不可以。”谢韫张着嘴无声道。
她不是故意打击谢未央,单纯害怕谢未央毒倒众人。
等别人看过来,谢韫微笑着解释道:“我妈妈在开玩笑,她不会做饭。”
【这四个人可以送去打麻将了。】
【笑死,一群人凑不出一个会做饭的。】
问了一圈,竟然只有身为外国人的夏洛克具备下厨的能力。
“我确实是做过厨师,但是中国菜……”他耸了耸肩,“我试试吧。”
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夏洛克即便是在不擅长的领域,也能发挥出不一般的水准。
谢韫早早就等在了桌子旁边,眼看着一盘盘佳肴被端上来,只觉得桌面都明亮了几分。
吉娜的爸爸好厉害。
祁思邈恰好坐在谢韫,他瞄了一眼谢韫,主动接过她的饭碗:“谢韫姐姐,你的手受伤了,我喂你吃饭吧。”
说着,他用勺子舀起一勺饭,送到谢韫嘴边。
“可是,我伤的是左手……”
谢韫刚想拒绝,转头却看见他殷切的目光,到嘴的话转为一声“好吧”。
她乖乖张开了嘴巴,任勺子送进来。
这无疑是一种肯定,祁思邈的信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都顾不上自己吃饭,一门心思照顾谢韫,小手反复来回,喂了一勺又一勺。
这就导致谢韫还没嚼完嘴里的饭粒,余光一扫,又有新的在等着了。
谢韫不停地嚼嚼嚼,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弟弟挺有耐心的,喂饭的动作也相当轻柔,深怕弄碎了她。
美中不足的是,他递来的是百分之百的米饭,不掺一点杂质的那种。
是的,她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菜,连菜油都没碰过。
能不能加一点菜,哪怕是一点点呢?
光吃米饭着实有些难以下咽,谢韫按捺不住,抬起右手想用筷子夹点菜吃。
刚夹回一片土豆,还没放进嘴里,谢韫就瞥到了祁思邈不赞同的眼神。
仿佛她是个身残志坚的人,正在勉强自己。
她只是伤了一只手,也没有娇弱至此吧。
谢韫无奈地把土豆扔进碗里,放下筷子:“我只是想吃菜。”
祁思邈坚持道:“姐姐,我喂你。”
【这一盆饭谢韫干了一半,还是干吃。】
【小祁啊小祁,你没发现你的谢韫姐姐一脸无语吗?】
【我们小祁哪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喂姐姐吃饭。】
【小暖男,可爱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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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和谐的一幕惹得旁边的谢未央挑眉。
晚餐结束后,母女俩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破烂的家,而是先跟着宋子宁去了豪华住宅。
说起来有些凄惨,她们的住处没有洗澡的地方,如果不想大热天顶着黏糊糊的身体,就得去别家借用设备。
幸好宋子宁主动邀请了她们。
出来的时候,四方黑幕已经全然笼罩下来,白房子明晃晃地立在黑夜里,格外气派。抬头一看,玻璃窗里晃动着灯光,宋子宁抱起小八和她们挥手告别。
谢未央不禁感慨:“这么好的地方本来是我们的。”
“哎呀,不要后悔了,我们快回去吧。”谢韫牵上她的手往前走。
谢未央边走边嚷嚷:“好累啊,谢韫,你能不能把我抱回去?”
谢韫扭头看看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真诚建议:“要不母亲今天睡在大街上?明天太阳一晒屁股自然就醒了。”
“等等,我可是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的。”
“有没有含辛茹苦我不确定,但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老是把我扔在简叔叔那儿,美名其曰任务太多,其实是一个人去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说着,谢韫睁着杏眼,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母亲就是不愿意带小孩,所以故意把小小的我丢给简叔叔,真过分,我那时候才那么点大。”
……怎么能这么说?她那是合理利用人才。
谢未央心虚地咳嗽了一声,表示:“不管怎么样,我是你母亲。”
谢韫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好了好了,咱们回家。”
谢未央说不过谢韫,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她们就回到了住所。
夜色沉沉,虫鸣渐渐停息,谢未央暂时不打算歇息,她还要替谢韫上药。
这种细致活可比做任务累多了。
谢未央控制住力道,沾着药膏的指尖轻轻划过伤处,生怕弄疼小女孩,这个时候的她跟平常截然不同。待药上完,她才如释重负。
“也不知道医生开的药效果如何,回头再找点药给你擦擦,可不能让你留疤。”
谢韫躺在床上,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能留疤?”
“留疤就不好看了呀。”
“我不这么觉得。”谢韫认真道,“明明母亲身上也有疤。”
自谢韫记事以来,母亲身上就有很多伤痕,这些伤痕背后藏着故事,像年轮一样厚重,谢韫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依然很美。
谢未央一顿,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但转头一想,她是谢韫,是她谢未央养大的女儿,自是不一般。
她笑道:“习武之人难免磕磕绊绊,留疤也是正常的嘛,我已经习惯了,但谢韫呀,你不一样。”
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在床边静静流淌,谢未央的神色也染上几缕温柔。
“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需要你练就盖世武功,只希望你平安喜乐。”
“……”谢韫默默翻身,将自己的脸蛋藏了起来,小小的身体裹在被子里,像一颗软乎乎的糯米团。
谢未央心知肚明,故意闹她:“哎呀,我们谢韫这是害羞了。”
“才没有。”
13. 第 13 章
清晨,熹微的光越过云层,溶溶地落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
谢韫醒来的时候,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气息。
她看向一旁的谢未央,女人还在呼呼大睡,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手和脚几乎快压在她身上。
谢韫无奈地摇摇头,从魔爪下钻出来,刚挪到床边,就听见女人发出一声梦呓:“别闹谢韫,我是你妈。”
谢韫:“……”
她什么都没干呢。
谢韫轻手轻脚地滑下床,踩上自己的小鞋子,踏着走了几步,察觉到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不像白天,扭头一看,窗户上糊满了报纸。
这些报纸显然是昨晚上冒出来的,谢韫不解,所以,这是老妈干的?
为什么要弄这些?
走出房间后,谢韫才得到了答案。外头的屋檐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她从底下走过,一滴水恰好落在头顶,冰凉凉的。
谢韫懵懵地摸着脑袋想:“看来是下过雨。”
正如她猜测的那样,昨夜下过一场雨,夏季的雨来去匆匆,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谢韫没醒,谢未央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声吵醒了,她呆呆地坐起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几缕雨丝斜着飘了进来,在风中摇摆不定,偶尔勾到床沿。
她沉吟片刻,找来几张厚报纸贴在窗户上,这下就把破烂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别说雨,风都透不进来。
谢未央越看越满意,暗想:“我乃旷世奇才。”
感叹完,谢未央又躺回床上,很快陷入了梦乡。
而现在,谢韫终于意识到了报纸的作用——是用来遮风挡雨的。
想到这是谢未央的杰作,她忍不住倒回门口,伸着脑袋望进去,床上的谢未央依然睡得香甜。
算了,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太阳逐渐升起来,就在谢韫站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装着任务卡的信封和早饭一起送达了。
谢韫一边叼着牙刷,一边拆开信封。
里面有一张任务卡、一张A4纸,A4纸上印着黑色线条和奇怪的符号,她看不明白,于是她拿起任务卡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发现是让她们学着唱节目的主题歌。
所以……谢韫将视线转向A4纸,这上面是主题歌啊。
谈音律就有点为难人了。
没考虑多久,谢韫决定直接放弃。
无它,她只是对她们的能力拥有清晰的认知,说是五音不全都算抬举她们。
这个就放到之后再说吧,谢韫把任务卡随手扔在桌上。
【笑死,看一眼就丢开了。】
【是有多不想唱歌。】
【终于发现了谢韫的弱点?】
等谢未央打着哈欠起来时,谢韫早就把这个任务抛之脑后了。
临近中午,节目组神神秘秘地把所有人召集到一间宽敞的农家小院,却没透露任何消息。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这又是要玩哪出?
正当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陷入胡乱猜想时,导演终于走了出来。
“考虑到你们昨天都很辛苦,节目组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大餐。”
没有人吱声,经过了一天的磨合,大家都摸清了节目组的套路——他们喜欢设坑。
谁知道这大餐是什么内容?到时候端一盘菜叶子上来,他们也可以说解释权归节目组所有。
气氛显得有些冷淡,导演也不气馁,停顿了几秒,他继续道:“是什么呢?就是当地的竹筒饭。”
此话一出,大家脸上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欣喜的表情。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终于可以吃点特色美食了。
“我还从来没试过竹筒饭呢。”谢未央更是激动地拍了拍谢韫的肩膀,惹得谢韫瞪了她一眼,跟小猫似的。
“但是——”导演话锋一转,“我们只准备了食材,剩下的步骤需要你们自行完成。”
果然是峰回路转,一听到要自己动手,众人顿时泄了气,节目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腾他们的机会。
“导演。”卫连海立即举手表示,“这竹筒饭我们也没法自己做啊。”
“不用担心。”导演微微一笑,往后张开手,胸有成竹,“我们已经为你们请来了这方面的大师,她会耐心地指导你们。”
“大师?”众人被勾起了心中的期待,望向导演背后的目光不由地变得热切。
导演清了清嗓子,隆重道:“让我们掌声欢迎胡大姐!”
全场掌声雷动。
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一只挂着玉镯的手撩开门帘,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大概四五十岁,穿着素净的衬衫,头发简单地绑在脑后。
谢未央忍不住吐槽道:“这不就是当地村民嘛。”
一旁的谢韫提醒道:“母亲,话不能说太死,高手在民间呀。”
“说的也对。”谢未央颇为赞同地摸了摸下巴,“毕竟我就是深藏于民间的高手。”
谢韫懒得再看她,像哄小孩一样敷衍道:“是是,你最厉害。”
节目组请来的人当然有真本领。胡大姐虽然不善言辞,还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但手脚相当麻利,吊打在场的明星。
糯米煮到七分熟,腊肉、萝卜切丁,与糯米混合均匀,倒入各色调料,再拿出准备好的新鲜竹筒,将混合好的食物倒入其中,加入少许清水。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几乎可以拍成纪录片。
大人们逐渐被精细的制作过程吸引,看得津津有味,小孩子们也停止了玩闹,仰着小脸围在桌前。
演示结束,接下来就是把竹筒封严实,放到炭火上烧,静待30分钟到1小时。
趁此机会,大家开始自己动手制作竹筒饭,具体的荤素搭配、食物比例皆由心意决定。
“我们放什么呀?”
谢韫观察完其他家庭的做法,转头询问谢未央,却发现谢未央已经切好并倒入一大堆肉。
谢韫:“……肉是不是多了点?”
好像要比糯米还多了。
“不。”谢未央斩钉截铁道,“我馋这口肉好久了。”
【谢未央这是多久没碰过肉了。】
【说真的,感觉她每天吃挺多的,女明星不需要控制体重吗?】
【可能只是人设吧,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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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瘦的。】
【谢未央这可不是干瘦,你看她胳膊上的肌肉就知道了,她能一掌拍死我。】
制作竹筒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更何况还有强力外援,热心的胡大姐不停地穿梭在明星家庭中,在她的帮助下,一切井然有序地向前推进。
最后的成果不负众望,糯米香甜可口,还带有淡淡的清竹香,辅以食材,让人胃口大开,连挑食的小八都嚷嚷着要多吃几碗。
这一天相安无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转眼间第一次录制结束,村口排列着一行汽车,是来接他们的。孩子们握着彼此的手,依依不舍。
“谢韫姐姐,下次再见!”
吉娜、小八、祁思邈依次跟谢韫告别。
谢韫也友好地和他们告别:“下次再见。”
跟着谢未央登上专车后,谢韫感受到隔壁的车辆里传来一道强烈的视线。隔着两扇车窗,卫尧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可当她看过来,卫尧却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谢韫莞尔一笑,应道:“嗯,再见。”
车辆一个接一个启动,载着谢家母女的车排在最后。车队渐渐驶离村庄,谢韫向外远眺,青山绿水连成一片,飞速略过窗口,化作脑内隐隐约约的倒带。
两个小时后,倒映在谢韫眼中的景象就换成了蓝天白云。谢韫靠在飞机座椅上,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不安。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上下挥动。
“瞧你这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怎么了,头晕?”谢未央关切道。
谢韫摇摇头:“现在还不头晕,但是啊母亲,你的手要继续这么晃下去就有可能了。”
谢未央讪讪地收回手:“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就是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内心空落落的。”
“综艺都告一段落了,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
闻言,谢未央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是想到要回家,心里就有点激动吧。我知道,这就叫‘近乡情怯’。”
谢韫没有反驳,她也说不明白。
晚饭是在外面的饭店里解决的,真正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零星几颗星子点缀其中。
“那家饭店不行,老板态度极差,说好的免费米饭,我多装一碗,他都要斜着眼睛看我。”
“那下次就不去了。”
“哼,等会我还要给那家店打差评,我回去就学着弄。”
说着,母女俩一前一后推着行李箱从电梯门出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了,通往走廊的入口黑黝黝的,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上,四周顿时被黑暗吞没,伸手不见五指。
谢韫自动禁言,小手默默摸上谢未央,攥住了她的手。
谢未央在这时格外可靠,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
她们一齐往前走,楼道里鸦雀无声,一时间耳朵里只有行李箱车轮滚动的声响。
然而转过弯,她们却同时一滞。
熟悉的家门口,一个小小的人影倒在那儿。
14. 第 14 章
一回来就撞见一个小孩模样的身影守在门口,悄无声息地,母女俩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谢韫,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谢未央迅速冷静下来,打开手电筒照过去。
光束打在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上,男孩安静地闭着眼睛,后脑勺靠在墙壁上,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在白光的渲染下,他的面部轮廓毫无温度,如同一尊做工精巧的陶瓷娃娃。
“顾新昼?”谢未央惊讶道。
闻言,谢韫扒拉着她的衣服,从她背后探头一看。
黑发白肤,五官精致,长的比女孩子还秀气,这不是顾新昼是谁?
他怎么会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慌乱占据了大脑,谢韫把手里的行李箱扔在原地,第一时间跑过去察看他的情况。
她蹲下来,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指腹下的脉搏仍然在有力地跳动,皮肤也保有一定的热量。
谢韫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人没事。
她拍了拍他的脸,唤道:“顾新昼,醒醒,你感觉怎么样?”
顾新昼似乎有了意识,发出一声呢喃,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
乌黑明亮,宛如两泓泉水,不管看多少回,谢韫都会被这双漂亮的眼睛吸引。
瞳孔逐渐聚焦,当谢韫的面容完整地倒映在其中时,顾新昼才眨了眨眼,缓慢而迟钝地说:“小韫……真的是你?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不是做梦!”谢韫瞧他一脸懵懂,无奈地摇头叹息,“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未央也推着行李走了过来,见顾新昼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她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新昼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吓人。
在她们的轮番追问下,他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他只是在门口等她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谢韫不解道:“你为什么要等呢?我们是去录节目了,这三天都不在家。”
顾新昼揪着她的手不放,可怜兮兮地抬眼看她:“我以为你们嫌我烦,偷偷搬走了。”
“你没有看到我留下的字条吗?就贴在门上。”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敲了很久很久的门,没有人理我。”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透着浓浓的无助。
“啊……”谢韫没想到她的失误给顾新昼造成了这么大的恐慌,一股特殊的情绪涌上心头,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怜惜。
她目光中翻涌的情绪太过明显,顾新昼看在眼里,反而打起精神来安慰她:“没关系,现在我知道你们没有搬走,这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对了顾新昼。”谢未央突然想起什么,问,“所以你这几天都这样等着?”
“嗯。”顾新昼垂着脑袋,老实巴交道,“我找不到你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这里等着了……我想你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谢韫和谢未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
真是一根筋的小呆子。
“那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坐坐?”
谢未央用钥匙拧开门,回过头邀请顾新昼。
“谢谢阿姨,我现在该回去了。”顾新昼却很快退后一步,笑道,“我明天再来吧,再见。”
“那明天再见哦。”谢韫挥手告别,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然而时间来到第二天早上,熟悉的门铃声并没有按时响起。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谢韫看向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临近中午,依然不见顾新昼的身影。
她不放心,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谢未央被她挡住了视线,忍不住叹息道:“谢韫,你知道吗?你现在走路的样子像极了公园里散步的老大爷。”
谢韫脚步一顿,不悦地翘起眉毛:“哪有,我这是在想顾新昼怎么还没来,太入神了而已。”
“别想了,我猜他是睡过头了。”谢未央打着哈欠道。
听到这话,谢韫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母亲,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睡懒觉睡到中午吗?他每天来的时候,你都没有起床。”
“……他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你紧张什么,还真舍不得他了?”
谢韫完全没听进去,自顾自问:“我要不要去他家找他?我还没去过他家呢。”
“算了吧。”谢未央觉得没必要,“没准人家有事要忙,也不能天天来找你玩。”
谢韫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这是她纠结的原因,她不喜欢打扰别人。
空气沉默了几秒,谢未央突然道:“我下午得去一个演技培训班转转。”
“你,演技培训班?”谢韫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她,满脸不敢置信。
谢未央听懂了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莫名有些不服气,她堂堂一个顶尖杀手,再难的悬赏任务都能拿下,演戏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倒她。
她只是不上心罢了。
但她还是解释道:“你想哪去了,我又不是去给别人上课,我是去参加培训的。”
说着,谢未央将手机屏幕展示出来。
这是王琳推荐给她的演技培训班,据说效果不错,很多演员出来后都有了不小的进步,他三番五次地叫她去试试。
她本来持拒绝态度,倒不是因为嫌弃演戏,而是她对学生的身份很抵触。去这劳什子演技培训班,就意味着她要给别人当学生,要拜别人为师。
可她已经发过誓,不会再拜师。
曾经,她也有师傅,她是在师傅膝下长大的孩子,她的武艺、脾性,都是师傅磨出来的。
早些年,杏花微雨,她师傅被人残害,死在了她面前,还是她亲手埋的。
她在师傅坟前摆了几坛酒,两杯酒盏。因为她师傅唯爱佳酿,每每拉着她同饮,结果她还没喝过瘾,他老人家倒是呼呼大睡。
如今他躺在地下一动不动,孤枕难眠,谢未央只好像如往常那般,陪他聊聊天,喝喝酒。
可惜她这个徒弟不争气,挖空了心思也凑不到多少钱,便只能买点便宜货将就。
想到这里,谢未央不免有些伤感,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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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到死都没喝过几次真正的佳酿。
再说回那时候,他们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最初只是随便扯几句,扯着扯着谢未央就开始骂自己,骂自己无能,然后她又开始骂地底下的那人。
她说:“臭老头,你要是气不过,就上来抽我,我在这里等着你。”
骂着骂着,几坛酒不知不觉空了。扬尽酒盏后,她下定决心: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师傅。
那之后她就出去闯荡了,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她心里,连谢韫都不知道。
但王琳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实在不耐烦,终究是松口答应了。
不过只是去做做样子,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谢韫却不明白她的想法。
她真心希望老妈能踏踏实实地磨练演技,同时也为王琳叔叔的高瞻远瞩感到高兴。
她们初来乍到,多亏有王琳叔叔的帮助,才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况且老妈确实需要学习。
谢韫看过一些电视剧,里面不乏好演员,他们的表演能让人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而像她老妈这种眼泪困难大户,真要走感情戏肯定很费劲。
能去学习是再好不过的。
因此,谢韫鼓励道:“那母亲,你要好好努力,我也会为你加油的。”
*
午后的灿烂阳光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如同雨后春笋,外部的玻璃幕墙光滑透明,极具现代气息。培训班开设在办公楼里,有一整层的规模。
谢未央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引导,只说要自己参观。
这里的人还挺多的,谢未央独自穿行在走廊上,目不暇接。她路过好几间教室,里面的人在上着不同种类的课程,有形体、台词训练、即兴表演……
谢未央兴致缺缺,完全是以参观者的心态随便逛逛,就在她即将走到楼层尽头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略带嘲讽的女声。
“哟,这不是大明星谢未央吗?”
这是在叫她?这地方还有认识她的人?谢未央奇怪地回过头。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长相并不算漂亮,但精美的妆容让人忽视了这一点,红唇夺人眼球,与蓬松的黑发相得益彰,发尾卷成慵懒的波浪,走的是氛围感路线。
女人仰着下巴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一串脆响,同她本人一样趾高气昂。
她看到谢未央,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啊,难道你也是来这提升演技的?”
“啊也对。”女人捂着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差点忘了,你的演技从出道那会儿就不怎么样,现在呢,该不会还退步了吧?”
谢未央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她静静地听女人说完,这才上前一步,认真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介绍自己,走上来叭叭讲了一堆话,一般来说你这样的人我会直接打飞,而现在,我能听你讲完已经是很有耐心的表现了。”
“所以。”她在女人震惊的目光中淡定抬眸,“你是谁?”
15. 第 15 章
季池秋,年方二十九,毕业于国内最好的电影学院,曾经是一名演员,现在退居幕后,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演技培训班。
她最讨厌那种空有美貌,不思进取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这其中的典型,就是谢未央。
事情要追溯到一次试镜选拔,参加选拔的女演员很多,可待选拔的角色却只有一个——“祸国妖姬”。
她绝非传统的权利符号。她是一个鲜活的人,有理想有抱负,虽囿于后宫但仍心怀前朝大事。这样的女子,却在死后被扣上污名,令人扼腕叹息,
几乎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天,季池秋就对这个角色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并为之付出了超乎想象的努力。
季池秋曾在台灯下捧着剧本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直到把她的生平刻进脑海里,就连在梦里也念着那些细碎的台词;也曾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揣摩她的神态,体会她的所作所为……这些努力给了季池秋充分的底气。
对比同期的竞争者,季池秋认为自己很有希望被选上。
然而她失败了,剧组以她不够漂亮为由拒绝了她。
最终拿到角色的人是谢未央。
很多年后,季池秋依然忘不了当时的感觉。
季池秋不禁回想起见到谢未央的那个下午,她坐在角落里,懒洋洋地荡着脚尖,偶尔敷衍地应答她的经纪人,一副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样子。
是,季池秋承认她足够漂亮,可她也只有美貌,她的演技、对角色的理解……一切的一切都撑不起那个角色。
季池秋不甘心,自那以后她就明里暗里地同谢未央比较,她见不得谢未央成功。
事情似乎也在随着她阴暗的心理发展,这么多年过去了,谢未央的事业仍然没有起色,甚至因为年龄渐长,落到头上的机会都比不过从前。
而她季池秋也转居幕后,逐渐掌握了话语权。
按道理来说,这份不甘早该烟消云散了,可再次见到谢未央的那一刻,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统统涌上心头。
季池秋克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走了过来,她期待击垮她,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是谁?”
这句话轻易击碎了她所有的自信,季池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精心画了一小时的妆容如同一层薄薄的膜,撕开之后内里依然可笑、丑陋。
而谢未央站在她面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阳光轻打在她脸上,熠熠生辉,就像以前一样。
时间仿佛倒转回过去。
这时候有几个人结伴从教室里走出来,视线投向她们这边,似乎在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季池秋险些咬碎后槽牙,才保持住基本的体面。她恨恨道:“好啊谢未央,不认识我是吧,我告诉你,我是这里的老板,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马上离开!”
“……有病吧。”谢未央暗道,她认为这人的恶意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说话的语气确实是有点不客气,但也是这女人先开始的,那番话绵里藏针,真以为挂着张笑脸她就听不出来?
谢未央懒得和她掰扯,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憋不住做点什么。
她扫了一眼低矮的层顶,心想:这么憋屈的地方,她要是真动手了,全拆了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她越过季池秋快步走开,目不斜视,仿佛害怕沾上病毒。
径直走出几十米后,谢未央依然能感觉到一道充满怨念的视线缠在她背后,估计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在确认她的去向。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至于吗?以为谁稀罕留在这里似的。”
*
另一边,谢韫已经站在了顾新昼家门口。
热烘烘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从窗户边沿一路推进,照到她裸露的白嫩脚尖上,她不禁蜷缩起脚趾。
顾新昼的家就在她们楼上,她轻易地就找了过来,衣服都没换,还踩着拖鞋。但真到了门前,她却犹犹豫豫,要敲门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
也不知道顾新昼在不在家,若是不在家……
被这份忐忑的心情折腾许久,谢韫终究是叩响了房门。
门内很快响起了拖鞋缓步走来的声音,谢韫紧张地退后一步,手垂下来握成拳头,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场战斗。
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穿着丝绸睡裙,发型是当下最新潮的款式,耳朵上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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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耳环晃晃悠悠,在光线下一明一暗。
谢韫想:这应该就是顾新昼的妈妈吧,看起来比老妈还年轻……
“你是谁啊?”女人见到她,面色一变,叉开腿堵在门口,声音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谢韫察觉到了,身体不由地有些僵硬。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姨,我是顾新昼的朋友,我是来找他的。”
闻言,女人微微皱眉,纤纤小指俏皮地卷上发尾:“他跟他爸爸出去玩了,现在不在家。”
“是这样呀……”
谢韫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屋里瞟,却意外注意到一双小尺寸的鞋子,它们藏在一堆各式各样的成人鞋中,格外明显。
谢韫认得那双鞋,那是顾新昼经常穿的鞋子,顾新昼和她说过,这是他妈妈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从他讲述时专注的眼神不难看出,他相当爱惜这双鞋。
然而此刻鞋尖朝里,摆放零乱,其中一只侧着倒在了必经之路上,似乎是被人踢翻了。
谢韫隐隐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当她抬起头,瞥到女人因不悦而勾起的嘴角,所有话便自动缩了回去。
那一瞥中,她意识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孩。
事实确实是这样,以她的力量什么都做不了。
谢韫敛眸,掩住眼底的探究之色,乖巧道:“那打扰了,我先回去……”
话音未落,谢韫眼前的门就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带起的一阵凉风直扑面门,吹得发丝纷飞。
谢韫抬手把碎发拨到耳后,苦恼地蹙眉:“这可怎么办啊,偏偏母亲这时候不在家。”
小小的脑瓜没了法子,谢韫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恰好遇见了刚从电梯里出来的谢未央。
谢韫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奔向她:“母亲,你回来了!”
谢未央诧异地调转视线,见她如乳燕投林,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积极,以为她是对她这次外出的结果抱有期待。
但她今日可是颗粒无收,还差点和那边的老板吵起来……
根本没办法交代。
然而出乎谢未央意料的是,小女孩只是抓起她的手,急切道:“快跟我走!”
16. 第 16 章
“怎么又是你?”
女人推开门,再次看到谢韫时,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很快闪过厌烦的神色。
这一回不等谢韫说什么,她就抬手要关门。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轻飘飘抵住了门。谢未央从视线死角里走出来,笑吟吟道:“别这么急着赶人走啊,既然我们是邻居,那就聊聊呗。”
女人只当做没听见,握着门把的手暗暗使劲,门却纹丝不动。再看谢未央,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女人不由地变了脸色,不客气道:“松开!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不不不,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谢未央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姿态游刃有余,仿佛女人的行径在她看来是蚍蜉撼树。
女人隐约从那笑容里察觉到了威胁,却仍强撑着道:“你们烦不烦啊?我早就强调过了,顾新昼不在家,他现在不在家,还要我说几遍?我真不明白你们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非要找他。”
“我才不相信你。”
安静的谢韫突然出声道:“我之前搞错了,你不是顾新昼的母亲。”
“你说什么?”
谢韫仰起脸直视女人,这一刻,小孩子稚嫩的面容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新昼口中的母亲,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形象,她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一个真正的母亲不会用这样的语气称呼孩子。”
说着,她像泥鳅一样钻过女人身旁的缝隙,突破了防线。
女人反应过来,捋直了胳膊要去抓她,却反被谢未央攥住手腕。
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制服在墙壁上,压在她腕上的力有千钧,如同巨石,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抓你们,把你们都抓走!”
眼睁睁地看着谢韫闯了进去,女人咬着牙,恼羞成怒。
“你报警啊,我就在这里等着。”谢未央单手制服了她,甚至还有余力用另一只手挠挠耳朵,“就怕你不敢打电话。”
她们的对话自然也传入了谢韫耳中,有了谢未央在外保驾护航,谢韫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内心渐渐安定。
她庆幸于自己的选择,还好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叫来谢未央帮忙,若是仅凭她自己的力量,寻找顾新昼的事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没了阻拦,谢韫撒着脚丫跑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了解顾新昼,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而他只是安静地倾听。
她不知道顾新昼的房间在哪,也不知道他喜欢待在屋子里的哪个角落,于是她只能机械地推开一扇又一扇房门,若是里头空空荡荡,她就会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房间。
客厅,没有人。
卧室,没有人。
卫生间,没有人。
哪里都没有。转了一圈下来,谢韫仍旧没有发现顾新昼的踪迹。
她喘着气停在四通八达的走廊上,直觉告诉她顾新昼就在这里,可他到底在哪儿?
她试图回想搜索的轨迹,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地方。
视线在这些房间门口一一扫过,当她望向卧室时,她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卧室连通着一个小阳台。
谢韫扭头跑了进去。
她果真在这间狭窄的阳台里找到了顾新昼。
他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说是床,其实是几张床垫堆成的简陋睡处。
他为什么没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没有一张像样的床?
谢韫来不及深究这些问题,她的目光完全被床上的顾新昼吸引。
他的眼皮紧紧扣住,黑黑的睫毛圈在眼睛周围,尾部还在不安分地轻颤着,小脸深深陷入被褥里,面色异常苍白。
“顾新昼?”谢韫唤道。
然而这声呼唤像是坠入了无边黑洞,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顾新昼闭着眼睛,黑发胡乱散落,沉默地吸纳周围的声响。
不,或许不是完全没有作用,顾新昼忽然晃动脑袋,发出一声近乎呢喃的悲鸣:“不要,我会乖的……”
他在说什么……谢韫没有听清。
她吃力地爬上床,用手贴上他的额头。
掌心处传来的温度过分灼热,烫得谢韫立刻收回了手,仿佛她触碰的不是男孩的额头,而是烧红的木炭。
他发烧了,很严重。
谢韫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女人竟然就把他丢在这不管不顾,放任他生着病。
见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谢韫不敢再耽搁,急忙大声呼唤谢未央:“母亲快过来帮忙,我找到顾新昼了,他在发烧!”
听到这话,门口的谢未央冷冷地扫了女人一眼,压紧她的手腕逼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吃痛之下,女人反而受到了刺激,掀起眼皮有恃无恐道:“知道又怎么样,他亲生的爸爸都不关心他,难道我还要花钱给他看病吃药么?你们这些人就是疯——”
话音未落,女人便被人抬掌劈晕,软着身子滑倒在地,而在她身后,露出了一张寒气逼人的面孔。
谢未央沉着脸,眼眸深处的愤怒如玄冰般冷冷燃烧。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
S市人民医院,来往的市民步履匆匆,到处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接诊室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放下/体温计,目光转向诊疗床上的男孩时,不禁带上了几分怜惜。
男孩发着烧,意识模糊不清,但医生毕竟是医生,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多余的情绪。
真正令他触目惊心的,是掩盖在男孩衣服之下的伤痕,有新鲜的,有潜藏已久的,有指甲划过留下的细长红痕,有拧动后淤积成团的青紫。
行医多年,医生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
因此他很快就认出来——这些都是人为的痕迹。
什么样的人会对一个幼小的孩子下手,医生无法想象。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掀开帘子走出来,扬声道:“家属在哪里?”
坐在长椅上的谢未央和谢韫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看了一眼谢未央,神色古怪:“你就是患者的妈妈?”
“不是的。”谢未央摆着手解释道,“我们是这孩子的邻居,我女儿和他是好朋友。我们是在找他的时候意外发现他晕倒在家中。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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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怎么样了?”
见她态度真诚,医生意识到她大概真是好心的邻居,语气也和缓了不少:“不用担心,他虽然在发烧,但你们送来的时候还算及时,不会出大问题,我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治疗。”
谢未央和谢韫同时松了口气。
谢未央道:“真是感激不尽。”
医生没有搭腔,他扶着眼镜,锐利的目光从镜片下方透过来:“有一点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
“是什么事?”
医生沉声道:“患者他遭受了一段时期的殴打和虐待。”
“我建议你们报警。”
……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黑了,长廊里的灯渐次亮起,如同一条泛着光的丝带,一直延伸到幽暗的尽头。
顾新昼已经被送到了病房,母女俩枯坐在外头,只觉得等待他醒来的过程格外漫长。
“都怪我——”
谢韫扒拉着窗户,望向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顾新昼,眼尾悄悄染上一点洇湿的红。
“如果我多关心关心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她痛恨自己的愚钝。
明明待在一起十几天,同他朝夕相处,她却什么都没察觉到,还认为自己了解他,那么的自以为是。
谢韫简直难以想象,他每一次微笑的背后都承载着些什么。
如果她敞开心扉和他谈谈,他现在是不是就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想起这些,心脏就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揪住衣领,将小脸蹭入其中。
“不,是我的问题。”谢未央沉痛地摇摇头,“我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这一切怪不到谢韫头上,真要论起来,她的问题最大。
她心性淡漠,也不喜欢小孩,如果没有和谢韫的那层关系,顾新昼压根没法走进她的视野。
即便经过了一阵子的相处,她对他的关注依然相当有限。
在此之前,她只把顾新昼当作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屁孩,说句不好听的,和屋子里养的花鸟虫鱼没什么分别。
就在今天上午,她还自大地阻止了想去探望他的谢韫。
如果谢韫没有坚持下来的话……
谢未央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越想越觉得有一团火积蓄在胸口。
她可真是个混账大人。
头顶的白灯冷冷拍打下来,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垂着脑袋,蜷曲着的身体在地面投下浓浓阴影。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略带疑问的声音蓦地响起。
“谢未央,谢韫?”
这声音很熟悉,听着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在梦里,一旦醒来就了无痕迹。
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她们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那人正踩着光走过来,唇畔含着隐隐绰绰的温柔笑意。
“真的是你们。”
谢未央看清了他的面容,呆愣在原地。
谢韫则是从椅子上晃下来,眼睛里的郁闷急转而上,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简叔叔!”
17. 第 17 章
“患者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转。”
一行人从病房走出来,为首的副院长偏过头,对身侧的青年说:“书远啊,多亏有你的帮助,我们才能获得这么多新思路,从而在治疗方案上改进。”
简书远微微一笑,抬眸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想法,若是没有您的信任,我也没法施展。”
“你又开始谦虚了。”
副院长和简书远的父亲老简是老熟人,算是看着简书远长大的。他们简家是中医世家,那时候这孩子才一丁点大,话都说不利索,却成天抱着晦涩的医书啃,跟个书虫似的,这一举动让老简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他儿子天生是学医的料。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简书远果然没有辜负他爹的期待,成长为了栋梁之材。瞧瞧,不仅能力强,小伙子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副院长越看越满意,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可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光明的未来。要我说,你年纪轻轻,便在医术方面有如此造诣,你们老简家可真是走了大运。”
“您过奖了,我还在不断的学习中。”简书远笑着颔首,余光瞥到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一大一小,年长的女人随意披散着长发,肢体舒展;小孩有一双明亮澄澈的杏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机灵劲儿。
是她们……虽然服饰、发型大不相同,但简书远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书远你跟我们一起吧,我请客,我们叔侄俩在饭桌上好好叙叙旧。”副院长回头找他,见他落下许多,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简书远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说:“抱歉,突然想起有东西落下了,我一个人回去取就好,您先和其他人离开吧。”
“那我之后转发饭店的位置给你?”
“不用费心了,家中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恐怕不能和您一同享用晚餐。”
“那真是没办法。”副院长遗憾地摇摇头,“我们先走了,记得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好的。”
待几人走远,简书远立刻调转了方向,大步向前走去,视线尽头处,母女俩摆出了同款的深沉姿势,正在唉声叹气。
这跟他印象中的她们完全不一样,他按捺不住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
在谢韫没有降生之前,谢未央就认识简书远了。
当时谢未央初出茅庐,年轻气盛,提着一把破剑就去寻杀害师傅的人,虽然最后成功报仇雪恨,但她也成了强弩之末。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来到一处陌生的居所,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是很多味药材混杂的味道,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她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房间,就看到了送走邻居大娘后回来的简书远。他身量高挑,姿态隽秀,单是站在那里,就平生一股清越之意,如同青山脚下顾自流淌的泉水。
这个时期的简书远才从山上下来,行事尚且青涩。他回头看到她,晶亮的眸子透出些慌乱:“姑娘,你醒了。”
谢未央道:“你救了我?”
“我见你倒在路口不省人事,便擅自把你带了回来……别误会,你身上的衣服是我请大娘帮你换的,上药也是。”
谢未央倒是没有误会,她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份恩情。
后来,她时常前去叨扰他,会替他赶走不长眼的地痞流氓,也会不小心给他添些乱子,但简书远从未流露过不耐烦的神情。
他是个相当正派的好人,比起高明的医术,更难得的是他那片赤诚的心。大部分时候,他都无比细心,总能发现她身上的细微伤口,有时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简书远在她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
谢未央以为穿越后应该是没机会再见到他了,虽然心中怅惘,但她明白人生如逆旅,再亲密的朋友也终究会成为过客。
因此直到人站在面前,谢未央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未央情不自禁地掐了一把脸:“我莫不是在做梦?”
简书远:“……你掐我的脸做什么?”
手上的触感无比真实,远远不是易容术能做到的地步,谢未央总算信了几分,不管不顾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书远本不打算在医院里谈论这些,还有些犹豫:“这……”
谢韫也拉住他的手腕,眨着眼睛撒娇道:“叔叔,我也想知道。”
简书远叹了一口气:“你们跟我来。”
他把她们引到一个监控拍不到的角落。
“附近没有人,你快说。”谢未央见他的目光一直四处转悠,忙催促道。
简书远这才放下心来,正视她们:“首先,我的理想是继承师傅衣钵,悬壶济世,这点从未改变。”
谢未央当然知道,这也是简书远没有选择和她们同行的原因。
只见他继续道:“和你们在小岗村分别以后,我一路南行,辗转过很多城镇,最后来到一座老城。那里出现了疫病,起初只是一两起病例,渐渐地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后来整座城都封了。”
谢韫呆住了:“简叔,这病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谢韫从来没见过医术比他更厉害的人,起码在她心里,简书远就是天下第一。
“对,我从未碰见过那种病,我能做到的只是勉强吊着病人的性命,时间一长,连我自己都感染了。”说到这,简书远顿了一下,露出苦涩的笑,“不过,我没有撑过去。”
母女俩都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她们同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谢未央捂着嘴道:“那你……”
简书远沉重地点点头:“没错,那个时代的我应该是死了,在那之后,我就带着记忆穿越到了这里,变成了孩童,相当于我又重新体验了一遍人生。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谁受伤了?”
“不是,是邻居家的小孩。”
谢未央把她们的情况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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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带着把顾新昼的情况也说明了。
简书远听完,一对墨眉微微拧起:“你是说他的家人在虐待他?”
“对……”
就在这时,顾新昼的病房前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两个警察模样的人站着门口,朗声询问:“请问谢女士在吗?”
谢未央快步走过去,应道:“是我。”
其中一个警察看了她一眼,问:“你在电话里说邻居对小孩进行家暴,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谢未央就觉得怒火直往脑子里冲,她勉强抑制住愤怒,说出了她和谢韫商量好的说法:
“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跟受害的小孩是好朋友,他常来我们家玩,所以我们都很在意他。在屡次寻找他未果后,我们发现女主人故意隐瞒了他的行踪,他在家,不仅发着烧,身上还有许多被虐待的痕迹,这点医生可以证明。”
警察追问道:“小孩现在伤势如何?”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谢未央身后,简书远牵着谢韫跟了上来,他推开病房的门,冷静地看向警察,“二位请吧。”
这里面没有人打扰,顾新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一块纤细脆弱的玻璃体,撩开上衣,底下的每一处痕迹清晰可见。
就连见惯风浪的警察看了,此刻也有些于心不忍。很快,一名警察开始拍照取证,另一个警察则继续询问:“谢女士,家暴的事是你亲眼所见吗?”
谢未央回答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注意到这孩子在家里受到了非常不公平的对待。”
谢韫担心他们不相信,急忙站出来补充道:“是真的警察叔叔,那个怪阿姨不是顾新昼的亲生母亲,她对他很不好,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地板上,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对,我这里还有照片。”谢未央将当时拍下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基本上有了判断。
突然,一串铃声打破了病房内的寂静,一个警察立即拿起手机,推开门出去接电话。
谢韫从门口收回视线,眼珠子忽闪忽闪地转动,看向了剩下的警察。
她踮起脚,轻轻拉动他的衣袖:“警察叔叔,优秀而帅气的警察叔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被小孩这样充满信赖的眼神望着,警察的表情也柔和起来:“你说。”
“如果家暴的事成立了,你们能怎么帮他啊?他这么痛苦,肯定不能再回那个家了。”
警察思索了一会儿,用能让小孩明白的方式跟她说:“他年龄还小,我们会想办法联系他的其他家属,同时会把他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场所,好好保护他。”
“是真的吗?那我相信你们。”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外出的警察就回来了,只是他面色微滞,看起来有些古怪。
他的同伴问:“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接电话的警察缓缓道:“一个姓余的女人报了警,说有人私自闯进她家,打晕她后带走了她儿子。”
18. 第 18 章
此言一出,四下鸦雀无声,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谢未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私闯”、“打晕人”、“带走男孩”,听起来像是土匪的行径,不过这些关键词怎么这么耳熟?
谢韫见她一脸疑惑,悄悄拉住她,小声提醒道:“这好像是在说我们诶。”
对啊,谢未央反应过来,虽然这是魔改后的版本,但很明显指向的就是她。
这是要往她头上泼脏水啊。
谢未央也是没想到那个家暴女如此无耻,不仅不认错,反而倒打一耙。
“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妄下结论。”接电话的警察大概是收到了指示,他直直地看向谢未央,“还要请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谢未央拍拍衣服站起来:“好,我跟你们去。”
不就是当面对峙吗?谢未央在心中无声冷笑,正好她手痒得很,那就亲自去给那姓“余”的一点颜色瞧瞧。
“我也要去!”一旁的谢韫反应极快地举起小手。
谢未央转头看她,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赞同:“你一个小孩凑什么热闹?”
要是待会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场面怎么办?
谢韫眨眨眼睛,笑得乖巧无害:“可是下午的事情也有我的份呐。”
“不行。”谢未央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可以。”谢韫不甘示弱。
视线相接,小孩乌亮的眼睛里充满倔强,谢未央很快明白自己拗不过她,叹了口气:“好吧,但你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我肯定不会闯祸的,母亲不应该担心我,应该多注意自己,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做出出格的举动。”谢韫望向旁边的简书远,用眼神寻求他的赞同,“简叔,你说是吧?”
简书远似乎想起了过往的事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说的有道理。”
“喂,你们两个……”谢未央盯着他们,目光灼灼,“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种形象么?”
简书远心虚地咳嗽一声,视线转向病床上虚弱的男孩:“总之你们放心吧,我留在这里替你们照看他,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尽快发现。”
他能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谢未央没有纠结,默认了他的提议。
*
夜晚的警察局内,女人的哭泣声缭绕耳畔。
余雅婷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纸巾,不断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帮帮我,虽然我不是那孩子的亲妈,可是我可是把他当宝贝看待的,我没想到我这一疏忽,竟然让陌生人闯进家把孩子带走了……”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心疼不已,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你了雅婷,你不要担心,新昼一定会没事的。”
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正是顾新昼的父亲。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女友才刚刚清醒过来,一见到他就说孩子被人抢走了。他慌了神,急忙问她怎么回事,她却说不清楚,只反复念叨有陌生人来过,于是他立刻带着女友来到了警察局。
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关键时候自然要稳住心态。
余雅婷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谢未央和谢韫走进了警察局,余雅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们。她猛地站起身,指着谢未央和谢韫,声音尖锐而颤抖:“就是她们!就是她们把顾新昼带走了!”
听到这番控诉,谢未央冷冷地看向她,像是在看跳梁小丑:“我们要是不带走顾新昼,难道要放任你虐待他,放任他生病吗?”
余雅婷脸色一变,她看了看周围的警察,随即又恢复成委屈的模样:“不要听她胡说,我把顾新昼当作亲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是为了他的安全才把他留在家里的。”
“为了他的安全?”谢未央冷笑一声,无情拆穿道,“他身上的伤可都是你下的手。”
“不,不是我……”余雅婷下意识否定,“是你们干的!我说顾新昼最近怎么老是不回家,他一定是被你们扣住了。”
谢未央正要反驳,顾新昼的父亲却站了出来,他护住身后的女人,愤愤不平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相信雅婷!她温柔善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儿子的事!”
谢未央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你就是顾新昼名义上的父亲?我只是还没说到你,不意味着你没问题,傻X。”
谢韫也瞪着他,配合地鄙夷道:“我算是知道顾新昼为什么只会提起他的母亲了,因为他的父亲愚蠢又自私,根本不关心他,是个没有作用的隐形人、可怜虫!”
顾父被戳中了痛处,从小顾新昼就更亲近母亲,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拼命赚钱,累死累活,回到家却还要看她们娘俩的脸色。他实在无法忍受,选择跟顾新昼母亲分开,结果到现在还是没有摆脱她的阴影。
“你给我闭嘴!”
气上心头,他面色瞬间涨得通红,抬起手就要打谢韫的脸。
然而谢未央站在这呢,绝不可能让他得逞。那只手刚举到半空,谢未央已经迅速出动,一把扣住他的手臂,顺势一扭,直接将他的胳膊卸了下来。
顾父痛呼一声,脸色霎时惨白,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亲爱的,你怎么样?”余雅婷尖叫一声,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谢未央不耐烦地拍拍手,像是手上沾了脏东西:“各位警察同志,你们都看见了,他要对我女儿动手,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警察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地上的顾父则是捂着胳膊,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母女俩,可当谢未央的视线扫过来时,他却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谢未央的手机响了。谢未央接通视频通话,简书远温和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顾新昼醒了,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谢未央扫了一眼地上的那对男女,撇撇嘴道:“正在被纠缠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有个想法……不如让顾新昼亲口说说,到底是谁在伤害他。”
闻言,余雅婷俏丽的面容有些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初。
她认为顾新昼不会出卖她,这小东西被她打怕了,不敢反抗。
这也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这对父子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谢未央才不管她,直接将听筒的声音开到最大。
“我是顾新昼。”
没过几秒,顾新昼的面容出现在了屏幕里,他的声音也透过手机传了过来,附近的每个人都听得见。
离的最近的警察上前一步,对着屏幕正色道:“顾新昼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警察叔叔,是谁在伤害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好你。”
“……是余雅婷。”
顾新昼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清晰无比:“是余雅婷,我爸爸的女朋友。”
余雅婷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顾父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忍痛回头,目光定格在余雅婷身上,满是震惊。
谢未央抱胸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然而她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得意。
她知道,这场恶劣的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但顾新昼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
*
再次来到医院时,病房里多出了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门坐在床边,一身干练打扮,肩膀略显瘦削。
她正轻轻抚摸着顾新昼的额头,顾新昼看起来也很依赖她。
谢未央推开门的手一顿,目光停留在女人身上。谢韫也看到了女人并迅速猜出了她的身份——她一定是顾新昼的妈妈。
顾新昼这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伴随着开门的声响,他的目光投向门口,看到谢未央和谢韫时,他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扬起。
“小韫,谢阿姨!”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扭头,露出一张温柔而不失英气的面容。
简书远走过来,向母女俩介绍:“这位是顾新昼的母亲,她听说顾新昼出事后立刻赶了回来。”
顾母站起来,目光首先落在谢未央身上,微微点头:“你好。”
接着她转向谢韫,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几分:“这个漂亮机灵的小姑娘一定是谢韫吧。”
尽管她的声音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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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奔波后的疲惫,但依然令人如沐春风。
谢韫害羞地握着手:“阿姨你好。”
顾母微微一笑,冲着她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照顾新昼,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用谢。”谢未央干笑了一声,“让孩子们一起待着吧,我们借一步说话?”
于是三个大人走出病房,来到安静的走廊。
谢未央率先开口:“顾新昼妈妈,冒昧问一嘴,你之前在哪?为什么放任……”
放任他一个人面对折磨,放任他受到伤害。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简书远及时按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
但顾母明白她的意思。
“我近期在邻市出差,所以来晚了。”顾母揉揉眉心,神情透出明显的疲惫,“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自责,提及顾新昼受伤的事情,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既是对她自己,又是对那一对狗男女。
“我确实不该让顾新昼离开我的身边,是那人上门说顾新昼奶奶身体欠佳,又非常想念孙子,我才松口让孩子跟着他一阵子……”
谢未央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一时间有些愣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回到家,谢未央还有些恍惚,女人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她说,感谢她们付出的努力,剩下的事交给她,她一定会想办法处理好。
“母亲,你在想什么?简叔跟我们道别你也没听见。”谢韫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谢未央坐在沙发上,慢半拍地说:“我在想顾新昼和他妈妈的事。”
“原来是这样,我也很担心他们。”谢韫幽幽叹气,像个老人似的,“母亲,你说顾新昼会不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会的。”听到这个问题,谢未央脸上的颜色不由地柔和了几分。
“一定会的。”
两天后,母女俩提着水果再次来到医院看望顾新昼。
顾新昼的母亲恰好在这里。她正坐在床边,低头整理顾新昼的被子,动作轻柔而细致。
顾新昼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鲜活。
谢韫走到他床边,把水果放在桌上,笑嘻嘻道:“我带了你喜欢的荔枝,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新昼高兴道:“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好多了,过几天我去找你玩,你还会欢迎我吗?”
“当然欢迎啦。”
顾母坐在旁边,看着孩子们灿烂的笑脸,欲言又止。
她害怕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影响孩子们的心情。
沉默半晌,她终究是无奈道:“其实我们打算去国外。”
“什么?”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要在外国待几年。我想把新昼一起带走,让他在那边接受教育。”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谢韫的心猛地一沉。
顾新昼要出国读书?她不是无知的小孩,知道这意味着她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了。
她不禁看向顾新昼。
顾新昼似乎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笑意霎时冻在唇边,手指紧紧地捏着被角。
他没有说话,但眼里透出浓浓的不舍。
谢韫便知道这事情是定下来了,一想到他要离开,她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病房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重,空气仿佛随着气氛凝滞。
顾母察觉到他们的情绪,温柔地安慰道:“这一个月真的谢谢你们了,新昼能遇到你们是他的福气。等我们在国外安顿好了,一定会联系你们。”
谢韫晃晃脑袋,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心里像是被大石头堵住了,闷得发慌。
谢未央看在眼里,摸摸她的发顶,柔声哄道:“谢韫,你有什么要对顾新昼说的吗?”
“那顾新昼……”谢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你要好好的,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顾新昼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徐徐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19. 第 19 章
晚上,简书远邀请她们一起吃饭。
这是一家中式餐厅,环境相当雅致。暮色四合,踏过门槛,就来到雾气氤氲的庭院,她们仿佛进入了一方静谧的天地。几米外搭着一座小木桥,桥边流水潺潺,揉碎满池月光,几条肥美的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动,红色鱼尾如同仕女的裙摆,荡起一圈圈涟漪。
如果是往常,谢韫一定会停下脚步,试图踩住白茫茫的雾,又或是走到桥上,一脸新奇地寻觅底下鱼儿的踪迹。
但今日的谢韫精神欠佳,这些美好的事物在她看莫名无趣,一点都不像往常那样充满吸引力。
她穿过回廊,视线淡淡地掠过庭院里的景色,然后就径直往就餐地点去了。
谢未央默默跟在她身后,将她的异常尽收眼底。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谢未央颇为头疼。
而简书远早已等在了包厢里,见到她们,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来看看。”他向谢韫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看菜单,“点了一些你们喜欢的菜品,若是不够还可以再加。”
“都可以,简叔你决定就好。”谢韫兴致不高,草草扫了一眼菜单,就往椅子上一坐,小短腿在空中不停晃荡。
简书远察觉到她的情绪,偏头看向谢未央,目光中带着些询问的意味,谢未央却只是耸了耸肩。
别看她,她可没办法,如果她有办法就不会头疼了。
包厢内灯光柔和,与城市的霓虹灯交织在一起,在玻璃窗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饭菜还没上来,谢韫百无赖聊地坐在窗边,双手撑着座椅,视线在外头的街景中游离,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简书远放下手中微热的茶盏,耐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怎么闷闷不乐的?”
谢韫没有立刻回答,或者说她不想回答,她抿了抿嘴,鼓着一张小脸,依旧盯着窗外,似乎要把玻璃窗盯出一个洞。
一旁的谢未央见状,故意激道:“她呀,我猜是在闹别扭。”
谢韫终于舍得转回来,不悦道:“才不是闹别扭!”
“对对对,我说错了。”谢未央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道,“实际上是顾新昼那小子要出国了,她正难过着呢。”
简书远直直地望着谢韫,问:“为什么呢,是觉得没机会再见了吗?”
谢韫闷闷道:“难道不是吗?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离乡、搬家,哪怕是一点点距离,也会成为疏远的理由,这样的例子我见的多了。”
简书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小韫,你比寻常小孩懂得多,我也不想说些谎话哄骗你。人生在世,总会有分别的时候,但你要知道,距离并不能真正隔断感情,若是心里有对方,再远的距离也是可以克服的问题。”
“是这样吗?”女孩抬起头,脸上带着迷茫和委屈,“大概是我太害怕了,我总觉得几年后,顾新昼就会把我忘了……”
“嗯,我明白。”
简书远替她倒了一杯水,温柔地笑道:“没关系的,在我和你母亲面前,想哭就哭吧。”
谢韫几乎是瞬间红了眼圈,睫毛扑闪间,白日里一直抑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有点不高兴,顾新昼……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见她开始小声啜泣,谢未央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总算是放松下来。
终于哭出来了,那要哭不哭的模样真是急死她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谢未央拿出一包纸巾,伸手为她擦拭眼泪。
谢韫沉默了片刻,忽然睁着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问道:“简叔,你跟我们分开的时候,也会难过吗?”
简书远笑了笑,清俊的眉眼透出几分怅惘,但更多的是释然:“当然会难过,分别总是令人不舍,尤其是和亲近的人分开。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或许在某个转角,你就会遇见心中的人。比如说现在,我不就和你们相遇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的每一刻,别留下遗憾。”
谢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心情依旧沉重,但哭过之后,内心积压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菜肴在这时逐次盛了上来,三人收拾一番开始用餐。席间,简书远时不时讲些轻松的话题,讲他游历时的见闻,讲他最近学到的知识。
谢韫听得入神,但也逐渐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他不是多话的人,也不喜在吃饭时侃侃而谈,这么做想必是为了缓解她的低沉情绪。
谢未央也偶尔插上几句,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重活一世,你的酒量倒是没有一丁点长进。”谢未央举起酒杯,对着简书远笑吟吟道。
“是啊。”简书远扶着额头,无奈道。
简书远并不擅长喝酒,更害怕喝酒误事。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平日里不会沾染一滴酒,除非——某人在场。
在谢未央的刻意诱导下,他已是几杯酒下肚,白皙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清冷的目光在吊灯下闪着迷离的光,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雾,俨然是陷入了微醺的状态。
反观谢未央,身前摆着一排空荡荡的酒瓶,但她神色如常,气息平稳,就好像那些酒不是她喝的。
又喝完一杯,她甚至还抽空嘲笑简书远。
谢韫看着这一幕,在心里暗暗吐槽:“老妈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啊,喝倒几头牛也不在话下,这或许就是她多年来找不到酒友的原因。”
想到这,谢韫默默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嗯……她还是喝茶吧,还好她是小孩。
饭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简书远虽然醉了,但也没忘记提醒谢韫多吃点,并强撑着将谢韫爱吃的菜转到她面前,谢未央更是三番五次地给谢韫夹菜。
谢韫身处他们中间,恍惚中以为回到了从前那些温馨的岁月。
谢韫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以前也经常这样,老妈总以捉弄简叔为乐,也就简叔脾气好,总是任由她胡闹,被人灌醉了也不说一句胡话。
她看了看左边风风火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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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看右边温柔似水的男子。
“感觉我们这样就像一个温暖的小家。”
谢韫默念着这句话,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就在他们吃得正香时,谢未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皱起。
是经纪人王琳。
这个时候找她干嘛?她最近可没干坏事,不要影响她吃饭哇。
谢未央没急着接电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烤鸭上,柔嫩的鸭肉上一层金黄酥脆的皮,蘸一点甜面酱,裹进薄薄的饼皮里,然后将美味塞入嘴里,就能尽享食物在口腔内碰撞的滋味。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谢未央才接通电话,含糊不清道:“喂?”
电话那头传来王琳焦急的声音:“谢未央,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刚收到通知,你的角色被换了。”
谢未央大吃一惊,嚼食物的动作一顿,导致她差点被鸭肉噎住。
“快喝点水。”谢韫立马推来一杯水。
谢未央摆了摆手,没喝水,缓了一会儿,停滞的思绪逐渐回到正道上。
不是,她记得这是几天前刚定下来的事吧,还能说换就换的?
前段时间王琳找上门,帮她拍了一段试戏视频,发送到剧组邮箱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剧组的回复,说她获得了一个角色。
虽然是个配角,戏份不多,但可以说是最适合谢未央发挥的角色。
因为她要演的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动作要求干净利落,手起刀落间,敌人的生命便如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眼神应该精准而凌厉,一个被训练多年的棋子,不允许产生多余的情感波动。
试问宰人这种事,还有谁能比她更有经验?
且不说在这个法治社会,就算是在过去的时代,她也有这个自信,没人比得过她。
毕竟是刚穿来的,谢未央还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听到这个消息,她第一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边嚼着嘴里的烤鸭,一边思考:“以前当杀手的时候,一旦我接下任务,雇主都不会轻易撤回或更改,因为对方首先得支付一笔订金。演员这行水这么深吗?果然还是转行吧……”
但现在,到嘴的鸭子飞了,她得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谢未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剧组那边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王琳的声音透着无奈:“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我得到的消息是,制片方临时塞了一个新人,是季池秋手下的演员。”
季池秋是谁?
谢未央心中一阵疑惑,下意识把问题说了出来。
王琳奇怪地回答道:“你不认识?之前我推荐你去的演技班就是她名下的。”
“……不会吧?”谢未央愣在原地。
忆起当日的情景,她联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那个自称“老板”的奇怪女人就是季池秋?
这可真是糟糕透顶。
谢未央心情复杂地擦擦嘴:“好,我知道了。”
20. 第 20 章
挂断电话后,谢未央一直想着那糟心事,脸色阴晴不定,进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坐在对面的简书远听不真切,只听到了部分通话细节,关切地问道:“是遇到了工作上的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谢未央捋了捋头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先前定好的角色被换了,剧组临时决定用一个新人。”
简书远眉头微皱,眼里浮现不解和担忧:“怎么会这样?”
谢未央摇了摇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是接到通知,说是制片方的决定。”
简书远沉吟片刻,认真道:“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开口,我在圈子里有一些人脉,应该能帮上忙。”
“人脉?你怎么会接触到娱乐圈的人?”谢未央抬眸望向他,这番话引起了她的好奇。
谢韫也停下筷子看了过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饭可以一会吃,八卦要认真听。
简书远微微一笑:“之前受人之托,治疗过一些大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老前辈。他们活得久了,性格多少有点固执,不愿意配合常规的治疗,我当时还费了不少心思。我也是刚刚想起来,恰好保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许能派上用场。”
他这话并不谦虚,但他既然说出口,势必有十足的把握。
譬如他说认识一个人,绝对不是简单的泛泛之交,那必定是足够熟悉那人的底细,他才会这么说。
谢未央知道他种正直纯良的人容易讨长辈欢心,但没想到这么吃得开。
谢未央笑道:“谢谢,不过我想先自己处理,一个角色而已,丢了也不至于寻死觅活。改天如果遇到了大麻烦,我再找你帮忙,你可得小心点,我不会客气的。”
她明白简书远是出于好意,但她更习惯于自己解决问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麻烦别人。
闻言,简书远没有再说什么,他一向尊重她的决定。
用餐结束后,谢未央带着谢韫打车回到小区。
一路上,谢韫明显感觉到谢未央心情不佳,但她懂事地没有多问。
她一般不掺和大人的事,就是晚上埋头吃饭时听了几耳朵,在她看来,老妈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意,但在意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她只是默默跟在谢未央身边,偶尔斜着眼睛观察,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夜色昏沉,路灯洒下的光化成银白色的颗粒,一点点映照出两人的影子。
谢韫抬头往上看,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开着灯。她们家楼上,也就是余雅婷和顾新昼父亲曾经居住的位置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那天,母女俩披露了余雅婷的暴力行为,余雅婷无法抵赖,暂时被公安机关处以拘留的惩罚。
然而听顾新昼母亲说,顾父没有放弃余雅婷,他竟然打算擅自做主,原谅这个伤害孩子的女人。
还好顾母及时回来了,她的态度很坚决,表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结合顾新昼身上的累累伤痕以及一系列证据,她打算以故意伤害罪指控余雅婷。
谢未央和谢韫不方便直接插手,但也不打算轻易放过这对男女,尤其是顾新昼那个“逍遥自在”的父亲。
这些天,她们也采取了一些措施。
“诶,你们俩母女回来了?”
狭长的小径上走来一个矮小的身影,是住在对面楼栋的李奶奶散步回来了。
“小谢,我听说你们单元里,有个姓顾的虐待自家小孩?”李奶奶眼睛发光,拉住谢未央,悄悄问道。
谢未央道:“您知道了?”
“哎呦,我这不是下午打牌的时候听老刘讲的,弄得我这颗心不上不下的,一直在想这事,你告诉我,是真的不?”
“千真万确,那孩子我见了,才那么点大,哎……”谢未央的语气中满是心疼,讲到关键处,她故意叹了口气。
李奶奶急切道:“他怎么了?孩子还好吗?”
“不好说,现在人还在病房里,多可怜啊。”
李奶奶一听,顿时义愤填膺:“真不是东西,太坏了!居然这样对待亲生的小孩,简直灭绝人性!”
像李奶奶一样愤怒的人还有很多,这便是她们要达到的目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虽然不能明着对那两人动手,但他们可以在大众面前揭露他们的真面目,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力量,借助舆论施压。
这还是谢韫想出来的办法。
她们将这对狗男女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这两人平常要外出活动,居民里自然不缺认识他们的人,口口相传之下,消息很快在小区里传开了,大家纷纷对虐待儿童的行为感到震惊和愤怒。
小区里有很多李奶奶这样的大爷大妈,他们正义感十足,人到五六十岁,骂人的威力不减反增,风采依旧。
他们见到顾父便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上前质问:“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孩子?是不是人?良心被狗吃了吗?”
邻居们的指责如炮弹般轰来,顾父开始还试图狡辩,然而他给出的说法毫无说服力,渐渐被大家的愤怒压得哑口无言。
于是他尽量避开大家回家的时间,可哪怕他早出晚归,也总能遇上热心居民。
最终,顾父承受不住压力,灰溜溜地搬走了。
或许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很遗憾,在简书远的帮助下,母女俩在网上注册了新的账号,并发布了这次事件的经过。
帖子的热度比想象中还高,只要大家还有记忆,家暴的标签将永远伴随着他和余雅婷。
“活该。”
这是谢未央对他们的评价。她本来还想做些别的,但被谢韫和简书远联合摁住了。
告别李奶奶后,她们回到了熟悉的家,谢未央还没有停止思考,今夜脑细胞前所未有的活跃,她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她突发奇想,打开手机,在搜索框输入季池秋的名字,屏幕上很快跳出了相关信息,季池秋的介绍映入眼帘。
谢未央盯着最上方的那张照片,眉头越锁越紧。
这惹得谢韫跑过来摸平她的眉毛。
“母亲,不要皱眉,会长皱纹的,你瞧你的眉心都有印子了。”
谢韫刚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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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发粘在小脸上,衬得她的脸颊更加白嫩光滑,像剥了壳的鸡蛋,说话时还眨着眼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让人想捏一捏她的脸蛋。
谢未央也这么做了,小孩的脸蛋软乎乎的,手感极佳,她忍不住喟叹道:“谢韫,你是不是长胖了?胖了才好,我就说你应该多吃点。”
“好像是胖了点……“谢韫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认真道,“不准转移话题。”
谢未央没辙:“好好好听你的,你先去吹头发吧,别着凉了。”
哄走谢韫,谢未央继续观察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身着黑色的高领上衣,肩颈线条优越,充满锻炼的痕迹,红唇微微上扬,优雅而不失张力,但这些都比不上她的眼神。她只是随意地瞥向镜头,然而这一眼倾泄出来的自信与野心,像箭矢一样冲破屏幕,仿佛她就在你对面,你能清楚地看到她身上那股旺盛的力量。
越瞧越眼熟,谢未央总觉得好像在某个场合见过她。
“季池秋……”谢未央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眉头又不自觉皱起来。
等等,这张脸分明就跟那个怪女人一模一样。
这下破案了。
信息对上后,谢未央心里隐隐冒出一个猜想:换角一事就是季池秋的手笔。
谢未央还记得季池秋当时的眼神,埋怨、嫉恨、不甘,完全是明晃晃露出的敌意,半点都不遮掩,谁要是说季池秋不是故意针对她,她都不相信。
谢未央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继续往后翻阅资料,季池秋的生平逐渐展露在她眼前。
出道多年,季池秋在不少影视作品里露过脸,其中还包括小成本网剧,真算起来她演过的角色还挺多的,也不拘泥于某种规律,什么类型都有。
更让谢未央感到意外的是,季池秋不仅仅是演员,她还参与了影视作品的幕后工作。
谢未央点开一篇关于季池秋的报道,标题赫然写着——“季池秋:从台前到幕后的蜕变”。
文章简单地提及了季池秋的演员身份,花费大量笔墨描写她作为幕后工作者的成绩,称她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和独特的艺术审美,成功制作了多部优秀的作品。
她担任制片人并参演的电视剧《暗潮》,去年在某平台热映,播放量在同时段连续排名第一,剧中角色的讨论度更是爆表。正是这部剧的爆火让她正式坐上牌桌,获得了制定规则的权利。
“仅仅从这些来看,她是个很强大的女人。”谢未央喃喃道。
她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脑海中印着季池秋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可这张脸却逐渐分崩瓦解,一块一块扭曲,眨眼间就变成了充满敌意的模样。
两张面孔来回交错,让她的思绪越发迷茫。
这是一个人吗?
谢未央内心五味杂陈。
“问题究竟出在哪?”谢未央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经过。
她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季池秋,在此之前,她们甚至没有交集,可季池秋对她的敌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仿佛她们之间隔着深仇大恨。
难不成她还要跑到季池秋面前去问?
21. 第 21 章
谢未央站在演技培训班大厅里,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是来上课的,她仰起头,目光扫过白墙上挂着的优秀学员照片和荣誉证书,心中涌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还是来到了这里。
她没有季池秋的联系方式,只能来上次遇见她的地方碰碰运气。
之前谢未央来的不巧,正好是上课时间,今日环视一圈,才发现这里聚集着很多年轻的面孔,他们妆容精致,衣着时尚,看起来各有特色,又有些相似。
他们的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仿佛只要踏进培训班的大门,就能离梦想更近一步,满心期待着一飞冲天。
这让谢未央想起了门口那句醒目的标语:“今天的努力,明天的收获。”
那行黑字龙飞凤舞,镶着亮眼的金边,仿佛在向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承诺光明的未来。
从那走进来就能看到这一张张明星学员的照片,谢未央对其中几张面孔有印象,他们都是活跃在银幕里的演员,一个个笑容灿烂,眼神中充满自信的光芒。
演技培训班在用这些例子无声地告诉每一个到来的人:“只要你努力,你也可以像他们一样获得成功。”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崭露头角。
谢未央心里清楚,时代在发展,很多事物在悄然改变。
从前她生存的江湖很纯粹,武林高手排行不会受到太多因素影响,只要你足够强,强到碾压一切,就能拿下天下第一的名头,响当当地行走世间。
但演艺圈不一样,它如同一座高耸巍峨的金字塔,只有一撮人能站在顶端,暴露在阳光下,更多的人则是被团团黄沙掩埋,终其一生也无法出头。
星途复杂,演技培训班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技能,但绝非成就名气的捷径。
谢未央摇摇脑袋,别人怎么想,和她有什么关系,有的是人乐意上课。
她抓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请问……”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像个无情的报幕机器:“你好,报名去前台拿表,闹事去厕所解决,统统左转不送。”
谢未央:“……”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不是。”谢未央无奈道,“你们老板在吗?我找她有急事。”
“你是说季姐?”见她点头,工作人员看了看手表,回答道,“这个点她通常会去楼下的咖啡店喝一杯。”
道过谢后,谢未央转身下楼。
推开咖啡店的门,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谢未央不太适应,下意识抬手掩住口鼻。
季池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边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意式咖啡。她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仿佛在凝视某个遥远的黑点,又仿佛只是在发呆。
外面下起了小雨,绵绵雨丝轻轻敲打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季池秋的神情平静而安详,透出些享受的意味。
忽然,她转过头,目光恰好与走进咖啡店的谢未央相撞。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时间咖啡机运作的声音格外清晰,嗡嗡低鸣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
周围的客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微妙气氛。
谢未央快步走到季池秋的桌前,停下脚步,直截了当道:“有空吗?我找你有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季池秋少了很多敌意。她甚至还摊开手,心平气和道:“坐着聊。”
谢未央拉开椅子坐下,迫不及待道:“我是来问你……”
“是我。”季池秋道。
听她干脆应下,谢未央反倒疑惑起来,挑起一边眉毛。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人还能预卜先知?
季池秋摆弄着手指上的美甲,微微一笑:“如果你是来打听换角一事,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
季池秋用勺子轻轻搅动杯中的咖啡,幽深的眸光倒映在液面中,随着热气发散:“这需要原因?我是制片方,想换就换咯。”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谢未央把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你目前在做幕后工作,还做的很好,这样的你处事会这么随意?”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说话,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说说。”季池秋笑起来,“坦白来说,我是个商人。”
知道,看出来了。
谢未央静待她往下说。
“你的演技如何你自己清楚,新人比你年轻,还比你漂亮,我用她换掉你,合情合理,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无法替代吧?”
“非要说有什么私人原因的话……”
在她专注的目光中,季池秋缓缓道:“我看不惯你。”
谢未央皱眉:“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之前认识我?”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看来是问不出别的,谢未央沉默片刻,最终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咖啡店。
透明玻璃后,季池秋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渐渐出神。
她方才看似自如,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正波涛起伏。
上一次谢未央离开后,季池秋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她从未想过,事过境迁,自己依然如此容易失去理智,这些年积累的涵养、她引以为傲的自持都在一瞬间崩塌殆尽。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失控?
季池秋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波澜压下。过去的就应该让它过去,她才不会再让任何人或事打乱节奏,她的人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转过身,不再看向那面玻璃窗。
雨越下越大,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点密集地砸下来,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谢未央没有带伞,雨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衣服,湿漉漉的布料紧贴着肩膀,长发也渐渐湿透,一缕一缕地贴在脖颈上,
但她没有躲进屋檐下的想法,仍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步伐缓慢,街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从她身边经过。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的头脑无比清晰。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无法替代吧?”
季池秋的话不断在脑中回响。
这句话点醒了她。
季池秋这个人很讨厌,说话带着刺,对她更是不留情面,可她不得不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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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季池秋的话有道理。
她最大的的问题是缺少特质。
在竞争激烈的娱乐圈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有人靠跳脱可爱俘获粉丝,有人靠性感火辣吸引眼球,有人靠演技精湛赢得口碑。
而她呢,她有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她有一身过硬的武艺,能在几秒钟内放倒一个成年男子。
可这有何用?导演知道吗,观众又知道吗?
来到这个时代有好些天了,她的本领就是难以派上用场,她是演员,演戏是跟着剧本来,剧本里写着潸然泪下,她总不能上去给导演邦邦两拳吧。
想到这,谢未央烦躁地甩了甩头发。
空有一身武艺,却根本无法施展,她该如何另寻出路?
她一身湿淋淋地回到家门口,摁响了门铃。
谢韫在家,推开门看到她的那一刻,谢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都不等雨停就跑回来了?”谢韫也顾不上称呼了,小跑进屋里拿来毛巾,“你以为自己是电视剧女主角吗?”
谢未央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接过谢韫递来的毛巾,擦干脸上的雨水。
“这下清醒了。”她沉声道。
果然在雨中走一走,整个人豁然开朗。
淋湿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反正她体质强,怎么折腾也不会感冒。
重点是她想清楚了!
有什么好低落的?想干就干,不干就滚蛋。
她要是干不下去,大可以谋划转行大业,等到艺人合约到期就退出娱乐圈。
“生活最重要”,这话是真理,她说的。
谢未央看了一眼谢韫,在心里默默叹气,她虽然上没老,但下有小啊。
现在养孩子多费钱,学费、玩具、兴趣班……她光是浅浅了解了一下,就觉得有无数双黑手伸进她的钱包。
“不过我就这么跑了,有点对不住王琳。”谢未央喃喃道。
作为经纪人,他总是尽心尽力地为她谋划,尽管她让他头疼不已,王琳也从未放弃过她。
说起来他也不容易,年纪不大就徒生白发,她上回在他后脑勺上瞅见了好几根。
“对不住谁?”
正想着,王琳竟然背着手从客厅里走了出来,目光如炬。
谢韫见状,提醒道:“王叔叔都在家里等你好久了。”
谢未央一愣,旋即干笑道:“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肯定是你听错了。”
“先放你一马。”王琳虽然怀疑,但也没有深究,转而正色道,“我今天去查了换角的事,已经搞清楚了,是……”
谢未央打断道:“我知道,是季池秋换掉了我。”
“你已经知道了?”
“刚知道不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琳叹息道,“你不要想太多,多努力提升演技吧。”
谢未央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问:“你特地跑一趟,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不,我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王琳卖了个关子。
“好消息?”
“对。”王琳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谢未央。
22. 第 22 章
“这什么东西?”谢未央接过来,从头扫到尾,发现上面写着自己的基本信息,包括各种经历,不由地有些疑惑。
“简历啊。”王琳理所当然道。
“所以呢,”谢未央扬了扬纸张,一脸费解,“是用来干什么的?”
王琳露出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神神秘秘道:“张玉溪导演在筹备一部大制作的电影,目前正在收集演员的简历进行筛选,被选中的人会进训练营,有很大的机会参演电影,我打算替你投一份简历。”
谢未央挑眉道:“这导演很牛吗……喂,我就随便问问,你也没必要露出这种表情吧?好像我十恶不赦似的。”
“谢未央啊谢未央,你平时混就算了,竟然连张玉溪导演都不认识?”
王琳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他竖起耳朵,夸张地拍了拍玄关处的柜子:“那可是张玉溪!大佬中的大佬,导演中的导演,在电影圈里她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你居然不知道?随便拉一个小孩过来都比你知道的多。”
“真的?那我信了哦。”闻言,谢未央看向一旁的谢韫,“谢韫,你知道这位导演吗?”
谢韫料到她早晚会把自己卷进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但她想了想,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谢未央得到想要的答案,又将目光转回王琳身上,摊开手表示:“你看,你的情报有误。”
“我真是服了你,一天到晚净想着钻漏子。”王琳咬着牙,懒得和她争辩,“总之张玉溪导演就是很厉害!”
这位张导演确实是一位令人景仰的电影大师,她不仅是国内电影行业的标杆人物,在国际市场也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她的人生堪称传奇,初出茅庐的她,首次执掌电影就获得了金鸡奖最佳摄影奖。
之后更像开了挂似的,直接跳出国内市场走向了国外,她的作品多次在国际电影节上斩获大奖,轻易赢得了观众和评委的一致好评。
她的名字已经成为高质量电影的象征。
关于她的风流韵事也有不少,她年轻时追求者众多,这其中有风流的赌王之子,也有优雅的外国贵族,但她就像一阵清风,谁也留不住她。一生未婚的她,将全部的精力奉献在她深爱的事业上。
从初期的独立电影到如今的大制作,她始终保持着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她总是用犀利的视角切入社会的痛点,揭示生活中那些被忽视的真相。她多年前提出的主张,在如今依然先锋而有力。
摄影机成了她身体的延伸,电影则是她思想的投影。
除此之外,她的名字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在多以男性为叙事主体的电影世界,张玉溪的存在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无数女性创作者前行的道路。
王琳还是个孩童时,就看过她拍的电影,深受打动。
那部电影讲述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在丈夫、子女的压力下选择出走,抛下一切踏上了自我发掘之旅,真实展现了女性的自我挣扎与成长。
那是王琳第一次接触到电影,当时一群人挤在同学家的电视机前,有人提议“看电影吧”,其他人都说好,一开始大家还闹哄哄的,电影播到一半,同学们都安静下来。
回到家,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她中年丧夫,为了养活他们兄妹几个,那瘦削的肩膀承受了太多太多。
王琳在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他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像张导演一样,用电影叙述这些打动人心的故事。
但这个理想最终没有实现,身为家中长子,他不能那么自私,生活拮据,年幼的弟弟妹妹还要读书,他已经长大了,不能把重担全部推到母亲身上。
于是他选择辍学打工,起早贪黑,干很多份工作,能挣一点是一点。
进入娱乐圈是机缘巧合,奋斗多年,他从打杂的小助理一点点做到了经纪人的位置。
这些王琳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谢未央也不知道。
但他始终没有忘记,张玉溪导演是他年少时的憧憬,他无条件信奉她的作品。
不过谢未央不认识她也情有可原,张导演近几年不再活跃于公众视野,似乎在潜心打磨新的剧本。
自从上一部作品现世后,这位女导演便鲜少露面。传闻她没有固定的居所,大部分时间待在郊区的工作室,日夜伏案写作,桌上堆满了各种资料和手稿。
偶尔有人拍到她的身影,不是在古时的圣地巡礼,就是在偏远的山村采风。年近六十岁,她依然在为心中的艺术跋涉。
圈内人隐隐认为:当张玉溪导演带着新作归来时,必定会掀起一阵波澜。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便是说她在着手准备这一部大制作电影。
“哦。”谢未央淡淡应了一声,虽然她不大懂,但看着王琳这副急切的模样,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好奇,“那这简历是投了就能进吗?”
王琳道:“当然不是,我都说了要由剧组筛选,筛选过后还有几场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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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谢未央撇了撇嘴,有些无语,她又不是傻。
王琳被她这态度气得直跺脚:“有机会还不算好消息?难道我还要把剧本喂到你嘴里?我又不是你爹娘,就算是爹娘都不带这么喂的。”
谢未央见他反应激烈,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怎么好,双手合十道:“我错了哥,那你帮我投一下试试,拜托你了。”
王琳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这才对嘛。你放心,等我再把你的简历润色一番,保证让剧组相中你!”
说完这番话,王琳就兴冲冲地走了。
他总是充满激情,谢未央无奈地摇摇头。
合上房门,谢韫好奇地望向谢未央:“母亲,你好像对王琳叔叔说的不感兴趣。”
当然不感兴趣,这一看就是画饼,说不定投完简历就没了下文。
以前和武林盟主打交道的时候,听他跟手下人说过类似的话术,耳朵都起茧了。
画饼的确是效果非凡,被他忽悠瘸的大有人在,但她可不吃这套。
谢未央走入卧室,来到衣柜前,边翻找睡衣边回答:“再说吧,过几天又要去录综艺了。”
谢韫追着她走了进来,刚想说些什么,哪知道她忽然开始解衣服扣子,解到第二颗,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隐隐可以看到下方的隆起。
谢韫一惊,连忙抬手捂住眼睛,耳根微微发红。
谢未央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你捂眼睛干嘛?”
她只是觉得湿衣服粘在身上难受,打算更换一下。
“非礼忽视。”谢韫闷闷道,手指紧紧贴住脸不放,快把自己憋死。
谢未央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你还是一丁点大的时候我给你洗过那么多次澡,你还耍赖,非要我跟你一起洗,我把你看光了,你也把我看光了。”
小时候的谢韫和现在不一样,胖嘟嘟的,就是个松松软软的小蛋糕,还有点顽皮,每次替她洗澡都像打仗一样。
当然了,现在也很可爱。
“那怎么能混为一谈,不行就是不行!”谢韫的声音扬高了八度。
“好好好,”谢未央失笑道,“你睁开眼睛吧,我已经换好衣服了。”
谢韫这才放下手,说:"母亲,我感觉王琳叔叔说的那个项目应该挺靠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眼睛放光成那样,跟大晚上的灯泡似的....."
谢未央也想起当时的情景,笑着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行,我会努力争取的。”
23. 第 23 章
头顶艳阳高照,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黄土辽阔无际,几颗枝叶稀疏的老树在尘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厚重。
新一期的综艺录制即将在这片黄土地上展开。镜头前,嘉宾们正安静地准备着,突然,一声响彻天际的喷嚏声打破了宁静。
“你这是感冒了?”一旁的宋子宁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谢未央,关切道,“这里昼夜温差大,你要注意身体,不然谢韫也会担心的。”
谢韫在旁边默默点头。
谢未央站起来,揉了揉鼻子,故作轻松地笑道:“没有的事,我身体健康着呢,就是鼻子有点痒。”
哪知道她还没说完,就被口水噎住,偏偏她还要强撑,边咳嗽边艰难道:“没事,我真的没事。”
谢韫翻了一个白眼,嘴角微微抽动。
老妈这该死的自尊心,明明感冒了还不承认,都在家里咳嗽了好几天。
谢韫在心里嘀咕着,却也没有说出来,只从背包里翻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谢韫姐姐!”伴随着一声轻快的呼唤,祁思邈的笑脸出现在视线里。
两个星期不见,再次看到她,祁思邈雀跃不已,往日沉静的小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是你啊。”谢韫微笑道,“最近有遇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最近在练习滑雪,我能双脚带板起跳了。”讲到喜欢的事物,祁思邈的眼里闪烁着细碎的亮光。
谢韫对此了解有限,但还是笑着夸奖道:“听起来好厉害。”
祁思邈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还想继续往下说,祁宇的声音从几米外传来:“儿子,过来爸爸这里。”
听到爸爸的呼唤,祁思邈脸上闪过一丝不舍,他才刚来这边不久呢。他看了看谢韫,又看了看爸爸,视线来回打转,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挪动了步子。
祁宇见他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开玩笑道:“你以后要是结婚了,也要回家的啊,别总想着往外跑。”
祁思邈抿着嘴不吭声,然而可以看到,从短短的发际到耳根一片绯红。
【新的旅程又开始啦!】
【打卡!开头就是我CP,谁有我快乐?】
【来了来了,终于等到更新了。】
屏幕上的弹幕飞快滚动,第一期播出后,真性情的孩子们收获了众多喜爱,观众们纷纷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嘉宾们齐聚在这里等候导演安排,但是几十分钟过去了,导演迟迟没有出现。
正当大家疑惑之际,一群蒙着黑面的人忽然冲进现场,分成几拨来到几位家长身边,二话不说就架住他们,要将他们带走。
“这是做什么?冷静,冷静,我们是文明人,有话好好说。”
夏洛克的声音渐渐飘散在风中,他是最先被抓走的。
望着自家老爸渐行渐远的背影,吉娜站在原地拍了拍手,面带兴奋:“哇哦,爸爸被抓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呀……还会回来吗?”
【我发现了,吉娜小天使貌似有隐藏的邪恶属性。】
【管那么多做什么,吉娜宝宝长得这么漂亮,我将永远溺爱她。】
不远处,卫尧眼看着亲爸被人架起来跑,连忙跟了上去。
“你们等等,别走!”
混乱之中,卫连海扭头看向身后踉跄追赶的小小身影,深受感动,看来这儿子没白养啊!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卫尧说:“我爸脚上穿的鞋子落下了,得把它一起带走!”
卫连海:“六。”
真是爸爸的好大儿。
【卫连海:服了老铁。】
【你说卫尧懂事吧,他也不顾老爸死活,你说他不懂事吧,他又知道不能把鞋子落下。】
“儿子,我走了哈,你要乖乖听哥哥姐姐的话。”被蒙面人带走前,祁宇还不忘嘱咐孩子。
祁思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紧张但不多,他朝亲爱的老爸挥挥手:“爸爸再见。”
另一边,谢未央凝视着这几个朝她走来的人,挑眉道:“你们干嘛?”
她的口气不小,眼神不善,大有他们不老实交代就会动手的趋势。
来抓谢未央的人是特别安排的,受到过导演三番五次的提醒,这会儿他们不敢硬来,只好迭声提醒道:“节目效果,节目效果,麻烦您配合一下。”
谢未央这才放松下来,抬手止住他们的动作:“用不着这么麻烦,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果然到我谢姐这就画风突变。】
【群演的害怕不像演的。】
谢韫就在附近,将他们说的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谢未央是被领着走的,姿态懒散,步履悠闲,不像是被人抓走,反倒像是她挟持了别人,因此谢韫面上没什么波澜。
唯有年纪最小的小八是真情实感地被吓哭了,边哭边喊:“不要带走我妈妈!”
【大混战,哪里都精彩。】
【孩子们最符合人设的一集。】
【我是路人,请问这是节目效果吗?】
坡上的风依旧呼啸不停,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导演竟然在这时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对讲机,面带疑惑。
他原本以为这几个孩子会慌作一团,最多就是谢韫镇定一点,可如今的状况却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两个星期不见,孩子们都长大了?
导演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咳咳,你们也看到了,我已经派人把你们的爸爸妈妈抓走了,现在……”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是坏蛋,揍他!”
孩子们顿时挥舞着粉拳,一窝蜂扑了上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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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瞬间化身大树,身上爬满了孩子。
小八挂着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往他衣服上蹭,嘴里还念道:“坏蛋,打洗你!”
“停下,都站好!”导演试图用最大的音量呼喊,但孩子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谢韫早已退到了一边,这样的情况她也无能为力,只好做个观众啦。
导演很快支撑不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喊道:“救命,快来人救我!”
听到导演的求救声,工作人员们立刻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然而这场“救援行动”毫无指挥可言,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好,我抓到一个!”有人将吉娜钳制住,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踩了一脚,眨眼间就让她溜掉了,别看吉娜穿着精致的小裙子,跑起步来一点都不含糊。
“抓住那个鼻孔朝天,头上顶着两撮呆毛的!”有人大喊着,抬手指向正绕着摄影机逃窜的卫尧。
“哎,你们别碰到设备!”摄像老师紧张地护住自己的器材,寸步不离,生怕谁不小心撞倒。
“小心!”
不远处,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差点平地摔的小八,结果反被眼泪汪汪的他缠住。
经过一番折腾,工作人员都累得气喘吁吁,孩子们总算是老老实实地站成了一排。
导演擦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孩子们:“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
导演站直身子,试图重塑形象:“爸爸妈妈被抓走了,只有你们能救他们,他们能不能回来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不然……他们就会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不可能,我爸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回家?”卫尧叉着腰,摆明了不相信。
导演神秘一笑:“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看他接不接,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他们回不去的。”
孩子们都被唬住了,僵着脸若有所思。
吉娜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救啊?其实可以让他们留在这里的,爸爸老是惹妈妈生气,妈妈每次都说让他下次别回家了。”
“也可以。”谢韫由衷佩服她的脑洞,朝她竖起大拇指,好奇道,“不过吉娜,你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念你爸爸吗?”
吉娜转动琉璃般的漂亮眼珠,暗自权衡利弊,想了想,最终回答道:“那还是救一下吧,爸爸做的菜还是很好吃的,有点舍不得。”
【爱救不救的笑死我了。】
【吉娜(无辜脸):我是在帮妈妈解决烦恼。】
【她一定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老夏啊,快回来听听,你只剩下会做饭的价值了。】
“总而言之。”导演扬声道,“要救回你们的爸爸妈妈,你们需要这样做……”
24. 第 24 章
导演并没有全盘托出,只提到家长们目前被关在铁笼里,要想救出他们,孩子们需前往神秘地点取出钥匙。
至于藏有钥匙的地点,他并未说明。
距离探秘之地尚有些距离,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边走边讨论,叽叽喳喳的,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小麻雀。
道路两侧的树木越长越密,阳光洒在它们身上,拉扯出长长的影子。
走在最前面的卫尧看腻了周边的景色,转过身来正对其他小朋友。
“你们看到没?我刚刚有抱住导演大叔的腿,一下子就控制住了他,是不是很厉害?”
说着,卫尧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仿佛刚刚拍摄了一场“活捉导演”的戏份,而他是电影里身手矫健的主角。
美中不足的是,主角的裤腿一只高一只低,上面还有几点污渍,是落荒而逃时沾上的泥土。
“卫尧哥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也有出力。”祁思邈弱弱补充道。
祁思邈记得清楚,混乱中,他和卫尧分别钳制住了导演的一条腿,只不过工作人员冲上来的时候,他消极反抗,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制服住了。
“对啊,你那有什么厉害的?我还压住他的手,让他抬不起胳膊呢!”吉娜高高地撅着嘴,不甘示弱。
谢韫不由地把目光放在她脸上。
女孩绑好的头发在奔跑过程中跑散了,发丝散乱不堪,像是经过大风肆虐,额前的刘海也沾了汗,变成一缕一缕的,不过看起来还是比卫尧体面不少。
现在的吉娜与两小时前的精致小公主判若两人。
谢韫很想提醒一句:公主殿下,请注意形象。
她没有想到,短暂的走神间,身旁的小八竟然挣脱了她的手。
谢韫眼看着小八颠着小碎步跑到前头,含糊不清道:“呜哇,我也……”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小八一定是想为自己小争一口气,可思来想去,他竟忘记自己具体做了什么。
卫尧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道:“反正我出的力气最多,也最厉害,这是肯定的!”
他的声音清楚地传入众人耳中,气势非凡,他向来充满自信。
其余人不服气,异口同声道:“我才是最厉害!”
“是我。”
“我最厉害。”
“不,我才是。”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
谢韫看着这一堆活宝,暗道:“你们的好胜心是不是用在了奇怪的地方?还记得我们是要去救人的吗?”
她不禁失笑。
卫尧捕捉到了她嘴角那抹一闪而过的笑意,忽然咧嘴一笑,指着她道:“那谢韫你说,谁最厉害?”
谢韫:“……什么跟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她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孩子们纷纷停下争执,齐刷刷地看向她,眼里的期待如火焰般燃起,仿佛她的答案至关重要。
谢·选择困难·韫猛然意识到:这一碗水是端不平了。
“那么,最厉害的人……”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谢韫缓缓抬起手。
“是我?”
她指着自己,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四下一片寂静,清风抚过树梢,微微拂动树梢上的叶片,旋即往更深处吹去,其他人震惊于她的回答,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默后,祁思邈率先打破了僵局:“如果是谢韫姐姐,我赞成。”
“好吧。“吉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还以为姐姐不参加比拼呢。”
“呜哇。”小八也吱了一声,声音小小的,也不知道是在表示同意,还是在卖萌。
谢韫看着他们几个,心里略微惊讶,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竟获得了压倒性的支持。
只有卫尧依旧沉默,他皱着一张脸,表情透着三分无语,七分不可置信。显而易见,他并不认可这个结果。
谢韫差点没憋住笑,心想:“谁叫你问我。”
但她没料到的还在后头,卫尧盯着谢韫,眸光挣扎良久,最终转变了态度:“那我勉为其难地同意好了,封你为打败坏导演的最大功臣。”
“好了,都停下!”
导演回头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抽动。
稚气的话语不断传入他耳中,导演听他们嚷嚷了一路,此刻终于按捺不住。
合着是把他当BOSS刷了。
他知道,这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但他被磨了一路,还是没忍住打断他们的冲动,正好这会儿目的地也到了。
“你们看,我们到地方了!”
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陆续从他背后探出脑袋,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导演侧身指着前方黑黝黝的山洞,向大家示意。
“你们要进去这里面找到宝箱,钥匙就在宝箱里。”
漆黑的洞口没有尽头,就像一张巨大的嘴,悄无声息地张大,吞噬一切靠近它的东西。那深处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任何光线都会被它吸收殆尽。
谢韫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某些记忆悄然复苏,脸上的笑意渐渐沉下来。
她不想进去。
更何况,能让她安心的人也不在这里。
站在洞口,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从深处钻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轻拂过脖颈,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炎炎夏日,谢韫却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冷意自骨髓处渗出,逐渐蔓延开来,让她浑身冰凉。
“姐姐……姐姐?”
“啊……”再回过神时,谢韫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吉娜凑到她面前,眨着眼睛道:“姐姐,你怎么了?”
谢韫摇摇头,问:“有什么事吗?”
吉娜指了指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答道:“喏,他们要我把手电筒给你,刚刚他们叫你,你都没有反应。”
“谢谢你。”
接过手电筒,谢韫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妹妹们,他们脸上虽然也有害怕,但更多的是对冒险的期待和兴奋。
谢韫无意识地咬紧嘴唇,内心陷入挣扎。
她知道,如果自己退缩了,肯定会影响到弟弟妹妹们,说不定他们会更加害怕。
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失去冒险的机会。
况且手里还有手电筒,事情不会太糟糕。
“走吧,谢韫姐姐!”见谢韫一动不动,祁思邈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我们一起进去。”
谢韫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阿嚏!“
又打喷嚏了,谢未央揉着鼻子冷静地想。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感冒了。
换个角度想,会不会是谢韫在想她?
想到这,谢未央唇角微微上扬,哎呀呀,这可是平常没有的待遇。
当她转动眼珠,瞥到关着她的铁笼和外头的蒙面人时,又开始暗暗叹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铁笼有些年头了,栏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重新上过油漆后,表面看起来还算光滑,但仔细一瞧,死角处仍能窥见岁月侵蚀的痕迹。
谢未央的目光微微转动,对她来说,破开这样的铁笼不是难事。只要她愿意,这些铁栏杆跟脆弱的树枝没什么分别。
但她不能,谢未央烦躁地把头发捋到脑后,她得遵守节目组制定的规则,更不能破坏节目组的道具,不然谢韫又得说她了。
家长们就这么被关在铁笼里,在太阳底下烤着,坐立难安。
夏洛克等不及,走到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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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边清了清嗓子,冲着附近的蒙面人道:“嘿,兄弟。”
蒙面人转过头看他,面具下的眼睛透着麻木。
夏洛克笑道:“放我们出去怎么样?你看,咱们在这儿站着也没什么意义。”
说着,他掏出一朵不知从哪捡的野花,把花插到耳朵上,还眨了眨眼,抛了个夸张的媚眼。
【……哪来的进口贵妇。】
【笑死我了。】
【受不了,快来个人枪毙他。】
【myeyes!myeyes!!】
蒙面人也承受不了,立刻端起手中的假枪,枪口直指夏洛克的胸口:“老实点,别耍花样。”
夏洛克脸上的笑容不减:“别这样,我中文不好,咱们还可以再聊聊,要不你教教我中文?”
蒙面人不想再听他胡扯,枪口往前顶了顶,压迫感十足。
夏洛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话毕,夏洛克退回到同伴身边,无奈地耸耸肩:“看起来美人计行不通。”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吐槽:首先你得是个美人吧……
等待的过程相当煎熬,没过多久,铁笼外的几个蒙面人逐渐站不住脚,开始来回走动,还会凑到一起低声交谈几句,状态像极了等待下班的打工人。
受这气氛感染,笼子里的家长们也闲聊起来。
谢未央和宋子宁被关在一个笼子里。
站累了,谢未央靠着铁笼的一角坐下,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总觉得你难得露出紧张的一面,就好像事情都在你的把握内。”宋子宁忍不住开口,“我其实很好奇,你就没有担心或者害怕的时候?”
谢未央侧过头看了宋子宁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但这笑容很淡,落在脸上晃动几下,成了轻飘飘的烟。
“有过的。”谢未央轻声回答,声音散在空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真的,什么时候?”宋子宁俯身追问。
谢未央没有立刻回答,仿佛陷入了回忆。沉默片刻,她说:“是因为我女儿。”
“谢韫?”宋子宁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个总是带着乖巧的笑、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她……她不是很好吗?”
谢未央摇了摇头:“别看她那样,其实她脾气不怎么好,胆子也很小,只是她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心里,不让别人看出来。”
宋子宁皱着眉,不解道:“她才这么大,怎么会……”
“是我的问题,一定是。”
谢未央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她小时候遭遇过……一些事,是受我牵连。”
【啊……怎么会这样。】
【难怪,我总觉得谢韫怪怪的。】
【怪什么呀,你才奇怪。】
“谢韫妈妈,你不用担心。”对面的卫连海不知何时站在了铁笼边,他握着栏杆扬声道,“卫尧那小子上一次不是误伤了谢韫吗?他也很愧疚,饭也吃不香了,回去后他就跟我说了,为了赔罪,他以后会努力保护谢韫。”
谢未央没有应声。
真要碰上了情况,谁来她都不放心。
哪怕……哪怕是她自己。
谢未央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错杂,仿佛命运刻下了无数条路径,它们交汇,却又四散开,奔赴未知的终点。
她曾经用这双手击碎了很多敌人的阴谋与贼心。
穷凶极恶的山匪,有着众多手下的腐败官员,有时候会多费一些力气,但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摆平的。
她凭着一身武艺惩奸除恶,守护着她心中的正义。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理念,也从不怀疑自己的力量。
但是那一次让她彻底明白——武力不是万能的。
25. 第 25 章
谢未央犹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每个细节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阴沉的傍晚,夕阳西沉,乌云压顶,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谢未央怀中揣着糕点,步履轻快,她买了城里最热门的广芳斋的桂花糕,还热乎着。
谢韫嗜甜,瞧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她会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小手诚实地摸上糕点。
谢未央含着笑走过长街,忽然嗅到风中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她的心跳猛地一沉,脚下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和谢韫落脚的小院就在前方,老旧的木门半掩着,隐约能望见院内的一片狼藉。
谢未央踹开门,便看见散落一地的物品,茶壶、碗碟、书籍……还有她和谢韫亲手搭建的葫芦架子,此刻也歪倒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鲜红的血滴一路蜿蜒至脚边,谢未央顺着血迹望去,墙边靠着一个人,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
谢未央走过去一探,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是谢韫的乳母,也是她请来照顾谢韫的人。乳母已死去多时,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眼睛瞪得很大。
她死了……那谢韫呢?
谢未央环顾四周,摇椅旁,一块熟悉的藕粉色衣角落入她的视线。
谢未央拾起碎片,因为太过慌乱,起身时不慎撞到摇椅。
她辨认出这是谢韫身上的东西。
谢韫平日里最喜欢坐在这摇椅上,椅子摇摇晃晃,她抬起头,看葫芦藤攀爬上支架,在微风中舒展枝叶。
而现在椅子依然摇晃不停,发出吱呀的响声,谢韫却消失不见。
谢未央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碎片,这不是偶然,是歹徒留下的警告。
地上刻着一行字:“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未央的胸腔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她知道这是谁干的。
武林盟主常华磊。
此人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尽做些清除异己的勾当,谢未央跟他打过几回交道,早已看透他的真面目。
就在几天前,常华磊曾找到她,欲将她招揽至门下,并指使她去杀一个人。
趾高气昂,分文不给。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杀的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这显然违背了她的原则。
谢未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同他拋来的橄榄枝。
她接任务全凭自己意愿,自然没有听命于他人的道理。
她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常华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不再多言,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而后拂袖离去。
谢未央当时并未多想,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直至今日谢韫被劫走。
谢未央恍然意识到:她低估了武林盟主的狠毒,他竟然用谢韫来威胁她。
该死。
谢未央紧紧咬着嘴唇,直将唇瓣咬出血。
谢韫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在这世上最珍视的人。
但武林盟主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谢未央在外化名“风寻”,还戴上面具做了伪装,行事谨慎,他是如何发觉她的真实身份,又如何得知谢韫是她的软肋?
谢未央当下六神无主,全然忘记思考这一点。
就在谢未央一筹莫展之际,武林盟主的义女许飞霜找上门来,说她知道谢韫在哪。
“你当真能助我救出谢韫?”谢未央抬眸道。
她的眼中布满红血丝,这几日来她不眠不休,精神已经紧绷到极点。
许飞霜点头,握住她的手真诚道:“我会想办法调离盟主府的部分守卫,届时守备空虚,你找机会救出谢韫。”
救回谢韫的过程很顺利。
根据许飞霜的提示,谢未央在盟主府的后山找到了谢韫。
山洞内漆黑一片,通道狭长,幽幽烛光在石壁上跃动。
谢韫被关在里头,不见天日。
当谢未央找到她时,谢韫正蜷缩在角落里,脸上是哭干的泪痕,谢未央的心几乎要碎了。
那一刻,她暗下决心。
送走谢韫后,谢未央又调头回来,杀到武林盟主常华磊的住处。
即使明面上的威胁少了很多,常华磊身边仍暗藏武林高手。
他们一个一个从暗处现身,在谢未央周边游走,虎视眈眈。
常华磊立于他们身后,负手笑道:“你来的太急,我尚未准备好一场大戏,但没有关系,这些人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拿下你有九成的把握。”
谢未央嗤笑道:“最好是这样。”
“霜儿同我说了你的事,我很欣赏你的才能,本想重用你,凭你的实力,一定能在我手下谋得一席之地。”
“你手下那点芝麻大的地就留作你的陪葬品吧。”谢未央毫不留情道,“而且,你这老东西会这么好心?狡兔死,走狗烹。等到我失去价值的那天,你就要对我下死手了吧。”
“哼,不识抬举!”常华磊愤然转身,对着其余人下令,“无需留下全尸,给我杀了她!”
谢未央冷笑着看向渐渐逼近的敌人们,拔剑出鞘。
家里人没告诉你们,不要随便小看人吗?
这么多年来,她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要学会藏锋。”
师父点着她的额头,告诉她。
“嗷,痛啊!”年幼的谢未央捂着脑袋呼痛,她刚打完架回来,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包。
“痛才能长记性!”
她懵懵懂懂,抬起头问:“为什么要藏,让大家都知道我有多厉害不好吗?”
师父摸着胡子,表情意味深长:“这是一种生存的手段,在关键时刻,它会转化为你的优势。”
……
许飞霜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她漂亮的面容。
许飞霜目眦尽裂。
她最敬爱的义父倒在血泊中,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义父!"许飞霜发出一声哀嚎,她扑过去,颤抖的手抚上死人的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的雨夜,是义父将濒临死亡的她从街边捡回,供她吃穿,教她礼仪、武功,给她一个家......所以即使义父将她送到权贵们的床榻上,她也没有怨言。
"为什么?"许飞霜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的谢未央。
谢未央手中长剑还在往下滴血,她静静地看着许飞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要杀了你!"许飞霜暴起,腰间长剑出鞘,挟着凌厉的剑气直取谢未央咽喉。
谢未央轻轻侧身。
"铛"的一声两剑相击,谢未央提剑架住了许飞霜的攻势。
许飞霜只觉得虎口发麻,但她硬是咬紧牙关,一招接一招往下攻去,却一一被谢未央轻飘飘化解。
"够了。"谢未央突然发力,一剑挑飞了许飞霜,许飞霜撞在巨石上,喷出一口鲜血。
“我一直在想常华磊为什么会知道谢韫的存在,明明我从来没暴露过。”
谢未央缓缓走近。
“直到你出现在我眼前。”谢未央苦笑一声,“我竟然下意识排除了你。我只当你是我的朋友,却忘了你是常华磊身边的人。”
谢未央心痛无比,早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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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愿不遇见她。
第一次相遇,是在某位权贵的府邸。那日,谢未央潜入府中打探消息,不料这府邸规模庞大,回廊曲折复杂,她一时迷失了方向。
正当她陷入焦急时,一道清脆动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可是迷路了?”
她回头,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清丽女子正含笑望着她,眉目如画,气质淡雅。
谢未央面上不动声色:“姑娘误会了。”
女子不置可否,指了指一旁的小径:“从这条路直走,穿过花园,便是正门。”
谢未央心中有疑,匆匆离去,却对这名女子留下了印象。
第二次相遇是在烟花之地。
谢未央的任务目标是一名贪恋美色的昏官,她将刺杀地点选在了有名的青楼——百花楼。那官员果然如情报所说,夜夜流连于此,于是谢未央混入楼中,伺机行动。
任务进行的不太顺利,就在她得手之际,一名丫鬟无意间闯入了房间,她看到尸体,发出一声尖叫。
谢未央立刻翻窗逃离。
丫鬟的叫声引来了护卫,他们发现了官员的尸体,开始四处搜寻凶手,她暂时没法离开。
慌乱中,谢未央推开一扇房门躲了进去。
屋内幽暗无光,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她正欲寻找藏身之处,却听到一声轻笑:“你可是走错了房间?”
她猛然回头,皎洁的月光下,那日遇见的女子正倚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书,恍若神女下凡。
谢未央心中一惊,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回过神时,锋利的刀刃已经抵住女子细嫩的肌肤。
女子却轻声道:“不必惊慌,我不会呼叫的。”
她顿了顿,又说:“我是这楼里的人,名唤许飞霜。”
谢未央这才知晓,原来她是百花楼中名气响亮的清倌。
许飞霜见她神色不定,微微一笑:“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在此稍作歇息,外头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寻来。”
谢未央没有答话,心中暗自警惕。
她虽感激她的相助,但也清楚自己身份特殊,不可轻易暴露。
静默中,许飞霜起身点燃了蜡烛,两人相对而坐,暖黄色的烛光渲染下,许飞霜的面容愈发柔和,她柔声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见谢未央沉默不语,许飞霜也不坚持,为她倒了一杯茶:“这茶是特制的,有清心宁神的功效,姑娘不妨尝尝。”
屋外,喧嚣渐渐淡去,谢未央的心也稍微安定下来。
她抬眸看向许飞霜,心中生出疑惑: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友善?
这问题谢未央没有问出口,她知道,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眼看时机成熟,谢未央起身告辞。许飞霜将她送至门口,轻声道:“姑娘保重。”
“嗯。”谢未央淡淡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她们很快再见了。这是第三次相遇,许飞霜在街上遭恶霸调戏,谢未央念着过往,出手帮了她。
谢未央本想拍拍衣角就走,许飞霜却伸手挽住了她。
这一次之后她们渐渐熟稔,许飞霜向她透露了真实身份,谢未央也开始交心。
谢未央还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一片真心最终换来这样的结果。
"杀了你......"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许飞霜还在喃喃着,“我要为义父报仇……”
她很快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谢未央眼睫低垂,收起长剑。武林盟主的其余手下正在赶来,她不能久留。
"你害了我们也帮了我们,功过相抵,就这样吧。"谢未央转身离开。
漫天火光映照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26. 第 26 章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洞穴内回响,但谢韫已经听不太清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洞内的空气逐渐变得阴冷,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入口处的光亮,四周一片漆黑,孩子们默默聚成一团。
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卫尧打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束照亮前方的路。
谢韫落在后头,被黑暗吞噬的感觉悄然袭来。
某些零碎的记忆偏偏在这时闪过脑海。
那是纠缠谢韫多年的噩梦。
那天,她在院子里和乳母玩耍,忽然听到一串脚步声,她以为是谢未央回来了,立刻撒开脚丫跑过去迎接。
她跑到正对大门的位置,看到的却是几个陌生人。
他们的脸瘦削又丑陋,如同蜡制的人头,而且这份丑陋不是与生俱来的,更像是后天形成的,传闻人做多了杀人放火的勾当,面相会受凶气浸染,变得可恶。
这点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这几双眼睛不大,目光却阴毒而锐利,像极了隐藏在丛林里的毒蛇的眼睛。
光凭这样的相貌,谁能想到他们在替武林盟主办事?
谢韫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几人已经冲进了院子。
“你们是谁?”乳母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冲过来挡在她面前。
他们丝毫不理会,径直朝谢韫走来,伴随着一身尖叫,乳母被推倒在地。
谢韫转身想跑,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速度更快,精准地捉住了她。
谢韫仰起脑袋,对着眼前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捉着她的人骂了句脏话,“这小鸡仔还挺凶。”
他的同伴发出无情的嘲笑:“你不会连一个小女孩都解决不了吧?”
“怎么可能?”
那人轻嗤一声,换了个姿势,拧着谢韫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吊了起来,险些扭伤她的手臂。
“你小心些,任务是要把她完好地带回去。”他的同伴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不然她能活到现在?”
谢韫听出了他话里的汹涌杀意,拼尽全力反抗,结果发现双腿只能在空中胡乱蹬着,她彻底陷入慌乱,声音带上了哭腔:“放开我!救命!乳母救我!”
乳母是真心把谢韫当亲生孩子养,听到谢韫的呼救,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却反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谢韫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离开前的最后一眼,谢韫看见乳母的身体缓缓软倒下去。
后来谢未央带着她祭拜乳母的墓碑,并给乳母的家人留下一大笔钱财时,谢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乳母死了。
都怪她……如果她不反抗,如果她不呼救,乳母是不是不会死?
这个问题困扰了谢韫很久很久,她始终找不到答案。
当时的谢韫来不及深想,就被丢进了废弃的山洞里。
那里不像她的卧房,有窗户和清晨的阳光,窗前摆着她亲手摘的花。没有窗户,没有光线,地上堆着枯败的稻草,呼吸间满是腐烂的味道。
一旦走道里的烛火熄灭,整个世界就会被黑暗吞没,她的眼睛睁得再大,也捕捉不到一丝光亮。
这个时候,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清晰。
可是再害怕,谢韫也不敢放声哭泣,她害怕引来暗处生物的注意,只能抱着身体蜷缩着,试图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她待在里面,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能从每日的投食时间来判断,有人会定时塞进来一碗冷饭和一点水,用以维持她的生命。
她也曾采取绝食的方式反抗,可如果她故意不吃,外面的人就会进来强制灌食,并且下次送来的食物会变得更差。
她没有选择。
渐渐地,黑暗成了谢韫唯一的“伙伴”,却也成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她害怕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黑暗中潜藏的影子就会扑向她,将她撕碎、分食。有很多次她都是精神支撑不住才会入睡。
不知道过去多少天后,谢未央终于将她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救了出来。
她重获自由,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那段时间,谢未央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身边,一有风吹草动,谢未央的反应会比她更激动。
她一个人睡不着,谢未央就每晚拥着她入睡,一旦她惊醒,谢未央也会睁开眼睛,无声地轻拍她的后背,等待她再次入睡。
不仅是谢未央,简书远也在默默付出,他的房间整夜整夜亮着光,有时候他睡着了,又会爬起来修改药方。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桌子上摆满了安神助眠的方子,这都是为谢韫找的。
在他们的细心陪伴下,谢韫的情况逐渐好转,可每当身处相似的空间,她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谢未央深知这一点,会带着她避开这一诱因,正因为谢未央将她保护的很好,谢韫才会觉得如今的自己没有大碍。
但好像还是不行,谢韫迷迷糊糊地想,她又勉强自己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中,谢韫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沉。
谢韫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继续走动,等意识到这点时,她已经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恍惚中,眼前闪过一点亮光,是她的错觉吗?
与此同时,手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楚,神智逐渐回笼,谢韫扭头发现吉娜正按着她的手。
不知吉娜从哪里学来的手法,按的是什么穴位,但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她现在能看清东西了。
吉娜接触到她的目光,无辜地眨着眼睛道:“姐姐不要生气,我看你快睡着了才会帮你按按,这下是不是好了?我每次偷懒时,妈妈就用这招对付我嘿嘿,她说按这里对身体有好处。”
谢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吉娜或许以为自己干了坏事,担心触怒她,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帮了她一把。
见她一直不说话,吉娜观察着她的神色,认真劝道:“我跟你说,生气就不漂亮了!”
“没生气。”谢韫失笑,“我想说的是……谢谢你。”
“谢谢我?”这回轮到吉娜困惑了。
不等她刨根问底,谢韫的注意力又被另一声呼唤吸引。
“谢韫姐姐……你好点了吗?”
是祁思邈,他正握着手电筒侧头看她,小脸满是紧张之色。
原来那点亮光不是别的,是他打开了手电筒。
或许是距离近,或许是他善于观察、心思细腻,在别人一无所知的时候,祁思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脸色的异常,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他也合理地做出了判断并付诸行动。
见她似乎恢复了正常,他既没有想着邀功,也没有深挖她失控的原因,而是第一时间关心她的状态。
这种无声的体贴如同春日细雨,悄然滋润着她的心田,驱散了她心中剩余的阴霾。
虽然吉娜的行动至关重要,但他这一环也少不了,他们两个都帮了她大忙。
谢韫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好多了,谢谢你,你怎么这么好呀?”
祁思邈顶着一头柔软的卷发,露出一个甜蜜而羞涩的笑容,他刚想说几句话,就被一声略显不悦的呼唤打断。
“小祁!”
前方,卫尧的声音冷冷传来。
“你干嘛偷偷把手电筒打开?”
祁思邈不想提及谢韫,面对卫尧的质问,他鼓足气回应道:“我就开一会儿,为什么不行?”
卫尧的表情难得严肃。今天他表现卓越,在进入洞口的时候,他主动站在了前头,而在探险的过程中,打头阵的人需要精神高度专注,持续时间一长就容易造成大量消耗,可一路走下来,他既不喊累,也不觉得害怕。
如果在密室逃脱游戏里,他一定是那种坚不可摧的坦克。
在关键时刻,他总算有了大哥的风范,就连挑剔的弹幕都对他展现出来的新一面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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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紧锁眉头,盯着祁思邈道:“导演大叔说过,手电筒的电有限,让我们省着点用,到时候电用完了,出不去怎么办?”
卫尧说的是实话。导演在他们出发前反复叮嘱,手电筒的电量较少,建议大家一起行动,轮流使用手电筒。
可是祁思邈也不是故意的,他的嘴巴张合几下,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谢韫不希望有人因帮自己而为难,主动道:“卫尧你别凶他,他是在照顾我的感受。”
卫尧将目光转到她身上,疑惑道:“你?难道你怕黑?”
“没错。”谢韫没有犹豫,坦然道,“我小时候被坏人绑架过,因此我到现在还害怕山洞,害怕里面阴森的风,害怕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害怕随时可能钻出来的怪物……什么都怕。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照顾我的感受。”
谢韫知道一路上都安装着摄像头,她这么一说,是在对着镜头,对着所有人撕开血淋淋的伤疤,但吐露心声后,她却意外地感到轻松。
有的观众不理解她的言行,打出了一系列问号。
【绑架都说出来了,没搞错吧,节目效果?】
【凭什么让其他人照顾她的感受,就因为她说被绑架过?】
【害怕的话在外面待着不就好了,节目组难道会逼她不成?】
但更多的是包容和理解。
【这么大的孩子背剧本都费劲,你真以为能搞节目效果?】
【要是谢韫不参加,你们这些黑子又会说不配合、不懂事,话都被你们说完了。】
【拜托,她经历的是绑架哎,你们不能因为她乖她机灵,就忘记她还是个孩子。】
【女鹅受苦了。】
【谢韫啊,以后不要委屈自己了,姨姨会心疼的。】
谢韫的话让其他孩子心中一震,他们都是沐浴在爱中长大的小孩,最大的烦恼不是惹父母生气了,就是和同龄小孩发生了争执。
他们无法想象被绑架的可怕处境,但谢韫描述的很具体,让他们联想到那些荒诞离奇的噩梦。
这多可怕呀。
他们僵在原地,都被脑海中浮现出的念头吓住了。
就在这时,小八动了。他走到谢韫身边,伸出那双白胖的小手抱住了她。
“姐姐不怕,我保护你!不管谁来,我都帮你打洗他!”
他个子小小,眼神一派天真,鼻子微微隆起,头顶上还立着一撮呆毛,看起来毫无信服力,可这张稚气的脸蛋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这或许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但谢韫却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
观众们也为这份稚嫩动容。
【谁能想到最先站出来的是小八?】
【小八真好,谢韫姐姐没有白疼你。】
其他孩子也渐渐回过神来,围了上来。
卫尧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挠了挠后脑勺,目光不自在地闪烁着,又时不时飘向谢韫,显然他也是担心她的。
吉娜和祁思邈则分别立于谢韫两侧,如同左右护法。
吉娜瞅着谢韫的脸色,提议道:“那我们就多开一个手电筒好吗?其实我也怕黑。”
只不过因为好面子没有说出来……吉娜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回卫尧没有反对,他迅速地点头道:“也行,正好一前一后。”
接着,他看向祁思邈:“小祁,你可以走在最后保护大家吗?”
祁思邈想了想,保护的欲望终究战胜了恐惧,他握着拳头应道:“我可以!”
【我发现了,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谢韫。】
【善良的谢韫得到了真诚的对待!】
【呜呜呜,都是好宝宝。】
【出现了,是团魂!】
孩子们重整旗鼓,继续向前进发。
正如弹幕所说,以谢韫为核心,孩子们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谢韫——她并不孤单。
27. 第 27 章
事情在向好发展。
对于谢韫来说,要完全摆脱阴影非常困难,这不是一个小时就能做到的。
恐惧始终存在,与其说是克服,不如说她试图与内心的不安保持平衡,大家的善意就是天平上的砝码。
如果把探险过程拍成一条长镜头,就可以从镜头里看到谢韫身边总是有人陪伴。
有时候是吉娜,她天性烂漫,经常发表一些不着边际的言论。
她身上洋溢着可爱的激情,谢韫几乎可以想象她光着脚丫,在柔软的草地上奔跑的模样。
可相处的时间一长,大人们就会对她跳跃的思维缺乏耐心,觉得她是忘乎所以、随兴所至。
但谢韫和她仔细接触过,不难发现,她的出发点是想让人开心。
正因为如此,她脱口而出的脑洞,总能轻而易举分散谢韫的注意力。
有时候是小八,他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呆滞感。这绝非贬义,而是他的萌点所在。
他就连哭起来都比别人慢一拍,让周围的人哭笑不得。
作为节目里真正的“萌神”,小八的地位不可撼动。这样超凡的实力,让他总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击中谢韫的心脏。
落后他们半步的是祁思邈。
他走在后面,存在感依然不减,这完全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他时不时和谢韫搭话,说来奇怪,谢韫偏过头,看到他那左顾右盼、隐隐不安的模样,她自己反而没感到那么害怕了。
与温吞的祁思邈相反,卫尧是个急性子,走路自带BGM。他一心想着完成任务,黑暗在他的概念里形同虚设,只见他如履平地,脚步快得像风,又在不知不觉中甩开了一段距离。
谢韫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他刻意这么做,但其他人又不像他一样,一点也不害怕。
还好,他最近变得听劝了。
有一次,卫尧又像往常般走得飞快,几乎要带着手电筒消失在黑暗中。
就在这时,队伍中的吉娜大喊了一声:“不要再往前冲了,我们跟不上啦!”
卫尧听到后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是在说他,随即回头看了看大家,尤其是谢韫。
他离得不近,一个人背对着黑暗孤零零站在那里,有种吃力不讨好的卑微感。
谢韫仿佛看到了他眼底的火苗在一点点熄灭,终究还是善意地提醒道:“你可以走慢一点,或者多回头看看大家,我们是集体呀。”
卫尧没反驳,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之后他果真放慢了脚步,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再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一行人又走出几十米,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不远处的石壁上忽然浮现几点绮丽的光斑,黑色渐渐转为其他颜色,黑暗仿佛被一层神秘的糖衣包裹。
先是听到了一声轻笑,那笑声轻灵悦耳,像是来自深处,又似乎就在耳边回荡。
紧接着,前方缓缓走出几个身影,她们身披彩色纱衣,衣袂飘飘,好像随时会化作石壁上的飞天仙女。
待她们款款而来,谢韫才看清了她们脸上浓重的妆容,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黛,美得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领头的红衣女子微微扬起下巴,问道:“你们是何人?”
谢韫心知:这是节目组安排的扮演者,是来上难度的。
但受外貌震慑,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诚然谢未央很美,她从小受到美貌暴击,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这些姐姐美就美在风韵,就好像她们就是角色本身,让人看不透摸不着,留给观者回味的余地。
被震慑住的不止她一人,谢韫用余光瞥见吉娜沉浸的表情,活像看见了真正的公主。
偏偏有个人在这时站了出来。
“对,我们就是何人!”
是小八。忽略掉他说了什么,他叉着腰一脸正气凛然,说完还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三位美人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在洞内回荡,带动周边的空气都轻快几分。
领头的红衣女子掩嘴轻笑:“你是何人,那……何人小朋友你是来做什么的?”
小八隐约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于是皱着鼻子反驳道:“不是我要来的,是一个怪叔叔,是他叫我来的。”
这是在说导演,听懂的人笑得更欢了。
【今日导演定位——坏叔叔】
【我猜导演在小八眼里就是一张模糊的脸。】
【笑不活了,小八总是能抓住奇怪的重点。】
谢韫也憋不住笑,笑了一会儿才站出来说:“姐姐们好,我们是来找一把钥匙的,你们这么漂亮一定人美心善,就帮帮我们吧。”
吉娜也跟着眨巴着眼睛道:“漂亮姐姐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红衣女子见她神色认真,故意问:“我漂亮吗?”
吉娜用力地点点头:“漂亮,全身都漂亮!”
“好吧,是这样的。”红衣女子被夸了一顿,心情极佳地说,“我这里有个宝箱,钥匙就在宝箱里。”
“那么……”
“拿走钥匙可以。”红衣女子笑起来,“但是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谢韫好奇道:“什么问题?”
“很简单,你们听。”女人拍了拍手。
她身后的绿衣美人闻声走出来,接着她的话道:“你最喜欢的人是爸爸还是妈妈?”
另外一个蓝衣美人顺势问道:“为什么不选择剩下的那个人?”
“还有……”红衣美人问出了最后的问题,“如果让你和其他的小朋友交换爸爸妈妈,你愿意吗?”
这实在算不上好问题,甚至有挑拨家庭关系的嫌疑。
谢韫绷着脸若有所思,她对这些问题有印象。
那是发生在第一期录制前的事情,工作人员避开谢未央把她领到一个房间,对她进行了单独的采访。
“你最喜欢的人是谁,是爸爸还是妈妈?”
听到这个问题时,无精打采的谢韫顿时惊讶抬头。
前面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讨厌什么喜欢什么,弄得她都快睡着了。
就在她几乎要软倒在椅子上时,节目组突然扔上来一个炸弹,让人在亲密的家人里做出一个选择。
看的出来,节目组想要挖掘家庭关系的信息,放大亲情方面的亮点。
这就不关谢韫的事了,她目前只要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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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回答问题,节约双方的时间。
因此谢韫不假思索道:“妈妈。”
不需要多想,答案就在嘴边。
她回答的太快,提问的人也震惊于她的速度,愣了几秒才继续道:“……为什么不选择爸爸?”
“没有原因。”谢韫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正视着镜头回答道。
自她有意识起,谢未央就是她身边的唯一,她的生命中唯有她,这本来就不是选择题。
可是……谢韫收回思绪,看向面前的这几个漂亮姐姐。
她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导演授意吗?是不是跟之后的活动有关?
任谢韫有满脑子的疑虑,也没法在此时得到解答,三双眼睛正凝望着他们,等待他们的回答。
“每个人都要回答吗?”谢韫看向红衣女子。
女人摇头:“一个人回答就好了。”
闻言,谢韫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一个个被连珠炮般的问题砸昏了头,还没搞清目前的状况,于是她主动上前一步,仰起小脸道:“那我来吧。”
谢韫复述了一遍上回的答案,轮到第三个问题时,她郑重道:“我不想换,更不愿意换。”
她知道谢未央有一堆坏毛病,没那么招人喜欢,可是……不会再有人比谢未央更好了。
作为母亲,她就是很好很好。
谢韫快速地给出了心中的答案,说话时目光澄澈,表情平静,在观众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惊!答的好快!】
【都不需要思考吗?】
【话说回来,从来没听谢韫提起过爸爸,也没有听说过谢未央结婚的事哎。】
【单亲家庭?】
谢韫没有纠结,很快从红衣女子口中得知,宝箱在前方的转角处,她连忙叫上其他人往前走。
转过弯,宝箱就在眼前。
谢韫小心翼翼地扭动锁扣,锁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木箱盖缓缓开启。
入眼是一片红,箱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绸缎,上面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
镜头一转,另一边,在铁笼的角落里发霉的家长们终于迎来了曙光。
不知发生了什么,蒙面人纷纷撤离,临走之前还贴心地在铁笼旁留下一台手机。
见他们几乎走光,卫连海连忙吆喝道:“诶等等,你们哪个的手机落下了!”
“傻啊你。”祁宇很快反应过来,摁住他道,“这是节目组给我们的。”
“真的假的?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祁宇满头黑线地解释道:“我亲眼看到他放在这里的,注意是手拿着,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不是掉落,明白了吗?”
【笑死,差点把有用的道具送走了。】
【祁宇:老弟你听哥说,哥不会骗你啊。】
【卫连海:心肠太好怪我咯。】
【哈哈弹幕怎么演起来了?】
好不容易掰扯完,祁宇从栏杆之间伸出手臂拿回手机,谁知刚拿起来电话就响了。
接通后,祁宇打开免提,电话那头传来了导演的声音:“稍安勿躁,孩子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正在赶来救你们的路上,你们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28. 第 28 章
“把我们晾这么久,终于要来了啊。”
谢未央蹲在对面的铁笼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她面上是肉眼可见的不悦,烈日当空,一个多小时的铁笼套餐消磨了她的所有耐心。
等可以,你可以让她等一分钟、两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但不能是一个多小时。
电话那头的导演没听见她说话,宋子宁却听得清清楚楚。
“喂喂,你这是要去砍人还是放火?”宋子宁瞥见她脸上的表情,下意识问了一嘴。
实在是谢未央的模样太骇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来。
谢未央目视前方,阴恻恻道:“呵呵,怎么会?我不砍人也不放火,我打从出生起就是守法公民。”
姐妹,你要不要照照镜子,顶着这副样子谁信啊?宋子宁在心里默默吐槽。
由于内容不够和谐,她们说的话在播出时经过了消音处理,观众们听不真切,但也猜出了大致内容,此时屏幕上飘过一条条幸灾乐祸的弹幕。
【导演危!】
【要是让谢未央知道谢韫受委屈了,导演会不会死翘翘?】
【求求你们给导演一条活路吧……我可以负责把活路堵死。】
【前面的,夺笋啊你。】
太阳已升至最高点,满山的烨树都被毒日头烤得干黄松瘪,地平线上终于浮现了几道欢腾的身影,颜色、形态各异,一眼就能辨认出是谁。
是孩子们来了。
谢未央远远地望见谢韫,表情和缓了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
有工作人员率先抵达,拿着钥匙过来开门。
门开了,谢未央双手插入口袋里,从铁笼里缓缓走出来,一步一顿的步伐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那两道墨眉,浓密的眉毛紧紧锁着,表明她现在极度不耐烦。
“还以为要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出来。”
谢未央的目光扫过众人,精准锁定隐藏在人群中的导演,嘴角隐隐抽动,好像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说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暴力拆锁、徒手掰杆。
导演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凉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几步。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导演挤出一丝笑容:“你们等很久了吧。”
“是挺久的,眼看着太阳都升上来了。”谢未央歪着脑袋微微一笑,“这期间我还想了一些事,比如把猪杀干净的方法,导演你觉得呢?”
“啊哈哈。”导演干笑着,大脑飞速转动,终于让他找到了脱身之法,他连忙伸手将后头慢步走来的谢韫揽了过来。
谢韫有些疲倦,没有察觉到周围紧张的气氛,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导演,又看了看谢未央,突然眼睛一亮,像是年幼的小鸟找到了依靠,猛地扑进谢未央怀里。
谢未央受宠若惊,身体微微僵住,双手呆呆悬在空中,她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张白嫩嫩的脸蛋,心中那点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怎么了这是?”谢未央不禁放柔了声音。
谢韫没有说话,只是贴着她的怀抱蹭了蹭,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没什么,就是很想她而已,明明没有分开多久。
*
这次的住房由抽签分配,也省去了看房环节,虽然不知道房子具体长什么样,但母女俩主打一个随遇而安,心态良好。
回家的路不算漫长,道路空旷,两旁钻出的几株杂草零星地点缀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前方忽然冒出来一个灰扑扑的人影,他蹲在道路旁,仿佛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几乎与周围的荒地融为一体。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女生,她穿着随性,身上挎着一个洗到褪色的帆布包,包里装着笔和几张皱巴巴的素描纸,看起来过的不太好。
谢未央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牵着谢韫继续往前走,而女生抬头看到她们,却立刻扬起笑脸走过来。
“Hi~有兴趣买画吗?只需要七元!你说几个词汇我来画,画的不满意不要钱!”
听到这话,谢未央和谢韫齐齐望向她。说来奇怪,她整个人看起来落魄不堪,像是被家里赶出来的,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让人不自觉地被她目光吸引。
谢未央心中不免有些震惊。
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
这难道是新型的诈骗方式?
谢韫却怀有另一种想法,她见女生气度不凡,误以为女生是节目组安排的人,因此配合道:“姐姐,什么词都可以吗?”
女生微微点头。
谢韫没多想,随口道:“那我想要鲜花、雪和小孩。”
“鲜花、雪和小孩?”女生眉梢微扬,似乎对这个组合感到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我明白了。”
她拿出纸笔,咬开笔盖开始构思画面。
鲜花大多盛开在温暖的季节,雪是寒冷的化身,小孩的形象则比较特殊,这三个词看似不沾边,却没有难倒她。
女生叼着笔盖思索了一阵,旋即拿起笔在纸上描画,只见她运笔如飞,没过多久就完成了。
“小可爱,你看喜不喜欢?”女生蹲下来,转动纸张,将画作展示在谢韫面前。
谢韫微微睁大眼睛。
画纸上,一束桃花刚刚绽放,粉嫩的花瓣在枝头舒展,娇艳欲滴,一场雪却悄然袭来,白雪积压在枝头,覆上花瓣边缘。粉红与纯白交映,冷与暖、明与暗交融,美不胜收。
桃枝下方,是一个被父母双手托举起来的小女孩。小女孩闭着眼睛仰起脑袋,似乎在轻嗅桃花的淡香,然而在这时,枝头的一点雪簌簌滑落,恰好砸在她的额头上。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让小女孩猛地一颤,她闭紧了眼睛,嘴巴微微撅起,像是被这场“偷袭”弄得有些委屈。
寥寥几笔,一幅桃花雪景图栩栩如生,还横生几分妙趣,让人完全忽略了这是用单色中性笔勾勒的。
“好看。”谢韫感叹道。
而且画里的女孩还有点像她,她越看越觉得可爱。
“让我看看。”谢未央接过纸张来端详了一番,发现确实画的不错。
由于过往职业的缘故,谢未央也经手过一些名家画作,以她的眼光来看,女生的手法相当老练。
谢未央原本以为女生只是个不起眼的流浪者,画技估计也不怎么样,用来小孩糊弄还可以,但别想过她这一关,没想到女生竟然画得如此出色。
简而言之,七块钱买这幅画相当划算。
谢未央不禁好奇:“你这样卖画不会吃亏吗?不说价格,待在这里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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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几幅画,为什么不去有更多机会的地方?”
“NONONO。”女生拍拍衣角站起来,抬起手晃着食指回答道,“我的目的不是追求钱财,而是追寻某种艺术形式。我喜欢在各种有趣的地方瞎跑,遇到有缘分的人就为他们画一幅。”
“你不是当地人?”
“不是啦,我来自霓虹国。”
谢未央惊讶道:“外国人?完全看不出来。”
“姐姐你的中文说的很好,听不出一点口音。”谢未央抬起头补充,边说边把手圈成小小的圆。
女生扬唇一笑:“那是因为我是混血,有一半这边的血脉。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
说着,她摊开手。
谢未央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什么意思?”
“我能感受到你们很满意我的作品,所以按照交易内容,你们应当向我支付报酬。”
谢未央和谢韫对视一眼,她们不想抵赖,但是……
“抱歉,我们身上没有钱。”谢未央坦然道。
所有的钱和电子产品都被节目组没收了,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她们自己。
她也不扭捏,将原委如实告知女生。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垂下晶亮的眼眸,遗憾道:“哎,这是今天第三次失败了,还以为这次能成功。”
母女俩有些不好意思,表示希望她等等,在节目结束之后立刻把钱交给她。
“不用了。”女生摆了摆手,很快打起精神,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这幅画就当作见面礼吧,我是希,很高兴认识你们。”
说完,她弯下腰,将画纸轻轻塞到谢韫手里,带着明朗的笑容离开了。
远去的背影瘦削高挑,在午后的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溶溶金边,格外立体,如同她的笑脸一样。
谢韫看到手中的画,终于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个姐姐不是节目组请来的?”
谢未央望着希离去的方向,心中也有些感慨。
原来她只是一个热爱艺术的普通人,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着世界。
“误会她了。”谢未央摇摇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歉意。
谢韫不置可否,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画,眼中满是纯粹的欣赏:“这幅画真好看。”
“是啊。”
这段插曲意外让母女俩的心情变得更好,她们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谢韫啊,我们的好日子好像来了。”抵达住房后,谢未央如此道。
谢韫认真点头:“嗯。”
尽管她们不在意,但真看到这里的条件时还是面露惊喜。
一排土坯房静静地伫立在阳光下,外表朴实无华,但她们走进屋内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房间里的环境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用心。设施一应俱全,木质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墙上还挂着几幅简易的手工装饰品,显得温馨而大方。
干净又整洁,恰好是母女俩喜欢的风格。
谢未央放下手中的行李,悠悠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谢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放眼望去,远处的田野泛着细碎的金色光芒,那是高低起伏的麦浪。
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
29. 第 29 章
皎月高悬,将寂静的村庄照得一片乌白。
某间农家小院内,一缕迷烟透过窗户上的小孔飘进房间,渐渐在室内弥漫。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床上的人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似乎是睡沉了。
一阵风吹过,吹得窗扇沙沙作响,再回过神时,床边已经多出一道黑影。
青年凝视着床上的人,神色透露出几分挣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终于悄无声息地抬起手,手心的匕首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匕首顺着他的动作狠狠扎进被褥,却没有出现预想中皮肉破开的声音。
青年掀开被子一看,发现是一堆从外面拾来的干草。
他脑中警钟大作,糟糕,中计了。
与此同时,青年身后响起一道破空声,希高高举起木棍向他后脑勺挥去,月光映照着她冷漠的脸。
青年却及时向侧方闪躲,避开了这一击,还反过来弄断了木棍。
希看着剩下的半截木棍,惊讶道:“还挺厉害。”
“你知道吗?”青年转向她,目光中浮现悲悯之色,“你本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
眼见他即将动作,希急忙大喊:“等等,我还有遗言!”
“嗯?”青年果然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夜色浓稠,室内的空气诡异地流动着。
希停顿了几秒,沉声道:“我有个弟弟,他比我小五岁,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母亲重病去世后,我们就只剩下彼此……”
“可是……两年前发生了一场矛盾,我们大吵一架,之后我再也没回过家,也没见过他。说真的,我很后悔……”说到动情处,希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生生憋出几滴眼泪,“你能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吗?”
“……可以,你说吧。”青年目光微闪,似乎有所触动。
“我真的只有一句话。”
希抬起那双朦胧的泪眼望着他,缓缓道:“那就是……我不陪你玩了!”
话音未落,希猛地将断棍掷向对方面门,趁青年愣神之际,她转身撞开房门,踩着满地碎石朝着山下奔去。
“你骗我!”青年反应过来,在她身后发出愤怒的低吼。
希吐了吐舌头,暗想:“笨蛋一个,雇你来杀我的人难道没告诉你,我是独生子女么?”
她个高腿长,双脚抡得飞快,转眼间已经跑下山坡,青年却追了上来,声音阴魂不散:“别跑!”
希边跑边喊:“不跑我等死呀?我又打不过你。”
晃动间,希的额角滑落几滴汗,她却顾不上擦拭。
真是没想到,她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这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以前不是没遭遇过杀手,但追到这山沟里来的还只有他一个。
不枉她每天照镜子欣赏这张漂亮脸蛋,她真是魅力巨大,虽然指的是她头上的悬赏金。
“话说回来,怎么还没到?”希看着前方迷茫的夜色,混沌地想。
她记得下面有一排房子来着,那里住了一大户人家,她自己是没办法对付这半吊子杀手,人一多才有把握。
沿途道路崎岖,在夜晚更是危险重重,一不留神就会脚底打滑,但她也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大半夜的在外面溜杀手。
实在是别无选择。她借住的小院里,除了她,还有一位年迈的老婆婆。
留在小院里,很有可能连累无辜的老婆婆,老人家年纪大了,被杀手误伤怎么办?
况且老婆婆淳朴好客,对她一个刚来没几天的人都照顾有加,总是笑眯眯地给她送来当地的特色菜,尽管她水土不服,吃了就拉肚子。
无论如何,希心里都过意不去,杀手的目标是她,万万不能让老婆婆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理想很伟大,现实很残酷。跑着跑着,希逐渐感到体力不支。
她虽然跑得快,但平常作息混乱,又缺乏锻炼,体力堪忧,到了关键时刻,这熬夜、爱偷懒的恶果就显露了出来。
身体里的力气跟水分一样哗啦啦地流失,跑了一路也洒了一路,她的脚步越来越沉。
偏偏后头那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不会放过你!"青年紧追不舍。
神经病啊!希在心里暗骂一声。
追一下意思意思不就行了?有必要这么较真么?
胸口像是被火焰燎过,每一次呼吸都无比困难且痛苦。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希深吸一口气,尽量摒弃杂念,在心中给自己做催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转角处忽然亮起一道手电筒的光。
"大晚上的,吵什么?"
身穿睡衣、脚踩拖鞋的女人走出来,大喇喇地立于路口,她逆着光,一张芙蓉面半掩半露,美得令人心中一颤。
这样好看的人不常见,看清她的那一刻,希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白天那个带着小孩的妈妈!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会出事的!
希竭力压住喉中腥甜,大喊道:“别愣着快跑,杀人了!"
“我说了——能不能安静点?”
谢未央抬眸,一双眼睛在泠泠月光下闪着清辉。
只见她手腕一扬,某样东西便飞速擦着希的脸颊过去,直直砸向紧追着的人。
“砰!”青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希见状连忙刹住脚步。骤然停下来,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但见青年没了动静,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青年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额头上赫然多出了一块明显的红印。
而在他脚边,一样奇怪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凶器竟然是一根擀面杖。
“他……他死了?”希不敢置信地问道。
谢未央走过来,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答道:“没死,晕过去了而已,暂时是不会醒了。”
她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随手扔了一件物品,希目瞪口呆。
她低头看了看那根木棒,又抬头看了看谢未央,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刚刚根本没看清谢未央的动作,只听到擀面杖的破空之声。
同样是普通的木棒,她握在手里没多久就坏了,可谢未央却能用它一击制敌,手法令人惊叹。
“这位姐姐,你好厉害啊。”希惊讶得合不拢嘴。
谢未央没接话,她弯腰拾起擀面杖,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才抬眼看向女生:“我这算不算救了你一命?”
“当然,你帮了我大忙。”希感激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算上白天欠下的画钱,我们两清了。”
扔下这番话,谢未央转头向住房走去,动作毫无留恋。
“两清……”希愣了一会儿,很快跟上她,焦急道,“你怎么就走了?别走啊……你不好奇吗?好奇我为什么被人追杀。”
“不好奇。”谢未央看都不看她一眼,态度极其冷淡,“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向来浅眠,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天知道她刚刚被他们的叫声吵醒的时候有多烦躁。
她想给他们一人一棒子。
听见她的话,希瞪大了眼睛,心中涌现一股无力感。
她有心想和谢未央交好,可看着谢未央那冷傲的侧颜,又不敢多问,生怕惹恼她。
可是她真的好酷啊,穿着睡衣、拖鞋都这么帅,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隐世大佬,还是独占一页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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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
希不愿错过认识她的机会,于是默默缀在她身后。
走了几步,谢未央似有所觉,回头看了希一眼,语气依旧冷淡:“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希差点咬到舌头,结结巴巴道,“我……”
谢未央无奈叹息:“你应该想办法控制住那个杀手,防止他再对你下手,他只是晕了,不是死了。”
“哦……对了!”希灵机一动,说,“我打算找跟绳子把他捆住,我正要去找村民借绳子呢。”
谢未央看了她半晌,终究没说出质疑的话,扭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笼在她们身上,仿佛一层细腻的轻纱。
“其实今天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希轻轻开口,也不知道在对谁说。
“我这条命不知被谁惦记上了,悬赏的价格还挺高,看来那家伙很看重我。”希闷笑一声,笑容略微苦涩,“不过我大概猜的出来是谁,就那么几个人。”
谢未央没有接话,这些不用说她也能猜出来,毕竟在这样的年代,还能被人买凶追杀的已经不多了,无非是为了钱和利。
不过,不幸归不幸,那是希自己的事,她可没功夫安慰希这样的小女生。
希见谢未央反应平平,心中越发郁闷,她的社交能力是经过多方面认证的,她向来引以为傲,没想到在谢未央这里碰了壁,希不甘心,挣扎着还想再说几句。
就在希张口之际,谢未央猛然抬手推开了希。
“怎么……”希懵懵懂懂,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下一秒飞镖掠过,锋利的刀刃直接切断了她飘在空中的发丝。
希不禁瞪大眼睛,一对眼珠滴溜溜转动:不是吧,又来?
谢未央已经挡在了她前面,握着手电筒照向暗器飞出的方向,冷喝道:“出来!”
没有人回答,暗处寒光闪烁,又一只飞镖挟着风汹汹而来。
希心中一紧,身体却来不及反应,最终还是由谢未央带着她避开。
谢未央心中有了计较,这人不出声不露面,还频繁换动位置,显然打定主意来阴的。
既然如此,他/她的拳脚功夫想必不怎么样。
只要找到这人的方位,然后近身,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不过……谢未央扫了一眼身旁瑟瑟发抖的希,这里还有个麻烦。
谢未央扔掉手电筒,又拍了拍希,吩咐道:“注意那块大石头,等会你就往那儿跑,躲起来。”
希有点怕死,犹豫道:“跑的过程中会不会被飞镖打中?”
“不会。”谢未央肯定道。
通过这两次飞镖的运行轨迹,她看出来了,这杀手的准星不稳定,恐怕只擅长攻击静物,不然这一路上有的是机会攻击希,为什么偏偏等到这时候?
希又问:“那你呢?”
谢未央不耐烦道:“你管好自己就行。”
“哦。”
话音刚落,又一枚飞镖过来,两人同时开始行动。
谢未央如同一只敏捷的燕子,脚尖轻点地面,几个跳跃间便已来到杀手附近。
杀手显然慌了神,眼见谢未央逼近,急忙掷出几枚飞镖。
然而,飞镖的轨迹歪歪斜斜,有的严重偏离方向,有的重重地钉在周围的树干上,压根没沾到谢未央的衣角。
谢未央却已经闪至杀手身后,她眸光如刀,手掌直取对方的咽喉。
转眼间,她已将人抵在粗糙的树干上,掐着脖颈的手暗暗用力,这代表着她随时可以取走杀手的性命,然而,谢未央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树叶间漏下细碎的月光,借着这点光亮,她看清了杀手的脸。
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圆圆的脸还带着几分稚气。
30. 第 30 章
男孩说不出话来,他后背撞在树上,双脚离地吊在空中,面色涨得通红,手指则紧紧扒着谢未央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谢未央注意到这点,卸下一点掌中的力,让男孩能踩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男孩像抽了骨头的鱼般瘫软,他大口吞咽着新鲜空气,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抖,刚刚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谢未央身上铺天盖地的杀气。
男孩毫不怀疑,只要她动动手指,他就会陷入尸骨无存的地步。
太可怕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更像一个真正的杀手。
谢未央的眉头微微皱起,问:“谁派你来的?”
男孩咬着唇没有说话。
“听不懂?外来的人?”谢未央见状,冲着大石头后的希喊道,“希你过来,已经没问题了。”
眼见希摸索着树干走过来,谢未央提出她有话要和男孩说,让希帮她翻译。
“你这是让我和想杀我的人交流?”希挠挠头,无奈道,“好吧,我会帮你的。”
于是谢未央看向男孩,正色道:“谁派你来的,你的家人呢?”
“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男孩警惕地盯着谢未央,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在夜色中幽幽发着光。
他不畏惧死亡,为维护名誉而死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谢未央叹了一口气,分不清是在可怜他的无知还是在怜悯他的愚蠢。
她的目光停留在男孩倔强的面容上,类似的表情她见得多了,往往出现在那些权贵培养的死士脸上。
他们大多来自底层,从小被灌输死板的理念,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几乎与社会脱节。他们以完成任务作为人生的唯一目标,会在任务失败后自断退路,视死如归。
但……谢未央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男孩悄悄摸索腰侧飞镖的右手上,这家伙还是有区别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想着偷袭,也没有主动寻死。
谢未央的目光微微闪动,男孩来不及做出反应,白皙的手指便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
“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男孩的喉咙里逸出一声痛呼,手中飞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谢未央看也不看那枚飞镖,脚尖轻轻一挑,将它踢开。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耍花样?”
男孩瞪着她不吭声,面如金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滴。
倒是挺能忍耐痛苦的,这样的疼痛成年人也未必能扛下来,谢未央不由地高看他一分。
也对,他这身功夫虽然不到家,但估计也经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为了避免他不安分,谢未央从后制住男孩的双手,将他牢牢地压在树上,又揪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转过来。
“被我打晕的那个家伙,是你什么人?”谢未央再次开口,语调平静,却透出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视线相对,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却死死闭紧嘴巴,不肯出声。
“还是不说?”谢未央勾起唇角,“那我去杀了他好了,小鬼头,我会提着他的脑袋来见你……或者,在你面前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冰凉而刺骨,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男孩的瞳孔,他张大眼睛,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却忘了他已经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该死的!我不许你动他!”男孩终于爆发,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谢未央的目光滑过男孩的脸庞,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哦?终于肯开口了?”
男孩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你……你要是敢伤害他,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谢未央轻笑一声:“什么死不死的,这取决于你,明白吗?你交代清楚了,我心情一好,自然不会动你们。”
“……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你什么人?你们来自那个组织,又是受谁指使?”谢未央一字一顿地问道。
听到这些问题,男孩的目光开始游移,似乎在权衡是否要说实话。
谢未央却看穿了他的把戏,她屈起指节敲击树皮:“你每拖十秒,我就砍断那人一根手指。一、二、三……”
男孩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口:“他……他是我哥哥,没有组织……至于雇主,我只知道是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
谢未央眯起眼睛,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她又开始计数,手指也再次敲击起来,节奏比之前更快。
“我说的是真的!”男孩生怕她不相信,慌忙强调。
“没有组织?”谢未央冷笑一声,指着希道,“那你们是怎么追着她找到这里来的?别告诉我是旅游时撞见的。”
“不是的!”男孩急忙道,“她有更新社交账号,里面有定位有图片!”
谢未央:“……”
一旁的希:“……”
靠,大意了。
她跑到这个村子来,一是为了避风头,二是听说这里还未经过开发,适合画画采风。
她在这地方待了几天,吃的香住的也不差,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一时忘记自己还在躲避追杀,发布帖子的时候她更是只顾着分享快乐,都没有仔细检查过内容。
希心虚地看了一眼谢未央,干巴巴道:“我不是有意的啦,第一次逃亡没有经验嘛。”
再没经验也不至于发布网帖暴露行踪吧,你这帖子是非发不可吗?
谢未央也是极其无语。
这姑娘心真大,搞了半天是她自己害自己。
谢未央瞥了一眼希,默默下定结论:原来她只是看着机灵。
谢未央又看向男孩,居高临下道:“除了你们还有别的杀手么?”
“应该没有。”
“真的?我听说她头上的悬赏金很高?”
“这是有原因的。”男孩老老实实道,“一个是因为目标不在霓虹国内,弄护照跑过来很麻烦,一个是因为霓虹现在在放长假,这属于假期加班,其他人都不愿意接。”
谢未央忍不住“啧”了一声,国外的杀手还挺有职业操守。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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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为什么要接这单?”谢未央问道。
“因为……”男孩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难堪,“因为我们缺钱……”
说到这里,男孩忽然目光闪动,整个人激动起来:“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哥哥,他是我们家族里最有天赋的人!他也不想杀人,只是——”
声音戛然而止,是谢未央抬手把他劈晕了。
希听到一半意犹未尽,不禁弱弱道:“怎么不听他说完呢?”
谢未央扫她一眼:“该问的都问差不多了,我可没义务了解他们的苦衷。”
“嗷,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未央眉梢一扬:“我不是说过了?”
“是哦。”希恍然清醒,“要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
谢未央懒得接话,调转身子往前走。
“那个,谢谢你又救了我……”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紧接着是“扑通”一声。
谢未央感受到裤腿上的一股拉力,停住脚步回头看。
希竟然跪在了地上。
谢未央眼神复杂:“我是救了你,但你也不必行此大礼。”
“不是,你等我缓缓。”希紧紧揪着她的裤腿不放,“是跑太久腿软了。”
谢未央:“……松手,你自生自灭吧。”
希没听懂,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词。
“不要哇。”她耸拉着耳朵道,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愣是显得可怜兮兮的。
“好姐姐,你就救我一命,当我的保镖行不行?我只能靠你了!”
……
无人知晓这场深夜的对话,几个小时后,太阳冉冉升起,晨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村庄的土路上。
谢未央站在录制现场,神色如常,唯有打呵欠的动作泄露了她此时的疲倦。
身旁的谢韫戳了戳她的衣角,仰起头问道:“母亲,那个姐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未央打呵欠的动作一顿,顺着谢韫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正混迹于摄制组之中,瞧那挺拔的身形,那炸毛的头发,不是希是谁?
谢未央收回视线,神情冷淡:“不知道。”
谢韫歪了歪头,眨巴着大眼睛道:“可是她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瞟哦,我都看见了,她是在看你吧。”
“或许她在等我们还画钱。”谢未央胡乱编了个理由。
谢韫观察着希不断跃动的脑袋,半信半疑:“是吗?”
谢未央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中。
昨夜,她出入住房时都轻手轻脚的,就是打定主意不想让谢韫知道大晚上的事,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也和希提过了,但愿希能识趣点。
幸而就在这时,导演面带笑容走入人群,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盖着棉布的奇怪篮子。
眼看着大家齐刷刷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导演满意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今天的行程比较特别,我们每个小朋友都要与其他小朋友交换家庭,与新的“爸爸”、“妈妈”合作,简而言之,交换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