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先生的真实面目》 第169章 看着那只翡翠镯子,还有那个酷似云庄的女人,我感觉后背冷飕飕的。 别人家的全家福都拍得喜气洋洋,这家的照片看起来却是鬼气森森。 我妈听到声响,过来看我:“怎么了?让你找个胶带八百年都不见人影。” “妈,你、你看这个……” 我妈接过一看,刚好电灯又闪了几下,她“哎哟”一声:“这照片哪儿来的?吓死人了,这女的是云庄?” “不可能啊,你看居老头这么年轻。” 我妈把照片往箱子里一扔:“管她是谁,快点收拾了,看着怪瘆人的。胶带呢?” “还没找着……” 她说:“真笨。” 然后从一号货架上随手拉了一只箱子,找到了胶带。 我惊讶的说:“箱子上又没写标签,你怎么知道胶带在这里?” “我放的我当然知道。” “……” 那你就自己下来拿呀! 虽然对照片上的人很好奇,但我不敢刨根问底。 晚上吃饭,居延也下来了。 过去他在家时,张妈是不上桌的,但我爸妈没有这个等级意识,该怎么上桌怎么上桌。 居延也没说过什么。 在我爸妈跟前,他装得很正常,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就像姐姐活着的时候一样。 我还在暗自揣摩那个美女的身份,我妈就直接问出口了:“居延啊,我在地下室看到一张合照,上面有个穿旗袍、好像宝阁他妈的女人,她是谁呀?” 我竖起耳朵。 居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像是想起哪张照片了,平静的回答:“你看到的应该是我的母亲。” “那旁边的两个男的还有小孩……” 居延说:“是祖父,父亲,还有我。” 我妈看看他又看看居宝阁:“难怪呢!原来你像你爷爷,先前我还纳闷,就是倭瓜串秧,亲兄弟也不可能差这么多的。” “嗯。”居延低下头,继续吃饭。 居宝阁不服气的问:“丁妈,什么是倭瓜串秧?你在骂我吗?” 我妈说:“我是说你跟你爹长得真像!” 大概没人敢当着居老头的面说他丑,所以居宝阁对自己的颜值一无所知,还很骄傲:“我是我爸亲生的,当然和他长得像了!” 我妈略带怜悯的点头敷衍,继续对着居延大发感慨:“没想到你爸对你妈还挺长情的,二婚娶的云庄也跟她那么像……” 我在桌下踢了我妈一脚。 我妈扭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沉默的居延,清清嗓子,没再说下去。 饭后,我妈这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回房追剧去了。 我爸带着居宝阁出门散步,居延不知去了哪里。 我把厨房收拾干净,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我妈的房里睡觉。 路过地下室的入口,我看了一眼,发现下面的灯还亮着。 下午出来忘记关灯了? 这都几个小时了,真是浪费电。 我下去关灯,发现居延正站在货架之间,低头看着手里的全家福。 他听到响动,扭头看过来。 我立刻退后一步:“我是来关灯的……我妈还醒着……我先走了!” 说完就跑。 他没有追上来。 回到我妈的房里,我洗了澡躺在她身边,不知怎么,总能想起居延从照片上抬起头时的表情。 他在悲伤。 我在被窝里掐了自己一把。 管他干嘛! 我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我更悲伤! 第170章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我爸起来给居宝阁煮鸡蛋和长寿面。 吃饭的时候,居宝阁把昨天买的相框送给我妈一个:“丁妈,这是我收到的礼物,送你。” 我妈拆开一看,愣了一下:“这……” 居宝阁说:“我不是说了吗,会赔你个更好的。” 我妈拿着相框,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谢谢啊。” 居宝阁瞥了我一眼,一脸计划通的得意。 这小子,感动我爸,收买我妈,用的还是我的钱,真是一石三鸟啊! 吃过饭,我爸送居宝阁到小区幼儿园上学去了,回来提了不少菜,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备菜。 生日会定在晚上,提前备好菜,下午没那么忙。 我妈开着客厅里的大电视,推着吸尘器走来走去,悠闲得好像这里是她家。 客厅太吵了,我坐在流理台后用晏落送的笔记本电脑写作业。 不一会儿,居延穿戴整齐下楼,很自然的叫我:“连荷,我要去给宝阁买礼物,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警惕的说:“我不去。” 他停下脚步,漆黑的眼底暗流涌动:“真的不去吗?” 流理台对面的我爸看了过来,我鼓起勇气说:“不去,昨天我已经给他买了……” 居延说:“好。” 就在我以为这次成功拒绝了他的时候,他竟然径直走过来,用我爸也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上次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我一直都在等你的答复,你想在这里说也可以。” 上次说过的什么事…… 啊,结婚! 我爸放下菜刀走过来,好奇的问:“小荷,怎么啦?跟居延说什么呢?” 我妈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关了吸尘器。 居延站在我身边,表情沉静,镇定自若。 这个混蛋! 他真的不怕捅出去。 他也知道我不敢捅出去。 我握紧了鼠标:“爸,妈……他……他……” 明明真话就在嘴边,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嘴。 圣诞夜的事,闹得那么大,本以为是诬陷,结果却是真的。 他一次次的和我发生关系,我也一次次的缄口不言。 云庄的死。 给晏家的一百万。 还有小区里的铃铛声。 这样的事实,怎么说的出口…… 眼泪先一步落下,吓到了我爸:“小荷,怎么哭了?” 他绕过流理台走到我身边,我在他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他只好看着居延:“你刚才跟小荷说什么了?” 居延说:“叔叔,我想跟她……” 我绝望的打断了他的话:“海、海边……他问我想不想去海边,看云庄……” 骗子。 我是骗子! 我爸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别哭啦,你想去就去吧,海边有点凉,多穿件衣服。” 我妈也说:“你们回来再买个灯泡吧,地下室的灯要换了。” “好。”居延合上我的电脑,把我妈递过来的薄外套披在我身上,说,“那我们走吧,连荷。” 我起身跟他走出门,上车系安全带时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鼠标。 居延把鼠标丢进置物箱里,然后开车载我离开了居家。 第171章 居延真的带我去了海边,只不过去的是上次住过的那座海边度假别墅。 进门后,他先是礼貌询问:“结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得到否定回答,他也不怎么意外,抬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说:“天热,喝点水吧。” “不喝,你快点,等会儿还要回家。” 居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讥嘲一笑:“也好。” 到了楼上主卧,我小心的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 要是换了衣服回去,爸妈会怀疑的。 我也不喜欢让他脱我的衣服。 居延关上门,从背后搂住了我,两手越收越紧。 灼人的吻从后颈蔓延到肩颈,他的声音低而消沉,简直带了痛苦:“跟我一起过,不好吗?” 见我不回答,他把我转过去面向他:“你跟晏落成不了。” 我说:“不管成不成,我和你都没可能。” 他抬起我的脸,默然的注视着我。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是因为我像云庄吗,还是因为我像你妈?我跟你说,恋母是病,得治,要不你去精神科看看吧,我看你已经病得不轻了……” 他低头堵住了我的嘴。 这次,因为没人打扰,心情没那么紧张,他也没给我戴那烦人的金镯,本以为是难以忍耐的肌肤之亲,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感觉了! 他也察觉到了,愈发卖弄。 我感觉自己坐上了过山车,一颗心被抛得忽上忽下,头晕眼花,不断累积的快感在脑海中像烟花一样接连爆炸。 到了最后,我一把抓住他结实的手臂,指甲掐进他的肉里,要哭似的喊出了声。 他也呼出一口气,沉重的身体塌在我身上,出过汗的皮肤黏腻滚烫。 两颗心隔着胸膛,像擂鼓似的咚咚作响。 身体冷却下来之后,我从眩晕中慢慢回过神,快感逐渐被恐慌取代。 我的老天爷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居延坐起来,扭头说:“你先洗吧。” 我下床抱着衣服往浴室走,两条腿都是软的。 促狭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原来你喜欢这样。” “我不喜欢!” 我大吼一声,但声音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离开别墅后,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愉悦让我又羞又气,心虚不已。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我的身体都背叛了我自己。 回去路上,居延在商场随便买了一块表当生日礼物,又买了一盒灯泡。 到了居家,居延去地下室换灯泡,我妈见我脸色不对,悄悄问道:“你们两个吵架了?” 我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没有!” 我妈被我的嗓门吓了一跳:“没有就没有,你嚷嚷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我要回房写作业了。” “写就写呗。” 我妈抓了把瓜子,去厨房看我爸备菜了。 我回到她的房间,打开电脑。 一点儿也写不进去。 晏落那么辛苦还要给我买笔记本,我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我伏在键盘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没资格哭了。 这时,居延在外敲门:“连荷,你的鼠标。” 第172章 我打开门,从他手里夺过鼠标就要关门。 居延一把抵着门:“今晚留宿吧。” “不!” 我用力摔上门。 中午,晏落打来视频。 我不敢看他的脸,只能按掉,说自己在居家给居宝阁过生日,不方便接视频。 晏落就给我发了信息:“我刚接待完客户,在返校的路上。今天天气很好,我特别想你。” 我看着最后那句话,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上,用力打脸,然后把头发抓成鸡窝。 我真不是人啊! 我以为只要坚守本心,居延就拿我没办法。 可是,今天那种前所未有、无可比拟的快感竟然夺走了我的意识,让我在一瞬间把什么都忘了。 这次是在外面,如果下次他在家里也这么干呢? 与其被人捉奸在床,还不如我自己说! 等居宝阁的生日会结束,我就告诉爸爸! 下午,居宝阁放学了,带回的朋友比原先多了两个,一群小孩在院子里踢足球,他是最丑的那个。 我妈一边扎彩帽一边说:“没想到居宝阁的朋友还不少,幸好邻居家给的东西多……小荷,你怎么了?上午回来后就无精打采的,果然还是跟居延吵架了吧。” 这次我没有反驳,默默的往彩帽上贴星星。 我妈说:“如果你讨厌他是因为你姐姐,那就算了,你姐姐已经跟他没关系了。小薰出事我也有错,她精神不好,我们还答应她出国,结果她这一出事,把晏起也给连累了,唉……要不是居家留给你的钱,晏家这回就完了。” 我说:“钱是云庄留给我的……” 我妈说:“我又不傻!居老头防着她呢,不让她把钱带出居家。要是居延不点头,你能拿到那一百万?还有云庄的那些贵重首饰,你能带出居家的门?” “……” 我妈拍拍我的肩膀:“你也别嫌妈啰嗦,你是居宝阁的亲姐姐,居延是你名义上的哥,你跟他们搞好关系没坏处!居宝阁年纪小,他就剩你们两个亲人了,以后不全得仰仗你们?就是你以后遇上什么事儿,居延看在云庄的份儿上也不会不管你的……” “可是,妈……”我攥紧了彩帽的绳子,“居延他……” 正说着,居宝阁跑进来拉我:“姐姐!球掉水里了,快帮我们捞上来!” 他平时都叫我连荷,只有用得着我时才叫姐姐。 我妈推了我一把,我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拿着捞网去了泳池。 足球掉在了泳池中间,捞网的长度有点不够。 我站在泳池边上,小心翼翼的伸手,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推下水。 “啊!” 我在水里一边扑腾一边喊,居宝阁和他朋友站在边上哈哈笑。 沉下去的时候,我还隐隐听到居宝阁说:“我就说她是个笨蛋吧……” 这个兔崽子! 我不会游泳啊! 刚喝几口水,就有一道黑影入池,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从池底捞上来。 我胡乱的抓着那人的肩膀,浮出水后,发现对方是紧张失色、浑身湿透的居延。 居延见我还有意识,松了一口气:“连荷……” 我扒着他的肩膀,“哇”的吐了他一身。 泳池的水,该换了。 第173章 居延把我推上去,然后揪住居宝阁,把他扔进泳池里。 旁边的小孩瞠目结舌的看着居宝阁在里面呛水扑腾,吓得一个两个都不敢出声。 我坐在池子边上,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我落水时,爸妈都跑出来了,这时,我妈半跪在一旁紧紧搂着我,我爸站在泳池旁,劝居延把居宝阁捞上来。 “居延啊,他还小,不懂事,以后好好教他就是了,别把他吓出个什么好歹呀……” 居延把居宝阁从水里揪出来,冷着脸问:“知道错了吗?” 居宝阁也不会游泳,咳出两口水,哭得中气十足:“我没错!我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你要维护那个笨蛋!” 居延松开手。 居宝阁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边哭边往他身上爬:“哥哥!哥哥!我是你的亲弟弟呀!你不能不要我!呜呜……妈妈喜欢连荷,连爸爸喜欢连荷,你也喜欢连荷……你们都喜欢她,没人喜欢我!我讨厌连荷,如果她死掉就好了!” 虽然知道居宝阁不喜欢我,但是听到他哭着喊出这些话,我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本来也是看在云庄的面子上来给他过生日的,既然他不领情,那就算了。 我妈抹了把泪,把我扶起来,狠狠的说:“小荷,咱们回家!谁爱伺候谁伺候,反正咱们是不伺候了!” 说着,她喊了我爸一声:“她爸!走了!” 我爸看了一眼居宝阁,低头叹了口气,也跟着我们回去了。 我妈让我去洗澡换衣服,我站在花洒下,感觉今天都快洗秃噜皮了。 换好衣服出来,我妈已经收拾好行李箱。 我问她:“妈,你真舍得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啊?” 我妈一听,眼圈红了:“居宝阁真不是东西啊!亏你爸对他那么好,他竟敢对你下这种毒手!今天是家里有人,你一掉进去我就看见了,要是我没看见,你出了什么事,我跟你爸也不用活了!” 我安慰她:“我没事,妈,只是呛了几口水。” 我妈擦了把泪,拉着行李箱出门,看到我爸还在厨房忙碌剩下的菜,她过去,把备好的菜哗啦一声全扫地上了:“做什么做!还嫌你女儿被欺负得不够惨吗?” 我爸看着忙活大半天的菜,揉揉眼睛,说:“不做了,我把这儿收拾干净就走。” 我过去帮他一起收拾。 外头的小孩已经跑光,居宝阁跪在泳池边上嚎啕,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爸妈,一会儿叫我爸和张妈。 居延走进来,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有些狼狈的对我爸妈说:“叔叔,阿姨,对不起。” 然后又看着我:“对不起,连荷。” 我爸说算了没事,我妈哼了一声:“我刚才还劝连荷跟你们好好相处呢,居宝阁扭头就把她推水里去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这么不受待见,我们也不会再来了。” 居延说:“我已经教训过居宝阁,他以后不敢了,要是你们现在离开,我找不到可靠的人照顾他。作为赔礼,我给你们涨薪好吗?” 我妈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扭过头:“不……不行……” 我爸很纳闷:“居延,为什么你非要请我们呢?你开的条件都能请好几个住家保姆了。” 居延说:“因为我有私心。” 听到这句,我惊恐的抬头看着他。 他该不会…… 居延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我爸妈,一字一句的说:“我喜欢连荷,我想跟她结婚。” 第174章 话音落下,家里一下子安静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我妈看看我又看看居延,惊得嘴都合不上了,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爸扶着流理台,勉强发出了虚弱的声音:“你想跟小荷结婚?” 居延说:“是的。” 我爸挣扎着说:“可你和小薰谈过,你、你和小荷还、还是兄妹……” “我和连薰已经分手,我和连荷也没有血缘关系,结婚没问题。” 我妈放开行李箱,退后几步,两手扶着头坐在沙发上,慢慢消化他的话:“该不会你和小薰在一起的时候,就对小荷有这个意思了?所以你才送小荷那么贵的礼物,还跟小薰分手……”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小荷说你第一次去我家摸过她,亲过她……难道这是真的?!” 居延沉默片刻,承认了:“是真的。” 我爸倒吸一口凉气。 “王!八!蛋!” 我妈尖利变调的吼声响彻大厅,她抄起茶几上的花瓶就朝居延的脑袋砸过来。 居延没躲,被花瓶砸了个正着。 玻璃花瓶掉在大理石地板上,砰的一声碎掉,瓶里的水混着血从居延的头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很快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你这畜生!你不是人!你竟然在小薰身边干那猪狗不如的事,你对得起她吗?你不喜欢小薰为什么还要跟她交往?她没谈过恋爱,把心都给了你,你却这么对待她!你还装无辜跟她分手!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是你把小薰害死的!你们姓居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妈看见什么就拿什么砸他,最后冲进厨房,抄起菜刀:“我劈了你!!!” 我一把抱住她的腿,声泪俱下:“妈!不要!” 我妈挣扎着拔腿,菜刀在空中划出咻咻的声响:“别拦着我!小荷!妈今天就给你和你姐姐报仇了!” 外头的居宝阁见家里情况不对劲,也不嚎了,他走到通往院子的大落地窗前,躲在推拉门后往里看。 居延被砸得很惨,身上又是水又是血,但他面对我妈手里的菜刀,毫不畏惧的继续放大招:“阿姨,我和连荷已经睡过多次,还请你成全我们。” 我怔怔的松开了手。 刚才真应该让我妈把他砍了。 我妈踉跄几下,差点扑街:“什么?你们两个……” 反正也没脸了,我抹了一把泪,豁出去的喊:“是他逼我的!” 我妈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信息量,手哆嗦得厉害,菜刀“当啷”落地。 她撑着流理台,气喘吁吁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姓居的,你等着,我们要告你强奸!” 居延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一改先前的客套,冷冷的露出獠牙:“那就请你们归还翡翠手镯,还有从居家拿走的一百万。” 我妈抬头,气若游丝:“……手镯?” 这个卑鄙小人! 我站起来,愤怒的说:“你已经把那只手镯送给我了!还有那一百万,是你侵犯我之后自愿给我的!” 居延擦了擦脸侧的血,说道:“那些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赠予,既然你不答应跟我结婚,当然要还给我。至于强奸——” 他不屑一笑:“尽管去告。” 我爸听到这里,捂着心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175章 我爸进了手术室。 我去付手术费,钱不够,居延把自己的卡递过来:“刷我的。” 我一把推开他:“不刷你的!” 我跑回去找我妈。 她呆呆愣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妈!”我跑过去叫她,“你的工资卡呢?医院要交钱了。” 我妈缓缓抬头看着我,一张嘴就开始哭:“包放居家了,没带来……” “放哪儿了?我回去拿。” 居延走过来:“不用麻烦,我已经付了。” 我妈看见他,声泪俱下的说:“你装什么好人?这钱你该出!是你把她爸气进医院的!” 居延不予置否,视线一转看着我:“连荷,过来。” 我妈立刻护着我:“你想干嘛?” “明天我要上班,没空,手镯和一百万的事,她总该给我一个交代。如果想告我,我也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位律师,他打官司很厉害,只是收费高,能让我进去坐个三年五年。” 我妈气得浑身哆嗦:“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是我们瞎了眼,让你害了小薰,又害了小荷……” 我擦擦脸上的泪站起来,我妈拽住我:“别过去!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还给他的!不就是一百万和破镯子……” 居延又扔了个炸弹:“手镯五百万。” 听到这个价格,我就知道完蛋了。 销赃价十万的镯子,我以为原价二十万顶了天,没想到竟然是五百万。 我家祖宗八代加起来也没有五百万。 就是那一百万,我们也还不起。 我妈情绪激动,根本不信:“你胡扯!怎么可能有那么贵的手镯!五百万……你去抢吧!” 居延说:“那只手镯和云庄戴的是一对,鉴定证书在家里,需要的话我给你。” “拿过来呀!你个没娘的缺德的扔水里不带冒泡的……” “妈!”我按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的激动,“别骂了,你在这里等着我爸,我去跟他好好说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呀!”我妈拽着我的手,脸上全是泪,“小荷,是妈对不住你,信了这东西的鬼话,让你受那么多委屈,你还为了钱跟他……” “妈,我……”我掐着自己的指腹,说,“……我是自愿跟他的。” 我妈一把搂住了我:“扯鸡扒淡!你跟晏落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自愿跟他!不就是钱吗,还不起咱们不还了,他缺德我比他更缺德!” 说着,她看向居延:“你去告我们欠钱不还吧!” 居延对我妈点一点头,然后看向我:“我等你到今晚十二点。” 我妈脱下鞋砸他:“你给老娘滚蛋!” 居延走了,我把我妈的两只鞋捡回来给她穿上。 我妈低头看着我,看着看着就摸着我的头哭了:“小荷,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刚生下来云庄就不要你了,从小我也对你不好,现在居延欺负你,你还瞒着我们……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你和晏落一起出国呢,苦也就苦个几年,总好过被这么个邪祟缠上……” 我顺势坐在地上,依偎在我妈的腿边,感受着她一下一下的抚摸,心里一片空明。 第176章 一个小时后,我爸从手术室出来了。 他是急性心梗,好在病情较轻而且抢救及时,住一晚ICU,再住院观察一周就没什么大碍了。 我妈坐在ICU外,我给她买了一份盒饭,她不吃,放下盒饭抓着我的手:“小荷,你可千万不能去见居延啊!他是存心把咱们往绝路上逼,他知道咱们还不起!放心吧,天塌下来有妈顶着,这个老赖我来当!要坐牢我去坐!那畜生欺负你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点点头:“嗯,你先吃饭吧。” 我妈嘴上说得天不怕地不怕,吃两口就愁得吃不下了,接二连三的叹气:“谁能想到他设这么个套呢?先前你和你爸还他镯子,他都不要,非等你摔碎了,他才说这东西五百万……小荷,那镯子真值五百万吗?我去搞个假的,他能不能认出来?” “不知道。”我看了看时间,“妈,我回丽城一趟。” 我妈诧异:“这么晚了,你回丽城干什么?” “叔叔阿姨手里还有点钱,是给起哥治病用的,现在起哥好多了,他们应该会借给我们。还有云庄给我的那些首饰,卖掉的话应该也能凑个几十万。你和爸爸的银行卡都在行李箱里吧?你去居家把箱子拿回来。现在哪儿哪儿都要用钱,咱们先准备准备。” 我妈见我不是去找居延,稍稍放下心:“好,我现在就去居家。” 我爸人在ICU,有医生护士守着,我和我妈出了医院,各奔东西。 坐高铁回到丽城后,天都黑了,站在高中门口,能听到里面传来晚自习的读书声。 我先回家一趟,然后去学校门口给晏落发了个短信。 没一会儿,他从教学楼里跑出来,把出门条交给保安,冲出来就是一个熊抱。 他又惊又喜:“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我笑着说:“你不是说很想我吗?我回来让你看看。” 他笑起来,牵着我的手往前走:“这个点坐车,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原来那家粉店的老板换人了,新老板手艺更好,我还想着等放假请火锅群里的人一起来尝尝呢……” 我转身搂住他的腰。 晏落停下脚步:“怎么了……是不是云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我摇摇头,用力抱紧他:“我们去开房间好吗?” 晏落分开我的手:“你实话实说……” 我踮脚亲了上去。 这次去的不是小旅馆,而是市区的一家快捷酒店。 晏落还是那么温柔生涩,我摸着他的脸,眼泪直往下淌。 晏落停下来:“很痛吗?不然还是算了吧……” 我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看我的脸:“晏落,你弄死我吧。” 他停了停,然后画风突变。 我真的差点被他弄死。 偃旗息鼓后,晏落背对我穿衣服,光洁的背上被我指甲抓得一道一道的,看起来跟刚受过刑似的。 我也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晏落,我们分手吧。” 晏落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穿好衣服:“你不都听到了吗?我说,我们两个就到此为止吧!你家欠我的钱也不用还了。” 我拿出他写的欠条,全部撕碎,扔到床上,然后把包往背上一甩:“我走了,再见。” 第177章 回云城的路上,我哭成了狗。 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和晏落分手了,如果晏落打电话问她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能说我和居延发生过什么。 我妈也哭:“为什么不说?要是不让他们知道这一百万的来历,你也太委屈了!” 我说:“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什么都不必知道!叔叔阿姨本来就欠了很多钱,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不要再让他们对我愧疚了!妈,晏家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都是我自愿的,你什么都不能说!不然我也不活了!” 我妈泣不成声:“好好!我不告诉他们!你也不要再拿死啊活啊的话吓唬我!” “好,我不说了。” 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我妈继续骂居延:“那个狗杂碎不让我们进小区,我跟你爸的行李还有银行卡都拿不出来,现在医院让预付住院费,我手机里没那么多钱……” “知道了,我去把东西拿回来。” “小荷,妈跟你一起去,他总不至于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们……” 我说:“妈,他现在跟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何必跟我一起去看他脸色?他不是喜欢我吗,我去跟他好好谈谈,他总会听的。” 我妈不答应:“那家伙很危险,我怕他把你骗回家杀了。” “那我约他在外面见面吧,住院费总不能不交。” 我妈犹犹豫豫的:“好,你约个离派出所近点儿的地方,再买一把刀防身。” “知道了。” 我打电话给居延,约他在医院附近的快餐店见面,让他把我爸妈的东西带出来。 他答应了。 我先到了快餐店,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他。 不久,居延也到了,他换了身衣服,被我妈砸伤的脑袋上缠着纱布,脸色有些发白。 他在我对面坐下,我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挂钟,正好是十二点。 倒霉的居宝阁,爹妈刚死,第一个生日就过得这么糟糕。 居延开门见山:“想好了吗,要还钱还是要跟我结婚。” “……我跟你结婚,你不要再搞我们了。” 说完这句,我感觉自己的下半辈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居延说:“不告我了?” “不告了。” 告什么告,就算他去坐牢,钱也是要还的。 他家大业大的,坐几年出来也没什么影响。 但我家这条件,怕是熬到死也还不清那翡翠镯子和一百万。 居延点点头:“好,明天我会准备一份婚前协议,你签下后,我们就算正式订婚。等你到了结婚年龄,我们再去领证。” “嗯,我爸妈的行李箱呢?” “在后备箱,我跟你一起去医院,你爸的医药费我来负责。” “你还是不要过去了,我妈正在气头上。医药费也不用你管,这点钱我们还是有的。” 我可不敢让他付钱。 万一以后吵架,他再让我还医药费怎么办。 听说有的男人分手后,连他妈包的饺子也算成钱让女方还。 居延没坚持,出去把行李箱搬下来交给我。 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搂住我,用冰凉的脸颊贴我的脸。 “连荷,你愿意跟我结婚,我很开心。” 我看着往路灯上扑的飞蛾:“是嘛……” 你是开心了。 我想死。 第178章 我妈一直在医院门口等我,见我拉着行李箱回来了,赶紧上前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妈……”我拉着行李箱站定,微微一笑,“钱不用还了,我答应跟他结婚了。” “你不能跟这种人结婚!咱们就是不还钱,他还能搞死我们不成?”我妈扶着我的肩膀,“小薰已经被他害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事了!” “妈,你也知道,他对我还是挺好的。”我安慰的拍拍她,“居家这么有钱,我嫁给他,一下子就能少奋斗五十年呢。他对你们不也挺好,请你们看居宝阁,一个月给几万块都不眨眼。” 我妈说:“我以为他是看在云庄的份儿上才善待我们的,谁知他看上的是你。早知道他没安好心,我们绝对不会进居家的门!你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妈真是心疼死了……” “我没事,跟谁结婚不是结?要是我跟晏落结婚,以后还有一屁股债要还,贫贱夫妻百事哀,说不定我们吵着吵着就没感情,离婚了。现在多好,六百万都不用还了,以后你和我爸也能舒舒服服享清福了。” “小荷,你……” 我说:“以前我不敢告诉你们,是怕你们觉得他和姐姐交往过,不答应。现在说开了,我倒是觉得轻松不少。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我妈伸出两手给我擦眼泪:“既然没事,你哭什么啊?” 我擦擦脸:“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咱们去看我爸吧。” 我妈心事重重的拉着行李箱进医院了。 当天晚上,我的手机快被晏家人打爆了。 有晏爸晏妈的,还有起哥和晏落的。 上百个未接来电让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到发烫,我抱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把脸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的听着那连续不断的嗡嗡声。 他们打不通我的电话,转而给我妈打。 我妈接了晏妈的电话,说我爸在云城心梗住院了,我心情不好,谁的电话也不接。 晏妈说:“怎么会这样?连哥在哪个医院?我们明天去看他!丁姐,小荷太让人担心了,她晚上回来把欠条都撕了,晏落说她神色不对,我真怕连哥生病,小荷想不开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妈抹了把泪,“居家以后会管我们,我们以后就不差钱了,所以她才说不让你们还了。” 晏妈说:“不管你们差不差钱,我们借的就得还啊!能不能让我们跟小荷说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我去看看……” 我妈把手机拿到我跟前,我头也不抬的摇头,我妈说:“她睡了。” 晏妈遗憾的挂了电话。 我妈刚放下手机,晏落的电话也来了。 他让我妈把我叫起来,他一定要跟我说话。 我妈吸吸鼻子,说:“晏落,你们俩的事儿,小荷都告诉我了,她说不想跟你一起过苦日子了,你们……分就分吧……” 晏落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姨,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妈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越说越悲愤:“小荷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一百万说给就给!你妈和晏起都生着病,你家还欠那么多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暑假时她去给你帮忙,回来累得倒头就睡,我看着都心疼!她还不到二十岁啊晏落!你还想拖累她一辈子吗?” 对面的晏落良久无声。 我妈挂了电话,捂着脸哭了起来。 第179章 凌晨时分,我爸睁开了眼。 他一看到我就开始掉眼泪,我隔着门,两手伸到头顶,笑着跟他比心。 晏家坐了最早的班车来医院探望我爸,连起哥也来了。 我不想见到他们,怕自己失控会哭,就把我妈留在病房外,自己躲在消防通道,拿着手机翻相册。 和晏家人的每张合照都像一把刀,往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狠狠的扎。 病房外的交谈声隐隐传过来,晏落问我去了哪里,我妈说我已经返校了。 我翻到了看电影时高文拍的照片,那时我和晏落还没有交往,元素让我帮她牵线,那天大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拍照时我被挤到最边边。 再看这些合照时我才发现,不管哪一张,不管我们站多远,晏落都在用眼角余光看着我。 我把手机扣在胸口,深深的吸气。 所有人都是过客,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 晏家人终于离开了。 我推开消防门走出来,看着眼圈红红的我妈。 她今天表现很好,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十点钟,居延开车来接我,带我去律所签了份婚前协议。 我本以为这个协议是婚前财产协议,防着我惦记居家的财产,谁知翻开就三条。 “第一条:不得与伴侣或家人以外的异性有过分及不必要的亲密接触。” “第二条:女方离婚需立刻归还一百万欠款及价值五百万的翡翠手镯。” “第三条:每周至少一次性生活。” 往后翻了翻,没了。 我看着对面的他和那个一本正经的律师,简直想笑。 这东西在马桶盖上都能签,还跑到这么高大上的律所来,神经病。 协议一式两份,签下后,居延把他那份交给律师保管,我把自己那份叠成豆腐块往包里一装。 离开律所,居延把一个珠宝盒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一对宽面的素金戒指。 “用脚镯打的,结婚之前,我们先戴着这个吧。” 他拿起小圈口的那只戴在我手上,见我没有给他戴的打算,他只好自己戴上了男款,然后用那只手抚摸我的脸,又凑过来亲了亲:“快点长大吧,连荷。” 我忍住没翻白眼:我有没有长大,都不耽误你对我下手啊。 我说:“你不是还要上班吗?翘班了?” “一会儿去,我申请调到云城分部了,离家不远。等我今天忙完交接,晚上带着阿姨一起吃个饭。” “最近几天你别让我妈看见你。” 居延竟然跟我开了个玩笑:“怕她砍了我吗?” 我说:“我爸已经被你气进医院,你放过我妈吧……居宝阁呢?我们都不在家,谁管他?” “我叫张妈回来照看几天。”他打开车门,“我送你回医院。” “不了,我要去学校拿点衣服,再多请几天假。” “上车,我送你。” 上就上,让你翘班,扣你全勤。 到了学校,我远远就看到了晏落。 尽管周围都是往来的学生还有游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仍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衣服有点皱,头发有点乱,疲惫又焦虑的拿着手机打个不停。 我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大奔开到门口,晏落认出了车也看见了我,他垂下手,一脸惊愕的看着我:“连荷……连荷!” 车子从他身边径直开过。 我坐在车里,转着手上的戒指,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云庄嫁给居老头的心情,我现在多少体会到了。 第180章 “连荷!下来!你把话说清楚!” 晏落追着车跑进校园,居延一脚油门就把他甩掉了。 我看着消失在后视镜里的晏落,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 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 就当我是个拜金女好了。 到了宿舍楼,我上去拿衣服,进门撞见了正大汗淋漓跳郑多燕的麦穗和胡桃。 两人看见我,同时“啊”了一声,上前一左一右围住我。 胡桃说:“你可算回来了!辅导员说你又请假,怎么回事啊?咱们现在上的全是专业课和实操课,你总不去上,万一挂科了怎么办?” 麦穗忧心忡忡:“莲藕,难道你家又出事了?” 我把她们按到座位上:“我爸又进医院了……” 两人吸气,床上的呱呱也从床帘后探出脑袋,摘下耳机。 麦穗说:“叔叔在哪儿住院呢?我们也去看看。” “没啥大事,住几天院就好了,我拿几件衣服就走,等我回来要让我抄抄笔记啊。” 胡桃帮我把衣服装好,也挎上了自己的包:“不行,你有点不对劲,我送你去医院吧。麦穗,呱呱,咱们都去。” 麦穗也拿上包:“对,呱呱你不是拿驾照了吗?咱们借一下陆征的小奥。” 我说:“多谢啦,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下午还有课呢,你们别跑来跑去了。楼下有人接送我,别担心了。” 三人不信,送我下楼,看到居延和他的车,松了一口气。 胡桃隔着窗把我的包放车上,小声跟居延打了个招呼就退到一边,跟我说:“莲藕,你要保重身体,希望叔叔也快点好起来。” 麦穗也拍拍我:“笔记和作业也放心吧。” 呱呱:“呱。” 我上了车,冲她们挥挥手:“都回去吧。” 车子一转,朋友也都不见了。 居延走了另一条路,晏落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 他把我放在医院门口就走了,没上去气我妈,临走前还把居家的钥匙交给了我:“你们该回就回,我这几天住度假村那边,不回去碍你们的眼。” 我收下了钥匙。 我爸已经出了ICU,住进普通病房,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这一年来,家里接连出事,他坚持到现在才倒下,也算顽强了。 我妈带着热水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这个是……” “订婚戒指。” 我摘下来放进口袋里,不刺她的眼。 昨晚回丽城一趟,除了跟晏落告别,我还拿了家里的现金和银行卡,现在再加上他俩的工资卡,差不多有十万。 我爸有医保,这次看病能报销一部分,除此之外,家里就没什么大的开销了,十万块紧紧手也够用。 但我妈很发愁。 他们先前为了带居宝阁,辞了原本的工作,社保也在云城交两个月了,现在回丽城,又要找工作,又要转社保。 年纪大了,带社保的工作很不好找。 我说:“妈,等我爸好了,你们继续带居宝阁吧,没人带他,居延又把张妈请回来了。” 我妈嘴角抽搐:“谁管他!让姓居的都去死好了!” 我说:“何必跟钱过不去呢?等哪天咱们攒够了钱,不就可以离开居家了吗?” 我妈打开计算器,开始算:“居延一个月给4万,600万除4万再除12……还得再干十二年半,我都不见得还能活这么长时间……老天爷,干不动了啊……” 第181章 我爸知道我要和居延结婚之后,脸都白了。 我妈怕他犯病,好声好气的劝他:“她爸,我知道这事儿你一时难以接受,居延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咱们也都看见了,他对小荷不错,小荷进了居家就是阔太,以后再也不用跟着咱们吃苦了……” 我爸痛苦的闭上眼:“不要说了。” 我妈擦擦眼睛:“好好,不说了,你赶紧把身体养好,别吓我们了。” 我在一旁递上刚剥好的橘子:“爸,给。” 我爸接过橘子:“小荷,不去学校吗?” “我请了一周的假,等你身体好了再回去。” 他说:“还是学习要紧……” “放心吧,大学没高中那么紧张,麦穗她们还给我发了课件和作业,误不了事儿。” “……你和他,什么时候结婚?” 我说:“等我过了二十岁的生日,怎么也得明年了吧。” “小荷,你不要跟他结婚。他给的钱,还有那只镯子,爸爸替你还……” 我打断他的话:“还什么还,不还了。我跟他签了协议,这些债已经一笔勾销了。爸,你和我妈辛苦一辈子,就别再想这些事了,以后留在居家安心养老吧,咱们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我爸苦笑一声,我妈往他嘴里塞橘子:“你不要再拉着个驴脸给小荷添堵了!女儿给你剥的橘子,快吃!” 我爸五官扭曲:“酸……酸酸!” 没几天,我爸出院了,他答应先到居家休养几天,看看居延对我的态度,再回丽城。 他出院那天,居延请假,开车去接他,到了居家以后,张妈已经张罗出一大桌子菜,站在门口等我们。 失去高薪的张妈在儿子家过得并不如意,现在她想重新把握住这份差事,态度比过去殷勤许多:“哟,小荷,亲家,饭已经做好,都是清淡可口的,就等你们回来了!” 居宝阁那天被居延扔水里收拾一通,又挨了几天的冷落,这会儿站在门口,小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全场,然后怯怯的喊:“连爸爸,丁妈……姐姐。” 我爸还是可怜他,“哎”了一声,居宝阁立刻钻他怀里,摇头摆尾。 我妈依然记着他推我的仇,哼了一声,满脸嫌弃。 我现在对居宝阁是无爱也无恨,洗洗手等开饭。 餐桌是长桌,我和爸妈坐一边,居延和居宝阁坐一边。 气氛和饭菜一样寡淡。 我坐我妈身边,看得出她几次想找茬呛居延一顿,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居延的脑袋上也缝了针,还没拆线,伤口非常明显。 现在骂他,她有一点点心虚。 饭后,居延留下我们,上班去了。 爸妈回到原来住的房间蛐蛐居延,张妈带居宝阁去午睡,我坐在客厅里写作业。 保安突然打来电话:“尊敬的9号业主您好,您有两位客人请求会面,一位是傅雪蓉女士,一位是晏起先生,请问是否放行?” 晏妈?起哥?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是的。” “好。”我慌慌张张的戴上那只金戒指,“让他们进来吧。” 第182章 我爸妈听见动静也出来了。 知道是晏家人来探望,我妈叮嘱我爸:“小荷刚跟晏落分手,她和居延的事你不要乱说,小荷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爸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我们站在门外等他们。 晏妈坐的车子开了进来,竟然是晏爸的滴滴。 跟他们一起来的也不是起哥,而是晏落! 他看到我惊愕的样子,还是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要这样才能见面。” 我用力掐着指腹,勉强才恢复了表情:“叔叔阿姨,晏落,进来吧。” 晏妈一下车就红了眼圈,想上前来抱抱我,过去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她总会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但是这次,她听到晏落的话之后,站在原地没有过来,听到我开了口以后,才有些局促的说:“好,好。” 大家进了客厅落座,因为平时话最多的就是我,现在我不吭声了,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张妈哄睡了居宝阁,下来端茶送水,然后在厨房里切晏妈带来的水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晏妈先问了问我爸的病情,然后看着我:“小荷,你学习忙,上次在医院也没见着你。今天过来,除了探望你爸,我们也想把这个给你。” 说着,她把一张新的欠条放在茶几上推过来,小心谨慎得让人想哭:“一百零三万,还是分十年。你现在进了居家,不差钱了,但这笔钱是云庄留给你的,我们一定要还……” 欠条上是晏落的字,转角锋利,刺得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阿姨,真的不用还了,别管谁留的,钱只是钱,这一百万就当我向你们报恩了……以后我在这边上学,住在居家,应该很少回丽城了,你和叔叔,还有起哥,晏落……一定要好好保重……” 晏落突然打断我的话:“连荷,为什么跟我分手?真是因为我家不行了,你看不上了?” 晏妈脸色一变,拽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说?” 晏落甩开她,继续逼问:“我跟你认识快二十年了,连荷,你不会因为我家欠钱就跟我分手。你亲妈来认你的时候你都不肯跟她走,为什么现在愿意进居家了?你是不是为了拿到这笔钱帮我们,被居延拿捏住了?如果是这样,这笔钱我们会还给他,你跟我回家……” 听到最后那句“回家”,我瞬间泪崩。 明明决定再也不哭,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已经回不去了。 居延用一百万和翡翠镯子套住了我,不跟他结婚,我还得起那么多钱吗? 姐姐和起哥的恋爱害苦了晏家,如果我跟晏落继续谈,难道还要让他替我还那几百万? 如果晏妈当初没有把我捡回家,他们今天就不会变得这么倒霉,我怎么能继续连累他们? 而且—— 就算晏落不嫌弃,我也不再是过去那个清清白白的连荷了。 晏落伸手要给我擦眼泪,我一把挥开他的手:“云庄已经给我铺好了以后的路,我只要住在这里就是大小姐,我爸妈也能安享晚年,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回去辛苦赚钱?你是觉得那一百万不够吗?你还想要多少,我给你就是……” 晏落不顾旁边的爸妈们,捧着我的脸直接亲了下来。 第183章 周围传来四个人“啊”的声音,远在厨房的张妈也吓掉了菜刀。 晏落狠狠的亲我,然后把我的脸摁在胸前。 “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连荷,你等我。”他一下下的抚摸我的背,“不用等十年……七年,五年……五年我就接你回家。” 我妈哽咽着说:“晏落,不是一百万,是六……” “妈!”我止住她的话,推开晏落,抬起左手,“我不回去,我和居延已经订婚,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晏妈惊得合不拢嘴:“小荷,你怎么会跟居延……他、他不是云庄的继子吗?他都快三十了呀!” 晏落看着那枚戒指,脸上的痛苦逐渐变成平静:“原来如此。” 我撇开脸,狠下心对晏家人说:“阿姨,叔叔,你们以后就不要来了,居延不喜欢我跟你们交往太多。” 然后我看着晏落:“我们已经分手,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你好好上学,好好工作,对叔叔阿姨好一点,他们这辈子吃太多苦了……” 晏妈还想再说什么,晏落按住了她的肩膀,对我点点头:“好,我们走了。连荷,你也好好保重,记着我的话。” 晏家人走了。 我爸妈送走他们,回来见我瘫在沙发上,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唉声叹气。 张妈把水果端上来,想问又不敢问,悄悄退下。 我妈抽出纸巾擦擦脸:“面对面说开了也好,这些天他们总是问起小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爸拿起桌上的欠条,叠起来交给我:“小荷,你还是收着吧,他们那么疼你,最不想欠的就是你的钱了……” 我站起来:“我不想看见它,你们收着好了,我上去躺会儿,不要叫我。” 上楼之后,我听到居宝阁的房间门轻轻合上,这小子刚才大概在偷看,还会跟居延告状。 无所谓了,随便吧。 我住在云庄的那间小卧室,一躺下就不省人事,睡不着也起不来。 我妈上来查看好几次,生怕我像姐姐一样想不开。 天色渐晚,窗外闪过了居延的车灯,他下班回来了。 居宝阁“哥哥”“哥哥”的迎出去。 没一会儿,居延径直上楼推开了我的门,打开灯坐在床边,他摸摸我的头,见我没发烧,就拍拍我:“吃饭了。” 我从床上艰难爬起,怎么也没办法把脚塞进拖鞋里。 我坐在床边,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想下去,不想吃。” “不行。” 他半跪下去,给我穿上拖鞋,有些强硬的扶着我下去了。 餐厅里只有我和他,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居宝阁。 我爸妈见了晏家人后,都没胃口,不想吃饭。 居延也没叫他们。 安安静静的吃完一顿饭,居宝阁看着居延,提醒:“哥哥,今天连荷跟那个叫晏落的男的亲嘴了,她这么不要脸,你怎么还不收拾她……” 居延扫了他一眼,居宝阁立马闭嘴,小跑溜走。 他又看着我:“今晚去主卧。” 我低下头:“能不能改天,爸妈他们都在……” 他抬起我的脸,低头俯视我:“就在今天。” 第184章 他不要脸,我还要脸。 我打了一辆车,让我爸妈出去吃宵夜,看看烟花秀。 我爸说:“我不想去,我不能让小荷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我妈一脚把他踹上车:“啰嗦!” 居宝阁探头偷看,也被我妈逮住,扔到车上带走了。 张妈追出来:“亲家怎么把宝阁带走了?他明天还得……哦,他明天不用上学。” 顿了顿,她靠近我小声说:“你和小男朋友的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啊。” “谢谢张阿姨,不过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张妈叹了口气,拍拍我:“想开点,小荷,居延也算不错的对象了,虽然比你大了点,但他家里有钱,这么多年也没乱搞过。” 我点点头:“我跟居延有点话说,能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吗?” 张妈了然的比了个OK:“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们慢慢谈吧。” 主卧开着一盏光线暧昧的灯,我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看着床头的电子钟,心想难怪他非让我吃饭,不吃点还真是扛不住今晚的这顿造。 居延把我翻过去,低头猛啃我的嘴皮子。 我真怕他问出“你爱他还是爱我”、“他行还是我行”这种话,还好他没那么煞风景,只是埋头苦干。 他出了一身汗,心情好多了,共浴后还帮我吹头发。 我看着镜子中他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因为欲求不满才会一直板着张苦大仇深脸吧? 又不是没长手,至于吗。 吹好头发,他从背后搂住我,埋在我发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他好像特别喜欢这个拥抱的姿势,可以最大程度的把我搂在怀里。 我说:“我没想瞒着你跟他见面,是他用起哥的名字来找我的。” 他轻吻我的肩膀:“你好好跟我过,连荷。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就给你什么。” 我想起一句经典台词“叫声老公,命都给你”,实在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问:“笑什么?” 我说:“就算结婚,我也不想叫你老公。” 他皱眉:“为什么?” 因为番茄。 “因为……我比较喜欢你的名字。” “……是吗?” 他眉目舒展,好像还有点脸红了。 爸妈他们差不多快回来了,我站起来:“今晚我还是回去睡了,毕竟没领证,总不好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睡在一起。” 他嗯了一声。 回房不多会儿,爸妈带着居宝阁回来了。 居宝阁一进家门就直奔我的房间,看见我盘腿坐在床上写作业,一点挨过揍的迹象都没有,气得在我键盘上乱抹一通,扭头跑了。 我妈跟着进来看了看,摸摸我的头发,发现是洗过的。 她缩回手,挠挠头,也尴尬的出去了。 我删掉居宝阁按出来的字符,继续写作业。 这一切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晏落让我等他五年。 真是傻瓜。 他不会永远被那身债务缠住的,他会考上名校,他会走得更远,他会去往更大的世界,遇见更好的女孩。 那时候,我大概已经和居延有了孩子,父母年纪也上去了,我怎么可能抛下他们,不管不顾的跟着晏落走? 不是不喜欢。 我的前二十年都是跟晏落一起过来的,他是我的朋友,亲人,恋人。 只是,现实的难关不是两人相互喜欢就能轻松度过的。 我们之间的羁绊,终究是到此为止了。 第185章 第二天是周六,居宝阁不上学,在厨房缠着我爸给他做这做那。 尽管我爸刚出院,还是对他有求必应。 我妈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张妈给她炖的冰糖燕窝,一边尖着嘴絮叨:“你爸和居宝阁真是尿到一个壶里了……有时我都服了你爸,一个大男人整天跟个泥人一样,半点脾气都没有,让人看了就来气……这燕窝有点稀了……” 她左右看看张妈不在,搅了搅燕窝,小声说:“张妈该不会把一碗炖成了两碗,自己也吃了吧……” 居延在楼上书房工作,我不想跟他待一个楼层才在一楼写作业,结果被我妈叨叨得头大:“那下次你自己炖嘛。” 我妈说:“她拿那么多钱,伺候我一下不应该吗?” 我叹了口气,抱着笔记本往花园里走:“我还有一堆作业呢,先不跟你说了,你看电视吧!” 花园里的泳池已经被填平,上面建了个凉台,我坐在里面又写又算。 缺了一周的专业课,写作业真是有点吃力,又不在学校,也没法跟麦穗她们请教。 下周开始我还是想住校,上课方便,也能跟朋友参加一些活动,挣点操行分。 虽说居延愿意每天接送,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他还是少露脸比较好。 左手的戒指硬硬的硌着指缝,很不舒服,我转了转,想把它摘下来。 我爸端着一碟烤曲奇过来:“小荷,写累了吧,吃点饼干。” 我放开戒指,对他笑了笑:“谢谢爸。” 曲奇刚出炉,酥脆热乎,特别好吃。 我爸坐在一旁看着我吃,目光慈祥。 我疑惑的看着他:“爸,干嘛这么看我?” 他抬手擦擦眼角:“爸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你还是个胳膊长的小娃娃,转眼就成大姑娘了。”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不过那时是感慨姐姐结婚。 我说:“哪是一转眼,这都快二十年了,我上学上得不知有多辛苦。” 我爸摸摸我的头:“这么多年,爸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委屈了。” “你把我照顾得挺好的呀。”我拿下他的手,“爸,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了?你的病又不是绝症,医生说只要好好养着,活到八九十岁没有问题,别整天东想西想。” 我爸拍拍我的手:“爸就是有点感慨。对了,这家的冰箱大,我做了不少小菜,有白菜、酸菜、雪菜、黄瓜、萝卜、辣椒,你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还有豆角和竹笋啊。” “啊,是,忘了这两样,我一会儿去买。” 我看着他:“爸,冰箱再大也不用做这么多啊,吃得完吗?以后慢慢做呗。” 我爸笑笑:“有备无患嘛。” “好吧,爸,我下周住校,你多做点酸萝卜和酸黄瓜吧,我想给麦穗她们带一些。” “知道了。”我爸端起空碟子,“你继续写作业吧。” 晚上要开饭了,我爸主动上楼去叫居延。 我妈对我撇撇嘴:“昨天他还拧巴呢,这会儿想开了。” “嗯……” 我怕居宝阁动我的笔记本,后脚也上去了,准备把笔记本放在房间里。 刚上楼,我就看到我爸从书房里一步步的退出来,两手哆哆嗦嗦的抓紧了一把沾血的尖刀。 笔记本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我爸听到声响,扭头看过来,半边脸溅满了血点子。 “……爸!” 第186章 在张妈的尖叫声中,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把居延和我爸分别送到医院和派出所。 我跟着居延去了医院,坐在急救室外,沾着血的手不住颤抖。 逆来顺受、无私到懦弱、拿了一辈子菜刀的我爸…… 竟然在居延身上连捅三刀。 难怪他白天那么奇怪,又是烤饼干又是做小菜,原来他是打定主意要杀了居延,把我从居家解救出来。 他怎么这么傻啊! 我不需要他牺牲自己来拯救我。 只要他能长长久久的待在我身边,我受的那点委屈算什么! 一个医护跑出来找人,喊着伤患失血过多需要A型血。 我不是A型血,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医护们在走廊上急匆匆的跑来跑去,暗暗祈祷居延千万别死。 他要是死了,我爸也得坐牢。 我爸那么大年纪了,又有心梗,进去还不知能不能出来。 我妈跟着去了派出所,哭着打电话问我居延怎么样了。 听到她哭,我反而冷静下来,抬头看着手术灯说:“还没出来,再等等。” 我妈哭得直喘:“我、我还以为你爸想通了,谁知道他竟然把居延……” “妈,你先别哭,咱们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回想着我爸拿着刀从书房里退出来的画面,“只要居延还剩一口气,我就会求他不要让我爸坐牢。如果他死了,妈,你听好——捅他的是我,不是我爸。” 我妈哭哭啼啼:“不!我跟你爸不可能这么说的……” “别哭了!” 我妈被喝住,勉强咽下哭泣。 我吸了口气,继续说:“我爸年纪大了,但我很年轻,而且居延欺负过我,我想法官应该会从轻量刑,判不了几年就能出来了。你跟我爸就在外头好好待着,等我出来,咱们还是齐齐整整一家人,还能继续过日子,知道吗?” 我妈呜咽不止:“小、小荷啊……” 这时,手术灯灭了,我赶紧放下手机站起来,看到戴着氧气罩的居延被推出来时,我扶着墙松了口气。 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跟我说:“病人是腹壁穿透,虽然术中失血休克,不过已经抢救回来,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他死不了吧?” 医生一愣,点头:“呃……不会,大概明天就能醒过来,请家属放心。” “多谢医生!” 我追着病床到了病房外,发现我妈还没挂电话。 她也听到了医生的话,焦急的向我确认:“居延没死吧?” “是的,没死,放心吧!你在那边盯着我爸,千万不要让他随便录口供,等明天居延醒了,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好好……” 我妈挂了电话。 我走进病房。 居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换上病号服的他看起来格外苍白,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虚弱,我也从没像现在这样俯视过他。 现在的他简直任人宰割。 我拉起被子看了看,他的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看不出刀口深浅。 我把被子盖回去,站在床边看着他。 这个混蛋,真是命大,三刀都没捅死他。 真想拔掉他的氧气管,把他宰了。 但也只是想想。 我还指望着他把我爸从派出所捞出来呢。 第187章 一夜过后,居延如医生所说,睁开了眼。 他扭头看着我,然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伤,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吗?” 我点点头。 他的嘴唇有点干,我用沾水的棉签给他润了润。 他问:“叔叔呢?” “……在派出所。” 正好医生过来查房,警察也来录口供。 居延让我把手机给他,他叫来了律师。 律师夹着公文包匆匆赶来,又是上次签协议的那个,他看看病房里的情景,扶了扶眼镜。 面对这个知根知底的律师,我有种被看光的尴尬,他们要录口供,我就先出去了,然后转身站在墙边听里面的对话。 听着听着,我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居延是轻伤,他不追究我爸的刑责,愿意跟他和解。 虽然早就知道居延并不无辜,挨刀也是活该,真要追究我爸的犯罪动机,他自己也得进去。 但亲耳听到他说出和解的时候,我还是如释重负。 律师和警察一块儿走了,去派出所捞我爸。 我回到病房,看着居延,真心的说了一句:“谢谢你愿意放过我爸。” 居延说:“你们就这么恨我吗?” 我赶紧摇头:“不是的!我爸只会做菜,连鱼都不敢杀,我们没想到他会伤害你……” 居延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有点累了,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啊?” 我看着那张病床。 他还没来得及展示钞能力,现在住的只是普通单间,病床不大,外头的走廊里还有来来往往的医患。 只是单纯的躺一会儿吧? 他现在腹部受伤,也干不了坏事吧? 我在他身边躺下,他用一只胳膊搂住了我,力气大得不像病人。 他低头嗅了嗅我的脸,然后放松力道,喃喃的说:“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连荷……陪着我,不要走……” 他是真的累了,说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躺在他的臂弯里,心里有个地方酸酸的,疼疼的,闷闷的。 不多时,护士过来输液,我赶紧下床。 居延惊醒,但非常疲倦,他伸出一只胳膊让护士扎,另一只手牵着我。 护士偷笑着推车出去了。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拍他的胳膊:“你睡吧,我不走。” 居延应了一声,都闭上眼睛了,突然又问了一句:“居宝阁呢?” “家里有血,张妈带他去度假村别墅住了。” “嗯,这段时间先别让他们回去……” 然后彻底没声了。 我也一夜没睡,刚歪了一会儿,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已经被放出来,现在两人准备回居家,让我爸吃点药,她再把居家打扫一下。 “小荷,你不用担心我们了,居延的律师把这边的事都办妥了,你只管在医院好好照顾居延,别让他有什么事。你爸这个糊涂蛋,真是把我气死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居延。 那么响的铃声和我妈的大嗓门都没把他吵醒,但他始终握着我的手。 我打开手机相册,把专门存放和晏家人合照的“大力菠菜”图集删掉了。 两万张照片被迅速清空,我放下手机,一手挡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188章 原本还想住校,居延一受伤,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居延住了一周院,我妈每天都让我爸给他做饭,然后由她打车送来。 我爸捅的刀成了我妈的死穴,原本她对居延爱搭不理,现在她也不敢再端着了,对居延极尽讨好,小心周到—— 律师告诉他们,持刀伤人已经触犯了刑法,虽然双方和解了,但只要居延反悔,我爸随时都得进去。 居延对她倒还是原来的态度,冷淡客气,对我爸也没有一句埋怨。 但他已经把我们一家都套住了。 出院那天,我妈逼我爸来接他。 看到我扶着居延下床,我爸吸吸鼻子,到另一边扶着他:“小荷,爸来,你跟你妈提东西吧。” 我看了居延一眼,他点头松开了我,我就跟我妈拉着行李箱,跟在他俩身后。 四个人沉默一路,到家之后,居延坐在沙发上,对站在对面的我爸妈说道:“叔叔,阿姨,感谢你们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你们不必回丽城了,我在云城另有一处房产,你们搬到那边去住吧。” 我妈一愣:“你要给我们一套房?” 居延说:“只要连荷留在这里,那套房子就是你们的。” 我妈还想多问几句,我爸就一口拒绝了:“既然你好了,我和她妈就回去了!” 说着,他进了佣人房,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出来。 我走过去,扶着他的行李箱:“爸,你别走了,住在云城吧,以后有什么事,我还能就近找你。你们都走了,这云城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我爸红着眼圈说:“小荷,我留在这儿,你跟你妈都为难,还不如离得远点,相互都自在。你没福气,爸也没本事,但至少咱们在丽城还有个家,你在这儿过不下去了,还回自己的家里,知道吗?” 说着,他把拉杆从我手里拿走,看着居延:“你不要欺负我们小荷,不然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跟你拼了!下次我就知道往哪儿捅了……” 我妈吓得在他背上一阵乱捶:“扯什么淡呢!还捅,你先把我捅了吧!死老头子……居延你不要往心里去,他就是心疼女儿,一时昏了头,以后真的不会再捅你了。” 居延说:“我让司机送你们……” “不必!我们自己坐车走!”我爸临走,又对我说,“小荷,萝卜和黄瓜都腌好了,在冰箱里用玻璃瓶子装着,你带去给朋友吧,不够吃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们做……你多保重,有空回家。” 说完,他扯着我妈,头也不回的走了。 居延让司机跟上。 我站在院子门口,远远看到司机开车追上了他们,我爸倔巴着不坐,被我妈一脚踹了进去。 回到家里,居延正一手捂着腹部想站起来,我过去扶他。 他顺势环住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肚子上。 “连荷,你不是一个人……”他收紧手臂,和我越贴越近,明明在宣示主权,但那低沉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你还有我,知道吗?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和大冰箱,轻轻点头:“知道了。” 第189章 我又在居家住了几天,因为早晚通勤太辛苦,每天都有些睡眠不足,居延答应让我住校,双休日再回来,但我以后要跟他住主卧。 爸妈一走,他就开始耍流氓。 住哪儿都一样,我没意见。 家里有张妈,也不用担心他没人照顾。 周日返校那晚,居延和司机一起开着保姆车送我到宿舍楼下。 车子刚走,我就跟吃过晚饭回宿舍的麦穗几人撞了个正着。 胡桃飞奔过来,指着转弯消失的保姆车,惊讶道:“藕!那辆不是云姐的专车吗?你答应进居家啦?” 我点点头:“是啊……” 胡桃激动:“你上居家户口本了?” “呃,快了。” 她抱着我欢呼:“天哪!那你以后就是千金大小姐了!” 听到这话,我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 我哪儿是千金大小姐,只是变成人妻罢了。 对于我进居家这事儿,胡桃比我还开心,她说《公主小妹》终于照进现实,以后我一定要请她去居家玩,上次她去居家是云庄办后事,当时没拍照片。这次她想多拍点,让老家的小伙伴们都看看传说中的豪宅。 我答应了她,麦穗拉拉我的胳膊:“那个扑克脸的哥真愿意让你上户口本,分他家的钱啊?” 她们都很单纯的以为居延是为了照顾云庄的遗孤才答应让我进居家的。 误会就误会吧。 我说:“有钱人都聪明着呢,他怎么会让我摸到大钱。” 麦穗说:“那倒也是。你这时候回来,下周要住校吗?” “对呀,咱们以后就能一起写作业了,我自己写都没人商量。” 胡桃在旁说:“作业太难了,我们也不会,还得借红姐的参考。” 红姐是住在隔壁宿舍的专业学霸,大一时的绩点排名比第二名高出一大截,把国奖校奖学院奖全部收入囊中。 我们上学要交钱,人家上学来赚钱。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是比人与狗还大。 也不知道学霸看我们是不是跟看狗差不多。 我们东拉西扯的进了宿舍,胡桃忽然又问:“对了藕,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晏落?他回美国了吗?” 有段时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曾经锥心刺骨的疼痛开始变得迟钝。 我把包放在座位上,背对她们:“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背后一片沉默。 我回头看着表情各异的她们,笑着说:“干嘛啦,分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桃不敢相信:“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感情又那么好,怎么会……” 麦穗拽了她一把,然后伸手拍拍我:“异地恋,难免的嘛,我们莲藕长得可爱,现在又成了小富婆,还怕以后没有男人吗?” 我笑着推了她一下。 晚上我躺在小床上,在黑暗中看着发光的手机相册。 一条消息蹦出来,是居延:“睡了没有?” “准备。” 隔了一会儿,他发来一张照片:他在宠物医院,手里抱着一只被裹成粽子驱虫的小猫。 猫在他手里小得像个土豆。 我坐起来,噼啪打字:“哪儿来的猫?” 他说:“回来路上捡的,喜欢吗?” “喜欢,这是什么猫?” “三花,马上要登记档案了,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居宝盆。” 这回发来的是语音,他笑着说:“好,就叫居宝盆。” 第190章 居延的伤好挺快,不到一个月,创口就愈合了。 周五晚上我回来睡觉,灯一关,他在被子里环住了我。 背后的亲吻渐渐升温,我拉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看着他:“伤还没大好,消停点行不行?” 他说:“不算住院那周,你在床上欠我五次。”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很厚了,但对上这位老司机,我还是嫩了点。 我的脸在黑暗中烧起来:“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床上那点事吗?” “有时也想在车上。” “……先欠着!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就跟我说说话好了。” 他说:“好。” 然后他在被窝里扣住我的手。 “居延,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吧。你那么清楚我家的事,但我只见过你的全家福。” “没什么好说的。” 我抽出手转过身:“那我睡了。” 没一会儿,他从后面贴上来:“我的祖父是个穷小子,被银行家的女儿看上,结婚后实现了阶级跃升,一步登天。之后他利用娘家关系,通过买卖期货与炒股,成为500强的原始股东。” 原来如此,几乎可以推测出居老头为什么跟居爷爷不是一个画风了。 ……等等。 我问:“你上班的500强,跟你爷爷的500强……” “是一家。” “啊?所以你每天说去上班,是去自家公司上班?” 居延说:“也不是自家公司,只是控股多了点。” “……” 莫名的不爽。 明明可以躺着收钱,非得每天开着豪车勤勤恳恳去上班。 好朴素的有钱人。 他继续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小老板的独生女,经济危机后家道中落,为了还债,被迫嫁给了我父亲。” 我说:“为什么你妈不嫁给你爷爷呢?你爷爷年纪是大了点,不过更帅。” 腰间的手突然一紧,居延在我后颈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那时祖母还在世。” “哦……” 老婆活着,不敢乱搞,才会便宜了丑儿子。 “我出生不久,祖母和祖父相继去世,我三岁时,母亲也病逝,我是跟着保姆长大的。后来云庄嫁进来,我就搬去丽城了。” 我问:“听说是你把云庄带进这个家来做兼职的,你照顾她,是因为她长得像你妈吗?” “……是。” “那我呢?别人都说我跟云庄长得像,你这么对我,也是因为恋母吗?” “你跟她们一点也不像。”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送我跟她们一样的翡翠手镯?” 背后的呼吸愈发滚烫,他开始脱我的睡衣:“翡翠手镯,是祖父送给祖母和我母亲的。云庄那只是祖母的,你那只是我母亲的,我只是想把它戴在我喜欢的人手上,仅此而已。” 终于,他还是进来了,带疤的腹部紧贴着我的后背。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无路可逃,避无可避。 他忙活一阵,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睡了。 我开灯,洗澡,然后抱起蹲在外面咪咪叫的居宝盆,下楼煮东西。 我一边喂居宝盆吃猫条,一边等锅里的水开。 居延的一句“仅此而已”,我家几乎落到了家破人亡的田地。 倒欠他六百万不说,还被他抓住了把柄。 斗什么斗,不斗了。 越斗越深陷,越斗越倒霉。 第191章 除了张妈,我们都睡楼上。 隔天一早,居宝阁看见我披头散发的从主卧出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趿拉着小拖鞋下去了。 我洗漱之后也下了楼,张妈把白粥和肉松端上来,有商有量的说道:“小荷啊,家里的小菜没了,能不能让亲家再做点?” “好啊。” 正好今天我想回家看看,陪我爸复诊,要是居延点头的话我就再住一晚,明天回来。 没一会儿,居延也换好衣服下来了。 外面的阳光那么好,却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半点温度,他深眼窝里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亮光,一副冷漠薄情的模样。 他在我身边坐下,对面的居宝阁弱弱的叫了声哥哥,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居宝阁低下头,小眼睛里涌出了泪,居延也不管他。 这倒霉孩子还没到理解上一代恩怨的年纪,不知道长得太像爹有时也是一种罪过。 我告诉居延想回丽城一趟,他听了之后,慢慢搅动碗里的白粥:“我也去。” 我说:“你去干嘛?那边都不待见你。” 他说:“他们总要习惯的。” “……那好吧。” 居宝阁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说:“把居宝阁也带去吧,我爸挺喜欢他的。” 居延点头,居宝阁不情不愿的说了声谢谢姐姐。 吃过早饭出发,居延又去买了些礼物,到丽城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 爸妈知道我们回去,我爸冷脸煮饭,我妈下楼相迎。 上次回家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进家门,居延礼貌而淡漠的跟我爸打招呼:“叔叔。” 就像他第一次来我家时那样。 我爸板着脸“哦”了一声,把调好的蜂蜜柠檬水摆上桌。 他捅居延那天,居宝阁被张妈关房间里了,没看见他身上染血的样子。 他走后,居宝阁也多少知道了些,在家一次也没提过我爸。 但是现在,居宝阁看到柠檬水,又凑上去,叫了一声连爸爸。 我爸摸摸他的头。 居宝阁立刻扎进他怀里。 饭摆上桌,我坐在姐姐以前的位置上,居宝阁坐的是我的位置。 聊天这事儿全落我妈身上,她问他伤口愈合得怎么样,问我的学习,又问家里缺不缺小菜。 我说:“啊,差点忘了,爸,小菜没了,你有空再做点吧。” 我爸说:“哦……怎么吃这么快,我给你留了几个月的量,那谁身上有伤,少吃点。” 一句“那谁”让我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我妈说:“孩子让做你就做呗,话多。” 我爸:“……” 从居延进门他只说过这一句。 饭后,我去厨房帮我爸洗碗,居延也卷了袖子进来。 我妈怕我爸对他再起杀心,把我爸揪出去跟居宝阁玩,她守在厨房门口,嘴上说着家长里短,眼睛看守我爸兼菜刀。 说着说着,她嘴快的来了句:“晏家把房子卖掉,搬走了。” 我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慢慢刷盘子:“……为什么?” 我妈觉得这对居延来说应该不是坏消息,就继续说:“晏落的表姐夫也沾赌了,借的高利贷还不上跑了,但那个贼掏的留了晏落家的地址。晏家总有催债的上门,从早闹到晚,他们就搬走了,只跟我打了声招呼,也没说搬去了哪里……” 第192章 下午我爸复查,一家人都去了。 医生说他恢复挺好,以后注意调养,别太激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又给他开了点药。 回来路过菜市场,我爸去买菜,我在他身边出神的走。 晏家搬走了。 他们家已经给起哥装了无障碍,分明是要长长久久住下去的。 可是他们突然搬走了,晏落也走了。 难怪那天表姐夫来晏家要钱要得那么急,表姐的脸色也不像老人生病,原来是为了还赌债。 钱都要走了,还给晏家挖坑,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居延。 这儿还有个更坏的。 居延扭头看着我:“怎么?” 我别开脸:“没怎么。” 菜市场外面有卖发饰的小摊,我的发圈又丢了,碎头发很碍事,我站在小摊前买发圈,突然看到一对鸡蛋花发夹。 居延两手提着菜站在我身边,见我看着发夹不动,他腾出手,拿起一只白山茶发夹把我的碎头发别到一侧,向摊主付了钱,然后牵着我的手跟上前面的爸妈。 我爸在家做小菜,有的食材需要脱水,明天才能拿,晚上我们就在家里睡。 居宝阁睡姐姐的房间,我和居延睡在我的房间。 居延本来想带我去凌云台,但那边很久没去了,怕有积灰,费事打扫。 这晚他很安静,我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他不看场合胡乱发情,我真要挠他了。 隔天,我们带着我爸做好的小菜回了云城。 到家后,张妈帮着把小菜往冰箱里搬,居延对她说:“我丈人身体不好,这些事你不要总麻烦他做。” 张妈脸红,讷讷的应了一声。 晚饭后,我收拾东西返校,他开车送我,到了校门口,我说:“在这儿把我放下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坐环校车。” 他问:“为什么?” 我说:“你的车太好了,被同学看见不太好。” 他握着方向盘:“你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车,还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 多疑的男人。 真烦人。 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提着包飞奔下车。 站在环校车的候车点,我扭头看到他老老实实的开车走了,有点疲惫的叹了口气。 这时,陆征开着他的小奥路过,麦穗在副驾向我招手:“藕,上来!咱们一起回宿舍。” “好呀。” 我上了后座,有点出神的听着他俩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谈论刚看过的电影和下周的课。 麦穗见我半天没说话,扭头看着我:“怎么了莲藕,这周怎么不是司机送你?你跟你哥吵架了吗?” 我说:“没吵,就是觉得在家很闷,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出去玩。” 陆征笑了:“那还不简单,咱们学院跟工程学院下周有个联谊,去海边烧烤留宿,你也报名啊!” 我心里燃起了小火苗:“是吗,周几啊?” 麦穗说:“周三下午出发,咱们正好没课。莲藕,你最近家里事儿这么多,咱们叫上胡桃呱呱,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陆征也笑:“对啊,听说你跟男朋友分手了,说不定还能找个新男友呢!” 第193章 这次联谊是两个学院的学生会牵头举办的,规模挺大,足有百十人参加,包了四辆大巴才坐下。 一行人像旅游团似的杀到海滩,趁着天还没黑,抻开横幅,亮出校徽,喊喊口号,咔咔拍照,完成硬性指标,然后就提着大包小包去烧烤营地铺开材料,准备晚上的烧烤大会。 云大占领了半个营地,放眼望去,全是鲜嫩大学生,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这才是我向往的人味儿。 居家太冷清了,真不想回去。 烧烤炉是按照学院和男女穿插分配的,和我们宿舍搭档烧烤的是工程学院的一个男生宿舍。 这四个男生人挺不错,颜值尚可,烧烤后邀请我们逛夜市。 才七八点不算晚,而且还有其他班的男生女生,我们就答应了。 云城的海滩夜市也是一景,麦穗和陆征手牵着手,呱呱左手煮玉米右手棉花糖,胡桃也跟一个男生看对眼走一块儿了。 我稍微落后一步,拿着手机拍他们,准备以后无聊的时候看。 走着走着,一个大排长龙的小食档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的招牌是“蓉姐猪脚”。 我想起了晏妈的花生猪脚。 真是好久没吃晏妈做的菜了。 这么一愣神,我停了下来,被旁边匆匆走过的一人把手机给撞掉了。 那人反应很快,伸手接住了掉下去的手机,然后“咦”了一声直起身,抬头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瞬间愣住了:“晏落。” 站在对面的可不就是他。 晏落穿着印有夜市logo和“蓉姐猪脚”的黑色长袖衫,头戴一顶窄檐帽,先是一脸惊讶,而后笑容温和:“还在用鸡蛋花的屏保啊。” “……嗯。” 我掉队了。 我跟着晏落去了他们在夜市附近租的一间小房子里,一进门,晏落就摘掉帽子搂住了我,密不透风的吻落在我的嘴上脸上脖子上。 他把我搂在怀里狠狠的吻,还下意识的揪扯我的衣服,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枕着我的肩窝叹了口气。 我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我还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晏落笑着分开我的手,整理好我的衣服,又把我的乱发别到耳后,两手捧着我的脸:“傻话。” 房子很小,一室一厅,晏爸晏妈住在房间里,晏落和起哥住在厅里,家里没什么家具,厅里靠墙的两排货架上装的全是食材和香料,香料量太多味儿太重了,有点熏人。 晏落让我在他的小床上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捧着玻璃杯,说:“‘蓉姐猪脚’是你家开的啊?” 晏落坐在相邻的起哥床上,语气轻松:“是啊,我们卖掉房子还了一部分债,留了点本钱来这边碰碰运气。虽说刚开业没多久,但生意还不错。” 我担忧的问:“我听我妈说表姐夫把高利贷引到你家去了,你们要帮他还债吗?” “那个已经报警了,不关我们的事。” “哦……” 我四下张望。 晏落了然的说:“我哥带着咖喱出门散步去了。”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水。 晏落突然问:“他对你好吗?” 我在手里转着杯子:“挺好的啊……我爸捅了他三刀,他都原谅我们了。” 第194章 晏落不敢相信:“连伯?捅他?” 我说:“是的,就在上个月。” 他见我一直在转水杯,就拿开水杯坐过来,让我倚着他的肩膀:“那现在呢?连伯在哪儿?” “跟我妈一起回丽城了。” “居家就剩你和他吗?” 我在他腿上画圈圈:“还有张阿姨和居宝阁。” 我们就着这个姿势,把分开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蓉姐猪脚”挺赚钱,晏爸也不跑滴滴了,每天在小食档帮忙。 起哥一边做科普博主,一边做医疗杂志的顾问,不必出门上班也有进项。 “那你呢晏落,你不上学了吗?” 晏落说:“我已经报名了明年的高考,学校给我开了绿灯,课上不上都行,只要回去参加模考和高考就好。平时我还是在这里帮我妈的忙,你也知道她不能太累……啊,我还得拿东西去小食档,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摇摇头:“我不去了,上次跟你们说了那么绝情的话,我不好意思见叔叔阿姨。”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爸妈都知道你有苦衷。” 我站起来,说:“还是不要了,你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晏落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连荷。” 我回头看他,他的手向下滑,握住了我的手:“五年太久了,我们偷情吧。” “啊?” 我愣愣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顺势一扯,把我压在床上,俯身看着我:“就算你跟他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只要我们不被他发现就可以了吧?” 他的眼睛像映着满月的湖水,波光粼粼,闪闪发亮。 他在蛊惑我参与一场相当危险的赌博。 我要赌居延是否能容忍我的背叛,输的话我们两家都会完蛋。 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蓉姐猪脚”,还有我爸抓着刀从书房里退出来的呆滞模样,我猛地推开他站起来:“不可能!我就不该跟你回来……我要走了!” 我冲出门,正好在走廊撞上摇着轮椅回家的起哥。 他看到我,惊讶道:“小荷?” 趴在他腿上的咖喱可不管什么气氛,两腿一蹬,像颗小炮弹一样发射到我怀中,呜呜的叫,拼命的舔,小狗头在我胸前用力的蹭。 我心情复杂的喊了一声起哥,把肉嘟嘟的咖喱还给他,然后梗着脖子跑掉了。 咖喱在后面汪汪叫。 晏落没有追我。 我也没有回头。 回到旅馆,朋友们在夜市上还没回来,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尽情发疯。 我是一个坏女人。 明明已经决定认命,和居延结婚,可我却身不由己的跟晏落回了家,还对他的偷情提议动了心。 如果我们的事被居延发现,他会怎么整我们? 晏家背井离乡,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如果晏妈的小食档被整倒,起哥被整没了工作,或者居延直接逼晏家人还钱,让他们不得不去借高利贷,他们家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晏爸晏妈年纪大了,哪儿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我不能自私,必须绝了不该有的念头,和晏落彻底了断,这样对我们都好。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到来电备注,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菜鸟来电话了。 第195章 看着这个来电,我无比烦躁,也有些紧张,生怕他从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恨不得把手机摔了玩失踪。 但是我早晚都得面对他。 算了,早死早超生。 我接起电话。 居延说:“连荷,你住海滨旅社吧。” 即使做好了受审的打算,他这句话还是惊到我了:“你怎么知道?” “我在夜市遇见你的朋友了,她们说你在这里。” 我想起了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的蓉姐猪脚,心里一阵发慌:“是吗……” 这家伙去夜市干什么? 该不会遇见晏落吧! 他说:“下来,我带你去兜风。”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他果然在楼下,倚着他那辆拉风的大奔打电话。 看到我拉开窗帘,他冲我摇摇手机,然后重新贴在耳边,声音与眼神带着浓浓的欲情:“我等你。” 刚才被晏落吻过的地方阵阵发烫,我说:“不了吧,我们这是集体活动,晚上太晚回来不好……” 他说:“那我上去?” “不要!你、你在下面等着!” 我拉上窗帘,飞快的换了一身衣服,还去卫生间洗手洗脸,又用吹风机吹了吹头发。 晏落家的香料味太浓了,我身上也染上了那个味道。 跑下楼后,正好遇上逛街回来的麦穗她们。 胡桃搂着呱呱的胳膊问:“藕,你哥来接你了,晚上你还回来不?” 我心慌意乱的说:“不清楚,看情况吧。” 麦穗看了看时间,拍拍我:“藕,能回来还是尽量回来,咱们明早还要赶海呢。” “好的。” 我坐上了居延的副驾,麦穗在一旁嘱咐我兼提醒居延:“别玩太晚啊!” 朋友们在倒车镜里越来越小,丝毫不知道我上了贼船。 为了缓解紧张,我低头打开手机,划了几下不知找哪个APP,只好在桌面划来划去。 居延率先开了口:“今天出来玩,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只是学院之间的联谊,没什么好说的……你怎么会来?” “看到了你朋友的动态,突然特别想见你。” “啊?” 我点开朋友圈,发现朋友圈已经被胡桃的九宫格占领,不仅有今天的合照,还有海边的定位。 胡桃非常喜欢拍照分享,从她的朋友圈几乎能看出我们宿舍的日常生活。 居延什么时候加了她? 那他岂不是每天都在监视我?! 我想起居老头对云庄的控制,一时有些颤栗。 居延把车开上观光大堤,这个点,上面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只偶尔会有车辆经过。 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探身过来吻我。 我一边应付他,一边紧张的观察外面的状况,生怕有人过来。 突然,他停在我脖子上嗅了嗅:“你身上有香料味。” 我攥紧了还没解开的安全带:“是烧烤味吧……不是要兜风吗,停在这里干什么?” 他皱着眉,从我领口里拣出一条短头发。 我们都是黑发,但居延的头发有些扎手,晏落的头发是柔软的。 居延拿着那条明显不属于我们俩的头发,抬眼看着我:“这是谁的?” 我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 我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但是被他一把拽住,摁在车门上。 他扔掉头发,卡着我的脸,逼我看向他:“连荷,你刚才是不是见过晏落?” 第196章 看到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突然也想捅他几刀。 欺负我,霸占我不够,现在还要控制我,质疑我。 这个小肚鸡肠的贱男人。 我人都回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那你呢?为什么要加我的朋友,为什么要监视我?你这么厉害,连我在哪里都知道,那我跟谁鬼混过,你自己去查呀!问我干什么?” 居延说:“不要转移话题,头发是谁的?” 我挑衅的看着他:“今晚海滩上有那么多男的,你一个一个的去问吧,说不定我跟他们都有一腿呢!想拿协议威胁我,尽管去呀!凭一根不知从哪儿来的头发就断定我跟别人有奸情,整天晏落晏落,你就这么在意他?你到底是有多敏感多自卑啊?男人上了年纪都这样吗?” 居延被我气得脸色铁青:“连荷!” 他怒我也怒:“叫那么大声干嘛?我还年轻,没有耳背!” 他放平座位,抬腿上来了。 我从一开始的又抓又咬不配合,到最后抱紧了他又哭又叫。 外面哗哗下起了雨。 大堤远处的夜市逐渐撤走,灯火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我坐在他身上,扶着冰凉的车窗,低头看着居延,然后俯身趴在他胸前,希望他把我捅死算了。 雨停了。 居延搂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要再跟我闹了。” 我嗓子都有点哑了:“是你先起的头!我又没干坏事你就冤枉我!” 反正没到上床那步就不算干坏事。 “知道了。”居延扶我坐起来,捡起衣服,“快点穿好吧,我送你回旅社。” “这个点了还怎么回去!她们都以为你是我哥,但你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 他有点尴尬的清了下嗓子:“那我们回家吧。” 我坐起来穿好衣服,拿起他的手机:“你不能加我朋友的好友了,我不想整天都被你盯着。我都没监视过你,也没问过你和哪个女同事打得火热。” 居延说:“我没有跟别人打得火热。” “快点删好友!” 居延接过手机,把我的几个朋友都删了,然后交还给我:“行了吧?” 我翻了翻,没再看到什么熟悉的头像,这才放到一边。 居延说:“我已经删了,你也把屏保换了。” 我说:“不就是鸡蛋花吗?云城到处都是,我怎么不能用了?” 居延说:“别再得寸进尺,你跟晏落的屏保是一样的。” “我就不换……” 他拿起我的手机扔海里去了。 “啊!” 我立刻推门追出去,但是手机早已被大堤下漆黑的海水吞没了。 我气得拉开驾驶门,在他身上一阵乱捶:“混蛋!为什么扔我手机!”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不准再想他了!我又不是傻子……” 我把他的头发抓成鸡窝:“谁想他了!我所有同学朋友老师的联系方式都在手机上!还有我的手机号码绑定了很多APP!你知道换手机有多麻烦吗!” 他被我挠了一通,悻悻的说:“我给你买个新手机……” “不稀罕!你个大傻子!” 第197章 因为大傻子扔了我的手机,怕麦穗她们担心,也怕爸妈有急事找我,晚上我只得回宿舍,在笔记本上登了社交账号,告诉大家我的手机丢了,又拜托舍友明天帮我把放在旅社的包拿回来。 解决了这桩心事,我去洗澡,发现居延在我身上种的草莓长出来了。 我用澡巾使劲儿搓了搓,把草莓连着附近的皮肤全都搓红。 嘬嘬嘬,天天嘬嘬嘬,有什么好嘬的! 第二天,居延送来了新手机,还有一张流量卡,他说周五晚上在校门口接我,然后就上班去了。 我带着新手机去学校营业厅补卡,被告知同号补办需要等几天,只能先凑合着用流量卡。 正想去图书馆坐会儿,元素突然给我发了条私信:“莲藕,有空吗?我和男朋友来云大了,过来陪我们呗!” 接着来了一张照片,是她在体育馆前和男朋友的自拍。 我一看,此男已非彼男,但更帅了,就是不知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我说:“有空,我现在过去找你呀。” 我们三个在体育馆前碰了面。 元素本来就是元气美少女,上大学后越发会打扮,跟长腿男朋友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对爱豆,非常养眼。 她高高兴兴的抱了抱我,然后扶着我的肩膀说:“莲藕,你瘦了,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啊?” 再见这位高中好友,我忍不住把头抵在她肩膀上:“唉,别提了,每天都有很多烦心事,昨天我的手机也丢了……” 然后我站直,看着一旁的男朋友:“这位怎么称呼啊?” “嘻嘻,他叫崔振,是我们学校的韩国交换生。” 我说:“哦~你好,我叫连荷。” 难怪看起来怪,原来不是中国人。 崔振完全是韩国爱豆的那套精致穿搭,褐色短发,八字刘海,耳朵上戴着黑色耳扣,手指上戴了好几个戒指。 他用腔调奇怪的生硬中文跟我打招呼:“你好,连荷,我是,崔锦。” 他发不出“振”的音,我和元素一起笑了起来。 元素说:“他嘴笨,怎么教都教不会。” 我说:“你们俩来云大肯定不单是为了见我,是不是来见你爸的?” 元素说:“没错,我已经带他回过丽城了,但我爸总不回家,我就带他过来,让我爸看看。” 我惊讶:“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你们俩是准备结婚吗?” “是啊,我已经去韩国见过他的家长喽。”元素秀秀她手上的戒指,“我们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然后我就跟他到韩国去了。” 我震惊了:“结婚?还去韩国?你说真的?” 崔振一直沉默,听到这话,他握着元素的手,努力告诉我:“我是,真的,很爱湾搜!” 我哑然。 元素暑假的时候还跟前任在交往呢,跟这位新欢怎么也交往不到半年吧,新欢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准,他俩居然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元素见我愣怔,笑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晏落那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啦!我和崔振是一见钟情。对了,你跟晏落最近怎么样?你们最近都不在群里说话了,我回丽城都没见到一个人,好孤单。” 震惊被苦涩取代,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 第198章 元素对我和晏落的事一阵唏嘘。 她并没有指责我没有跟晏落共患难,而是说:“理想总会被现实打败。” 她还说:“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也会让你跟他分手的。” 她肯站在我这边,让我觉得很安慰。 元素是带男朋友来见家长的,他俩的事儿比较重要,我跟他们说了会儿话就准备告辞了。 但元素拽住了我,说她爸一直不回家,就是对这桩跨国婚事不满意,如果我在旁边的话,她爸今天不至于说话太难听。 我说:“那好吧。” 中午吃饭,我终于见到了那位神秘的元爸爸。 之前我一直以为元爸爸是个冷酷无情、不修边幅的学术狂人,形象参考爱因斯坦,眼里只有化学。 见面一看,他竟然是个英俊的中年大叔,打扮也儒雅干练,从头到脚都有种成功人士的优雅从容,只有目光是锐利的。 饭是崔振请的,要了个包间。 元爸爸进来,我们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像老师一样摆了下手:“不必客气,有话直说,我很忙。” 最后两句是对元素和崔振说的。 崔振能听和说中文,但是一紧张就说不好,再加上被元爸爸给了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中韩双语在头脑中激烈对撞,张嘴就是一句:“Daddy……” 元素抬手扶额,元爸爸脸都黑了:“当不起!” 我赶紧给元爸爸倒茶:“叔叔,喝茶。” 元爸爸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勉强平静下来。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崔振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帮着转转盘,殷勤得看着有点可怜。 元爸爸扭头看着元素,冷冷的说:“这桩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钡钡,你敢跟这小子去韩国,以后就没有我这个爸。” 元素针锋相对:“崔振对我不知有多好!反倒是你这个爸爸一直也没怎么管过我。我今天带他来只是让你看一眼,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答不答应,我们都是要结婚的。” “那就请便吧!元素小姐。” 元爸爸起身就走。 尽管元素假装坚强,但她爸一走她就泪如泉涌。 崔振的动作远比嘴快,窜上去挡在元爸爸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阿扎西!卡鸡马!” “让开!” 元爸爸想走,被崔振一把抱住了腿,元爸爸拔不出来,气急了,使劲儿一拔,一只脚连鞋带袜子都留在了崔振怀里。 我在后面咬住了手指。 我的妈呀…… 我是来干嘛的…… 崔振靠着死皮赖脸,总算成功的把元爸爸留在包间。 这回,他切换成了擅长的英语,跟元爸爸说出了自己和元素是如何从相遇到相爱,以及他对元素的仰慕。 “她是一位像木槿花一样美丽灿烂的女性,能在西京与她相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如果能够与她结为夫妻,我会竭尽所能的照顾她,爱护她,绝不会让她独自哭泣。” 他还从包里拿出学历证明和资产证明还有成绩单:“我是家中独生子,在首尔没有房贷车贷,读研结束后,我将回国内汉学研究院任职,做一个像您一样的体面人。叔叔,请您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要因为我的国籍就否定了我的为人!”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说完,元爸爸沉默一阵,问道:“你还想抱着我的袜子我的鞋到什么时候?” 第199章 元爸爸板着脸穿上鞋袜,板着脸吃了崔振的饭,看样子以后也会板着脸出席他俩的婚礼。 吃完饭,元爸爸走了,元素一把抱住我:“莲藕!我爸答应了!我太开心了!” 我看着她和崔振欢天喜地的样子,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他俩完成任务,当天下午就坐飞机回了西京。 原本还想把我也要结婚的事告诉她,最后也没说。 人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是向钞能力屈服,何必这种时候说出来扫他们的兴呢。 周五晚上,我在床上心不在焉,居延停下来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别开脸:“我好困,你能不能快点。” 居延咬牙,捅得我发晕。 完事后,他又从背后搂住了我,我有点喘不过气,挣扎着下床:“我去洗一洗。” 居延跟进来:“你心情不好,遇到什么事了?” 我说:“可能是姨妈快来了吧,有点提不起精神……” 他问:“你是不是有了?” 一句话给我吓精神了:“说什么呢!每次我们都有做措施的!” 看到我的反应,他很不高兴:“你不想跟我生儿育女。” “我才大二!当然不想!” 他说:“可是我有能力抚养。” “那恭喜你哈……” 话音未落,他把我抵在冰凉的墙上,吻了一会儿,又精精神神的开始了第二轮。 我挂在他身上,看着镜子中映出的两个人。 崔振抱着元爸爸大腿的样子,他祭出成绩单和学历证明的样子,他信誓旦旦向元爸爸保证会好好照顾元素的样子…… 十足的真诚与单纯。 他和元素是两情相悦,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 而我只能跟眼前这个精力旺盛的法外狂徒共度一生。 次日早上,张妈看见我们,表情有点尴尬,眼神也躲躲闪闪的。 我吃了会儿早饭才猛然醒悟,浴室隔音不如主卧,她的房间又刚好在下面…… 我扭头看着一旁镇定自若的居延,恨不得踢他一脚。 这变态是故意的! 他非让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居宝阁倒是无知无觉,还让张妈给他多盛一点酸萝卜,然后试探着跟我打听:“姐姐,今天还回连爸爸家不?” 我说:“又没什么事,不回去折腾他们了。” 居宝阁失望的哦了一声,说:“那你带我看电影吧,我很久没看过了。” 我说:“行啊。” 居延吃完了早饭,把一张副卡放在我身边:“你们玩吧,我有工作不去了。” 听到他不去,我和居宝阁对视一眼,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云庄还在的时候,有闲有钱,经常带居宝阁出门玩。 她去世后,居延不爱玩,张妈怕担责任,不敢带他出门,居宝阁只能窝在家里玩游戏看电视。 这回一出门,他像出了栏的小马,一路吃玩逛买,还给我爸买了围裙和一套菜刀,准备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 这小子确实被我爸养熟了。 我爸对居宝阁不带一点私心,居宝阁是知道好歹的。 电影快开场了,居宝阁去上厕所,我和张妈提着东西在外面等。 等了五六分钟都没见他出来,我有点担心,拜托一个男顾客进去找,顾客出来说里面没人。 我和张妈都吓坏了。 张妈一拍大腿就坐地上了,我冲进男厕所,拍门大喊:“居宝阁!” 第200章 居宝阁丢了! 我赶紧跑商场前台让他们广播调监控,然后从监控中发现居宝阁不是贪玩偷跑,而是被一个假扮旅客的男人装进行李箱里带走了! 那个旅客我有印象,我当时还奇怪他怎么带那么大的行李箱,不在前台寄存,谁知道他竟然在我们眼前偷走了居宝阁。 涉及到绑架诱拐,我们立刻报警了,我也给居延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居延过来了,看到警察准备摸排车辆,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他的手环有定位,在我的手机上能看到。” 警察根据他的定位,二十分钟后就把偷走居宝阁的犯罪团伙给逮住了。 双方在警局一见面,我震惊了。 这个四人团伙,其中两个成员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大表姐夫和晏落的表姐夫! 这两个败类怎么凑一块儿的! 看到他俩畏畏缩缩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抄起警察的不锈钢保温杯就砸他们:“你们怎么能偷孩子!都是有家有室有孩子的人!能不能活得有点出息!” 两人被我凿出满头包,警察拦着他们反扑,但不拦着我打他们。 最后,保温杯盖松了,淋了他们一身泡过头的枸杞,我才扔下杯子,跟着居延一起送居宝阁去了医院。 医生说居宝阁只是吸入了一点迷药,睡醒就没事了。 居延坐在床边看着他,张妈站在一旁抹眼泪。 我走过去,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居延没有回头,但是拉起了我的手。 两个小时后,居宝阁醒了,睡得小眼睛迷迷瞪瞪的,一坐起来就问我电影开场没有。 我和张妈把他被诱拐的事告诉了他,居宝阁后知后觉后怕:“什么!我被拐了!” 他立马拉起衣服检查肚子:“他们没割我的肾吧!” 张妈搂着他说:“没割没割!你还是囫囵个儿,好好儿的!” “哦?不是割肾,那是绑架?”他问,“我值多少钱?” 我在他头上呼噜一把:“不知道是绑架还是拐卖,你哥手机上有你的定位,很快就把你救出来了。” 居宝阁不太相信的问:“哥哥有我的定位?” “嗯,在你的手环上。” 居宝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环,看着看着,咧嘴哭起来:“这是妈妈送给我的啦……妈妈……妈妈……” 他这一哭,张妈也跟着哭,居延接完警局的电话,回来说道:“睡醒就回家了。” 居宝阁下床,走过去抱着他的腿:“哥哥……我好想妈妈啊……呜呜……我好想妈妈……” 居延这次没有推开他,把他抱起来:“她死了,你想她就回去翻照片吧。” 居宝阁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一路上黏着他不撒手。 居延也没甩开,跟我们说那个团伙是绑架,还没来得及打电话要赎金就被抓了。 张妈问:“他们怎么知道宝阁是有钱人的小孩呢?咱们每次出门都打扮得很普通啊!” 居宝阁插话:“张妈妈,你不懂!像我这样的有钱人,穿得再普通,气质也是藏不住的。” 我黑线挠头的同时,又有点奇怪。 两个表姐夫怎么会这么巧的盯上居宝阁? 这时,居延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我和他在镜中对视,心里越发不安。 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跟晏家扯上关系啊! 第201章 居宝阁对这次绑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救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被装进行李箱。 他回家没多久就恢复了常态,在院子里跟居宝盆疯跑。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俩,越想那两个表姐夫越心塞,忍不住扭头,看着坐在客厅里的居延。 谁知居延也正看着我。 视线都对上了,不能装没看见,我只好问他:“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宝阁吗?” 要是不问,好像我又跟晏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居延却垂下眼睛:“不重要,找回来就好了。” 这话说的,真不像他,我还以为他会借机找晏家的茬呢! 既然他不想说,那就算了,我也不想自找麻烦。 我转身正要回房,居延却叫住了我:“过来,连荷,让我抱抱你。” 我惊讶的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张妈。 张妈显然是听到了,立马放下抹布躲回房中。 二宝也在外面玩得正开心,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我有点忐忑的走过去,居延把我的腰身卷进臂弯,然后把脸贴在我的腹部,用力蹭了两下。 “今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你和居宝阁两个亲人了。” 我低头看着他那埋在我肚子上的脑袋,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竟然当我是亲人吗? 我一直以为我是他弄来的小暖床呢! 我说:“哪里只剩两个,等以后居宝阁结婚,生一窝侄子侄女,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那太久了,他长得丑,孩子也不见得好看。”他从我怀中抬起头,目光炯炯道,“你给我生吧。” 我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好可怕的话。 我都不敢跟他对视。 “不了吧,我一点也不喜欢小孩!而且万一生的孩子像你爸和居宝阁怎么办?” 他拿开了我的手,嘴唇在我的手心和肚皮轻啄:“不要怕……不会像他们的……” 说着,他把我束在裤子里的上衣往外抽,一手伸进衣摆,一手隔着衣服,把我搂得更紧。 我用力推开他,手忙脚乱的往裤子里塞衣摆:“大白天的不要乱来!外面还有小孩呢!基因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你爸你弟的颜值摆在那儿,你说不像就不像吗?我才不赌,我也不生!” 说完就跑上楼了。 回到云庄的房间,我关门上锁,冷汗直冒。 他终于提生孩子的事了! 这回是糊弄过去了,如果他不在意孩子的颜值,非要不可,我该怎么拒绝? 我还年轻,不想当妈啊! 楼下的居宝阁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几个月的居宝盆眼睛都比他大。 要是他那张代代相传的丑脸从我肚子里爬出来,那可真是午夜凶娃,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到了晚上,居宝阁以被绑架后受惊为由,到主卧跟我们一起睡,被居延提着衣服扔出门。 我揶揄道:“他可是你唯二的亲人呀,你不是应该搂着他睡吗?” 居延反手关上门,冷冷的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用被子盖住脸。 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老男人真是小心眼。 第202章 居宝阁为什么会被绑架,次日一早就有了答案。 我妈打电话,说大姑和大表姐昨晚去家里,求我把她家女婿捞出来。 我妈一问才知道,上周居延开大奔带我们出街,被表姐夫看见了。他以为我傍上了个离婚带娃的大款,正好他手头拮据,就跟踪我们到了云城,和几个狐朋狗友策划绑架大款之娃,捞点钱花花。 好巧不巧,晏落那个被高利贷追得举家外逃的赌狗表姐夫也是他的狗友之一。 我妈嘱咐我:“她俩居然还好意思来求你捞人,要是我早就臊得不敢出门了!这破事儿你千万别管,该怎么判怎么判,最好能让那俩王八蛋把牢底坐穿!” 我说:“知道了,放心吧!” 这事儿跟晏家没关系就好。 谁会去捞那两个败类啊,又不是闲得蛋疼。 我挂了电话,闭上眼睛,越想越睡不着。 起哥和我姐姐也是这么被瘾君子盯上的。 如果他们还活着…… 我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就心痛。 上次在出租房走廊撞到起哥的时候,虽然他还是坐着轮椅,但精神和气色都好了很多。 我偷偷刷过起哥的视频,内容专业优质,刚开的号已经有万粉了,早晚会爆。 他那份医学顾问的月薪则是一万起步,他还兼职改论文,接药企的私活,如无意外,他的收入再加上蓉姐猪脚的营收,不算我那一百万,他家明年就能把外债全部还清。 等晏落大学毕业以后,家里劳动力又多了一个,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如果他们能得到幸福,对我来说,也是最大的安慰了。 在居家呆着很无聊,跟居宝阁玩不到一起,和居延下了床就无话可说,张妈又只会说东家长西家短,我想返校,回去洗洗衣服换换床单,再跟朋友聊聊天。 我说回学校,居延就穿上外套要送我。 我说:“不用送,麦穗和男朋友正好顺路,我叫他们捎我……” 居延说:“我也顺路。” “……” 我只是想清净一会儿,再说你顺个锤子路。 居延开车时,我戴着耳机听歌,他摘下我一只蓝牙耳机,听一会儿觉得太吵,又把耳机还给我。 到了校门口,他犹豫了一下,从放着几盒套的置物箱拿出一只手环:“这个和居宝阁的一样,有定位,你戴上的话我比较放心,你不想戴的话,也可以不戴。” 我接过手环,往手腕上一套,然后对他摆手:“我走了。” 他好像是笑了一下,但最后仍是那句:“周五晚上我来接你。” “知道了。” 待他驱车离开,我立刻摘下手环扔进包里。 怎么不给我栓个绳呢! 真烦,真黏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他。 环校车的候车点大排长队,估计得等二十多分钟,我决定走回去。 没走两步,手机响了,是我妈的。 我接起来听了两句,包从身上掉了下去。 跟亲姐夫有奸情的二表姐来我家胡搅蛮缠,非让我去捞她姐夫,因为她怀孕了,孩子不能没有爸。 我妈让她滚,二表姐扑上来跟她撕扯,在混乱中把我爸推倒了。 我爸倒下时,后脑勺撞到了桌子角,当场就走了。 我妈哭着说:“小荷,你快回来吧,回家见你爸最后一面……小荷啊,你爸走了,妈也不想活了!” 第203章 回到丽城的家里时,天已经黑了,门口有警察有邻居,我妈早就哭晕过去,在沙发上躺着。 我扭头看着肇事的玻璃餐桌,一角上有浅浅的血迹,但不多。 在邻居的指引下,我来到停放爸爸的主卧床边,看着神态安详得像睡着、但皮肤颜色青白的爸爸,走过去戳戳他的手:“爸?” 他不动,我拿起他的手,感觉他手心好像还有温度:“爸爸?” 他微微张着嘴,双眼轻闭,再也不能回应我任何的呼唤了。 姐姐去世的时候,我没能去美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云庄去世当晚,我被居延侵犯,也没有为她好好伤心。 死亡在我的脑海中一直都是个模糊而朦胧的概念,现在终于用一种残酷的方式,清晰又具体的展现在我眼前。 我妈在外悠悠转醒,又虚弱连绵的哭了起来。 我跪在床边看着我爸,身体僵硬麻木,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邻居在我身边轮番安慰,他们都跟我爸处得不错,一听说他出事都过来了,门里门外都是人。 不知过了多久,晏家也来了,晏妈一进门就哭着喊“连哥”,然后是晏落,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他从这条路走到主卧,紧紧搂住了我,眼泪落在我的衣领里。 他柔软的头发蹭着我的脸,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看到了分开人群走进来的居延。 他来得也很急,头发没有梳,衣服也没有换。 我见到他的脸,突然打了个很大的寒颤。 我挣脱晏落的怀抱,走过去把居延往外推:“你走!不要进我家!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滚出去!” 居延把我的手握在胸前:“连荷……” 我歇斯底里的爆发了,我抽出手,一边哭一边用力的将他往后推。 “我爸没了!都是因为你!要是你不跟我回来,要是你不开那辆车,要是没有居宝阁!你们姓居的都是祸害!你害了我姐姐!你害了我!现在你又害了我爸!居延,我恨你!我恨死了你!为什么死的是我爸不是你!” 居延愣住,被我推出门。 我重重关上门,隔着外门对他喊:“你滚!不要进我家!你这个变态!杀人犯!你让我家破人亡!你快点出门死掉吧!我求求你了,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居延沉默的站在门外,手动了动,没有抬起。 我甩上内门,把他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然后转身看着满屋邻里,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晏落冲上来扶住了我。 我没能晕倒,被迫听着我妈的哭泣,度过难捱的每一分每一秒,再眼睁睁的看着殡仪馆把爸爸抬出去。 爸爸走的时候,居延已经不在了。 邻里渐渐散去,最后只剩晏落一家。 我妈倚在晏妈怀里,两人都眼神呆滞,满脸是泪。 我在晏落怀里蜷成一团,把头埋进膝盖里,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 晏爸和起哥在家里收拾东西,打扫卫生,还用我爸备的菜煮了点东西—— 二表姐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热汤面端上来,晏落扶我坐下去,把筷子递到我手里。 看着面上那个金黄的煎蛋,我夹起来,一口一口的吃,眼泪不断的滴进碗里。 第204章 后事一切从简,但来了很多人。 葬礼是晏家操持的,大伯和大伯母都赶回来了,一向窝囊的大伯在爸爸的照片前哭得捶胸顿足。 “兄弟啊,我的亲兄弟……你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人啊!你就这么走了,让哥哥以后怎么办!哥哥对不起你啊兄弟……” 苍老许多的大伯母也泣不成声:“兄弟啊,你走得太早了!辛苦一辈子,眼看小荷大了,你要享福了,你怎么不多陪她几年呀!还有丁琳,你撇下她,让她一个人以后怎么过呀!你天天给我们寄东西,还说过年给我们灌腊肠呢,以后你不在了,谁还惦记我们啊……” 我披麻戴孝,站在同样披麻戴孝的晏落身边,麻木的看着悲伤的人群。 居延今天也来了,一身丧服,远远的站着。 他每天都来,要负责爸爸的后事。 但我一分钱也不花他的。 花了都是要还的。 我也不准他参加爸爸的葬礼。 二表姐当天就被抓了,大姑和大表姐也不敢来无理取闹,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后事的一应开销和墓地花费是我家和晏家对的钱,我妈说家里还有点存款,但晏家一定要出,我妈也接受了。 以后家里没了我爸,我妈又赚不了什么钱,我还在上学,她总得留一点应急。 葬礼过后,晏家耽误了几天生意,要回云城去了。 晏落要留下陪我,我也没让。 我说:“我又不会寻死觅活,不用担心我,你还是回去帮家里的忙吧,别再把阿姨累出什么好歹。” 他擦擦我脸上的泪,又凑过来亲亲我的额头:“有事叫我。” 然后走了。 宾客散尽,家里就剩我和我妈,我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厨房,没心情做也没心情吃。 这时,门铃响了,我起身去开门。 居延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我来上香。” “不用了!” 我正要关门,居延放下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那是我们的婚前协议。 我咬咬牙:“我知道我还欠你钱!等我爸头七过去,我会回去的……” 他把协议撕掉了。 我扶着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抛下碎纸片,突然一掌拍在门上看着我:“你给我一个孩子!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我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纸片,感觉有点像在做梦。 他说,两清了? 我们可以两清? “我等你的消息。” 居延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我妈从昏睡中醒过来,有气无力的说:“谁来了?” 我转身:“居延来了……妈,他要我给他生个孩子,以后就两清了!” 我妈惊醒:“这可不行!小荷,就算真能两清,你也该为那个孩子想想,不能让孩子从小没妈啊!小荷,你以后就跟着居延吧,好吗?他是混蛋了点,但对你有真感情,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我哭道: “可是妈,我对他没有感情……每次我们在床上,我都会想起那个圣诞节……妈,我恨他,我讨厌跟他在一起,我不想一辈子跟着一个侵犯过我的人啊……” 我妈看着我,嘴唇颤抖。 然后她一把搂住我,悲恸的哭了起来。 第205章 爸爸的七七,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之后我就回了云城,白天在学校复习考试,晚上跟居延外宿上床,直到考试周结束,我也没怀上。 晏妈怕我妈一个人在家想不开,硬是把她接到了云城,还咬牙另租了个三室的房子,她和晏爸一间,起哥晏落一间,另一间留给我妈和我。 我妈就住在她家了,我一次也没去过。 寒假到了,麦穗再度邀请我们去她爸的车行做兼职,我答应了,胡桃和呱呱也都留下陪我。 住在车行的员工宿舍不用花钱,比住在居家和晏家强。 居家我不想去,晏家我不敢去。 只要一天没跟居延划清界限,我都会怕晏家会突然因为姓居的再倒个大霉。 没了我爸之后,我妈倒是跟我亲热了很多,时不时来车行找我们,送点吃的喝的。 这天,麦穗她们和陆征一起去看电影了,我不想去,在员工宿舍洗衣服。 我妈带了蛋挞来看我,还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件扭曲的毛衣,说这是她特地为我织的。 我把毛衣举起来:“妈,你有没有觉得,这两条袖子一个长一个短?” 我妈说:“毛线有弹性!你穿上就一样长了!我可是头一回给人织毛衣,织一个多月,眼睛都花了,你就别再挑三拣四了!快穿上让我看看。” “……好吧。” 我脱下云庄买的大鹅,再脱下保暖内衣,把我妈的毛衣套上去。 穿的时候我就觉得毛衣好像越来越大,穿好一举胳膊,线已经从袖子开到腰了。 我提着线看着我妈,我妈先是气得一跺脚,说以后再也不费这个闲功夫,然后坐在床边,捂着脸呜咽起来:“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我坐在一旁扶着她的肩膀:“好啦妈,第一次能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看这袖子,穿上真的一样长了。” 我妈在我背上打了一下:“这东西能穿出去见人吗?” “你多练练,下次再给我织一件结实的好了。”我脱下毛衣,问道,“你在晏家过得怎么样?阿姨虽然说你不用给生活费,但是她家也不容易,该给还是要给的,他们帮了我们很多了。” 我妈说:“分那么清楚干什么?我现在也在给他们帮忙,他们每月还给我发工资呢!做猪脚是比上班强,她家要是早点干就好了,就是香料熏得慌。” 我说:“那你以后就住他们家了吗?” 我妈说:“小荷,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去晏家吗?” “不是因为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你不想做饭……” 我妈又打了我一下:“啧!不是!是你走了没多久,晏起来了。” “起哥?” “嗯,晏起跟我说,他心里只有小薰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了。”我妈提起姐姐的名字,又红了眼眶,“他已经改口叫了我妈,我现在是他晏起的丈母娘……” 我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真的吗?” 我妈下巴一扬:“那还有假?这话我也跟他爸妈确认过了,他们都点头我才住进去的!” 说着,她给我擦擦眼泪:“小荷,你不必担心我了,你和居延怎么样了?你真要给他生个孩子吗?” 第206章 我低头,把毛衣的线绕在手指上:“是啊……不过放假之后他还没来找过我,估计工作很忙。” 我妈不安的说:“我看咱们还是赔他钱吧!万一他以后拿孩子要挟你呢?这事儿他干得出来……” 我慢吞吞的说: “妈,我欠了他六百万,不是六十万。” “你跟我爸还有叔叔阿姨他们,工作一辈子,两家赚的钱加起来有六百万吗?” “我现在兼职月薪不过两三千,毕业后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月薪上万的工作,六百万我怕是还到死也还不完。” “还不如豁出一年生个孩子,一了百了。” “可是,小荷……”我妈咬咬牙,“咱们可以借晏家的钱……” 我摇头:“妈,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为了姐姐,起哥不能再当医生,晏落也中断了留学,他们家还欠了那么多钱,能扛住很不容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被孩子捆住的,我和云庄不一样。” 我妈叹气:“就算你不住晏家,有空也去吃个饭,他们都记挂着你呢。” 我说:“平时在外面遇到也就算了,我就不特地过去了。妈,以后等我有能力了,你还是跟着我吧,总不能真让起哥养你一辈子。” “既然他说得出口,我就住得下去!养我,等你有本事了再说吧!一会儿他们就出摊儿,妈也该回去了,蛋挞趁热吃。” “好。” 我妈把被我揪成毛线的毛衣装走,说要重织一件。 我送她到宿舍楼下,她又拉着我说:“你二表姐和表姐夫过完年也要判了,到时候晏家也一起去法院,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叔叔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和晏落也……别弄得太尴尬。” “知道了。” 打车时,麦穗几人刚好回来,她们围着我妈叽叽喳喳打招呼,又让陆征把我妈送回去了。 等我妈走了,我们回到宿舍吃蛋挞。 胡桃问:“藕,再过几天兼职就结束了,要不要去我家过年啊?食宿全包,带上你妈,初一咱们去观音山烧香求签,你这一年实在是太背了……” 正说着,菜鸟来了信息,说今晚接我。 我放下手机说:“谢谢你啊桃,我去不了,在这边还有点事,你帮我烧香求个好签吧!签不好我可不要!” 胡桃拍拍我:“那好吧!” 她们只知道我家庭骤变,一年之内失去了爸爸姐姐和亲妈,并不知道我和居延的关系。 她们都单纯的以为我每次外宿是去居家豪宅吃大餐兼小住。 晚上居延来了,我带上一身换洗衣服,跟他走了。 我们并不回家,他在酒店有个固定房间,每次都带我去那里过夜。 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澡,我开始还债。 也不知是身体还是心理原因,我现在一看到他的脸就有点犯恶心,爸爸去世后,我们第一次上床,我直接在床上吐了,把他气得够呛。 接连几次都是这样,后来他就带了一种助兴的粉色小药丸。 吃了小药丸以后,我的脑子会变得迟钝,但身体变得敏锐,不再排斥他的靠近,哪怕结束后被他搂在怀里,也能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了。 这天结束,他又搂住了我,在我后颈和肩膀亲了又亲。 混沌之中,我好像听到他在说对不起。 大概是幻听。 我闭上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07章 车行兼职结束后,又要过年了。 我妈让我去晏家过年,我不想去,她就跟我回了丽城的家里。 往年过年,都是我爸忙着采买年货,过油炸东西,我和我妈只会吃。 今年他不在,我们也不能让家里太冷清了,二十九那天,我妈过油,我在一旁帮忙。 我妈在晏家待了一个多月,每天跟猪脚凉菜打交道,相比以往厨艺见长,但不多。 她背对我忙活半天,扭头一看,东西只剩半盆,长筷子一转就敲我头上了:“个大馋丫头!我忙活半天一口还没吃呢,你搁旁边闷声不响吃了半盆!也就你爸养活得了你……” 说着,她嘴一撇,掉起了眼泪。 她敲的并不疼,我抽了两张纸巾,一张自己擦嘴,一张给她擦泪:“好了妈,东西炸出来不就是让吃的吗?再说你那炸鸡块又干又柴,也就趁热能吃,凉了塞牙……” 我妈又要敲我,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丁姐,小荷,开门呀,我们来过年了!” 我惊讶的走过去开门,发现晏家人推着行李箱,提着年礼,齐齐整整的站在门外。 我妈赶紧把他们迎进来:“哎哟,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们来这儿过年了,云城的摊子不管啦?” 晏妈放下年礼,顺势搂住我,对我妈说道:“赚钱也不差这两天,辛苦好些日子了,也该放个假轻松轻松。丁姐,这几天我们可要住你家了,你可不要嫌弃我们啊!” 我妈接过晏爸手里的行李箱:“哪儿的话!家里就剩我和小荷,你们来了还热闹点,晚上你就跟我和小荷睡主卧吧,晏起晏落,你们俩睡小薰的房间,封臣你睡小荷的房间。” 我妈带着晏家男人进去安顿,晏妈摸摸我的头发,说道:“小荷,你怎么总也不去阿姨那里?阿姨很想你。” 她的体温和气味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丝香料味。 我顺从的靠在她胳膊上:“我有点忙嘛。咖喱呢?” “东西太多就没带它来,让邻居帮忙看着,你妈不也对狗毛过敏吗?”她摸了摸我的手,“又瘦了,你爸不在你们也得好好吃饭啊。” 说着,她看了看厨房,松开我走进去:“过油呢?剩下的我来炸吧!我们还带了点肉菜过来,正好一起炸了。小荷,你把黑袋子里的虾倒出来,篮子里的五花和排骨也洗一洗……” 我妈安排好男人,出来一看有人揽活儿,也就心安理得的坐下了。 晏妈大显身手,在厨房煎炒烹炸。 晏落也进来,跟我一起洗菜剁肉。 一时间乒乒乓乓,还真有了过年的阵仗。 我和他有段时间没见了,虽然能正常搭话,但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晏妈麻利炸出几大盆东西,洗洗手出去跟我妈聊天。 我留在厨房洗碗盆,晏落站在一旁冲水摆放。 没一会儿,他在水流中扣住我的手。 “我们晚上出去吧?” 手上都是泡沫,很容易就挣脱了,我继续低头刷碗:“不了,我想陪阿姨他们说说话。” 第208章 饭后,大人坐在外头沙发上聊天,追忆我爸,说得我妈眼泪涟涟。 我不想陪着哭,就趁晏爸还没回来休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刷考公题。 还是有个稳定工作好一点,能养活自己,我妈也放心,钱不够花再找个兼职。 写着写着,我被一道数列题难住了。 以前就怕做这种类型的题。 想半天也没想起公式,我夹着书去姐姐房里找教材。 门是晏落开的,起哥正戴着耳机,坐在姐姐的书桌前专心做视频,压根没听到我进来。 晏落腋下夹着本汗青堂,问道:“怎么了?” “有道题不会做,来找书。” 他说:“我看看。” 我一想,也对,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还找什么书啊。 他放下自己的书,接过我的书看了看,说道:“用等比数列的求和公式Sn=a1(1??rn)/(1??r)Sn ……” 我赶紧拔出笔:“等等,你给我写下来,我忘得差不多了。” 晏落在题旁边写下公式,略略一扫,说:“上面的题也写错了。” 我挠挠头,甚至不知道哪道题错了。 尽管从大一军训就开始刷题,但是这一年多以来,总被这样那样的事耽误,到现在半本题库都没刷完。 最该参加公考的分明是高中生啊! 那时候的我们满脑子都是知识,考公简直小菜一碟。 哪像现在,上大学上得数列公式都想不起来。 万一到时候考不上公,还得出门找工作,找不到还得再回来考研,想想就头疼。 看到我挫败的神色,晏落拍拍我的肩膀:“好了,云大你都考上了,记几个公式算什么?” 说得也是。 我打起精神,带着书正要走,起哥摘了耳机和眼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看见我愣了一下:“小荷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啦。”我看他的笔记本屏幕,“新视频做好了?” 起哥点点头:“年前最后一期。” 我问:“发了吗?我给你转赞评。” 他笑道:“多谢你啦,明早发布。” 然后他的笑容中多了一丝顾虑:“小荷,我看你胃口还算正常,但精神不太好,最近有胸闷眩晕之类的症状吗?” 我点点头:“……有一点。” 晏落把我按在床边坐下:“正好,让我哥给你诊诊。” 起哥略略一笑,又看着我:“心脏会痛吗?” “还好吧,不想伤心事就不会痛。” 起哥又问了一些问题,失眠与否,心不心悸,有没有耳鸣幻听…… 最后他说我有些神经衰弱,需要吃点药调理一下。 他在便条上开了几种维生素还有中成药,让晏落明天逛花市时给我买。 我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买……” 晏落把起哥写的便条撕成了碎片,有点无赖的对我笑:“我哥明天不出门,只有我知道要买什么!” 我给了他一拳,离开姐姐的房间。 晏爸已经进我房间休息了,我也不好再进去,就带着考公书去了主卧。 不久,我妈和晏妈也谈累回来睡觉,熄了灯,我躺在她俩中间,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 我失眠好多天了。 我想吃粉色小药丸。 我想睡个好觉。 第209章 第二天一早,大家坐着晏爸的滴滴出门逛花市,起哥在家写稿。 他去了也坐不下。 花市上的人摩肩接踵,逛了一会儿,路过药店,晏落进去买药,我也跟着去了。 找药的时候,晏落见我无精打采的挎着小篮子,说道:“连荷,连伯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他活着的时候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现在他什么心也不用操了,而且走得那么干脆,一点罪都没受,其实他是解脱了。” “你说得也对……只是,我还没孝敬过他,他就突然走了,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 晏落转身,擦去我脸上的泪,他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你和阿姨好好活着,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 我点点头,缓缓收了泪。 昨晚大人们在客厅又哭了一通,要是待会儿让他们看到我的红眼圈,又要伤心。 买好药之后,晏落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倒出几片维生素让我吃,然后问道:“你和居延,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他:“晏落,不管我跟他是什么关系,我跟你都没可能了。” 我在居家让晏爸晏妈看过戒指,承认了自己和居延那见不得人的关系。 就算他们不介意,我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回去当他们的儿媳妇。 晏落问:“所以你昨晚才拒绝跟我一起出门吗?” “是的,我没有上床的心情……” “你这笨丫头!”晏落忍无可忍,在我头上戳了一下,“我只是想带你出去散散心,请你喝杯奶茶而已!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就算做不成情侣,难道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我揉揉脑袋,有点发懵:“不是上床吗?那你上次干嘛说要跟我偷情?” 晏落说:“你不是不让偷吗?” 我说:“我不让偷你就不偷了?” “这事总得你情我愿吧,你不想偷我还能逼你不成?” 我们俩的对话引来了不远处便利店员的注意,他不停的咳嗽,清嗓子,还拿了张警告牌贴在我们旁边的货架上。 牌子写着:偷一罚十。 走出便利店我就捶他:“都怪你!店员把我们当贼了!” “是是是,怪我怪我。”晏落挨了几下也不躲,“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但你要知道,我家就是你家,你随时可以进来。别忘了,我们还欠你钱哪!” 我嘟囔一句:“都说不用还了……” “你不要钱的话,那就要了我这个人吧。” 我说:“那你还是还钱吧。” 他把我咯吱得前俯后仰。 跟大人们会合后,他们已经买好花,晏爸把一桶串串递过来,说他们刚才吃过了,这是给我们留的。 我们走在大人身后吃串串,晏落把里面的紫薯丸子递给我,自己吃炸豆腐。 走着走着,我们的手碰到了。 他牵起来,用力甩了甩。 这一次,我没有挣开。 我们买了花和年货,坐着滴滴回了家,刚到小区门口,我就看到居延的黑色大奔停在那里,他本人则是一手搭在车窗上,仰头看着旁边一棵光秃秃的鸡蛋花树。 他的车那么惹眼,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晏爸放慢车速,迟疑着问:“小荷,那人来了,你要下车吗?” 我解开安全带:“下,你们先回家吧,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