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余地》 1、第 1 章 时钟指向22点。 吴思恩把店里的椅子全部翻到桌子上,来来回回拖了三遍地,又把厨房用洗洁精洗刷了一遍才终于停了下来,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他把店里的灯都关掉,用铁链锁了大门。 他往后退两步,抬头看到店面上写着“淮南牛肉面”的名字,是早上找工人新换的招牌,隐约还有股油漆味。 吴思恩是安徽人,出生后就跟着父母来南京生活,父母一心想赚钱买房落户,可惜梦想快实现的时候出了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弟弟吴望成和他相依为命,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学会南京话,半个南京人都称不上。之前凭着运气在一家大公司做老板助理,前段时间离职,现在也只能靠着家乡的手艺开家面馆过日子。 吴思恩租的房子离牛肉面馆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是一栋老小区,虽然没有电梯但是他住在三楼,也还算方便。 楼道里的灯还是以前的钨丝灯泡,很昏暗,需要人手动拉亮,吴思恩拉亮灯,掏出钥匙开门。 房子是一居室,厨房在楼道外面,窗子很小,有铁栏杆,朝西,平时也照不进什么光,就被他扯了块布当作窗帘一直遮着。整个房间里一张1.5的双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其他的杂物挤在角落里,虽然里面东西摆放得杂乱但还算干净。 他一个人住,也不讲究这些,有张床睡已经很好了,开牛肉面馆每天都要早起备菜,晚上关店回家也晚,他洗完澡几乎就累得沾床就睡,没有空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 第二天一大早吴思恩起来去店里备菜,早上7点到9点是一波吃早饭的高峰,他忙得焦头烂额,有客人问他怎么不多招个人一起,他擦了把汗,不好意思说自己雇不起。 他用了大半的积蓄盘下这个店面,店里的生意才刚刚起来,根本请不起第二个人。 这种小店大多是家庭经营的,客人又问他多少岁了,怎么还不结婚,找人一起帮衬。 吴思恩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以前还想象过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他性格有些软弱,大抵需要一个强势些的,这样才能互补。 但是现在他不想了,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不会结婚了。 早高峰一过,店里就冷清了下来。 下午没什么客人,就他一个人他没舍得开空调,头顶的悬挂式电风扇只开了一扇呼呼地吹着。 吴思恩找了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准备在外卖软件上上线商家,天气热了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更喜欢在家里点外卖,这样一来每天接单量可以翻一倍,也就能多赚一倍的钱。 只是人手可能就不够,如果再多雇一个人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赚。 可能还是得先自己干着试营业一段时间。 吴思恩的菜单上东西不多,主要是粉丝和面条,搭配各种浇头。 面条有和面机,煮面和粉丝都很简单,主要就是提前做好浇头。 吴思恩想了想,列出几个点单比较多的浇头,准备只在外卖软件上上新这些。 他在外卖软件上上传了需要的资料,需要的东西杂七杂八,吴思恩手忙脚乱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弄好,等待通过。 之后吴思恩都很紧张,时不时要刷新一下申请页面看有没有通过。 等买好了包装袋和小票打印机,一直盼望着的申请终于成功通过。 他很认真仔细地拍下每道菜品的照片,按照网上的攻略设置好福利优惠,当天就接到第一单,吴思恩很高兴。 其实当时从之前工作的公司辞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开一家面馆,他不圆滑,应付不了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样自己一个人可以做的生意最合适。 时间过了一个月,吴思恩的面馆开始走上了正轨。 他现在外卖的客单量还不多,一个人忙得过来,只是每天累点,对于吴思恩来说,最不怕的就是累了。 他清点了这个月的营收,除去房租水电和成本,盈利有4000块。 吴思恩露出了笑容。 四千,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吃喝用度都很少,几乎可以攒下全部,也许以后能在这里买一间房子,在这里落户。 吴思恩把钱都转进了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里,这时只听哐当一声,店门被人推开,他抬头,一对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女走了进来。 店里还有几桌在吃饭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 其中的女人走向吴思恩说:“你是老板?” 吴思恩赶紧站了起来。 两个人出示证件,正是市场局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 女人说:“我们收到举报,说你们店里有卫生问题。” 吴思恩震惊地几乎站不稳,他立马否认道:“不会的!我们店里很干净的!” 旁边的男人拿出手机,翻出几张图片,正是在他们店里拍的,面碗里面有一个虫子,店里的冰箱里的蔬菜发霉变质。 吴思恩呆呆地看着这些照片,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些菜不是我买的,如果吃到虫子怎么会不告诉我……” 原本在吃面的两个顾客闻言都面色一变,有一桌的人干脆直接不吃了,起身离开。 监管局的工作人员说:“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调查取证,你们的营业执照还有你的健康证都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吴思恩立马去把所有的证件拿出来,两个人看过后开始在店里来回巡视拍照,并且在一个表格上进行记录。 吴思恩头脑混乱地跟着他们检查。 他们到放菜的冰箱翻找,吴思恩突然想到了什么。 前两天,有一个男的拎着菜过来吃面,说天气太热了想把菜放冰箱里保存一下。 吴思恩没有多想就让他放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监管局的人转了一圈,指着排气口说:“这里要做防蝇措施。” 吴思恩赶紧记下。 “还要装灭蝇灯。” 吴思恩跟着他们走动。 工作人员打开油烟机,试了一下又关上:“油烟机的声音太大,你做测试了吗?油烟达到标准了吗?” 吴思恩懵了一下,摇头:“我马上去弄。” 他没想到油烟机也要去做检测。 工作人员又在表格上记录一笔。 后面陆续有客人进来,一看到有人在做检查又走了。 终于结束后,吴思恩呆坐下来,还有些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恰好一个老顾客走了过来,他原先是附近大学的老教师,如今退休了依旧在老年大学做钢琴课老师,姓陆,大家都喊他陆老师。 他听说了原委,意味深长地告诉吴思恩:“你这店刚开起来味道价格都好,本来平常会去其他店的客人都跑你这儿来了,那些店的生意不就少了?” 吴思恩缓缓转头看向陆老师,听出了门道,大概是是同行竞争,他眼底透出疲惫。 他以为自己一个人做生意就不用和人打交道,原来哪里都逃脱不了。 陆老师提点道:“和监管局的加联系方式没?多和他们交流交流,避免走弯路。” 吴思恩现在已经不再清楚到底什么是弯路什么是直路。 等晚上闭店他没立刻回家,自己安装防蝇网,又把店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按照标准归纳放置东西,扔掉了临期的食品。 店里只开了风扇,他累得大汗淋漓。 第二天吴思恩就找了人去做油烟机的检测,又花出去一笔钱,过几天监管局的人过来重新检查了一遍,事情看起来暂时过去了。 他有些焦头烂额地经营着面馆,直到第二次接到举报。 他慢慢明白过来那些人就是在故意针对他。 偶尔他能看到同一条街上其他的面馆的老板向他投来的并不友善的目光。 一开始他会无视,后来心里也很不舒服,于是主动回视过去。 但是无论如何,生意还是受到了影响,这个月的盈利骤降。 天气转凉,已经入秋,吴思恩坐在桌子前,有些恍惚地看着外面的落叶,想起这样的日子竟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他放下手机起身,却突然透过玻璃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在马路对面。 周景良和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一起走着,他表情冷淡,在人群中显得十分出众,举手投足都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优雅,几个人正在交谈,周景良并没有注意到吴思恩 吴思恩小心地观察着他们,只见这群人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栋政府办公大楼。 那人正是吴思恩的前老板周景良,即使他们从中学就认识了,但是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好的词语大概就是“老板”和“员工”。 他满足周景良的需求,无论是生活上的还是生理上的,而周景良的目光能够停留在他身上对他来说都已经算是一种回报。 吴思恩和周景良实在是天差地别的两类人,从第一次看到周景良的时候,他就是用一种仰视的姿态,但是他心里并不觉得不公或者憋闷,只是很仰慕。 他在周景良身边,也没有多求过什么,周景良这样耀眼的人,自己能给他做做琐碎的小事就足够幸运了。可能自己太过平凡,所以才想要离光更近一些,渴望他的人生也能被照亮一点。 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在周景良身边的位置越来越偏移,几乎要站不稳了。 所以他想要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的体面,主动提了离职,离开了周景良。 他以为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却不想今天又遇见。 吴思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周景良依旧是那么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吴思恩想起他离职之前恒安就在准备竞标一个政府建筑项目,不过具体内容他也不了解,竟然是这里。 只是一会儿,周景良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 中午的客流量过去,只有零星几桌还没吃完,没有新的客人进来,吴思恩又坐到了门口的桌子前,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那栋政府办公大楼的大门。 他也不是在等周景良,只是打发时间一样偶尔抬头看一眼。 等他第六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玻璃门突然被推动。 吴思恩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抬头,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周景良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个头高,身形修长,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他没有打领带,就这样简单地往那里一站,整个店里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吴思恩呆滞两秒,周景良看向他,微微皱眉,抬脚走了过来。 吴思恩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赶紧迎接上去,小声询问:“哥,你怎么来了?” 吴思恩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景良的身后,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些人,他是一个人来的。 周景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这就是你的店?” 他说着转头打量起来这间面馆, 面馆很小,摆了6张桌子,里面的厨房用透明的玻璃隔着,一眼望得到底。桌椅和环境都很干净,有两桌客人在吃面。 吴思恩赶紧找了张干净的桌子招呼周景良坐下,又抽了桌上的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桌面和凳子。 周景良有些洁癖,他平时是不可能会来这种小店的。 吴思恩说:“哥,你吃饭了吗?要不我给你做点?” 周景良却没有坐下,他看了一眼旁边吃饭的人说:“你店里有客人,是不是不太方便?” 吴思恩一下子反应过来,周景良这是不想在有客人的时候吃饭。 他想了想说:“那要不我等会儿把店关了,然后再单独吃?” 周景良这次终于表示了赞同,微微颔首。 吴思恩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两桌本来也快吃完了,等他们一走,吴思恩赶紧把他们的碗筷收拾干净,问周景良:“哥,你想吃什么?” 周景良在他的店里面随意地走动观察,没有马上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吴思恩有些紧张。 这家店开业的时候他本来准备请些亲戚朋友一起来,就算没那么亲密的也行。 但是思来想去,好像也请不到谁,自己只有一个弟弟吴望成,他不乐意跑过来,周景良肯定也看不上。 这还是周景良第一次来他的店。 他还记得当初他说要辞职要开面馆的时候,周景良看着他目光,漆黑冰冷,他只看了一眼就错开目光底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吴思恩走到后厨,打开冰箱审视食材。 周景良没有在外面等着,而是跟着他走进厨房。 吴思恩拿出新鲜的菜转头说:“我做一个牛肉汤吧,好吗?” 周景良嗯了一声,站在门边看着吴思恩忙活。 吴思恩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无所适从,他转身提议道:“哥,你要不去外面等我?厨房油烟重……” 周景良没动,他说:“过几天金家诚生日宴,他给你发了请帖。” 金家诚是周景良的发小,吴思恩之前跟在周景良后面的时候和金家诚其实算不上熟络,只是出去吃饭玩乐的时候吴思恩会跟在旁边,他们讲话他也插不进去,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着。 算不上朋友的人现在过生怎么会真的想让他过去参加?那种场合大概又是一堆公子哥大小姐们互相觥筹交错,他在那儿只会格格不入十分不自在,更遑论现在他也不再跟着周景良了。所以吴思恩看到金家诚给他发的微信的时候就当作是他群发,很礼貌地拒绝了说自己实在没有时间去。 当时金家诚没有回复,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不知道周景良为什么会提起。 吴思恩摇头撒谎道:“我在店里走不开,就不去了。” 周景良没讲话,吴思恩有些心虚。 他总觉得周景良的目光可以穿透一切,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却看不懂周景良在想什么。 周景良问:“最近生意很忙?” 其实不忙,甚至可以说门庭冷落,吴思恩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再次撒谎,他糊弄过去:“也不是,最近店里总是被举报卫生问题,所以忙着应付检查的人。” 吴思恩看了周景良一眼补充道:“现在大概解决了。” 他不想周景良误会他是在请求他帮忙。 周景良很明显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气氛沉默下来。 外面刮起风来,把落叶吹得乱七八糟,玻璃门被吹开又哐当一声关上。 吴思恩和周景良同时看向门外,天色阴沉下来,乌云缓缓移动。 吴思恩喃喃:“要下雨了。” 周景良嗯了一声:“我走了。” 吴思恩看向他:“牛肉汤……” 他话还没说完,周景良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2、第 2 章 周景良走出去后,一辆车很快开了过来,周景良上车离开,吴思恩在店里看着车开走,神情还有些呆愣。 过了一会儿,厨房的锅发出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他想起来还在炖牛肉汤。 他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加水。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除了两单外卖一个客人都没,吴思恩一个人坐在店里吃完了牛肉汤。 吴思恩洗了抹布擦桌面,擦到一半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是“吴望成”,吴望成是吴思恩的弟弟。 吴思恩赶紧接起来:“喂,小成?” 吴望成慌乱的声音传来:“吴思恩,你快来捞我!” 吴思恩听他的口气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问他:“怎么回事?” 吴望成说:“我被警察抓起来了,你快过来派出所!” 吴思恩一下子慌了,他手里的抹布掉到了地上:“你干什么了?怎么进了派出所?” 吴望成又不肯多说了,只让他赶紧过去,提醒他多带点钱。 吴思恩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拿了手机和雨伞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折回去拿钱包。 钱包里有身份证和银行卡。 吴思恩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看到吴望成被铐在座椅上,神情蔫蔫的。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看到吴思恩就激动了起来。 吴望成直截了当:“吴思恩!你快借我点钱!” 吴思恩看到他手上的手铐就脑子一懵,吴望成想要站起来,手铐撞击得叮当响,旁边的民警立马走了过来摁住他的肩膀训斥,吴望成这才又坐好。 民警打量吴思恩:“你和吴望成什么关系?” 吴思恩赶紧上前:“我是他哥哥,他犯什么事了?” 民警严肃地说:“车祸肇事逃逸。” 吴思恩整个人都晕眩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看看吴望成,对方很可怜地看着他,他又看向民警,颤抖着问出来:“人……人怎么样了?” 民警说:“现在在医院,刚抢救过来,协商了那边同意私了,要20万,你们家属自己商量一下吧。” 民警说完就走了。 吴望成赶紧接话:“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坐牢!我才刚毕业,我的前途不能毁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他,太害怕了所以没反应过来,你借我点钱帮帮我……” 吴望成从来不喊他哥,这是吴思恩看着他慌乱的表情,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20万,他哪来的20万?他现在掏出全身的家当就只有不到2万块钱。 吴望成揪住吴思恩的衣角,看他呆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表情有些发狠地说:“吴思恩,这是你欠我的,如果不是你,爸妈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吴思恩像是触电一样抖了起来,他拂开吴望成的手说:“好,我想想,我想想办法。” 吴望成猛地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吴思恩,给他出主意:“吴思恩,我知道你没什么钱,要不然,你去问问景良哥,他们家不是很有钱……” 吴思恩没吭声。 过了半晌他低下头说:“我再想想办法。” 吴望成被拘留在派出所,吴思恩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淮南牛肉面馆。 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到18点,晚上雨停了,下班的人多起来,客流量比较大,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关门,能赚一点是一点。 只是因为精神太过涣散,弄错了好几单,还在煮面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 一直到吃完饭的那一波客人走了他才终于感到手上的疼痛,手臂上出现了一个水泡。 他没有烫伤药膏之类的东西,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了冲就了事,提前关了门。 吴思恩拿出钱包,把这几天收银的现金全都清点了一遍,又把几张银行卡的钱都集中转到微信里。 零零整整的也只凑出了2万5。 20万,他怎么拿得出20万。 吴思恩有些绝望地看着手机里的余额数字。 但是吴望成说得对,这是他欠他的,如果不是他,爸妈可能不会出车祸去世。 关店出门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他拿了店里的伞正要走出去,一辆汽车飞快地从面前驶过,飞溅的雨水打在他的脚面。 正是雷雨季,闪电在不远处炸响,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 吴思恩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恐,仿佛回到了16岁的那个夏天。 那个时候吴思恩刚刚考入高中,他平时学习能力就比不上其他人,所以大部分小孩玩的时候他也得把时间花在学习上,才能追上进度,但是好在初中的知识还不难,是可以靠死记硬背考高分的,吴思恩那年撞了好运,擦边考上了市重点。 他高兴坏了。 爸爸妈妈答应只要他考个好分数就完成他的一个愿望。 吴思恩说自己想去海洋馆。 他已经想去海洋馆很久了,可是爸妈总是临时有事爽约。 所以那一次他提前好几天,每天都提醒爸爸妈妈一定不要忘记。 可是那天却撞上了台风预警。 吴思恩懵了。 外面的天只是刮了一点风,看起来乌云都没有,怎么会来台风呢? 他第一次央求爸妈,说这一次不要爽约了。 其实并不是他多么喜欢海洋生物,只是因为他失望过太多次了,有的时候是因为工作没空,有的时候是因为弟弟吴望成想去别的地方,有的时候只是懒得跑一趟。 吴思恩好像一直被放在最后一位。 也许是因为愧疚,所以这一次爸爸妈妈还是带吴思恩去了海洋馆。 但是台风真的来了,车子开到一半暴雨如注,他坐在后排正在看海洋馆的鱼类介绍,一抬头一辆大货车冲了出来。 惊叫声混杂着玻璃碎片砸向他。 后来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他和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吴望成相依为命。 吴思恩从回忆里晃过神来,刚才驶过的黑车早已消失在街尾。 吴思恩涉过积水回了家,洗了个澡后他坐在床上拿起手机。 怎么办呢?真的要去找周景良吗? 吴思恩翻出周景良的电话,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打出去。 第二天一早,吴思恩暂停营业,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瘦,因为常年不这么外出,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 出门前他把鞋子上粘的泥灰擦干净,又洗了两遍手。 吴思恩转了两趟地铁,花费大概一个多小时,站到了“恒安集团”的办公大楼下。 他踌躇了两步,在旁边的一个凉亭下坐下。 一直等到晚上快要6点,陆陆续续下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吴思恩盯着门口进出的车辆看。 直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开出来,他猛地起身跑了过去。 透过玻璃窗,后排坐着的人听到动静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吴思恩和他隔着玻璃对视,周景良冷漠的目光让他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冷颤。 车子很明显地慢了下来。 吴思恩赶紧硬着头皮跑过去,他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半降下,周景良穿着昂贵得体的深色西装,腿上放着ipad,看起来还在处理工作。 即使已经见过许多次,但是吴思恩每次看到周景良的脸还是忍不住惊叹,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吴思恩依旧弯着腰,讨好地喊他:“哥。” 周景良眼睫微垂,冷淡地回应:“嗯。” 吴思恩说:“哥,你现在有空吗?我找你有点事。” 周景良没说话,吴思恩知道他不说话那就是没有拒绝,赶紧尝试打开车门,果然已经解锁,吴思恩坐上车。 他身上廉价的短袖领口已经变得皱皱巴巴,露出削瘦的锁骨,他的手紧张地蜷缩起来,坐在周景良旁边显得有些自惭形愧。 车子开动。 周景良继续查看ipad上面的报表,也没有问他是什么事。 吴思恩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说:“哥,我想……我想问你借点钱。” 周景良这才终于转头看他:“这次又怎么了?” 吴思恩听到这话更是抬不起头。 以前大大小小的事他麻烦了周景良不知道多少,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开了牛肉面馆后就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去找周景良了。 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些念头又统统破灭了。 吴思恩嗫嚅着说:“小成出事了,需要钱,太多了我实在拿不出来……” 周景良问他:“多少钱?” 吴思恩头垂得更低:“20万。” 他没有朋友,家里的亲戚早些年父母去世后也都一个个断了联系。 一时之间,好像除了找他就别无他法。 周景良没说借也没说不借。 吴思恩在旁边有些坐立难安。 气氛凝滞住,车子向右转弯时路口突然冲出了一辆电瓶车,司机紧急刹车,吴思恩一下子向右前方倒去。 就在他快要磕到面前的椅背时,一双有力的手扣住他的腰将他带了回来。 下一秒,吴思恩因为惯性侧靠在了周景良的身上。 他一瞬间浑身僵硬。 周景良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他非常熟悉,是一直放在衣柜里的熏香,几乎顷刻将他包围。 车子很快恢复了平稳的行驶。 吴思恩赶紧坐直,这个时候周景良才慢条斯理地抽走扶着他腰的手。 吴思恩动作间蹭到了手背上的水泡,一瞬间疼得他嘶了一声。 周景良看了他的手一眼。 他很快缩起手,然后小声地道歉:“不好意思。” 吴思恩看着周景良的侧脸鼓起勇气说:“等会儿一起吃饭好吗?我请客。” 周景良却拒绝了他:“不用了。” 空气又沉默下来。 车子经过一个地铁站,周景良开口:“停车。” 司机把车停下。 吴思恩心中咯噔一下。 周景良重新拿起ipad看报表:“下车吧,我还有约。” 吴思恩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仍旧没说出口,开门下车。 车子很快启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3、第 3 章 吴思恩坐地铁回了家。 他站在淮南牛肉面馆门口,抬头看着这块崭新的招牌一时间有些恍惚。 把这家店再盘出去,能拿回来一部分钱,吴望成的那辆二手车也能卖一点钱,但是这些对于20万来说都是杯水车薪。 要是能再少点就好了。 吴思恩想着,第二天他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车祸事故的当事人。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见到当事人的家属后立马上去表明来意,却被对方直接赶了出来。 吴思恩垂头丧气地坐在医院门口,烈日照下来,晃得他刺眼。 一会儿过去,一道黑影落在他的头上。 吴思恩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是林泽辉。 林泽辉有些惊讶地问:“吴思恩?你怎么在这儿?” 吴思恩赶紧站了起来。 林泽辉和他也是一个高中的,当时他们都在学校的篮球队里,吴思恩跟着周景良进去的,但是因为身体瘦弱,一直是替补。 篮球队里的人关系都不错,虽然不太看得上吴思恩,但也知道吴思恩像周景良的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两人关系很近,也就总带着吴思恩一起玩。 林泽辉上下打量着吴思恩,可能是因为太热,他额头上都是汗,整个人很颓丧地站在那儿,看起来比前几年更加落魄了。 吴思恩说:“我来看望……”他犹豫了一下,说,“看望一下病人。” 他实在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但是这种事也很难说出口,于是含糊了过去。 林泽辉倒是没太在意他到底看望的是谁,随口说道:“我前段时间被流浪狗抓了一下来打针的,等会儿刚好要去你们公司谈业务,你回公司吗?要不捎你过去。” 吴思恩一僵,随后摇了摇头:“我不在恒安上班了。” 林泽辉愣了一下,忍不住问:“啊?你跳槽了?” 他之前办业务的时候还碰见过他,见他仍旧跟在周景良身边还有些惊讶。 能坚持做这么多年的跟班,他也很佩服吴思恩。 吴思恩低下头:“不干了,我现在开了家面馆。” 他也没邀请林泽辉去尝尝,因为面馆大概也得转让了。 林泽辉不知道说什么了,猜测他可能是和周景良闹了什么不愉快,闹掰了。 林泽辉张了张嘴,最后说:“那祝你生意兴隆。” 吴思恩嗯了一声说:“谢谢。” 林泽辉开车走了,吴思恩也没有再在医院门口待下去。 借不到钱也不能就这样干耗下去,也许可以打个欠条,未来慢慢还债。 吴思恩回了店里重新开张营业,一些菜和肉他还没来得及买新鲜的,拿了些存货勉强做了一些浇头。 大概是因为他前几天闭门歇业,今天的顾客少了许多。 吴思恩决定延长营业的时间,店里的灯亮到了凌晨,实在是没有客人进来了他才关上了门。 回家之后分明已经很累了,但是他依旧睡不着。 空调也没舍得开,电风扇对着腿呼呼地吹着,依旧燥热难耐。 很难得的,他拉开了那块破布一样的窗帘,透过铁栏杆往窗户外面望去。 天空黑漆漆的,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一轮月亮隐在云间。 吴思恩闭上眼睛,面前浮现出周景良那张总是淡漠的脸,仿佛那远在天边的明月。 他想着周景良,竟然很快就睡过去了。 只是这一觉也睡得很不安稳。 4点多的时候从噩梦中惊醒,吴思恩也不再睡下去,直接起床去店里备菜。 陆老师进来的时候和吴思恩打招呼:“前两天怎么没开门?” 吴思恩解释不出来什么东西,又一次含糊过去:“家里出了点事。” 陆老师说:“现在解决了?” 吴思恩摇了摇头。 他已经写了转让的纸条,准备今天歇了业就贴上去。 没聊几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陌生号码,吴思恩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是淮南牛肉面馆吗?” 吴思恩说:“是的,有什么事吗?” “订一份外卖送到软件大道110号39楼。” 吴思恩一愣,这个地址他很熟悉,正是恒安集团所在的大楼。 恒安离这里坐地铁都要一个小时,怎么会有人订这么远的外卖?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平台外卖配送范围,没法在平台上点单。 吴思恩思索的时候那边的人继续说:“大概半个小时会叫跑腿去取,做你们家招牌的淮南牛肉面就行,不要辣。” 吴思恩还没开口对方就挂了。 一直到电话里面传来忙音,吴思恩都还有些没有缓过劲来。 刚好陆老师吃完面走了,付款的到账的声音响起,把吴思恩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店里没了其他顾客,吴思恩洗了锅准备等跑腿到了再煮面,否则容易坨。 半个小时之后跑腿果然按时来了。吴思恩坐在那儿却冲他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亲自送。” 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他亲自送过去,然后找到周景良再争取一次。 吴思恩很快下好了面,翻出了保温盒打包好,怕坐地铁时间太长,咬牙花40块钱打了个车到恒安。 进去之前他给刚才那个号码打电话过去,说已经送到了,对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亲自送过来,让他放在前台就行。 吴思恩走进去却没有放在前台,他之前在恒安上班,和前台认识。 吴思恩走过去说:“我想找一下周总,他在公司吗?” 前台认出来吴思恩,他之前是周景良的助理。 前台说:“在的,你预约了吗?” 吴思恩摇摇头说:“我给他送饭。”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保温盒。 前台犹豫了一下,吴思恩之前和周景良关系就很近,据说以前还是高中同学,虽然后来吴思恩突然离职了,但她也不好得罪。 前台说:“他应该在办公室,我帮你刷卡上去吧。” 吴思恩跟着上去,前台帮他刷了电梯,他一个人坐着电梯上去。 电梯门隐约倒映出他的样子,吴思恩其实自己也不确定这份外卖是不是周景良点的,但是他就是想赌一把。 吴思恩熟门熟路地走向周景良的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 “进来。”周景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吴思恩摁住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探身进去:“哥。” 周景良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他闻声抬起头看向吴思恩说:“你怎么过来了?” 吴思恩讪笑道:“哥,我来给你送吃的。” 说着他拿出手里的保温盒,然后反手关上了门,把保温盒放到了周景良面前的桌子上。 周景良看了一眼保温盒说:“你知道是我点的?” 吴思恩说:“哥要是想吃,我以后天天给哥做。” 周景良放下手机说:“不用了,这么远你天天跑也麻烦。” 吴思恩上前帮着把保温盒打开,拿出干净的一次性筷子摆在旁边。 面上面铺满了牛肉,因为周景良不喜油腻辛辣,汤上油很少,牛肉骨汤的汤底味道鲜香,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吴思恩熟练地帮他拌了拌,然后把筷子递给他:“哥,你趁热吃,等会儿就坨了。” 周景良没拒绝,他接过来挑起几根面尝了一口。 吴思恩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吃,看他吃下去了才松了口气。 周景良说:“店里生意怎么样?” 吴思恩回答说:“还行的,刚开业没多久,还没积攒多少顾客。” 他心里一直想着吴望成的事,神情有些低落:“小成他还被关在派出所,我这几天到处奔波也没有营业了。” 周景良看他一眼。 吴思恩心里砰砰直跳,大着胆子坐到了周景良旁边:“哥,我一定会还你的。” 他想好了,如果真的借到了,他每个月大部分钱都用来还债。 周景良说:“钱我已经打过去了。” 吴思恩一愣。 周景良继续说:“吴望成应该已经出来了。” 吴思恩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猛地落地,他十分感激地看着周景良。 周景良却不为所动:“借你的你当然要还,不过不着急,慢慢还。” 吴思恩已经很高兴了,他激动得想要握住周景良的手,但是最后也只敢捏着他的袖子,感激涕零地说:“谢谢哥,我给你打个欠条。” 周景良没拒绝,吴思恩很快写好了欠条压在周景良那里。 周景良只看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吃那碗牛肉面。 吴思恩在旁边等着他吃完,然后收拾好保温盒,拎着塑料袋起身:“哥,那没其他事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这个点其实既不是吃早饭也不是吃午饭的时间,如果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周景良应该需要处理很多工作。 周景良说:“这么快就要走了?” 吴思恩一僵。 他知道周景良的意思,是在嘲讽他的唯利是图?还是想让他留下在做着什么。 吴思恩很快调整了表情,换上笑脸:“哥,我怕打扰你工作。” 周景良不说话了,吴思恩看不出来他的表情,但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终于开始流动了。 他拎着饭盒走到门边:“那我先走了。再见,哥。” 周景良抬头看他,目送他离开。 吴思恩一出门就给吴望成打电话过去,但是没打通。 等到他坐地铁回家后却在面馆门口看到了吴望成。 吴望成精神萎靡地蹲在店门口,想来这几天在派出所里被关着对他来说折磨不轻,他一见到吴思恩就站了起来。 吴思恩说:“怎么电话打不通?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吴望成说:“手机没电了,景良哥找人领我出来的。” 吴思恩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吴望成跟在他后面。 吴思恩说:“你饿了吧?我给你煮点面吃。” 吴望成说好,等到面端上来,他吃了几口缓过劲来,又很是羡慕和嫉妒地说:“那个周景良真有钱,20万说给就给,对他来说就跟漏了几粒沙子似的。” 吴思恩闻言皱眉:“不是给,是借。你之后工作的钱也上交给我,我们一起还。” 吴望成满不在乎地说:“他也不缺这点钱。再说了,他就是投胎得好,我们要是也生在那样有钱有势的家庭就好了。” 周景良家里祖上从政,后来经商,在南京也是有名有姓的 今天周景良的人过来接他,说了几句话派出所的警察过立马变了脸色笑脸相迎,吴望成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嫉妒。 吴思恩说:“你以后好好工作,记住这次的教训,这次人家帮我们已经是天降的好运了,你……” 吴望成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烦死了,这些话我这几天还听得少吗?在派出所被警察教育,回家还要被你教育,啰嗦死了,周景良怎么看得上你把你当朋友的?” 吴思恩不说话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所以最后离开了。 吴思恩看向吴望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公司那边怎么说?你还能去上班吗?” 吴望成是读的大专,毕业后因为吴思恩的关系到了恒安下面的一个分部做事。 吴望成仗着自己是关系户,人又比吴思恩圆滑不少,阿谀奉承手到擒来,在公司里过得如鱼得水。 吴望成说:“没事,我和他们说我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他们都不知道,明天就去照常上班。” 吴思恩张了张嘴,想说这样撒谎不好,但是最后还是没说。 有的时候太老实了也不好。 吴望成说:“而且景良哥在呢,总不能给我开了吧。” 每次吴望成提到这些都很得意,觉得自己攀上了大贵人。但是吴思恩心里却更加抬不起头来。自己就像是周景良的菟丝花,好像不靠着他就过不下去一样。 在旁人看来也是这样,但是只有吴思恩知道,其实他只是想要远远的仰望周景良就够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的这个局面。 吴望成吃完了面站起来:“我回去了。”似乎是很了解他哥,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有赚钱的门路,20万而已,很快就能还清的。” 吴思恩忍不住皱眉:“你又想做什么?别做一些旁门左道的事……” 吴望成打断他:“是正经事!我走了!” 他说完就拔下充满了电的手机推开门出去了。 吴思恩收拾了东西重新开始营业。 他算了算每个月赚的钱,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每个月4000盈利,这样一来20万其实只需要四年多就能还完。 但是现如今因为同行总是举报,店里生意惨淡了许多,他还得再想些办法。 吴思恩给吴望成打了个电话:“你这个月工资发了吗?还剩下多少都转给我,我还给周景良。” 吴望成给他转了一千。 吴思恩皱眉:“就这么点?” 吴望成的工资不低。 吴望成说:“我没钱了,钱都拿去做投资了。” 吴思恩一惊:“投资?什么投资?” 吴望成有些得意地说:“就是玩股票那些,你不懂的。只要赚了很快就能还清。” 吴思恩有些生气了:“吴望成,这些钱是你欠周景良的!不是我! 吴望成懒得和他辩驳,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思恩胸口上下起伏,他一时又觉得悲哀。自己成为不了好哥哥,让吴望成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 说不定爸妈还在的话他就不会这样了。 吴望成叹了口气,翻出周景良的微信。 自从那天在恒安送面后两个人再也没了联系。 说让他多回去,他去又怎么做什么呢?除了那档子事…… 吴思恩看着对话框心中忍不住有些紧张。 他给周景良转了5000块过去。 那边没回复,也没收。 吴思恩猜测周景良大概没看到。 于是在又打字:【景良哥,这是这个月还的欠款】 怕他觉得少了,吴思恩又补充了一句:【后面生意更好了我就能多还点,很快就能还清的】 周景良依旧没有回复。 吴思恩看着没有反应的对话框,有些神思不属,连外面有客人进来都没注意。 客人又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起身去招呼。 等到他忙活完回来看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转账被收下了。 但是周景良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吴思恩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但至少还了一些钱,他心里又有了些动力,吴思恩起身继续去工作。 4、第 4 章 后厨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吴思恩拎着垃圾放到半人高的大垃圾桶里。 他喘了几口气,微微张开手掌,里面赫然被勒出了一道红痕。 他是易留疤体质,皮肤和血管都薄,两个月前还细嫩的掌心如今已经因为长时间切菜拿锅有了老茧。 吴思恩转身在旁边洗拖把的水池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手,弯腰洗了把脸,把脖子上的汗都抹干净。 上次监管局的人约好了今天再检查一次,他昨天打扫了半夜,又找出标准文件仔细核对了一遍,但是心里还是难免会有些疲惫。 监管局的人说,他的店现在其实没什么错漏,最重要的问题是不要再让人举报了。 吴思恩回到店里,拿起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店里坐着几个正在吃面的客人,秋日的阳光照进来。 吴思恩望着玻璃门外,斜对面的街角就是另外一家面馆。 他准备这次检查过后去找那家店的老板谈一谈。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劲,现在是9点多,虽然已经过了早高峰,但是至少不会没有客人。 吴思恩走到门口,看得更加清楚了,那家店的大门挂了锁,旁边还贴了一张纸。 他看不太清纸上的字,拿手机放大了,发现是店门转让。 他愣了一下。 那家店的生意其实挺不错的,又一直举报他,不像是准备不干了的样子,怎么会突然转让店面呢? 吴思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这样一来他确实很好过很多。 他一直等到下午监管局的人都没来,他有些奇怪,找出留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吴思恩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却说对方已经撤销了举报。 晚上关门后,吴思恩特意去到对面那家面馆看了他张贴的转让说明,上面只写了“旺铺转租”下面是他的电话号码。 吴思恩想了想还是没有留下这个电话,转身走了。 第二天是周末,他没开店,也关了外卖软件上的订单。 他买了一些新鲜的菜,坐地铁到了翠屏山别墅区,门口的保安和他认识,吴思恩尝试了一下扫脸,发现自己的门禁信息还没有被删除。 他拎着菜熟门熟路地来到16橦的大门口摁响门铃。 大门自动打开。 吴思恩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 他站在里面的门口,门锁是人脸识别的,自动扫描识别到吴思恩的脸,下一秒就十分顺畅地打开了。 吴思恩愣住。 他没想到周景良竟然没有删掉他的人脸识别信息。 周景良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坐在餐桌上在办公,听到吴思恩进来的动静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吴思恩站在客厅里有些局促,最后还是主动走了过去开口说:“哥。” 周景良这才抬起头看向他:“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疏冷。 吴思恩知道周景良早上没睡好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面无表情。 吴思恩说:“好久没见了,我买了点菜做给哥吃。” 他说着把菜放到餐桌上开始收拾,周景良扫了一眼,都是他爱吃的。 周景良的脸色缓了缓说:“不着急,中午再做吧。” 吴思恩闻言又把菜收起来,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中间隔着一个大理石导台,他穿过去想要把菜放到冰箱里。 他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都是空的,只有十几瓶矿泉水放在里面。 吴思恩疑惑:“平时阿姨不过来做饭吗?” 之前他来周景良家里有保姆会在家给周景良做饭,后来他来的次数多了也开始帮着做饭带饭到公司。 冰箱是从来都没有空过的。 周景良表情平淡:“开了。” 吴思恩扶着冰箱门的手一顿,最后还是没问为什么开了,默默把菜都放了进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厨房台面,上面很干净,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了。 吴思恩洗了手,踟蹰着走到沙发旁边。 周景良坐在四人位的沙发上,旁边还有很大的空余,吴思恩想了想走到另外一边的单人沙发位坐下。 周景良看了他一眼,合上电脑,身体往后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有什么事吗?” 吴思恩摇头说:“最近生意不忙就过来看看。” 周景良说:“我挺忙的。” 吴思恩噎住。 他换了个话题:“早饭吃了吗?” 他知道周景良不爱吃早饭,但是不吃难免伤胃。 周景良说:“没吃。” 吴思恩立马说:“那我去给你做点。” 周景良制止他:“你来是专门给我当做饭阿姨的?” 吴思恩刚站起来就又坐下了,又过了一会儿,在这样极致的安静里,他呐呐地开口:“其实我骗你了。” 周景良抬头看他。 吴思恩闪躲目光说:“最近生意又变好了,因为之前举报我的那家店搬走了。哥,是不是你帮的我?” 吴思恩的声音越说越小,也越说越没有底气,他怕自己自作多情,又觉得这件事除了周景良没人能做到。 周景良摩挲着指节,他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坐过来。” 吴思恩一瞬间浑身僵硬,在周景良灼人的注视中他缓缓站起来,走到周景良身边坐下。 但是他仍旧坐得很小心,中间隔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 周景良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吴思恩瞬间浑身一颤。 他的气息和味道以一种非常霸道的方式将吴思恩包裹住,他的存在感强烈得无法忽视。 吴思恩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深渊。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走出来过。 周景良说:“耳朵怎么这么红?” 吴思恩说:“热……太热了。” 周景良说:“你是在怪我插手帮你?” 吴思恩红着脸摇头:“不是的,谢谢你哥,其实你不用做这些……太麻烦了……” 周景良并不听他的解释:“你麻烦我的时候还少吗?” 吴思恩不说话了,倒不是不想说,而是说出不来了。 周景良温热的唇瓣贴在他的嘴角,吴思恩想往后面躲,却被他捏住后颈不得动弹。 吴思恩被迫仰头承受他的唇舌,他憋不住张开嘴,周景良的舌尖就滑了进来。 他的身体几乎在一霎那就软和下来,下意识拽着周景良的衣服,整个人被压在沙发上面。 周景良这次的动作特别粗鲁和凶狠,吴思恩很快就感到受不住,呜咽着推拒。 但是周景良并不给他任何缓和的余地,扣住他的后脑勺,压在他身上。 他被翻转过来,这是张四人座皮质沙发,坐深很深,他可以完全平躺在上面。 吴思恩的头发被揪住,他仰起头大口喘气。 眼睛忍不住发红含泪。 周景良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扭过脸来,吻走了他的泪珠。 吴思恩一阵恍惚。 他以前从没想过会和周景良发展成这样的状况。 他又想起从前,他在高中第一次和周景良说话的情形。 老师问这学期学习小组他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人一起,吴思恩没法回答,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在那种尴尬而羞愤的氛围中,老师看向名单上还剩下的一个人,她问周景良:“你愿意和吴思恩一起吗?” 当时整个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周景良点点头说:“可以。” 吴思恩几乎失去了呼吸。 周景良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才没有组学习小组,可是他为什么会同意和吴思恩一组呢? 大家的目光从看戏转为震惊。 谁也不知道周景良在想什么,包括吴思恩。 他那时候只是恍惚地看着周景良,甚至到了现在,他依旧是这样恍惚地看着他俯身吻住自己。 从前竟然是那样遥远的时候了。 唇上传来疼痛的感觉,吴思恩一下子回过神来,痛得低吟,周景良的声线即使在这个时候依旧显得有些冷淡,他指责道:“不专心。” 周景良吻了他很久,久到他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被放开的瞬间像是从濒死的境地活了过来。 周景良轻轻抚摸他的后脖颈,手往下探,吴思恩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反应,他苍白着脸色握住周景良的手制止他。 吴思恩抬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得去做饭了。” 周景良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抽出了手。 吴思恩在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他赶紧从周景良的腿上下来,几大步走进了厨房。 吴思恩把米饭蒸好开始备菜,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景良停在了门口,斜靠着厨房的门看他做饭。 吴思恩没做什么复杂的菜式,他本来就没有准备多留。 四菜一汤端上桌,吴思恩的摆盘也很讲究好看,这也是周景良的习惯。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周景良难得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菜也吃了不少。 吴思恩反而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看周景良吃完了就站起来收拾碗筷。 周景良开口:“放着吧,等阿姨过来收拾。” 吴思恩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周景良:“哥,其实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你不用帮我那么多。” 多到他无法偿还,令人不安。 周景良的脸色慢慢冷淡下来。 吴思恩坐立难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欠哥的钱我会努力还清,每个月盈利我都攒下来还债……” 周景良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擦拭嘴角,等放下后才开口说话:“还清?” 吴思恩顿时说不出话来。 周景良笑,他的笑容温和,像是以前吴思恩最崇拜的样子:“你还得清吗?” 吴思恩哑口无言,周景良帮他的那么多,有些根本没法拿金钱衡量。 他高三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大学,也是周景良找了家教让他旁听,竟然最后也勉强上了个二本,就在周景良大学旁边。 吴望成当年也要上高中了,吴望成的成绩连高中都上不了,也是周景良找了关系让他去重点高中里做旁听生,不过吴望成还是只考了个大专。 这几年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事情,加起来怎么能还得清呢? 吴思恩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越还不清,他就越难受,不想继续欠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泥潭。 周景良站起来去了书房,把吴思恩一个人留在了客厅。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站起来收拾了碗筷,洗干净归回原位。 虽然会有阿姨会过来,但是他知道周景良也不喜欢这样乱糟糟的脏污碗筷摆在桌子上。 等把厨房都收拾打扫干净,吴思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周景良的家。 出门后,他看着面前的这栋熟悉的房子转身,走得越来越远。 5、第 5 章 吴思恩走出小区的时候一辆黑车刚好和他擦肩而过。 坐在驾驶座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吴思恩灰头土脸地径直往前走,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他。 车上的人是金家诚。 金家诚的车一路开到周景良的房子门口停下。 他戴着墨镜下车摁门铃,一进去就笑看着周景良:“怎么?把吴思恩赶跑了?” 周景良说:“你看到他了?” 金家诚夸张地说:“门口撞见的,一脸丧气样,没看路差点都撞我车上。” 后面的话是金家诚瞎编的,但是周景良还是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 周景良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好的餐桌说:“他丧气什么?” 金家诚没察觉到周景良话里的讥讽味道:“咋了,他真不回恒安上班了?” 周景良说:“随便他。” 金家诚自顾自地去周景良的酒柜里拿了瓶酒和高脚杯,倒满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周景良。 金家诚喝了一口说:“怪不得连我生日都不来了,消息也不回。” 周景良这时表情才有了变化,他挑眉:“他后来也没回?” 周景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第一次他知道吴思恩拒绝了金家诚的生日宴邀请的时候就去提醒过他,没想到他现在脊梁骨倒是硬气起来了,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金家诚点点头:“对啊,翅膀硬了。” 周景良拿起酒杯,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他说:“以为自己能飞了。” 金家诚突然抬头看他,带着些玩味:“你说他这个人图什么呢?要是图财,跟在你身边好不容易混上了个高薪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去开什么破面馆。要是图这么多年的情谊,看他的样子也没把咱们当真正的朋友吧,说断就断。” 周景良没说话,他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然后表情平淡地扔进了垃圾桶:“下次记得醒酒。” . 吴思恩穿越大半个城市回到自己的店里,等坐到店里才终于心里踏实一些了。 周景良的家他已经去过无数次,对每个房间、每个摆设都一清二楚,也曾经头脑不清醒地对那里产生过一丝眷恋,但是现在站在屋子里,他只感到无所适从。 因为他知道那里无论是高级昂贵的家具,还是厨房里精美的碗盘,或者是周景良这个人,都不属于他。 他是一个外来者,多余的人。 吴思恩坐了一会儿,感到秋风灌了进来,三伏天彻底结束,竟然有冷意了。 他被风吹醒,赶紧收拾收拾开张营业,很快有了客人进来:“老板!” 吴思恩走出来,有些惊讶,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林泽辉,两人上次在医院门口碰见过一次。 林泽辉身上穿着黑色的夹克衫和裤子,胸口别着党徽,拎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是公职人员。 林泽辉也很惊讶:“这就是你的店?” 吴思恩点点头:“你想吃点什么?” 林泽辉看了眼菜单:“招牌吧,我就在前面的政府大楼上班,竟然这么巧。” 吴思恩明白过来,政府大楼内部有食堂,物价低口味也好,很少会有人出来吃饭,难怪之前没有遇见过林泽辉。 只是今天是周末,一般政府里是不上班的。 吴思恩很快下好面端上来,林泽辉招呼他一起坐下:“生意怎么样?” 吴思恩说:“还行。” 他们两个虽然之前都是篮球队的,但其实说不上多熟悉,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周景良活动。 林泽辉性格比较和善,主动找话题:“一般招牌不都是淮南牛肉粉吗?怎么你开的面馆?” 吴思恩以为他是不想吃面,立马站起来:“那我给你重新下一碗粉吧。” 林泽辉看他有些慌乱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他赶紧制止他:“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提。” 吴思恩这才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我比较喜欢吃面。” 林泽辉吃了一口,点头:“好吃!” 吴思恩笑了。 他笑起来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显得有些可爱。 林泽辉说:“你店开多久了,我平时都在食堂吃饭,竟然之前一直都没碰到你。” 吴思恩说:“没多久。” 吴思恩想起来之前在医院碰见他的时候,林泽辉刚好是要去恒安办理业务的,加上之前周景良也来过这里,恐怕是为了同一个项目。 吴思恩说:“我也没想到你上班的地方是这里。” 林泽辉说:“刚好要和你们对接业务的时候你辞职了,不然咱们就算是一个项目的同事了。” 吴思恩嗯了一声,但是没搭话。 他离职前项目刚好还在竞标,还没确定下来和恒安合作。 这是个不小的项目,和政府合作要在新港建造一片经济开发区,许多建筑公司都在竞争,那段时间周景良也非常忙,吴思恩已经决定好提离职了,但是看到周景良日夜颠倒的工作又放不下心来,决定等竞标成功后就走。 所以成功拿下项目的那天,周景良的桌子上不仅多了一份合同,还有一份吴思恩的辞职信。 他要辞职,大概公司里的人都是很乐意的。 他虽然说是周景良的助理,但实际上工作的事情也没有真正深入参与,顶多就是帮着秘书检查合同,大部分时候都是负责安排周景良的时间规划、饮食起居、陪他出差这些,没什么真材实料,再加上原本以他的学历是进不去恒安的,走后门的身份让他在周围同事里也有些格格不入,大家一方面瞧不上他,一方面又不敢真的惹他,吴思恩在公司里除了周景良和对接工作的秘书,竟然都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 林泽辉说:“以后我常来光顾你生意,也给你多推荐给我同事。” 吴思恩真心实意地笑了:“谢谢。” 能多赚点钱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需要的东西了。 林泽辉吃完了面,掏出手机:“我们好像一直都没加好友。” 高中的时候篮球队有一个群,林泽辉只待了一个学期就因为要去参加竞赛退出了,和吴思恩没了交集自然也没有加好友。 再次遇到就是之前这个竞标碰面,他才知道吴思恩还跟在周景良身边。 林泽辉调出微信好友扫一扫说:“我扫你吧。” 吴思恩赶紧也拿出手机扫了码,他微信里好友很少,平时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他也不发朋友圈。 林泽辉立马通过了他的申请,他看了眼时间:“我还得去开会,下次见。” 吴思恩站起来送他,他拿了瓶汽水给林泽辉:“谢谢你帮我宣传。” 林泽辉笑:“我还没宣传呢。” 吴思恩坚持,林泽辉说:“那我拿瓶矿泉水吧,汽水不方便带进会议室。” 吴思恩又转头给他拿了矿泉水。 林泽辉看他一板一眼的行为又觉得有些好笑,手机传来消息提醒,他看了一眼拿着水走了。 吴思恩目送着林泽辉走进了政府大楼,这个点不是吃饭的点,现下没什么客人,他打扫干净桌面就坐了会儿。 和林泽辉的交谈总让他忍不住回忆起高中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他进篮球队这件事简直就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毕竟吴思恩看着就瘦瘦弱弱的,平时大部分时间窝在教室后面,戴着厚重的眼镜默不作声地写练习册。 那是在他和周景良组成学习小组之后。 他仍旧不敢相信周景良会同意和他组成一组,于是他想找个机会私下和他聊一下。 体育课后,他看到周景良独自去往器材室归还篮球,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等周景良走进去把篮球放到器材架上,就听到后面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周,周景良。” 他转过后,吴思恩微微抬头看着他。 周景良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吴思恩说:“学习小组,你不用和我一起的,如果是因为老师的话,我一个人没关系。” 他因为紧张,说话都是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但是周景良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的情绪总是很稳定,对待所有人都一样,所以吴思恩在他面前反而逐渐放松下来,自己没有被看低。 周景良说:“没事,就按照老师的安排来吧。” 吴思恩愣住了,他没想到周景良竟然真的愿意和他一组,他忍不住情绪有些翻涌。 周景良长相好、家世优渥、成绩拔尖,是学校里大家都崇拜的人物,却愿意接纳他。这也是他第一次被大家接纳,他在这个学校学习进度跟不上,人又穷酸,拿不出任何优点,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第一次觉得校园生活没那么难熬。 周景良看着面前的男生眼眶竟然红了,有些疑惑地皱眉。 吴思恩赶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鞠了个躬对他说:“谢谢。” 说完就跑走了。 吴思恩跑出操场,他的心脏砰砰跳,心情几乎可以用雀跃来形容。 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开始认真地学习起来,他不能给周景良拖后腿。 但即使他再怎么努力,还是跟不上重点高中的教学进度,学习小组第一次月考排名的时候他就拖着周景良变成了倒数。 吴思恩看到排名后整个人都慌了,他在放学的时候找到周景良。 吴思恩跟上周景良的步伐:“对不起,都怪我。” 周景良侧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吴思恩因为羞愧脸涨得通红:“是我成绩太差了,拖累了学习小组的排名。” 周景良这时才想起学习小组还有排名的事,他说:“没事。” 学习小组本来就是帮扶小队,两个人取长补短。 但是周景良本身就不偏科,对此并不在意,但是吴思恩的成绩确实太差,周景良低头看到吴思恩眼眶又开始泛红,感到有些麻烦。 周景良思考了一会儿说:“以后晚自习你坐到我旁边做作业,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吴思恩又有些说不出话了。 金家诚从后面走过来看了一眼吴思恩问:“怎么了?” 周景良摇头说:“没什么。” 吴思恩小声地说了句“再见”又跑走了。 第二天临近晚自习的时候,原本坐在周景良旁边的男生果然主动找到吴思恩和他交换了位置。 吴思恩抱着作业和试卷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周景良旁边。 周景良低头在写试卷,看起来很认真,并没有因为身边的动静被分散注意力。 他的笔迹遒劲有力,卷面干净整洁,再反观吴思恩的,作业和卷子角都皱皱巴巴,纸上面涂涂改改,乱七八糟。 吴思恩回过头默默地也开始写了起来。 他写作业很慢,特别是数学题,每一个步骤都要在草稿纸上演算很多次才能确保正确,因为他计算能力不行,总是容易马虎算错,导致即使看出了解题步骤最后答案却错了。 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吴思恩连一个a4纸卷面都没写完。 下课铃响了,周围的人都开始嬉笑打闹起来,吴思恩依旧垂着头眉头紧皱地看着卷子。 直到旁边有一只手伸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景良修长的指尖轻点在吴思恩的卷子上,指出其中一个步骤:“这里算错了。” 吴思恩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和周景良四目相对。 很快他反应过来错开目光。 周景良有些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个思路计算量太大,很容易出错,可以直接在这里画一条线。” 他说着用手指在几何图形上划了一条无形的线,吴思恩还有些晕晕的,没有看懂。 周景良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而是从吴思恩手中拿过笔,开始讲解起来。 随着他的讲解,更为简单清晰的解题思路映入吴思恩脑中。 比起老师,吴思恩对于周景良的话听得更加认真,而周景良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有哪里没听懂,随之调整进度。 一个晚自习过去,周景良大概对吴思恩学习上的疏漏了解清楚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吴思恩收拾书包,抬头看他;“我之后还可以来吗?” 他问完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周景良却没有答应:“不用来了,你做题的方法太单一,喜欢选择思路简单但计算量大的方法,之后上课注意听老师讲解不同思路就行。” 吴思恩点点头又很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景良并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他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出于良好出身的教养,是有明确界限的。 但是当时的吴思恩并不明白这一点,他望向周景良的目光越发崇拜和向往,他想要成为周景良的朋友。 他开始跟着周景良,殷勤地帮他跑腿,无视旁人或嘲讽或讶异的目光,甚至在得知周景良加入篮球队参加比赛的时候也不自量力地报名加入,即使没有通过选拔也死缠烂打成了替补。 吴思恩是个并不聪明的人,他会因为一些小事轻易感动付出感情,但是却不知道怎么从沉没成本中清醒过来。 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的是顾客进门的动静,吴思恩赶忙站起来招呼。 周一午餐时间,店里突然涌入了一群穿着挺正式的人,林泽辉走在最后一个进来,笑着和吴思恩打招呼:“思恩!” 吴思恩因为他这样亲密的称呼感到有些不适应。 林泽辉已经带着一群人坐下,他走过去和吴思恩说:“我没骗你吧,我把我们办公室的都给你拉来了。” 吴思恩认真地说:“谢谢你。” 因为中午一直在后厨忙碌,他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沿着脸颊流下来。 林泽辉拿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他:“后厨没空调吗?怎么热成这样。” 吴思恩没接,他感激地说:“没事没事,我去洗把脸就行。” 他说着把吃完的桌子上的碗筷收走走进了后厨。 林泽辉环顾店内,没看到第二个人。 等到吃完其他人都走了,林泽辉单独找到吴思恩:“店里怎么不再招个人?” 吴思恩摇头说:“还没有钱雇人。” 林泽辉有些疑惑:“你的生意看起来还蛮好的啊,雇个人效率上去能赚更多。” 吴思恩没好意思说自己正欠着周景良的钱,所以能省则省,他糊弄过去:“等以后再说吧。” 林泽辉看他这样也不再多问:“那我走了。” 吴思恩拦住他,这次直接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林泽辉接过,笑:“谢了。” 吴思恩也笑了,他在心里觉得林泽辉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之后几天,林泽辉经常和同事来光顾他的面馆,偶尔下班的时候他也会一个人过来。 两个人渐渐熟络,吴思恩有的时候还会让他帮忙给自己的菜单提一点意见。 林泽辉吃完之后意见都很中肯,好的坏的他都会说,不会刻意委婉顾忌。 吴思恩也都虚心接受,然后再去研究改进。 有的时候林泽辉会觉得他有点太“乖”了,什么都听什么都信,他会故意问:“要是我的口味不够大众怎么办?” 吴思恩一愣,他刚刚写完林泽辉对他新做的一碗面的评价。 林泽辉继续解释:“你应该多参考一些其他人意见,不能只听我一个人的。” 吴思恩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又记下这一条。 林泽辉无奈地笑,他看到吴思恩低头的时候露出头顶上一些白色的面粉,林泽辉下意识伸手帮他拂掉,吴思恩很不自在地想躲开。 “咔嚓——” 突然店里响起拍照的声音,吴思恩和林泽辉都是一愣,转头看过去,玻璃门外金家诚放下手机推门进来。 林泽辉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金家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吴思恩,然后才看向林泽辉:“这句话我应该问你。” 6、第 6 章 吴思恩莫名感到一阵心虚,有些不敢与金家诚对视。 林泽辉却一无所知,指着不远处的政府大楼认真回答:“我就在那儿上班。好久没见你了,好巧。” 金家诚吊儿郎当地说:“是挺巧的。” 林泽辉回头看向吴思恩,猜测到:“你来找思恩?” 金家诚听见这句“思恩”又是一笑,他否认:“路过吃饭。” 金家诚可不像是会来这种小面馆吃饭的人。 林泽辉微微皱眉,但是看到吴思恩没有说什么也就没问,他看了眼手表:“我得回去上班了,改天再约?” 金家诚一口答应:“可以啊。” 林泽辉又和吴思恩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林泽辉一走,金家诚就在店里肆无忌惮地打量了起来:“好好的总裁助理不干,来这儿开面馆。” 他踢了一下凳子,岔开腿坐下:“就开这样的啊?” 吴思恩自然知道金家诚看不上他的店,被他冷嘲热讽也没有生气,还抽了几张餐巾纸帮金家诚擦干净面前桌子上的水渍:“你想吃什么?” 金家诚见他这样嗤笑一声,但是也没再挑刺了:“谁吃这些。” 他身体前倾盯着吴思恩:“你不会是因为他所以闹着不跟周景良的吧?” 吴思恩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啊?” 金家诚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政府大楼。 吴思恩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金家诚说;“以前在篮球队的时候没见你和林泽辉这么熟啊,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吴思恩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金家诚知道他和周景良的关系,但是怎么能就这样随意揣测他和别人的关系? 难道他就不能有朋友吗?就只能靠攀附别人生活吗? 吴思恩攥紧了手,恼怒地反驳:“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随便乱说。” 金家诚好笑道:“朋友?这才多久啊就交新朋友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有多少朋友?” 他的语气让吴思恩感到很不舒服,吴思恩不想接待他了。 吴思恩面无表情地说:“我要去备菜了。” 金家诚看他竟然生气了,他眯了眯眼睛感到有趣,开口:“我还没点餐呢,给我来一碗牛肉面。” 吴思恩给他端了一碗放满了辣椒的面。 金家诚看着面笑了,他拿着筷子挑了一下,还在碗里看到了芹菜。 他最讨厌吃芹菜,也完全吃不了辣,吴思恩是故意的。 金家诚没吃,他把筷子撂在桌子上直接走了。 吴思恩在厨房里假装忙碌,听到外面开门的动静,过了一会儿确认人走了才出来,他把桌子上没动过的面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金家诚出去后坐上了车,他没有马上启动,而是拿出手机点进和周景良的聊天框,直接把刚才拍下的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上林泽辉和吴思恩凑得很近,林泽辉伸手像是在抚摸吴思恩的头,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金家诚等了一会儿,周景良一直没有回复消息。 他没再等下去,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路过吴思恩的面馆时他扭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周景良肯定已经看到了那张照片,有的时候没回复也是一种回复。 金家诚一脚油门踩下去,银色的跑车呼啸而过,他靠在椅背上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 晚上吴思恩关了店,10点多的时间,外面亮着路灯,南京是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这个点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只是偶尔路过一些大排档的店面,外面有年轻人坐着喝酒聊天。 吴思恩穿过马路走进对面的小区,小区里面没有路灯,只有草丛里的虫灯发出微弱的光,树影摇曳,吴思恩走进单元楼,他脚步稍顿,看到了自己那一层楼道的灯光是亮着的。 这一层有四户,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刚好回来了。 但是吴思恩的内心还是无端感到一阵紧张。 他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感应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动静又一次暗了下去。 吴思恩这才抬脚向上走,他站到门口从口袋里掏钥匙,低头插进钥匙孔里,他拧开锁推门进去,正准备关上,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撑开门,吴思恩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钥匙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景良穿着漆黑的风衣走了进来,他随手关上了门。 吴思恩呆呆地看着他:“哥……你……” 房间里还没来得及开灯,只有月光透过那扇狭小的窗户洒进来,隐约照出周景良的表情。 他目光漆黑,没有表情,吴思恩心中无端一颤,他咽了咽口水,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他不记得自己曾告诉过周景良目前的住处,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周景良往前一步,嗓音很低沉:“路过,来看看。” 吴思恩转身绕开他去开房间的灯,一下子屋子里明亮起来,那种令人害怕的窒息散去了一些。 周景良环顾打量四周,门口放着一个小小的鞋架,只有一双拖鞋。 吴思恩弯腰换鞋,他说:“哥,你直接穿鞋进来就行了。” 周景良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看起来彬彬有礼地脱掉了自己的鞋走进来,然后才开口;“怎么不多准备一双?” 吴思恩回答:“平时也没其他人过来,就没考虑到。” 周景良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一些。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和一把塑料椅子,吴思恩把床单履平,让周景良坐下:“哥,你稍微坐会儿,要喝点什么吗?” 房间里有一个矮小的冰箱,吴思恩蹲下来打开门,里面放着几瓶矿泉水和一些蔬菜面包。 周景良站在后面看着他没说话。 吴思恩蹲在那里伸手去拿矿泉水的时候衣服的下摆向上卷,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腰。 他很快拿到水手也缩了回来,衣服重新盖住皮肤。 周景良此刻才移开视线,在他的床边坐下。 吴思恩把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周景良的手微微撑住床,掌心下面是柔软的被褥和床单。 周景良说:“不是交了新朋友,也没有请他来坐坐?” 吴思恩一僵,明明是没有什么的,但是他却有些慌张。肯定是金家诚告诉了周景良,他想起金家诚拍照的动作,不知道他拍到了什么。 吴思恩赶紧解释道:“林泽辉就是在面馆对面上班,偶尔过去吃饭。” 吴思恩说:“你知道的,他和我们公司有合作,就在政府里上班。” 周景良的脸上看不清情绪,他反问:“是吗?” 还没等吴思恩回答,他就又开口:“那你们倒是离得很近,来往也方便。” 吴思恩嘴唇动了动,没应声,他敏锐地察觉到周景良的心情不太好。 吴思恩在这种时刻总是很识时务的,他主动走到了周景良的旁边,两个人之间留半臂的距离,吴思恩俯身小心翼翼地看向周景良有红血丝的眼睛说:“哥,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他说完蹲下来在旁边的床头柜子里翻找起来,找出了一瓶叶黄素和眼药水。 吴思恩拧开叶黄素的盖子絮絮叨叨地说:“之前体检的时候医生就说你有干眼症,不能对着电脑太长时间,你先吃一点缓和一下,平时还是早点睡比较好,不要经常熬夜……” 周景良低头看着吴思恩忙碌,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反而因为他现在故意讨好的行为有些烦躁。 这意味着他在逃避这一话题。 或者说,他心里有鬼。 周景良突然俯身,一把掐住吴思恩的下巴,让他被迫仰起头。 吴思恩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他此刻蹲在那里,仰头的时候下意识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周景良伸手轻轻刮了一下。 吴思恩浑身上下像通电一样颤了颤。 他看着周景良摊开手,掌心里是几颗叶黄素。 周景良居高临下地用目光扫视他:“用几颗维生素讨好我?” 说着他伸出脚踩了踩吴思恩的下面。 吴思恩脸色一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周景良摁住肩膀,他整个人跪坐到地上,那几粒叶黄素也都全部从指缝漏了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周景良面无表情地抽出皮带:“以后不要和他来往了。” 吴思恩慌张地说:“哥,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普通朋友……” 听到“朋友”两个字,周景良勾唇笑了一下,随后吴思恩的头发被他抓着摁下去,这个姿势他已经无比熟悉,即使被这样猝不及防地强迫,身体也很快就适应,不至于过于难受。 下面很快有了反应,吴思恩脑子一片混乱,他一方面恨周景良的强势,一方面又恨自己的懦弱和妥协。 周景良奖励式地将他拖拽到了自己的腿上,扣住他的后脑去亲他。 吴思恩没有回应他的吻,周景良便亲得更加凶狠,直到他嘴角被咬破,痛得伸手去抗拒。 周景良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雕像,将他紧紧禁锢,他拿起刚才随手放在床边的皮带将吴思恩的双手绑紧,吴思恩用力地挣扎:“哥!唔……” 很快他的嘴再次被堵住。 眼泪生理性地流了出来。 周景良低头看他,很冷漠地说:“安分点。” 他的风衣已经被整齐地叠放在了一旁,上半身是灰色的昂贵衬衫,下身西装裤笔挺,只有拉链开了。 衬衫的领口微微皱起,是被吴思恩挣扎的时候揉皱的,他看起来那么得体优雅,吴思恩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视线逐渐模糊。 相比之下他是多么狼狈啊,像个可怜的臭虫。 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和屈辱萦绕心头。 这是他们之间的鸿沟,即使身体再如何亲密都无法跨过。 周景良永远理智冷漠,他却总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7、第 7 章 周景良松开他,亲密地贴近他的侧脸,像是妥协一般叹息:“你要是真的喜欢开面馆,就在家附近开一家。” 吴思恩一时间感到恍惚。 他的家是指哪个家,那栋别墅? 可是那不是吴思恩的家,只是周景良的家。 吴思恩摇头。 周景良像是没有看见他的拒绝,继续说;“过几天把你的店关了,我帮你找个新的店面。” 原本一直安静呆愣的吴思恩听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猛地推开周景良,眼眶发红:“我不要!” 周景良没有防备,竟然真的被他推动。 周景良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震惊,随后阴沉下来。 两个人拉开一些距离,吴思恩咬牙在床上半坐了起来。 他的上半身暴露在灯光之下,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痕迹。 周景良这一次真的很粗暴。 他撑着床的胳膊都隐隐发抖。 吴思恩强忍着对反抗周景良的害怕说:“我不要新的店,我现在的牛肉馆挺好的。” 周景良的脸色更差了。 他意识到吴思恩竟然是认真的,认真地不准备回到他的身边。 这件事简直令人发笑,吴思恩真的觉得自己很受他的重视吗?可以随意任性。 吴思恩说话的时候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 到底吴思恩还是在周景良身边太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去顺从他,即使是这样坚定的拒绝后,他还是下意识软和道:“哥,那家店我已经经营了那么久,生意也越来越好了,我舍不得随便放弃。” 周景良看着他:“你就这么喜欢开牛肉面馆?” 吴思恩倾身上前,他的手指指尖碰到了周景良的指尖。 吴思恩说;“哥,你还没来面馆吃过东西呢,我新研究了几道菜,你要不要来尝尝。” 上次周景良来,他做好了一锅牛肉汤他也没动。 吴思恩知道周景良对他做的饭菜是不讨厌的。 他仰着头看周景良,吴思恩的睫毛很长,一张脸上眼睛长得最好,眼尾微微下垂,总是给人一种专注又清澈的感觉。 开这种小面馆既没前途也赚不到几个钱。 也就这种蠢货会觉得开面馆比在自己身边当助理舒服。 周景良的手抚上他的眼角,然后缓缓向后移,突然发难,猛地拽住了吴思恩的头发,低下头去亲他、咬他。 吴思恩知道他没否定就是有寰转的余地,他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结束的时候周景良在卫生间洗澡。 吴思恩呆呆地坐在床上,曲着双腿,双手环抱膝盖,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这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的表情有点伤心。 周景良很快穿戴整齐地出来拿起一旁的风衣看了他一眼。 吴思恩赶紧掩饰住自己的伤心,冲他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周景良并不会在他家里留宿,但是看他要走他的心情还是变得很复杂。 他忍不住喊了声:“哥。” 周景良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并不去哄他,他今天已经很宽容了。 门被关上,一切又归于平静。 过了一会儿吴思恩感到有些凉,摸了一下脸竟然是自己哭了。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哭,是为了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和周景良划清界限的行为通通失败而哭,还是为自己如此不堪一击而哭。 他坐在这里,周围都是周景良的味道,他努力了那么多,一切却像是又是回到了原点。 周景良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侧头吸了一口,车窗降下,他修长有力的手随意地搭在上面,指尖轻点烟灰。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楼上吴思恩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小区里一片寂静,只有灰喜鹊的叫声偶尔响起。 周景良看了眼表,已经凌晨四点了。 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其实刚才留下来也没什么。 周景良在车里坐到了天变亮的时候,发动车直接去了公司。 吴思恩因为太过疲惫,夜里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赶紧爬起来洗漱,一下床腿就软了,跌坐在地上,胳膊肘磕出了一块乌青。 吴思恩忍着痛,洗漱好后涂了点红花油就赶紧去店里。 门口放着供应商送来的新鲜蔬菜,错过了两个饭点也就意味着今天的营业额也少了大半。 吴思恩虽然懊恼但是也没办法。 之后几天,吴思恩一直没有再看到林泽辉来。 吴思恩有些疑惑和担忧,后来林泽辉给他发微信,说自己出差了,估计要小半个月。 吴思恩回复了他一句好的。 林泽辉拍了张大海的照片,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候给他带礼物。 吴思恩以前跟着周景良出过一次大海,他很喜欢大海,于是点开那张照片放大看了看,心里有些羡慕,但还是回复不用了。 林泽辉没有再回,估计是去忙工作了。 大概有一个星期,周景良没有主动联系他,吴思恩悄悄地在心里松了口气,因为拿不清周景良的想法,他也没主动发消息。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景良,这样不见面也挺好。 吴思恩这样想着,手撑着台面正在等待汤锅里的面熟透,突然外面有人喊他。 “吴思恩!” 吴思恩惊了一下,抬手的瞬间打翻了汤勺,滚烫的热水飞溅出来,一瞬间吴思恩的胳膊就红了一片。 他皮肤白又薄,被烫得特别明显。 吴思恩赶紧打开水龙头对着胳膊冲水。 吴望成推开后厨的门走进来:“吴思恩,怎么喊你你不吱声呢。” 吴思恩关掉水龙头转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吴望成看了一眼他有点点红印的手臂:“干嘛,没事不能来啊?真笨,煮个面也能把自己烫着。” 吴思恩说:“不疼。” 就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冲了凉水后很快就不疼了。 他把面盛好端给外面的客人,让吴望成等一下。 吴望成懒散地往那儿一坐,翘起二郎腿低头刷短视频。 吴思恩回来看到提醒他:“你别开外放,影响外面客人吃饭。” 吴望成切了一声,关掉手机;“最近生意怎么样?” 吴思恩说:“还行,比之前好了。” 原本开在对面的那家店走了后,他们店又多出了一部分客源,生意一下子好了许多。 吴望成走过去翻了翻收银台;“这一天营业额也赚不少吧。” 吴思恩阻止他:“别翻乱,等会儿我要弄混的。” 吴望成也不恼,他拉着吴思恩到后厨把门关上,两个人私下谈。 吴思恩问:“怎么了?” 吴望成低头拿着手机,过了会儿吴思恩的手机震动,他发现是吴望成给他转了三千块钱。 吴望成解释道:“这个月的还款。你放心,下个月给你翻倍。” 吴望成上个月才给了一千,现在能一下子给三千,吴思恩不相信是他自己省吃俭用留出来的。 吴思恩皱紧眉头:“哪来的钱?” 吴望成很得意地说:“都说了做投资,现在是真赚到钱了,你最近生意那么好,也跟着我一起入股吧。” 吴思恩听到吴望成说赚到钱了,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哪有做一两个月就能赚这么多的投资项目?你把详细资料发给我看看。” 吴望成切了一声:“少见多怪。我是跟着公司钱总做的,他还能坑我?” 吴思恩认识吴望成在的那家分公司的领导钱奉善,他见吴望成不愿意说,准备私下里问问钱奉善。 吴望成看吴思恩不愿意入股,撇撇嘴也不说了:“没眼光。” 他长吁短叹:“你干嘛从恒安离职,之前的工资待遇比你在这儿开这么个破面馆好多了吧,景良哥对你那么好,说不定以后就提拔你到管理层了。” 吴思恩不理会他的话:“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现在这个点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吴望成说:“我出来谈业务的,等会儿还要和钱总一起接客户呢。” 吴思恩敛眉:“谈客户你怎么在外面乱晃?” 吴望成先是被他的话刺了一下有些生气,但是他很快就又趾高气昂了:“你懂什么,今天钱总就让我专门陪客户的,是有钱的富二代,人家这个点还没起床呢,我现在随时待命就等着他什么时候喊我过去。”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知道吧,江氏。” 吴思恩心里咯噔一下,确实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吴望成见他这样摇头晃脑笑,就好像是在说等着他当上大老板吧。 吴思恩跟在周景良身边这么久,自然也见过不少上流社会的少爷,对他们的秉性很清楚,他说:“他们说的话别太当真,小心点。” 吴望成说:“知道知道,反正我没钱,能从我身上骗到什么。他们该小心的是我。” 吴思恩:“……” 吴思恩觉得吴望成实在不像是能聪明到骗那些公子哥的样子。 吴望成对自己很有自信,说完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就要走,临走前嫌弃了吴思恩的胳膊:“你这也太明显了,搞个烫伤膏涂涂,不然要留疤,丑死了。” 吴思恩说:“没事。” 他倒不在乎留不留疤。 吴望成风风火火地走了。 他能言善辩,长袖善舞,确实也擅长和那些领导公子哥混在一块儿。 今天是周五晚上,客流量明显大了些。 但是金家诚却跑了过来。 金少爷穿得一身正装,做了头发,显得很是精致贵气,开的跑车也和上次不一样了,轰鸣着停在破旧的小面馆门口,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吴思恩看过去,金家诚推门进来就说:“你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去生日宴。” 吴思恩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金家诚过生日这件事。 吴思恩推拒道:“我晚上可能忙不过来……” 他已经拒绝过,他是不想去的。 一个是这种生日宴他其实没有什么身份过去,和金家诚能算是朋友吗?他也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万一那个人去了…… 吴思恩想到这里心情又低落下去了。 金家诚压根没理他,拉着他直接往外走,然后和店里坐着的正在吃饭的两个客人说:“吃快点,老板有事出门。” 吴思恩有些生气他这样对待他的顾客:“你不要这么说话。” 金家诚说:“给他们免单,我付你双倍钱行了吧。” 那两个客人立马问是不是真的,金家诚扫了收银台的微信付款码,钱很快到账。 这大概是他付出的最小的转账了,金家诚截了图发给周景良让他报销,然后把记录删了,防止别人看到以为他穷装富。 吴思恩拗不过金家诚,换了套衣服,把店门锁上就上了金家诚的车。 金家诚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吴思恩的衣服,卫衣和休闲裤,有些太随便了:“你就穿这个给我过生?” 吴思恩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他已经习惯被金家诚这些富家子弟挑剔一切物质条件,而且他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其实我家里还有套西装,要不我回去换?” 金家诚想起他的那套西装了,是之前周景良定制西装的时候给他买的,结果吴思恩根本不穿,还是整天穿着一些周景良的旧衣服,不知道以为过得多凄惨,问了就说觉得西装太贵重了,跟宝贝似的挂在家里,衣服买了不穿那还买干嘛? 金家诚翻了个白眼:“听说你走的时候把周景良给你买的东西都还回去了,怎么还把西装带走了?” 吴思恩有点脸红。 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 总得留点念想的,而且其他东西周景良还能用,西装是按照他的身材量身定制的,肯定会被当作垃圾扔掉。 吴思恩不说话了,他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些等会儿宴会的场景,他想到之前参加这种聚会场合自己都是装作透明人,吃吃喝喝也就过去了,吴思恩心里稍微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既然是生日宴,肯定是要送金家诚礼物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金家诚。 他正在絮絮叨叨:“烦死了老头子又喊一群不认识的人要我认识,就不能让我只拿分红出去吃喝玩乐吗?我都富二代了我还这么努力干嘛……” 吴思恩插不进话,金家诚也不管他的反应,他有些话痨,喜欢什么都吐槽几句,所以吴思恩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听着他也挺舒服。 吴思恩还在想礼物的事。 金家诚自然是不缺钱,想要的东西他也买不起,吴思恩努力回想金家诚有没有什么喜好,但是半天也没想起来,而且这都已经坐在他的车上了,自己两手空空对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吴思恩还在纠结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 金家诚的生日宴是在金家的别墅里办的,请的不仅是金家诚自己的朋友,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来了。 总之比起庆祝生日,更像是一次生意利益上的社交往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请吴思恩。 他在里面显得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金家诚把他丢在门口,自己去车库停车,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半点客套都没。 吴思恩刚才没问他为什么要亲自来接自己,金家诚也没主动说。 等看到高欣怡走过来的时候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周景良吩咐的。 高欣怡是周景良的秘书,三十岁的年纪,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穿得一丝不苟。 吴思恩之前在恒安的时候和她最熟悉,两个人会在午休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 吴思恩偷偷离职的事情还是高欣怡帮忙办的。 当时周景良很生气,差点把高欣怡开了。 吴思恩看到她心里还很愧疚,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欣怡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她转头瞥了他一眼说:“面馆现在怎么样?” 吴思恩说:“挺好的,欣怡,当时实在是对不起。” 高欣怡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还在为了当时离职的事情不自在,不过她其实没觉得怎么样,要是真被开了也不错,恒安补偿高,还有n+1。 高欣怡说:“没事,他一说要开我,当天晚上就有四五个猎头来找我。” 她说话的时候一本真经,吴思恩却被她逗笑,心里稍微好受些了。 想起吴思恩当时一心想要辞职的原因,高欣怡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等会儿你去宴会最好低调点,别理其他人。” 吴思恩点点头。 高欣怡看到他的脸,见他神情恹恹,人比离职前瘦了不少。 高欣怡微微叹了口气。 吴思恩跟着高欣怡进去,周景良比他们来得早,正在里面和几个长辈寒暄。 他遥遥地看了一眼吴思恩就移开了视线。 吴思恩等在旁边,准备和他打个招呼就离开。 这时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走向周景良。 吴思恩浑身一僵。 不远处穿着高定礼服,打扮得很美的屈潇潇和周景良站在了一起。 他们看起来实在相配,无论家世、外貌、学识。 高欣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她上前一步稍稍挡在吴思恩前面,怕他冲动。 但是吴思恩哪里是什么激进冲动的人,当时他发现周景良在和屈潇潇相亲要订婚的时候,做得最出格的事情无非是偷偷准备离职而已。 到现在也不过看几眼,甚至只敢在暗处偷偷看。 大抵是很有共同语言,吴思恩看到屈潇潇笑得很开心,周景良低头和她说话。 旁边不少人被这一对吸引了注意力,毕竟屈家和周家势均力敌,不少人想上前巴结恭维,说这一对郎才女貌,就等着什么时候订婚了。 吴思恩没再待下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出现在周景良面前大概是很遭嫌弃的,于是有眼色地离开了,自己一个人躲到了屋外的泳池旁,那里放着一些水果和甜点。 他拿了一盘果切坐在角落里慢慢吃。 金家诚请了音乐家在屋子里弹钢琴,音乐流淌出来显得很高雅。 即使已经被带着来过这种场合好几次,吴思恩依旧不自在,他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可能是因为已经过了几个月,看到周景良和屈潇潇的身影他已经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只想着赶紧结束离开,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来这一趟牛肉面馆要少盈利多少钱。 他吃了一会儿一个人坐到他旁边:“好吃吗?” 吴思恩手里拿的都是进口的水果,无论是外形还是口味都是精心筛选过的,他下意识回答:“好吃。”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个有些陌生的面孔。 屈秉生也拿了盘果切尝了口,确实不错。 吃完他才对上吴思恩的目光,微微昂起头:“你好,认识一下?” 吴思恩很平静地点头:“我叫吴思恩。” 以前在这种场合也有很多人这样来认识他,不过知道他背后无权无势,自然也没了后续。 屈秉生很坦然:“我知道,我是屈秉生。” 他停顿了一下,边观察吴思恩的反应边说:“屈潇潇的弟弟。” 吴思恩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周景良未来的小舅子。 他怎么会来找自己?而且还说知道他。 吴思恩感到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什么。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和周景良并不正当的关系了?可是他真的不想当小三。 如果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其实他出现的要比屈潇潇更早,怎么会是小三呢?吴思恩有些委屈地想。 他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果盘放下,手垂在裤缝,很规矩的站姿:“你好。” 屈秉生看他这么拘谨的样子有点想笑,他要比吴思恩小一点,还在读大学,但是看吴思恩却觉得他更小,他皮肤白,头小脸小,五官倒也挑不出错。 但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屈秉生又吃了口果盘,突然开口:“你饿吗?我带你去吃正餐。” 吴思恩赶紧拒绝了,屈秉生带他去的地方说明很有可能屈潇潇也在,他不想面对面碰见正主。 屈秉生也没坚持,他来这儿好像就只是为了打个招呼就走了,也没冷嘲热讽为难吴思恩什么,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随便认识一下,没有其他的含义了。 吴思恩没再吃果盘,游泳池这里还是太开阔,别人一眼就能看到,吴思恩走进会客厅左右看看,想找个别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呆着。 8、第 8 章 金家诚远远地就看到吴思恩像个幽魂似的在阴暗处飘荡,他上前伸手一把把他拽到了灯光下。 吴思恩被他吓了一跳,有点惊悚地看着他。 金家诚说:“你在这儿干嘛呢?” “没什么。”吴思恩甩开他的手说:“生日快乐,我今天也没来得及带什么东西,下次补偿给你吧。” 金家诚被他突然开口的祝福搞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行了行了,你能给我什么好东西,周景良给我送了两份,算上你的了。” 吴思恩哦了一声,没什么犹豫答应了。 金家诚孤疑地瞥了他一眼:“你来我生日宴很不愿意?” 吴思恩眼神躲闪,在心里想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本来他也是强行被拉来的。 金家诚冷笑了声,转身走了。 吴思恩感到莫名其妙。 金家诚转悠到周景良旁边,屈潇潇笑容完美地和他打招呼:“家诚。” 金家诚也笑嘻嘻地回应:“潇潇姐,最近又变美了。” 屈潇潇状似羞涩地一笑:“家诚好会说话,不像景良,就是个木疙瘩。” 周景良在旁边不为所动。 屈潇潇丝毫不恼,和周景良说:“你们聊。” 她一走,金家诚就斜靠在桌子旁说:“你真要和她结婚?我听说她在外面还有个小男友。” 屈氏最近公司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才急着出来相亲,找人帮忙。 但是屈氏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景良能拿到的好处更多。 金家诚知道周景良和屈潇潇订婚是冲着屈氏这块大蛋糕去的,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样的问题。 周景良反问他:“为什么不?” 金家诚意有所指地看向角落里的吴思恩,他像个小老鼠一样又拿了一盘小蛋糕在专心吃。 金家诚说:“他不就是因为屈潇潇所以才要死要活的。” 吴思恩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没有打招呼,而是撞见鬼了一样立马回过头,拿着蛋糕跑没了影。 周景良很冷漠地看着他的动作。 金家诚还在发散思维:“他这么多年任劳任怨跟在你后面,对你喜欢得恨不得整个人要贴上去,结果一转头你订婚了,要我说也难怪他跑了。” 屈家值多少钱,吴思恩又值多少钱? 他们两个没有可比性。 周景良不想回答着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金家诚看他沉默的样子,故意说:“不过他也挺厉害,离了你,这么快就又勾搭上另一个了。 周景良这才有所反应,转头看他:“金家诚,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周景良的目光很尖锐。 金家诚缩了缩脖子,决定不说了。 另外一边,高欣怡转身看到一道身影从侧面走进来,她刚才正要提醒吴思恩屈潇潇来了,没想到一转头人影都不见了。 高欣怡正准备上前,周景良却先一步走过来,挡住了吴思恩的去路。 吴思恩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见没有屈潇潇,才抬头和周景良对视。 周景良手里的酒喝了一半,他放下问:“刚才去哪儿了?” 吴思恩解释:“有点饿,就去吃了点东西。” 周景良看起来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过来,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想,果然是周景良让金家诚来接自己的。 周景良示意吴思恩跟上:“带你去吃东西。” 两个人来到一处休息室,侍应生端进来一些精致的小菜。 吴思恩动筷子前说:“哥,其实我来这种场合不是很合适。” 他和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刚才屈秉生找他这件事也很耐人寻味,他更加不应该在屈潇潇面前出现了。 周景良冷冷地说:“是啊,来参加生日宴不合适,做我的助理也不合适,你和林泽辉开那个破面馆就合适了。” 吴思恩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那是我的面馆!不是和林泽辉开的!” 周景良说:“你要和我为了他吵架?” 吴思恩不说话了。 是因为气得说不出话。 周景良简直就是在颠倒是非曲直,明明是他先把话题引过去的,现在却反倒来指责他。 但是吴思恩连生气也是忍耐的样子,他低头拿起碗筷默默开始吃饭。 吴思恩刚才确实是饿的,但是他已经吃了蛋糕,其实吃不下太多饭菜。 他没吃多少东西,周景良看在眼里,觉得他是又在闹脾气。 也有可能是饭菜不合胃口,但是吴思恩并不是那么挑剔的人。 周景良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味道并不差。 吴思恩夹了块蔬菜小口小口地吃。 周景良放下筷子:“不想吃就别吃了。” 吴思恩把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下去,被呛到咳嗽了两声,然后把碗筷放好推出去:“我吃好了。” 周景良俯身要去拿水杯,吴思恩看到他的突然凑近下意识往后躲了了一下。 周景良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把水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放。 还没等吴思恩反应过来,他就猛地站起身推开门走了。 吴思恩再出去的时候高欣怡走了过来,一见他就说:“你怎么又惹到他了。” 吴思恩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能走吗?” 高欣怡想了想很理智地分析:“你要走就走吧,反正老板已经生气了。” 周景良绝不是好糊弄的人,他是个极其傲慢的资本家。 保持礼貌只是他的修养,但是冷血和狠心才是真实的一面。 他今晚绝不会再理会吴思恩了。 但是吴思恩却说:“那我还是去找他一下吧,他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差的。” 高欣怡用略带同情的目光看了吴思恩一眼,然后说:“那我先下班了。” 说完她打了个外出下班卡。 吴思恩也没想再回去晃悠碍眼,他走出了别墅,在外面的花坛边上晃悠。 已经是初秋的天气,夜里的风有些冷,吴思恩不知是有些着凉了,还是刚才强行塞下去的东西太多,他胃里一阵翻涌,对着垃圾桶把刚才吃的都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一张帕子递了过来。 吴思恩蹲在那儿愣住,这个年代还有人用手帕的真是少之又少。 他没接,从口袋里拿了餐巾纸擦拭干净嘴角,抬头说了声谢谢。 屈潇潇笑盈盈地看着他:“思恩,胃不舒服啊?” 吴思恩心中一颤,她果然知道自己了,他和她对视了一眼。 屈潇潇长得很清冷,像是学校里那种永远年级第一文文静静的学霸,但是她又总是带着笑意看人,脸上写满“聪明”两个字。 吴思恩很自卑地垂下头说:“现在好多了。” 屈潇潇哎呦了一声:“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说着她拿出手机要给司机打电话:“这里应该打不到车,我叫人送你去。” 吴思恩觉得她心地还是挺好的,他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你,我还在等人。” 屈潇潇闻言放下手机说:“你不会是在等周景良吧?” 吴思恩见她这么说立马澄清道:“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屈潇潇还要再开口,周景良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吴思恩。” 周景良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喜欢他和屈潇潇撞上。 吴思恩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树影里面。 屈潇潇转过身去,脸上丝毫不觉尴尬,十分大方自然地说:“既然景良来了,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屈潇潇很快就走了,就跟她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周景良看了吴思恩一眼说:“你和她说什么?” 他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 吴思恩跟在他身后,心情很低落:“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吧。” 周景良拉开车门看他:“上车,我不说第二遍。” 吴思恩被他唬住,心脏都停了一瞬,赶紧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子开出去,谁都没说话。 路上虽然很畅通也不颠簸,但是车速非常快,刚才胃里那种翻涌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吴思恩一路强忍着。 周景良把他放到山下的地铁站就开车走了。 吴思恩在路边缓了缓,最后还是忍不住弯下腰,连胃酸都几乎吐了出来。 9、第 9 章 第二天早上吴思恩按时赶到店里开张。 他给自己先煮了一锅粥,在里面加了一点红薯,白粥立马变得香甜了起来。 昨天胃里的不适感今天已经消失了。 大概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很粗糙,吴思恩的身体很健康耐造,不容易生病。 他喝完粥就开始准备今天的菜。 九月天气已经进入初秋,附近的一所高中开学了。 早上来了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 吴思恩一下子忙得脚不沾地,刚把几个女孩的面端上桌,两个身形高大的男生推门而入。 吃饭的女生似乎认识他们,小心地侧头看。 许尤拎着篮球走进来,赵晨枫在他后面絮絮叨叨:“你数学卷子借我抄一下。” 许尤说:“他们不会检查的。” 赵晨枫说:“万一呢?我总得糊弄一下样子吧。” 许尤转头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了吴思恩。 吴思恩正在低头擦桌子,他擦得很仔细,规规矩矩地把椅子摆放整齐。 似乎是注意到了许尤的视线,他抬头对上许尤的目光。 后面的赵晨枫已经先找空位坐下,他抬头看墙上的菜单:“你吃什么?” 吴思恩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可以到前面点餐。” 许尤放下包,拿着手机去点。 赵晨枫乘机去翻他包里的卷子,边找边说:“你帮我点份米线!” 许尤站到吴思恩面前说:“一碗牛肉面,一碗泡椒米线,都要大份的。” “好的。”吴思恩打出单子。 许尤在付钱的时候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吴思恩的身上,在补作业的赵晨枫没有注意到,等到许尤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赵晨枫抬头发现端倪。 赵晨枫把抄完的卷子收起来,比起刚才的紧张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顺着许尤的视线看向后厨的方向:“你看什么呢?” 许尤说:“这个老板我见过。” 赵晨枫疑惑:“啊?” 过了一会儿吴思恩端着面碗走出来,感受到两个人打量的目光,以为是他们等急了,加快脚步把面碗端上来:“这是牛肉面,米线很快就好。” 许尤点点头,吴思恩一走,赵晨枫小声和他谈论:“长得还挺好看,干嘛你看上了?” 许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他之前是我爸竞争对手的助理。” 他和吴思恩是在一次宴会上见面的,看吴思恩一直跟在周景良身边。 他们家和周家算得上竞争对手,只不过周家只有周景良一个独苗,精心培养着。 他们家却有一堆兄弟姐妹,他也只是私生子里面的一个。几个富家子弟没怎么见过吴思恩,就趁着周景良不在故意捉弄他。 说他把别人的价值百万的手表碰掉到泳池里了,让吴思恩去捡。 那只表是他的,明明是故意放在那里让他碰掉,而且也就几万块,可是吴思恩却傻傻的在大冬天真的跳下去了。 即使是恒温泳池,那也是很不好受,且极具侮辱意味的。 但是吴思恩一点儿都不觉得羞耻,而是很认真地找到还了回去,很抱歉地对他说如果坏了可以赔偿。 许尤站在旁边快要笑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吴思恩的不同。 因为周景良回来的时候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那几个捉弄吴思恩的人在生意上都暗暗吃了苦头。 许尤也被家里教训了一顿。 其他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觉得只是周景良在维护自己的脸面。但是许尤知道周景良绝不是那种会为了一点脸面去牺牲利益的人。 但是看他在宴会上对吴思恩冷冰冰的样子,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吧。 想要对付周景良,吴思恩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赵晨枫挑眉:“啊?那怎么可能来开面馆,是不是认错了?” 许尤摇头:“不会的。” 他对吴思恩的印象很深,但是没想到吴思恩竟然不记得自己了。 许尤露出一个笑容:“这倒不是坏事。” 吴思恩能在这里开面馆,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和周景良闹掰了。 赵晨枫看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事,他凑上去问:“你想干嘛?” 许尤说:“再说吧。” 他说完低头吃面,看起来并不愿意和赵晨枫分享,恰好吴思恩端着米线过来,赵晨枫只好作罢,也吃了起来。 等到早上的上班上学高峰期过去,店里客人都走了,吴思恩插空开始打扫起来。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钱包。 钱包掉的地方很隐蔽,在桌腿和墙壁的夹缝之间,寻常食客是不会注意到的,除非是店里打扫的时候才能发现。 吴思恩搬开桌子,钱包掉到地上他捡起来,翻开发现了一张身份证,他认出来上面的脸是今天早上来这儿吃面的学生。 许尤长相出众,所以吴思恩记住了他的脸。 吴思恩翻了一下钱包,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了,他收进收银台里面,准备等遇到他们学校的学生拜托他们去说一声。 天气转凉,吴思恩准备上新新的菜单。 是他之前和林泽辉一起研究的几款砂锅系列,冬天砂锅更加保暖,而且即使食物一样,换了盛放器材也会提升质感,价格方面也可以增加一些。 吴思恩先只是买了十几个砂锅,但还是拿不准具体要上哪些菜,砂锅米线和砂锅饭也有很多种类,他怕种类多了自己一个人无暇顾及。 他又想到林泽辉。 林泽辉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和他联系。 吴思恩想他应该还在出差,忙着工作,于是先把菜单发给吴望成看,向他征求意见。 吴望成没回复,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就算回复可能也只是胡乱挑选的,不具备参考意义。 吴思恩翻阅自己的微信通讯录,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了,于是还是有些怀揣着有些抱歉的心理发给了林泽辉。 过了好一会儿,林泽辉回复了。 他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挑选了几个觉得合适的菜品,并且附带上好与不好的理由。 吴思恩拿出自己的笔记对照着记下,将林泽辉的建议标上星号。 吴思恩在搜索栏里挑选了一会儿,给林泽辉发了一个天线宝宝鞠躬的表情包。 林泽辉发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表情。 然后说:【我昨天刚回来,最近太忙了,后面来找你吃饭。】 吴思恩回复:【好的。】 他思考了一下,林泽辉和周景良应该在为了同一个项目工作,为什么感觉周景良没那么忙? 不过很快吴思恩就不再纠结于这个议题,毕竟周景良是老板,老板和员工是不同的。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一点多了。 吴思恩:【早点休息,我去睡觉了】 林泽辉发了个月亮。 吴思恩没睡着,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 他在想要不要征求周景良的意见,以此为契机,稍微改善一下两个人的氛围,让周景良能够逐渐接受他的离开,说不定他们以后能成为他想象中的,真正的朋友。 但是很快他放弃了这个念头,重新躺下,并关上了灯。 因为这实在太难实现了,他有点想象不出来。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去问周景良,他很聪明,眼光长远决策果断,他相信他的所有判断,周景良几乎参加了他生活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决策。 除了开这个面馆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恐怕他一定不会理会自己,可能提的还是反方向的意见,盼望着他的面馆尽快倒闭。 而且周景良也从来不去这种地方吃饭,他能懂什么呢? 吴思恩想着周景良,虽然是在想着他的坏事,但依旧很安稳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吴思恩还在店里写写画画,他在自己制作新的菜单准备拿去广告图文店打印出来。 吴思恩挺擅长画画的,他尝试在菜单上自己亲手手绘一些样图。 大概是因为画得沉浸,没有注意到客人进来。 等到许尤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没发现,许尤伸手敲了敲桌面:“老板。” 吴思恩抬头。 他啊了一声:“是你。” 吴思恩下意识去翻找钱包。 许尤却误会了,他以为吴思恩是想起他了:“你认出我了?” 吴思恩把钱包递给他:“你上次在我店里丢了钱包。” 许尤意识到他还没有想起来,但是他也不是很在乎,他想不起来还会更好玩一些。 许尤接过钱包,没看里面的东西:“我同学和我说了,谢谢你。” 吴思恩说:“没事,以后要小心一点。” 说完他低头继续画菜单。 许尤没走:“老板,作为感谢我请你吃个饭吧。” 吴思恩一愣,这个要求提得很奇怪,哪有在店里丢东西找回后请老板吃饭的呢? 吴思恩直起身:“不用了,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 许尤往前一步,靠得离吴思恩更近了。 吴思恩一直把许尤当作小孩子看,毕竟也才是高中生,现在发现他竟然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身形也丝毫不瘦弱,需要仰头才能对视。 许尤很真切地说:“这个钱包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感谢。” 吴思恩懵懵的,许尤的话让他有些误会,难道是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留下来的遗物吗? 吴思恩说:“那你以后多来关照我的生意就好,请客吃饭真的不用了,而且我还得看店呢。” 许尤很遗憾地说:“那下次有空的时候我再请你。” 他稍稍低头:“不过,我现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许尤靠得太近了,吴思恩下意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退到收银台后面,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收银台距离,他心里松了口气:“我叫吴思恩。” 许尤重复道:“吴思恩,我叫许尤。” 这时正好是放学的时间,有其他穿着校服的学生进来,似乎是认识许尤,和他打招呼。 许尤转头,脸上挂上了笑容:“我会多来光顾的,吴思恩。” 说着和同学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吴思恩没把许尤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搞不懂现在的小孩,所以只把他的行为当成青少年诡异行为之一。 他把画得七七八八的菜谱放好,去招待刚进来的顾客。 一天前。 周景良刚刚和政府开完会,一群人往办公室外面走,他刚好看到林泽辉低头在发消息。 和他聊天的人的头像很好认,是一只看起来很蠢的戴着围巾的企鹅,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吴思恩的头像。 吴思恩一直很想去南极,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连大海都只见过一次,就想去大海的尽头了。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吴思恩这段时间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发过消息,他还以为他连微信都不用了呢。 林泽辉表情很认真,打了很长一段消息,看起来已经远远超出了平常寒暄的范围。 周景良加快脚步走到了林泽辉的领导旁边。 领导很友好地和周景良攀谈起来:“上次临时提出要加急调研很突然啊,周总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规划?” 周景良微笑:“我们对这个项目很看重,不过就是辛苦了泽辉。” 他叫的是“泽辉”,很亲密的称呼,领导转头看向林泽辉,想起他们还有一层高中同学的关系。 领导立马笑着喊林泽辉:“泽辉,这次你功劳不小。” 林泽辉消息打了一半,关掉手机抬头:“是我应该做的。” 周景良的似有所指地说:“只是看你开会的时候也在看手机,是不是出差太久家里人挂念了?” 领导听到这儿感觉他的话有点变味了,像是对林泽辉的工作态度不太满意。 林泽辉赶紧说:“就是一个朋友。” 周景良不说话了,林泽辉还想说什么,周景良却主动岔开了话题,和领导走在前面。 林泽辉又被很刻意地落在后面,他心思没有放在上面,所以并没有注意,而是低头重新打开手机继续编辑,发给了吴思恩。 吴思恩很快回复了他。 林泽辉看着他的那个天线宝宝的表情包感觉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点击添加表情,也给他发了过去。 周景良看到林泽辉的笑容,停住脚步。 领导还在聊南京的鸭子,说要带周景良去吃一家私房鸭,做法很创新。 周景良却打断拒绝道:“孙科长,本来今天是准备去见一个重要客户的,但是因为这个项目优先级很高,所以挤出了半天的时间,吃饭恐怕只能下次了,我马上得赶过去。” 他说得滴水不漏,孙科长自然没话讲,只好表达惋惜。 周景良和他们一一告别分开,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并没有去见什么客户,而是回到办公室,他点开和吴思恩的聊天框,丝毫没有动静,然后把他拉黑了。 吴思恩时隔一周才发现了这件事,还是因为他要给周景良转钱还债。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很惶恐地猜测周景良是不是还在生气上一次生日宴的事情。 但是即使是生日宴,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以前他作为小跟班在周景良身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很懂他,周景良抬一下手他就知道该给他端茶还是送水。 自从这种关系被打破后,他才发现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懂。 吴思恩以前听一些嘴碎的人议论过,说他就像是太子身边的伴读,或者是皇上身边的太监。 他当时很生气,现在想一想伴读和太监都是很需要城府和头脑的工作,他还够不上。 现在又被拉黑了,他应该是刚入宫就被打入冷宫里的妃子。 “哥,你转了没?”吴望成喊他。 吴思恩回过神来,他说:“周景良把我拉黑了。” 吴望成说:“你怎么又惹景良哥生气了?” 吴思恩觉得自己很无辜。 吴望成啧啧两声:“支付宝转账呢?” 吴思恩尝试了一下:“也拉黑了。” 吴望成凑近说:“要不这个月不给了吧,咱们把钱都拿来给我投资。” 吴思恩没理他,过了会儿他说:“我去问过钱总,他说确实你是跟着他干的。但是我总觉得不靠谱。” 吴望成皱眉想要申辩,吴思恩打断他继续说:“但是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也管不了你什么,反正你每个月必须给我打至少一千块钱还债。” 吴望成听了这话反而很高兴:“哥,你真好。” 他难得喊哥,每次喊都不是什么好事。 吴思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可能一辈子都管束着吴望成,反而使他成为了长不大的孩子,任性妄为。 这次车祸的事故后他也想通了。 连这种危机他人性命的事情吴望成都干得出来,他绝不可以继续纵容放任。 即使是会吃苦头也是好的,事教人比人教人深刻得多。 吴望成在这儿吃了碗面就走了,说要去接待客户,看起来最近和江家的那个富家子弟玩得不错。 吴思恩尝试给周景良打电话,发现也被拉黑了。 吴思恩忍着亏钱的心痛关了一天的店,在家炖了一蛊老鸭汤,亲自去找周景良。 为了防止出现一些超出限制的情况,吴思恩带着汤去了周景良的公司。 在吴思恩看来周景良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大部分情况下他并不会在公司里对他作出亲密的行为。 也不会因为和吴思恩的关系对于他工作上的疏漏有所包庇和谅解。 甚至会在吴思恩犯错后打他的手心。 是个很严肃正经的老板。 吴思恩拎着保温盒站在电梯里,高欣怡帮他刷卡直接让他进了办公室。 高欣怡说:“老板马上开完会回来。” 吴思恩感谢道:“谢谢你。” 他没有预约,也没能和周景良提前打招呼,高欣怡带他上来是有一定风险的。 高欣怡说:“没事。” 怎么可能有事,吴思恩走的时候她差点被开除,他现在被自己带过来了,她还盼望着两人和好后能升职加薪。 高欣怡和吴思恩一样,想起旁人议论他像是周景良身边的太监这件事。 她也很不认同这个说法,她觉得自己更像太监,审时度势揣测君心。 高欣怡没有立刻离开,她小声询问:“和好了吗?” 吴思恩面色惨淡:“他把我拉黑了。” 高欣怡抱以十分同情的目光看他:“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吴思恩没好意思说他昨天转钱才发现这件事。 如果他说了,很会审时度势的高秘书会建议他还是直接逃跑算了。 10、第 10 章 周景良接到吴思恩要来的消息的时候确实是在开会。 但是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他却没有赶去自己的办公室。 周景良在空荡的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清理相册,又看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天气,浏览完今天的热搜新闻,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过去十分钟。 他收起手机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眺望了不到五分钟的高楼大厦,外面就有员工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 “周总,会议室您还要用吗?我们预约了两个小时。” 周景良回头,一群抱着电脑的打工人正挤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起来很没有眼色。 周景良拿起电脑,十分善解人意:“你们用。” 周景良坐电梯的时候刚好和从财务处盖章文件回来的高欣怡碰见。 高欣怡:“周总。” 周景良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排站着。 令人窒息的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 高欣怡用余光观察周景良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是作为贴心的大内总管,她主动打破尴尬:“有几份合同的条款乙方还想要修改,等会儿还需要您过一下目。” 周景良说:“嗯。” “文件已经放到您的办公室了。”高欣怡十分自然地过渡道,“吴思恩还等在那儿。” 周景良说:“嗯。” 高欣怡继续说:“还是说我去请他离开?” 周景良侧头看她一眼:“不是你带进来的吗?” 高欣怡赶紧闭嘴。 刚好电梯门打开,周景良冷哼一声抬脚往外走。 高欣怡十分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景良走进办公室。 吴思恩坐在沙发上正在盯着面前的保温桶发呆。 他在思考老鸭汤是不是凉了,要不要用公司茶水间的微波炉加热一下,以及这么大的盒子是否能塞进微波炉里。 因为过于纠结以至于没有听到周景良进门的动静。 等到周景良已经坐到办公桌后面,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站了起来。 周景良抬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有事?” 吴思恩平复完呼吸,拿起保温桶放到他桌子上:“哥,给你煲的老鸭汤。” 周景良说:“我吃过了。” 吴思恩说:“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我拉黑了,可以把我加回来吗?” 周景良:“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 吴思恩啊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呀?” 周景良打开桌子面前的合同,拿了一支笔在上面批阅,他头也不抬。 吴思恩知道他这个样子就是不想理自己,但是他并不气馁,而是又上前一步:“要不然把我支付宝放出来也行,我不跟你说话,就给你转钱。” 周景良把合同翻页,在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力透纸背。 吴思恩还不放弃:“哥,这个老鸭汤我煲了一个上午,很好喝的,再不喝就凉了。” 周景良说:“去你店里不是随时都可以喝到?几十块钱的东西就拿来讨好我。” 吴思恩申辩:“没有,我没有给其他人煲过汤。” 煲这种汤工序复杂,花费的时间也很多,因此定价也贵,在他们店里面大概没有多少人会买账。 周景良听了之后,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把合同合上抬眼看他,问:“加我微信做什么?” 吴思恩说:“这个月钱还没有转给你。” 周景良冷笑一声:“不能给现金?” 吴思恩意识到周景良很不满意自己的回答,他十分为难地看他。 但是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他妥协地说:“好吧。” 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周景良面无表情并不拦他,等他一走就把面前的合同丢到了垃圾桶里面,合同上面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批注,而是乱七八糟的画了很多的叉。 下午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一股窒息的味道,周景良刚刚因为一个小错误,把主管大骂了一顿。 高欣怡在工位上正襟危坐,电脑屏幕连微信聊天页面都不敢切,生怕惹恼了周景良。 别人还不知道原因,但高欣怡心里门清,绝对是因为他和吴思恩吵架了。 她开始有点后悔今天带吴思恩过来了,她应该问清楚他们冷战的具体原因,而不是贸然行动。 高欣怡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记下一笔,一抬头却又接到了吴思恩发来的消息,请求她再帮忙送他上来。 高欣怡咬着笔杆犹豫了一会儿,回复:【老板现在心情非常差,你确定要过来吗?】 吴思恩:【啊……】 这次他倒是很敏锐:【是因为我嘛?】 高欣怡噼里啪啦打字:【你到底怎么惹他生气了?】 吴思恩:【我也不知道,但我还是上来一趟吧,万一他后面更生气怎么办,是不是会迁怒你】 高欣怡在内心感到十分欣慰,虽然自己应该不会被迁怒,但是还是因为被体谅了而缓和了心情。 高欣怡:【这倒不会,那你等我一下】 吴思恩再次被带到了周景良的办公室门口。 他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周景良的声音响起:“进。” 吴思恩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进来。 周景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是也没有赶他出去。 吴思恩讨好地笑了笑,走上前把黑色塑料袋放到他桌子上:“哥。” 周景良眉头紧皱地盯着那个塑料袋:“这是什么?” 吴思恩打开塑料袋,露出一捆钞票:“我刚才去银行先取的现金里面有5000块钱。” 周景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吴思恩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说:“哥你要数一下吗?” 周景良猛地站了起来。 吴思恩赶紧补充:“或者我来数?” 周景良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口:“出去。” 吴思恩被赶了出去。 但是他没有很挫败,因为至少他的老鸭汤和5000块钱都送出去了。 甚至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周景良看起来真的非常的生气,也表现出了对他有些厌烦的样子。 即使吴思恩现在无法说自己很懂周景良了,但是他还是能够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否则也不能在他身边呆这么久。 所以他这么做也其实算不上是无意的。 周景良主动不理他未必不是坏事。 说不定他们的关系就此一直冷淡下去,直到他完全厌弃甚至遗忘他,两个人也就此分道扬镳了。 这也不失为一种圆满的结局。 他不至于成为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只是作为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吴思恩回到店里,刚好赶上晚餐高峰,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把店门打开,营业备菜。 “思恩!” 吴思恩切菜的手一顿,林泽辉推开门走进了后厨。 林泽辉面带笑容:“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礼物!” 吴思恩放下刀,有些吃惊:“礼物?” 林泽辉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浅粉色的海螺。 吴思恩看着海螺。 林泽辉说:“这是我在海边捡到的,是我看到的最漂亮的海螺。” 他说着递给吴思恩,吴思恩洗了手才接过来:“确实很漂亮。” 林泽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你试着听听看,里面会有海浪的声音。” 吴思恩小心翼翼地打开透明的盒子,拿起海螺放在耳边,确实有海浪吹拂而过的声音响起,他露出惊喜的表情。 吴思恩睁大眼睛:“真的有海浪的声音!” 他咧开嘴笑:“谢谢你!我请你吃饭!” 林泽辉也跟着他笑:“我中午也来了,看你没有营业,还以为你今天有事不开门了呢。” 吴思恩没有解释太多。 林泽辉也很有礼貌地没有多问他去干什么,看向他贴在墙上的菜单,还是原来的老菜单。 他问:“准备什么时候上新菜呀?我很期待哦。” 吴思恩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做完的菜单,他走出去拿给林泽辉看:“能帮我看看吗?这样子怎么样?” 林泽辉拿过来,看到他画的一些食物的彩绘图:“天呐,是你自己画的吗?” 吴思恩有些紧张地点头,他很少给别人看自己的画,他有没有学过专业画画,对于自己的画技十分地不自信。 林泽辉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画:“画得很好看!你以前学过吗?” 吴思恩摇了摇头:“都是我随便画的。” 林泽辉真诚地说:“那你很有天赋。” 吴思恩有些羞涩地拿回菜单,他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砂锅,我今天给你做。” 林泽辉挑了一个简单的,吴思恩转身进厨房准备食材。 恰好有其他客人走进来,林泽辉干脆担任起了接待的任务,帮他点单收银。 林泽辉吃完后,吴思恩送他离开。 他走回店里把那只海螺很珍惜地收进包里,带回家后放在了衣柜的里层,在周景良送给他的西装旁边。 他觉得作为礼节自己也要回赠给林泽辉一份礼物,在合适的时机送给他。 但是他除了周景良似乎再也没了什么亲近的朋友,想来想去,他准备询问高欣怡。 吴思恩:【送朋友礼物的话什么比较合适呢,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嘛?】 收到消息的高欣怡正坐在恒安大厦加班。 面对繁重的工作,只有加班费阻止着她跳楼的想法。 幸好老板也在加班。 高欣怡抬头看了一眼亮着灯办公室,感觉心里好受很多。 她低头切到和吴思恩的聊天页面,她思维敏捷地意识到大概是吴思恩想要给周景良送东西。 她思索了片刻,突然办公室的门打开,周景良走了出来。 此时切掉聊天页面显得如此地多此一举,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高欣怡在内心痛苦嘶喊,怎么可以让老板看到自己摸鱼聊天的一面。 她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假装自己是在认真地回复工作消息,并且已经回复完了十分自然地关掉了聊天界面。 周景良淡淡地飘来一句:“工作完成得差不多就下班吧,不用在公司呆着。” 高欣怡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补救一下:“周总,您有什么喜欢的礼物嘛?” 周景良疑惑地嗯了一声。 高欣怡立马说:“刚才吴思恩微信上问我的。” 11、第 11 章 吴思恩第二天才看到高欣怡回复的消息,他在等待中睡着了。 高欣怡回复:【不要香水】 吴思恩觉得在选礼物这件事情上用排除法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周景良不喜欢香水味,他觉得俗气。在他身边工作的人都不允许喷香水。 他猜测高欣怡可能是因为在周景良身边呆久了,所以也变得讨厌香水味才这么说。 毕竟选礼物是件私人的事情,最好还是根据别人的喜好来送。 吴思恩回复:【好的,谢谢】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到了恒安上班的时间了,高欣怡突然又发了一条。 高欣怡:【还是看他喜欢什么吧】 这和吴思恩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发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就在吴思恩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高欣怡突然说:【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吴思恩一愣。 其实他还真不清楚,虽然他和林泽辉是高中同学,他又经常来光顾自己的面馆,但是自己对于林泽辉这个人以及他的私人生活都没什么了解。 大概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回复,高欣怡给他发了六个点:【……】 吴思恩决定折中:【有什么是不出错的呢?】 高欣怡又不正面回答了,而是很冷漠地说:【自己想】 有一瞬间吴思恩感觉仿佛是周景良在和自己讲话。 吴思恩没有和她聊太久,他趁着店里空闲的时间抓紧画完了菜单,然后拿去打印店里复印了几份。又把墙上的菜单也改了。 街上的梧桐树叶子大片大片地往下掉,甚至会随着顾客开关门的动作飘进拉面店里。后门走出去的小巷子也全都是,吴思恩不得不每天拿着竹扫帚清理,再把落叶装进垃圾袋,等待垃圾车收走。 他悄悄留下了几片金黄灿烂,看起来非常完美的叶子,开始在网上搜索制作标本画的方法。 过了整整一天,意想不到的是高欣怡又主动联系了他。 高欣怡:【你想好了吗?】 吴思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回复道:【什么?】 高欣怡耐心地说:【礼物】 高欣怡:【你要送朋友的礼物你想好了吗】 吴思恩有点疑惑为什么高欣怡对这件事这么关心,因为高欣怡实在不是一个会关注别人私生活的人,以至于他离职这么久以来和她也没有再私下见过面。 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处于某种负责任的心态,像是工作的时候一定要积极跟踪反馈。 吴思恩于是按照事实回答了:【想好了,我准备送他一副标本画。】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林泽辉的爱好(作为朋友这实在是有些失职,吴思恩也自我反思了),但是上次林泽辉很喜欢自己画的作品,所以他应该不会讨厌这种艺术作品。 高欣怡隔了一会儿,又回复了六个点:【……】 最后看起来非常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然后看起来有些奇怪地突然提问:【不是淘宝上买的吧?】 吴思恩说:【不是,我自己做】 高欣怡这次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ok,我去忙了】。 然后吴思恩看到她的微信状态改成了【拯救世界】 . 刚好即将迎来中秋节,吴思恩可以作为中秋礼物送给林泽辉。 他开始每天注意搜集身边的植物,很快积攒了一堆,然后开始排列设计成画。 制作植物标本的过程并不难,只是需要一些耐心。 幸好吴思恩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接下来只要店里有空他就会做一点,这样下来标本画逐渐像模像样起来。 但是菜单更新之后,砂锅系列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吸引人。 大家还是大多选择来吃招牌的淮南牛肉面、粉。 吴思恩把这几天砂锅系列的账单计算了一下,觉得有些沮丧,但还是想要等到天气更冷一点的时候看看。 现在已经是十点了,吴思恩把座椅排整齐,正要离开的时候店门却被打开。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一般这个点都没客人了。 却发现是许尤走了进来。 许尤今天没有穿校服,只穿着白色的短袖,看起来很爽朗,笑盈盈地盯着吴思恩看:“现在还能点餐吗?” 吴思恩点头:“可以的,就是得等一下。” 许尤环顾四周:“是不是到打烊的点了?要不还是算了。” 吴思恩也没意见:“都可以。” 许尤说:“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能推荐一下吗?” 这个点很多正常的餐厅都打烊了,吴思恩想了一下说:“街角有一家新疆羊肉串,老板确实是新疆人,挺多人去吃的,你可以试试。” 许尤站起来:“要不你带我去吧,我不太认路。” 他说完又补充道:“毕竟外面挺黑的,我一个高中生也有点害怕。” 吴思恩想着自己本来也要走了,而且那家店也不远,刚好在他回家的路上,于是没有拒绝。 吴思恩说:“好,我关一下设备。” 吴思恩把厨房里的煤气关了,又找出了大门的锁把门锁好。 他带着许尤走:“就在前面,很近的。” 许尤点点头:“你的店是新开的吗?我上学期还没见过。” 吴思恩说:“对。” 许尤打量吴思恩:“你看起来真不像是会开牛肉面馆的人,是从公司辞职出来创业的吗?” 吴思恩有些惊讶许尤竟然猜得那么准:“啊,是的。” 许尤看懂了他的疑惑,笑:“你看着很斯文,像没怎么吃过苦的样子。” 吴思恩并不赞成这一说法:“开牛肉面馆不算吃苦。” 许尤说:“为什么辞职呢?坐办公室的工作不比每天早出晚归开店要舒服?” 吴思恩苦笑:“你还小,坐办公室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尤耸了耸肩:“总要看得长远一些。” 吴思恩并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以前的工作,这只会让他再次想到那些依靠周景良的日子。 他转移话题说:“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自从开店后他就不太在意每天是周几,吴思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是周六,看来是因为明天不用上课所以在外面。 许尤表情突然变得很失落,他微微垂下头:“没什么。” 刚好他们已经走到了新疆羊肉串店的门口,外面的桌子上坐着零星吃夜宵的人。 吴思恩站定,说:“就是这家。” 许尤点点头,看着菜单:“看起来还不错。” 吴思恩说:“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家。” 说完他抬脚准备离开,许尤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很快松开:“思恩哥,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许尤眼眶微微发红:“我爸妈又吵架了,我现在不想回家。” 吴思恩有些心软,他看了一眼周遭,路灯昏暗,巷子里很黑,他也有点放心不下把一个孩子半夜仍在这里。 吴思恩说:“好吧,那你吃完就马上回家。” 许尤点了点头。 两个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许尤看着菜单说:“我请你吧,谢谢你陪我。” 吴思恩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基本上每天都这个点关门,刚好有时间,没耽误什么。” 许尤点了一些烤串,问吴思恩:“你还想吃什么吗?” 吴思恩不饿,周景良吃过晚饭是绝对不会再吃东西的,这么多年他跟在旁边也习惯了,于是说:“不用,这些够了,我其实不饿,你吃就行。” 许尤也没有再勉强,等待上菜的过程吴思恩又沉默下来。 虽然许尤看着比他高,俨然已经是成年男人的外表,但是他还是把他当作小朋友,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孩。 不过许尤是个很外向的人,即使因为家庭心情不好也依旧乐于分享。 他和吴思恩倾诉道:“我爸妈常年分居,我爸在外面有人了,我妈早就知道。” 吴思恩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内容。 他啊了几声,不知道怎么回应。 许尤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月考成绩也不理想,家里又吵得厉害,所以心情很郁闷。” 吴思恩结结巴巴地说:“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下次吸取教训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心虚,毕竟他就不是什么很擅长考试的学生。 许尤说:“其实考试也不重要,毕竟他们都不关心我的成绩,也不关心我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他们只关心自己。” 吴思恩觉得许尤的家庭氛围看起来确实很紧张,但他也很不会处理和家人的关系,他只能很勉强地安慰道:“那你可以关心你自己,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许尤这时突然看向吴思恩说:“思恩,我能信任你吗?” 这实在是太唐突了,吓了吴思恩一跳,他手里无意识摆弄的筷子也掉在了桌子上。 气氛有一些凝滞,恰好服务员上菜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吴思恩觉得许尤可能是情绪上来了在说胡话,哪有人对着只见过几次面的面店老板说这种话呢? 简直像是电视剧里演员念的台词一样。 许尤见吴思恩这种反应脸上显露出来一丝尴尬,虽然他心思深沉,但到底是个17、8岁的高中生,还做不到完全能够面不改色地面对任何情况。 吴思恩在内心说服了自己,是自己现在太不懂现在的青少年了,他清了清嗓子委婉地说:“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你也许可以问问老师。” 为了防止伤害到许尤的情绪,他补充道:“之后你来我店里吃面我可以给你免单。” 这实在是很有力的安慰了。 但是许尤并不买账,只是脸色沉沉地说:“算了。” 许尤不说话,气氛就更加沉寂,吴思恩感到坐立难安起来。 许尤低头吃羊肉串。 吴思恩没有伸手去拿,他确实不太想吃东西,但是一直看着许尤吃,自己不吃又似乎不是很礼貌,吴思恩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肉串。 许尤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又露出很友好地笑容,像是已经经历过了自我调节重回之前热情体贴的状态:“不想吃的话不用勉强,我现在好多了,吃完就回家。” 吴思恩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时间,原本计划着回去再做一会植物标本画的收尾,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他站起来说:“那我就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许尤点点头,在吴思恩转身的一瞬间,他脸上清朗的笑容消失不见。 吴思恩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赶到家里,多花了一些时间做完收尾工作,然后拿相框装饰,用彩色的礼物包装纸扎好。 周五就是中秋,吴思恩和林泽辉已经说好,到时候他尝试自己做一些月饼,让他来店里尝尝。 吴思恩洗完澡,穿着短袖短裤出来打了个喷嚏。 他没怎么在意,看时间不早了头发只吹了半干就赶紧睡觉。 这样犯懒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开始发烧。 他强忍着不适吃了片布洛芬爬起来,戴好口罩去店里营业。 周五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再次烧了起来。 他不得不取消和林泽辉的约定,另外约了时间在家里休息。 吴思恩躺在床上有些遗憾地想,他原本还准备做一些月饼给周景良送去,他的内心还抱有着隐秘地不可告人的期望,说不定他们还能回到以前普通朋友的关系。 否则他的离开绝不会只是换了一个区生活,而是会彻底的完全离开周景良的生活半径。 但仅仅是想象这样的做法都觉得令人感到难受,无论是吴望成的存在,还是自己欠了又欠的债款,都让人始终徘徊不前。 以前中秋节其实也是他一个人过的,周景良通常会回家过,他和家里的关系很平和,传统的节日必定是要一大家子在一起精心准备和庆祝的。 有的时候是去度假区一个月,金家诚一家偶尔也受邀,周景良不会带着吴思恩一起。 乱七八糟的思绪捆绑束缚着吴思恩,他最终在病毒的攻击下沉沉睡去。 高欣怡平均两分钟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现在是下午14:16,明天是中秋节放假第一天,恒安会提前放假半天,15:00就下班了。 高欣怡专心花费一个上午,用前所未有的高效和专注能力处理完工作,今天公司的一切流程都十分高效,打工人有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大家都不想把工作拖到假期。 中午饭一吃完,她坐回办公位就准备开始专心致志地等待下班,如果周景良没有晃来晃去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高欣怡打开某个不重要的工作文档,又瞥了一眼时间。 怎么只过去了一分钟,该死。 “高欣怡。”周景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高欣怡立马条件反射出12分的演技,神情严肃十分专业地抬头,脸上写着“我正在认真工作,我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十六个大字,这传承于高中在数学课上打瞌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的“我正在认真听课,我可以解开这道题”的演技。 周景良招了下手让她进办公室,看起来对她精湛的演技毫无欣赏的欲望。 高欣怡抱着电脑走进办公室,周景良示意她坐下。 周景良说:“你上次说的是他亲口和你说的?” 上次说的什么?他又是谁? 高欣怡大脑高速运转,再向老板提问和自我折磨中选择了后者。 她犹豫着说:“吴思恩?” 周景良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显出几分不耐烦。 高欣怡立马松了口气,她回忆起最后一次谈起吴思恩是她和周景良说,吴思恩准备在中秋节的时候送出去礼物的事。 很明显周景良没有收到礼物。 她提醒道:“明天才是中秋节。” 周景良显然对这个事实非常清楚,他说:“他没有和你打听我的行程吗?” 高欣怡说:“他应该更想主动联系您?” 在周景良有些不耐烦的目光里她赶紧拿出了和吴思恩的聊天记录以证清白。 上面还有在她强烈要求下吴思恩给他发的拼贴画成图。 收到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转给周景良了,他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周景良命令道:“你给他发个信息。” 高欣怡非常顺从地立马开始打字,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那边毫无回应。 高欣怡说:“大概在忙吧,可能中秋节要歇业,所以提前把事情忙完。” 周景良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让她走了。 高欣怡一关上门,周景良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打开自己和吴思恩聊天框,里面毫无动静。 下午三点一过,公司里的人走了七七八八,周景良却还在办公室坐着。 他思虑再三,想到前几次吴思恩来找他的时候都没有提前在手机上告知,而是直接找过来,大概是怕被他拒绝。 这样他就能理解了。 周景良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下到地下车库回家,毕竟虽然上一次是吴思恩做的不对,他也需要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 周景良打开车载cd,窗外的太阳即将降落至地平线,他想象着吴思恩坐在副驾驶的样子,等他收到礼物并表示原谅他们可以一起去一家位于高层且有着巨大落地窗的餐厅一起欣赏落日。 中秋三天假过去了。 周景良什么都没收到。 12、第 12 章 午休时间,林泽辉出了政府大楼,赶往马路斜对面的淮南牛肉面馆,走近了才发现门竟然是锁着的。 门上也没有贴什么时候恢复营业的告示,门口还堆放着定时送来的蔬菜鸡蛋。 林泽辉微微皱眉,拿出手机给吴思恩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吴思恩的声音很虚弱,带着鼻音:“喂?” 林泽辉立马意识到他可能是生病了:“你在家?我看你店没开。”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是吴思恩从床上坐了起来:“嗯,有点感冒,睡过头了。” 林泽辉听他的意思是等会儿还要过来,于是劝说道:“最近换季很多病毒流感,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吴思恩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的,他的感冒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浑身泛酸,实在是没精神,他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有可能得了病毒性流感,所以才会这么严重,这样子的话去店里营业很有可能传染给顾客,于是他说:“那行,我可能歇业几天,等好了再去。” 林泽辉点点头:“好。” 吴思恩想起那副标本画,他还没有告诉林泽辉送礼物的事情,想着和月饼一起给出去比较自然,本来准备就在这两天送过去,恐怕又要往后拖延。 吴思恩有些抱歉地说:“我做的月饼可能也放坏不能吃了,下次给你重新做一些。” 林泽辉笑:“没事,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就行,等你好了再说。” 吴思恩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木床背板上闭了会儿眼睛,几秒后睁开,手机上显示已经中午12点多,虽然很疲惫,但是长久未进食胃隐隐作痛,他决定先去吃一点东西垫肚子。 他披了件外套,在锅里灌了些水煮鸡蛋。 桌上的杯子里还有半杯隔夜的凉水,吴思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喝了一点下去。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一开始是很礼貌地,清脆地敲了两下,吴思恩几乎以为是幻听,因此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确认。 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那敲门的动静突然变得大了起来,砰砰砰——频率快得吓人,震耳欲聋,吴思恩赶紧转身走过去开门。 门仅仅被他拉开了一条缝隙,就被站在门外的人猛地推开,吴思恩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门外的男人挤了进来,门哐当一声又被关上。 周景良的气息扑面而来,吴思恩被他用力推到了墙上。 他闷哼了一声,后背隐隐作痛,然后下巴就被用力掐住抬了起来。 周景良个子真的很高,看他的时候眼睫微微下垂,没什么表情地说:“还以为你死了呢。” 吴思恩震惊过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周景良锁住他的两只手,扣在他背后。 吴思恩忍不住求饶:“哥,好痛啊,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周景良冷笑一声:“痛了才好,痛才长记性。” 吴思恩不明所以地看向周景良:“发生什么了?我不明白……” 他脸颊带着些不自然的红,眸中闪动着泪光,看起来是那么无辜纯良,好像他什么都没做错,本就应该和他没有联系。 周景良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吴思恩吃痛地轻呼。 吴思恩只能自己猜测,是不是因为上一次他去送钱的事情,周景良一直记到了现在。 以往他们之间每次发生冲突,先去道歉的人总是吴思恩,这次他却一直没去主动缓和两人的关系,甚至于很久没有联系。 但是吴思恩没想到周景良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就此逐渐冷淡下去,周景良绝不是会主动示弱的人。 桌子上的电煮锅发出水汽沸腾的声音,是吴思恩煮的鸡蛋。 他赶紧扭过头去看:“水烧开了,我先去关一下。” 周景良松开了手,吴思恩松了口气,有了缓和的空隙后马上大步远离周景良,却在下一瞬被他扯住头发猛地往后拽,直接甩到了床上。 吴思恩原本身体就不太舒服,这下摔得头晕眼花,手肘撑在床上半天恍不过神。 周景良拔掉电煮锅的插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思恩。 他问:“东西呢?” 吴思恩更加懵,后背的痛还没缓和,腹部就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语调有些含糊地问:“什么东西?” 周景良微微皱眉。 他主动要和吴思恩给那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了。 周景良走到床边,换了个方式:“这几天去哪儿了?” 吴思恩垂着头半天都没有反应。 周景良以为他是在闹脾气,单手去掰他的肩膀,却发现吴思恩整张脸都白了,额头上冒出冷汗,呼吸急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周景良的手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动作变得轻了许多,把他微微托起:“你怎么了?” 吴思恩捂住小腹的右下方,痛苦地说:“好疼……” 周景良紧皱眉头俯身想去查看,吴思恩突然伸手推开他,然后吐在了地上。 他抬眼看向周景良,眼睫毛湿漉漉的,都是泪珠:“可能是胃痛。” 周景良意识到锅里的那个鸡蛋可能是吴思恩今天唯一的食物,他脸色铁青地一把抱起吴思恩,转身出了门。 吴思恩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吐过之后很快疼痛继续袭来,连嗓子眼里面都是刺痛的感觉。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奄奄一息。 吴思恩住的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他住在三楼,周景良把他背在了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吴思恩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太多精力和力气去考虑自己的姿势,只是全身心地依赖着周景良。 即使是白天,楼道里依旧光线昏暗,周围都是老旧灰尘的味道,让人很难受。 吴思恩悄悄侧头把脸埋在周景良的颈窝,他的头发上有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温热的肌肤贴着他的脸颊,令人安心。 周景良脚步微顿:“抓紧。” 吴思恩听话地收紧双手,周景良托着他加快脚步,步伐安稳有力。 周景良的车就停在楼下,吴思恩坐在副驾驶上,动作缓慢地扣上安全带的扣子。 周景良动作迅速地发动汽车,边开车边转头看他:“现在好点了吗?” 吴思恩摇了摇头,他想起刚才那个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这几天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就没有营业,一直在家。” 他猜测周景良应该也是去了店里,见门是关的才找了过来。 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没有主动去找他求和服软,所以生气了。 周景良嗯了一声,打了转向灯,迅速超车:“马上到医院了。”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有三公里,但是他依旧觉得实在太远。 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怎么能在5分钟内赶到呢? 严重的话五分钟病人呼吸就暂停了。 不过这次算吴思恩幸运,他刚好在他身边,当然,如果吴思恩没有离职来到这么个破地方的话,他就会一直在他身边,说不定也不会吃得这么差、过得这么差。 周景良决定暂时原谅吴思恩此前种种错误的行为。 “哥,我会不会要死了?”吴思恩突然开口。 大概是这几天不断地发烧将他折磨得脆弱不堪,现在连绵不断地疼痛几乎击垮了他的大脑。 吴思恩问出口的时候很后悔,自己说出这样幼稚的话。 周景良却并没有嘲笑或者鄙夷他的话,而是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不会的,我在。” 吴思恩不说话了,他感受到周景良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递到他的身上。 人真是可怕的动物,可以如此快速地适应环境,吴思恩从一开始痛不欲生,到现在竟然已经可以勉强忍耐,哪怕痛感并未下降。 他分出一点点心神到周景良身上,从他握住自己的手,到他的侧脸。 周景良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很差,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路况,车速不断上升。 吴思恩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露出那副表情,才握住他的手,他习惯性地去揣测周景良的心思,又始终对自己揣测的结果保持着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 他觉得周景良的担心很珍贵,如果他能获得的话应当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即使和周景良的关系变得扭曲之后,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会和他变得更加亲密,作为朋友的话还有真心的友谊,成为床伴大概只剩下了丑陋的利益关系。 也许是刚才周景良背他走了三层的台阶,让他又品尝到了久违的温暖的味道,他又想到学生时代的日子,周景良像一个可靠的兄长一样指引和滋养他,如今靠在他的肩膀、被紧紧握住手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 吴思恩被送入急诊,有经验的医生很快判断出他是急性阑尾炎,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就准备手术。 医生带着吴思恩去做术前准备的时候周景良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吴思恩被通知更换了主刀医生,换成了市医院经验最老道的外科医生。 吴思恩陷入麻醉昏迷之前听到几个护士在那里议论:“有钱就是好,这种小手术住院医生就能做,还特地去找……” 他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了,攥紧床单的手指也逐渐松开。 13、第 13 章 手术很成功。 手术当然会很成功,这种小手术实在是很难出现什么意外。 吴思恩在医院里面呆了几天,被接到了周景良家。 他并不想去,但是周景良没有出面,高欣怡出来帮他办了出院手续,带他坐上车子后才告诉他这件事。 吴思恩很抗拒:“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主刀医生的技术确实很好,在麻药过去后伤口只有短暂的疼痛,打了止痛药后只剩下了腹胀,后面恢复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正常情况下三四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所以刚才高欣怡来接他的时候他才没有拒绝。 高欣怡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是各种术后康复的营养食谱,她非常冷酷地说:“我只是个打工人,和我说没用,谁给我付钱我听谁的。” 吴思恩试图讲道理:“欣怡,我回去不会马上就开店营业的,会休息一段时间的。” 高欣怡快速选好了几个食谱发给厨师,头也不抬地回答:“我知道你会。” 吴思恩语塞。 车子停在周景良的别墅门口。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帮吴思恩打开门,想抱他上去,吴思恩很尴尬地抬手拒绝:“我可以走。” 司机为难地看了一眼高欣怡。 吴思恩无可奈何地说:“我的腿又没有断,真的可以自己走。” 高欣怡点点头,司机才收起轮椅。 周景良在公司,高欣怡把吴思恩带进去后就离开了。 吴思恩一个人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人还有些恍惚,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离周景良下班还剩两个小时。 阿姨切了果盘端过来:“小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是新来的家政阿姨,吴思恩并不熟悉,和她道了谢说:“我都可以的,谢谢。” 阿姨说:“没事没事,等会儿有厨师过来,我就问问你的喜好和忌口。” 吴思恩还是摇头:“我没什么忌口,什么都可以。” 阿姨便笑了笑,十分安静地离开了。 高欣怡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未拆封的洗漱用品放进了一楼的一间卧室,是以前吴思恩常住的一间。 但是吴思恩没有进去,他依旧坐在沙发上等待周景良回家。 随着天气变冷,外面的天黑得越来越早,吴思恩在等待中倚靠着沙发睡着了。 周景良回到家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吴思恩缩在沙发上安静地闭着眼睛。 他在门口换好鞋,轻轻带上门,走到沙发边上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吴思恩。 吴思恩的脸色依旧苍白,头发比上一次见面长长了,刘海遮盖住了眉眼,身体姿态向内蜷缩,看起来很乖巧。 周景良并没有给他拿毯子,而是在他身边坐下,从包里拿出电脑继续处理了一些没来得及完成的工作。 原本这些工作是会在公司里做完的,只是为了准时下班被迫带到了家里。 吴思恩是被敲击键盘的声音吵醒的,他微微转动脑袋,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周围很昏暗,周景良坐在旁边,和他离得很近。 吴思恩的目光聚焦,就听到他清冷的语调:“醒了?” 他赶紧坐直,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等睡着了。 手机被压在身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周景良放下电脑:“吃饭吧。” 吴思恩跟着他站起来,他说:“我吃过饭就回去吧。” 周景良脚步一丝停顿都无:“吃完饭再说。” 吴思恩闻言只好默默地跟上,周景良回来后厨师就已经开始做饭,现在刚好端上餐桌。 两个人到餐厅坐下,吴思恩扫视了一圈,发现桌子上都是一些易于消化,温补的食物,他现在手术后很多食物都不能吃,大概是阿姨特意吩咐了厨师忌口的事情。 但是这些食物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好吃了。 周景良对于食物是很苛刻的,不喜欢吃的东西绝不会多吃一口。 吴思恩抬头看了周景良一眼,只见他神色平常地开始夹菜,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他察觉到吴思恩的目光,抬头看他:“不爱吃?” 吴思恩赶紧拿起碗筷:“没有,都挺好的。” 他吃了一口面前的蒸南瓜,入口绵密细腻,带着天然的甜香。 周景良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看着他说:“先在我这儿住,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直接叫高欣怡给你买。” 吴思恩手一顿,他刚才已经被打断拒绝了一次,现在再提恐怕也不会如他所愿。 吴思恩还是开口说:“我一个人住可以的,只是个小手术。” 周景良对此不置可否。 他不回答,餐桌上的氛围就沉寂下来,吴思恩只好有些尴尬地继续吃饭。 周景良吃好后将碗筷整齐地摆在一边,和吴思恩说:“生病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的语气虽然并不温柔,但是听起来却像是一种关心,吴思恩稍稍放松下来。 他很直接地回答:“你把我拉黑了。” 周景良浑身一僵,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但是他没有打开旁边的手机查看,只是轻哼了一声。 吴思恩适时地说:“哥,还没祝你中秋节快乐,本来想给你送月饼的。” 周景良闻言稍稍坐直,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月饼呢?” 吴思恩没想到他会真的计较几个月饼,只是随口一说缓和气氛而已。 他说:“是我亲手做的,前几天做好了就放在冰箱里,大概已经坏掉了。” 周景良看起来很淡然地哦了一声。 吴思恩这样木讷的人是不会故意搞什么惊喜的,送别人东西大概率也就是会找个由头一起送,所以他大概率是准备借着中秋节的名义,连着月饼和画送过来,只可惜被生病耽误了。 周景良站起身去倒水,他喝了一口,突然改口道:“你那个房子里要是有什么想带过来的,也可以让高欣怡去拿。” 吴思恩点点头,他其实不太想一直和周景良住在一起,这让他并不自在,但是恐怕回去住的事情得等后面周景良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再提了。 吃完饭,周景良去处理剩下的工作,他回到房间准备洗澡。 客房是他以前住过的,里面被打扫过,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他打开柜子的时候发现以前留在这里的睡衣也还在。 里面还有几套崭新带着吊牌的衣服,应该是高欣怡买的。 吴思恩拿了睡衣和毛巾去卫生间洗漱,现在他还不太敢洗澡,只能避开上半身擦洗。 脱掉衣服后,他冲洗了腿和脚,正准备打湿毛巾擦拭上半身。 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吴思恩赶忙关掉了淋浴喷头。 周景良的声音响起:“需要帮忙吗?” 吴思恩透过卫生间磨砂玻璃的门看到外面周景良的影子。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了房间,而且他也没有锁浴室的门,也就是说周景良只用伸手轻轻一推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走进来。 吴思恩很慌乱地说:“不用不用,我马上洗好了!” 周景良皱眉:“伤口还不能沾水。” 吴思恩忙解释:“我没沾水,只是擦了一下。” 他扭头盯着门口,幸而周景良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终于抬脚走了。 吴思恩松了口气,潦草地擦了几下就赶紧套上了裤子,动作间幅度有些大,扯到了缝线的地方,他没忍住倒吸了几口气。 伤口微微发红。 吴思恩穿戴整齐走出去的时候周景良正坐在他的床边翻看吴思恩的手机。 吴思恩的手机设有密码,但是周景良是知道的,密码是他身份证后六位。 吴思恩的手机里没什么东西,他平时不爱拍照,也没什么朋友能聊天,聊天记录一翻到底。 见吴思恩走出来,周景良也只是淡然地放下手机,并不觉得这一举动有什么。 吴思恩也习以为常了。 周景良说:“我把你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吴思恩道谢:“谢谢哥。” “我看看伤口。”周景良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小腹。 吴思恩一僵,下意识拽住了衣服下摆。 14、第 14 章 吴思恩委婉地拒绝:“很丑的。” 周景良不为所动,直接掀开了他睡衣的下摆,露出腹部的伤口。 吴思恩因为他的动作被迫向后仰,手撑着床。 伤口有点泛红,在空气中泛起一丝凉意,腹部随着他略微紧张的呼吸起伏。 周景良问:“刚才扯到了?” 吴思恩嗯了一声。 周景良伸出手去触碰,吴思恩下意识往后躲闪,然后被他按住了肩膀:“别动,我看看。” 吴思恩一下子就不敢动了,肩膀上的力道并不轻。 他的手术缝线很短,黑色的线很丑陋,被触碰的时候不痛,但是微微发痒。 周景良冷酷地审判:“你怎么了?” 吴思恩佝偻起身体,慢慢捂住脸,道歉:“对不起。” 周景良摁住他肩膀的手更加用力,吴思恩感觉自己的那片皮肤肯定红了。 他的思绪只是飘扬了一瞬,就立马被周景良的动作拽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吴思恩求饶:“好了。” 他想要再去一下卫生间。 周景良说:“这次需要帮忙吗?” 吴思恩赶紧摇头。 周景良并没有坚持,他抽了张餐巾纸很细致地擦干净自己的指缝,然后起身,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反应,面孔依旧冷静非常。 周景良向他很有礼貌地告别:“早点睡。” 仿佛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吴思恩逃也似地去了卫生间,睡裤也没法再穿了,他手洗后挂好,回到床上裹紧被子。 入睡前,他在脑子里计算着医院手术的费用,因为是去的私人医院,所以又欠下了一大笔钱,吴思恩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法还清了。他闭上眼睛决定不再去想。 第二天高欣怡打来电话询问吴思恩有什么要拿过来的,周景良暂时还是不允许他擅自外出,所以吴思恩的琐事都让高欣怡负责。 很显然高欣怡获得了高昂的额外报酬,以至于十分乐意完成这些工作。 她在电话里的原话是:“你在周景良家白吃白住,我既不用回办公室整天面对电脑,跑跑腿就能拿双倍工资,我们这就叫双赢。” 吴思恩:“……” 高欣怡十分没有道德感地盼望:“真想让你恢复得慢一些。” 吴思恩:“?” 高欣怡并不为此感到羞愧。 吴思恩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他只让高欣怡把他的电脑和一些衣物拿过来。 但是高欣怡还带来了一件东西,就是他的那幅标本画。 吴思恩有些惊讶:“怎么把这个带过来了?” 高欣怡说:“你不是要送人吗?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就帮你拿过来,免得耽误你送礼。” 她一片良苦用心地暗示。 吴思恩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对,其实标本画还有一些部分没有完成,包括赠送的署名和寄语也没有写好,可以完善一下。 之后再找时间出门送给林泽辉。 吴思恩拿了画说:“谢谢。” 下午的时候他把标本画收了尾,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周景良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时间。 吴思恩想起周景良对于林泽辉并不友善的态度,下意识把画盖了起来。 周景良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然后神色如常地脱下外衣去洗手。 吴思恩赶紧收拾了桌面说:“我很快收好。” 周景良没有反对。 吴思恩把杂七杂八的东西连带着那幅画一起放在了陈列柜的抽屉里,就去餐厅和周景良吃饭了。 晚餐又是换了不同种食材的流食。 吴思恩确实也吃不下普通的食物,只能吃这些。他悄悄观察周景良,发现他没有太过挑剔,至少什么都吃了一点。 晚上周景良并没有再和昨天一样来房间找他,但是吴思恩在门口徘徊了几步,最后还是决定锁上房门。 虽然钥匙在周景良身边。 第二天吴思恩醒来的时候周景良已经去上班,吴思恩一走到客厅却发现自己的那幅植物标本画被摆在了展示柜正中间的位置,非常显眼。 他一下子愣住了。 周景良不喜欢改变家里的陈设,打扫的阿姨绝不会擅自做这种事,也就是说,这是他亲自摆上去的。 吴思恩意识到周景良可能看上了这幅画,但是这幅画后面他已经标上了署名。 他伸手把画拿了下来,翻转过后背面原本写着“for林,祝你万事胜意,平安健康”,此刻正好被画框的背板完全挡住,但只要一拆开就显露无遗。 另外一边,周景良一大早就心情很好地走进了办公室,然后让高欣怡给大家点奶茶,他买单。 过了一会儿又吩咐今天是周五,下午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大家一下子雀跃起来。 其他员工问高欣怡怎么回事,高欣怡扶了一下镜框:“可能是提前庆祝国庆吧。” 高欣怡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她转过身路过一抹不经意的笑容,怀揣着一种一切都在她掌握中的神秘快感走回工位。 金家诚中午约了和周景良吃饭,两个人在写字楼旁边的一家日料店见面,这家店是金家诚开的,作为创业尝试,已经在破产闭店的边缘徘徊,每个月他都要拉上朋友来这儿吃,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盈利。 金家诚给周景良倒了点清酒:“上次我生日宴怎么走得那么早。” 周景良说:“有事。” 金家诚倒不是真的在意,只是铺垫一下今晚的活动:“上次没玩尽兴,我准备周末出海玩两天,你一起来啊。” 金家诚有一艘游艇,游艇开到公海上可以玩的项目就多了。 周景良抿了一口酒,没有立马答应。 金家诚说:“好久都没看到吴思恩了,你把他也带上呗。” 吴思恩这个人其实还蛮好玩的,金家诚并不排斥他。 周景良这才开口:“再说吧。” 金家诚说:“干嘛?他现在不是住你家吗?” 周景良抬眼。 金家诚摸摸鼻子:“屈潇潇和我说的。” 至于屈潇潇哪来的消息,屈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不至于这点手段都没。 见周景良不说话,金家诚感叹道:“她消息比我还灵光,我还算你朋友呢都不知道,还是说你们现在关系增进了?” 周景良懒得理会,翻看菜单,点评道:“选品太差。” 金家诚丝毫不恼怒,反而笑嘻嘻地说:“不过她在外面也有人,你们两个要是结婚真是半斤配八两。” 周景良说:“我和谁结婚都一样。” 他们结婚都是为了生意往来和利益联结,一个户口本,一场婚宴,就已经达成了目的,之后后面的都不重要。 金家诚问:“那吴思恩怎么办?” “和他有什么关系?”周景良把菜单放在一边,很勉为其难地要了份三文鱼刺身。 “万一屈潇潇对吴思恩下手呢?”金家诚来了劲头,幻想得津津有味,“棒打鸳鸯,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你什么的,吴思恩之前说走就走,说不定就真拿了钱跑了。” 周景良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扫视金家诚:“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金家诚挑眉:“再说了,人家本来就不愿意给你当婚外情对象,说不定他还会主动去找屈潇潇跑路呢。我这是在替他着想,强扭的瓜不甜。” 鉴于有前车之鉴,金家诚这话说得可有底气了。 周景良则冷笑了一声说:“你真是把他想得太重要了。” 金家诚不置可否,周景良从小到大就是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的性格,小的时候他们一起捡了一只流浪猫,金家诚喜欢得不得了,想要带回家,周景良看起来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结果第二天金家诚父母就知道了他偷偷养流浪猫的事情,他哭天抢地的时候周景良则已经说服了爸妈过来堂而皇之地接走了小猫。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后来才偷听到父母谈话知道是周景良告的密。其实他一直都很想要养那只猫,只是越喜欢他就越装作不在意,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喜欢,还想尽办法要得到。 后来那只猫因为习惯了流浪,经常从家里越狱跑出去,周景良就建造了一个小花园,把猫关在了里面。 金家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周景良吃瘪的样子了,毕竟吴思恩可不是当年那只弱小的猫。 . 林泽辉见吴思恩已经很久没有营业了,给吴思恩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做了阑尾炎手术后大吃一惊:“现在身体还好吗?刚好明天周末我去你家看看你吧。” 吴思恩赶紧拒绝:“我现在在朋友家,你不用来看我。” 林泽辉微微皱眉,猜测道:“是在周景良家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吴思恩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大概是以前他在周景良身边跟班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了。 林泽辉有些不赞同:“要不然你来我家住吧,我可以照顾你。” 他觉得吴思恩和周景良的关系太过不对等,不像是朋友,他担心吴思恩吃亏。 吴思恩说:“不用不用,我养好身体就回去了。” 林泽辉说:“周景良家在哪儿?我还是去看看你吧。” 吴思恩见他坚持,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也有些感动,但是周景良一定不喜欢陌生人过来找他。 他真诚道谢后仍是拒绝:“真的没事,我在这里其实比在自己家过得好多了。” 这是实话,林泽辉料想周景良也不会亏待他的生活,于是又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才挂断电话。 周景良今天回来得特别早,比往常提前了两个小时。 吴思恩正坐在沙发上看菜谱,周景良打开门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吴思恩关掉视频说:“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站起身在想怎么说那幅画的事情,最好还是要回来。 但还没开口,就被周景良打断了。 周景良说:“换件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吴思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之后再说,周景良大概也不会很在意,他走的时候悄悄拿走也行。 他们赶在日落前来到了一家位于大厦46层的顶楼餐厅,餐厅有球形环绕式的巨大落地窗,几乎可以看到整座南京的高楼大厦,夕阳从天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 整座餐厅被一种柔和的金黄阳光笼罩。 周景良逆光面对着他坐在那里,微微低头的时候高雅极了。 吴思恩觉得他的心情大概很好,甚至在点单的时候愿意尝试一些新的菜品。 而且给吴思恩的菜单是特供的,符合忌口易于消化。 吴思恩做完手术之后是没什么胃口的,他对吃的东西并不挑剔,但在这里用餐确实可以感受到味道很好。 周景良说:“这里的主厨是这个月新上任的,之前是epicure的主厨,菜色你还喜欢吗?” 吴思恩自然不了解他说的那家餐厅,应和道:“很好吃。” 周景良向旁边的侍应生招手,很快一个穿着厨师服的中年法国女人走了过来,她用英文和周景良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吴思恩自我介绍自己就是这家餐厅的主厨。 周景良说:“等你养好伤可以跟着她学习。” 吴思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的主厨也向他介绍自己的履历。 吴思恩礼貌地回答,等到人一走,他忍不住说:“我不会来这儿。” 周景良疑惑地问:“为什么?” 吴思恩觉得周景良在装傻,要么就是他完全看不上也不在意他的生活。 吴思恩为了不显得过于尖锐,压低了音量说:“我有一家面馆要经营,你难道忘记了吗?” 周景良用一种很不能理解的表情看他:“开面馆和跟着米其林主厨学习,这两者之间很难选择吗?” 作为回礼,他特意去找到这位主厨开了大价钱让她同意可以教吴思恩,这比吴思恩那幅破破烂烂的树叶画价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现在他却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周景良简直难以理解。 吴思恩摇头,感到无力,最后他张了张嘴,还是放弃和周景良争执,周景良生气了后是很难哄的。 他说:“哥,你知道我脑子不聪明,学不出来什么的。” 周景良倒也不指望吴思恩真的能学成,他只是在满足他以做菜为职业的愿望。而且听说这位主厨对待学徒极为严苛,吴思恩不去学也好,免得在那里受苦受累最后还什么都没学会。 周景良的脸色稍稍缓和,他微微颔首:“随便你。” 吴思恩松了口气。 此时外面的夕阳完全消失于高楼之间,华灯初上,楼宇间亮起一片璀璨的灯光。 餐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现在才是真正的晚餐时间。 周景良中途去洗手间,吴思恩看着窗外的夜景出神,明明身处其中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觉得多么奢靡繁华,站在高处看去却显得如此遥远、触不可及。 吴思恩父母努力了大半生就是想要从穷苦的山村搬迁到城市里定居,如今吴思恩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算得上从小到大,看似已成为了新市民,却依旧没有学会南京话,像是一种隐约的隔阂,暗示着他一直没有融入过这里一样。 “思恩,好巧啊?” 吴思恩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屈潇潇温柔含笑的双眼。 吴思恩被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惊慌,只是下意识往后缩,椅子在地面划拉出尖锐的声响。 屈潇潇笑容更盛,像看小孩子一样有趣地看着他:“这儿景色不错吧。” 她十分自然地在吴思恩对面坐下,那是周景良的位置。 吴思恩犹豫着开口:“有人。” 屈潇潇无所谓地说:“我等会儿就走,我坐那儿。” 她转头一指,吴思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穿着年轻的男生,正是屈秉生。 屈秉生感受到他们的视线,转过头来微笑。 屈潇潇撑着下巴问:“我弟弟好看吗?” 吴思恩先是一愣,然后如实回答:“好看。” 屈潇潇笑:“和周景良比谁更好看?” 吴思恩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她。 此时周景良刚好从后面走了过来,听到了她的话,回答道:“屈小姐应该去做选美比赛的评委。” 屈潇潇怡然自得地站起来:“那你一定要去参加。” 周景良绅士有礼地说:“我会叫秘书查看日程。” 屈潇潇:“选定了时间一定要通知我,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 周景良送她离开,两个人一唱一和,都很有礼。 等屈潇潇离开,周景良见对面的吴思恩不说话,开口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吴思恩摇头:“没什么,她一来你就过来了。” 周景良说:“你不用理她。” 这么巧就在同一家餐厅遇见,是真的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只有她心里清楚了。 吴思恩沉默地吃了一会儿东西,一抬头就对上远方屈潇潇的视线,对方露出笑容。 他忍不住垂下眼睫说:“屈小姐看起来很好。” 周景良喝水的手一顿,莫名想起了金家诚中午说的话。 15、第 15 章 吴思恩继续说:“很温柔。” 周景良外表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其实脾气并不好,只有性格温柔的人才能包容他。 周景良说:“怎么,你喜欢温柔的?” 吴思恩睁大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景良微微眯起眼睛,他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吴思恩有一个女性朋友,一个头发很长,矮个子的女生,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喜欢粘着吴思恩。 后来高三毕业还给吴思恩写了表白信,只是先被周景良发现了,自然信也就没送到吴思恩手上。 他只是觉得他们不合适,稍微说几句话,那个女生就吓得不行自己跑了,这样的人怎么能长久交往呢? 吴思恩说:“我只是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周景良冷哼了一声,轻轻擦拭嘴角,叫来服务员买单。 吴思恩看出他心里有些不快,也结束用餐,跟着他走了出去。 晚上金家诚打来电话,再次向周景良发出邀请,这次被一口回绝了。 周景良说:“这周没空。” 金家诚不放弃:“下周呢,我可以为了你改到下周。” 主要是他也邀请了屈潇潇,就期待着看几个人汇聚一堂的好戏。 周景良不耐烦道:“再说吧。” 后面两天周末周景良在家里,什么地方都没去。 吴思恩也没什么事干,坐在客厅里看舌尖上的中国。 也不想学习,只是打发一下时间。 周景良在书房处理了会儿工作,又端着水杯穿过客厅去厨房倒了杯水,就这么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停在吴思恩的背后:“最近想出去玩一玩吗?下周金家诚邀请我们出海。” 吴思恩扭头,他这几天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其实还挺想出去的:“可以吗?” 周景良在他旁边坐下:“不过得看你下周你伤口恢复情况,我请医生来看看。” 吴思恩眼睛亮了亮:“好。” 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次出去就意味着之后都可以出去。 他不想在周景良这里住太久。 于是吴思恩说:“那我下周能去店里看看吗?有些东西得整理一下。” 周景良倒也没想控制住吴思恩不让他自由行动,大部分合情合理的事情他也是不会阻拦的。 如果不是吴思恩之前突然的辞职,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周景良自觉十分大度地说:“可以。” 吴思恩很高兴,于是不自觉地靠得离他近了些:“我那里还有做月饼的工具,你要是想吃的话我拿回来给你做。” 周景良能闻到吴思恩身上洗发水的味道,又变成了以前常用的,和他用的同一款,这一个细节让他感到舒适,于是放任了吴思恩的靠近。 他不答应也不拒绝地说:“你想做就做。” 吴思恩知道这是一个肯定的意思。 他给周景良削了一个苹果,切好摆在盘子里,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一期舌尖上的中国。 最后周景良只吃了两块,吴思恩觉得太浪费,但还是不太敢吃冷硬的的苹果,只能把剩下发黄的倒掉。 周景良捏了捏他的脸,以及手术需要忌口,吴思恩的脸上的肉比以前少了很多,他瘦得太明显。 周景良叫来医生给吴思恩做了个检查,确认他肠胃功能恢复得不错,可以向正常的食物过渡。 这样一来午餐就比之前丰盛了许多,很多合吴思恩胃口的菜,他比平时多吃了一些,周景良看在眼里还算满意。 第二天吴思恩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店里看一下,已经快要两个星期没有去过,虽然他和吴望成说过让他帮忙去看一下,但依旧难免心中挂念。 吴思恩出门前想起来标本画的事情,他正想趁周景良不注意拿走,却刚好被他抓了个正形。 周景良说:“怎么了?” 他赶紧说:“我看有一片叶子好像要掉下来了。” 周景良走近从他手中抽走画:“哪片?拿出来看看。” 他说着就翻到后面,要打开相框。 吴思恩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他一心想着后面的署名和赠语,手紧紧握住周景良不让他动,心跳如擂鼓:“打开了更容易掉,我刚刚看了粘得还挺牢的,不会掉。” 周景良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注意力从标本画上挪走了。 吴思恩趁机把画拿回来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也送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周景良问:“这幅画做了多久?” “大概十来天。”吴思恩稍稍转变了语气,“其实这个做的不好,要不然我重新做一幅送给你?” 周景良又看了一眼标本画。 虽然他并不排斥吴思恩这样的付出行为,但是十来天做这样一幅东西还是归于浪费时间精力,他拒绝道:“不用了,就这幅。” 吴思恩在内心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样一来之后想要偷偷拿走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牛肉面馆离周景良家很远,吴思恩本来打算坐地铁去,但最后还是被周景良安排让司机送过去。 店门口还放着他生病那天订的蔬菜框,里面的绿叶菜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店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锁上面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很明显吴望成没来,吴思恩猜测是林泽辉帮忙清理走了。 否则蔬菜腐烂后会招来蚊虫苍蝇。 他打开门锁,把大门敞开着通风。店里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吴思恩不太敢弯腰,所以没有做彻底的清洁,只是检查了一下厨房燃气的开关,又把总电源拔了,一些过期不能用的蔬菜肉类都清理干净,冰箱里只剩下一些可以常温储存的面条和鸡蛋。 又跑去旁边的打印店印了一张因事暂停营业的告示,开业时间他预计在国庆节结束后。 忙到一半外面响起敲门声,外面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应该不是顾客,吴思恩猜测可能是林泽辉路过看到了,走到门口却发现是许尤。 吴思恩说:“抱歉,今天不营业。” 许尤背后背着一把大提琴,他放下琴解释说:“我不是来吃饭的,你好久没营业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吴思恩说:“前段时间做了个小手术,没什么问题。” 许尤立马露出担忧的神色,大步走近吴思恩,然后扶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问:“怎么回事?” 吴思恩对于他的肢体接触不太自在,拂开他的手说:“没什么,就是阑尾炎手术。” 许尤脸上的担忧不减:“我知道,我有慢性阑尾炎,发作起来特别痛,你应该在家里多休息一阵子,现在又准备开业了吗?” 吴思恩摇摇头:“没有,可能过几天开业。” 许尤说:“我请你吃饭吧,感谢你上次安慰我。” 他看到吴思恩露出拒绝的神色,想到前几次他的拒绝又及时改口:“或者我们一起去吃,aa?我只是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许尤果然有些犹豫,但是此时门又被打开了。 “吴思恩!”吴望成动作很粗鲁地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许尤动作一顿,“你是?我好像见过你?” 许尤看到吴望成并没有认出他来,面露不解:“什么?” 吴思恩看看他们两个,吴望成摇摇头,没有纠结:“可能记错了,你们有事?” 吴思恩适时地和许尤说:“抱歉,我今天有事,我们下次再说好吗?” 吴望成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餐桌上低头开始刷短视频。 许尤脸上浮现出可怜,他拿出手机:“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这次吴思恩没有拒绝,许尤看着他通过好友后背着大提琴走了。 吴望成盯了一会儿他离开的背影说:“衣服、鞋子都是奢侈品,你又哪儿交的朋友?” 他转头很嫌弃地打量吴思恩说:“你怎么就这么容易和有钱人交朋友?我怎么和他们说句话都难?” 吴思恩把他从餐桌上扯下来:“说什么呢,他是之前来吃面的顾客。” 吴望成又嘟囔了几句,然后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吴思恩说:“挺好的。” 吴望成感叹道:“我问了也白问,你不是在景良哥家修养吗,他那里肯定好吃好喝待着,真想不通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吴思恩说:“他对谁都好,否则上次凭什么借钱给你解决车祸的事?” “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吴望成思考,“不过有钱人也不是傻的,那个金家诚每次见到我都没什么好坏,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说呢。指不定做局呢,让我们以后当牛做马。” 吴望成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很对,有一种自己终于也聪明起来的感觉。 吴思恩严肃地看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说以前,他还刚刚帮你还了20万。” “那对他来说还不是洒洒水。”吴望成语重心长地说,“这就是花小钱钓大鱼……” 后面的话吴思恩就没怎么听进去了,不管之前和周景良吵了几次架,在他心里周景良都是个很好的人,20万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他才不会随便借给别人20万。 吴思恩打断他的话:“你找我是什么事?” 吴望成前几天特地联系了吴思恩约他见面,说有重要的事要谈。 虽然店里没人,但是吴望成依旧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说:“哥,你之前不是在新港开发区的项目组吗?你还有这个项目的资料什么的吗?” 吴思恩疑惑:“你要这个干嘛?” 吴望成说:“哎呀就是工作上要,你要是有的话方便点嘛,不然又得走流程申请,一层层地开权限麻烦死了。” 吴思恩摇头:“这个项目中标前我就离职了,不怎么了解。” 吴望成很失望,埋怨道:“好吧好吧,烦死了好好的干嘛离职。” 吴思恩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饭点:“晚上出去吃吧?” 吴望成拒绝道:“不了,我晚上有约。” 吴望成总是有约的,不是去这里玩就是去那里玩。 吴思恩心里默默地想,其实他才是那个没什么朋友的人。 下周末刚好连着国庆假期,为了后面空出假来周景良连轴转了几天,把事情都提前处理完。 好几天吴思恩都没碰见他,往往早上他起来的时候周景良已经去上班了,等到晚上睡着了他才回来。 周六的时候两个人开车去了上海的港口登船。 金家诚穿着一身白色的polo衫,站在游艇上向他们举起香槟。 10月初天气还不冷,但是吴思恩被裹得严实,穿了外套戴着帽子。 登上船后金家诚就过来对着吴思恩嘘寒问暖:“思恩啊,听说你前段时间做手术了,现在恢复 得怎么样了?” 吴思恩礼貌地回应:“差不多好了。” 可以自由活动,也能吃普通的食物。 金家诚故意说:“要我说景良哥家里照顾着肯定也没问题。” 说着就朝周景良疯狂眨眼。 周景良懒得理他,径直走过他去拿桌子上的香槟。 16、第 16 章 游艇是中小型的,餐厅在船头的位置,进入内舱前部是一个客厅,然后是一节楼梯可以通往下层的客房区,一层的最后面还有一个酒吧。 金家诚刚买的时候就邀请过他们一起出海玩,开着游艇大肆炫耀了一番,因此吴思恩不是第一次来。 他谨慎地跟着周景良走,以避免第一次坐游艇时出现的晕船现象。 当时他在海钓的时候直接晕吐了,差点一头栽进海里。 上来前他吃了晕车药,现在大概已经起效,只是虽然不晕了,却感觉一阵阵犯困。 吴思恩扯了扯周景良的袖子:“我去房间里坐一会儿。” 金家诚找来侍应生把门卡给他,周景良摸了摸他的脸说:“去休息,晚饭的时候我喊你。” 吴思恩点点头,嘴唇苍白地往船舱里面走。 金家诚啧啧两声,喝光酒,拿出里面的柠檬吃完:“酸死了。” 船上已经有不少人,挺多认识吴思恩的。 这群人有一点很相似,无论内心是不是真的看得起你,表面功夫总是足的,一路上不少人都笑着和吴思恩打招呼,关心他的身体。 吴思恩也很平静地回应,然后走下楼梯找到门卡对应的房间,稍稍松了口气。 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的大海。 今天上海是阴天,海水看起来是灰蓝色的,吴思恩先去洗了个澡,坐在窗前的躺椅上看了一会儿大海,渐渐靠着柔软的椅背睡着了。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到了床上。 他恍惚了一下,感受到船身伴随着海水的浮动,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景良不在房间。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窗外隐约透出一些光亮,海水漆漆的,有白色的水珠飞溅到玻璃上。 吴思恩看了一眼手机,周景良20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说醒了可以去餐厅吃饭。 他赶紧穿戴好衣服出门,一到一层,扑面而来的音乐声和闪烁的灯光袭向他。 男男女女们在大笑和交谈。 吴思恩穿过人群,今天是海鲜自助,他找了一圈,看到周景良站在栏杆旁和正在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吴思恩没有去打扰,自己去拿了餐盘到厨师身边,挑了些喜欢吃的,找了个角落坐下。 很快周景良就走了过来,用他的叉子叉走了他盘子里的一块芥末章鱼。 吴思恩说:“你还没吃吗?” 他出来得晚,以为周景良已经用过餐了。 周景良吃完眯了眯眼睛,芥末的味道很浓,他说:“没吃。” 吴思恩小声地说:“谢谢你抱我到床上,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我睡过头了。” 周景良没有否认抱他上床的事。 吴思恩帮他重新拿了个餐盘,按照他的喜好给他夹了些海鲜。 周景良的靠在沙发后背,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这段时间他都没空去修剪,现在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他随意地抬手捋过。 吴思恩在旁边端着餐盘,看着他无意识地呆了一瞬,周景良的五官出色得要命。 周景良疑惑地侧头,对上他的视线,他指尖微动,倾身靠近,吴思恩赶紧往后闪躲,谁知周景良只是从他手里拿过餐盘,见他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后勾起笑容。 吴思恩羞愧得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真的是,周围都是人他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吴思恩赶紧往自己的嘴里塞些吃的,又被芥末呛到。 一只手握着水杯递了过来。 吴思恩没多想就接过,喝完了才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给他递水的竟然是屈秉生,他也来了。 屈秉生坐到他旁边侧头问他:“好点了吗?” 吴思恩把水杯放下:“好多了,谢谢你。” 周景良坐在另外一边没说话。 屈秉生很大方地打招呼:“周先生,好久不见。” 周景良微微牵动嘴角:“你好。” 金家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哎呀秉生,你姐姐怎么没一起来?” 吴思恩一听提到屈潇潇背都忍不住坐直了。 屈秉生说:“她出差去了。” 金家诚脸上的遗憾非常明显:“实在是太可惜了,难得我们聚一聚呢。” 周景良冷笑了两声,显然对他的居心一清二楚:“是吗?” 金家诚后背一凉,他摸摸脖子挤在吴思恩和屈秉生的中间坐下。 金家诚伸手去揽吴思恩说:“要不然你跳槽到我这儿呗,我开了家餐厅,之前做日料,现在准备转型,你要来的话就让你做店长,到时候我们一起赚大钱,让你在你景良哥面前横着走。” 金家诚刚才喝了点酒,话很多。 吴思恩立马拒绝了:“不用,我现在的面馆挺好的。” 屈秉生在旁边很好奇:“你开了家面馆?” 吴思恩点点头。 屈秉生若有所思:“下次可以去尝尝吗?” 吴思恩刚想回答,周景良打断道:“金家诚,你直接把店关了更加赚钱。” 金家诚很不服气:“失败是成功之母,你不能打击我的积极性。” 他们几个说起话来,吴思恩低着头拿出手机沉默着开始玩,期间没有和周景良说一句话。 周景良看了他一眼,金家诚提议:“他们在后面开了一局掼蛋,玩不玩?” 吴思恩摇摇头:“我不会。” 掼蛋是一种扑克牌游戏,玩起来一定会有输赢对赌,吴思恩对此一窍不通。 金家诚又去看周景良:“去不去?” 周景良站起来:“没兴趣。” 他看向吴思恩:“走吧。” 吴思恩坐着没动。 屈秉生就在旁边看着,他不想和周景良显得很亲近。 周景良站着没动,吴思恩仰起脸来说:“我还没吃完。” 周景良被拒绝了两次,冷下脸来直接走了。 金家诚怼他:“怎么了?又吵架了?” 吴思恩说:“没有,就是晕船。” 金家诚闻言了然:“哦对,你上次吐成那样,我那天特地定做的衣服全报废,这次可千万别吐了。” 吴思恩赶紧点头。 金家诚左右看看一时无趣,又看他和屈秉生两个安安静静的没热闹可看,心里后悔还是应该把屈潇潇叫过来的,那场面肯定不一样了。 他被几个人招呼着去喝酒,宽大的沙发上一下子就只剩下吴思恩和屈秉生两个人。 吴思恩膝盖并拢,循规蹈矩地坐着,看起来很拘束,机械式地吃光了盘子里剩下的海鲜。 屈秉生没走,他先打破了沉默:“你晕船?” 吴思恩点点头。 屈秉生从手腕上脱下来一个灰色的腕带手环,是棉质的,他递给吴思恩说:“这个是晕车手环,很管用,你试试。” 吴思恩下意识拒绝:“谢谢你,不用了,我吃了晕车药。” 屈秉生笑,离得近,吴思恩这才发现他有一个尖尖的虎牙。 屈秉生说:“我也晕船,我知道吃晕车药会容易犯困,戴这个会舒服很多,我行李箱还有很多。” 吴思恩拗不过他低头接过,他戴在手腕上,很合适:“谢谢你。” “听说你和周景良是高中同学?” 吴思恩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屈秉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别紧张,我不是来替我姐姐兴师问罪的。她又不喜欢周景良,周景良也不喜欢她。” 吴思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很是错愕地看着屈秉生。 他此刻的样子很像是某种动物,屈秉生看着有些想笑:“你在他们身边混了这么久,连这些都不清楚吗?对于有些人来说,婚姻也是一种可以买卖的交易罢了。” 吴思恩心里钝钝的,说不出来话。 原来是这样,可是,即使得知了周景良和即将结婚的对象没有感情后,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加奇怪了。 有些奇怪的冷静。 屈秉生说:“不过,周景良这种人应该也很难拥有真正的爱情吧。” 吴思恩没法回答。 屈秉生突然问:“你们在高中是怎么认识的?”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好奇的事情,吴思恩和周景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就算是一所公立高中结识,也不应该混在同一个圈子里。 这个问题其实挺多人问过的,无论是认识周景良的人还是认识吴思恩的人。 吴思恩已经可以熟练应对了:“我们是一个班的,被分配到一个学习小组,他给我讲题就认识了。” 屈秉生笑容扩大,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他?” 吴思恩一愣。 屈秉生摇摇头:“周景良可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人。” 吴思恩抿抿嘴,脸上表情没有了。 屈秉生小的时候跟着大人参加聚会,亲眼看见周景良把一个惹他不高兴的男生推到泳池里。 周景良父辈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争家产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狠辣。 所以他听说吴思恩的时候,很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有手段跟在周景良身边这么多年。 现在见到了,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吴思恩摇摇头:“他很好的。” 屈秉生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周景良,心想大概只有吴思恩觉得他是个好人了。 屈秉生拿出手机:“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吴思恩点点头和他加了微信。 屈秉生说:“下次我去你店里吃面。” 吴思恩其实不想让他来,但还是很虚伪地答应了。 一整个晚上周景良都没有再主动理会吴思恩。 他在甲板上转了两圈最后回到了卧室,然后发现周景良的东西被送了进来。 吴思恩很意外地得知他们竟然住同一间房,上次一次来的时候他和周景良是分开住的。 发短信询问金家诚后,金家诚解释这次来的人比较多房间不够,反问他周景良都同意他难道还不能接受了? 吴思恩无话可说。 周景良在外面海钓。 夜钓很有风险,因为风浪大,需要用探照灯吸引鱼群。 金家诚在旁边和他说话,不过他没怎么听,只是偶尔应和几句。 金家诚冷不丁说:“刚才吴思恩是不是生气了。” 吴思恩的生气是很小心、令人难以察觉的,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金家诚还是对他有所了解。 一般情况下周景良到哪儿他就到哪儿,怎么会拒绝呢? 更何况后面聊天的时候直接就在玩手机,看起来不想参与的样子。 周景良这才有所反应,拎了拎鱼线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不高兴,而且也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屈秉生吗。 每次一和屈潇潇有关,他就露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伤心死了。 周景良很不耐烦地想,就是太惯着他了。 金家诚环顾四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好半天没见到他。” 周景良眼睛都没抬,看起来完全不关心吴思恩的样子:“你这么吵,难怪空军。” 金家诚看了一眼自己的鱼桶,空空如也,他讪讪一笑,又转身看周景良的桶,里面只有几条小海鱼。 金家诚立马说:“你不是也没钓到什么嘛,还说我。” 旁边的人恭维周景良:“哎呀估计这块儿区域就只有这么大的鱼。” 周景良收起杆子,给出十分合理的解释:“晚上浪太大了。” 17、第 17 章 吴思恩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房间里附带的杂志,里面没什么内容,只是介绍游艇内部的情况,和一些广告。 见等不到周景良回来,吴思恩也不想再等下去,他留了门口的灯,然后自己盖好薄被睡下。 虽然生理上已经很疲惫了,眼睛都很难睁开,但是精神上他却迟迟无法入睡。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没有头绪。 屈潇潇和周景良,周景良和他,他和屈潇潇。 就算没有屈潇潇,也会有赵潇潇、钱潇潇、孙潇潇,无论他们是否是因为爱情结婚,婚姻对于吴思恩来说都是非常神圣的,他不可能去破坏。 那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 他感到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他听到周景良走进来的声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又听到卫生间洗漱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床垫微微下陷,是周景良躺了上来。 吴思恩更加不敢动了,调整气息装睡。 周景良并没有发现,他关了灯,窗帘没有拉,画面的月光照进来,可以隐约看到吴思恩的脸。 吴思恩是侧躺着睡的,周景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吴思恩浑身都僵硬了,花了很大的力气没有表现出异样。 周景良总是冷冰冰的,但是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高大的身躯将他完全裹进怀里,在令人感到窒息的同时又充满了安全感,甚至可以忽略船只在海上漂浮的不安。 周景良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吴思恩确认他睡着后很小心地转过身,面对着周景良,他微微仰头,可以看到周景良不自觉皱紧的眉头,吴思恩下意识伸手捋平。 他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同床共枕,于是趁着夜色,伸手抱住了周景良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抱住妈妈的时候。 他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没有发现周景良将他抱得更紧的手。 周景良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有些冷酷地想,吴思恩实在是太爱他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给他分出来那么一点点爱意作为回馈。 但是只能一点点,再多就没有了。 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很多。 第二天吴思恩是被刺目的阳光叫醒的。 他动了动,发现周景良还抱着他,没有醒,吴思恩赶紧抽开了他的手,翻身去拿手机。 周景良醒了。 他伸手把吴思恩拽了回来,亲了亲他的嘴唇:“早。” 吴思恩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回应:“早。” 周景良说:“出去吃早餐吧。” 吴思恩反应了一会儿,周景良已经走进了洗手间。 出去的时候外面人还不多,金家诚和屈秉生都不在,大概是昨晚玩得比较晚。 吴思恩和周景良端着餐盘去甲板上的餐桌前坐下,周围零星两三个人和他们打招呼。 金家诚请的是一位意大利的主厨,早餐全是各式面包甜点,吴思恩吃的时候不少海鸥飞来停在桌角虎视眈眈。 大概是现在已经远离港口,这批海鸥还没有沾染上抢劫的恶习,显得彬彬有礼,吴思恩也就没有驱赶,试探性地想要递过去一些面包屑。 只是那边和别人寒暄结束的周景良一回来就很霸道地把它们赶走了。 最后吴思恩只能把面包屑重新放进餐盘里。 周景良喝了一口热牛奶,看到了吴思恩手腕上的灰色腕带,他问:“这是哪来的?” 吴思恩平时没有打扮的习惯,不会戴这种东西。 吴思恩说:“屈秉生送给我的,这是防晕手环。” 他今天没吃晕车药,一直戴着这个手环,确实效果很好,不再晕船,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昨天扫图在淘宝上搜了一下,发现是澳洲的一个品牌,在澳洲卖得很贵,但是国内就几块钱,不知道效果是不是一样。 周景良眉头一皱,很明显他的关注点不是防晕,而是屈秉生。 他放下玻璃杯,杯子在桌面轻轻碰撞:“下次少和屈秉生他们交往。” 吴思恩不说话,默默吃东西。 周景良这次难得没发脾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和吴思恩解释:“我和屈潇潇只是商业联姻。” 吴思恩吃饭的动作僵住,他有些难以置信,并不是因为这个事实,因为他昨天已经从屈秉生那里知道了,而是难以置信周景良会和他解释。 因为周景良是那种只提供结果允许你接受,但从不顾及你的心情,也不会和你解释的人。 周景良继续说:“你不用担心以后,结婚后我也不会和她住在一起,我们之间只有利益往来。” 吴思恩抬头看他。 周景良见他不说话,放缓语调:“思恩,我需要婚姻。” 吴思恩其实仍旧处在震惊中。 他一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现在更加迷茫了。 以前他以为自己是朋友,后来却上了他的床,然后他以为自己被当作炮友,是单纯的□□关系。 如果是这样,周景良是不需要和自己解释那么多的。 只是他一个人在痛苦而已。 吴思恩说:“你没必要解释的。” 这其实是个问句。 他在问,你为什么和我解释呢? 可是周景良没有听出来。 他只是难得有耐心地又说了一句:“所以没必要和屈秉生他们来往,你们以后不会有其他接触。”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了。 那又为什么给他承诺呢? 吴思恩说:“其实和我没关系。” 周景良眉头紧促,他觉得吴思恩的反应和他想象的非常不同。 他并不觉得这次谈话会很顺利,介于之前吴思恩辞职的事情,他应该会闹一闹。再不济他勉强接受也应该是很痛苦的。 至少不应该是这样没什么表情地说和他没关系,甚至听到他的话时候还用错愕的眼神看他。 周景良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吴思恩匆匆起身就要走了。 他没有拦下他,反倒是松了口气,吴思恩这样的表现才更加正常一些。 他会留给他一些空间和时间去妥协答应。 吴思恩没有回到客房里。 他只是不想在那里呆下去了,回到房间也很有可能再碰到周景良。 于是他一个人走到了船尾处的甲板。 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些用过的渔具,其中有一个桶里还有几条小的海鱼,大概是太小了,所以钓到它们的人根本不屑于吃它们,就直接扔在了这里。 用不了几个小时大概这些鱼都会死去。 吴思恩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来,悄悄拎着桶走到栏杆旁边,把里面的鱼一条条扔回了大海,然后又把桶放回原位。 他直接坐在了甲板上,腿伸出栏杆,有海浪偶尔溅起来会沾湿鞋面。 海水的咸腥味很重,吴思恩看向远处,水天相接。 他拿出手机,对着后面的大海拍了一张照片,摁下拍摄键。 他好像都没有和周景良合过影,除了毕业照,还被他一直珍藏着。 突然,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停顿住了,然后猛地回头,原本水天相接的地方现在被模糊了界限,变成了高大的深色水墙。 水墙从远处悄无声息地靠近。 吴思恩的整张脸都变白了。 是海啸! 与此同时,控制室里的船长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吓得两腿直哆嗦,立马摁响了警报,并用无线电和海岸队取得了联系,得知是发生了地震,所以引起的海啸,但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听到的警报的时候,前甲板用餐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船长大吼着让所有人回船舱,海啸来了! 周景良几乎没有思考地下意识前往客房去找吴思恩。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几乎快疯了,吴思恩不在房间! 大浪以难以估计的速度扑了过来,整艘船被浪掀起,以一种几近诡异的姿势在海水中翻滚了一圈。 所有人惊声尖叫着,紧紧抱住身边的建筑物,依旧在重力的作用下跌倒坠落。 18、第 18 章 周景良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让大家说自己长大后想当什么。 周景良站在讲台上说他想当总统,他扬起下巴俯视讲台下的同学。 老师很惊喜,带头鼓掌称赞他的志向远大,小朋友们懵懵懂懂地跟着鼓掌。掌声一停,老师轻柔地问他为什么有这个理想。周景良诚实地解释,因为总统拥有最高权力,可以让所有人都听他的。 老师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尴尬地请他下去。 换作现在,周景良不会再说出想当总统这种蠢话,但是他依旧想掌控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和想法,所以从小到大能受得了他的人只有金家诚,理智来讲,是因为金家诚比较蠢。 后来他勉强将吴思恩划分进来,吴思恩总是很听他的话,很崇拜他,觉得他很好,虽然吴思恩也很蠢,但是比金家诚聪明一些,周景良对他的容忍度也更高,愿意满足部分他亲近自己的想法。 但是现在,他才突然发现,他其实没法控制任何人,不管是吴思恩,还是他自己,更别提整个世界。 在巨大灾难来临前,他既没法控制灾难不去伤害吴思恩,也没法控制自己不因此感到巨大的悲伤和无措。 船只被海水掀翻的瞬间,周景良整个人沉入水里,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事发前吴思恩落寞离开的背影。 其实不和那些人结婚也不是做不到,周景良意识逐渐模糊地想,只不过亏损几十亿而已,他又不是赚不回来。 . 海面慢慢恢复平静。 吴思恩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被挤在杂物室的角落里,他猛地张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手臂都是擦伤,索性他在海浪来临前及时跑进了下层的杂物室里,现在看起来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口。 游艇颠簸了几下渐渐安稳地漂浮于海面。 外面天空阴沉沉的,但是看起来风暴已经过去。吴思恩艰难地站起来,推开门口的杂物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狼籍。 海面上到处都是建筑物碎片。 甲板上没有人,海面上有一具漂浮的尸体,吴思恩看到后瞳孔下意识紧缩,猛地冲上去,是一个和他并不算熟的人,他们在吃早饭的时候还见过。 吴思恩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意识到这场灾难里任何人都有丧生的可能性,包括周景良。 而那个时候周景良也在前面用餐的甲板上。 他一瞬间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又猛地涌上来勇气,支撑着他往前跑。 前舱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喘不过气来,带着几分茫然。 吴思恩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才终于有所动作,站起来往船舱里走去。 船舱里有人的声音,他精神一振,里面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看到吴思恩脸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 吴思恩意识到周景良很有可能已经回房间了,他赶紧加快脚步推开门,地板上血液流淌沾到了他的鞋子上。 周景良躺在地上,整个人昏迷不醒,血液是从他的腿上流出来的。 吴思恩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踉跄着上前伸手去摸周景良的脉搏。 微弱到他几乎摸不到了。 眼泪流了下来,吴思恩跪坐在地上给他做人工呼吸。 大概做了10多分钟,吴思恩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手臂几乎完全脱力,船舱颠簸了一下,吴思恩手一抖,倒在了周景良的身上。 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哥,你醒醒,哥。” 一只手摸上他的背,周景良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我还没死呢。” 吴思恩浑身僵硬,然后猛地起身,周景良微微睁开眼睛。 吴思恩一时之间忘记了哭泣,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周景良先把吴思恩浑身上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开口:“哭什么,傻。” 他的语调很冷酷,但是因为此刻狼狈的样子和沙哑的声音大大削减了威慑力。 吴思恩的心像是过山车一样,不停地下坠翻滚后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周景良尝试着坐起来,有些吃力,吴思恩赶紧上前去搀扶,周景良因为疼痛微微皱眉。 吴思恩敏锐地察觉,低头去看他腿上流血的地方:“你身上还有哪里疼吗?” 周景良摸上伤口,裤子被划破了,完全湿透黏在腿上,他面不改色地剥开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肉,冷静判断道:“划伤了,没事,应该有些脑震荡。” 吴思恩彻底放下心来,身体都软了,坐在了周景良旁边。 外面有人呼喊的声音,还有哭泣声,吴思恩听到了金家诚的声音,他又感到一丝欣慰。 吴思恩说:“我刚才看到尸体了。” 他有些茫然。 周景良嗯了一声,他握住他的手说:“这种情况下能幸存的概率并不高。” 吴思恩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挣开。 周景良看了一眼窗外,海面阴沉沉的,他撑着胳膊站起来,在地上找到了一瓶水,他拧开递给吴思恩:“先补充体力。” 吴思恩没有扭捏,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然后还给周景良,周景良就着他喝过的瓶口也喝了一口。 吴思恩想起原本床头柜里放着海上急救包,现在床头柜已经在撞击中翻到破碎,里面的东西也都散落一地,他拎起地上的东西翻找,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急救包。 急救包里有纱布和绷带,消毒水,吴思恩赶紧拿出来给周景良处理伤口。 伤口实在狰狞,吴思恩拿着棉签的手都是颤抖的。 周景良低头说:“不疼。” 吴思恩这才终于稳定心神帮他包扎好。 金家诚这时跑了进来,看到两人都没事他猛地松了口气,他捂住流血的手臂说:“救援说他们马上到。” 他提到几个人名,都失踪不见了,周景良皱眉,看了面色苍白的吴思恩一眼,示意他等会儿再说。 金家诚先走了,他要继续查看船上的伤员情况,这是他的游艇,出了事他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外面亮起几个红点,吴思恩走近窗户去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是直升机!” 周景良说:“我们先出去。” 吴思恩点点头,两人正要往外走,吴思恩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外面的水位不知何时上升了,已经几乎没过了船舱的玻璃。 他的脚下微凉,水慢慢从下面冒出来。 周景良很快反应过来,他紧抓吴思恩的手往外跑:“船要沉了。” 吴思恩脸上血色全无,两个人飞快地跑了出去,这才发现船侧面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整个船体在往旁边倾倒。 头顶的直升机盘旋着飞行,救生船从远处驶来,大家拼命向他们招手呼救。 吴思恩环视一圈,在还活着的人中没有看到屈秉生。 金家诚在船上操纵室里用无线电在和警方沟通。 等到救援人员驶近的时候吴思恩才发现来的是日本的救援队,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日本海域。 直升机能够带的人少,大家先把伤员送了上去。 与此同时船长也下放了救生艇,让大家赶在游艇沉没前先上去。 周景良扶着吴思恩正要上去,突然吴思恩在一堆废墟旁边看到了熟悉的灰色晕船手环。 此刻整个船体已经摇摇欲坠,上面压着的东西也掉下来,露出屈秉生的胳膊。 吴思恩立马大喊:“这里还有人!” 金家诚听到后马上跑了过去,搜救人员也上前把屈秉生挖了出来,他已经陷入了昏迷,被搬上担架送上了直升机。 周景良看了一眼船的情况,皱眉说:“走。” 剩下的几个人都赶紧下了救生艇,吴思恩慢了一步,落在后面,身后的庞然大物剧烈颤动,周景良站上救生艇,转身抓紧吴思恩的手。 吴思恩翻身要跳下来,一瞬间游艇整个陷入了大海。 他的手从周景良的掌心滑走,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惧袭击了周景良,吴思恩整个人都落入了水中。 周景良呆住了,几乎没有犹豫地跟着他跳了下去。 身边传来一阵尖叫声,金家诚疯狂地大喊:“周景良!!你不要命了!!” 不知道是谁的血液漂浮到了海面上,周景良一边潜水一边去寻找吴思恩,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直到他终于抓住吴思恩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 他浮出水面,去抓救生艇,金家诚满脸通红地伸手去够他们,脸上又惊又怒:“你他妈真的神经病。” 周景良没有理会他,先托举着吴思恩上了救生艇,然后自己爬了上来。 他蹲下检查吴思恩的鼻腔,帮他把水排出。 吴思恩呛了几口水睁开眼睛。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金家诚抬头看着游艇完全消失在海面上,呆呆地说:“完蛋了,完蛋了……” 金家诚惊惶地看向周景良:“怎么办啊,景良哥……如果我没出海就好了……” 周景良扶着吴思恩,刚才的慌张已然消失,他冷静地说:“这是意外,我们都没有预料。” 金家诚双目通红,垂着头很难过。 旁边的搜救人员用英语和他们解释情况,这是海底地震引起的海啸,地震级别巨大,甚至一直有余震,周围的中小型船只都受到了影响。 周景良和他们沟通了几句,搜救人员过来做了基础的检查,给他喝了一点水。 吴思恩没什么力气,双手捧着矿泉水瓶只抿了一小口,周景良接过来帮他拿着喂他喝了一口。 吴思恩依靠在周景良旁边,神情疲惫:“谢谢你救我。”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只剩下了坠入深海时突然出现的那只手。 周景良侧头看他:“累吗?” 吴思恩点点头,微微阖上眼睛。 周景良抚摸他的眼睛:“先不要睡。” 大概是太害怕了,吴思恩开始说一些脆弱的话:“我好冷啊。” 明明是清晨,此刻海面却像是深夜般恐怖,乌云密布,似乎预示着下一场风暴。 周景良的衣服也是湿的,脱下来也没法给他披上,于是他让吴思恩完全靠在自己的身上,单手揽住他,用命令的语气说:“现在睡容易失温,再坚持一下,吴思恩。” 吴思恩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但是焦点是模糊的,只能看到周景良环住自己的手。 为了让他更加清醒一些,周景良尝试和他闲聊:“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吴思恩先是迷茫了一阵,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早餐的时候,吴思恩说:“没有生气。” 周景良觉得他一定在撒谎,这样虚弱还要撒谎,实在是太可怜了,他忍不住整个把他抱在怀里,并且觉得自己是出于同情的心理,很理直气壮地回应旁边金家诚震惊的目光。 吴思恩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可是我好累啊,好想睡。” 周景良就是在这一瞬间改变主意的。 吴思恩实在是一个过分脆弱的人,所以要多花一些精力、时间才能养好。 . 一行人被送到了当地的医院做检查,吴思恩换了病号服在输液,金家诚的手打了石膏绷带,坐在吴思恩的病房里单手拿着电脑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周景良腿上的伤口在医院已经再次被处理过,现在没什么大碍。 他的手机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在外面用借来的打电话,他的父母听说了这起事故很着急,周景良很冷静地汇报情况:“死了3个人,我和金家诚没事,屈秉生也在,他被砸伤了腿,现在还在手术。” 周母在电话那头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爸马上登机回国了。” 周景良说:“明天。” 周父也过来问了几句,周景良一一回答,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说:“我不准备和屈潇潇结婚了。” 他们原本也没办订婚仪式,甚至不用走解除婚约的流程。 周母被吓了一跳,但是没质问他什么,只是说:“你自己做决定吧。当初说要结婚也是你自己选的。” 周景良说;“嗯。” 周母犹豫了一下,询问他:“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父周母和周景良的关系并不算很亲密,周景良从小就有主见,并不是那种会乖乖听从父母的人。 很多自己的私密的事情也不会和父母分享。 周景良沉默了一下说:“别的原因。” 周父有些生气,觉得他太儿戏了,直接挂了电话。 周景良情绪没什么波动,他只是在回想周母的那句话,喜欢吴思恩吗?周景良简单地分析和思考了一下,没有理出头绪。 与其说喜欢吴思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更应该被称之为“回应”。吴思恩喜欢他,为他做出种种,他不胜其扰,没办法所以做出的回应而已。 周景良结束了思考,收起手机走进病房。 金家诚还穿着湿衣服正在用借来的电脑,登陆了自己的微信想尽办法和遇难的几个人的父母联系,他表情看起来很沮丧,和周景良的目光交错了一瞬,然后呆滞地垂下来。 周景良等他打完一个视频电话说;“你先去找个酒店换身衣服吧,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金家诚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他们,我自己来处理。” 来度假的多少都是金家诚的朋友,现在人没了他心里痛苦又自责。 吴思恩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睛。 金家诚看了他一眼,难得识趣地说:“你们先休息。我出去找个酒店。” 周景良点点头。 突然的地震和海啸影响了不少船只,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周景良关上门,隔绝外面嘈杂的声音。 吴思恩感受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他扭头去看周景良,周景良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现在好点了吗?” 吴思恩喝了一点,热水进入胃里,他说:“好多了。” 周景良把灯关掉,屋子里暗了下来:“睡吧,明天我们回家。” 第19章【VIP】 第19章 外面的灯光从窗户透进来, 他起身去拉百叶窗帘,吴思恩的视线跟着周景良移动,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和没有来得及换, 仍旧湿透的衣服。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停止了胡思乱想,很快疲惫涌上来,冰冷的点滴流入血管, 他沉沉睡去。 周景良等吴思恩的点滴挂完才走,他买了几件衣服去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间,简单的洗漱之后,周景良就开始处理这次海啸的影响。 他们遭遇海啸的消息不胫而走,舆论甚嚣尘上,已经有一些小媒体开始报道恒安总裁遇难下落不明的头条新闻, 周景良和公司公关开了个会,然后又给几个重要客户发了邮件。 其他同船的人和他多少都认识, 也有他们的家里人找到周景良询问情况,他一一回复。等到处理完后已经接近凌晨。 他把电脑收起来,买了一些寿司带去医院。 吴思恩已经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摸手机, 这才想起来他刚刚遭遇了一起事故,手机掉了。 吴思恩缓和了一下才坐起来。 吴思恩下床去上了厕所,洗好手后没有立刻上床,而是走到外面转了转。 外面乱糟糟的, 一些轻伤的患者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十分疲惫的样子。 吴思恩听到许多人在打电话,虽然他听不懂日语,但应该是在和家人通话。 吴思恩想到自己似乎没有手机也没关系, 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报平安的人。 吴望成都不知道他出海了,大概他也不关心。 其他人……其他人都不是危难时刻必须要联系的对象。 吴思恩在走廊里晃了一圈,正好碰到回来的周景良。 周景良有些不太高兴地问他:“怎么不在病房休息?” “刚刚睡醒,病房里太闷,我下来走走。”吴思恩也很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周景良把他拉回了病房,放下自己打包的寿司:“我买了点吃的,你垫一下肚子。” 他脱掉外套,把寿司盒打开:“我今天和你一起睡。” 吴思恩看了一眼那张单人病床:“这也太挤了。” 周景良说:“还好。” 最后吴思恩还是被迫妥协,和周景良挤在了一张床上。 周景良把外套当作枕头枕在后面,平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吴思恩平躺在另外一边,缩着手脚。 他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屋子里的灯都关上了,只有一点点光从门上的正方形玻璃透出来。 吴思恩问:“你冷不冷?” 他掀开被子的一个小角:“这个被子挺大的。” 周景良从善如流,和他挤进了同一个被窝。 吴思恩赶紧往旁边又挪了挪,周景良伸出手揽住:“再往旁边挤就要掉下去了。” 吴思恩一下子动弹不得,浑身僵硬地躺在周景良的怀里。 周景良倒是丝毫不觉尴尬,把其实并不宽裕的被子盖好,然后闭上眼睛睡了。 吴思恩也跟着闭上了眼睛,黑暗如同冰冷地潮水涌向他,他瑟缩了一下,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具尸体。 周景良以为他是太冷了,于是伸手抱住了他。 吴思恩便也在他怀里不动了。 他也不是现在变得和周景良多么亲密,或者把周景良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这种想法他是没有的。吴思恩其实是个挺清醒的人,不会高估自己在周景良心里的位置,所以相应的在心里也不会多么依赖周景良。 只是有的时候太累了,太害怕了,所以就顺从下去,短暂地获得庇护。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上一次是见到自己的父母当场去世的样子,但是依旧对吴思恩造成了挺大的影响。 他没睡多久就又吓醒了,周景良见他可怜的样子提前了直升机来的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就从日本飞回了南京。 金家诚没和他们一起坐飞机回来,屈秉生刚结束手术,脱离了危险也保住了腿,他终于松了口气,还要在哪里处理其他的事。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下了飞机,专车前来接送,周景良要去见父母,先把吴思恩送回去然后又离开了。 吴思恩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回到周景良家里后医生过来又做了一些检查,吃了点东西。吴思恩准备出去买新手机。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车身在轻微地晃动。 走得更近的时候吴思恩认出来车牌号,是高欣怡的车。 他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正好和车子里的高欣怡对上了视线。 她穿着一身cospaly的衣服,手里拿着顶粉色的假发,头上还套着黑色网状物,一直勒到她的发际线,看起来十分滑稽。 她在看到吴思恩的瞬间很明显地僵硬住了,完全没有做表情管理的余地。 吴思恩尴尬地抬手挥了挥。 高欣怡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现在大光明的形象,赶紧伸手把假发网拽了下来,迅速伸手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降下车窗说:“等我一下,不好意思啊。” 她脸上夸张的妆容被糟糕的卸妆方式弄得乱七八糟,吴思恩装作没看见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假装在欣赏小区绿化。 背后传来哗哗的抽卸妆湿巾的声音,过了几分钟传来车门被打开的声音,高欣怡语气尴尬地说:“可以了。” 吴思恩转过身,高欣怡垂着头不敢和他对视,身上的cos服还没换下来,吴思恩平时不看动漫,认不出来是谁。 他意识到高欣怡是匆忙被叫过来的。 高欣怡左右看看说:“老板在家么?” 吴思恩摇头:“他刚才走了。” 高欣怡这才终于舒了口气:“那就好。” 不然她以往优雅知性的成熟都市女性的形象就要破灭了。 高欣怡看他拿着钱包的样子问:“你要出去?” 吴思恩说:“我出去买手机。” 高欣怡突然想起来,转身从车子里拎出一个苹果商品袋:“不用,我买了。” 两个人回到房子里,高欣怡把眼睛上半挂不掉的超浓狐系假睫毛扯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累死我了。” 吴思恩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她也没推脱,咕嘟咕嘟地喝下去的。 高欣怡恨铁不成钢,她还以为可以有一段时间可以和周老板断联清净几天,没想到美好的度假刚开始就结束了,她还在漫展上就被连命夺环call叫了过来。 吴思恩有些沮丧:“海底地震,谁都没有预料到。” 高欣怡安慰他:“人没事就好,是老板让我给你买的新手机。” 高欣怡把手机从里面拿出来:“电话卡你得自己去补办一下,要拿本人身份证去。” 吴思恩点点头说:“谢谢。” 他看着高欣怡的打扮说:“你是不是有事突然被叫过来的,真的抱歉,麻烦你了。” 高欣怡摇头又点头:“确实挺麻烦我的。” “但是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老板会给我开加倍工资。” 吴思恩很抱歉地说:“对不起,你现在再回去还来得及吗?我帮你和周景良说一下……” 她站起来说:“你现在要去办卡吗?我可以开车送你去,顺便回去换身衣服。” 吴思恩点点头,他的身份证也丢了,要先去补办身份证。 高欣怡开车把他送到了派出所门口,自己先回去换衣服。 □□效率很高,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拿到。 吴思恩办好了高欣怡还没回,他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吴望成正在马路对面往这里走,他也看到了路边的吴思恩,两个人隔着马路和车流对视片刻,吴望成下意识就转身想跑。 刚好红灯转绿,吴思恩下意识追了上去。 吴望成跑了几步反应过来,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吴思恩:“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吴思恩皱眉:“你跑什么?” 吴望成眼神闪烁:“我出来吃饭。” 这边都是政府机关,吴思恩不信他的这一套说辞。 吴思恩有些生气了,他刚才很明显是往警察局走,现在又撒谎,连着几天的疲惫,吴思恩发火道:“吴望成,你现在真的是谎话连篇。” 他伸手直接去扯吴望成手里拿着的纸:“这是什么?你又犯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安分一段时间!” 吴望成也有些生气:“不是的,我靠,这次真不是我。” 吴望成推开吴思恩的手,直接把手上的纸给他看,是一张车辆超速的罚单。 上面有车牌号的信息,吴思恩认出来并不是吴望成的车,他拧眉:“怎么回事?” 吴望成解释道:“我一个朋友超速,找我帮忙代扣。” 吴思恩更加气上头,感觉腹部的伤口都在疼:“你驾照都被吊销了你怎么代扣?!” 吴望成立马说:“我哪有这么傻,我找我朋友帮忙的,人家在交警大队等我呢。” 吴望成指了指马路对面,吴思恩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警察局旁边没两步确实就是交警大队。 这时高欣怡开着车回来了,看到正在讲话的两个人把车开到了他们旁边,降下车窗,高欣怡已经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裙,头发看起来也洗过了,梳得一丝不苟扎成低马尾。 吴望成很上道地和高欣怡打招呼:“欣怡姐,你们是一起来办事的啊?” 高欣怡和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吴思恩稍稍恢复了理智,他把罚单还给吴思恩,严肃道:“安分一点。” 吴望成随意地接过塞进口袋里:“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我没犯事,就是帮朋友。” 他走到高欣怡的车子旁边探头探脑往里面看:“景良哥不在?” 高欣怡说:“周总有其他事。” 吴望成有些失望:“下次有空一起吃饭哈。” 高欣怡点点头,露出标志性假笑:“有空的话一定。” 周景良不太待见吴望成,高欣怡更不待见,因为很多时候给吴望成擦屁股这事儿就是下派给她的。! 没有人对吴望成有期望,他不犯事就是烧高香了。 幸好高欣怡平时也不用和吴望成见面,只不过每次见面都不是因为什么好事而已。 吴望成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和他们说:“催我了,我先走了哈。” 说完也不等吴思恩反应就快速趁着绿灯过了马路。 吴思恩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他果真走进了交警大队才放下心来上了高欣怡的车。 吴思恩低头给吴望成发短信,向他道歉:【刚才误会你,情绪有点激动了】 吴望成回复得很快:【反正我就不值得信任呗】 吴思恩不想激化矛盾,就没再发了。 高欣怡侧头看他,刻意避开对和吴望成有关的话题,避免自己又听到什么坏消息:“等会儿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吴思恩摇摇头,其他丢失的重要证件都得等身份证办好才能去重新申领。 高欣怡把他送回家,接到周景良的电话,周景良说今天不回来了,让她陪吴思恩吃晚饭。 高欣怡挂断电话,先面无表情,然后突然变脸强行假笑。 吴思恩原本还端着水杯站在她旁边,看到后默默后退了两步。 高欣怡继续假笑着安慰他:“没事哈,出这么大事儿你一个人呆着也不好,姐多陪你会儿。” 吴思恩想说什么,就听高欣怡继续说:“反正有钱拿的,反正就钱拿的……” 她的面目逐渐扭曲。 晚上厨师做得很丰盛,吴思恩特地给她多夹了一些菜。 高欣怡似乎是有些破罐子破摔,在吴思恩面前比往常表现得自在很多,毫不客气,而且专挑贵的吃。 大概是今天自己死宅的一面被不小心看到了,吴思恩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她现在对他比之前更加亲近了一些。 高欣怡和他了解海难的具体过程:“到底什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突然就海啸了,你们出去的时候没有预警吗?” 吴思恩和她讲述了来龙去脉,包括几个遇难者,高欣怡闻言也沉默下来,摸了摸吴思恩垂下的脑袋。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摇头感叹:“真是命大啊,他这么危险的情况就能毫发无损。” 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今天又多嘴了,她在心里后悔万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可能是马上排到喜欢的coser却因为工作不得不离开的愤怒,和被发现死宅身份的惊慌夹杂让她现在格外不理智,简直抑制不住对周总的恶意。 高欣怡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然后迅速补救道:“我是说金家诚。” 第20章【VIP】 第20章 吴思恩因为刚才又回忆了一遍事故发生过程, 心情有些低落,没接话。 高欣怡看他颓丧的样子也有点同情,转移了话题:“周总爸妈挺担心的, 连夜飞回国了。” 吴思恩有些惊讶,周景良并没有和他说他父母来了。他猜测他今天有事离开应该就是去见父母。 吴思恩只有在一次聚会上和周景良的父母见过,他们对吴思恩很友善,看起来就十分自信优雅, 是和吴思恩完全不同的一类人。 吴思恩有些担忧地问:“要不然我今天就搬出去?” 他父母回来肯定要看看他平时住的地方,万一碰到他了怎么办?怎么解释? 吴思恩起身就要去收拾东西。 高欣怡料想周景良肯定也不会想让自己父母知道吴思恩的存在,所以劝他放宽心:“你都不知道周总有多少套房子,他爸妈不会特意来看的。” 吴思恩重新坐下吃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住,我担心……” 高欣怡对于周景良的独道专行十分信任,他不想发生的事绝不会发生:“他们不会来的, 他们肯定住在老房子。” 吴思恩被暂时安抚下来,但是还是动了要赶紧搬走的心思。 高欣怡等他吃完饭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给周景良发过去汇报工作,周景良回了个1。 然后给她发了个红包。 高欣怡矜持地等待了三秒钟点了收款,看到红包里四位数关掉手机。 然后十分细心体贴地和吴思恩告别离开。 晚上周景良不回来, 吴思恩先自己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一些重要的贴身行李都在半路丢了,家里的衣服大部分都不是他买的。 他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听到周景良回来的动静心里还有点忐忑。 周景良只是回来拿一些东西,等会儿还要去公司。 吴思恩倒了杯牛奶跟在他后面:“哥, 你早饭吃了么?” 周景良说:“你放着吧, 我路上吃。” 他今天得回公司开会,一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晚上估计也没法准时回家。 周景良走到衣帽间, 把休闲外套换下来,随手拿了套灰色的西装,吴思恩放下牛奶给他找配套的领带。 周景良顺从地低下头,让吴思恩帮他系。 吴思恩手指很灵巧地上下翻飞,他垂眼一边系一边说:“哥,我准备回去住了,面馆也得开业了。” 他说完都不敢看周景良,心紧张地砰砰直跳。 周景良没吭声,等他系完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 吴思恩从镜子里和他对视一眼。 周景良转过来,松了口:“那就回去吧。” 吴思恩一下子放松下来,他露出笑容:“谢谢哥。” 周景良穿戴好拿起一旁已经有些冷了的牛奶喝下去。 吴思恩还跟在他旁边,周景良转头问:“还有什么事?” 吴思恩讨好地伸手帮他把西装有些褶皱的领口抚平,然后说:“欣怡她这几天还在休假就被叫过来照顾我,我挺不好意思的……” 周景良抓住他的手:“你和她的关系现在倒是挺好。” 吴思恩头皮有些发麻:“主要是太麻烦她了,其实我自己完全可以的,不用总让欣怡过来。” 周景良顺着他的手往下,扣紧胳膊,然后看了一眼时间:“今天来不及了。” 吴思恩猛地松了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周景良坐上车,打开手机给高欣怡又发了一个红包。 聊天框沉默了一会儿。 高欣怡其实在他发红包的第一秒就看见了,但是假装没看见,等待着周总给出指示。 果然周景良发来【思恩和我说了,你最近辛苦了】 高欣怡受宠若惊,立马接旨领赏,从善如流地发了个猫猫拜拜的表情包,上面大写四个字“谢谢老板”。 她切出聊天框给吴思恩发了个两只猫猫互相击掌的表情包,配字“今日我们结为异姓姐妹”。 吴思恩:【啊,这不太好吧^_^】 高欣怡:【姐请你吃饭】 吴思恩: 【不用了,你辛苦啦】 高欣怡:【姐有钱,姐要炫富】 高欣怡也是想带他散散心,毕竟遇到这种事多少有点心理阴影。 吴思恩:【……】 吴思恩:【好吧:D】 等周景良一走,吴思恩就很欢喜地拿上东西走了。 他也没麻烦家里的司机,走到附近的地铁站,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终于回了家。 家里灰扑扑的,一段时间没住人已经积了一层灰。 锅里煮着的鸡蛋竟然还在,只是已经发霉了。 吴思恩今天心情很好,外面阳光普照,他把门窗都打开通风,撸起袖子埋头开始整理,弄了一个下午终于把家里打扫干净了。 床单被套都洗晒好,吴思恩坐在木椅子上烧了一壶水,收拾完屋子就像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吴思恩慢慢地将被子装满白开水,等待水变凉的间隙和送菜的小贩联系,准备好第二天开张。 傍晚的余晖缓缓落下,这是难得的好时光。 林泽辉国庆出去度假了,两个人偶尔会联系,等到国庆七天假期一过,他拎着从韩国带来的伴手礼来找吴思恩。 林泽辉是在下午来的,店里没什么人,两个人坐在门口的桌子边上聊天。 吴思恩拆开礼品袋,里面是各种各样橘子形状的东西,玩偶、挂件、香薰蜡烛、还画着橘子的小酒杯和一瓶橘子酒。 林泽辉摸了摸鼻子说:“济州岛就是橘子出名,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看见好看的就都买了。” 吴思恩挺高兴的:“谢谢你,我都很喜欢。” 与此同时他心里又升起一阵心虚,毕竟自己之前给他准备的标本画现在也没了。 吴思恩问:“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林泽辉立马领会到他是想要回礼:“不用不用,你千万别给我买什么哈,都不用。” 吴思恩越发觉得愧疚,站起身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泽辉看他好像又瘦了一圈:“你手术刚恢复,就别累着了。” 吴思恩摇头:“这几天过节,大家都出去玩了,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不累的。” 林泽辉闻言眼睛一亮,提议到:“那要不然今天去我家吃?我们去买点菜回家做,我买了新的switch,刚好想找个人和我一起打双人成行。“ 吴思恩啊了一声,他倒不是舍不得关店,只是很难得被普通朋友邀请到家里去玩,有些不知所措。 林泽辉对这个提议展现出了很大的兴趣,他兴奋地站起来:“刚好附近有家山姆。 我们现在去买点吃的,回去打游戏。” 吴思恩呐呐地说:“可是我不太会玩游戏。” 林泽辉摇头:“没关系,这个很简单的,最难的部分就在于找个人一起打,我们两现在凑一起刚刚好。” 吴思恩被他逗笑,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那好。” 他也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不再去想海难的事情,而且还没有人邀请过他一起玩游戏,以前吴望成喜欢打游戏,但是总嫌弃他水平太次,后来也不带他玩。 林泽辉家离这儿不远,是一所人才公寓楼,家里有些乱,但整体还算干净。 吴思恩一进去,林泽辉才意识到自己家里没收拾,着急忙慌地给他拿了拖鞋,然后把沙发上的脏衣服一裹扔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 林泽辉说:“你随便坐,我去把烤鸡切一下。” 他们刚才在山姆买了一些速食食品,他想着这样更方便些,快点吃完能快点玩游戏。 吴思恩有些拘谨地坐下,看到茶几上的一些零食空袋子帮忙扔进垃圾桶,林泽辉端着烤鸡出来正好看到他在收拾,顿时脸上泛红,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没来得及打扫卫生,平时不这样的。” 吴思恩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我帮你吧。” 林泽辉把烤鸡放在茶几上,然后去开电视:“一边玩一边吃?” 吴思恩倒也不是很饿,看他急切的样子也扫兴,点了点头说:“我真的不太会玩游戏。” 林泽辉说:“这个主要考验两个人的配合,相信我。” 他设置好手柄,递给吴思恩一个,给他讲解了简单的操作规则。 吴思恩拿的是科迪的角色,胖胖的身体伴随着操纵杆往前跑跳。 果然如同林泽辉所说,游戏大多数时候考验两个人的配合,很容易上手,吴思恩也逐渐投入进去。 两个人玩了三个小时终于打通一关,吴思恩高兴地和林泽辉击了个掌。 然后拿着游戏手柄对着电视里的游戏画面拍了张照片。 林泽辉一边转动酸软的手腕一边说:“是不是特别好玩!” 吴思恩点点头,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文案内容是“第一次尝试” 林泽辉靠在沙发背上提议:“下次再来,我们把后面的关卡打通。” 吴思恩说:“好,谢谢你。” 他抿嘴笑,眼睛也弯弯的。之前郁结的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林泽辉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一愣,有种手脚发麻的感觉。 再回过神吴思恩已经站了起来:“我明天还要早起,今天就先回去了。” 林泽辉赶紧站起来送他。 吴思恩在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他打开导航看了一眼,发现他住的地方离林泽辉家也就三公里的距离,骑车十几分钟还挺近的。 他确实蛮开心的,大概是终于拥有了一段正常的友谊让他又重新看到了自身的价值。 骑到小区门口后他打开手机关锁,发现五分钟前周景良给他发的朋友圈点了一个赞。 吴思恩一愣,突然感到不安,有点后悔刚才发朋友圈了。 如果周景良知道他和林泽辉一起玩游戏大概心里又会不舒服。 他锁好车一边看手机一边走上楼。 周景良没有私聊他,他犹豫了一下主动给高欣怡发了信息。 吴思恩:【欣怡,景良哥最近没什么事吧?】 高欣怡发了个问号。 吴思恩用钥匙拧开大门,同时心里一紧。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高欣怡说:【你怎么知道,他刚刚让我买了一个游戏机。】 得益于上一次的“革命姐妹情”,高欣怡已经将吴思恩划分成了自己人的领域,她没什么避讳地说:【真服了买个游戏机不能自己淘宝下单,还让我买。】 吴思恩说:【可能是因为我发了玩游戏的朋友圈】 高欣怡特意关掉了自己的朋友圈,就是为了强迫自己不眼红那些不用上班的富二代的美好生活,此刻不得不被迫打开,只为了猜测老板的心思。 作为资深死宅高欣怡看到后一眼就认出这个游戏是双人成行。 双人成行顾名思义就是要两个人玩,高欣怡先是一惊。 然后切聊天框问:【不是吧你和谁玩的双人成行?】 吴思恩还没来得及回复,高欣怡就说:【最好是什么5、6、7、80岁的老爷爷老奶奶,再不济5、6、7、8岁的小朋友也行。】 吴思恩:【……】 吴思恩:【和我朋友玩的。】 高欣怡两眼一黑:【男朋友女朋友】 吴思恩:【男性朋友】 高欣怡说:【如果周景良问,要不然你就说是和我玩的吧】 吴思恩还没回复,她就撤回了消息:【算了,别带上我】 吴思恩挣扎:【其实没那么严重吧】 高欣怡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高欣怡猜测道:【估计老板不认识这个游戏,以后他不问你不提】 吴思恩也没由来的十分心虚,同意道:【好。】 高欣怡:【你赶紧删除这一段聊天记录,就当我们没聊过。】 随后火速关闭了朋友圈入口,自己先删了朋友圈, 两个人像是特务会师结束,都鬼鬼祟祟地,吴思恩切到朋友圈删掉了那条,防止周景良一时兴起去搜索游戏内容。 第二天上班,高欣怡收到了指令,周景良给她加了薪,还准备再招一个助理。 旁边的人都高兴坏了,午休的时候纷纷恭喜高欣怡。 高欣怡特别谦虚地说:“我节假日都没休息,半夜睡觉都被周总叫过去处理事情,要是再不找个人来帮我恐怕没几年头发就掉光了。” 同事听了后连羡慕嫉妒也少了,纷纷表示同情:“欣怡姐确实辛苦。” “是啊是啊,还是欣怡姐能力出众,所以周总才会知人善用,乐意提拔。”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周景良实在是难搞,不是一般人能伺候的。 之前吴思恩还在的时候他的情绪还算稳定,自从吴思恩突然离职了真是越发抽象起来。 高欣怡和他们互相恭维了一番,就纷纷端着外卖散了,因为午休时间到了。 恰好昨天买的游戏机到货,快递员给她打电话,高欣怡下楼去拿了,她抱着快递往周景良的办公室走,在路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千万不能说漏嘴。 做着做着有种老婆出轨,管家还要替老婆隐瞒小三的诡异感觉。 周景良是个从来不需要午睡的狠人,高欣怡敲门进去他正对着电脑办公。 高欣怡把快递盒放到他桌子上,看到他的电脑上显示的是steam软件页面,周景良正在浏览游戏。 周景良看了快递盒一眼说:“拆了吧。” 高欣怡在心里痛骂为什么不能自己拆是没长手吗,实际上已经十分熟练地拿起剪刀划拉开纸箱了。 周景良一边浏览游戏一边问她:“你看一下吴思恩的朋友圈,能不能看到玩游戏的一条。” 高欣怡说好,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感叹自己的未卜先知,她装模作样地说:“我平时都不看朋友圈的,我现在看看。” 周景良扭头看向她的手机,高欣怡把吴思恩朋友圈的内容给他看,那条双人成行的游戏已经被删掉了。 周景良嗯了一声。 他刚才闲来无事想去找那款游戏,结果发现看不到了,所以确认一下是不是手机出故障了。 现在看来不是。 吴思恩拍的是游戏画面,只能看出画风,没有人物形象,一时之间难以找出到底是哪款游戏。 周景良关掉电脑页面,找不到就不找了。 高欣怡拆出盒子问:“包装要拆吗?” 周景良说:“你拿去给吴思恩吧,他喜欢玩就玩点好的。” 吴思恩肯定舍不得买这些,估计是别人带他玩的。 总想着还自己那20万,扣扣搜搜的,真以为是想要他那点钱?真的想换应该拿点实际的东西出来。 周景良想起那天早上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面无表情地勾了下手指,这几天忙,让吴思恩跑了,迟早要让他补回来,否则真当他做慈善呢。 高欣怡见周景良心情不错的样子,和他提了几句新港开发区项目的事。 高欣怡说:“因为上次海啸的舆论,政府那边特意关注了我们的情况,安排了一个进度汇报的会议,周总您要参加吗?” 周景良知道他们开这个会肯定是希望自己到场的,这个项目他也挺重视,和屈家那边的合作几十亿打了水漂,确实得赶紧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周景良点头同意:“去,到时候你安排。” 高欣怡应下来。 周景良脸上看着很严肃,实际上只是对着电脑打开新的一个游戏网页,挥挥手让高欣怡把游戏机拿去送了。 高欣怡下班的时候开车送到吴思恩店里,顺便吃晚饭。 大概是因为停业了一段时间,现在的客流量比之前少了许多,吴思恩在店里琢磨冬季的新菜单,砂锅系列不太受欢迎,估计要撤换下来,他写写画画,高欣怡推门走进来,把switch 和手柄都递给他。 高欣怡说:“危机解除,他是给你买的,现在还没琢磨明白是哪个游戏呢。” 吴思恩也跟着放松下来,他看着包装盒,感觉自从那次海啸时间之后周景良对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好。 高欣怡不以为意,说:“就维持这样挺好的。” 她拿出自己刚买的“痛包”,上面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吧唧耀眼无比,闪烁着金钱的光辉。 高欣怡珍惜地抚摸,她一拿到红包就下单了,已经放车里好几天都无人欣赏,现在终于可以炫耀一番了。 高欣怡语重心长地说:“千万别追求什么情啊爱啊,理想啊梦想啊,那些都是画大饼,只有钱才是最真实的。” 不经历一些被资本主义画大饼压榨青春的血泪史是讲不出如此实用的话来的。 吴思恩一脸苦恼:“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高欣怡耸肩冷笑,觉得吴思恩孺子不可教也:“你就是还没有见识过资本主义的邪恶本质,一看毛概课就没好好上。” 吴思恩觉得感情和工作还是不一样的。 高欣怡哼哼两声说:“有句话说得好,钱在哪里爱在哪里,他现在给你花的这些钱都不叫事儿,指缝里漏出来的而已,什么时候他能为你赔了身家老底才配谈爱。” 吴思恩摇摇头不说话了,他们之间还没到说这些的地步。 厨房的面煮沸了,吴思恩起身去给高欣怡盛过来。 高欣怡吃了一口,说:“我觉得你这个水平挺好的,完全可以开店,周景良之前说你不能开店是在pua你。” 吴思恩说:“也没有吧,其实只是很普通的口味,他之前还想让我去跟米其林的厨师学习,其实还挺支持我的。” 高欣怡拆穿他:“他那是嫌弃你开的店不上档次!” 吴思恩又说:“他还挺喜欢我煲的汤。” 高欣怡快跳起来了:“他那是挑食,也就你能完全顺着他的口味做饭了!” 吴思恩想了想还是没有认同周景良pua自己的这个观点。 高欣怡瞪他几眼,又把他从“自己人”的领域里拉出来三分之一。 高欣怡吃完面,整个身体变得暖乎乎的,刚才的气也消了,又变得友善起来,觉得吴思恩这样也挺好的,否则换一个人都不可能跟在周景良身边这么久。 周景良身边不是求财就是求权的,能有一个吴思恩也是他三生有幸。 虽然麻烦了她,但是每次都给她发四位数的红包。 两个人实在是绝配,祝福,锁死。 20-30 第21章 21. 冬天来得很快, 季节镌刻在落日里,一天比一天早。 吴思恩很怕冷,穿上了毛衣外套, 整日整日地呆在厨房里,面汤的热气氤氲而上,带来暖意。 冬天一碗热面是最舒服的了,所以面馆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许多, 他每天忙得满头大汗,掌勺的虎口磨出了老茧,时常腰酸背疼。 中午的时候人最多,都是附近上班的。 林泽辉从一个星期来一次,变成了一周来三四次。 吴思恩给他换着花样做,但是也就只能在点餐的档口抽出点时间说几句话。 林泽辉又约了他周五去打游戏, 周五晚上人少,大部分上班族都不会在公司附近吃, 生意也就差些。所以吴思恩虽然有些舍不得晚上的营业额,还是答应了下来。 林泽辉是5点钟下班,4:30的时候吴思恩才送完最后一个客人, 着急忙慌地去拿扫帚打扫卫生。 他弯着腰把最后一个板凳放好, 吴望成高昂的嗓音就穿破门玻璃响了起来:“吴思恩!” 吴思恩在围裙上擦了擦了手,转身望去。 吴望成穿得西装革履,旁边一个高高大大的姑娘跟着走进来,笑盈盈地看着吴思恩。 吴思恩一愣。 吴望成介绍到:“这是我女朋友, 张有云。” 张有云一点儿都不害羞生分, 很直爽地和吴思恩自我介绍:“你好,我之前和望成是大学同学认识的。” 吴思恩也跟着笑:“你好你好,我是望成的哥哥吴思恩。” 张有云点点头。 吴望成招呼着张有云坐下:“你坐, 这是我哥开的店,你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 张有云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先看了一眼吴思恩。 吴思恩想到和林泽辉的约定一时间进退两难,但是吴望成第一次带女孩来见他他又觉得不好拒绝,只好低头先说:“你们坐。” 他说着把搬上桌的椅子又搬了下来。 张有云看出来说:“你是不是准备打烊了。” 她回头看向吴望成:“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吃吧。” 吴望成无所谓地说:“你能有什么事啊?” 吴思恩说:“没关系,或者下次你们来吃也行?我今天确实和朋友约好了,有点事情。” 张有云立马拒绝:“那你去忙好了,我们出去再找家店吃饭。” 吴望成还想说什么被张有云瞪了一眼:“咱又不急着这一次。” 吴望成别开眼睛:“行吧行吧。” 吴思恩挺不好意思的,从冰箱里给两人拿了饮料:“那你们下次来一定提前和我说,我多准备点菜,总不能在店里光吃面。” 还没等吴望成开口,张有云就笑着说:“哎呦不用那么麻烦,下次我们直接出去吃好了,不能光麻烦你一个人。” 吴思恩又看了一眼外面,林泽辉还没来。 张有云很有眼色,见他显然是在等人的样子就拉着吴望成先走了。 吴望成把车钥匙给她让她先去开车,自己要单独和吴思恩说两句。 张有云一走,吴望成得意地说:“这么样,我女朋友漂亮吧。” 吴望成五官长得也不差,也难怪张有云能看上他。 吴思恩说:“有云还挺好的,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吴望成说:“就前段时间同学聚会上碰见的,她现在在干销售,我就给介绍到我们公司楼盘了,就是买房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吴望成存了些炫耀的意思说:“她可是我们班数一数二的大美女,真没想到现在能看上我。” 吴望成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外套:“不过我现在也算是个高级白领了,比我们班上大部分人都混得好。” 吴思恩提醒他:“你工作上点心,别给景良哥惹麻烦。” 吴望成见他又要提那一套就很不耐烦,连说了好几个知道了,语气变冲:“行了行了,景良哥哪在意这些。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个月的钱我就不给你了,谈恋爱花钱厉害着呢。” 吴思恩不同意:“你这样什么时候还得清?” 吴望成懒得和他掰扯:“再说了我又没爸妈,我还得自己攒娶老婆的钱呢,别人都有爸妈帮衬着,景良哥那儿也不着急,再说吧再说吧。” 一提到爸妈,吴思恩就哑火。 吴望成也知道他这个弱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张有云开着车坐在驾驶位上等他,车子很快开走。 没过一会儿,林泽辉来了,他稍微晚到了一会儿,出去买了肯德基,拎着来找吴思恩。 吴思恩心事重重的,对着他强颜欢笑,晚上打游戏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吴望成说的确实有道理,他是不准备结婚了,但是吴望成要成家立业啊。 他们老家倒是有一个土房子,但是年久失修早就已经不能住人了,再说了那种山沟里谁愿意嫁过去? 没房子没存款,以前父母能帮衬,现在……吴思恩不能说不帮衬着。 钱钱钱,还是需要钱。 前几天住在周景良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又是私人医生又是坐游艇出海,他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生活了,应该是柴米油盐,买个菜都为了省一两块钱挑三拣四的日子。 吴思恩猛然醒悟过来,心里沉甸甸的。 吴思恩一边想一边操作游戏手柄,旁边的林泽辉疑惑道:“你这么一直钩不上去钩子?” 吴思恩猛地晃过神来,目光聚焦到屏幕上,他操纵的小人面前现在有一个深渊,需要起跳勾到天花板上的钩子,然后荡到对面去。 吴思恩又专心操作了几次都是失败了,林泽辉转头去看他,突然笑:“你是不是把R1摁成R2了?” 吴思恩赶紧低头去看游戏手柄上的字母,自己的食指正摁在R2上,他怪不好意思的:“对不起,我搞错了。” 林泽辉笑。 吴思恩赶紧跳了过去。 林泽辉放下手柄,开了一瓶冰可乐递给吴思恩:“这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 吴思恩更加羞愧:“对不起,我没玩好,给你拖后腿了。” 林泽辉说:“干嘛老说对不起。” 吴思恩下意识又想说对不起,生生咽下去了。 他抿了一口冰可乐,看着林泽辉,心里有些恍惚,他和林泽辉算是朋友了吧?有些烦恼他没法和别人说,也许可以和他说说。 吴思恩尝试着开口,他说:“就是烦钱的事。” 林泽辉疑惑:“最近店里生意不是挺好的?” 吴思恩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自己欠周景良钱的时候,最后还是没说。 万一林泽辉觉得自己是在借钱呢? 最后吴思恩只是摇了摇头:“就是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林泽辉对吴思恩的家境并不是很清楚,闻言他坐直了身体说:“你家里怎么了?” 吴思恩对自己的家庭情况倒没有什么隐瞒:“我爸妈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还有个弟弟。” 林泽辉很惊讶,他高中的时候对吴思恩关注并不多,不知道其中隐情,如今知道了,看着他的目光现在也带上了些许同情:“你就自己和弟弟两个人过?” 吴思恩点点头,他不想让林泽辉觉得自己太可怜,于是笑:“没有那么夸张,帮我们的人还挺多的。” 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一开始确实挺多的,一些亲朋好友,熟识的同学家长,但是帮一次帮两次是顺手,帮四次是好意同情,第五、第六次就会感到不耐烦了。 大家期待的是看到你能振作奋发,日子越过越好,而不是看到你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不得出路。 但是周景良不一样,大概真的像吴望成说说,他给出的一点点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偌大的恩惠,只需要一点点,他们就能过得很好。 吴思恩说:“现在我弟弟也交了女朋友,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他垂下头来。 林泽辉很诧异地问:“你弟弟结婚关你什么事?你干嘛帮他付钱?” 吴思恩仿佛被刺了一下,抬头呆看着林泽辉。 林泽辉一脸难以置信,为吴思恩打抱不平的样子:“你又不是他的爸妈,你本来就不应该为他奉献,你得多想着自己。” 吴思恩说:“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林泽辉脸色变得很严肃,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弟弟是不是已经成年了?” 吴思恩脸色苍白,没想到林泽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只能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已经工作了。” 林泽辉更加震惊,他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他都工作自己赚钱了,你更加不应该替他去买单。“ 吴思恩嗫嚅着说:“我也不结婚,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爸妈走了,他一个人很难……” 他没说父母去世和自己有关系的事,或者说,如果不是他,父母就不会出车祸。 这件事他心中有愧,说不出口。 再窝囊的人也有尊严在,也需要点面子,也没法在朋友面前说自己就是个杀人凶手。 林泽辉又问了几句,吴思恩就不说了。 他看着吴思恩僵直的样子叹了口气。 吴思恩说:“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林泽辉也没拦他,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想想,送他回家了。 吴思恩倒是没有撒谎,可能是上次阑尾炎手术有些后遗症,晚上吃了点炸鸡就开始拉肚子。 他坐在马桶上回想林泽辉的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联想到实际,他又没法狠下心来,最后只能自我折磨,自寻烦恼。 那次和林泽辉分开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后来几天林泽辉都没有来店里吃面,吴思恩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他有些不敢。他越来越发觉到自己和林泽辉之间的差距,觉得自己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很自信自强,懂得很多道理的人就不能和他成为朋友。 再加上林泽辉好几天没有主动联系他,他觉得林泽辉大概是看不上自己,不会再来了。 过了几天,林泽辉主动找过来的时候他挺惊讶的。 林泽辉走进来说:“思恩,我向你道歉,那天我说的话太过分了。” 吴思恩很不知所措:“没事没关系。” 林泽辉很真诚地说:“我也不了解你的家庭具体情况,就对你指手画脚,说那些话,是我的问题。” 吴思恩心里一下子就很愧疚,他觉得林泽辉真的很好,自己却把他想成了那种势利的人。 他赶紧摇头说:“不是的,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做的不对。” 林泽辉见他没有真的怪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他感叹道:“你脾气真的太好了,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吴思恩说:“你也很好。” 两个人都笑了。 林泽辉拿起手机:“你都请我吃了那么多次了,我之前一直说要带你出去吃都没去成,我们今天去吧,我请你吃饭!” 见吴思恩有些犹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拿给吴思恩看:“我今天抢到了南京的补贴券,能减一百块呢!” 吴思恩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跟着林泽辉来到餐厅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100块的补贴可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林泽辉挑选的是一家黑珍珠餐厅,看着就十分高档。 即使菜单上没有标价,吴思恩都知道这一定很贵。 等侍应生一走,林泽辉冲吴思恩眨眨眼睛说:“放心,我在美团上团了便宜的套餐,可以叠加补贴券,很划算的。” 吴思恩知道林泽辉不是吃不起这里一顿饭的人,这么说多半是为了让他感到心安。 服务员过来上菜,吴思恩拿起刀叉慢慢吃。 林泽辉聊起高中的事情:“我上次回去后还去找了一下我们高中篮球队的照片,都没找到你。” 吴思恩说:“我当时一直是替补,没有上场过。” 林泽辉闻言遗憾道:“好可惜。不过我记起来有一次在周末碰见你体育馆里,那次印象还挺深的。” 吴思恩也想起来,但是他倒是没想到林泽辉也在,当时先发现他睡在体育馆的是周景良。 高中的时候吴望成在亲戚家借住,吴思恩的高中是可以住宿的,吴思恩就住在学校里,但是学校周末不允许住人,吴思恩也不是很想去那个亲戚家招人嫌弃,于是他就想尽办法,大部分时间就偷偷躲在宿舍里不出去。 但是宿管会巡逻,所以他加入篮球队后就会偷偷躲进体育馆借宿。 体育馆有海绵垫子,铺在地上当床很合适。 他又有器材室的钥匙,可以随意进出。 那次周末篮球队训练结束,他照旧留到了最后,美名其曰帮忙打扫归还器材。 等到队员都走光了他就偷偷在体育馆里留了下来,却不想晚上周景良去而复返,拿着老师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器材室的门,刚好把睡在器材室的吴思恩抓了个正着。 吴思恩被吓得半坐起来,看着门口逆光的身影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周景良脸色微变,走进来说:“你为什么睡在这儿?” 吴思恩撒谎道:“刚才太累了,就想着躺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周景良扫视他身上盖的薄毯,没有说话,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这一套说辞。 吴思恩赶紧站起来把垫子叠起来,然后理了理衣服下摆和凌乱的头发:“你怎么回来了?” 周景良走了几步,拿起货架上的一只手表,吴思恩才注意到他把手表忘在了这里。 吴思恩用很拙劣地演技说:“刚好,我们一起出去。” 周景良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起往校门外走,周景良家的司机在门口等待,吴思恩挥挥手和他再见,周景良却没有上车,而是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吴思恩愣了一下,然后说:“没事没事,不远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周景良却很坚持:“你家地址。” 吴思恩左右看看,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又不是那种很会撒谎的人,又想到周景良时常教他做题,是个很好的人。 于是不知怎的,他就和周景良坦白了:“其实,其实我没有家了……” 吴思恩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家里的情况学校和老师是知道的,大部分学生并不清楚,他也不会主动去说,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好说,说出来不仅有博取同情的卖惨感,还容易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不过他也不可能比现在的处境更差了。 吴思恩继续说:“我父母出车祸不在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吴思恩很想立马跑开,根本不敢抬头看周景良的脸色。 没想到周景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打开车门说:“上车。” 吴思恩被他带回了周景良的家。 周景良的父母长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些在打扫的阿姨。 吴思恩下了车,站在偌大的花园里一时间移不开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从大门看不到里面的建筑的房子。 好大好大。 吴思恩看着周景良说:“你们家好有钱啊。” 他说得过于直白,甚至没有羡慕或者嫉妒的情绪,而是单纯地震惊和感叹。 周景良从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说法,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吴思恩被带进房子里,阿姨给他拿了干净的拖鞋,切好了昂贵的果盘,吴思恩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进口的智利车厘子,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周景良说:“景良哥,我能不能应聘你们家的保洁。” 周景良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他。 吴思恩上前一步抓住周景良的袖子:“哥我很会打扫卫生的,一定弄得很干净。” 周景良有点嫌弃地甩开他的手说:“我们家不缺保洁。” 吴思恩又坐了回去,脸上写满了失望。 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周景良那天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发散了一些不必要的好心:“但是你周末没地方住的话可以跟我回来。” 吴思恩眼睛一亮。 在他心里这也是一种雇佣,他可以主动帮周景良做一切他需要的。 吴思恩想着想着忍不住也有些想笑,那个时候自己真是胆大包天。 林泽辉在对面看着吴思恩笑的样子,问他:“想到什么了?” 吴思恩咳嗽两声说:“当时我都没友看到你。” 林泽辉解释道:“我只是路过,看到周景良和你在说话就走了。” 林泽辉看了一眼吴思恩然后说:“你和周景良现在怎么样了?” 吴思恩说:“没什么。” 林泽辉见他不想多谈的样子,以为他们已经彻底闹掰了,也就不再过问。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吴思恩擦了擦嘴:“我先去上个厕所。” 林泽辉点点头,叫来服务员买单。 餐厅厕所需要穿过小包间,服务员指了个方向,吴思恩走过去。 小包间不是全封闭的,留有一面空着,可以看见里面。 吴思恩走过去的时候突然脚步一停,他看到了周景良和屈潇潇。 两个人应该是刚刚来的,服务员正在给他们递菜单。 屈潇潇和他说着什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吴思恩的心里一下子闷闷的,假装没有看见转身绕了一条远些的路走开了。 …… 屈潇潇看着突然不说话的周景良,喊他:“周先生,周先生?” 周景良看着不远处消失的身影,收回目光看向屈潇潇:“屈小姐点单就行了。” 屈潇潇笑:“我还以为周先生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人呢。” 周景良说:“没有屈小姐重要。” 屈潇潇掩唇笑:“周先生好会说话,要不是这次出尔反尔,我恐怕就要信了。” 周景良挑眉:“ 屈小姐应该高兴才是,听说现在已经开始接触另一位青年才俊了?据说比我有才还有钱。” 屈潇潇很夸张地说:“哎呀,周先生消息这么灵通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院子里喜欢八卦的小工呢。” 周景良淡笑不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接触的呢,能这么快就换人。” 屈潇潇摇摇头:“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很专一的人,只是周先生为了灰姑娘厌弃白富美,我不得不重新找个王子啊。” 服务员把酒先上了上来,周景良接过敬向屈潇潇:“那就助屈小姐早日觅得良胥。” 屈潇潇回敬他:“也祝你和灰小子happy ending.” 只是看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祝福,倒像是恶狠狠地诅咒了。 周景良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说:“屈小姐慢慢吃,我有事就不相陪了。” 屈潇潇冷笑了一声,他一走就拿起手机给屈秉生发消息,编辑了一长条骂人的话。 屈秉生还在康复中,举着骨折的手艰难地回复:【姐,他不是也没占到便宜。】 屈潇潇得意地说:【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说悔婚就悔婚,必须给我扒层皮下来。】 说完她气消了会儿,心安理得地独自享受满桌子的菜. 吴思恩在卫生间洗了手,正要离开,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反手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吴思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景良摁在了墙上。 餐厅的卫生间是单间的,被打扫得很干净,点着味道清淡的香薰,只是因为周景良突然的动作被吴思恩扫到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吴思恩被吓得一抖,伸手要去推周景良。 周景良已经欺身亲了上来。 他的气息灼热,吴思恩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他的唇舌就倾入其中。 周景良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双手紧锁着他的腰,卫生间的灯光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脸的时候,吴思恩有一种自己突然被陌生人侵辱的羞耻感,他几乎一下子就起来了。 周景良很快就感觉到了,亲吻的频率并没有因此变缓,而是更加激烈。 吴思恩背靠着冰冷的大理石墙面,身上却是滚烫。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周景良这样亲密过了,以至于现在根本招架不住。 周景良拖住他下滑的身体,把他的腿架到自己的腰上,让他坐在洗手台上。 从他的眼睛亲到嘴角,又到耳边。 他问:“刚才你都看到了?” 吴思恩被吻得失去了神志,好一会儿才从眩晕中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看到他在和屈潇潇吃饭。 吴思恩没有回答,周景良捏了一下他的腰,他的腰敏感极了,猛地向前贴紧了周景良,周景良“嘶”了一声。 吴思恩想到他刚才和屈潇潇在吃饭,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伸手用力推开他,两人之间终于拉开一些距离。 他有些生气:“你怎么能在这里……” 周景良微笑:“为什么不能,你怕有人进来?” 他转头看向门口,他进来的时候锁好了门。 吴思恩喘了几口气说:“你明明知道屈小姐还在餐厅等你……” 吴思恩实在太好懂了,周景良看他就像是看一个透明的鱼缸,里面有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合同页面给他看:“我们两家取消合作了。” 吴思恩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有明白过来。 这是份解除合作的合同,里面写恒安因为单方面毁约,会赔偿屈氏一大笔钱,吴思恩抬头呆住了,问他:“为什么?” 周景良拿回手机,有些冷淡地擦了擦他被咬破的唇角,然后说:“和你没关系,这笔买卖不划算。” 第22章 22. 吴思恩原本吊起来的心又落下。 他就知道周景良一定是出于利益考量才会不结婚。 但是无论如何, 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吴思恩撇开脸:“这里是公共场所,你放我下来。” 周景良从来不会听他的,这次也一样, 他捏着吴思恩的后脖颈舔舐他的唇瓣,手往下游走。 吴思恩感觉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偏移轨道了,他向周景良求饶,伸出手揽住周景良的肩膀配合他亲了一会儿, 然后换气的空隙说:“我不想在这里……” 周景良也没有在这里做的意思,他摸了摸他的后背,把他抱了下来。 吴思恩赶紧对着镜子整理衣服,把自己被拉上去的卫衣拽了下来,又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把脸。 周景良依旧西装笔挺,他抱胸看着吴思恩的动作, 突然开口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吴思恩擦脸的动作一僵,他都忘记今天是和林泽辉来吃饭的了。 他下意识有些心虚, 不想让周景良看到自己和林泽辉一起过来,他直觉周景良应当会很生气。 吴思恩把脸上的水擦干净,然后回头说:“来吃饭的。” 周景良眉头微皱, 吴思恩自然知道他大概是不会相信他会愿意主动来这样昂贵的餐厅吃饭, 于是撒谎道:“和吴望成一起来的。” 吴思恩半真半假地说:“他交了新女朋友,所以来这儿一起吃个饭。” 周景良这才缓和了脸色,吴望成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就算没钱也要强撑着脸面来高档餐厅吃饭这事儿他是干得出来的。 吴思恩怕露馅又赶紧说:“他刚才先送女朋友回家了。” 这时刚好外面有其他客人敲门, 询问里面是否有人, 吴思恩趁机走过去开门:“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周景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我送你。” 吴思恩睁大眼睛说:“屈小姐不是还在等你?” 周景良勾起唇角:“既然已经解除合作那也没有一起吃饭的必要了。” 他低头看吴思恩反问他:“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吴思恩见他又开始摆脸色了,意识到他不太喜欢自己提这个话题。 他立马就不再说了, 跟着周景良往外面走:“没事,那我们走吧。” 周景良哼哼两声。 吴思恩慢半步走在他身后,悄悄拿出手机给林泽辉偷偷发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林泽辉有些意外他的不辞而别,以为真的出了什么要紧事,问他:【很着急吗?要不然我开车送你过去?】 周景良回头看了他一眼,吴思恩切出聊天界面假装在看天气。 周景良看到他的手机界面,说:“冷?” 吴思恩穿了件卫衣,早晚温差大,室内开着暖气感觉不到什么,出门那一段路可能会冷。 吴思恩说:“还好还好,我好像听说明天要降温。” 周景良嗯了一声,吴思恩赶紧又切回和林泽辉的聊天界面,和他说不用了,保险起见还删除了和他的这一段聊天记录,才关掉手机。 周景良刚才喝了点酒,他找了个代驾司机,两个人坐在后排。 周景良伸手去掀他的卫衣下摆,吴思恩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碰一下砸在车门上。 前面的代驾司机也忍不住侧目。 周景良倒是面不改色地说:“我看看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吴思恩有些尴尬地从后视镜里和陌生的司机对视了一眼,然后坐了回去说:“已经好了,不用看的。” 周景良靠在后面,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吴思恩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一回去就着急忙慌地开店,我想你也好了。” 吴思恩往周景良旁边坐了坐,笑得有些谄媚:“哥,你知道的,我一忙就顾不上来其他的,这几天你工作恐怕也忙,就没联系你。” 周景良看着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有拂开:“满口谎话。” 吴思恩讪笑两声。 周景良抽出胳膊,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是经典的俄罗斯方块。 吴思恩坐在旁边,大概是刚才受到了一些惊吓,有些疲惫,见周景良不说话就自己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 他睡得也不是很安稳。周景良打完一局,手机里发出游戏胜利的音效,他转头看向吴思恩,等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拧了一把他的脸。 前段时间在周景良家住,脸上的肉好不容易又养回来一点,捏上去手感也好了许多。 吴思恩被惊醒,猛地坐直身体:“怎么了?” 周景良淡定地收回手说:“到了。” 吴思恩跟着他下车,走进单元楼才发现周景良也一起上楼了。 三层楼不高,吴思恩手动把楼道里面的灯点亮,拿出钥匙但是没开门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景良向他走进一步:“不请我进去坐坐?” 吴思恩顾左右而言他:“房间里挺乱的,又小。” 周景良倾身,吴思恩一下子向后退,周景良却只是从他手中抽走了钥匙,绕开吴思恩打开了门。 还没等吴思恩反应过来,他就率先走进了房间,把旁边的灯打开。 吴思恩的房间太小,东西都一览无余,摆放得很整洁。 吴思恩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一个旧的挂式空调,吴思恩平时是舍不得开的,冬天的空调功效不足还尤其费电,但是周景良在他宁愿多费一点钱让他舒服一些。 周景良脱下自己黑色的大衣外套,随手放在椅子上面。 吴思恩把小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说:“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周景良没拒绝。 吴思恩在房间里烦躁了一下,找出来两瓶啤酒和苹果,他转身问:“煮啤酒可以吗?” 周景良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吴思恩以前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也不抽烟不赌钱,倒不是有什么很高的道德观念,而是因为他贫穷。这些都是容易上瘾的东西,挥霍无度就会钱财两空,他没有钱去做这些。 吴思恩摇头说:“不是我喝,我想着试试自己做,然后可以放到店里卖。” 冬天煮啤酒或者煮红酒都是很好卖的饮品,只是他还没有拿出去试营业。 吴思恩翻找出一瓶醪糟,用勺子敲开盖子。 周景良坐在那里看着他忙活。 吴思恩的手脚并不属于很麻利的那种,他动作不够利落小心,因此经常在倒东西的时候漏出一些液体到手上,切苹果也掌握不好力道,经常飞得到处都是。 但是他很有耐心,搞砸事情也不会生气,只是慢吞吞地重新整理。 周景良站起来帮他清洗锅烧水,帮他把食材全都倒进锅里。 吴思恩洗了一把勺子轻轻搅拌,然后盖上盖子说:“煮一会儿就行了。” 两个人也没有去坐下,而是肩并着肩坐在那里看锅里的酒慢慢浮起泡泡。 热气从锅盖的小气孔里往上冒,酒的清香蔓延开来。 大概是空调里的暖气开始填充整个房间,吴思恩感到一阵躁扰,眼看着锅里的啤酒煮开了,他赶紧关掉火,转身去拿杯子,离周景良远了一些。 周景良在他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了放在床旁边的switch,他拿起来发现盒子都很新,显然没有被拆开过。 周景良拆开拿出来说:“为什么不玩?” 吴思恩把两杯热啤酒端到桌子上说:“太忙了,就没什么机会。” 周景良把机子和手柄一起拿过来,然后说:“刚好今天一起玩。” 吴思恩家里有一个房东原本就配置的电视机,但是他没用过,开机后插了连接线却一直没反应,吴思恩有些无助地看向周景良:“要不下次吧。” 周景良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那些线,重新插入对应的接口,电视机终于显示出了画面。 周景良评价道:“笨。” 周景良在床边坐下,低头摆弄系统:“把说明书拿过来。” 吴思恩赶紧拿过去,然后乖乖地等在旁边,周景良很快就搞懂了,和电视机链接成功后开始在jump商城选择游戏。 吴思恩在旁边看着他操作,周景良侧头问:“你想玩什么?” 吴思恩一眼就看到了在排行榜前列的双人成行。 他希望周景良赶紧划过去:“都可以。” 周景良往下划了划,很快就看不到双人成行了,吴思恩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周景良就又划了回去,正正好好地点进双人成行。 周景良决定道:“就这个吧,可以两个人一起玩。” 吴思恩张开嘴,周景良看他:“怎么了吗?” 吴思恩只好说:“没事。” 周景良很快付款,拿到了兑换码,再在switch的商店里兑换成功。 电视里开始播放游戏的开场动画,吴思恩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很快开始玩第一关,吴思恩很自然地选择了丈夫科迪的角色,周景良则是妻子小梅的角色。 小梅动作灵巧地向前跳跃,矮胖的科迪爬起来跟上。 吴思恩已经熟悉了游戏操作和一些关卡套路,但是在周景良面前他装作第一次玩的样子,走路也磕磕绊绊的,周景良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再一次,吴思恩因为操作失误掉到悬崖中死掉的时候,周景良拆穿他:“你是故意的吗?” 吴思恩装傻:“什么?” 周景良放下手柄说:“你不是玩过吗?怎么会操作得这么差劲?” 吴思恩一下子僵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周景良什么时候发现的,只觉得很尴尬。 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之前和……” 周景良打断他:“我知道你和高秘书一起玩过,她已经告诉我了,你不用害怕。” 吴思恩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高欣怡帮他打了掩护。 他舒了一口气说:“是的。” 周景良拿起旁边的煮啤酒喝了一口说,靠在椅子背上:“我不反对你交朋友,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吴思恩低着头不说话,拿着手柄很快操作科迪跳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说开了,吴思恩也不再掩饰,开始真正投入到游戏里面去了。 两个人来到钉子木板这一关,需要科迪钉钉子,小梅挂钉子荡过去。 这一关卡对配合度要求极高,他们失败了好几次,吴思恩有些着急:“你等会儿一定要掐好时间。” 吴思恩操作科迪放下钉子,周景良操作小梅去勾,勾上后小梅在空中摇摆,吴思恩赶紧收回钉子又去射向下一块木板。 小梅往前继续跳,却错了过去。 循环往复好几次,吴思恩有些着急,可能也有喝了啤酒的缘故,他脸上红红的,大着胆子欺身去拿周景良的手柄:“我们换一下,我来试试。” 周景良却没有顺从,而是突然抬起手,把手柄拿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乎贴在他身上的吴思恩说:“这个游戏很好玩?” 吴思恩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投入而忘形了,赶紧说:“那你多试几次吧。” 周景良却把手柄随意地往旁边一丢:“我累了,不想玩了。” 吴思恩看了一眼游戏画面,然后顺从地说:“好,今天也有些晚了。” 他站起来想给周景良拿大衣外套,却被周景良拽住了手,因为惯性他又倒在周景良那边。 吴思恩下意识地用手去找东西支撑,所以刚好撑在了周景良的肩膀上,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 吴思恩意识到这种情况很危险,却已经来不及了,周景良动了一下膝盖,把他的腿分得更开一些,然后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吴思恩马上要站起来,周景良却用皮带捆住了他的手。 他捆得很紧,吴思恩的皮肤很快开始泛红,吴思恩挣扎道:“哥,你放开我好不好……” 周景良当然不会理会他的求饶,而且在这种氛围下,他的话也显得像是在调情。 但是周景良还是假惺惺地说:“我放开你,那你要给我什么回报呢?” 吴思恩什么都给不了,他很可怜地说:“哥,我求求你。” 周景良抚摸他的发顶,用怜悯的目光说:“请求是最没用的。” 他把吴思恩带到床上:“你要知道我是个商人。” 商人重利、重欲、坑蒙拐骗、不讲道理,这是他应该牢记的准则。 周景良这个人私下里冷静自持,看着温文尔雅,在床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和他平时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房顶上的乌丝灯泡因为使用年限过久已经没有那么亮了,在周景良的脸旁边时隐时现。 吴思恩吐出几口气来,手边的卫衣被挤掉到了地上,他想到地上不太干净,明天又得重新洗,又想到周景良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了,他总担心老楼的隔音不好,恐怕楼下楼上都能听到些许动静。总之今天他的动作比从前更加凶狠,大概是过于兴奋,吴思恩没有坚持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醒后发现他还没有停下来,吴思恩眼底沁出泪花,他觉得自己在这样放任下去明天可能就没办法早起营业,少了一个早上的营业额,那他能还给周景良的钱又少了一些,他用尽全力抓住周景良的手臂向他求饶,他还想着多赚钱补上吴望成的亏空,不能就这样下去。 周景良却只是温柔地亲了亲他,哄他:“思恩,再坚持一下。” 吴思恩的求饶没有得到丝毫的体谅谅解,反而被当成了一种乐趣。 他自然没法早起备菜,直到中午的时候吴思恩才终于悠悠转醒,周景良已经走了。 吴思恩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收拾东西,把床单被套拆下来放进洗衣机,又打扫干净地上的套子,这时才反应过来昨天周景良哪来的套子? 他回忆了一会儿脸上煞红,意识到是上一次周景良留在他这里的。 吴思恩赶紧找出来想要把剩下的扔掉,却发现竟然昨天都用完了。 他有一种完蛋的感觉。 身体十分机械地穿戴好衣服,休息了一会儿才出门去店里。 虽然到处都痛,但并不是不能忍受,吴思恩还是坚持营业开店,用高领毛衣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遮盖住。 林泽辉晚上下班后过来找他,问他:“你昨天晚上怎么突然走了?” 吴思恩这才想起来昨天把林泽辉丢下的事情,他备感愧疚:“对不起,突然碰到一个朋友,有点事就先走了。” 林泽辉说:“而且中午也没来营业。” 吴思恩再次说:“对不起。” 林泽辉说:“哎呀,我不是说过吗,不要总是说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有事儿就去办嘛,没关系的。” 吴思恩说:“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你挑地方。” 林泽辉哈哈两声:“行,我们下次再去找个地方吃。” 吴思恩心里是真的有些愧疚,他说:“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林泽辉摇头:“不用了,我等会儿要回我爸妈家,过来就是为了跟你打个招呼,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吴思恩笑:“谢谢你。” 他转身拿了一袋苹果,是他买来做煮啤酒的:“你把这个带着吧,拿回去给他们吃。” 林泽辉拒绝道:“不用不用,你留着,别和我客气,我已经买了东西放车上了。” 林泽辉没再多留,摆摆手走了。 晚上的时候周景良给他发来微信:【我手表落在你那里了,下次带给我。】 吴思恩一愣,他早上没有看到手表。 他回复:【好,我回去找一下。】 周景良敏锐地反应过来:【你今天还去店里了?】 吴思恩感觉他有些生气了,于是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缓和气氛。 周景良完全没有理会那个愚蠢的表情包:【昨天不够累?】 吴思恩脸上发红,他赶紧把算好的钱给周景良打过去,转移话题。 吴思恩说:【还有一些我过几天打给你。】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却没有新消息进来。 吴思恩等了一会儿,意识到周景良不会再发信息了,他收起手机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又把房间里面检查一遍,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块手表,手表不知道是怎么掉到床底下的,表盘上面有一道划痕,虽然不深,但是还是很明显,吴思恩很多办法都没有去掉。 吴思恩给高欣怡发了个消息,问她周景良的手表什么时候送过去比较好。 高欣怡几乎是秒回,甚至都没有问什么表什么时候掉的,怎么在他那儿这些问题,仿佛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十分迅速果断地回复:【越快越好】 她反问道:【是不是周总亲自问你要的?】 吴思恩说:【对,你怎么知道?】 高欣怡说:【我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最好马上过来还。】 高欣怡从面前的电脑屏幕旁边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周景良办公室的方向,然后说:【他今天上午都在办公室,应该不会出去,下午有个会你就来不及了。】 只老板莫如秘书也,高欣怡深藏功与名。 吴思恩听到后也开始着急,换了身衣服就坐地铁往恒安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高欣怡领着吴思恩上来。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吴思恩说:“怎么这么着急啊?这只表很重要吗?” 他很担忧地拿着手表,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的划痕,还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摔的。 高欣怡说:“怎么了?” 吴思恩把表拿给他看:“我找到的时候摔了一道印子。” 高欣怡嘶了一声。 这只表在她刚入职的时候还充满着对富人的仇恨情绪的时候偷偷查过价格,至少在七位数以上。 高欣怡看着这道印子不动声色地咽下心中的呐喊,然后批评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心疼,又不是她的损失,也不是她的钱。 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共情资本家的坏习惯! 在经过了0.001秒的自我反思后,高欣怡微笑着看向吴思恩:“那肯定不是你弄坏的,不用担心。” 高欣怡补充道:“而且周总叫你过来肯定也不是只为了这只表啦。” 她的面容逐渐扭曲:“更何况他又不是只有这一块表,肯定不会为了这一块这么着急。” 吴思恩稍稍放下心来。 高欣怡带他到办公室门口敲门。 “进来。” 周景良坐在办公桌后面慢悠悠地喝冰咖啡,见到吴思恩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没变。 高欣怡很是体贴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吴思恩拿出手表递给周景良:“哥,你的表。” 他很抱歉地坦白:“我找到的时候上面摔了一道划痕。” 周景良看了一眼,把表放到一边,问他:“这个月的钱怎么少了这么多?” 吴思恩解释道:“出了点情况,我过几天就补上去。” 周景良一针见血:“吴望成呢?” 见吴思恩不说话了,他冷笑一声:“你对你弟弟倒是真好,帮他还钱顶债,当时要是我没借钱,他要你去帮他坐牢你是不是也要去?” 周景良的话太过刺耳,吴思恩被说得面上无光。 周景良见他低着脑袋,一副任他讲的样子,又觉得他无可救药:“你不是挺能狠下心的吗?当初走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 周景良还想再说他几句,瞥见他脖子上没有消下去的红痕,一下子又心软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哭什么,说你几句都不能说了?” 吴思恩抬起头证明:“我没哭……” 他确实没有哭,只是挺难受的,自己的懦弱无能被周景良这样直接扯出来,比被林泽辉劝导的时候还要难受千倍百倍。 周景良看他的样子就不高兴,即使没哭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说:“之后每个月还我的钱你不用转了,我直接让分公司的hr从吴望成的工资里面扣。” 周景良命令道:“别哭了。” 吴思恩也有些无奈:“我没哭。” 周景良仿佛眼瞎一样:“你跟金家诚学习,开个餐厅不赔钱就算赚了,也不指望你真的靠这个赚多少钱。” 周景良拿出手机把吴思恩的转账退回:“吴望成自己惹的祸,自己欠的钱让他自己还。” 吴思恩思想挣扎了一下,他想到吴望成新交了女朋友有很多花钱的地方,又想到他说要为结婚做准备,最后还是在周景良不容置疑的目光下点头说好。 周景良说:“你把你房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要过去住。” 吴思恩这下是彻底无法思考了,他震惊极了,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下意识说:“你住我那儿?” 且不说周景良的公司离他那里那么远,而且他那儿就是个破破烂烂的一居室,周景良连走进去都嫌弃,还要一直在哪儿生活,周总从小到大都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吧? 周景良果然露出不满意的表情说:“我在你店附近重新租了一套,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最近新港的项目到关键期了,我要去盯一段时间现场。” 吴思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新港的项目原来这么重要?以前周景良做其他项目的时候顶多是在关键期去视察一下,哪里用得到亲自盯一段时间。 但是吴思恩也不懂公司的具体业务,只好说:“我现在的房子租约还没到期,而且那里挺好的,离面馆近,租金也便宜。” 周景良说:“你住我那儿给我交租,租金和你现在的一样价格。” 吴思恩拒绝:“哥,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周景良见他一直不同意,脸上泛起不愉快的神情:“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高欣怡之后会领你过去,我还要工作。” 他坐回办公桌,已经是摆出赶客的姿态。 吴思恩没走。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顺从了,但是他想到周景良那天早上的不辞而别,就知道周景良要和他一起住不过是为了那种事罢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吴思恩坚持道:“我不搬,我现在租的房子挺好的。” 周景良很意外地抬起头,也被气笑了:“你现在真是一点我的话都不听了。” 吴思恩不说话。 周景良刚要站起来吴思恩已经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咣当一声关上,外面的员工纷纷探头看八卦。 周景良没跟上去,站在那儿透过玻璃看着吴思恩走远。 高欣怡赶紧跟上去替他刷电梯卡,她说:“什么情况?” 吴思恩脸色通红,是因为刚才情绪比较激动,他缓和了一下说:“没什么。” 他转头:“你不用过来帮我搬家了,我不会搬走的。” 高欣怡一愣,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走进电梯里,看旁边没有其他人,高欣怡说:“我支持你,周景良就是仗势欺人。” 吴思恩不吭声,一个人又坐地铁回去了。 他回去后没营业,很任性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半时间睡着了,一半时间就光躺着。 等到晚上的时候吴望成开始给他打电话。 吴思恩没接,他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应该是周景良说要从他工资里扣除债款的事情。 吴思恩很疲惫,把手机关了静音,吴望成大概是真的气到了,把手机一直打到没电关机的时候,又跑过来敲吴思恩的门。 外面砰砰响了个不停,吴望成扯着嗓门说:“吴思恩!你给我出来!” 吴思恩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拉开门。 吴望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怒目而视:“是不是你干的!” 他推了一下吴思恩的肩膀:“是不是你和周景良说的!” 吴思恩往后退了几步:“你冷静一点,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吴望成冷笑:“和你没关系?你前几天还说不帮我还钱了,现在就直接从我工资里扣了,你觉得我相信和你没关系吗?” 吴思恩头痛欲裂:“吴望成,这是周景良的决定,你的老板也是周景良,你欠的也是周景良的钱,你有问题去找他。” 吴望成咄咄逼人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要是不想出钱你早说啊,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啊,还帮我还钱,这钱当初不是你要去问他借的吗?你凭什么现在把责任都甩到我身上?” 吴思恩快要被气笑了。他第一次这样明确的了解到吴望成竟然这么想自己。 他真真切切地感到可笑和失望。 几乎维持不住理智,他说:“是我出的车祸撞的人吗?是我欠的20万吗?吴望成,当初要不是这20万你就要去坐牢了!你现在说是我的责任,我有什么责任,是帮你这件事做错了!”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嘶吼了。 吴望成也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来,被吼得呆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用更尖锐的语言刺向吴思恩:“你怎么没有责任?爸妈的死是不是你的责任?现在你帮我这么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么小就变成孤儿,就不会被小叔一家当仆人一样欺负使唤!现在这点工资我这么活下去啊!” 愤怒燃烧了理智,吴思恩用尽全力把吴望成推了出去:“你滚,滚出去!” 他把门砰一声关上,然后失去所有的力气滑坐到了地上。 吴望成又在门后骂了几句,知道吴思恩不会再开门了,悻悻离开。 吴思恩坐在那里,想起周景良的话。 他想,周景良说得对。 他太累了,不想再管吴望成了。 第23章 22. 吴思恩拉黑了吴望成的电话。 期间他一开始只是删除了吴望成的微信, 吴望成不停给他发微信的好友申请,吴思恩加了回来,然后拉黑, 让他彻底联系不上。 吴望成简直难以置信,立马切了Q.Q给吴思恩打电话,最后吴思恩连带着他的Q.Q、支付宝、淘宝、抖音、微博账号全部拉黑。 第二天早上4点,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吴思恩从床上爬起来, 整理好东西,正常营业。 他到店里扫地擦桌子、切好香菜和葱花、用机器做面、熬制牛骨汤汤底。 跟以往每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甚至动作更加勤快麻利。 不用每个月把所有的盈利拿去还债,吴思恩终于不再拮据。 他打印了几张简陋的招工广告,贴在门外面,又偷偷跑去贴在街面显眼的电线杆上。 店里一个人越来越忙不过来, 之前新店人不多,现在慢慢步入正轨, 吴思恩一个人又要兼顾收营又要煮面又要侍应,经常焦头烂额,漏单忘单。 吴思恩把招工广告贴完松了口气, 现在终于可以再找个人帮忙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但还是忍不住心酸。 每当有人走进来,他都会条件反射地抖一下,看清来人不是吴望成或者周景良的时候才会放松下来。 像只应激的小动物, 急切地躲进自己的洞穴, 担忧任何天敌的出现。 林泽辉又邀请他去玩游戏,吴思恩拒绝了,想了想, 他还撒谎这几天店里特别忙,这段时间都没空。 他现在甚至连林泽辉都不想要见到,根本没有心思去聊天交流。 重复的劳动活动让他能短暂地忘记昨天发生的种种。 晚上关店的时候吴思恩把门关上,只留了厨房里的灯,他也不想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他想起吴望成在门口和他的那些争执。 吴思恩开了一瓶啤酒,在椅子上坐下,慢慢的喝。 啤酒味道苦涩,一点儿也不好喝,只是喝下去的时候会在内心期待酒精能够麻痹掉感官和神经。 怀揣着这种期待,吴思恩喝了两瓶,他酒量特别差,脸红得厉害,很狼狈地上了好几次厕所。 吴思恩倍感后悔,最后还是回家里睡了一觉。 他以为自己第二天会很晚才醒,没想到不安感让他只睡了几个小时。五点,他再一次按时出现在了淮南牛肉面馆,过了会儿已经开始给早上上学的学生煮面。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店里就完全空了下来,吴思恩也跟着闲了下来,手机里很安静,再也没了新消息提醒,但是吴思恩却感觉空落落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给高欣怡发了消息。 吴思恩问:【欣怡,吴望成他上班还好吗?】 他还是有点担心吴望成,如果他不满意闹到周景良那里怎么办?或者会不会干脆一气之下辞职了? 这些事吴望成都干得出来。 高欣怡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不知道啊,他又怎么了?】 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一切都还安好。 高欣怡反应过来:【哦你是说他工资调整的事儿吧,他没什么反应。吴望成不会去你那儿闹了吧?】 高欣怡忍不住皱眉,已经把聊天框切到了人事那里,前天周景良吩咐了她去和人事沟通吴望成薪资调整的事情。 高欣怡快速打字:【李姐,吴望成薪资的事儿沟通的怎么样了?】 人事过了一会儿才回:【已经谈过了】 高欣怡回了个OK,明白这是没问题的意思,她切回吴思恩的聊天框:【咋了?你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目前吴思恩的事情和老板挂钩,相当于工作事务的一环。 如果是其他朋友的闲聊她就直接已读不回了。 吴思恩没告诉她昨天发生的事:【我怕他不高兴,跑到总公司去】 高欣怡想吐槽吴望成几句,又想到平时吴思恩对他的溺爱,还是默默删除了那些字。 高欣怡回:【真假的,这么吓人】 吴思恩说;【我也不确定,如果他真的去了能及时联系我吗?】 高欣怡说:【服了,有消息我告诉你】 吴思恩回了个好。 犹豫半晌,他还是问:【景良哥还好吗?他还在生气吗?】 吴思恩想起那天的场景,他直接摔门而出,周景良因为惊讶也没有追上去。 他一定很生气。 高欣怡说:【你还没和他联系?】 高欣怡坐在办公室里,抬头看了一眼里面,办公室是空的,周景良不在。 高欣怡说:【他今天没上班,我以为去找你了呢。】 吴思恩吓了一跳,立刻抬头看向门外,没有看到周景良。 吴思恩说:【那天我走了后他什么反应?】 高欣怡回:【没反应,不过他妥协了,不准备去你那儿住了】 办公室里有其他人在喊高欣怡,她应了一声快速打字:【你最好主动联系他,他没反应的时候才最吓人,我要去开会了】 吴思恩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吴思恩关掉了聊天框,他拿着手机在店里坐立难安,还是不知道要不要主动给周景良打电话。 说实话,那天面对周景良突然升起的反抗的勇气,没多久就散了。加上和吴望成的争吵,吴思恩的心绪一直难宁。 周景良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的,吴思恩在店里走了一圈,强迫症似地摆整齐桌椅,又坐下来默默地看向路上的梧桐树。 叶子大片大片地往下掉。 他感觉自己也在大片大片地坍塌。 中午的时候又忙碌起来,期间吴思恩搞混了两个客人的单子,被一个年纪大的老头骂了一顿,他强装笑意给他免了单对方才善罢甘休。 大概是晚上没睡几个小时,下午没有什么客人的时候吴思恩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周景良走进牛肉面馆,就看到他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白色的面粉,脸枕着臂弯睡得很沉。 眼下都是青乌,眼睫纤长地垂下,大概是一直没有休息好,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他走进来后吴思恩也没有睡醒,周景良绕过他去厨房转了一圈,然后靠在后厨的门口点了一根烟。 他吸了一口,又觉得没意思,烟头摁在木门上熄灭了。 周景良在外面站了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尽坐到吴思恩旁边。 吴思恩是被冷醒的。 店里没开空调,这几天降温得厉害,在外面睡着了体温就会自然下降。 他禁不住在睡梦中打了个冷颤,手脚抽动几下,有种即将坠入悬崖的恐惧感,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店里空无一人。 吴思恩看了眼时间,快到晚饭的点了,他赶紧站起来往厨房走,又继续忙碌起来。 晚上客人逐渐都走了,吴思恩又坐在了老位置,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车辆,最后拿出手机,他切到联系人列表,一路拉到最后面,看到周景良的名字。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主动打电话过去示弱。 他拨出号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终于被接通。 周景良的呼吸声从那一头传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什么事?” 吴思恩深吸一口气,说:“哥,最近工作忙吗?要不要来店里坐坐?” 周景良说:“没有空。” 吴思恩下意识坐得更加端正:“那我给你煮点汤送过去好不好?我想道个歉,上一次的事我太冲动了。” 周景良那边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没必要道歉,你不过是说出了心里话。” 吴思恩没想到周景良是这个态度,他竟然没有发火。 周景良很有耐心地说:“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 吴思恩没明白给他时间干什么,他声音很小地问:“什么?” 那边没有声音了,他把手机贴在耳朵边上,以至于周景良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贴着他的耳朵轻语:“你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吴思恩说:“我明天给你煮乌鸡汤好吗?晚上你下班给你送过去。” 周景良说:“不用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吴思恩一愣。 他收起手机,不知所措地看着通话记录。 第24章 失落的情绪停留了几分钟, 吴思恩站起来把店里面的灯都关上,锁好门往老小区走。 外面有点冷,他把手插进口袋里, 转身步入小巷。 周景良说不用当然不是指真的不用去了,按照吴思恩以往的经验来说,他更有可能是在说“我很不开心,你如果真的不来你就死定了” 如果吴思恩是那种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被打发的人, 他就不会能在周景良身边呆这么久。 毕竟即使吴思恩一直都不承认,事实上周景良是个太过有边界感的人,很难讨好的接近。 第二天晚上吴思恩早早关了店,裹上薄羽绒跑到周景良家门口。 高欣怡说他今天按时下班,没有留在公司。 但是吴思恩也不能确定周景良是否一定在家。 吴思恩整理了一下衣着的头发,然后摁响门铃, 是阿姨过来开的门。 之前吴思恩在这里住过,和阿姨已经熟识:“阿姨, 我来找景良哥。” 阿姨面露难色:“他现在还不在家,你要不要进来等?但他说不回来吃晚饭了,我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回来。” 吴思恩犹豫了一下, 摇头:“算了, 那我就不进去了。” 阿姨以为他直接走了,也就没多说什么。 吴思恩很有礼貌地说再见。 阿姨关上门。 吴思恩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门口不远处的一个绿化花坛边上坐下,头顶刚好有一盏路灯, 黄色的暖光会让人觉得暖和些, 但其实很寒冷。 吴思恩的把手缩进薄羽绒的袖子里,这件羽绒是他大学的时候买的,不贵, 但是当时买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他的经济状态,所以一直很珍惜,现在羽绒服开始跑绒,不再和从前一样暖和,也掩盖不住他周身的窘迫。 周景良本来就在气头上,吴思恩觉得他肯定不想看到自己舒舒服服在家里等待他的样子,所以他没有进去。 吴思恩冻得有些发抖,没想到日夜温差这么大。 他又在想,周景良看到自己糟糕的样子说不定会可怜可怜他。金家诚他们总嫌弃他蠢,其实有的时候他也挺聪明的。 吴思恩坐在花坛边上把自己团成一团,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人回来。 吴思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刚巧高欣怡给他发消息:【思恩,你是不是去周总家找他了?】 吴思恩回:【你怎么知道?】 高欣怡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口舌,吴思恩刚才还问他周景良在不在公司,傻子才猜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她干脆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了当:【他不在家,在老宅,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刚刚让我订酒送过去。】 吴思恩傻眼了。 高欣怡继续问:【不会吧你已经到他家了?】 吴思恩没回复。 高欣怡也无语了:【你赶紧回去,下次再去找他吧。】 她说完就去打电话订酒了。 吴思恩握着手机站起来,腿已经坐麻了,他忍住不适使劲跺了跺脚,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老宅离这儿坐地铁倒是只要半个小时,吴思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能功亏一篑。 他选择了和家相反方向的列车坐上,只是下地铁后进别墅区要走半个多小时。 他走走跑跑,活动身体,门禁还有他的信息,顺利进去后远远的就能看到别墅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吴思恩想起高欣怡说的订酒的事,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可能在开宴会。 平时老宅是没有人住的,周景良父母呆了一段时间又走了,吴思恩以为就周景良一个人。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热闹的别墅踟蹰不前。 吴思恩低头看了看自己潦倒的装扮,现在闯进去太不合适了,他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 门口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周景良,还有一个是周景良的爷爷周军荣,吴思恩只在高中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面,周军荣以前当过兵,是恒安的创始人,行事作风都很威严,吴思恩有点怕他。 一时间吴思恩有些进退两难,一动弹周军荣他们应该会马上发现自己,吴思恩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影间。 两个人走出去一截,周军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你现在做事怎么越来越像你爸了?冲动无脑!” 周景良面色不变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周军荣冷哼一声,他掏出手机,点开几张照片,吴思恩看不清是什么内容,但是却看到周景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把手机还给周军荣,没有多说什么:“您找人拍的还是别人发给您的?” 周军荣说:“匿名邮件。你自己注意点吧,多少人盯着恒安,少在外面接触不三不四的人。” 周景良没说话。 周军荣说:“屈家女儿你不喜欢,我再给你安排其他人,后面几天你去见见。” 周景良很快拒绝:“不用了。” 周军荣看了他一眼:“像什么话?你都快30了还不结婚?” 周景良平静地说:“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 周军荣转过身盯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脑子放清醒点。” 周景良和他对视。 周军荣说:“是叫吴思恩吧?以前高中的时候你还把他带回家了。” 躲在暗处的吴思恩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惊。 没想到他们谈论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周军荣露出有些被恶心到的表情:“丢人现眼,以后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周景良说:“爷爷,这和你没关系。” 周军荣没想到他会这样五次三番顶撞自己,他沉下脸:“你再说一遍?”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猛地紧张起来。 吴思恩在一旁心惊胆战。 周景良却不为所动。 周景良说:“这是我的事。” 周军荣猛地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打上来,眼看着要打到周景良的脸上,周景良却一下子抓住,周军荣瞪大了眼睛怒视他,最后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周景良没跟上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烟,黑暗中火星明灭。 吴思恩是等周景良进去后才出来的。 他找了更远的一个小花园坐下,心绪不宁。 他没想到周军荣竟然发现他们的关系了,更没想到周景良竟然是这个反应。 吴思恩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震惊、担忧、惊慌? 都有一些。 他的脑子乱乱的,谨慎地注意着不远处的别墅,一直等到人群逐渐散去才靠近。 周军荣今晚睡在老宅,照理说周景良应该也一起在这里住下的,但是他心里烦燥,不想在这儿过夜。 这是场为老爷子办的家宴,几家亲戚来这儿聚一聚,等人都散了周景良站在门口正准备回去开车,却远远地看到小路尽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停住脚步看了一会儿,就见那道有些瘦弱的身影逐渐靠近,竟然是吴思恩。 吴思恩呐呐地喊:“哥。” 周景良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吴思恩说:“我来找你的,欣怡姐说你在老宅。” 周景良想起他昨天的电话:“来送鸡汤?”他上下打量,吴思恩手里空空如也,“鸡汤呢?” 吴思恩尴尬地说:“没炖。” 他解释:“我以为你不想吃。” 周景良确实不太想喝,他刚想说什么,又注意到吴思恩因为寒冷不自觉地瑟缩着肩膀,脸色煞白,鼻尖通红,嘴唇都干得脱皮,看起来很凄惨。 周景良摸了摸他的手,冰冷,又摸了摸他的脸,因为巨大的温差吴思恩被激得一抖。 周景良板着脸问:“什么时候来的?” 吴思恩眼神飘忽:“没多久。” 周景良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撒谎,他看了眼吴思恩的薄羽绒服,很嫌弃地说:“这么破的衣服怎么穿到现在。”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给吴思恩裹上:“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开车。” 大衣很长,吴思恩缩在里面,一下子感受不到寒风了。 他看着周景良离开的背影,突然喊住他:“哥,对不起。” 周景良脚步微顿,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继续走了。 第25章 吴思恩坐上副驾, 他手冻紫了,动作也很不灵活,僵硬缓慢地系上安全带。 周景良看到了, 没管。 等他系上安全带,车身发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内氛围很沉闷。 吴思恩转头看了周景良一眼,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刚才……没喝酒吧?” 这种宴会都会互相敬酒, 周景良一般都会喝一点,但是今天是周景良亲自开车。 吴思恩有点怕他酒后驾驶。 周景良这时才终于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怕死?” 吴思恩摸不准他,小声提议:“不是的哥,要不我来开吧?” 吴思恩在当周景良助理的时候考了驾照,却是还给他开过车, 当司机。 周景良开出小区,外面是一条笔直的路, 他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加速,吴思恩身体一耸, 胃里有些翻涌。 周景良看着前面的路说:“没喝酒, 死不了。” 吴思恩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明明来的路上还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因为刚才撞见了周景良和他爷爷的争执,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周景良说:“等会儿先送你回家。” 吴思恩转身说:“这儿离你家近,你就把我放在就近的地铁站就行。” 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没到末班车时间。” 周景良点头:“行, 那就去我家。” 吴思恩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 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周景良的态度没有他想象中的差。 他捏紧身上的大衣,暖风从腿下面吹出来, 车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吴思恩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傻傻披着周景良的衣服,赶紧脱下来整齐地叠好抱在怀里。 周景良问:“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吴思恩说:“你肯定不让我来。” 周景良说:“这方面你倒是挺了解我。” 吴思恩有些紧张地摩挲衣服,他说:“哥,下周是你生日,你要办生日宴吗?” 周景良不自觉地放缓车速,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怎么了?” 吴思恩说:“我到时候去给你下长寿面吧。” 周景良说:“不大办。” 吴思恩有些失落地低头哦了一声。 周景良看他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很是不耐烦地说:“只是不大办,又不是不让你过来。” 吴思恩抬起头,周景良并不排斥他,说明他已经消气了,吴思恩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轻松下来,他笑起来:“好,谢谢哥。”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话也多了起来,思维一活络开,就开始担忧:“到时候哥要和家里人过吗?那我过去就不太好,我可以提前做了送去公司……” 周景良听不进他的啰嗦:“我不和家里人过,你想怎么过?” 吴思恩一惊:“啊?” 以前周景良生日要么是金家诚张罗的,请一堆人哄个热闹,要么是周景良一个人,吴思恩给他下碗面。 现在金家城从海难之后就一蹶不振,估计也没心思搞什么生日宴会了。 他赶紧摆手:“你过生怎么能问我意见,我不懂的。” 他一抬手周景良的大衣就从吴思恩的腿上滑下去,他又慌里慌张地俯身去捞,差点超前栽了跟头。 周景良伸出一只手抓紧吴思恩的胳膊,用力将他摁了回去。 吴思恩被安全带勒住,其实挺安全的,他说:“哥,我没事。” 周景良抓着他胳膊的手没有立马松开,单手扶着方向盘平稳地向前行驶。 周景良说:“不是你想给我过生?开发项目忙,我自己没空闲考虑这些。” 吴思恩被倒打一耙,他只好认下:“要不然我去找金家诚,多请几个人包个餐厅吃饭?” 周景良并不满意:“那算了。” 吴思恩又提议:“或者哥你想吃什么,我那天给你去做。” 周景良勉为其难:“行吧。” 吴思恩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菜色了。 他转头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地铁站,意识到再往前面一点就到周景良家了,赶紧说:“就在这儿放我下去吧。” 周景良没说话,车速也没降。 吴思恩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铁站很是着急:“哥,这条路前面没地铁站了,我就在这里下去坐地铁。” 周景良拐进进小区的路:“不是说去我家?” 吴思恩有些傻眼:“不是的,我……” 前面小区的栏杆抬起,他眼睁睁看着车子开了进去。 周景良开进车库:“今天在我家住吧。” 吴思恩还想再挣扎一下:“不用了,太晚了哥,我明天还要早起开店。” 周景良找到停车位开进去,熄了火,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冷冷地说:“怎么,一天不开店就吃不起饭了?” 吴思恩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太晚了……” 周景良打开车门:“下车。” 吴思恩别无他法,跟在周景良后面下车。 两个人在光线昏暗的门口等待开门。 吴思恩想说些什么活跃气氛,又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周景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大门解锁,周景良走进去,吴思恩跟他隔了一臂长的距离跟在后面。 周景良说:“新港工地那边我不准备住过去了,到时候就直接两边跑,我后来想了一下要是住那儿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吴思恩见他主动找了台阶下,忙回答:“那挺好的,到时候哥你要是过来提前和我说,我给你做饭。” 周景良说:“再说吧。” 周景良换好鞋,把客厅的灯打开。 吴思恩把他的大衣整齐地挂好,有些局促地站在客厅中间。 周景良揉了揉眉头,他今天其实挺疲惫的了,晚上心情才稍微好些。 吴思恩主动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哥,你先喝点,我去给你热牛奶。” 周景良接过杯子放在旁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不用了。” 他低头看着吴思恩然后亲了他一下,吴思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周景良摸了摸他的脸,还是冷的,他用手捂了一会儿说:“去洗个热水澡睡吧,我今天还要加班。” 说完他就走进了书房。 吴思恩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他以为自己今天躲不过去了,没想到周景良让他住在这里竟然真的是因为太晚了。 吴思恩自觉地走进了之前住的客房,洗完热水澡后身体果然温暖起来,刚才停滞的思绪却仿佛更加滞缓了。 周景良的房子里安装了地暖,吴思恩穿着之前留下的夏季睡衣也不觉得寒冷,他在床上躺下,左思右想,又觉得周景良真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吴思恩最后唾弃了自己几下。 只要周景良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昏了头,失去冷静了。之前也是这样,对他好一点,他就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死心塌地的跟着。 吴思恩在心里告诫自己了几句,在温暖里睡下。 第二天感冒如期而至。 吴思恩之前体质很好,只是自从那次海上事故之后,不知道是怎么了,免疫力下降得厉害,经常得小感冒,嗓子疼头晕,吃点药也能止住,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概是昨天晚上被冻着了,吴思恩早上醒来嗓子就宛如针扎,说话也有了鼻音。 周景良坐在餐桌上等他一起吃饭,他今天去新港,可以顺带捎着吴思恩一起。 阿姨给吴思恩煮了红糖姜茶,他不喜欢姜味,但是为了早点好,还是端起来慢慢地喝。 周景良坐在远一点的地方冷嘲热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吩咐阿姨直接把吴思恩那件破羽绒服扔了。 吴思恩心中不舍,但是见周景良完全忽视自己哀求的目光,只能默默忍受下来。 他又想起来昨天和周景良嘴对嘴的那个吻,幸好没有伸舌头,否则周景良也可能被他传染。 只是碰一下应该没问题? 吴思恩想着看了一眼周景良的嘴唇。 周景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吴思恩赶紧低头,把姜茶放到一边。 周景良用命令地语气说:“喝完,等会儿吃药。” 吴思恩只好又端起来,一点点抿。 第26章 早饭吴思恩吃撑了, 肚子鼓起来,他用毛衣遮住,周景良拿了一件羽绒服给他, 是周景良穿过的,还带着他的味道,吴思恩穿着有些大,不太自在地整理袖子, 周景良站在旁边看着,向前一步低头帮他把拉链拉上。 周景良什么时候做过帮别人穿衣服拉拉链的事情? 吴思恩都僵在那里了,只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羽绒服,捏住金属拉链向上拉动,身上、呼吸间都是周景良的味道,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周景良拉好后取下自己的围巾给他裹上, 他干燥的指腹偶尔碰到吴思恩的脸上,吴思恩不敢看他的眼睛, 藏在羽绒服袖子里的手指忍不住勾起来。 周景良围好后语气冷淡地下令:“好了,走吧。” 刚才的缱绻一下消散不见。 吴思恩于是便像只企鹅一样跟在他后面上车。 车子的空调热起来后吴思恩穿得这么严实坐了一会儿就浑身燥热,看着周景良的眼色想脱衣服, 周景良目视前方:“感冒了还不穿衣服?” 吴思恩只好作罢。 周景良先开到了淮南牛肉面馆, 吴思恩解开安全带下车和他挥手:“哥,再见。” 却不想周景良也跟着下了车。 吴思恩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莫名紧张:“哥,你不是要去工地吗?” 周景良从他脖子上取下围巾说:“我的。” 吴思恩呆了呆, 没想到周景良只是借他一会儿, 立马脸躁得有点泛红,反应过来后主动伸手要脱外套,周景良拦住他说:“衣服你自己留着。” 说完他上车开走了。 吴思恩脖子被冷风灌进去, 他这才转身小跑着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店里。 店里面也冷,吴思恩开炉子炖汤,热气才扑面而来。 周景良的生日是下周三,下午没什么生意,吴思恩一边整理台面一边在心里想到时候要做哪些菜。 他想得入神,门外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直到那人喊了他好几声:“思恩哥?” 吴思恩猛地回过神,手里的汤勺倾倒,滚烫的热汤飞溅出来,他的手背一下就红了。 张有云走进来后看到他的手吓了一跳,忙说:“思恩哥,你烫着了?快拿冷水冲一冲。” 吴思恩打开水龙头,把手放进冷水里冲:“没事没事。” 吴思恩转头看向张有云,她穿这件棕色的大衣,头发挽起,大衣里面是一套西装工作服。 张有云见他看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解释:“哥,我刚刚下班。” 吴思恩也笑,他关掉了水龙头:“还挺好的,下班早。” 张有云站在他旁边说:“销售嘛,就是得带着客户去楼盘到处转,不是一直在公司坐班,我刚送完客户回去就直接过来了。” 吴思恩给她倒了杯水招呼她坐下,他往外面看了看,没见到吴望成。 张有云看到他的动作,主动解释:“我就是来请你去吃个饭,上次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周末怎么样?” 吴思恩不想落了张有云的面子,但是他和吴望成现在这个关系,实在很难一起坐下来其乐融融吃饭的了。 吴思恩无意识地两手交叠摩挲:“有云,最近可能不太方便……” 他抬头猜测:“小成是不是还不知道吃饭的事儿?” 张有云压低声音说:“其实上次望成给你打电话我听见了,他欠钱的事儿我也知道了,他犯浑,我不能跟着犯浑,我也劝他了让他过来找你道歉,他死犟着不肯,所以我想着我就做个中间人,咱们一起吃个饭。毕竟你们兄弟两个这么多年过来,总不能以后都这么僵着?” 张有云话说得恳切,吴思恩心里反而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家里的事情却让张有云这样费心。 吴思恩也难得敞开了些心扉,说:“我其实是愿意的,主要还是看小成的意思。他气我不帮他,就算真的一起吃了饭我也不会松口,他要是不迈过这个坎,恐怕还是要生气。” 张有云想了想说:“望成这人确实挺自私的,但其实他人心底不坏。他还没和你说过吧,其实我当年没拿到学位就退学了。” 吴思恩有些惊讶。 张有云其实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这些事,但还是说了:“我成绩差,本来上的就不是好学校,但是我就是不想以后只能在厂里打工,和家里吵了好几次才梗着脖子去念的。” “当时我学的英语,学英语洋气啊,我们那儿英语老师都带口音,到了这大城市说英语人家都听不懂,但是我就是愿意学,年年考试都第一呢。” 张有云说着很自豪地笑起来,但是很快笑容又沉寂下来。 “哪知道大三刚开学的时候,我家里出了事,我爸手在厂子里被机器压没了,也供不起我上学了,我说我自己找兼职赚钱上学,但是我爸没了工作,厂里也拖着不赔钱,家里治病也要钱,生活也要钱,没办法啊,没钱,就只能退学出去打工。” 她垂下头说:“我走的时候和望成刚认识没多久,还没在一起呢,就出去吃过几次饭,他知道我家里出事,临走前什么也没说,偷偷给我塞了五千块钱。” 张有云眼睛红红的,她抬起袖子很用力地抹干净眼角的泪花:“那个时候他哪儿有钱啊,我知道他家里也没人了,就只有一个哥哥在上班,每个月给他打一千五生活费,他自己又懒,不肯出去兼职,我都怕他是出去偷的,他说他每个月攒的钱,想给自己换台苹果手机,说当时别人都有,他看着眼红想要,死要面子。” 张有云说着又笑了。 吴思恩哑然。 张有云说:“思恩哥,我知道其实这件事你没错,你不帮他还债是对的,你也千万别心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谁也不肯理谁的。” 吴思恩叹了口气,松口说:“他要是愿意去,那就去。” 张有云高兴地点点头说:“好嘞,你放心,他听我的。” 吴思恩看了眼时间问她:“你想吃点什么吗?刚好到饭点了。” 张有云说:“上次没能尝到你的手艺,一定很不错。能要两碗牛肉面吗?我还想带一碗给望成,他肯定也想吃。” 吴思恩点点头。 两个人为结账的事情争了一会儿,吴思恩争不过,张有云付了钱,拎着两碗面高高兴兴地走了。 吴思恩看着被关上的门,看着自己手背上鼓起来的水泡微微叹了口气。 吴望成被他拉黑后突然就消停了,可能是觉得没面子,伤了自尊,也不再来找吴思恩。 这次张有云过来恐怕也是瞒着吴望成来的,他本人绝对拉不下这个脸讨饶。 吴思恩也没抱太大的幻想,他对吴望成真的感到失望了,上次说的那些话还像根刺似的扎在他心里,没多痛,就是拔不出来。 只是张有云真是个挺好的姑娘,她过来和他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为了吴望成,心里是为了吴望成好的,希望吴望成能好好对她,要是真的能结婚成家,吴思恩也就放心了。 即使吴思恩这样伤心了,他还是给吴望成留了一笔钱,为他以后结婚做准备. 天气一冷菜也少了,周三的清晨,吴思恩起了个大早去市场里买菜,挑来挑去买了几袋子,坐地铁去周景良家。 周景良还没睡醒就被吴思恩摁响的门铃声吵醒。 厨师和阿姨今天都放了一天假,家里只有周景良一个。 周景良黑着脸穿着家居服走出院子出来开大门,吴思恩拎着大包小包的菜挤进来:“哥,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外面冷。” 周景良说:“天都还黑着,我还没醒。” 吴思恩大惊:“哥你要不先去睡吧,我以为阿姨会开门,你快进去。” 他用胳膊肘推着周景良走进大门。 第27章 吴思恩把手上的东西放进厨房, 一转身就看到周景良还站在客厅看着自己,他赶忙说:“哥,你去睡吧。” 周景良说:“被吵醒也睡不着了。” 吴思恩又连连说对不起:“早上的菜新鲜, 我赶早买好了过来,想着还能帮你做个早饭。” 他脸红红的,是被外面的风吹的。 周景良双手环胸:“就准备这样给我过生?” 吴思恩拿出几袋子面粉,笑呵呵地:“我准备尝试自己做一个蛋糕, 我还没做过蛋糕。” 他总觉得买一个太过随意,不够珍重,于是在晚上找了教程,提前买了材料带过来准备亲自做。 周景良没有反对,他吩咐:“早饭做煎饺吧 ,我回去再躺会儿。” 吴思恩点点头应声:“好。” 煎饺做起来倒不难, 吴思恩早上在店里也会连带着卖。 吴思恩去拿大的沙拉碗准备和面,周景良走过来给自己倒水, 就看到他手上的水泡。 吴思恩正在倒面粉,就听到周景良冷不丁问:“手上是怎么弄的?” 吴思恩摇头:“在店里不小心被热汤烫了一下。” 周景良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捋起袖子看, 吴思恩手上、胳膊上有三四道烫伤的印子, 都是以前的旧伤。 周景良轻抚过去,没吭声。 吴思恩解释道:“好久之前了,我容易留疤,一直消不掉。” 他之前就被汤烫到过好几次, 但是经常操作难免有不小心的时候, 没法避免。 况且这伤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景良怎么现在突然注意到了? 周景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虐待了。” 吴思恩笑:“那也是我自己虐待自己。” 他干脆把袖子整个撸上去,露出光洁的小臂, 这样干活更加方便利索。 周景良没再对他冷嘲热讽,而是有些别扭地说:“给你找了米其林的厨师教你也不去,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还要开店做生意,怎么办呢?” 这很不像周景良会说的话,带着些埋怨和怜惜,吴思恩的心跳动得很快。 他呐呐地说:“下次我会小心。” 周景良看他垂着脑袋孱弱的模样,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叫阿姨过来做饭。” 吴思恩见他已经掏出手机准备要打电话,忙伸手阻拦:“我没事的,已经不疼了,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周景良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身上的居家服就被蹭上了白色的面粉。 吴思恩手忙脚乱地去抽厨房用纸给他擦。 周景良没有拒绝,他挂断了拨出去的电话,双手张开让他清理:“别做饭了,我也不叫阿姨过来。” 吴思恩不是很同意,他委婉地反驳:“我已经把菜买好了,做起来很快的,不麻烦,我等会儿可以戴个手套不沾水就可以……” 周景良的家居服是毛的,用纸擦不干净,吴思恩转而先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再用手仔细拍去面粉。 周景良低头能看到他的发旋,有两个,导致周遭的头发走向像是一个爱心。 天气冷吴思恩就没怎么去理发了,头发变得有些长。 他的头发很硬,一点不服贴,可能是太早起来还没打理,还带着昨晚睡歪的痕迹。 吴思恩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周景良没有任何回应,他抬头看他,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 周景良克制住自己伸手去抚摸他头发的欲望,如同克制住其他欲望一样用力,保持着张开双臂站立的姿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脸。 吴思恩很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怎么了?” 他低头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周景良的裤子,猛地僵住。 周景良语调冷淡自然地回答:“晨勃。” 吴思恩往后退了半步,手撑住大理石岛台。 周景良勾起他的下巴,吴思恩被迫扬起头。 他的动作很轻柔,吴思恩几乎感受不到被强迫的力道,他再次恍惚的想,这一点都不像周景良。 周景良从没这么温柔过。 直到周景良的舌头伸进来,在他的口腔里攫取氧气的时候他才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掠夺感。 周景良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勾着他的腰吻他。 吴思恩的呼吸一下重过一下,尾椎一阵阵战栗,他伸出双手抵住周景良的胸膛:“等一下,我还是先做饭吧。” 周景良和他对视片刻,然后松开了手。 吴思恩往旁边走了几步,把裤子拉链拉上,毛衣下摆拉下来,去旁边洗手。 周景良将刚倒的水一饮而尽,退后两步给吴思恩让出操作的空间:“也行,那就先吃饱饭再说。” 说完周景良放下水杯,转身回了卧室,很快卧室传来淋浴的水声。 吴思恩的心莫名跳得很快,他想起那天那个像羽毛一样轻盈的吻,因为周景良短暂的节制,竟然忘记了在这里发生过的其他事。 吴思恩深呼吸一口,转身端起刚才的面粉碗倒了适量的水进去。 店里的煎饺都是买好了机器压的皮,吴思恩打开小红书,支起手机看教程。 周景良吹干头发走出来,他把毛巾放在一边,站到导台对面看着吴思恩把一个个的小面团擀成薄皮。 他说:“怎么不买现成的?” 吴思恩低头认真地揉搓:“刚好有面粉就直接做了,这附近的超市还没开门。” 周景良在厨房转了几圈,屈尊降贵地洗了手帮他一起包饺子。 他不会包。也不愿意去学吴思恩那种精巧的方法,干脆把一边皮的边缘沾上水,然后两边捏紧,就算是包好了。 吴思恩拎起来犹豫着说:“这样可能会漏出来。” 周景良说:“我捏紧了的。” 吴思恩将饺子翻了个身,露出背面的皮,因为馅太多,皮被撑得太薄破了个口子:“而且塞得馅也太多了。” 周景良说:“那你包吧,这个不能用就扔掉好了。” 他被拂了面子,就不愿意再包了,去洗了手到沙发上坐着看电影。 吴思恩最后还是把周景良包的那个修补了一下放在锅里单独煎好。 饺子被撑得满满的,皮包馅大,底部煎得焦黄,看起来竟然很不错。 周景良有些惊讶:“你没扔掉?” 吴思恩把餐盘和筷子放到茶几上,有些违心地说:“你包的挺好的。” 他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也给自己端了一小盘煎饺坐到沙发上。 电视里在放《小鬼当家》。 吴思恩看了一会儿发现是部儿童电影,剧情没什么逻辑,但是画面很美,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也很可爱。 周景良把自己包的那只煎饺夹到吴思恩的盘子里。 吴思恩惊讶地转头看他。 周景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怕太难吃。” 饺子皮和饺子馅都是现成的,无论怎么包味道都不会有变化,怎么会难吃呢? 但是吴思恩没有反驳,而是很认真地夹起煎饺一口下去。 馅多果然更好吃。 周景良等他吃完了用余光留意他的反应。 吴思恩笑着说:“明明很好吃。” 伴随着电影里圣诞节的音乐响起,他们一起分享了早餐。 外面天光大亮,冬日黄色的阳光从别墅巨大的透明落地窗照进来,整个房子里都暖洋洋的。 吴思恩在大理石岛台边上配比例做蛋糕,周景良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今天是周三,虽然他不去坐班但依旧需要回复工作消息。 蛋糕做好后吴思恩尝了一口,味道不难吃但也不好吃,他有些不好意思端上桌。 周景良已经放下电脑走了过来:“好了?” 吴思恩给他递了一把勺子:“味道不是很好。” 周景良直接用吴思恩的勺子吃了一口,点头认同:“确实。” 吴思恩默默地想拿回自己的勺子:“那还是不要吃了,我去买一个。” 周景良却制止他,又挖了一勺:“不用浪费。” 他吃了一口,勺子里还剩下一部分奶油,周景良看了吴思恩一眼,将奶油抹在了他的唇角:“用在其他地方也可以。” 下一瞬,勺子被周景良扔到了地上,他摁住吴思恩的脖子低头去舔舐奶油。 吴思恩惦着脚尖往后倒,从他的嘴里吃到了一点甜味。 舌根被吮吸得发麻,他的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眼角殷红。 周景良抱着他坐到大理石岛台上,掀开毛衣:“这样味道好多了,你要试试吗?” 早上的事情没有继续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吃饱喝足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 吴思恩的裤子拉链再一次被拉开,门外突然响起门铃声,吴思恩吓得一抖,门边上的监控显示出站在大门口站着的人是金家诚。 周景良没有理会,吴思恩却很紧张,从岛台上跳了下来,整理衣服和头发说:“我去给他开门吧。” 周景良制止他,脸色比清晨黑得更甚:“不用。” 他到门口摁了按钮,大门自动打开。 吴思恩愣了一下,之前他来周景良家都是阿姨给他开的门,门口有一个按钮,他没想到在房间里也能开。 周景良解释道:“只有我的指纹可以开。” 吴思恩想到早上他亲自出来接的自己,最后还是没问为什么。 第28章 金家诚难得穿了身板正的西装, 之前头发上挑染的几根白头发也全部染掉了,看起来比之前正经不少。他拎着礼品袋进屋子,没想到吴思恩也在, 顿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今天就我记得你生日呢。” 周景良没理他,他已经整理好,坐在沙发上喝牛奶。 吴思恩和金家诚打了个招呼。 在心里庆幸他的及时到来。 金家诚换了鞋,走到吴思恩旁边转悠了一圈, 看到蛋糕和烤盘:“呦,你自己做的蛋糕啊?” 吴思恩嗯了一声,他观察了一会儿金家诚,还是有些担心他。 金家诚拿起旁边的勺子要挖,吴思恩赶紧制止:“不好吃。” 金家诚也没说什么,直接放下:“我想也是。” 他兴致确实没那么高, 人也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咋呼和机敏了。 他把礼品袋递给周景良:“给你买的表,生日快乐哈。” 周景良接过来放到旁边:“怎么不坐?” 金家诚说:“我送个东西就走, 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开会。” 吴思恩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金家诚竟然愿意去自家公司上班了,他以前和家里人吵了好几次, 都犯懒不愿意回去, 因为他知道一回去肯定要被管教。 他性子懒散,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周景良说:“你也该认真起来了,否则哪天家产被外姓人拿走了有你哭的。” 金家诚扯了个难看的笑:“知道了知道了,跟我爸似的。那我走了, 周末约个地方吃饭, 对了,我那家日料店转让了,你以后别去了。” 周景良说:“转让也好, 减少亏本风险。” 金家诚神色恹恹地:“嘴跟淬了毒似的,难怪屈潇潇都不挽留一下转身就找了别人。” 周景良转身去看他。 金家诚佯装没看到他的动作,和吴思恩打招呼:“我走了哈,要不我重新订个蛋糕?” 周景良替他回答:“不用了。” 吴思恩说:“拜拜。” 金家诚摆摆手离开。 金家诚一走,吴思恩想到刚才两次被打断的事情就有些尴尬,又有些害怕。 他抬头看看周景良,然后说:“快到午饭了,要不我先去烧菜?” 周景良却走向了卧室:“不用了。”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向吴思恩:“过来。” 吴思恩站着没动,小心翼翼地说:“哥,我今天一大早去买的……” 周景良沉下脸色,吴思恩到底没逃过这一劫。 后来是吃的三明治,周景良随便拿了两片面包,扯了生菜叶子和火腿一夹,能填饱肚子就当作是饭了。 吴思恩睡得昏昏沉沉的,傍晚被喂了几口简易的三明治,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想去浴室洗澡,可惜中途周景良又加入其中,等到洗完出来外面的已经漆黑一片了。 周景良接了个工作电话,终于消停下来,吴思恩嘴唇都干裂了,他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不肯再回卧室。 打开电视,里面继续放小鬼当家,随着圣诞的音乐响起,吴思恩突然看到电视旁边的落地窗外有白色的雪花。 他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放下水杯凑近看,真的下雪了。 雪花越来越大,外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周景良挂掉电话走出来,就看到吴思恩蹲在落地窗前认真地看着外面的雪花。 他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 吴思恩嗓音还有些沙哑地说:“这是南京今年的初雪。” 周景良颔首,表示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南京去年也是12月份下的雪,很正常。” 吴思恩伸出手,指尖轻触玻璃小声地说:“好漂亮。” 他抬头看周景良:“哥,祝你生日快乐。” 他讨好地笑:“我好累,等会儿可以好好睡一会儿吗?” 周景良看着光打在他的脸上,吴思恩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听话,像是真的在为了他的生日高兴的样子,于是不再说煞风景的话了,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站一蹲,一起看了南京的初雪。 吴思恩洗漱完在周景良的床上睡着了。外面下了雪,即使屋子里是恒温的,吴思恩总觉得冷了许多,他还穿着夏季的睡衣,缩在被子里,等周景良吹干头发上床,掀开被子后发现吴思恩缩成了一团。 吴思恩个子不矮,缩成一团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像一团盘起来的猫,被掀开被子后猛地睁开眼睛想往里面钻,看起来很冷,像是在邀请别人把他抱进怀里。 周景良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吴思恩,其实吴思恩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的,但是他注意到吴思恩因为冷打了个寒颤,又想到今天确实折腾得有些过分,这点要求也不是不能不满足,于是他很勉为其难地躺下,伸出一只胳膊虚虚地揽住吴思恩,盖上被子关了灯睡觉。 吴思恩感受到身上压过来的重量,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他实在太累了,已经睡着了又被吵醒,睁眼就看到黑暗中周景良的脖颈,他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和令人感到舒心的热量。 吴思恩迷迷糊糊地想起在游轮上的那个晚上,因为屈潇潇的事情,他下定决心要和周景良分开,以为那会是和周景良睡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但是很快这个决心就被一再打破,周景良也取消了和屈潇潇的婚事。 吴思恩现在的大脑没法思考太多,他又要睡过去了,然后感受到周景良揽住他后背的手在收紧,他的下巴被放到了周景良的颈窝处。 周景良触碰到吴思恩裸露在外的皮肤,很不满:“怎么这么冷。” 吴思恩没有听懂,以为他在说自己冷,在心里感到惊讶,因为相比于他,周景良掌心的热度已经很高。 但是过生日的人最大,所以吴思恩还是给出了回应,他伸出手回抱住周景良。 周景良的身体很明显的僵硬住了,他低头看到吴思恩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周景良觉得吴思恩有些得寸进尺。 原本自己只是揽着他,现在这样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过于亲昵的拥抱。 但是他最后也没有拒绝,而是维持着这个拥抱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吴思恩睡醒的时候周景良已经去上班了,他一觉睡到了中午。 外面阳光灿烂,到处都被冰雪覆盖着,白茫茫的一片。 周景良吩咐了司机送他,让他随时可以喊他,吴思恩说:“等一下。” 他把昨天带过的面粉拿出来,给周景良做了一碗手工的长寿面,然后打包好让司机送给周景良。 吴思恩说:“我自己坐地铁回家就行,面就拜托你给他送过去。” 司机犹豫了一下。 吴思恩补充道:“得快一点,不然面就坨了。他要是怪你你就说是我执意的。” 司机这才接过,把吴思恩放到地铁站,吴思恩下车看着外面的雪景感觉特别漂亮,他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去试着画出来。 他没去面馆,回到家后打扫卫生,又累得睡了一个下午,点了个美团的外卖买了些药膏,在□□和大腿上点涂。 他的皮肤薄,又容易留疤,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周景良偏偏最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涂药的时候手机来电响铃,吴思恩还光着腿,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接电话,拿起手机才发现竟然是周景良打来的。 吴思恩接通,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周景良那边很安静,他说:“长寿面我吃了。” 吴思恩说:“好吃吗?” 周景良说:“有点坨了。”他顿了顿,“不过我吃完了。” 吴思恩呼吸一松,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我就怕坨得太厉害,没有做很多。” 周景良问他:“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吴思恩啊了一声。 周景良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答,有些不高兴:“算了,还有事,先挂了。” 吴思恩看着挂断的电话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还是习惯不了周景良的喜怒无常。 他仔细回想了昨天的事情,以为周景良指的是自己没让司机送的事儿,于是主动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解释,但是周景良都没回。 晚上有电话打进来,但是很快挂了,吴思恩赶紧去拿手机,发现他是个陌生电话号码,吴思恩没在意,自从注册了营业执照后他的手机号就经常收到骚扰电话。 直到那个号码又给他打来,他才接起,得知是看到了招工广告的人打来的。 吴思恩和对方聊了几句,聊到薪资问题,对方大概不是很满意,没说几句就挂了。 挂了电话,吴思恩还记挂着周景良没说完的话,又去找高欣怡旁敲侧击。 高欣怡问他生日那天怎么样,吴思恩支支吾吾的,只说挺好的。 高欣怡也有点想不通,直到她问:【难道你给老板送了什么他不喜欢的东西?】 吴思恩说:【我做了蛋糕,他应该不讨厌,长寿面他也吃了,应该没什么啊】 高欣怡发现了关键:【你就光给他做饭了?】 吴思恩打字的手愣了,他说:【还不够吗?】 高欣怡问:【你以前不送他东西吗?】 吴思恩没回,他想起以前每次他都是下一碗长寿面给周景良吃,周景良也没说过什么,他好像真的没有正经送给周景良什么东西。 他穷,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周景良身边都是有钱的朋友,金家诚组好生日宴的局,大把的礼物送进来,吴思恩料想周景良也看不上他的,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高欣怡见聊天框里停滞不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突然觉得吴思恩也没那么可怜了,其实周景良也挺可怜的,过生日连个正经的礼物都没收到过。 高欣怡说:【你要不还是送个礼物吧,我看他上次就挺期待你送的那个标本画】 吴思恩也想起来那幅画,期待?为什么会期待? 他有些疑惑,打了字又没发出去,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吴思恩拿着手机向后仰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上次拍的雪景。 之前的画不是送给他的,不如这一次真的为了他画一幅。 吴思恩坐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开始构思,准备每天画一点,到时候再补送给周景良。 后面几天陆陆续续又有人打电话来应聘,但是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谈妥。 吴思恩也发现之前贴的广告太过于简陋,每次接打电话都要把原话重复几遍太浪费时间,于是重新打印了招人的广告,写上了具体的店名地址、薪资要求。 当天晚上是周五,附近高中的学生放假,吴思恩在门口贴完招聘的广告,回店里招呼他们。 过了一会儿林泽辉背着公文包走了进来,头发上灰扑扑的,脸上也都是灰:“思恩,我能去后面洗把脸吗?” 吴思恩赶紧说可以:“怎么弄的?” 林泽辉抱怨:“这几天领导让我去工地,我都快成真的搬砖的了。” 他打开水龙头囫囵洗了把脸,额头上的刘海也被打湿了,滴滴水珠滚落下来。 吴思恩拿了条毛巾给他,林泽辉接过去擦干净水说:“谢谢。” 吴思恩好奇地问:“现在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还顺利吗?” 林泽辉摇头:“工地上天天都有事儿,大问题小问题的,我今天刚过去就累得够呛,估计这可能就是我下班最早的一次了。” 吴思恩之前也跟着周景良跑过工地,对这些还算有些了解,工地上不比办公室坐班,要把设计好的图纸变成落地的实物,要考虑的东西就复杂了,不仅仅是建筑本身的规划设计,牵扯到排水、电力、和周围的建筑结构,牵扯到的人和公司都非常繁多。 南京的经济开发区2000年左右就基本落地,吴思恩还记得当时招标的具体内容是新港开发区要新建的生物产业园,涉及到专业的实验室,要考虑的东西估计更加多。 吴思恩见林泽辉站在自己旁边没动,主动问他:“你想吃点什么?” 林泽辉没有马上回答,犹豫了一下才说:“来碗粉吧。” 吴思恩说:“好。” 他先把前面几个学生点的面下了,然后去找米线,转头看到林泽辉还站在他旁边:“你去外面坐会儿吧,我先弄他们的,他们先到的。” 林泽辉仿佛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说:“不急不急,你慢慢弄,我也不是很饿。” 说着他走出后厨,在店里找了个空位坐下,又些心虚地四处看看。 其实他刚才在工地上和同事吃过领导定的盒饭了。 他的车停在单位所以才赶回来的,本来没准备来找吴思恩,结果看到吴思恩在门口贴招聘启事,又忍不住过来了。 林泽辉最近总是想到吴思恩,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猜测可能是因为上班后在单位里没什么朋友,每天来往最密切的就是吴思恩了,所以自己才对他这么上心。 林泽辉关了手机,透过屏幕的反射检查自己的头发,发现乱糟糟的,还有点脏,赶紧抽了几张的餐巾纸擦了擦,又整理了一下。 吴思恩端着两碗面出来给旁边的高中生。 林泽辉下意识倒扣手机,视线跟随着吴思恩。 吴思恩以为他饿了,向他侧身小声说:“马上好,很快的。” 林泽辉感受到吴思恩的靠近,手指动了动,又些局促地摇头说:“没事没事,你慢慢来。” 吴思恩做好了淮南牛肉粉给他端上来,没走,就在他对面坐下。 林泽辉心里莫名感到高兴,嘴上假装得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了?” 吴思恩说:“没什么,就是你刚才说工地上问题挺多的,想再了解一下,毕竟我之前也在项目里面嘛,有些好奇。” 其实他是想知道周景良的工作情况,看林泽辉这么疲惫,周景良大概也要忙得焦头烂额,生日那天还特地空出来自己过了一天。 林泽辉怕他担心自己,说:“也没那么严重,做工程嘛,其实最麻烦的地方是和人打交道。对了,我今天碰见你弟弟了。” 吴思恩一愣:“我弟弟?” 林泽辉点点头:“吴望成,他们是负责对接建筑材料的,我一看名字就猜到了,去一问果然是你弟弟。” 吴思恩啊了一声,他想起来之前林泽辉劝过自己和吴望成的事,又些不太自在:“那还挺巧的。” 吴思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林泽辉立马明白过来说:“放心,我没和他说什么。” 林泽辉说:“他性格还挺外向的,和你一点都不像。” 林泽辉是政府那边的工作人员,吴望成见他主动来打招呼自然喜出望外,格外热情。 吴思恩也觉得他们两个的性格很不相似:“他从小就比我讨喜。” 林泽辉立马表示反对:“不啊,我就更喜欢你。” 他说出口后又感觉到不对劲,顿时有些懊恼。 但是吴思恩没有多想,他觉得林泽辉人好,所以说这种客套的话安慰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吴思恩真诚地笑:“谢谢你。” 林泽辉摇摇头,然后不太自在地低头猛吃了几口粉。 吴思恩想到吴望成,张有云上次说要组个局瓤他们一起吃饭,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有消息,大概是和吴望成没谈妥。 他心里有些失落,问:“他现在还好吧?” 林泽辉说:“你们闹矛盾了?” 吴思恩没正面回答。 林泽辉见他为难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主动接了自己的话头:“他在工地挺好的,我看他和几个同事关系都不错,工作上也没出大的纰漏。” 吴思恩睁大眼睛看他:“你怎么观察得这么仔细?” 林泽辉放下筷子,小声说:“我就想看看他这么大个成年人了能不能养活自己,我觉得没问题。” 吴思恩被他逗笑:“知道了,我已经没给他钱了。” 林泽辉做出松了口气的夸张表情,比了个大拇指说:“早就该这样。” 吴思恩也跟着笑,之前和林泽辉为了吴望成争执的那些隔阂也都完全消散了。 林泽辉吃完后帮忙把空碗收进后厨,顺道打开水龙头把碗洗了。 吴思恩转头看到他在哪儿希望,下了一跳,赶紧阻拦他:“你放着,等会儿我一起洗。” 林泽辉已经挤了洗洁精:“我顺手的事儿。” 吴思恩见他已经开始洗了,只好无奈地说:“你这样我真的不好意思。” 林泽辉说:“你等会儿要不要去我家打游戏?” 他扭头看向吴思恩:“今天刚好是周五,我明天不上班。” 吴思恩犹豫了一下,他有点不想去,身上这几天还是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了:“下一次吧,我今天太累了。” 林泽辉把洗好的碗冲了冲,放到旁边的沥水槽里,有些担忧地走过去打量吴思恩:“身体不舒服?” 吴思恩感受到他的凑近,下意识拉高毛衣领口,怕他看到自己脖子上还没消下去的吻痕,他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说:“可能是站太久了,冬天冷,关节撑不住。” 林泽辉啊了一声:“关节不舒服?有去看医生吗?严不严重?” 吴思恩见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连忙摆手:“不严重,多休息就好了。” 林泽辉也不坚持了,和他说:“那你今天早点关店回去休息吧,最近下雪了降温得厉害,特别容易感冒,你在店里也要多穿点衣服。” 他絮絮叨叨的,吴思恩点头一一应下,林泽辉又跟着他说了会儿话,直到店里又来了一波客人才带着些许失望离开了。 吴思恩没有看出来他的情绪,等客人走后带上手套把剩下的碗洗了,然后坐下来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纸笔继续勾画雪景。 他找出那天拍的照片,在街道和人群中增加了一道身影,吴思恩按照影响里的周景良去描绘,穿着黑色的风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身材高大冷峻地立在那里。 他打了个草稿,第二天就买来油画棒,一有空就开始涂涂画画。 吴思恩画了好几遍,感觉都不是很满意,画废了好几张纸,又拿出原先的那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做植物标本画的时候很顺利,怎么一想到是要送给周景良的就磕磕绊绊的,总觉得有地方不满意。 吴思恩叹了口气,把画笔和纸都收了起来,手机铃声此时响起,他打开看到来电人的姓名,感到有些意外. 周景良被服务员指引着来到包厢,他在外面拖鞋,金家诚已经坐在榻榻米上,正在给他沏茶。 周景良说:“上次不是说这个店转让了吗?” 金家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他坐下,然后把茶盏放到他面前。 周景良喝了一口,没评价。 金家诚说:“明天就关歇业了,厨师也要回日本,想着请你吃最后一顿,也就当为你庆生了。” 周景良说:“真的准备进公司了?” 金家诚点点头,懒散地倚着桌面:“真的。” 周景良说:“你要是真的喜欢这家店,也没必要就直接转让了,开着也花不了多少钱。” 金家诚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周景良看。 周景良莫名其妙:“做什么?” 金家诚说:“哥,你变了。” 周景良皱眉。 金家诚继续:“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你只会说我在浪费钱,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人生……” 周景良面不改色:“这些也没有说错。” 金家诚不管不顾:“哥,要不然你送佛送到西,你把我的店买了我就继续开。” 周景良说:“你出钱。” 金家诚脸色灰白,吃了一口刺身:“铁公鸡,都这么有钱了都不肯帮一下兄弟。” 周景良当作没听见。 金家诚说:“哥,你和屈潇潇,为什么取消订婚啊?” “我们又没订婚。”周景良慢条斯理地在三文鱼上涂抹芥末。 金家诚睁大眼睛:“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就差个订婚仪式了。” 周景良抬眼看他:“你都说了差个订婚仪式,而且我们又没恋爱,什么都算不上。” 金家诚凑上前,小声问:“是不是因为吴思恩。” 周景良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夹起三文鱼开始吃,芥末涂得有点多,味道一下子冲上鼻腔,周景良感到轻微的不适。 金家诚啧啧两声:“算了,我也说不清楚。” 周景良说:“少想些这些没用的,多把心思花在工作上,你爸就不会这么逼着你了。” 金家诚一副神游的样子。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有人往包厢走。 金家诚听见后马上站了起来,周景良皱眉:“你又喊了谁?” 金家诚笑嘻嘻地眨眨眼,与此同时拉开了包厢的推拉门,门外服务员领着吴思恩站在那儿,周景良和吴思恩视线交汇。 金家诚欢迎他:“快进来吧,就等你了。” 吴思恩腼腆笑笑,脱了鞋子上榻榻米,正方形的桌子,他挑了另外一边坐下。 周景良不说话,金家诚主动说:“人多热闹,你不会不欢迎吧?” 吴思恩看向周景良,这才意识到金家诚没和周景良说自己要来。 刚才金家诚给他打电话邀请他过来,他还以为是周景良的意思,现在的局面顿时有些尴尬。 吴思恩看向周景良,笑着打招呼:“景良哥。” 周景良嗯了一声。 吴思恩见他茶杯空了,往他旁边坐了坐,给他倒茶。 金家诚看在眼里:“还是思恩周到哈,我也刚好喝完了。” 他说着把自己的杯子往中间推,周景良开口:“你自己再喝茶就喝饱了,你泡得也不怎么样。” 吴思恩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周景良。 周景良示意他放下:“先吃饭吧。” 吴思恩于是开始默默吃饭。 金家诚问吴思恩:“思恩,你景良哥说留着这家店也行,你想要不想要,要不然你让他给你买下来好了,也省得你在那个破面馆里整天劳心费神的,我店里的厨师可是特地从日本花大价钱请来的。” 金家诚惯会拿人开玩笑,吴思恩没把金家诚的话当真,回他:“不用了,我哪会开这么的店,而且也没钱盘下来。” 金家诚哎了一声:“你没钱周景良有钱呀,他不给我花钱但是给你花啊。” 吴思恩忙说:“不用的不用的。” 金家诚还想说什么,周景良打断他:“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金家诚闭了嘴,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不吭声了。 吴思恩拿不准金家诚的性格,注意力也都在周景良身上,就没太在意他。 周景良自从上次都没回他微信,他觉得高欣怡猜测得应该没错,于是悄悄拉了一下周景良的袖子。 周景良看向他。 吴思恩说:“哥,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做好,等做好了再给你好吗?” 周景良说:“我生日都已经过了。” 吴思恩见他搭话,就知道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金家诚忍不住插嘴:“就是啊,他生日不是过了吗?” 他想到这里又看向周景良的手腕:“我送你的表干吗不戴?” 周景良瞥他一眼:“你送了十几天都是表,我都能开手表店了。” 金家诚摸摸鼻子:“反正就是个仪式嘛,你又什么都不缺,也不在意这个。” 他看向吴思恩:“你做什么要这么久啊?” 吴思恩不太想和金家诚说,他甚至有些后悔当着金家诚的面谈这些了,于是摇了摇头准备糊弄过去:“没什么。” 周景良回答吴思恩刚才的话:“行。” 金家诚见两个人单独聊起来,他反而主动不插话了。 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他的话都少了很多。 吴思恩倒是吃得很饱,虽然周景良挑刺海鲜品质,但是对他来说都很好吃,坐着的时候还没感觉,站起来肚子就有下坠感了。 吴思恩感觉最近天气一冷,自己很容易就吃撑,吃撑后肠胃就不太舒服,也可能是阑尾炎手术对肠胃一些影响。 吴思恩去上厕所,金家诚和周景良单独在包厢里喝清酒。 金家诚突然开口:“真不是因为吴思恩?” 周景良拿酒杯的动作一顿。 金家诚也没指望他怎么回答,提醒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还是注意一点。” 周景良喝酒,放下酒杯抬眼看他:“你今天很奇怪。” 金家诚笑了一声:“奇怪的是你才对。” 以前周景良可没有这样偏袒过吴思恩,虽然之前他就觉得周景良对吴思恩未免太过纵容,但是从邮轮失事那一次开始,他亲眼见到周景良为了救吴思恩跳海,到现在,他隐约感到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这么好心,总不能是因为周景良很善良吧? 第29章 金家诚还要留在餐厅处理歇业后的人员、物件的安排事项, 周景良和吴思恩先回去了。 周景良刚才喝了酒,他没带司机,走到门口把车钥匙递给吴思恩。 周景良说:“你开车, 不回翠屏山,去新港。” 吴思恩转头看他。 周景良耐心解释:“明天早上九点钟在新港有个面谈会,住在那儿方便。” 吴思恩说:“可是换洗的衣服……” 周景良说:“车里有。” 他今天本来就准备吃晚饭去新港的,只是没想到金家诚会瞒着他把吴思恩叫过来。 商场的电梯到了, 吴思恩和周景良走进去。 密闭的空间让两个人的距离显得更紧密。 吴思恩又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景良直截了当:“怎么了?” 吴思恩说:“我那里就是太挤了。” 之前周景良在他那儿还没正经过过夜,都是做完就走。 吴思恩以前是会警戒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的,现在想起来却止不住的不是滋味。 周景良看他一脸不情愿自己借宿的样子,冷哼了一声,然后说:“让你搬出去也不愿意,现在知道房子小又挤了?” 吴思恩音量放小:“我一个人住其实还好。” 电梯到达停车场, 周景良先一步走出电梯,大步穿梭在复杂的商场地下车库里, 吴思恩赶紧跟上。 两个人上了车,周景良坐在副驾驶,他今天已经订好了酒店, 本来就没打算去吴思恩家住, 现在看着吴思恩一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 吴思恩胆子小,开车也谨慎,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被其他车插了两次队,都乖乖排着等在后面。 周景良说:“别人欺负你倒是挺会忍耐, 怎么对我倒是很有骨气。” 吴思恩知道他说的是之前租房的事。 他打哈哈过去:“没有的。” 周景良说:“身上还痛吗?” 他转移话题太快, 吴思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他。 周景良指了指他的手腕。 吴思恩握住方向盘的时候袖子后缩,露出手腕上面一截的小臂, 有一道清晰的勒痕,是前当时周景良摁住他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的,现在淤青都没消下去。 吴思恩干净把羽绒服的袖子撸了下去,说:“没事,不痛了,冬天疤痕不容易消,过几天就好了。” 周景良说:“涂药了吗?” 吴思恩点头:“涂过了。” 周景良说:“多吃点,你以前身体比现在好多了,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受伤?” 吴思恩以前身体确实很好,从小就帮着爸妈操持家务,跑来跑去的,身上劲儿大,高中的时候跟着周景良进了篮球队后,他虽然不上场,但是平时挺恩训练也都一样练,皮肤都晒黑了,几乎从不生病。 后来挑破了关系,周景良爱在床上折腾他,吴思恩虽然皮肤薄容易留痕,但是恢复能力也快,有的时候第二天睡起来许多红痕就没了,除了有些折腾得实在太厉害的地方。 有一次周景良的朋友送了他一条项链,是那种粗银链,乍一看像锁链,周景良拿回去用在吴思恩身上,勒住了他的手,留下了类似的痕迹,比现在的更加深,但也很快就消了。 周景良大概是故意要留的,看他手好了竟然还有些不高兴,让他把项链绕了几道戴在手上就当作手链了。 那条项链吴思恩离职的时候没带走,现在可能还放在周景良客厅的柜子里。 不过,也有可能早就被周景良扔掉了。 吴思恩想了想回答周景良的问题:“现在肯定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周景良并不赞同,肯定是因为开了那家破面馆搞的。 每天起早贪黑,就为了挣那么点钱,把身体都搞垮了。 吴思恩看着前面的车流,金家诚的店是在新街口,开到新港大概要3、40分钟,他关掉车内的灯光,小声说:“哥,你睡会儿吧,今天有点堵车。” 周景良嗯了一声,晚上喝了酒,也有些疲惫,他半阖上眼睛。 吴思恩把车开到了自己的小区附近,他还在犹豫怎么叫醒周景良,周景良就已经先一步睁开了眼睛。 吴思恩说:“哥,快到了。” 周景良说:“不用进小区,前面左转。” 吴思恩一愣:“怎么了?” 周景良看向不远处的闪烁着灯光的酒店大楼:“不是不想我住你那儿?我订了酒店。” 吴思恩以为他是刚才在路上订的,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没按照周景良的指示做:“哥,你要住我肯定欢迎的。” 周景良说:“我早上就订了。” 吴思恩一下子有些尴尬,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垂头哦了一声,赶紧重新发动汽车。 周景良和他说了酒店名字,离老小区也就一公里不到,吴思恩按照门童的指示开进停车场。 两个解下安全带下车,吴思恩很是窘迫地站在车旁边看着周景良拿东西。 周景良看他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好笑,不快的成分都消散了。 他说;“走吧。” 吴思恩赶紧跟着他走。 周景良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不回家了?想跟着我开房?” 吴思恩连连摇头,赶紧调转了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周景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进了酒店。 吴思恩回到家里,心跳得砰砰的。 他走了一会儿,身上也不冷,热乎乎的。 吴思恩忍不住想到周景良,突然有了灵感,拿出了纸笔和最初的草稿,在那道纯黑色的身影上加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肃穆而又僵硬的周景良仿佛一下变得鲜活、温暖了起来。 吴思恩细细地勾勒出围巾柔软的线条和绒毛,又将冬日的白天改成了深夜,街边店铺和路灯散发出来的温暖的光线打在周景良的身上,让他模糊的面孔也变得柔和下来,吴思恩终于对这幅画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第二天一早8点中,周景良就到了施工场地,和经开区的领导开完阶段性的面谈会,会议很冗长无聊,有太过没必要的场面官话,周景良听得心不在焉。 终于结束,周景良又不耐烦地应付了一下吴望成的献殷勤,很直接地拒绝了他委婉地加薪要求,然后就带着人去工地巡视。 时隔很久,他又看到了林泽辉。 他还以为林泽辉已经消失了,周景良停下脚步,盯着远处的那个身影皱起眉头。 周景良问旁边的负责人:“那个人是干嘛的?” 负责人看到林泽辉,解释说:“是经开区的工作人员,怎么了?” 周景良之前把林泽辉踢出了项目核心,听说他被安排了别的工作,还出差了一段时间,周景良以为不会再看到他了。 林泽辉没看到周景良,和旁边的同事正说说笑笑地走过来。 旁边的同事邀请他出去吃饭:“下午不用在工地呆着,你等会儿午饭吃什么?” 林泽辉说:“去吃面。” 同事啊了一声:“又去啊,那家淮南牛肉汤真就这么好吃?我下次一定要尝尝。” 林泽辉笑:“可以啊,是我朋友开的店,感谢你捧场。” 大概是周景良站在那儿盯着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实在显眼,林泽辉走了几步还是注意到了他。 他稍微一愣,然后想起今天领导是要开会的事,他主动上前和周景良打招呼:“周总。” 周景良涵养很好地微笑:“挺巧的,在这儿碰到你,我以为你们那部分工作到了施工阶段就已经结束了呢。” 第30章 林泽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对周景良不甚了解,只是当作普通的朋友,再多一点的印象就吴思恩的朋友, 或许现在已经变成过去式了。 林泽辉说:“没有没有,人手不够,领导就叫我过来帮忙。” 旁边的负责人微微一愣,他还不知道周景良和林泽辉认识, 现在看来原来是老朋友见面,连忙笑着说:“周总,泽辉主要是负责……” “走吧。” 周景良出声打断,对林泽辉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做了什么成果都不感兴趣。 林泽辉这时才感到隐约的排斥,他打圆场道:“你们有事先忙。” 周景良微微颔首,移开视线往前走。 负责人有些疑惑地和林泽辉对视一眼, 林泽辉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眼见着周景良已经走出去一大截,负责人只好快步跟上。 后面的巡查很无聊, 大概是知道今天友领导来,工地上大家都很安静,有被可以交代过的痕迹。 周景良看了交上来的一些数据指标, 然后就注意力就不再集中, 时不时看自己的手机,负责人看到他在玩俄罗斯方块。 他识趣地提议道:“周总,也到饭点了,附近有家饭店还不错, 要不我订一个包间?” 周景良退出微信游戏小程序, 抬头说:“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我中午还有事。” 周景良看了眼时间:“你们是12:00午休?” 负责人点头:“对。” 现在已经11:55了, 周景良收起手机,看到负责人还站在旁边,他说:“我等会儿还有事,你们去吧,记在公司账上。” 负责人连忙笑着说:“行,那周总您忙。” 周景良去停车场开车,12:00一过,许多人的从工地结伴走出来去吃饭,林泽辉个子高,长相英俊清秀,在一群中年人中很突出。 他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然后独自开车离开。 周景良随之发动汽车跟上。 吴思恩在店里忙得满头大汗,厨房里热气蒸腾,他一边在本子上记下点的餐,一边进去厨房煮面。 中午人太多,他做不到送餐到每个人的桌子上,只能喊:“小碗的牛肉面好了。” 一个等待在旁边的女生起身,然后皱眉:“我不是说了不要葱的吗?” 吴思恩一愣,然后低头检查本子,确实写了不要葱,他看错行了。 吴思恩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搞错了,我重新给你做或者帮你挑出来好吗?” 女生等得时间有些久了,语气很冲:“我等会儿就要回去上班了,你速度那么慢来得及吗?” 吴思恩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就帮你重新做。” 排在女生后面的顾客听到后十分不满:“按顺序啊,我们也等很久了,快点。” 吴思恩又连声道歉,林泽辉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吵起来了,一推门进来就走到吴思恩旁边,把包放在收银台上,出声安抚吴思恩:“你先去做,我来帮你点餐和收营。” 吴思恩感激地说:“谢谢。” 然后着急忙慌地进了店里。 林泽辉笑着和刚才的顾客说:“我来帮忙,他在里面下面速度就快了。” 他拿起点餐的小册子,然后一一比对,后面又有人进来,他记下转身进厨房告诉周景良:“要一份猪肉大葱的水饺。” 水饺是已经包好冻在冰箱里的,吴思恩想过去拿,林泽辉制止他:“我来下饺子吧,你先煮面。” 吴思恩说:“在冰箱第二层,最上面就是猪肉大葱馅的。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中午太忙了。” 林泽辉把水饺拿出来,在旁边闲置的锅里倒水煮开:“没事,刚好我下午可以晚点回办公室,在你这儿摸个鱼。” 吴思恩把重新煮好的面端出去,然后又进来煮新的。 林泽辉给他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擦擦汗。” 吴思恩潦草擦了一下,然后洗手开始煮下一碗,他说:“幸好没有在菜单上加盖浇饭,那些都要现炒,完全来不及。” 现在还只是煮面,他一个人勉勉强强能应付。但是很多人中午是想要吃饭的,尤其南方人大多觉得米饭才是主食,面大多作为早餐和晚餐。 林泽辉看锅里的水沸腾了,把饺子放进去:“要放多少个?” 吴思恩说:“大份的12个。” 林泽辉数好12个下进锅里:“我看你贴了招聘启事,还没有招到人吗?” 吴思恩说:“还没,明天刚好要面试两个人,我也想尽早定下来。” 林泽辉说:“对,找个帮手,这样能承接的客流量也更多。” 吴思恩把面端出去,有客人出门没有把门关好,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吴思恩走出去伸手正准备关上,一抬眼一愣。 斜对面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路边,是一辆奥迪,和周景良的车一个型号。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车牌,正准备往前走几步,林泽恩突然喊他:“思恩,你的手机响了,是美团的外卖订单。” 吴思恩回头,林泽辉拿着他的手机走出来,吴思恩注意力被分散,随手关上了门。 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内,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周景良冷峻的面容。 淮南牛肉面馆的门是透明玻璃的,他的视力很好,隔着一条马路也可以看清楚店里面的两个人亲密贴在一起看同一部手机的样子。 吴思恩比林泽辉矮半个头,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吴思恩扬起头冲着林泽辉笑得很开心,林泽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弯了腰。 两个人很快走进店里面,看不见了。 周景良从副驾驶的冲锋衣口袋里掏出刚才工地上吴望成送他的烟和一把打火机,夹在指尖点燃。 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渗进肺里,带来一瞬的窒息感。 他打开手机翻找联系人列表,手指悬停在吴思恩的姓名上面,时间凝滞几秒,最后拨出。 电话响了15秒,吴思恩没有接。 周景良挂断,又等待了15秒,对方也没有回拨。 周景良把烟灰弹到车窗外,升起车窗,留了一条窄缝,然后发动汽车离开。 他单手抽烟,另外一只手紧握方向盘,车速越来越快,离吴思恩的店面也越来越远。 吴思恩一直到又有新的外卖订单的时候才拿起手机,看到周景良打过来没有接通的电话。 午休时间段过去,林泽辉已经回去上班。 吴思恩先把外卖订单做好,然后才回拨过去。 周景良没接。 他猜测周景良应该是在工作,于是给他发了微信:【哥,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我刚才太忙了没接到】 一直到晚上周景良才回了:【没事】 然后又说:【下午在工作,没看手机】 周景良当然看到了,他是故意没有回复。 他很想发火,但是回到家后他决定忍耐下来。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呢? 林泽辉也没做什么,只是进去吃个饭而已。 吴思恩当然忙得没看手机,即使他打电话过去的前几分钟他还和林泽辉看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周景良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房里,看着和吴思恩的聊天记录一动不动。 另一边的吴思恩没有怀疑周景良的解释,他发了条语言说:【哥,你还在新港这里吗?晚上要不要来我店里吃饭?我可以先关店,到时候给你单独做】 周景良看着发来的语言条,没有点开播放,而是转成了文字。 他目前不想听到吴思恩的声音,这会让他的忍耐变得更加困难。 他快速结束了这段对话:【我已经回去了,有事】 吴思恩秒回:【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周景良盯着聊天框看,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他猜测吴思恩已经切出去并放下手机了。 周景良更加不高兴。 他不高兴也不想让别人高兴,于是他又打字:【我明天还会去工地,明天中午做饭送过来】 吴思恩这次回复的速度明显慢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复:【好的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 周景良觉得那个笑脸很刺眼。 他说:【随便】 30-40 第31章 吴思恩眉头紧皱地盯着手机。 倒不是因为周景良突然的要求不高兴, 只是在想做什么菜周景良会满意。 毕竟只是送一下饭而已,吴思恩高中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知道在周景良那儿蹭过多少次饭了, 更何况他之前还主动和周景良提起过要给他做饭。 三分钟后,他决定放弃询问周景良具体要吃什么,第二天他按照上次过生日的时候买的菜原模原样的准备好。 吴思恩营业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提前关了门,烧了四菜一汤, 用保温盒装好,再给周景良发消息。 吴思恩问:【哥,你现在在哪儿?我把午饭给你送过去。】 周景良发了个定位给他。 吴思恩点开,离他这儿4公里,不算远。 他怕外面天气太冷,风一吹饭菜就凉了, 于是打了辆车过去,几分钟就开到工地门口。 保安坐在保安室里看手机, 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打扮都干净,问:“干吗?” 吴思恩举了一下手里的盒饭:“送饭的。” 保安皱眉, 吴思恩刚从汽车上下来, 哪有人坐汽车送外卖? 再说了他手里拿的事保温桶,不是塑料外卖盒。 这几天有领导视察,保安被交代过,在领导面前就算是装也得装个样子, 不能再跟以前一样随随便便放人进去了。 保安走出保安室:“送外卖?” 吴思恩点点头, 觉得也算是送外卖。 保安说:“你把你的外卖配送订单给我看看。” 吴思恩连忙解释:“不是在外卖软件上点的,是给我朋友送饭。” 这么一解释更加显得前言不搭后语了,保安说:“什么朋友?你让他过来。” 吴思恩看了眼手机, 周景良还没回,他犹豫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不过要是真打电话把他叫过来亲自来门口接自己,估计他又要不高兴骂自己蠢了。 保安见他没动静,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到底干嘛的?不是工地员工不准进哈。” 吴思恩探头看看里面的人,没看到周景良,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周景良没接。 保安挥挥手要赶他走,不远处拐角突然走出来一道身影,是林泽辉。 林泽辉没看到吴思恩,背对着他往里面走,吴思恩赶紧冲他招手,喊他:“林泽辉!林泽辉!” 吴思恩转头和身旁的保安解释:“我认识他。” 林泽辉脚步微顿,然后转身看到了吴思恩,他很惊讶,随之反应过来小跑着跑到门口,和保安说:“我朋友,来找我的。” 保安见两个人真的认识,也不再为难吴思恩了,转身走进了保安室,又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吴思恩和林泽辉并肩往里面走。 林泽辉看了眼他手上的饭盒:“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吴思恩解释道:“我给周景良送饭。” 林泽辉停顿了一下,才说:“啊,我还以为你们不怎么来往了。” 林泽辉想起吴思恩上次阑尾炎手术还去周景良家住了几天,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已经恢复了。 想到这里他心理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吴思恩和周景良就很亲近,几乎是形影不离,之前听说两人闹掰吴思恩离职他还很惊讶,现在却想闹掰了也挺好的。 林泽辉注意到他是用家用的保温盒装的,而不是普通外卖盒,但是他还是故意问:“他点的外卖?” 吴思恩摇头:“不是,他最近来这儿视察工地,我刚好离得近就给他做了点家常菜。” 吴思恩说得坦荡,林泽辉听在心里却觉得怪异。 除了亲近的家人,哪有朋友这么好,还亲自做菜送到工作的地方? 林泽辉不说话,吴思恩没意识到他的心思,一边看手机一边问:“你知道周景良现在在哪儿吗?” 林泽辉摇头:“我上午比较忙就没注意。” 林泽辉现在还参与不了高层的会议和决策,周景良不公开走动他就接触不太到。 吴思恩停下脚步说:“你刚才是不是有事?要不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找一下,他现在应该没看手机,看到了也会给我回电话。” 林泽辉确实有事要忙,但是他说:“不急,工地复杂,我怕你走丢了。” 他把自己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来:“你戴着,还是要注意安全。” 吴思恩伸出手阻拦:“不用不用,我戴你就没得戴了。” 林泽辉坚持,他力气大个子又高,吴思恩有些不敌,两个人有些拉扯。 周景良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他没过去,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抬手打断了旁边负责人的话:“等一下。” 吴思恩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去接电话的功夫林泽辉已经把安全帽给他戴上了。 吴思恩只好接受,他看到是周景良打开的连忙接通,那边却很快挂断。 吴思恩有些茫然,他突然一激灵,随后放下手机环顾四周寻找,很快看到了一群明显衣着光鲜的人,被围绕在中间的正是周景良。 周景良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负责人一边点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安全帽。 吴思恩以为他们在聊正事,也怕他看到林泽辉不高兴,和林泽辉说:“我看到周景良了,我就在旁边等他。” 林泽辉也看到了,他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这时周景良身边的人四散而去,他走向吴思恩,还主动和林泽辉打了个招呼:“小林,你也在啊。” 林泽辉没了昨天的真诚,回应道:“周总,我刚好路过。” 吴思恩说:“景良哥,给你带的饭。” 周景良微笑着主动接过来,然后把手里的安全帽递给吴思恩:“你头上的是小林的帽子吧?快还给他,他还要工作,不戴着安全。” 吴思恩赶紧把帽子摘下来还给了林泽辉。 林泽辉有些尴尬地接过:“其实没事的,我再去要一个就行。” 周景良说:“基层工作人员辛苦,也要注意安全。” 林泽辉感受到周景良的话绵里藏针。 他在体制内工作哪里听不出来这些潜台词,这是在说他地位低微,明显带着敌意。 林泽辉心里一惊,目光忍不住看向吴思恩。 他不太确定这敌意是从何而来,是因为周景良身处高位久了,带着阶级天然的优越感和不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是吴思恩看起来表情并不变化,低头戴上安全带,还冲他笑了一下:“是啊,我等会儿就走了,你要更加注意安全。” 林泽辉心里一团乱麻,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温和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去工作了。” 周景良说:“慢走。” 吴思恩和他摆了摆手,然后伸手想把保温盒拿回来自己拎,却被周景良直接躲过去。 吴思恩说:“哥,东西重,我来吧。” 周景良大步走在他前面:“你是觉得我力气小吗?” 吴思恩小跑跟上:“我不是这个意思……饭菜都得赶紧吃,外面天气冷一会儿就凉了,你们这儿有微波炉吗,热一下可能更好……” 周景良没理他,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是临时清理出来给周景良的,让他过来视察的时候有地方歇脚,布置得还有些简陋。 吴思恩跟在后面进来。 周景良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打开办公室里的暖空调,说:“关门。” 吴思恩反手将门关上,主动走到桌子面前拆开饭盒外面的塑料袋。 吴思恩一个一个拿出来打开盖子,菜上还冒着热气,他说:“幸好还没冷,可以直接吃。” 周景良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他忙碌的样子,开口问:“你先说,还是我先问?” 吴思恩的动作一僵。 他刚才啰哩啰嗦这么多就是知道周景良肯定要在意林泽辉,想要蒙混过关,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吴思恩动作僵硬地把碗筷摆好:“哥,要不先吃吧,不然凉了口感就差了。” 周景良一步步走向吴思恩,他被逼着后退,砰一下,后背抵住了桌檐。 后面已经退无可退了。 吴思恩说:“哥……” 周景良突然一把掐住他的腰让他坐到了桌子上,吴思恩慌张地撑住桌面,身体不住地向后仰。 他看着周景良的眼睛,有些害怕:“哥,他只是经常来店里吃饭而已。” 周景良反问:“真的?” 吴思恩松开撑着桌面的手抓住周景良的肩膀,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被缩短:“真的。” 周景良侧头,鼻尖碰到他的脸颊,这是个耳鬓厮磨的姿势:“那就吃饭吧。” 吴思恩猛地松了口气,离开周景良的束缚,从桌子上下来, 他心里很意外,周景良竟然会这样宽容,是他今天疏忽,竟然没想到会和林泽辉、周景良同时碰上。 之前周景良就让他们不要来往,他以为等待他的会是有一场怒火。 他心里其实是不愿意被周景良限制自由的,到后面说不定又是大吵一顿不欢而散。 可是竟然没有。 吴思恩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优雅吃饭的男人,在和他目光相触之前又猛地垂下了头。 第32章 吴思恩心里说不出滋味, 他觉得他应该不高兴,毕竟周景良总是管东管西,管天管地, 还管到他交朋友了。 但是他心里实际上是轻松下来的,甚至还有些奇怪而微小的雀跃。 周景良变得不像他了,具体原因追根溯源也许是在为了迁就他。 吴思恩想,这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友情啊, 互相迁就,尊崇,才是真正的好友朋友。而不是对待一个小跟班,想起来就用一下,施舍一些物质,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 反正也没有投入感情。 所以即使他用心做了两个小时的饭菜周景良没吃多少他也没有伤心难过,他只是看了一眼, 然后夹了一大筷子的肉菜,把自己吃得很撑。 周景良见他低头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他放下筷子说:“今天的饭菜很合你的口味?” 吴思恩抬头:“啊?我都是按照哥的喜好做的。” 他反问:“你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好, 都没吃多少。” 周景良说:“确实不好。” 他今天胃口怎么好得起来? 气都气饱了, 说了让他不要和林泽辉来往,就当成耳旁风,甚至现在连他心情不好都看不出来,一心就放在吃上。 当然, 他现在觉得吴思恩做不出背叛自己的事, 主要是林泽辉太过越界。 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普通交往也不是不能允许。只是不懂那个林泽辉有什么好的,他就这么缺朋友吗?随便找个路边的大爷当朋友不行吗? 吴思恩掏出手机在小红书上查, 胃口不好吃什么,他翻看了一下,总结道:“可能是缺锌,我店旁边刚好有家药店,要不我等会儿买一盒葡萄糖酸锌口服液送过来?” 周景良没回答,实际上他都没在听吴思恩说什么。 他正在回忆吴思恩的朋友,他给这件事打上一个问号。 他不能算是吴思恩的朋友,那么吴思恩好像真的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没有。 人怎么能没有朋友呢,连他都有一个金家诚当朋友。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比你蠢。 他相信比吴思恩蠢的人还有很多,比如高中的那个暗恋吴思恩的女生。周景良把回忆再往前调,调到高中,发现吴思恩从高中开始,他的生活除了按部就班的上课写作业,就是围着自己打转。 周景良回忆到这里脸色缓和起来,稍微原谅和理解了吴思恩,是自己占用了他这么多时间,所以不能怪他,生活有空隙的时候,随便有个人接近,就能被打动。 周景良主动拿起筷子给吴思恩夹了一块肉:“慢慢吃。” 他非常体贴地说:“下周我带你出去玩,出去多认识点朋友。” 吴思恩吃饭的动作变慢,先吃掉了那块肉,抬头看向周景良。 他没回答是,就是否的意思,这是一种面对周景良时的委婉拒绝。 吴思恩实在不想和一群公子哥一起出去玩。 周景良假装没看到,完全忽视过去:“周末我会来接你。” 周景良等吴思恩吃完饭,和工地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准备开车送吴思恩回去。 这时突然吴望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急匆匆地赶来献殷勤。 他在外面敲门:“哥,景良哥,你们在里面吗?” 周景良很不想理他,但是碍于吴思恩在,他忍住了,点头示意开门。 吴思恩也是有些意外,他打开门,吴望成脸上笑盈盈地,和他哥俩好的样子:“哥,你来找景良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刚好在工地上。” 吴思恩知道他在逢场作戏,有些尴尬地应了两声。 吴望成不知道从哪儿提了一瓶酒放到桌子上:“我听说思恩过来送饭,刚好想起来车上有瓶好酒,就给送过来了。” 周景良瞥了一眼,估计是哪个超市里买的999的劣质葡萄酒 吴思恩自然知道周景良看不上,拦住吴望成:“不用了,我们吃过了。” 吴望成脸皮厚:“哎呀,那是我不赶巧了,那酒酒放您办公室,想起来的时候随手拿,多方便。” 周景良摆摆手,随他去:“还有什么事吗?” 吴望成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聚了,要不咱们晚上去哪儿吃顿饭?” 周景良拿起车钥匙:“我下午还有个会,下次吧。” 吴望成没有丝毫的不悦,他兴高采烈地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承诺:“景良哥您去忙,咱们下次一定!” 周景良直接往外走,吴望成拉住吴思恩,收起脸上的笑容:“你怎么不告诉我要来吃饭啊?” 吴思恩说:“我就是来送饭的。” 吴望成恨铁不成钢:“那你不也吃了吗?我要是一起吃多好啊,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和老板关系亲密,以后我在公司不就好过了嘛。” 吴思恩皱眉:“你在公司就认真工作,难道有人让你不好过过?” 他在公司混得比他好多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吴望成看了眼周景良,见他去开车了,“你上次做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我现在也看不上那几个子儿了。” 吴思恩瞪他:“什么叫你不和计较?” 吴望成声音更小了:“好好好,我跟你道歉。上次有云和我说了吃饭的事儿,我答应下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吴思恩有点不明白他这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但是吴望成之前也没主动联系他,周景良一出现他就变了,实在不真诚。 吴思恩也硬气起来:“今天没空。” 周景良开着车滴了一声喇叭,吴望成看了一眼,也不劝了,反而催促吴思恩:“你赶紧过去,别让景良哥等急了。” 吴思恩见他假模假样的,心里有些无语,转身往周景良的车走,坐了进去,一抬头就见吴望成点头哈腰地摆手送别。 周景良等他系好安全带,瞥了眼吴望成,像是看吴思恩带着的拖油瓶,虽然讨厌但出于礼貌只能尽量无视。 吴思恩看他表情说:“哥,望成他……” 周景良打断,直截了当:“他没再问你要钱了吧。” 吴思恩赶紧说:“没有了。” 周景良点点头。 吴思恩在车里坐了会儿就到了,临下车想到周末要去的事,挣扎:“哥,其实我想留在店里……” 周景良岿然不动:“一天不营业你不会饿死。” 他觉得吴思恩就是太不爱出门了,一直在店里呆着,自然就只能交到来店里吃饭的朋友。 吴思恩见周景良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答应下来。 晚上的时候,林泽辉下班走到吴思恩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没有立马进去。 犹豫间,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走到门口,吴思恩主动过去给她开了门,林泽辉见两人交谈起来,最后还是退缩离开了。 店里,吴思恩挂断了电话,把谢可迎接进来。 谢可长得挺好看的,眼睛上挑,很明艳,她看到吴思恩先是眼前一亮,才开口:“老板好,我叫谢可。” 吴思恩拉开椅子:“我叫吴思恩,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谢可不扭捏地坐下:“谢谢吴老板。” 吴思恩倒了两杯水,在谢可对面坐下。 谢可是来面试前台的,吴思恩在电话里没有问年龄,没想到她这么年轻。 谢可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情况:“我是附近附近技校的,最近放寒假了,就想找个工作干一个月。” 吴思恩其实没想到会有年轻人愿意来小面馆打工。 谢可解释道:“好多店听说我只能待一个月都不要,我看您这儿工资能日结,又招短工,我挺满意的。” 吴思恩和他说了上班时间和薪资待遇,这些电话里都沟通过了,但是他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谢可表示可以接受,话风一转问:“没事干的时候能玩手机吗?” 吴思恩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谢可见他的表情解释道:“我就不喜欢那种特管着我的环境,之前好几次兼职没事干的时候也只能站着,看下手机就被骂偷懒,所以我得提前问清楚。” 吴思恩说:“可以,不用招呼客人的时候随便你做什么都行。” 他倒不介意这些。 谢可笑:“那行。” 吴思恩拿出劳动合同,谢可说:“你这种店还挺正规。” 她还很少见开这种家庭作坊的小店签劳动合同的。 她签好字,确认好每天的具体工作,就算是正式上岗了。 吴思恩收起合同,心情更加愉快,心里头一件事落了地。 他还没有雇佣过人,所以短期的用工对他来说更合适,可以更加方便调整和学习怎么一起和别人经营工作,以后也能更加专业地招个长期的帮工。 谢可掏出手机:“吴老板我加你个微信吧。”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微信,谢可当着他的面点开吴思恩的朋友圈翻看,里面没什么内容,她翻到了一个好几年前的朋友圈,上面是毕业照,是个正经的本科大学。 谢可又抬头看了眼吴思恩,问:“老板,你怎么大学毕业这么年轻就开面馆啊?” 吴思恩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可自己给了自己答案:“肯定是受不了国内职场压榨是不是,我看网上可多裸辞出来创业的了。” 吴思恩不太想多谈,也就没解释。 谢可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上班,她不太熟练,但是好在年轻脑子动得快,上手也快。 收营这事儿说简单也有门道,说难也不难。 吴思恩已经挺满意的了,他一下子轻松不上,做了几天出餐速度变快,客流量也上来了。 但是他注意到,林泽辉好几天没来吃饭,也没和他发消息。 他想着林泽辉应该一直呆在工地那边在忙工作,也就没有多想。 第33章 周五晚上吴思恩做了员工餐, 和谢可两个人一起吃晚饭。 谢可拿了瓶啤酒,给两个杯子满上,问吴思恩:“吴老板, 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还没对象啊?” 吴思恩说:“现在不想找。” 谢可好奇:“家里人也不催吗?” 吴思没有多解释,只是笑了笑,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 把谢可刚才倒酒的时候洒到桌子上的酒渍擦干净。 谢可看着他的动作说:“你这样的好男人真是不少见了。” 吴思恩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我哪里算得上。” 他没有优秀的学历,也没有高薪的工作和有钱的家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罢了。 谢可掰着手指数:“你看你自己开了个小店,吃喝不愁,脾气又好、体贴、爱干净、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带着点不好意思:“而且长得还帅。” 吴思恩摇摇头:“你才好, 这么会说话,现在找工作都喜欢能说会道的人。” 他在周景良身边呆久了, 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的“好”,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和周景良的差距。 谢可见吴思恩显然没有相信也没在意她说的话,心里有点失落, 埋下头吃饭。 等吃好吴思恩收拾了碗筷, 让谢可下班他来看店。 他坐在店里继续给那幅画上色,画了一会儿周景良发来短信,说早上9点钟来接他。 吴思恩问:【明天是要去做什么?】 周景良回:【滑雪,记得带换洗衣服, 要在那里住两天】 吴思恩以为只是随便去钓钓鱼什么的, 没想到竟然是滑雪,而且还要外住。 他马上回:【哥,要不我们去打网球吧】 周景良一口回绝:【酒店已经订好了】 第二天吴思恩背着装好衣服的书包, 有些颓丧地等在小区门口,周景良如约而至,他坐上副驾驶,安全带都没系好转头和周景良说:“哥,我不会滑雪。” 周景良说:“没关系,我会。” 他启动汽车,仪表盘发出滴滴声,警告安全带没友系好。 吴思恩只好低头扣上,他看了一眼车子上的导航,目的地在马鞍山。 周景良说:“南京没什么好的滑雪场,这次行程匆忙,先去就近的,之后可以去北海道的滑雪场。” 吴思恩对去日本有一些阴影了,他就没说话。 周景良看他一眼:“还害怕?” 吴思恩呐呐:“没有。”他转移话题:“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滑雪。” 周景良说:“怕你太无聊了。” 吴思恩没吱声,觉得周景良大概是随便扯了个借口。 他也不想反驳。 开车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了马鞍山郑蒲港的滑雪场,吴思恩跟着周景良下车,换好衣服后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已经穿上滑雪服,看起来有些臃肿的高欣怡。 高欣怡挥动有些僵硬的四肢冲吴思恩打招呼。 她走过来环顾四周,周景良还没换号衣服出来。 吴思恩很是惊讶:“你怎么也在这里?” 高欣怡说:“团建,老板怎么把你也带过来了?” 吴思恩重复了一遍:“团建?” 高欣怡点头:“对啊,周景良把几个部门领导都叫上了,说是请客滑雪团建,我们都是坐大巴车过来的。” 高欣怡也很不理解:“他要带你来干嘛还叫上我们?” 吴思恩都没回过神来,他想起那天周景良说的“带你多认识点朋友”,原来就是要这么认识。 吴思恩脸都木了。 这时其他来参加团建的公司部门领导也都走了过来,高欣怡端起虚假的笑容和几个人招呼。 几个人都认识吴思恩,毕竟以前是周景良的贴身助理。 几个领导有男有女,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了,对着吴思恩笑得和蔼:“思恩,好就没见了,现在是在哪儿高就?” 吴思恩有些尴尬,他以前在公司里和这些人就不熟,但是他也不发怯,很坦白地说:“我现在开了家面馆自己经营。” 其他人都是老油条了,听到后脸色都没变一下,依旧笑容满面地说他手艺这么好,之后一定要去尝尝。 高欣怡在旁边附和,充当调和剂。 这时周景良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了身灰白相间的滑雪服,刘海被雪镜箍了上去,露出锋利的五官。 周景脸平静地扫视了一眼他们,几个领导忙和他打招呼。 周景良走到吴思恩旁边,问他:“都认识吧?” 吴思恩忙点头。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多接触几次就熟悉了。” 其他几个人又是一阵微笑应和。 周景良点点头说:“都进去吧。” 吴思恩紧跟在周景良旁边,高欣怡可以落后半步,走在他们后面。 等到进了雪场,吴思恩依旧紧紧跟在周景良后面,和前面的大部队已经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周景良侧头看向小心翼翼走在他旁边,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的吴思恩,在心里叹了口气。 吴思恩实在是太黏着他了。也许有他在场的时候他就是没法和别人交朋友。 周景良伸手握住吴思恩的胳膊,吴思恩吓了一跳,抬头慌张看他。 周景良微微使力带着他往前走到初学者的雪坡。 他们滑的是双板,吴思恩平衡能力很不好,单板根本无法驾驭。 高欣怡在旁边看着他们已经开始滑起来,默默地走远了。 周景良给他示范正确的姿势,吴思恩试了几下没有做到位,记得脸上泛红。 “没事,别着急。”周景良俯身直接用手握住他的双腿矫正姿势,吴思恩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周景良手上的力道,牢牢地扣住他。 他不自觉地肌肉紧绷。 周景良感受到了,安抚他:“别紧张。” 他松开手,然后自己向前滑动,做了一个示范就刹住,转头看向吴思恩:“你试试看。别怕摔。” 吴思恩咬牙克制住会摔倒的恐惧心理,猛地往前一滑,身体顿时左右摇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抓前面的周景良。 他滑动的速度不快,周景良反应过来立刻回抱住他,吴思恩被她抱在怀里,一下子燥红了脸,往后蹬蹬后退两步。 吴思恩道歉:“对不起,我太笨了。” 周景良还没开口,突然旁边一个穿着工作荧光马甲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抬手指向两人:“雪场不允许有私自进行教学!” 吴思恩愣住,他扭头看向周景良,意识到周景良被认成了私人滑雪教练,他连忙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滑雪教练,我们是朋友。” 工作人员丝毫没有因此被说服:“我已经看到你们刚才的教学行为了,雪场明确规定不允许有私人教练进场教学,罚款一千。” 工作人员拿出手机,里面有一小段视频,拍的正是刚才周景良教学的内容。 吴思恩着急了:“怎么能这样呢?都说了只是朋友,讲几句滑雪技巧都不行了吗?” 工作人员:“除了家人和情侣都不行,不然随随便便都能说是朋友。” 吴思恩还想说什么,却被周景良拦下。 周景良看向工作人员说:“我是他男朋友,我们是情侣的关系。” 吴思恩猛地扭头看向周景良,一脸难以置信。 工作人员根本不信:“别在这儿蒙我哈,不交罚款的话就请你出去。” 周景良表情平静,他摁住吴思恩的肩膀,低头吻了上去。 吴思恩感觉他冰凉的唇瓣和自己一触及分。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做如何反应。 工作人员也呆了,低声骂了句我靠。 周景良直视他:“现在信了吗?” 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见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再纠缠了,他扔下一句:“就算是情侣也要提前去登记,领马甲才能教学,这是雪场规定。” 说完就跑了。 周景良脱下手套,拍了一下吴思恩的脸,他的动作很轻,但是手掌冰冷,吴思恩一下子回过神来,他马上环顾四周,看公司里的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他们。 索性雪场很大,人员也分散,他没看到其他的员工。 吴思恩猛地松了口气。 周景良看在眼里,有些不悦:“怎么?” 吴思恩不说话,默默地联系刚才的姿势和动作,很滑稽地一点点往前滑,但是就是不肯靠周景良了。 周景良看他独自往前滑了一截,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才滑了过去站在他旁边:“我被当成私教,你生什么气?” 吴思恩没能靠自己站起来,干脆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刚才要是被公司那些人看到了怎么办?” 他本来在公司里就和大家关系不好,虽然他已经离职了,但还是要脸面的。 周景良从来都不顾忌他的感受。 周景良见他一直坐在雪上,忍不住皱眉:“站起来。” 吴思恩不动,他伸手去解脚上的双板,没解开。 周景良蹲下,敛眉说:“看到又怎么样。” 吴思恩依旧不肯说话。 周景良直接把他强行扯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他们去高级雪道了,不会看到的。” 吴思恩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踉跄着站稳,他说:“你下次不要叫我来了。” 周景良见他眼眶红了,这才发现他脚的姿势有些奇怪,他蹲下来扯开他的裤脚和袜子,脚踝那里肿了好大一块。 周景良脸色也变得不好,没再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雪道。 他定的温泉酒店就在附近,周景良和高欣怡发了消息,然后开车带吴思恩回了酒店。 吴思恩坐在副驾驶,歪头假寐。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周景良开的大床房,过了一会儿前台带了一个医生过来,给吴思恩简单看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涂了药。 人呼啦啦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周景良和吴思恩两个人。 周景良见他疼得嘴唇都白了,压下心里的不高兴,在他旁边坐下:“我看看脚。” 吴思恩把脚缩到毯子下面。 周景良强行抓住他的腿拖了出来。 第34章 他很用力, 吴思恩无法挣脱,本来因为寒冷懂得发白的皮肤被他抓红。 周景良看他脚踝上重得老高的一块,松开手:“这两天就在酒店里休息吧。” 吴思恩身体太疲惫了, 在雪场又冷,难得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周景良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下次你不想来就不来了。” 吴思恩平时又不喜欢和那些富二代们玩,也就和公司里那些人熟悉些了, 他甚至还特地把高欣怡喊上。这些人哪一个不比林泽辉强。 吴思恩发脾气也是软和的,他听到周景良说这些就不气了,又嗯了一声,就算不计较了:“你不是原本准备要去泡温泉的吗?我脚受伤不能去,你去吧。” 周景良也没什么心思泡温泉,他说:“房间里有单独的汤池, 你要是想泡脚别沾到水就行。 吴思恩又点点头说好的,他抬眼看向周景良, 半晌还是开口:“景良哥,你其实不用骗他们的,他其实就是想坑钱, 我们不交钱也不会怎么样。” 周景良拿起旁边医生带来的敷贴拆开包装, 握住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吴思恩看着他的动作,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奇怪。 周景良的手机突然响铃,他起身走出去到阳台接电话。 吴思恩看他把阳台门关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发现手机上有高欣怡发来的新消息。 高欣怡问他:【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先走了?】 吴思恩说:【我脚扭了,所以来酒店歇会儿。】 高欣怡回:【啊?严重吗】 吴思恩赶紧说:【不严重的,你们等会儿来吗?】 高欣怡说:【不了, 晚上就回去了,周一还要上班呢。】 吴思恩又给谢可发消息,和她说周一可能不开店,让她先不用来上班了。 谢可关心了吴思恩几句,又问他去干什么了,吴思恩出于礼貌回复他。 他看了会儿手机眼睛就开始发晕,靠着单人沙发的后背,腿屈起来睡着了。 阳台上周景良接到的是金家诚的电话。 原本周景良也叫了他,但是金家诚在外地出差没法回来。 金家诚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消息,知道了周景良竟然叫了公司的员工去搞了个“团建”,马上打电话过来嘲笑:“我要是知道你沦落成只能和公司员工出去玩,就算是隔着太平洋也得赶回来陪你。” 周景良拆穿他:“是来看热闹的吧。” 金家诚知道他带吴思恩也去了,哈哈大笑两声:“周景良,我好久没见过你做这么蠢的事了。” 金家诚上一次还觉得是玄幻,现在反倒接受度已经大大增加,又有了一点看八卦的心情。 金家诚说:“前几天高中同学来找我说要组织个聚会,你要不要和吴思恩参加一下?交朋友嘛肯定还是得和同龄人啊。” 他自然知道林泽辉的事情,当吃还是他捅到周景良面前的,现在是故意这么说,致于是不是真的有同学聚会,这不就是几句话的事。 周景良说:“不去。” 金家诚还要再说什么就已经被挂断了电话。 周景良不再理会金家诚,转头一看吴思恩很乖巧地窝在单人沙发上,手里还攥着手机,眼睛已经闭上了。 他放轻动作开门进了房间,吴思恩没有反应,睡熟过去。 吴思恩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外衣被脱下,安稳地躺在床上。房间漆黑一片,他睡在大床上,周景良不在。 吴思恩想要坐起来,大概是敷药已经奇效,脚踝已经不那么痛了。 吴思恩下意识去摸手机,看到已经晚上7点多,没有人给他发新消息。 吴思恩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现在才终于反应过来,周景良刚才听到他话后的沉默。 是什么意思? 吴思恩脑袋有点钝痛,他穿好衣服起身打开灯,上了个厕所。 想了想在手机上问周景良去哪儿了。 周景良没回,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他身上带着风雪的味道,穿着厚冲锋衣和围巾,上面还有未消融的雪花。 第35章 周景良反手关上房门, 把外套围巾都脱了下来,问他:“饿了吗?” 吴思恩说:“还好。” 周景良走到卫生间洗手:“21楼是餐厅,现在去吃?” 吴思恩点点头, 很顺从地站起来,穿了件针织的外套。 周景良看了眼他踮着脚的走路姿势,微微皱眉,变了想法:“算了, 我叫餐让他们送上来。” 吴思恩意识到他是因为自己的脚,忙说:“不用的,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我可以去餐厅。” 周景良没理他,直接拨通了房间里的电话,对着前台点了餐。 吴思恩只好又重新坐下, 把针织毛衣脱了下来。 周景良拿了睡袍:“我去洗个澡。” 吴思恩点点头,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外面正在飘雪,周景良洗得很快,他头发吹得7成干, 发尖微湿。 屋子里开着盏落地灯,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送来晚餐。 吴思恩吃了一点儿才感觉饿了,想起来他午饭也没吃,就跟着走进良来了酒店,一直睡到晚上。 周景良看起来胃口不佳, 吃了几口放下筷子, 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吴思恩侧头能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报表,和聊天记录里长长的工作小作文。 吴思恩说:“最近工地是不是特别忙?” 周景良嗯了一声,是第三声带着疑惑的嗯, 他低头继续滑动手机屏幕,没看吴思恩。 吴思恩说:“小成和我说的,说工地上老是出问题。” 其实是林泽辉和他说的。 周景良面色平静地回答:“没什么事。” 吴思恩把剩下的饭菜收了,周景良阻止他:“我让人来。” 周景良打给前台收餐,过了一会儿保洁过来收餐。 周景良顺便坐到了沙发上,他手臂用力,带着吴思恩一起坐下。 吴思恩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周景良抱着他窝在沙发上,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去拿电脑:“别动。” 吴思恩不敢动了,他半躺在周景良的怀里,被他用腿夹住。 周景良打开电脑,点开工作软件开始处理信息:“躺一会儿。” 吴思恩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他的姿势有些别扭,不敢往后用力靠,周景良借着打字的姿势双手抱住他,吴思恩整个陷进了他的怀里。 他忍不住回头说:“哥……我太重了。” 周景良微微低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语气带着很明显地敷衍:“等会儿,回个消息。” 吴思恩对这种温馨的气氛特别不适应,他感觉浑身别扭。 他忍不住动了,想换个姿势靠着沙发,周景良轻飘飘地警告他:“别乱动。” 吴思恩只好安分下来,躺在他怀里,看着他修长的手快速敲击键盘。 看着看着他开始晕碳,室内的地暖又太暖和,他的眼皮子逐渐合不上,靠着周景良睡着了。 周景良回了几条紧要的工作信息就开始走神,他上下翻了一下工作聊天框,然后关掉,电脑屏幕倒映出吴思恩熟睡的脸。 他把电脑放在一边,手完全空出来抱住吴思恩,像是抱住一只不小的猫,软软的,带着温热。 周景良亲了亲吴思恩的脸颊,对方微微皱眉。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纵容吴思恩了,他们不住在一起,离得太远,总是不太方便。 周景良盘算着也许可以想个办法让面馆倒闭,他走投无路还是只能来找自己。但是转念一想,那个时候吴思恩肯定会很伤心,可怜巴巴地觉得自己无能,又颓废好久,又要浪费很多心力去哄。 算了,他是很大度的人。 周景良闭上眼睛,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同频,在雪夜里相依。 第二天一早,吴思恩的脚踝就好了很多,马鞍山雪场比南京要低上十度,周景良没在这里多呆,吃过饭就开车载着吴思恩回去了。 回去先去医院看了医生,又拍了片子。 吴思恩很不喜欢医院,在车上说了好久都没有说服周景良,在医院折腾好久,最后没精打采地被送回了家。 周景良临走前和他说:“我后面两天要去出差。” 吴思恩点点头说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他去出差其实不用和他说。 他猜测大概是周景良已经习惯了他当助理所以才顺口说的。 吴思恩想起来自己已经快要画完的画,他买了个画框,准备装裱好等他出差回来送给他。 于是给周景良发微信:【你大概去几天回来?】 周景良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没有立马回复。 他故意先开完了一个线上会议才又打开手机点进去。 周景良看了会儿他发的消息,觉得吴思恩未免管得有些过头。 他只不过顺口一说自己的行程,他就要追问具体日期。有些太过刻意地献殷勤了。 但是周景良总体来说很受用,他回复:【去一周】 然后又补充说:【不一定,早结束的话就提前回来】 吴思恩发了个OK的表情,周景良晚上睡前又看了一遍手机,吴思恩再没有发新消息。 第36章 谢可周二来上班, 看到吴思恩的脚受了伤,问他:“你脚怎么了?” 吴思恩说:“滑雪的时候扭到了。” 谢可心里先是一愣,她老家的是苏北的, 父母都是在纺织厂打工的工人,家里不算贫穷但也没什么钱,滑雪这种高级运动她只在抖音上见人滑过。 她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一遍吴思恩,他平时朴素得很, 很意外他竟然是会去玩这些运动项目的人:“我还没去滑过雪呢,好玩吗,在哪儿啊?” 吴思恩解释说:“朋友带我去的,在马鞍山。” 谢可咂舌:“跑那么远啊。” 她看到吴思恩走路不太方便,忙过去接过抹布说:“我来打扫,你歇会儿。” 吴思恩还说着不用不用, 人就已经被谢可摁着肩膀坐下了。 谢可动作麻利,手臂一伸一缩一张桌子就擦干净了。 吴思恩看着她忙活说:“其实你现在不应该来干这些体力活儿, 以后找工作都写不进简历里面。” 他之前也参加过秋招,又在周景良的公司里工作过,对这些还是挺了解的。 谢可不在意:“也没什么正经公司愿意招一个职业学校的。” 吴思恩说:“你可以去找找你对口的专业实习, 很多公司他更看重实习经历。” 谢可擦完一轮, 转头冲他笑:“我以后说不定都用不着简历这种东西呢,学校有跟厂里合作,到时候就直接进场了。” 吴思恩呐呐,说:“蓝领的工作也不错。” 谢可笑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操心,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老板劝我别干的。” 吴思恩无奈地摇头:“在我这里你学不到什么。” 谢可无所谓:“我又不是来学习的, 就赚个生活费。说不定以后也有机会跟你一样开家店自给自足。” 吴思恩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可洗好抹布又去拿拖把,把店里里外外拖得一尘不染。 吴思恩看她干得满脸通红,忙给她倒了杯热的水说:“谢谢你, 你今天下午早点回家,工钱还是给你按照8小时算。” 谢可一边喝水一边眨眨眼:“你也太好了。” 吴思恩笑笑,谢可打扫完坐到吴思恩旁边,两个人在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坐着,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 谢可摆弄手机,给吴思恩看:“我们做点这种装饰怎么样?” 吴思恩看了一眼,是一些咖啡厅,门外贴着很多圣诞节主题的贴纸,门口还摆放着圣诞树。 他想起来圣诞节要到了。 谢可往后翻了翻:“好多人专门去打卡。” 吴思恩说:“我们店里比较简陋,来的大部分是上班族,可能没有人会来这儿打卡。” 谢可想了想也是:“那就简单装饰一下,有点节日气氛嘛!” 大概会吸引附近的年轻人,吴思恩想了想点头说:“也行。” 谢可见他松口立马打开淘宝开始看起来,买了一堆便宜的贴纸,和装饰用的松枝。 吴思恩的电话响起来,显示是吴望成打来的,他走到后厨去接。 吴望成的声音传来,他听起来很是春风得意:“吴思恩,今天晚上我请你去吃元景宴,这次一定不能拒绝我了哈,有云也来,算是补上上次没吃成的饭……” 吴思恩没去过也没听过元景宴,自然也没听出来吴望成炫耀的意思:“可以,几点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吴望成说:“我们七点钟去你店门口接你,有云她开车。” 吴思恩点点头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儿吴望成发来地址,吴思恩点进去,是在玄武区,地图上显示了餐厅的基本信息介绍,是家淮扬菜馆,旁边写着评分和人均价格,人均要六百多,他又仔细看了眼,被吓了一跳。 人均六百多,那他们三个人去吃,一顿饭就要吃近两千?! 吴思恩马上给吴望成发微信:【这家店也太贵了】 吴望成秒回:【哎呀,最近不是进项目了嘛,手里有点小钱,好不容易见我女朋友,吃顿好的怎么了?】 吴思恩意识到他是想在张有云面前撑个面子,涉及到张有云他就不好讲什么了,只能说:【你得注意点,不要乱花钱。】 吴望成没有回复,一看就没听进去。 晚上张有云开车过来,吴思恩坐上车,吴望成坐在副驾驶,他坐在后面,张有云笑着招呼他:“思恩哥,这段时间店里生意怎么样?” 吴思恩说:“还行,天气冷了比以前堂食的人要多。” 张有云说:“冷了大家就都想吃点热乎的。” 吴望成穿着新买的羊毛大衣,双手环胸:“过两天你还来工地送饭吗?” 吴思恩从后视镜看到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去,怎么了?” 吴望成有些失望:“行吧,我还想着能和景良哥吃顿饭,他上次也拒绝了。” 吴思恩看了眼张有云,委婉的说:“景良哥其实脾气不太好,他又忙,约他不好约的。” 吴望成哼了一声:“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反正我是比不上的。” 张有云转头看了他一眼,她也算是靠着吴望成的推荐进了周景良门下地产公司做销售的,知道吴思恩和周景良是高中同学。 张有云说:“思恩哥说的对,你别强行凑上去。” 吴望成这才收敛了表情,不说话了。 晚上的时候张有云在席间活跃气氛,当着她的面吴思恩和吴望成都很克制,难得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 张有云讲到今年过年,她垂下头:“今年大概不会回家过了。” 吴思恩想起她跟自己讲过的那些她的家庭情况,心里有些唏嘘。 吴望成抓住她的手说:“到时候咱们两个过。” 张有云看向吴思恩:“思恩哥也一起,我们一起过。” 吴思恩瞬时有些恍惚,真的感觉到了家庭的温暖。 有人互相扶持、托举、等待的感觉。 他笑着说:“好。” 晚上回去张有云给三个人拉了个群,命名为“幸福小屋”。 吴思恩看了一会儿群名,心里头暖暖的。 过了两三天,谢可买的圣诞节装饰品到了,两个人一起在店里贴。 有一张特别大的圣诞树贴纸,要贴在透明的玻璃外门上,吴思恩站在凳子上贴,谢可在下面帮忙往下顺。 林泽辉从马路对面就看到他们在忙碌,扬手冲吴思恩打招呼。 吴思恩也看到了,冲他挥手。 谢可转头,就看到林泽辉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我来帮你。” 他个子高,站在谢可旁边一伸手就够到了上面,轻松做到了谢可刚才艰难的动作。 谢可不着痕迹地打量林泽辉。 林泽辉察觉到她的视线和她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吴思恩。 吴思恩忙说:“这是我新招的员工,谢可。” 他说着从凳子上下来,谢可刚想伸手去扶,林泽辉就先一步抓住了吴思恩的肩膀,用有些半抱的侄子护住他。 吴思恩不太好意思地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谢可收回手,站在旁边看着林泽辉的动作微微皱眉。 林泽辉看了一眼旁边剩下的装饰贴纸:“后面的我帮你一起贴,我个子高,方便些,贴得快。” 吴思恩看也没剩几张了,于是说:“那麻烦你了。” 林泽辉拿起来和他一起三下五除二贴好,谢可一下子被晾在一边。 她倚在门口玩手机,悄悄拍下来林泽辉的衣服,在淘宝上识图,发现是始祖鸟的羽绒服,六千多,鞋子她认识,要上万。 她若有所思,觉得吴思恩大概上次去滑雪大概就是和他一起的。 林泽辉很黏吴思恩,跟着他走来走去,去后厨也要跟着,谢可在前面招待顾客,注意力却始终跟着他们移动。 林泽辉也看了一眼外面的谢可,两个人的视线短暂交汇。 吴思恩毫无觉察,把做好的面端给谢可,让她送过去。 林泽辉说:“我上次看到她来店里找你,还以为是你朋友。” 吴思恩洗了个手:“什么时候?我都没注意你来了。” 林泽辉说:“主要是我看她挺年轻,没想到是来应聘的。” 吴思恩解释说:“是附近职业学校的学生,寒假来打工的。” 林泽辉笑着说:“那是我误会了。” 这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吴思恩感觉林泽辉的话很奇怪。 第37章 林泽辉没待多久, 他一走谢可就追着吴思恩问他的情况,看起来挺在意的样子。 吴思恩含糊了过去,毕竟谢可和林泽辉不熟悉, 他不想说太多。 谢可看出来,也不问了。 周五的时候刚好是圣诞夜,谢可安了小灯带挂在店口,晚上大家下班大家都跑去吃正经的餐厅, 牛肉面馆里没几个人。 路边的树上前几天工人来安了彩灯,夜晚的时候闪着白色的光,像星星。 吴思恩煮了之前学的热啤酒,和谢可两个人坐在店里喝。 谢可喝得脸上红扑扑的,吴思恩有些担忧,说:“你是不是不太会喝酒, 我给你盛碗牛肉汤吧。” 谢可抓住他的手说:“不用不用,本来就喝得够多了, 再喝汤我晚上肯定要疯狂跑厕所。” 吴思恩笑了:“那你更要少喝点。今天圣诞夜,你要出去玩的话可以早点下班。” 谢可盯着吴思恩的眼睛说:“哥,你真好, 你怎么这么好。” 吴思恩解释:“晚上估计也没几个人, 我忙得过来,你这几天还操心布置店里的装饰,也挺累的,喝完就提前下班吧。” 谢可摇摇头说:“我等会儿没事儿。” 她突然开口问他:“老板, 你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不考虑找个对象啊?” 吴思恩一愣,没想到她话题转换得这么快。 谢可看吴思恩没有回答也没在意,她原本是坐在吴思恩对面的, 现在放下酒杯站起来,走到吴思恩旁边说:“我能问你一件事儿吗?” 吴思恩抬头看她眼神迷离的样子,有点后悔煮啤酒了。 谢可今天晚上几乎喝掉了大部分的煮啤酒。 他微微皱眉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谢可微微弯腰,凑近吴思恩,说话声音刻意压低:“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啊?” 吴思恩一下子懵了,很震惊地看向谢可,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谢可见他还是不回答,感到不耐烦了,她伸手摁住吴思恩的肩膀,逼迫他直视自己。 她突然笑了一下,带着狡黠的意味,另外一只手也摁住吴思恩:“试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她猛地低头去亲吴思恩,吴思恩下意识往后面躲,他的椅子一下子翘起来,几乎坐翻了过去。 林泽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谢可背对着他强行亲上吴思恩的嘴唇。 “你们在干什么!” 他整个人出离了愤怒,猛地上前抓住了谢可的肩膀把她拽到了后面,把她拉开,然后伸手稳住吴思恩的意思。 吴思恩惊惶地看向林泽辉:“林泽辉……” 谢可被他拽得站不稳,靠在墙上,酒醒了大半,转身抓起自己的手机和包就跑出去了。 吴思恩看着她踉跄着出门:“谢可,你……” 林泽辉面色沉沉地一把扯起旁边的餐巾纸,连续扯了十几张,然后摁在吴思恩的嘴唇上擦拭。 吴思恩的嘴唇被他擦得脱了皮,他挣扎:“林泽辉!你疯了!她没有亲到我!” 林泽辉终于恢复了理智,他抚摸吴思恩的脸颊说:“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断重复着,不知道是说给吴思恩听还是自己听。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看清了这几天他刻意的逃避、犹疑不定和心神不宁。 他喜欢上了吴思恩,非常明确、毋庸置疑。 所以看到谢可强吻吴思恩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愤怒、嫉妒、恐惧淹没了他。 吴思恩整个人都吓呆了,被谢可也被林泽辉,后面的事情都有些模糊,店里的设备被关上,林泽辉帮他收拾了东西。 吴思恩浑浑噩噩地被他拉回了家。 林泽辉打开门把灯打开,给吴思恩拿拖鞋,蹲下来帮他把鞋带解开。 吴思恩低头看到他想要帮自己脱鞋,像是触电般地缩回脚:“我自己来。” 林泽辉闻言温柔地松开,说:“好。” 林泽辉让吴思恩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坐到他旁边。 林泽辉转头看向吴思恩:“刚才是怎么回事?你能和我说说吗?” 吴思恩也转头看向林泽辉,眼中还残留着不安:“我不知道。” 林泽辉安抚他:“你和谢可在一起了吗?” 吴思恩摇了摇头。 林泽辉猛地放下心来,语调都变得轻松:“那是她向你表白了?” 吴思恩茫然:“我也不确定。” 林泽辉说:“没事,现在年轻人都比较冲动,可能是喝醉了所以不管不顾的。” 吴思恩喝了口水,他点点头,稍微安定下来。 他觉得刚才的林泽辉也很不对劲,但是现在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吴思恩的手机响了,谢可给他发来微信,是:【对不起,我刚才喝晕了,做事没过脑子】 吴思恩没回。 林泽辉也在旁边看到了,他安慰道:“也忘记这件事吧,我们好久没打游戏了,玩一局?” 吴思恩点点头,没有拒绝。 林泽辉去旁边的柜子拿switch和手柄,正好一个电话打过来,吴思恩以为是谢可,正想拒绝,却发现是周景良。 他和林泽辉打了个招呼,走到阳台去接:“喂?” 周景良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空荡,从手机那端传来:“现在在店里吗?我提前回来了,晚上来接你去吃饭。” 吴思恩没想到周景良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不敢说自己在林泽辉家,于是撒谎道:“今天以前打烊了,我已经吃过回家了,哥,明天好吗?” 周景良问:“你已经回家了?” 吴思恩说:“对,今天过节生意不太好。” 周景良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吴思恩今天也没有什么力气去讨好周景良,没说什么就挂掉了电话。 林泽辉那边已经调试好游戏,还是双人成行。 吴思恩其实不是很想玩,但是看林泽辉很担忧他的样子也不好拒绝,接过手柄说:“我玩一会儿就回家吧,今天有点累了。” 林泽辉点头说:“行,我刚才点了外卖,等玩一会儿你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 吴思恩转头看向电视屏幕,强行忘记今天乱糟糟的心情,操纵角色开始玩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吴思恩家门口,周景良放下手机,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 第38章 林泽辉开了空调, 吴思恩把外套脱在旁边,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 他玩得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觉得在林泽辉旁边也没有以前自在。 吴思恩摁住操纵按钮向前,屏幕上的小梅从方块格上摔了下去,坠入深渊变成碎片,很快小梅又重新出现来原本跌落的地方。 他们在这一关已经困了很久了, 这一关是进入一个万花筒万花筒世界,万花筒两端断裂,中间有一道深渊,需要找到通过的方法。 吴思恩尝试跳到边缘的万花筒格子上,看会不会出现机关,试了几次除了颜色和亮度都没有变化。 吴思恩呐呐:“怎么都没有反应。” 林泽辉看着他又掉下去死掉, 安抚他:“没关系,再试试看, 我们一起跳一跳,看有没有规律性的变化。” 吴思恩点点头,又试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一跳 , 格子颜色出现了变化,有连在一起的趋势。 林泽辉立马兴奋地说:“再试试看!你往旁边跑一下。” 吴思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两个人朝两边跑动,相同颜色的格子连在一起, 但是中间还有其他的颜色, 就停滞不动了。 林泽辉正要继续操作,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说:“可能是我点的外卖。” 他放下游戏手柄站起来:“我去开门。” 吴思恩点点头, 目光专注在屏幕上。 林泽辉走过去看门:“是外卖吗?放外面就行了。” 门外没有声音。 他拉开门,然后愣住了。 吴思恩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一刻他的心脏几乎都停跳了。 巨大的寒意从背后升起。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周景良:“哥。” 周景良推开林泽辉,直接走了进来,他把围巾解开,搭在手臂上,脸上没有表情。 吴思恩视线紧跟着他移动:“哥,你怎么来了?” 林泽辉在后面有些莫名,感觉到被冒犯,眉头紧锁:“周总,是有什么事吗?” 周景良无视林泽辉,看着吴思恩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在家?” 他环视四周:“还是说你把这儿当家了?” 吴思恩张口结舌,看着不停逼近的周景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视里的游戏背景音在此刻刺耳无比,吴思恩去抓遥控器想关掉。 周景良这时才注意到他们在玩游戏,他看清屏幕上的小梅和科迪,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那条发了后又很快消失的游戏朋友圈。 怪不的吴思恩突然开始玩游戏了,他以前从来不会接触这些坏习惯。 什么时候?几个月前了吧,他们就开始在这个房间里,亲密地坐在一起玩游戏。 这张沙发这么小,两个人坐着的时候必定要肩膀挨着肩膀,腿碰着腿。 说话的时候转头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吴思恩那么不聪明,上次和他玩游戏的时候却表现得很机敏,不知道背地里和林泽辉玩过多少次了。 周景良简直气炸了。 他上前一大步一把拽住吴思恩的胳膊往外扯:“跟我走。” 林泽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冲过去阻止:“你要干什么!” 吴思恩则完全慌了神,被吓得六神无主,周景良的力气很大,他感觉手臂上的肉痛得要命,简直是被周景良拖着走。 林泽辉过去揽住吴思恩的肩膀:“周景良!这是我家,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周景良这才愿意拿正眼看他:“这是你家,不是他家,我们走了。” 他目光停留在林泽辉的手上,直接用力一拽,林泽辉被迫松开手。 吴思恩痛得直抽气。 林泽辉看在眼里满脸焦急,上前想去拉开他:“你这是在强迫他!你松手!” 周景良冷冷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你现在敢拦我,我明天就能让你丢了工作。” 吴思恩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来,他拽住周景良的胳膊,扬起下巴冲他摇了摇头,眼眶通红:“哥,不要……” 周景良俯视他,仔细地看他为了别人求情的模样,心中更加觉得可笑至极。 林泽辉义愤填膺:“你觉得我怕你!思恩,我今天绝不会任由他随便带走你!” 林泽辉可能觉得周景良只是说说而已,他一个建筑公司怎么能管得了政府的公务员,但是吴思恩却慌得要命。 周景良绝对有能力马上让林泽辉被扫地出门。 他一个人惹周景良生气就算了,但是不可以连累别人。 吴思恩用力地挣脱开了林泽辉的手,靠近周景良:“我没事的,景良哥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周景良抓着他胳膊的力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变轻。 吴思恩冲林泽辉摇头:“我本来也准备要走了,你放心。” 林泽辉还想上前一步,吴思恩却后退了一步。 林泽辉说:“思恩,你别怕,不用撒谎。” 吴思恩转身看向周景良说:“哥,我们走吧。” 周景良冷睨了一眼林泽辉,转身出门。 吴思恩回过头,安抚又虚弱地冲他笑了一下,被周景良一把拽回去,吴思恩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走了出去。 很快,两个人消失在了门外。 林泽辉无力地坐到了沙发上。 周景良把吴思恩塞进了副驾驶,一路都在超速。 吴思恩脸色发白地紧握着安全带,整个人都像是快要被甩出去一样。 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转头看周景良一眼。 周景良很少气得上头,大部分的时候他生气的表现是冷淡疏远。 他今天能对林泽辉说出威胁撤职的事情已经透露出他的情绪濒临失控。 这是吴思恩没法承担的怒火。 吴思恩的眼眶更加红了。 他在车里不说话,吴思恩更加不敢说话。 耳边只有车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不断呼啸过去的风声。 外面冷得要命,车窗上起了厚重的雾气,夜色凝重得像是墨水,路灯昏黄扭曲。 原本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周景良只开了30分钟。 车子一停,吴思恩还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周景良动作很快地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他的安全带解开,把他拽下了车。 吴思恩踉跄几步跪到了地上,裤子膝盖被蹭上一层灰,周景良非常冷漠地拽起他,吴思恩受不了了,他甩开周景良的手,自己爬起来说:“我要回家!” 周景良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很冷漠地看了吴思恩一眼,然后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吴思恩立马往门外跑,周景良拦住他把他摔到了地上,他反手关上大门,打开了室内的灯。 灯光一下子亮起,吴思恩的眼睛不适应,下意识眯起来,然后就看到桌子中间赫然摆着一副标本画。 正是那幅他送给林泽辉的标本画。 吴思恩懵了。 周景良走过去拿起标本画:“这幅画,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林泽辉的?” 吴思恩从地上爬起来:“不是的,哥,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周景良闭上眼睛,平复了几秒,然后拆开画框,露出后面的署名。 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林,祝你万事胜意,平安健康。” 他是笑着的,但是眼中全是愤怒:“所以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对吧,被我拿走的时候是不是还在心里怪我啊?” 吴思恩看着他呆呆地摇头:“我没有……” 周景良把画砸到了地上,玻璃碎成碎片,溅了满地。 吴思恩下意识抖了一下,然后就被周景良整个人掐住脖子抵到了墙上。 周景良的脸离他很近,鼻尖和他的鼻尖相触,明明是极端亲密的姿势,嘴上却是恶毒的语言:“我拿走的时候是不是还在心里嘲笑,怎么那么自作多情啊。” 吴思恩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脸涨得通红:“哥,我没有!他送我东西所以我想给他回礼而已!不是什么特别的!” 周景良猛地松开他,吴思恩靠着墙大口喘气。 周景良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领带,把外套脱下扔到了旁边。 吴思恩看着周景良,因为刚才短暂的窒息泪眼朦胧:“哥,我和林泽辉真的什么都没有,你误会了……” 周景良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喜欢我吗?” 吴思恩愣住了。 他因为这个问题完完全全地愣住了,眼里不加掩饰的错愕,在周景良的视线里一览无余。 他又问:“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答应和我做?” 吴思恩不懂了,难道他是因为喜欢才和自己做的吗? 他们之间难道不一直都是没有爱的关系,所以才会那么令他感到痛苦。 现在周景良又在说什么?他在要求什么呢? 周景良的语调近乎扭曲了,但他愤怒的样子灯光下却显得愈发摄人心魄:“是和其他人做也可以吗?” 吴思恩被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他大声反驳:“不是的!” 周景良站在原地和他目光交汇。 吴思恩撑着墙站直身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周景良侧头轻笑了一声。 他突然非常痛苦地意识到一直以来吴思恩都不喜欢自己。 他没法掌控全世界,但是他从没想到过没法掌控吴思恩。 现在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拥有过什么呢?什么都是假的。 吴思恩看不懂他的笑,他只是觉得委屈和害怕。 周景良伸手抽走了裤子皮带。 如果没有爱,有性也不是不行。 第39章 周景良家全屋铺了地毯, 灰色的,沾上浅色的污渍会很明显,也很不好清理。 打扫地毯是很费力气的事情。 地毯是纯手工羊毛, 带着天然羊毛的粗粝,吴思恩的后背、臀部、小臂外侧和脸颊都被磨得生疼,泛红。 很快,他被翻过来, 柔软的腹部触感更加明显,羊毛毛绒像一根根短粗的落叶松针尖扫皮肤上。 他大口吸气,想象空气通过喉咙灌进肺里,然后再缓慢地呼出,这样才能不至于窒息而亡,吴思恩勉强睁开眼睛, 伸手去抓住面前的桌腿,五指用力扣紧, 让自己的头不至于撞上亚克力的透明桌腿。 桌腿很坚硬,他正好面对着拐角,如果撞上去一定痛得要命。 吴思恩还不想死, 虽然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掉了。 不能单纯用痛来说, 死亡大概是一种临界点,五感的极致放大,然后再砰一声丧失,死前完全脱离世俗的束缚, 大概会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轻松。 吴思恩生理性和心理性地流下泪来, 他真的不想死,于是他讨饶,用惯用的软和语气说:“哥, 求求你了……” 周景良对于他的求饶不屑一顾,在他身后沉默得要命,他越是安静,每一次动作和呼吸就越是被放大。 吴思恩挣扎着扭过头去,泪眼婆娑地看他:“哥……你饶了我,我知道错了……” 周景良冷静地看着他,像是一台机器精准地扫描并计算吴思恩的行为,然后打分,再给予奖惩。 吴思恩浑身滚烫,他感觉自己发烧了,喉头干裂发痒,想要咳嗽,身上燃起高温。 他垂下头,脸轻轻靠在地毯上,嘴巴微张,瞳孔发散,目光失去了焦距。 周景良终于大发慈悲地让他中场休息,他往后退,然后揪着吴思恩的头发把他拽了起来,扔到旁边的沙发上。 沙发是米白色的,周景良的手臂摁在上面,立马就沾了红色的鲜血。 是刚才做的时候他被玻璃碎片划破了流出来的血。 周景良并不在意这细微的疼痛,他还穿着衬衫和裤子,看着冠冕堂皇。只是再往下看却早已衣衫不整。 吴思恩缓慢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扯起旁边的毯子想要盖住自己。 周景良看着他说:“知道错了?” 吴思恩赶紧点头。 他瑟缩着,像一头受惊的幼兽,看向周景良的目光可怜极了。 但是周景良却不会再这样轻易地上当,他问:“哪里错了?” 吴思恩又说不出话来。 周景良并不在这里为难他,他说:“既然错了那就要接受惩罚。” 他捡起刚才扔掉的皮带,折了一下攥在手里。 吴思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拼命往后缩,裸露的瘦弱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哥,你不要这样……” 周景良缓步向前:“痛了才能长记性。” 他说着扬起皮带抽了下去。 吴思恩一下子趴在了沙发上,疼痛感从后面袭来,很快一道红色的印子浮现在雪白的皮肤上。 吴思恩哭了。 他小声地抽泣,看到周景良又要扬起手,拼了命地爬起来往外跑。 周景良觉得他实在太会装可怜。 刚才那一下他根本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屁股上又全是肉,能痛到哪里去呢?小孩子不听话的时候抽几下屁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的反应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伤害他的事一样。 大门被周景良锁上,没有他的指纹从里面也打不开。 周景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丝毫不慌张。 吴思恩又往自己常睡的客房跑,他冲进去关门,像一只挣扎的鱼想要跳入海水里求生。 周景良比他更快地抵住了房门,他低头假装恍然大悟:“是想去床上?” 吴思恩的力量太小,抵抗不了,只能拼命摇头表达不愿意,却往后几步跌坐到了床上。 周景良欺身上前,巨大的身影将他笼罩。 结束的时候吴思恩在浴缸里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耳朵里灌进去水,然后又没过头顶。 周景良把他捞起来,拿着蓬头对着他冲。 吴思恩眨动睫毛,上面都是沉甸甸的水珠。 周景良已经在浴室里又做了一轮,他拿了块巨大的浴巾把吴思恩裹住,用吹风机潦草地吹干头发。 吴思恩浑身无力地倚靠着他,眼泪又掉了下来,周景良无视他的眼泪,关掉吹风机,钳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两个人的舌头又缠在一起。 吴思恩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条件反射般地回吻他。 对此周景良还算满意,糟糕的心情终于短暂地得到缓解,连带着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他身上的浴巾又掉了下来,但是全屋都开着暖气,周景良也就没管,把他的腿架到腰上,抱进了自己的卧室。 吴思恩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分辨不出过去了多久。 周景良不在房间里。 他伸出手左右摸索了一下,理所应当地没有找到手机。 窗帘紧紧地拉着,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他并没有兴致去拉开,而是下床想出去。 腿挪动的时候异常艰难,他掀开被子,大腿上到处都是手指留下的青痕,吴思恩微微侧身,看到了自己屁股上那道被皮带抽出的印子,忍不住一颤。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痛,但是令人感到屈辱。 吴思恩浑身赤裸地下床,腿一软几乎跪坐到地上,他稍微缓了缓,从周景良的衣柜里找出一套居家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然后去开门,客厅很明亮干净,地毯也被换新。 房子里很空旷,阿姨和厨师都不在,周景良也不在。 桌子上有一杯水,吴思恩喉咙干渴得要命,走过去一饮而尽。 他在客厅里找了一圈,又去洗衣房,没有看到自己的衣服和手机。 最后,他走到门边去开门,没有打开。 吴思恩在房子里转了一整圈,另外一扇门也上了锁。 他一下子慌了,意识到周景良是故意把他锁在这里的。 吴思恩去开窗户,发现推不开。外面响起车子的声音,周景良回来了。 周景良拎着一袋东西推开门进来,看到吴思恩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把手上的黑色袋子放到地上,自顾自地换好鞋,把外套脱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饿了吗?” 吴思恩没法配合他假装。 他面色依旧惨白:“我的手机呢?” 周景良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黄油,又找出西红柿,开始做三明治。 吴思恩走到他面前说:“我想回家。” 周景良打开面包机,很快吐司被煎好,从面包机里弹跳出来。 他抽出刀,开始抹黄油。 吴思恩向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周景良转头看他:“这里就是你的家。” 吴思恩再也没法粉饰太平,他松开手说:“这不是!我要回家!” 他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去,他拉了拉门没有打开,转头就去开窗,窗是很小的一扇通风窗,很高,吴思恩试图爬上去。 周景良砰一声放下刀,脸上依旧无比平静,走过去拿起玄关处的袋子,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来,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串锁链。 锁链纤细,顶端的环上还用绒布包裹住了,是豹纹的花色,看起来是情趣用品。 吴思恩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景良拿着它走过来。 吴思恩说:“你要做什么?” 周景良说:“这句话我应该问你。你为什么想走,是着急去找你的好朋友吗?” 他特意加重了好朋友这三个字。 吴思恩忍受不了了,大喊他的名字:“周景良!你疯了?!” 周景良上前几步把他摁住,把脚环给他扣上,吴思恩疯狂地踢打他,扯他的头发。 周景良被扯得很痛,嘶了一声把脚环扣好,去摁他的手。 吴思恩被摁在落地窗上,周景良的头发被他扯得乱七八糟。 吴思恩又哭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周景良动作很粗鲁地把他脸上的眼泪抹掉:“你什么时候不想走了我就帮你解开。” 周景良松开手,把链子的另外一段捡起来,绕在自己的手上。 又是一阵丁玲咣啷的响声,吴思恩被链条扯着跟他走。 周景良继续做三明治,吴思恩不想看他,蹲坐在导台的另外一边默默掉眼泪。 等周景良的三明治终于做好摆盘端上桌,低头看到吴思恩坐在地上,眼泪都要流干了。 于是周景良又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第40章 吴思恩拒绝吃周景良做的三明治。 周景良冷哼了一声:“要绝食?” 吴思恩低着头不理他。 周景良吃掉了自己的一半, 然后把锁链的另外一段绑在了冰箱的手柄上,转身进了书房处理工作。 这样一来吴思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冰箱外的10米。 吴思恩看到周景良打开书房的门进去,又把门关上。 看不到周景良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袖子默默擦干眼泪。 他身上还穿着周景良的居家服,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倒是不冷。 肚子响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 确实是饿了。 吴思恩抬头看到导台上的三明治,又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最后扶着导台站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饿着自己?明明是周景良的错,而且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他吵。 吴思恩拿起三明治小口吃了起来,因为实在太饿了,他吃得很快, 又拿起旁边周景良倒的水喝下去。 他没吃饱,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片吐司, 直接啃。 吃完吴思恩感觉力气恢复一些了,低头尝试去解脚链,脚链有些类似手铐, 两端是需要钥匙才能解开。 刚才周景良没有拿出钥匙, 吴思恩的目光看向玄关处地上的黑色袋子,可能钥匙还在袋子里。 吴思恩打开冰箱门,试了试最长的距离,但是客厅实在很大, 这里离玄关也很远。 他环顾左右, 看能不能找一根长的东西够一下。 思考的时候吴思恩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哭了。 他在冰箱里翻找,抽出了一根保鲜膜。 但是显然还不够。 就在吴思恩到处翻找的时候,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周景良走出来,吴思恩砰一声关上冰箱门,警惕地看着他走出来。 周景良淡淡地移开视线,径直走向玄关处的黑色袋子。 他弯腰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然后向吴思恩展示:“差点忘了。” 说完动作散漫地把钥匙塞进口袋里,看起来对吴思恩刚才在外面想干什么一清二楚。 吴思恩气死了。 他觉得周景良简直是晕了头,不可理喻,他指责:“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你这样是在犯罪!” 周景良说:“谢谢你给我普法。” 吴思恩说:“我没去店里,我的员工也联系不上我,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报警的!” 周景良说:“员工?那个叫谢可的?我已经把他开除了。” 吴思恩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周景良知道他的手机密码,肯定是翻看了他的手机,以他的口吻把谢可开除了。 周景良向前逼近:“我还没问你,那个谢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事,一直和你道歉?” 吴思恩简直不敢想他如果知道谢可想要强吻他后是什么反应,他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只是工作上的失误。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开除我的员工。” 周景良扯了一下嘴角:“是吗?” 说完转身就走了,书房门砰一声被关上。 这么多年他为吴思恩前前后后做过多少事,升学工作都为他考虑好了,甚至放弃了联姻。吴思恩却这样欺骗他的感情,他为什么不能管他的事,锁住他?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高中开始就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后面,仰着脸对他露出讨好的笑,现在让他如愿留在自己身边,又在这里哭什么。他应该感到高兴。 周景良在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钥匙被拿走了,吴思恩没了指望,重新蹲坐在地毯上。 他动了动脚腕,即使用脚环外面有一层毛茸茸的不包裹着,但是里面依旧坚硬,刚才周景良拖拽他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减轻力道,他脚腕红了一片。 吴思恩看到窗外又开始飘雪,外面阴沉沉的,刚才还有点亮光的天又暗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冰箱上的显示器,发现已经下午5点了。 周景良做了一整夜,他直接睡到了下午。 锁链是从冰箱把手上面扯着下面的,链条不够长,脚环一直有一种被吊着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他又觉得委屈了,可能是刚才补充了水分,眼泪又冒出来。 晚上的时候周景良叫的外送送过来,他走出去取,路过客厅的时候就看到吴思恩靠着导台睡着了。 睫毛湿漉漉的,还挂着泪珠。 脸颊也因为被眼泪流过而开始泛红起皮。 周景良把外送拿到客厅,是几条崭新的内裤。 周景良的走到吴思恩旁边用钥匙解开扣在冰箱把手上的环。 冰箱把手是设计师后来加装的复古风,其实用力是可以拉下来的,只是周景良觉得吴思恩并没有这样的力气。 当然他也没有这样的头脑。 吴思恩被惊醒,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景良抓着他的胳膊说:“走。” 吴思恩见他又要把自己往房间里带,立马条件反射般地抗拒起来,以为他又想上.床:“我不要!你松手,我就要在这儿!” 周景良被他气笑了:“你今天准备睡冰箱旁边?” 吴思恩看他一眼,然后眼神躲闪:“我太累了,而且太痛了。” 周景良意识到他在想什么,故意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扣住腰,吴思恩浑身一激灵,周景良把他带进怀里,凑到他耳边说:“我今天要加班,你还可以放松一个晚上,之后几天都别想下床。” 吴思恩打了个冷颤。 但是起码不再挣扎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景良回了主卧。 周景良把他锁在床头,他试了一下,链条的范围刚好是在床附近。 周景良摸了摸吴思恩的头发,但是并没有温情的味道,吴思恩往后面缩。 周景良松开手,面色不虞:“吴思恩,这段时间你最好想想办法怎么讨好我。” 吴思恩抬头看他,看起来很不愿意。 他越是这样,周景良就越想让他屈服。明明是他先接近他的,却想要提前抽离,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呢? 就像是小时候的那只流浪猫,明明是那只猫先过去舔自己,翘起尾巴想要被抚摸,等到他真的花费心思把猫带回家养起来的时候,却想要逃离到外面。 怎么可以呢? 所以他把猫永远地关在了他制造的花园里。 那只猫看他的眼神和现在的吴思恩一模一样。 周景良站直身体冷酷地看他:“睡吧。” 40-50 第41章 第二天早上还是周景良做的早餐, 阿姨和厨师都被放了长假。 他昨天晚上一直加班到凌晨3点,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吴思恩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周景良帮他盖好被子睡在一边, 两个人中间像隔了一条河。 早上起来的时候吴思恩依旧保持着入睡的姿势,很不安的样子,一动不动。 周景良把早饭端到房间里,放在床头柜上, 伸手把吴思恩的被子掀开。 吴思恩被惊醒,睁开眼睛想往被子里缩。 周景良说:“吃早饭,我今天要去公司,晚上会早点回来。” 他说着把一台电脑扔到吴思恩床上:“里面下了一些电影,无聊可以看。” 吴思恩这才坐起来,他说:“那我上厕所怎么办?” 周景良拎起来锁链, 吴思恩这才发现竟然已经换了一条,这条加粗加长了, 他缓缓往后靠,又缩回了被子里。 周景良已经试过了,可以满足他的洗漱要求。 周景良放下锁链, 吴思恩躺在床上也不和他说话,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周景良走了。 外面关门的声音响起,他赶紧下床去掀窗帘,只掀开一小条缝, 他悄悄凑近, 可以看到大门打开,周景良的车开了出去。 吴思恩去拿电脑,打开后立马尝试登陆微信, 却发现没有联网。 他又试了几次,意识到周景良把网线拔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包,里面存着十几部电影和几部电视剧,应该是周景良昨天临时下载的。 吴思恩没什么心情看这些,把电脑扔到一边。 新换的锁链果然更加长,他拖着链条去卫生间洗漱,寻找可以撬锁的工具。 他找到了棉签,掰断后尝试用尖的那一头去戳锁眼,但是戳断了也没弄开。 吴思恩又没有力气了,他重新躺回床上,开始吃周景良做的三明治。 吴思恩想起高中刚毕业的那个夏天,他考上了大学,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他把小成从亲戚家里接出来,带他去吃了肯德基,然后一起去红山动物园玩,动物园好大,他们跑上跑下,花光了兜里所有的钱买红熊猫的玩偶,最后坐在地铁站门口一起吃雪糕、分别。 小成回了亲戚家,他原本考完试后找了一个包吃包住的民宿做服务员和保洁,但是此刻并不想回去。 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地铁站门前,手机里唯一一个有备注的联系人是周景良。 他给他打去电话,然后小心翼翼地说:“哥,我考上了。” 周景良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恭喜。” 他一下子被打开了话匣,和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说小的时候爸妈对小成的那些不自觉的偏心让他耿耿于怀,后来意外去世他又无比自责,这年走过来他感觉好累好累,又好孤独,其实很多人在背后说过他孤僻、怪异、很难相处,只有周景良愿意接纳他、帮助他,他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他说谢谢哥,以后哥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周景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是吗?” 吴思恩很用力地点头。 周景良说:“那最好了。” 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周景良一定恨死了他,所以才会这样对他。 吴思恩慢慢捂住脸,掩盖住悲伤的表情。 周景良回到公司,整个办公室都气氛凝滞,高欣怡快步迎上来,把文件递给他。 周景良看了高欣怡一眼:“慌什么?” 高欣怡汗颜,她赶紧调整好表情说:“工地的事已经安排专员去调查了。” 周景良走进办公室,打开文件开始快速浏览。 连续开了几个会议,午饭时间周景良抓紧处理了一些文件,下午提前回到家。 他打开门后听到浴室里传来响动,走进去一看,吴思恩正蹲在地上用指甲刀抠弄锁扣。 他弄得入神,锁链发出噪音,没有听到周景良回来的动静。 等到周景良站在浴室门口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指甲刀藏起来。 周景良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伸出手:“给我。” 吴思恩蹲在那儿摇头。 周景良火气一下上来了,扯起他的胳膊,吴思恩踉跄着撞到洗手台上,上面的东西被他的手扫到,掉了一地。 他吓得发抖。 周景良的抓紧他的手,吴思恩死死地攥紧手,像是在和他较真,死活不肯松手。 指甲刀很坚硬,滑得手心钝痛。 周景良冷笑一声,一根一根抠开他的手指,把指甲刀抠出来,然后扔到了浴室窗外。 他看向吴思恩,看到他脸上又生气又委屈的样子。 他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自己。 说了只要他乖一些就解开链子,却无时无刻不想往外跑。 周景良动作幅度很大地扯开自己衬衫的领口,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 吴思恩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他说:“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周景良说:“一辈子。” 吴思恩拔高音量:“你不能这样!” 周景关掉水龙头,低头擦手:“为什么不能?” 他撑着台面转头看着他说:“吴思恩,你以前从来没有吼过我。” 吴思恩站在旁边看着他,终于软和了态度:“哥,你帮我解开吧,你想我住在这里的话也可以,我给吴望成打个电话,他联系不到我肯定要着急的。” 周景良反驳他:“他恐怕连你不见了都不知道吧。” 吴思恩语塞。 周景良看他的眼睛是肿的,就知道他今天又哭了。 他心里难免升起一股烦躁,伸手狠狠擦了一下吴思恩的眼角:“现在怎么这么娇气?又哭。” 他说:“我带了午饭回来。” 说着他要往外走,吴思恩一下子攥住他的手。 周景良的视线落在两人相触的那片皮肤上:“去吃饭。” 周景良把吴思恩牵到了客厅,他打包了餐厅饭菜,和吴思恩面对面坐着吃。 吴思恩没有拒绝,沉默地吃饭。 周景良吃饭后接到电话又去书房工作。 吴思恩被牵到书房里,听着他打电话和敲击键盘的声音窝在小沙发椅上睡着了。 这几天周景良似乎特别忙碌,只有那一天提前下班,后面都是早出晚归。 吴思恩看着电脑上的日期,他在周景良家被关了快一周。 周景良又加长了链子,让他可以在整个房子活动,因为他没空再准备饭菜,需要吴思恩自己来。 他时常见不到周景良,电脑里面的电影也都看完了,没有人和他说话,他时常窝在小沙发上,看着外面,他越来越沉默,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觉得这是周景良对他的惩罚。 好几个深夜,他睡在周景良的床上,旁边都是空荡荡的。 又是一个清晨,吴思恩醒来的时候周景良已经不在了。 以前他能4点就起来备菜,现在他往往一觉要睡到10点多才醒。 吴思恩没什么力气地爬起来,脚上的链条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他走到卫生间正准备洗漱,突然听到窗户被砸的声音,吴思恩走上前查看,吴望成在外面焦急地冲他招手。 吴思恩一下子拉开窗户。 吴望成喊:“哥!你还好吗!” 吴思恩半个身子都从浴室里探了出去:“我没事!” 吴望成站的地方在别墅外面,和房子隔了一道栏杆:“你能出来吗?” 吴思恩摇头:“我被锁住了。” 吴望成大骂了一声畜牲。 他左右看看然后让吴思恩等一会儿。 片刻,他买了一个工具箱,问:“你能爬出来吗?” 吴思恩试一下了一下铁链的长度,幸好周景良加长了,他现在可以出去。 吴思恩点了点头,从浴室的窗户里努力挤出去。 周景良的卧室在二楼,他扯了床单拧成绳子,闭上眼睛心一横就抓着绳子怕了下去。 吴望成在旁边看着心惊胆战的。 吴思恩顺利跳下来,跑到栏杆处,吴望成隔着栏杆看到他脚上的脚环一下子红了眼:“周景良这个神经病,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吴思恩瘦了一大圈,看着他拿出工具:“能打得开吗?再远链子就够不到了。” 吴望成仔细看了一下,点头说:“没问题,这玩意儿很塑料。” 说着他拿出一根铁丝开始撬锁。 很快脚环就被他撬开了。 吴思恩一下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些?” 吴望成把他的脚环扔得远远的:“以后跟你说。你试试能不能爬出来?” 围栏上有防盗的爬尖刺,没法爬过去。 吴思恩摇摇头:“没事儿,可以直接从前门走。” 说着他踉跄着跑过去,前面果然还有他的指纹。 吴望成跑过去接着他,吴思恩抓紧他的手臂说:“赶紧走!房子周围都有监控,周景良很快就会发现的。” 吴望成点点头说:“车子在那边。” 他话音刚落,一辆黑车开了过来,林泽辉降下车窗:“快上车。” 吴望成打开车门,让吴思恩先上去。 林泽辉加速驶离了这里。 吴思恩坐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别墅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吴望成检查他的身体,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忍不住又爆了粗口,然后说:“我草,死同性恋!” 第42章 那天周景良把吴思恩带走后, 林泽辉失落地在家里坐了很久。 吴思恩是自己跟他走的,他也说不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周景良肯定拿什么要挟着吴思恩。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把吴思恩当成普通朋友的样子, 他刚进来的时候发的怒火分明就是妒火! 林泽辉第二天早上又去到吴思恩家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时候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在工地上工作得心不在焉。 旁边的同事在校对文件,询问他是否有问题,林泽辉没听见。 同事抬头, 看到他在发呆,喊他:“林泽辉。” 林泽辉猛然回过神来,抬头应道:“怎么了?” 同事说:“这话我应该问你,你今天一天都不在状态,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泽辉摇摇头说:“没事,我这里没问题, 就是昨天没睡好,太困了。” 他从桌子上站起来:“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清醒一下。” 同事点点头,林泽辉拿起手机往外走。 他低头打开微信,和吴思恩的聊天框已经被新消息挤到了下面, 他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点开后依旧是清一色的绿色气泡框。 吴思恩一直没有回复他消息。 打得电话也没有接通,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林泽辉走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低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到手机屏幕上, 他最后下定决心拨打了微信视频通话过去。 通话很快被挂断,说明对面有人在操作。 林泽辉赶紧又给他发文字消息确认他是否平安。 却发现信息发不出去,而是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是对面直接把他拉黑了。 林泽辉立马反应过来对面的人绝对不是吴思恩。 吴思恩不会这样随意且没有理由地拉黑别人。 林泽辉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周景良拿走了手机。 他焦急万分, 拿着手机走出卫生间,正好碰到了吴望成。 吴望成认出是他,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林泽辉由于片刻,组织了语言,上前几步拦住吴望成,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略地和吴望成说了,两个人结成了同盟。 一直到现在,林泽辉从后视镜里也看到了吴思恩脖子上明显的吻痕,和赤裸的脚踝上被锁扣勒出的红痕,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紧。 吴望成伸手去扒吴思恩的衣服:“那个畜牲还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靠那些有钱人都是变态,一个两个的最喜欢折磨人!” 吴思恩慌张地挡住他的手:“我没事,真的没事。” 这些事情说出来,他脸上无光,他和周景良,说不上来是不是强迫的。 很多事情也有他没有拒绝的原因存在,还是他太过于懦弱。 吴思恩心情并没有因为逃出来而变好,反而更加疲惫了。 他其实并不想和吴望成或者林泽辉解释太多,哪怕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好朋友。 他觉得他们不会懂的,也不会理解那些扭曲的情感和不健康的关系,也许这个世界上如果存在一个完全懂他的人,这个人也只会是周景良。 吴望成被吴思恩推开,脸色不善,咬牙切齿:“都怪我,我当时就不该靠他进公司,不让他帮我那么多,他就不会一而再再二三地逼你了。” 吴思恩赶紧说:“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吴思恩很难为情,他在后视镜里和林泽辉对视了一眼,林泽辉克制着住自己愤怒和悲伤的情绪,安抚他:“还好吗?” 吴思恩点点头:“现在要去哪儿?不能回我家,周景良很快就会找过来。” 林泽辉说:“不用担心,他现在正在陪区里的领导开会。” 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他想周景良最近真的很忙,也许就算发现他不见了也只是短暂的感到愤怒,很快就会被更重要的工作吸引去注意力。 也许很快就会淡忘自己。 也许也不会,就像他离职周景良又找过来。 他有着太重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有的时候吴思恩实在难以分清周景良的执着到底是出于什么。 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个物品,偶尔感到自己也在被深深地在意着。 吴望成说:“先回我那儿。” 吴思恩点点头,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子后座,闭上眼睛。 这几天的事已经超过了他对于自己生活的预期,他甚至都不知道逃跑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被找回去,面临的将是更加严重的怒火。 说不定还会牵连吴望成和林泽辉。 吴思恩的面容浮现出深重的倦色。 吴望成还想问什么,林泽辉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吴思恩需要休息,吴望成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林泽辉把他们送到吴望成家,张有云在门口等着,车子一挺好她就跑了过来把吴思恩搀扶着走进小区单元楼。 吴思恩倒是没有那么虚弱,只是长期郁郁,脸色有些灰暗苍白,努力挤出微笑拒绝了张有云:“有云,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张有云知道他有些事情可能不愿意和外人说,也没有多问。 林泽辉送他进了单元楼,吴思恩和他说:“谢谢你,那天实在不好意思。” 林泽辉很悲伤地看着他说:“是我对不你,那天我要是没让你走就好了……” 吴思恩感觉到他们之间可能再也不能跟之前一样自在地相处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的。” 吴望成揽住吴思恩的肩膀把他带了进去:“走了,谢谢兄弟。” 他意识到吴思恩对他并没有超过朋友的暧昧之情,也意识到自己能力的弱小,甚至连保护他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切都令人挫败和沮丧。 林泽辉站在原地看着吴思恩走进去,才转身离开。 张有云帮忙从玄关处拿了拖鞋,客厅里放着一个大行李箱,吴思恩认出来是自己的。 张有云解释说:“昨天小成去找了你的房东要了钥匙,把你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房子也退租了。” 吴思恩点点头很感激地说:“谢谢。” 张有云买了菜,吴望成烧了几个菜,三个人围在不大的餐桌上吃饭。 吴望成说:“我从那个恒安辞职了。” 吴思恩夹菜的筷子一顿,他已经这样和周景良闹掰,估计就算吴望成不主动离职,不多久周景良也会把吴望成开除。 吴思恩心里很愧疚。 吴望成看他垂下了头,继续说:“不是因为你哈,我已经找到下家了,下个星期就去上班。” 吴思恩一时愕然:“哪里?” 吴望成说:“我之前不是一直跟着老黄招待一些公子哥,就认识了点资源,前段时间把我挖过去了。” 吴望成挺得意地说:“现在给我开的工资可高了,你也不用担心之前欠的钱,之前拿笔投资大涨,那20万我都已经还清了。” 吴思恩更加震惊:“你赚的钱有20万?” 他虽然知道投资能赚钱,但是没想到能赚这么多。 吴思恩很担忧和怀疑:“你不用骗我的,这么多钱我们慢慢还。” 旁边的张有云开口:“是真的还清了,我看着他把钱转过去的。” 旁边的吴望成点点头:“我骗你干嘛?能多长一斤肉?” 赚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吴思恩不懂投资,但是也觉得没有这样的好事,心里依旧怀揣着不安:“怎么可能涨这么多?你本金都没有多少吧。” 吴望成说:“我是投资的项目,现在盈利了,你不懂,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胆子大的人更容易赚到钱。” 吴思恩想要深入问,吴望成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岔开话题:“反正你以后就不用理会周景良了,你还要回去开牛肉面馆吗?最好是换个地方,我怕他骚扰你。” 吴思恩从刚才出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可能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张有云说:“那也挺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吴望成说:“那你想去哪儿?” 吴思恩想了想,说:“回老家吧。” 第43章 吴思恩老家是安徽的一个山沟里的吴家村, 从镇子上到村里只有一辆公交车,村里只有一家大点儿日用百货超市,现在大多是老人住着。 他小的时候和爸妈回家祭祖, 需要翻越一座不高的山,哪里埋葬着许多的坟墓,认识的亲戚们互相寒暄,最后在林立的丛木之间找到自己的祖辈。 老房子是没法住人的, 原本房子旁边种了两个果树,长得又高又大,没有人打理每年都能结满柿子和梨。 吴思恩好爱吃柿子,但是每年回去的时候都是快要过年的冬季,柿子早就被别人摘走,或是落入大地, 他只见过他们冬天萧瑟的样子,时常想象夏日的繁盛和秋日的硕果累累。 后来那棵柿子树无人管控, 越长越大,肆无忌惮,甚至穿破了老房子的墙壁, 长到了房子里面, 墙壁也破了,破裂的纹路像是一棵大树的根枝。 房子终于受不住,在一个台风天轰然被树劈开,多了一个巨大的洞。 吴思恩对老家的印象只有这些, 即使回去也没有地方可以住, 但是他依旧觉得亲近。 他只拿了很少的行李,和吴望成、张有云告别后坐上往返两个两个省的大巴车。 大巴车不需要实名制买票,只用在特点的停靠点上车和给售票员两百块钱就可以。 吴思恩离开得没有痕迹。 他在吴家村最近的镇子上呆了一周, 买了新的手机,办了新的电话卡,所有的软件都用新手机号重新注册。 一周他都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索性周景良也没有找过来。 第二周他搬到了车程大概一个小时的市里,在市中学旁边的一个连锁便利店里打工。 在便利店里打工比之前开面馆轻松不少,虽然赚得不多,但是也能勉强度日。 吴思恩物欲低,对吃喝都不讲究,平时也很少买衣服,小城市的房租便宜,每个月还能剩下一些钱。 他过回了平淡的日子,只是偶尔想起周景良,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吴思恩,补一下货。”店长从收银台探出头。 吴思恩听到立马抬头,店长指了指速食的柜子,里面的一些熟食都卖完了。 吴思恩赶紧转身进后面的仓库冰箱里拿货。 他刚来还不熟练,低头翻找了好久,高个子的小孙走进来帮忙,吴思恩感激地说:“谢谢。” 小孙说:“没事,你后面熟悉就好了。” 小孙从他手里接过一半的冷冻炸物,帮他拿到收银台补货。 已经是晚上12点,吴思恩今天要轮夜班一直到早上8点,这个时间段人少,但是容易犯困,也不好受。 小孙走过去和店长一起清点完白天的营业额,吴思恩完成交接,店长就下班了。 店里一下子就剩只剩下了吴思恩和小孙。 小孙和吴思恩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顶一会儿能行吗?” 吴思恩点点头。 小孙年纪轻玩心重,店长一走他就时常想办法摸鱼,这周店里的监控坏了,他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便利店没有厕所,公共厕所在旁边的商场里,走过去要一段时间,小孙经常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在外面玩会儿手机。 便利店工作时间长,一直站着也辛苦,吴思恩能吃苦有的时候腰都受不了,他也理解小孙。 吴思恩站到收银台后面,安徽和南京一样,是一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这个点外面除了加班晚归的打工人,甚至连玩到深夜的年轻人都很少见到。 吴思恩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现在微信里除了新认识的同事、房东,就只有吴望成、张有云的微信了。 周景良没来找他,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外又感到莫名的情绪。 回到老家就好像一下子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周遭的一切都与周景良无关。 但这也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 吴思恩呆看了一会儿空白的微信聊天页面。 便利店的门推开,吴思恩赶紧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站直身体接待,后腰微微发酸。 进来的却不是客人,而是小孙,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女生,和他有说有笑地一起进来。 小孙和吴思恩打招呼,介绍道:“这是我妹,孙智,这是我同事,吴思恩。” 吴思恩还带着口罩,听到后摘下说:“你好。” 孙智有些害羞,点点头,声音很小:“你好。” 小孙走进收银台拿了个纸杯,挑了几串关东煮,自己付了钱递给孙智:“妹,你先去那边坐着吃。” 孙智点点头看了一眼吴思恩就跑走了。 小孙转头看向吴思恩,压低声音:“怎么样?” 吴思恩一愣:“什么?” 小孙说:“我妹啊,你上次不是说你没有对象,我妹她听说我门店里来了个帅哥,非让我帮她介绍一下,你们两认识一下呗。” 吴思恩顿时尴尬起来,他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找对象。” 小孙以为吴思恩是没看上,他上前一步继续说:“你上过大学,我妹也是个大学生呢,虽然是个三本但也不差了。” 吴思恩感受到孙智那边看过来的视线,一下子想起了谢可,他猛地反应过来,不想再发生之前的事,耽误了别人。 小孙看吴思恩面露难色,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是嫌她不够漂亮?接触都不肯接触一下?又不是马上就让你们俩处上了,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吴思恩想了想,下定决心说:“小孙,其实我,我不喜欢女的。” 小孙一下子被他的话惊住了,往后退了一步。 小城市对同性恋接受程度低,就算有也不会主动说出来,怕遭人闲话。 但是小孙在网上也不是没刷到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先说了一句:“放心,我替你保密。” 吴思恩无奈地说:“好。” 这样一来,小孙彻底没了念想,吴思恩也松了口气。 小孙走过去和妹妹孙智说了几句话,孙智吃完关东煮就走了。 小孙过来和吴思恩说:“我没和她说你是gay的事儿。” 吴思恩其实也不太在意,他点点头算是应了。 小孙对这个话题特被感兴趣,趴在他身边说:“我还没见过gay呢,不过我怀疑以前我们高中有个娘娘腔肯定是gay 。” 吴思恩不知道怎么接话。 小孙继续说:“不过我都没看出来你是……” 小孙的话实在多,吴思恩假装去补货打断了他的问题。 他走到后面的杂物间把要补的货拿好,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头条新闻的推送。 “恒安暴雷,股票大跌,新港经开区项目被暴豆腐渣工程,负责人已接受公安机关调查……” 他手里的货篮一下子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第44章 吴思恩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 呆在那儿没法动。 点进新闻页面主图就是几个警察带着人走,被带走的人脸上糊着马赛克,看不清脸, 吴思恩下意识以为是周景良,人都傻了,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想到周景良要被关进监狱, 简直就是天塌了。 他虽然跑走的时候也恨过周景良,但顶多希望两人永不见面,而不是周景良进监狱。 周景良哪有那么坏,他只是对自己坏了一点,怎么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他眼前有些模糊, 快速翻看新闻,发现没什么实质内容, 就是靠一个标题吸引人。 小孙听到响动走进来就看到吴思恩脚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货品,低着头呆看着手机。 小孙说:“怎么啦?” 吴思恩完全没听到他讲话,抹了把眼睛又翻回第一页的照片, 这次他的仔细看了, 发现被打了马赛克的人不是周景良,周景良的手指没那么粗,也没这么胖。 小孙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什么情况。” 吴思恩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地上被他弄掉的东西, 赶紧蹲下来捡:“不小心掉了。” 小孙说:“小心点, 弄坏了店长又要骂人。” 吴思恩点点头,低着头遮掩住有些发红的眼睛。 小孙又晃悠到收银台,趴在那儿玩手机, 吴思恩快速把货品上完,拎着补货篮走到货架中间小孙看不到的地方。 他低头拿出手机,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要给谁发消息。 最后还是收起来。 周景良身边有那么多人帮他,他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就算他联系到了也做不了什么。 吴思恩这样告诉自己。 夜班是早上8点钟结束,吴思恩和早班的人交接完收拾了换下衣服回家。 小孙困得哈欠连天,出门的时候想搭他的肩膀,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没有搭上去。 吴思恩一直神思不属,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变化。 小孙站直身体,哈哈笑了两声:“一起去吃个早饭不?” 吴思恩摇摇头:“我先回家了。” 小孙说:“也行,我看你今天脸色挺苍白的,赶紧回家睡觉吧。” 吴思恩点头说话,拿着手机走出去。 他步伐不是很稳,两班倒的生活对于身体伤害很大,吴思恩疲惫地回到出租房,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 他忍不住又拿起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输入了“恒安”两个字,又不敢按下去。 这和他没关系,他不应该过多关注的。 如果要断就得断个彻底。 吴思恩又把这两个字都删掉。 可是不知不觉又输入了“周景良”三个字。 吴思恩有些悲哀地想,他果然懦弱。 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暗了下去。 吴思恩把手机放到一边,向后躺到了床上。 他太困了,就着这个姿势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他睡到下午一点多,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梦见他去监狱里见周景良,周景良隔着玻璃拿着电话冷冷地看着他说:“你现在才想起来看我?早干什么去了?” 吴思恩伸手去触碰玻璃说:“哥,对不起……” 周景良碰一下挂断了电话,跟着狱警走了。 吴思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海中还是梦里的画面。 他伸手去摸手机,然后坐了起来,腿已经麻了。 吴思恩退出新注册的微信,登陆以前的微信,用银行账户验证登了上去。 微信登进去的时候首先是一片空白,吴思恩心跳如擂鼓。 周景良知道他逃走后会给他疯狂打电话吗? 他会说出怎么样的话? 紧接着依旧是一片空白。 吴思恩慢慢恢复了冷静。 他意识到新手机上的微信会丢失以前所有的聊天记录。 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怅然若失。 他切到高欣怡的头像,鼓起勇气给她发:【欣怡姐,公司怎么了】 高欣怡几乎是秒回:【?】 吴思恩见她回复刚才的紧张感反而淡了许多。 高欣怡说:【我靠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她突然撤回了消息,切换成语音:【你不是走了吗?】 吴思恩回复:【我看到新闻了,景良哥他有事吗?】 高欣怡过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挺严重。】 吴思恩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来了。 最糟糕的想法被验证了。 吴思恩手都开始抖了:【那会怎么样?会坐牢吗?】 高欣怡又是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公司里有内鬼,在工地上做了手脚,警察还在调查,坐牢应该不至于。】 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 高欣怡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吴思恩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高欣怡:【你不要告诉景良哥我联系过你,我有事先下了】 他快速退出登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爬起来翻出面包缓慢地吃了起来。 另外一边恒安办公室里,高欣怡看着对面没了回复的聊天框,抬头看了一眼周景良的脸色。 周景良没什么表情。 高欣怡主动说:“之后思恩要是再和我联系我会及时和您说。” 周景良嗯了一声。 高欣怡附身把手机收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先出去了?” 周景良翻开面前的电脑,高欣怡低头安静地退了出去,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 电脑页面亮起,需要输入密码打开,周景良输了一次,现实密码错误,他又重新输入一次,电脑发出叮一声,依旧密码错误,屏幕弹出注意大小写的提醒字样。 周景良再次输入,他摁下几个字母,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无法抑制的烦躁,他猛地抓起面前的笔记本摔倒了地上。 高欣怡刚走到工位还没落座,就听到办公室传来的巨大声响,被吓得一抖。 周景良站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他一想到吴思恩正躲在某一个地方,期盼着不要被他找到,他就克制不住地愤怒。 吴思恩跑的那天他正在开会,听到监控发出警报,强行终止了会议。 那个时候他已经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公司里的好几个老客户都莫名其妙取消了续约,几个单子也被江氏抢了。 他就站在电脑面前看着监控,看他冒着危险从二楼爬下来,看吴望成把他的锁链敲开,两个人上了那个该死的林泽辉的车。 他冷漠地看着吴思恩毫无留恋离开的背影,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他在心里想,如果他真的走了,他就再也再也不会去找他了。 但是凭什么呢? 他对吴思恩还不够好吗?就连囚禁他用的脚环都是毛绒布包起来的,只给他吃干巴巴的三明治是因为他只会做这个,为了让他能舒服的活动,给他买的链子越加越长,再差一点就可以拖着链子出去逛街了! 在家里被关一辈子又什么不好? 他想要工作那就在家做饭,他给他发工资。只要不和不三不四的男的接触,他也不是不能放他出去。 周景良觉得自己也只是出于很少的阴暗念头才想把他关起来,他只是很不甘心,无论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弟弟,还是那家破烂的牛肉面馆都完全没法和他比,吴思恩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围着他转呢? 第45章 高欣怡一落座, 旁边的员工就坐在椅子上滑了过来,侧头问她:“新港的工程还能继续吗?是不是要黄了?” 高欣怡打开电脑:“不一定的事儿,不是还在调查嘛。” 员工哦了一声:“不是说是工程材料那边出了问题, 还说是对家安插的间谍,这年头怎么还搞这种商业竞争啊……” 旁边的人听到后也端着咖啡晃了过来:“你懂什么,联通和移动商战还不是去人家办公楼拔网线,间谍已经很高级了。” 高欣怡瞥他们俩一眼:“嘴怎么这么碎呢?年终奖不准备要了啊?” 他嘿嘿笑:“八卦是男人的天性嘛。” 高欣怡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少扯, 我现在得谨言慎行,没听到老板在里面砸东西呢,你也谨言慎行。” 高欣怡推开两个人:“去去去我要工作了。” 她说完就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吴思恩还没给他回消息,肯定是察觉到不对劲下线了。 高欣怡退出微信切换登陆,她还有个生活号, 复制了吴思恩的微信号想添加好友,但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去加。 她感觉自己还是干不来双面间谍的事儿, 还是让老板自己折腾,于是转头给自己点了一杯又贵又不健康的茉酸奶,安慰刚才受到的惊吓. 吴思恩吃完面包去洗澡又睡了一会儿, 他没舍得开空调, 天气湿冷,睡了一会儿被子里都还是凉的。 吴思恩抖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睛,从被子里出来, 手机上弹出来好几条未读信息, 吴思恩吓了一跳,点开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切换到了新的微信,上面的信息是同事群里的。 里面有一个要离职的员工喊大家聚餐吃火锅, 他请客,群里面还有些已经离职了的兼职员工,没有老板,大家都很活跃,说刚好是周五晚上没吃那就正好在附近一起吃。 吴思恩没回复,他不太喜欢那种场面,每次去都觉得别扭,总会想起以前和周景良参加聚会时自己躲在角落里吃东西的感受。 小孙看到他没回复却过来私聊他:【一起呗,就在附近。】 吴思恩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和他们还不是很熟。】 小孙弹了好几条语音过来,说好不容易有人请客肯定得去啊,吴思恩还是拒绝了。 他也不准备在便利店一直干下去,所以等会儿想出去看看有没有招工的地方,网上也在在看坐办公室的工作。 之前的牛肉面馆吴望成帮他退了租,现在没本钱开店,只能打工了。 见吴思恩一直拒绝,小孙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后面就不说话了。 第二天排早班,两个人刚好又排到了一起。 早上买早点的人多,吴思恩在前面帮人结账,小孙在后面给顾客拿熟食、加热饭团三明治。 上班的高峰期一过终于能喘口气,小孙又晃悠到吴思恩旁边,抬眼扫了眼不远处逛货架的顾客,压低声音问吴思恩:“那你谈过女朋友吗?” 吴思恩很不解地看他。 小孙调整了一下姿势:“你下次试试,说不定能纠正回来。” 吴思恩感到有些不舒服了,他说:“不用。” 说完就走了。 小孙明显感受到了他的疏远,原本以为自己知道了吴思恩的“秘密”,两个人关系自然就不用说,他把他当兄弟看所以才这么热络,现在想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他擦了擦桌子,把东西弄得叮当响。 吴思恩也感到小孙情绪,他很无奈,但是也不想去多争执。 他以为自己回到老家生活会逐渐安定下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现在却远不是这样,他甚至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生活,反而觉得有些孤独。 中午的时候两人拿了员工餐坐在旁边吃,小孙支着手机刷短视频,吴思恩听到一闪而过的“恒安”两个字,立马抬起头。 小孙说:“咋了?” 吴思恩想说没什么,但是又担心自己找不到,于是说:“刚才那个视频……” 小孙往上翻,是一个财经媒体号,太过正经,一看就不吸引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划过去了。 吴思恩记住了媒体号的名字,小孙停在了一个帅哥对镜变装的视频上拿给他看:“这个?” 吴思恩摇摇头:“没事了。” 小孙看到他低头拿出手机,看起来像是在下载抖音的样子,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吴思恩在抖音里面找到那个新闻博主,戴上耳机看完了完整视频。 视频里说恒安这次新港开发区的项目是因为被人举报,检查出建筑材料质量不过关的问题,所以现在项目暂停正在进行调查。 吴思恩点开视频评论区,里面一片骂声,并且猜测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肯定要倒大霉,不是坐牢就是要赔一大笔钱。 有人在下面回复:【听说要被撤职了】 吴思恩赶紧点开下面的评论:【估计找个替死鬼顶包吧】 【怎么可能,和政府合作的这么大项目,现在舆论又这么大,上面的人肯定跑不了】 下面有人附和:【已经有风声了,董事那边要换CEO,这次事情特别严重】 吴思恩皱眉,又想到高欣怡说是有内鬼,调查清楚后应该就没问题。 但是万一没有调查清楚呢? 或者高欣怡没和他说实话呢? 吴思恩一条条评论翻过去,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信息怎么看都是在说周景良。 他心里又七上八下,忍不住想东想西。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吴思恩这次连新手机验证都不需要,很顺畅地就切换到了第二个微信上。 他切到和高欣怡的聊天框,里面还保留着高欣怡发来没有回复的信息。 他忽略了那条信息,把刚才视频下的留言截图发了过去。 聊天框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但是又很快消失,过了一会儿才发来回复信息。 是个很简单问号。 高欣怡:【?】 吴思恩说:【欣怡姐,这是真的吗?】 高欣怡:【你信了?】 吴思恩感受到她今天似乎有些冷淡,好像在嘲讽他竟然连这种话都信。 吴思恩说:【景良哥没事吧】 “对方正在输入”的文字出现了又消失。 吴思恩等到了五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复,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假的为什么不立马反驳他? 高欣怡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吊人胃口的人,她一句话也不会分成两段说,有什么事也恨不得立刻马上你就能清楚明白,否则就是在浪费她的精力和时间。 吴思恩忍不住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旁边吃饭的小孙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转头看他。 吴思恩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看,他切换到浏览器页面,搜索了几个恒安、ceo相关的关键词,果然有几篇夸张标题的新闻贴,吴思恩点进去看又全都是捕风捉影的内容。 但是无风不起浪。 媒体总不能为了流量完全瞎编吧? 吴思恩咬住手指,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突然高欣怡发来了消息。 吴思恩赶紧点开。 高欣怡:【对,周景良被辞退了】 吴思恩一下子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高欣怡很快又发来信息:【他被罚了很多钱,现在是个穷光蛋】 吴思恩难以置信:【真的吗!】 高欣怡说:【你那么恨他,不高兴吗?】 他高兴什么,周景良失去的钱也不会到他口袋里。而且他现在也没有恨周景良了,只是那段时间他做得太过分。 吴思恩呐呐地回复:【不是说有内鬼吗?怎么能不调查清楚就怪别人呢……而且这不是景良哥的公司吗】 高欣怡说:【不管有没有内鬼,让公司名誉受损就是他的责任,他只是个执行ceo,董事会不高兴就把他辞退了呗】 吴思恩感觉今天的高欣怡特别凶,而且她以前怎么会说这样维护公司的话呢!她以前才不在乎公司有没有受损,只会说万恶的资本家活该。 吴思恩心里很疲惫,有点不想再聊下去了。 但是高欣怡却格外主动,又说:【他以前对你这么坏,现在变得这么惨,你不想回来看他落魄的样子吗】 吴思恩觉得高欣怡一定是这几天又加班了,或者要参加的动漫活动又被工作打扰,否则怎么会对周景良产生这么大的怨气。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直接,但又忍不住:【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景良哥其实对我没有那么坏,他挺好的】 那边似乎是被他说得有些反省过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吴思恩也不想听高欣怡继续说周景良的坏话,他说:【我先下线了】 高欣怡秒回:【后面保持联系吧,你想知道他的最新消息可以问我,他还不知道我联系到你了】 吴思恩想了想,如果高欣怡向着周景良的话,上一次他联系过去肯定就已经告诉周景良了,现在一切平安无事应该是没有问题。 更何况现在高欣怡看起来对周景良很厌恶的样子,应该不会帮他做事。 最主要的是,吴思恩从来没想到过周景良有一天会落魄,他从小就是过过苦日子的,贫穷的生活还能忍受。周景良一天都没有吃过苦,一旦没有钱怎么办啊? 吴思恩于是回:【好,那麻烦你了】 吴思恩搜到教程,安卓手机可以安装两个微信app,这样就能同时登陆两个账号了,他就没有再退出登陆。 另外一边周景良操作着高欣怡的手机,高欣怡站在一旁偷瞄两个人的聊天内容。 周景良说话的语气和她完全不一样,伪装得一点都不像。 也就吴思恩这种傻子看不出来。 周景良切出聊天框,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重新登陆:“你的这个是工作微信吧,这几天转移一下其他联系人,微信号先给我用OK吗?” 虽然是个疑问请求语句,但是很明显没有给她留下拒绝的空间。 高欣怡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周景良先给她转了个红包,然后低头用她的手机扫码验证,登上微信。 高欣怡的微笑一下子变得情真意切了起来。 重新迁移账号的困难和红包比起来算什么! 她甘愿成为小情侣play中的一员。 周景良挥挥手让她走了,高欣怡刚转身,周景良突然开口:“等一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 高欣怡拿回手机春风得意地走出办公室。 她左右看看,试图引起八卦的员工的注意。 但是旁边的两个人都没领会到。 高欣怡踹了一脚椅背。 旁边的员工才抬起头看她:“干嘛?” 高欣怡坐下来,咳嗽了两声:“说个八卦。” 员工咦了一声:“你不是要谨言慎行吗?” 高欣怡挑眉,树倒猢狲散的那股劲演得像模像样:“现在没必要了,反正都要换老板了。” 旁白耳朵尖的人一下子看过来,悄无声息地靠近:“什么情况?” 高欣怡抬下巴,示意他们靠过来:“据说董事会要把周总换下去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中午留给吃饭的时间没多久,吴思恩放下手机饭都没动几口。 他赶紧扒拉几口放下,也许是因为思虑过度,下午倒也不是很饿。 换班后小孙又喊他出去吃饭,吴思恩摇头。 小孙小声说:“哎呀这次就咱们两个,我也还没有过gay朋友呢,所以还挺想了解一下的。” 吴思恩有些尴尬:“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孙去拉他。 吴思恩直接说:“其实我没钱在外面吃饭。” 他在店里拿了包泡面:“我晚上吃这个就行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孙也没法再强求,他只能淡了脸色说:“行吧行吧。” 吴思恩在门口和他分道扬镳,回家的路上有个电话打过来,吴思恩的号码办了后每次有人给他打电话他都提心吊胆的,特别是看到来自江苏南京的号码。 幸好这个电话是本地的,吴思恩接起来。 电话那头语速很快,告诉他是有个大件的快递送过来了。 吴思恩想起来前几天吴望成突然说要准备搬家,把他家里原本寄存的一些东西都给他寄过来。 吴思恩担心是不是周景良找他麻烦,吴望成让他放宽心,解释是现在住得离新公司太远了所以才重新找了房子。 吴思恩半信半疑,后面又问了张有云,张有云说周景良没找他们,他才放下心来。 吴思恩和快递讲他现在不在家,大件物流要当面签收,快递又重新约了时间。 等吴思恩到家后快递被送了过来,是两个大纸箱,都挺沉的,快递员看他长得纤瘦,看着就不像能干重活的人,正要帮他去搬,他赶紧说了谢谢,自己弯腰搬了起来。 快递员一愣,笑着说:“小伙子还挺有劲儿。” 吴思恩已经搬到单元楼的电梯里去了。 他放下东西,电梯门关上的间隙看到上面反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又想到刚才快递员的反应,猛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年在周景良身边真的没有过过什么辛苦的日子。 不认识的见了他都会误会是家境殷实的孩子,很少受苦那种。 现在周景良却要破产了,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他吃不饱穿不暖,衣服破烂的样子,简直想一想就头晕目眩。 吴思恩又想到周景良爸妈和爷爷,有他们托底应该不会真的那样。 吴思恩把两个纸箱拖回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幅已经完成的蜡笔画,当时他挑了一个沉稳的胡桃木色的相框裱好。 只是很可惜的是没有机会送出去。 吴思恩把画框上的灰用手抹干净,洗了手后摆在床头柜上。 小城市唯一有一点好,就是房价低。 他不用再挤狭窄破败的老小区小单间,能用低廉的价格租到正经的一室一厅了。 房子也有了大大的窗户,吴思恩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收拾好,原本空荡荡的房子一下子有了生活气息。 吴思恩收拾得一身汗,去洗了澡,回来发现高欣怡给他发了新消息。 高欣怡说:【你真的觉得周景良人好?】 吴思恩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之前聊天里他说的那句话。 他头发上湿了水,滴在手机屏幕上不好操作,再加上吴思恩觉得高欣怡这句话质疑的味道十足,有些不太高兴。 于是他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先去浴室吹头发。 另外一边,周景良的家里,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分钟,吴思恩却依旧没有回复。 排除他没有看到的可能,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心里犹豫了。 周景良又去网上搜“说一个男人人好是什么意思” 点赞最高的评论是“兄弟你被人发了好人卡,out了已经” 周景良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些。 第46章 毕竟吴思恩还没有给他“发好人卡”。 周景良很快就后悔了自己的举动, 搜索完及时删除了聊天记录。 这实在太幼稚。 他放下手机,决定先做些别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通常情况他并不会被这样的小事分心,根据科学推断大概是因为年纪渐长, 加上手机使用频率过高、信息碎片化还有令人厌恶的短视频时代的到来造成的。 总之吴思恩只占到他心里很小的一点位置。 周景良花了五分钟看完了一份满是专业术语其实没什么内容的工作汇报,然后才拿起手机。 吴思恩吹干头发拿起手机,看到高欣怡发来一个问号。 他坐到沙发上回复:【怎么了?】 周景良见他这样说,察觉到他是在回避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但是没有否认其实就是默认。 这种方式很巧妙, 周景良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难得对吴思恩的头脑表示欣赏,他换了个轻松的姿态打字。 【你现在在做什么?】 高欣怡不是那种喜欢闲聊的人,但也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的突然消失她有些担心。 她说不定对他和周景良之间发生的事也都知道了。 【在便利店打工】 周景良皱起眉头:【便利店工资那么点能生活吗?你走的时候身上也没钱】 说着他操作几下转帐给高欣怡的工作号,又把钱转给吴思恩。 吴思恩见她没说几句话就打钱过来, 之前的疑虑一下子都消了,他意识到高欣怡恐怕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真的为了他好。 他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够用的,我花钱的地方不多, 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发送了一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 周景良觉得他太蠢了, 别人给他钱他都不要,又不是诈骗短信。这样蠢的人在社会上怎么混下去? 他说:【算我借你的,以后有钱了再还】 吴思恩依旧拒绝:【真的不用,我只是暂时在便利店打工, 之后找到正经的工作就不干了】 吴思恩怕她还是担心, 特地拍了一张房间的照片说:【你看,我现在住的地方比之前还好一点】 周景良点开图片,房间依旧很简陋, 但是确实比之前那个破烂的小出租屋好很多,能看出来至少不是老破小,而是干净整洁的商品房。 吴思恩过得好他心里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他想象的是吴思恩一离开他就穷困潦倒落魄的样子,现在远超他的预期,周景良又感到烦躁了。 于是他放大了图片仔细地观察,看出来的屋子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很简陋,照片里露出来吴思恩的一只胳膊穿着羽绒服外套,在家里还穿羽绒服外套说明很冷,不舍得开空调。 他又林林总总地找出了好几个很不满意的地方,最后觉得吴思恩果然还在在自己身边最好。 于是他说:【也不怎么样】 吴思恩不知道怎么回,觉得有些尴尬,就没有回复,转头去改简历了。 他接到一个本地的建筑公司总裁助理的面试,约的面试时间正好和排班撞了,吴思恩找了个上早班的日子,把面试时间协调到下午,准备到时候直接从便利店出发去公司面试。 他和对方hr聊起来,就没看微信,周景良还在等他的回复,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吴思恩大概是不会回了。 他一时脸色就阴沉下来,但是又想到这是高欣怡的微信才缓和了表情。 如果他知道对面是自己,一定不会这样随便就不回消息。 毕竟高欣怡和他怎么能比。 第二天吴思恩下午2点钟下班,和其他员工交接完就去后面换衣服。 小郑这段时间排班都和他在一起,跟着他走进去换衣服。 他瞥见吴思恩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件白衬衫,有些惊异:“穿这个你不冷啊?” 吴思恩说:“外面会套羽绒服。” 他说着把扣子扣好,然后套上灰色的羽绒服。 小郑又看到他裤子是西装裤,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你等会儿是准备去……?” 吴思恩低头穿衣服:“有点事。” 小郑见他没有坦白说,明白过来恐怕是什么私密事情,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伸头去看吴思恩的柜子,里面只有一个书包。 吴思恩穿好衣服拿起背包,打开来把检查了一下说:“我先走了哈。” 小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他脸上表情莫测,刚才看到了吴思恩书包里露出来的一个透明文件夹,他一眼就认出来是简历。 再联想到吴思恩的衣服和行为,他肯定是去面试的。 小郑对于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有些得意,换好衣服转悠到收银台,店长在那里整理熟食。 小郑凑过来,店长抬头:“还没走?” 小郑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吴思恩去干嘛了吗?” 店长看了一眼门外,吴思恩刚离开没多久。 小郑没让他猜多久,立马说:“他是去面试了!” 店长动作一顿,但表情也没怎么变化,毕竟便利店兼职也不是什么稳定的工作,虽然大家都想招聘长期工,但人员往来频繁也算正常。 小郑接着说:“我就知道他肯定对咱们这儿的工作不满意,之前店里员工团建也非不肯来。” 店长说:“他正经上过大学的,也不能在便利店干一辈子,我看他简历上还写着之前做过大企业的总裁助理呢。” 这个事儿小郑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立马开始联想:“那怎么还会来这儿?”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他卧靠了一声:“我知道了!” 店长抬头看他一惊一乍。 小郑左右看看说:“我跟你讲,他是同性恋,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 店长一惊:“真的假的?没看出来啊?” 小郑说:“人家肯定藏着呗。说不定就是在之前的公司里被发现了所以辞职的。” 店长停下手上的活儿,和他八卦起来:“不至于吧,他之前在大城市大家思想不都开放些。” 小郑摸了摸手臂:“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挺奇怪的,我接受不了这种,同性恋据说玩得可乱了。” 店长嘶了一声。 来交班的同事看两个人说得起劲也围了过来:“什么什么?说什么呢?” 小郑把他拉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惊讶起来。 …… 吴思恩之前有相关经历,面试得还算顺利。 但是问到他后面将近半年的空窗期,他就有些卡壳,他是不擅长撒谎的人,也没法学网上教的那样用半真半假的一笔带过,只好如实说自己去开店了。 几个面试官听了都挺惊讶的,反而和他详细聊了聊开店的经历。 两边聊得都还算愉快,过几天给吴思恩答复。 吴思恩本来是有些害怕求职面试的,真正经历过后他才放松下来,觉得没什么。 他在恒安的经历给他的简历增色不少,吴思恩回去翻看了一下招聘软件,基本上投的对口的简历都到了面试关节。 这让他最近紧绷的精神终于有所放松。 他回到家又刷了一会儿关于恒安的新闻,之前只是零星几条猜测,现在越来越多的“知情网友”站出来证实了要换负责人的消息。 周景良那么厉害,就算一时的失败也肯定打不倒他。 吴思恩这样安慰自己,把浏览器的十几个新闻页面关掉,先睡了一觉。 晚上醒来的时候店长发来排班表,有个同事临时有事,店长让他去替晚班。 晚班比较辛苦,但是会有补助,吴思恩也就没拒绝,从床上爬起来潦草地吃了一顿晚饭就过去了。 到店里的时候没有客人,店长和其他店员都站在收银台附近说话。 吴思恩一走进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视线投向他。 吴思恩脚步一顿,有些疑惑:“怎么了?” 大家互相交换了眼色,吴思恩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店长首先开口道:“刚好你到了,去换衣服过来清点营业额做交接吧。” 吴思恩于是先去后面的仓库换衣服。 他一走背后又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第47章 关上门前, 吴思恩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其他员工探究的视线对上。 他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 清楚地听到了“gay”“奇怪”“看不出来”“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几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小郑把他不喜欢女生的事情说出去了。 其实他既然已经和小郑说了,他就做好了别人也知道的准备。 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亲眼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还是令他感到心寒。 吴思恩在原地站了片刻,僵硬着身体脱下羽绒服, 换好便利店的马甲。 他打开门,店里明明开着空调,他却莫名抖了一下。 旁边站着的人给他让开位置,他挤进收银台后面。 吴思恩听到他们在聊出去玩的事。 “这几天天气都挺好的,挺适合去湖边骑自行车。” “可以啊,到时候找个草地野营。” 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显然是作为掩饰说给他听的。 吴思恩低下头走到店长旁边和他一起清点营业额。 店长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清点完, 去换了衣服走出来,吴思恩以为他要走了,他却向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吴思恩大脑一瞬间紧绷了一下, 然后跟着他走到仓库。 店长关上门。 他说:“小吴, 你过来也没多久,虽然操作不是很熟练,但还算勤快。” 吴思恩比店长要高,他微微低下头, 嗯了一声, 手指无意识地弯曲。 店长停顿了几秒,继续说:“听说你最近在找新工作了。” 吴思恩又是一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察觉到了, 只觉得后背发凉。 店长见他没有否认,表情变得严肃,带着指责的意味:“且不说你这样很不负责任,只干几天就要走,浪费了之前招人的时间精力。而且你还不提前和我说明,是准备到时候直接辞职走人吗?那店里没法及时找到新的员工来替代你该怎么办呢?其他员工因此要替你排班加班怎么办?你怎么不替别人多考虑呢?” 吴思恩错愕地看他,一时之间觉得很荒谬。 他深吸一口气说:“店长,我确实在找工作,现在还没有拿到offer,如果后面要离职的话我也会提前告诉你的。” 店长并不听他的解释,只觉得自己说对了:“一般来讲,店里招的员工最少也要呆两个月,你要是早说我就不会让你进来了。” 他见吴思恩不说话,露出尖酸刻薄的表情:“不过像你这样的估计也难找到工作,也怪不得拿不到offer。” 他又数落了几句,转身走了。 吴思恩十分难受,倒不是真的被他三言两语就伤害到,而是对他人感到失望。但是接下来还要继续工作一个晚上,他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出去,外面和他一起值班的员工抬头扫视他,显然刚才的声音他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有客人在,他们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吴思恩低着头给客人结账。 一整晚的夜班过去,两个人基本上都没什么交流。 夜里人少,另一个人干脆直接到仓库里睡觉,留吴思恩一个人在外面守着便利店。 吴思恩感受到很明显的排挤。 交班的时候他不在,那个员工和来换班的人窃窃私语。 吴思恩没和他们打招呼独自背上包离开。 早上的晨光熹微,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飘散在半空中。 他拖着脚步在早餐铺买了个包子,边走边啃,神情既愤怒又沮丧,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他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其实高中没有遇到周景良之前,他的生活就是这样,被人排挤,游离在社群之外。 只是在遇到周景良之后,他的光芒太过耀眼,他从一开始的仰望到后面被笼罩其中,再也没有在意过身边其他人的视线。 周景良其实是个特别霸道自私的人,他的存在感已经足够强烈,还要求吴思恩的眼里不能有其他人。 所以其他人也不会影响到吴思恩。 吴思恩一想到周景良,就感到这些事情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打开手机切到旧微信,给高欣怡发信息:【欣怡姐,景良哥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你还挺关心他的】 太阳逐渐升起来,吴思恩在公园边上找了个木椅坐下。 吴思恩说:【他真的离开公司了吗,现在有找到新的工作吗】 另外一边的周景良正在和金家诚坐在茶楼里吃早饭,金家诚在对面喋喋不休,他充耳不闻低头发消息:【已经成为无业游民了】 吴思恩说:【那也挺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他总是太忙】 周景良打字的动作停顿。 吴思恩倒还算有良心。 金家诚的长篇大论终于停了下来,他用筷子敲打盛放小笼包的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拉回周景良的注意力。 金家诚说:“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 周景良默不作声地收起手机:“没谁。” 金家诚挑眉:“和我说说呗,分享分享,是谁让你饭都不好好吃了。” 周景良抬眼看他。 金家诚感受到他的不悦,缩了缩脖子:“说都不能说了,我刚才和你说了那么半天一句都没听进去吧。” 周景良喝了一口豆浆,喝完才开口:“新港的事情上面已经调查清楚,偷换材料的人也找到了,这件事就结束了。” 金家诚:“哈?” 他放下刀叉,身体前倾,显得有些激动:“你知道背后是江氏捣的鬼,你就这么放过?我以为你最近又是放出消息被董事会开除,又是找娱乐小报写你境遇凄惨是在预备什么大动作呢。” 周景良并不否认这件事,他确实是在预备报复江氏集团的动作,不过这些行为在其中意义不大,主要还是因为吴思恩。 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让金家诚知道的。他已经能想象出来金家诚的反应,在那里为了一点小事大呼小叫惹人厌烦。 金家诚继续说:“还有吴望成,我已经查到他现在藏身的地方了,你准备怎么办?” 周景良十分平静地说:“我不准备追究吴望成。” 金家诚吃了一惊,然后反应过来:“哥,这都不像你了,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你帮了吴望成这么多,他反过来咬你一口这样都能忍下去?你不会是为了吴思恩吧?” 新港的这件事从突然有人去工地抽查的时候周景良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吴望成所在的分部是负责建材的,他早先几个月就被部门里的领导带着和江家的人接触,后面就收了钱要在项目里捣鬼。 吴望成贪财,自然抵抗不住诱惑。 周景良讽刺地轻笑:“他拿了钱不还把20万还清了?” 金家诚也是无语。 第一次见到这种又蠢又贪的人。 吴望成的工资单周景良一清二楚,这种事发的节骨眼上他突然离职,还拿了一大笔钱还债,谁能不怀疑? 再说了,都干了这种事还想着还钱,也是够了。 金家诚说:“和他哥一样蠢。” 他说完撞见周景良的眼神,咳嗽了一声低头喝茶掩饰。 现在在周景良面前,连说一下吴思恩都说不得了。 周景良说:“你觉得我会做亏本的买卖吗?” 吴思恩拿吴望成看得很重,如果他主动动手,吴思恩即使知道这是吴望成自作自受,也会和他心存芥蒂。 但是如果他不去动吴望成,吴思恩知道了他干的那些事儿后反而会心存愧疚。 周景良并不在意一个小间谍的死活,只在意他的价值。 金家诚说:“吴思恩不是跑了吗,现在跑哪儿去了?” 还没等周景良回答,他就笑:“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他会跑!而且还不用屈潇潇给钱……” 周景良吃完了,把碗筷一放,低头拿手机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别整天在外面乱晃。” 金家诚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了:“我又不用打卡。而且你不也在外面乱晃?” 周景良一边给吴思恩发消息一边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不用上班。” 金家诚无语了,拿着车钥匙起身,离开前他说:“你等着,我也要找个对象。” 周景良从鼻子里哼哼两声。 他心情还不错,探听吴思恩的私人生活:【你之前不是说在找工作了吗?有找到吗,是哪家公司?】 吴思恩坐在湖边聊天的间隙也正在刷招聘软件:【还没,不过我现在在海投,应该挺快就能找到的】 周景良说:【便利店别干了,又累又没用】 他去问了一下高欣怡,得知原来便利店还要三班倒,整个人的作息都是颠来倒去的,这怎么受得了?吴思恩有的时候晚上做久了,到凌晨才睡第二天精神就会很差。他本来自从海难后免疫力就不如从前,很容易生病。 如果是以前看到这种消息,吴思恩只会说没关系,为了赚钱他可以吃苦。 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说了,有些疲惫地看着手机屏幕。 吴思恩:【我也想早点不干了】 周景良微微皱眉,觉得异常:【怎么了?】 吴思恩没想到高欣怡竟然这么敏锐,他身边也没什么可以诉说的人,于是难得倾诉了一下情绪:【就是不太想干了,有点累,我不太擅长熬夜】 周景良觉得吴思恩撒谎得太明显。 他以前开面馆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擅长熬夜”这种话。 第48章 周景良神色严肃地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思恩没有和高欣怡再说更多, 他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情绪传递给身边的朋友。 吴思恩回复:【没什么】 他退出微信,整理了心情回到家,一夜没睡, 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的状态下,他依旧在床上,休息了两个小时又起来去面试。 第二天他的原本被排的是早班,和小郑一起值班的, 吴思恩想要找人替换成中班。 但是那人并不愿意,推三阻四地拒绝了。 吴思恩知道他们大概现在对他的态度都不会很友善,但还是难免失落。 吴思恩硬着头皮去便利店上班。 他去的时候小郑已经来了,正在和店里其他人谈笑风生。 一见到他,其他人表情微妙地停下了讲话,吴思恩真想要避开, 小郑却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笑容满面地冲他打招呼:“思恩, 早饭吃了没?” 吴思恩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的脸色因为倒班并不算好,嘴唇也很苍白。 他以为小郑会和其他人一样无视他, 现在却这样热络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搞不清楚小郑事又要做什么,也没有心思去应对,只是点点头:“吃过了。” 吴思恩说完也不理会小郑的反应,径直走到后面去换衣服, 小郑目送他进去。 他快速地换好衣服, 在出门前看了一眼手机,点进去旧微信发现了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高欣怡发过来的。 他一惊, 想起来自己昨天匆忙去面试,习惯性用了新的微信号,回来后就休息了,一整天都没有看旧微信的消息。 高欣怡也不是那种喜欢短信轰炸的人,这么多信息一定很很着急。 吴思恩赶紧点开来查看,担心是有什么急事。 却发现高欣怡依旧在追问他发生了什么。 吴思恩打字:【只是想快点找到工作而已,别担心】 高欣怡那边并没有回复,应该是还没醒,吴思恩关掉手机没什么表情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郑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凑了过来,和吴思恩扯家常。 小郑:“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你爸妈不催婚吗?” 见吴思恩不理他,他又自己接话:“我妈希望我25岁前就生小孩。” 吴思恩和旁边的人交接完,点点头应付过去。 小郑站在他旁边看他忙活:“早生也好,我爸妈还有精力帮忙带一下。” 吴思恩说:“嗯。” 他看吴思恩一直低着头,喊他:“你呢?你爸妈知道你……的事儿嘛?” 吴思恩不说话。 空气沉默下来。 小郑又接着说了几句,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 他站直身体,也不再舔着脸靠近吴思恩,嗓门突然变大:“甩什么脸子啊,死相样。” 吴思恩被他说得一懵,抬头看过去。 小郑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店里还有一个顾客,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一眼。 但是反正店里的监控也还没修好,顾客买了东西就走,店长也不会知道,所以小郑无所谓。 吴思恩放下手里的商品,问:“你说什么?” 小郑见他这样直白地问出口,反而扭头要走,不敢和他起正面冲突。 吴思恩却站在他背后突然出声:“是你和他们说的吧。” 小郑脚步一停,听到他这样咄咄逼人的话,脸上挂不住了,立马转头应激道:“干嘛?” 吴思恩表情平静:“你这样很没礼貌。” 小郑笑了,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攻击力太弱:“有病,扯这个。你自己敢做不敢当啊?” 顾客已经听清楚了他们的争执,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把要买的东西放了回去转身离开。 吴思恩不想和他在店里争吵,说完后就转身开始把熟食摆上加热柜。 小郑似乎是气不过,在原地转了两圈,骂骂咧咧的,但也干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吴思恩在令人窒息的氛围里一直忍耐到下班,等到一交接完就飞快地冲进杂物间拿自己的背包。 却发现小郑已经在杂物间,和他擦肩而过先一步离开,神情得意。 吴思恩预感不妙,拿包的时候果然发现自己的书包上被人泼了水,他慌忙打开,包里的简历全部湿透。 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简历也只是几块钱的复印纸,他去旁边的打印店一次性可以印很多张。 真的只是件很小的事。 要是以前他都只会平静地收拾好一切,把湿透的简历丢进垃圾桶,把书包洗好晾干。 很好解决的。 但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连日的逃跑奔波,还是知道了周景良突然破产的事情,多重的压力打击着他。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吴思恩感到轻微的崩溃,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扯出书包,任由水从上面淌下来,背在身上的时候润湿羽绒服。 他不想再忍受下去了,他给店长发了离职的短信,然后直接拉黑、退出员工聊天群,又把店长的电话一并拉黑了。 连带着做了两个星期的工资也不要了,像个逃避现实的逃兵,逃也似离开了这里。 出去的那一刻冷空气吸进肺里,他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行走。 不想回家,但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又来到了上次坐过的公园长椅。 他觉得自己懦弱,甚至连工资都不要了,真是丢脸。 也许明天他就会厚着脸皮跑到店里问店长死缠烂打把工资要回来。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要面子的人。 他再次想到,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能做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了,整个人都变得脆弱许多,明明他背后已经没有了可以承托他的人。 吴思恩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和高欣怡聊天,也许是因为他也只能和高欣怡聊聊天。 他又点开微信,发现高欣怡没有回复,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看向公园远处的湖水。 有鸟飞过的,吴思恩清浅地呼吸着。 突然,身边有人落座。 他把自己的书包拿起,给旁边的人让位置,却瞥见他的手指。 修长有力,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吴思恩瞬间愣住,他认出来这只手的主人,随后有些僵硬地上移视线,看到了周景良的侧脸。 他坐在那里,五官在阳光的渲染下显得英俊极了,像一幅画,安静地看着湖面,似乎正在专心欣赏。 周景良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几乎要尖叫。 心里不知道应该害怕还是惊慌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最后他只是颤声说:“景良哥,你怎么在这儿?” 第49章 周景良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转头对上吴思恩的目光。 他眸色如深海:“怎么?不想见到我?” 吴思恩不自觉地往后挪动,手撑在长椅上:“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景良冷笑一声:“我看你现在是又想跑?” 他说着就猛地攥住他的手,吴思恩的手里握着手机, 正切换到拨号界面。 他说:“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被耍花样,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 吴思恩的手被他攥得生疼,他被迫松开了手机, 被周景良抽走,又失去平衡跌到了他的怀里。 他又瘦了,手腕握着感觉全是骨头。 周景良牢牢攥住,丝毫不顾及他的疼痛。 吴思恩的攀着他的肩膀往后缩。 又路过的人看过来,吴思恩脸上一下红了,使劲推开他。 周景良松开手, 也不担心他逃跑, 周景良说:“你现在是想打给谁?林泽辉?吴思恩?或者是高欣怡?” 吴思恩听到他一个个念出这些名字, 浑身入坠冰窖。他能够找到这里来说明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包括自己偷偷联系高欣怡的事情。 吴思恩顿时后悔不已,感觉是因为他所以拖累了别人。 吴思恩求饶道:“哥, 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要伤害他们……” 周景良难得表示赞成:“你说的对,这都是你的错。” 他要是不逃走,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他们现在说不定正在家里,在沙发上、在地板上、在楼梯上、在床上, 总之吴思恩不会孤零零地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看起来委屈得马上要跳湖一样。 吴思恩见他真的顺着自己的话把所有的错都怪在自己的头上又觉得委屈,他申辩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的面馆也没有了, 家也没有了。” 周景良说:“你还真把那个破出租房当家了?” 他觉得吴思恩简直不可理喻,他就是太惯着他了,连被关在房子里几天就要死要活的。 吴思恩别过脸不说话了。 周景良看他眼眶又红起来,才开口说:“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吴思恩这才肯转头看他。 周景良平说:“你已经知道了吧,我破产的事,我现在没有钱了。” 吴思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眼睛里流露出的胆怯和一丝关心取悦了周景良。 但是他却说:“现在高兴了?也算是报复了。” 吴思恩摇头:“不是的……我没有高兴。” 周景良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他继续说:“赔偿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家里人也很生气。” 吴思恩慢慢睁大眼睛。 他着急地说:“那其他人呢?金家诚没有帮你吗?” 周景良说:“你觉得名利场里的人都很善良?” 吴思恩一下子萎靡了,他没想到连金家诚都是这样的人。 周景良丝毫没有污蔑好友的愧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是从南京飞到这里的:“我暂时不回南京,需要避一避风头,其他人还不知道我在哪儿。” 吴思恩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这一切的发生都太快太魔幻了。 他觉得周景良一定是在骗他,他就算赔完了,那些房子、家具、收藏都是钱。 怎么会浑身上下只剩几千块。 吴思恩问出他的疑惑。 周景良说:“房子在抵押,银行卡被冻结了,我也在申请解冻,但是需要时间。” 吴思恩听得晕乎乎的,为什么房子会被抵押,银行卡还被冻结了? 这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反倒和那些违反法律被查处的罪犯一样了。 他开始怀疑也许高欣怡是在骗他,根本就不只是公司内部处罚的程度。恐怕他们根本没有找到间谍从中作梗的证据,就把锅甩到了周景良的头上。 几秒钟,他脑子里过了许多的念头,最后呆呆地问:“那怎么办呢?” 周景良表情平静:“还剩几万块,等到这件事过去了再重新找工作吧。” 周景良看到吴思恩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担心得要命的样子。 可怜的男人被骗得团团转,还在为资本家没钱发愁。 周景良伸手用力地擦了一下他的眼角:“饿不死,哭什么?” 吴思恩没哭,只是从高欣怡口中听到的事情现在变成了真切的实施,一下子懵了。 几万块钱对于他来说可以生活很久,但是周景良什么时候过过只有几万块钱的日子。 原本突然见到他害怕现在都变成了迷惘。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怎么办呢?”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空变成了深蓝色。 吴思恩的嘴唇冻得苍白,双颊被风刮过泛出不正常的红色。 周景良站起身把他拉了起来:“先回家,外面太冷了。” 吴思恩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他扯住周景良的衣服:“哥,那你住哪儿呢?” 周景良说:“酒店。” 他侧头看吴思恩:“不然能住哪儿?” 吴思恩轻咬下唇,纠结过后说:“要不然先住我家吧 。” 周景良给他的反应打8分,两分扣在犹豫的两秒钟。 于是他也没有立马答应:“我找家便宜点的酒店就行。” 这怎么能行? 吴思恩见他这么说反倒是放下了一些戒心,他劝:“便宜的酒店不太卫生。” 周景良这才答应下来。 吴思恩的房子就在附近,两个人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房子是指纹锁,吴思恩打开门开灯让他进去。 周景良打量客厅,看着比照片里要好一些,他勉为其难还能忍受。 吴思恩把冬季的棉拖鞋拿给他,自己穿夏季的凉拖。 周景良看着印着粉色小猫的打折廉价拖鞋,面无表情地脱掉自己昂贵的皮鞋换上。 吴思恩走进去,有些拘谨,他左右看看,拿了个马克杯准备去厨房清洗:“你饿吗?我去给你做一点儿吃的。” 周景良拒绝他说:“不用。” 他逼近吴思恩说:“你把我带回家,不害怕我又把你锁起来?” 吴思恩在他的注视下又想起来那几天的日子,他没法撒谎说自己不怕,于是他委婉道:“哥,这是违法的,你不要把我关起来。” 周景良看他又露出可怜撒娇的样子,并不吃他这一套:“不用担心,我现在住在你家,还要靠着你养呢。” 吴思恩一下子感到责任重大起来,他想到周景良之前帮过他这么多,他当然应该回报。 只是……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说:“景良哥,其实我今天辞职了。” 周景良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吴思恩说着头垂了下来,很是羞愧:“之前上班的工资也没要。” 说着他又马上抬起头:“但是没关系,我约了好多面试,肯定能很快找到新工作的。” 周景良说:“自己辛苦工作的工资都不要了,你跑的时候脑子也没带吗?” 也就只会和他发脾气了,对着外人就好得不得了。 吴思恩被说得抬不起头来,保证:“我明天一定去要回来。” 他说着转身走进厨房仔细地清洗杯子,给周景良烧好热水,开冰箱门拿出食材做饭。 吴思恩有条不紊地做着事情,今天本来便利店发生的种种不快竟然都消散掉了。 可能是因为周景良找了过来,只要他一过来,他的全世界就仿佛被强行占满了,其他的事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景良在客厅转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电视柜上的画。 不大一幅,用看起来就很精致的画框装裱着,笔触幼稚,看起来就是初学者。 周景良拿起来看了几眼,判断出这是吴思恩画的。 画面里的小人一身全黑,脖子上围了条红色的围巾,他在脑海里回忆,不记得吴思恩有红色的围巾。 他翻到画的背面,看到了落款和赠语。 “希望哥能开心。” 周景良的手一顿,翻回去盯着画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吴思恩,把画放回了原位。 这个世界上,能被吴思恩喊哥的人,只有他一个。 第50章 吴思恩倒了杯水出来, 看到周景良已经脱了外套,在打量屋子。 房间里没有地暖很冷,他平时在家都需要穿着羽绒服, 见状先去把卧室里的空调打开,开着门让暖风灌进客厅。 他其实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周景良,两个人现在单独呆在一个屋子里有些不尴不尬的。 吴思恩抿了抿嘴,把水杯递过去:“你带行李了吗?” 周景良接过来, 很坦然地说:“没有。” 吴思恩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他猜测可能是太着急了,或者房子被查封,周景良连行李都拿不出来,那么他的境遇就更加悲惨了。 吴思恩想了想说:“要么我现在去楼下给你买身换洗衣服,或者你今天洗澡先穿的我的?” 周景良盯着他, 从刚才开始目光就有些奇怪,他说:“我穿你的, 明天再出去买。” 吴思恩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点点头说:“也好,现在外面太冷了。我明天也没有其他事。” 正好厨房里的水烧开了, 他转身走过去煮面:“你先坐一会儿, 我去做饭。” 他着急忙慌地打开锅盖,热水滚烫沸腾,吴思恩抓起一把面撒进去,然后撸高袖子清洗黄瓜。 热气氤氲出来, 厨房的玻璃门染上了一大片雾气。 吴思恩的身影在里面显得影影绰绰, 正低头十分专注地忙碌着。 这个房子大概是之前许久没有人住,总有一股灰尘的味道,家具都是陈年老款, 客厅很小的,厨房也拥挤,吴思恩在里面操作的时候都有些转不过来身。 但是周景良这样挑剔的人却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了。 他理所当然地侵占进了这个屋子,自然得简直像是进了自己家,如果说之前还有半分对于房子的不满意,在看到那幅画后他也大度地忽视了。 吴思恩炒好肉臊子,把黄瓜切成丝,准备拌炸酱面。 厨房的门被拉开,周景良突然从背后贴近他。 刚刚炒了臊子,整个厨房间的油烟还没有散掉。 吴思恩放下碗筷:“哥,马上就好了,你去外面等吧。” 他一回头就和周景良脸颊相贴,两个之间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吴思恩的手忍不住握紧,随着周景良的靠近,背后萦绕起一种酥麻的感觉。 他悄悄往前走了半步,离他远了一些,几乎是贴着切菜的台面了。 周景良垂眸说:“你做。” 他也不是来帮忙的,他就在吴思恩旁边站着。 吴思恩见他不动只好就着这个有些尴尬的姿势把黄瓜丝铺在面上,他动作很不自然地加快,很快摆好造型洗了筷子:“哥,你先去吃,一会儿凉了会坨。” 周景良接过面碗,这才后撤半步。 吴思恩稍稍松了口气,把自己那碗盛出来,把料撒进去胡乱搅拌,也不管有没有拌匀就算好了。 周景良坐在餐桌前吃饭,虽然桌子挺干净的,吴思恩还是又拿餐巾纸擦了几遍。 桌子不大,一边抵靠着墙,两个人坐下去就靠得很近。 吴思恩埋头吃面,他心不在焉,吃得又急,面条上的酱汁甩到了唇角。 吴思恩放下筷子去抽餐巾纸,周景良却先一步伸手,大拇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抹,酱汁被抹到了他的指尖。 吴思恩愣了一秒,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周景良会这么做,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握住了周景良的手,用餐巾纸帮他擦拭指尖。 周景良没有拒绝,微微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不作声。 吴思恩很自然地帮他清理干净,他看到周景良吃了挺多,一碗面都快吃完了,以为是他饿了:“这些够吗?要不我再去下一点?” 周景良缓慢地抽回手:“不用,我已经饱了。” 闻言,吴思恩赶紧又扒拉了几口吃完眼前的面,站起来把碗筷收拾了端到厨房,洗干净手:“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说着就急急忙忙去了卧室给他找衣服。 吴思恩一边挑选一边在心里直打鼓。 一直以来都是他住在周景良那儿,周景良从没有说和自己住过。 他下意识地替周景良觉得不适应。 吴思恩找了一套自己最贵最舒适的长袖长裤,又提前去把卫生间的浴霸打开。 冬天浴室的水要烧一会儿才会热,他提前把凉水放掉。 周景良看他忙里忙外的,甚至要先把浴室打扫一遍,及时制止了他:“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吴思恩拿着抹布说:“我很快就好的……” 周景良解开自己里面的衬衫领口:“比这里差的环境我也住过,没那么娇气。” 眼看着周景良把皮带抽了出来,开始拉裤子拉链,吴思恩赶紧别开眼睛说:“好,那你有什么事喊我。” 他说完走进卧室,把门关上,关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没给他拿换洗的内裤。 他没有新买的没穿过的内裤,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给他。 吴思恩赶紧又出去,幸好周景良还没进浴室。 他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吴思恩低下头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这里没有新的内裤。”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 周景良见他几乎要缩到地底下的样子,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说:“那怎么办呢?穿你穿过的?” 吴思恩猛地摇头:“我现在去给你买。” 说着他也不管周景良的反应,抓起外套就冲到玄关处换鞋,然后拿着钥匙关门等电梯。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吴思恩深呼吸几口,把脸上的红晕逼退。 他怕周景良嫌弃,也没有去超市里买,索性旁边有一家商场,里面的服装店还开着门,吴思恩匆匆拿了一条,也没有挑选尺码或者款式,结完账就赶紧跑回了家。 他回来的时候浴室里传来水声,周景良还在洗。 吴思恩在客厅里走了两圈,没有主动去敲门。 直到里面的水声自己停止了,他怯生生地走过去说:“哥,我买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缓缓开了一条缝,周景良伸出裸露的手臂。 吴思恩特地捏着内裤包装的边角递过去,手和手之间保持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周景良的手抓住另外一边的边角。 吴思恩松开手,就在这时,内裤突然掉到了地上。 吴思恩下意识就弯腰去捡,却触碰到了周景良的手,他吓得后退两步,也不顾及内裤了,却发现周景良只是把东西捡了起来而已,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浴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严严实实的,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吴思恩一下子红了脸,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 浴室里很安静,周景良没说话,很快又传来水声。 吴思恩只好走开。 整个房子就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沙发,周景良肯定不能睡沙发。 吴思恩环顾一圈,找出干净的四件套换上,把本就没什么东西的房间也整理打扫了一遍。 做完所有,其实才过去了十几分钟,吴思恩便安静地坐在床边上等待,他的视线没有聚焦,看起来有些呆。 门把手被扭动,周景良走进来,他抬头看过去。 他的衣服对于周景良来说还是有些小,裤腿短了一截,上衣勾勒出健壮的肌肉。 刚刚吹干的头发显得很柔顺,垂落在额间,让吴思恩恍然想起了高中时的周景良。 周景良反手关上门,发出砰得一声。 吴思恩一激灵,赶紧站了起来:“哥,我把床给你铺好了,床单被套都是刚洗过,干净的。” 周景良淡淡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吴思恩垂头往外走。 周景良说:“去哪儿?” 吴思恩脚步一顿,莫名紧张起来。 周景良站在他背后说:“你不去洗漱?” 吴思恩这才松了口气,又折回来:“我忘拿衣服了。” 他赶紧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在拉放置内裤的抽屉时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周景良的视线。 他像是小偷被发现一样,莫名心慌地转过头,飞快地拉开抽屉从里面随便抽了一条然后用其他衣服裹住。 “我去洗了。”他说完赶紧擦着周景良出了卧室。 吴思恩平时洗澡都很快,但是刚才的尴尬还没有消散,所以今天他刻意放慢了许多。 等他吹完头发,又把浴室打扫了一遍,把脏衣服分类放进洗衣机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客厅里没了卧室的空调输送热风已经恢复了寒冷,吴思恩去厨房给周景良热了一杯牛奶。 他敲了敲门然后端进去。 周景良坐在床上在看手机,手机连着床头吴思恩的充电线。 他今天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有自己的证件和一部手机。 吴思恩把热牛奶放到他的床边,然后去衣柜里拿另外一床被子。 周景良看到了说:“不用拿那么多被子。” 吴思恩转身说:“我到外面沙发上睡,我盖。” 周景良微微蹙眉,他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忍了下去,看着吴思恩笨拙地抱着被子出了门,没有强行制止。 虽然吴思恩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他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一些疏远和僵硬。 有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个冥顽不灵的人,看着软弱,但实际上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很古板愚蠢的坚持。 比如之前他和屈潇潇商业联姻的事情,明明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利益交换,不足以放在心上,但是他却大动干戈。周景良有一瞬间真的以为吴思恩会永远离开了。 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周景良烦躁地想,自己也没法钻到吴思恩的脑子里去听他的想法,或者给他连一个脑机接口,让他看清楚,也不知道现在医学界为什么还没有研究出来这样的机器,真是一群废物。 吴思恩把被子抱到沙发上,又匆匆跑回来关门。 周景良叫住他:“不用关门了。” 他刚才观察过,这个房子里只有卧室有空调,开着门客厅才能暖和起来。 吴思恩说:“那床被子厚,我不怕冷的。” 周景良冷冷地说:“那你是觉得我的身体不如你?” 吴思恩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好提醒周景良:“哥,这么大的房子开一个晚上空调很贵的。” 他触及到周景良的目光,又妥协:“或者我定个时半夜关掉。” 周景良都给他气笑了:“我还没穷到这个份上。” 他把床头灯摁灭,吴思恩只好悻悻地离开,小心地看了一眼卧室,见周景良没有再亮起灯,把客厅的灯也关了。 他躺在沙发上把被子裹得严实。 其实不冷,空调风吹进来空气慢慢变得暖和。 吴思恩想,他们还是要稍微节约一点,因为他不想要周景良刚刚经历了那样严重的事情就又要去找工作。 如果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是好的,他一个人去找工作就行了。 只是也不能让周景良真的受苦。 吴思恩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许多,但是意外地没有了前几天被生活锤打的苦闷感,反而是对未来的期待。 卧室的门开着,空间的打通让吴思恩感觉周景良离他更加近了一些。 在这种莫名的安稳中吴思恩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去看时间,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 吴思恩大脑空白一片,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周景良并不在。 他赶紧下床,周景良竟然不见了。 如果不是他昨天换下的衣服还在,他几乎就要以为那是一场梦了。 吴思恩想起来去拿手机,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11点,他睡了几乎12个小时。 吴思恩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抱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他到客厅里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又慢慢地等待开水变温。 他不知道周景良去哪儿了,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联系他。 有些茫然地看着大门。 他想起以前在南京的时候,周景良去他那个破旧的出租屋找他,从没有过夜过。 可能这次也一样。 如果他走了,其实他是应该感到高兴的。 吴思恩抿了一口水,门随之被咔嚓一声推开。 吴思恩放下水杯看过去,神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周景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吴思恩乖乖地坐在那里盯着门口,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猫,时间久了越来越依赖他,每次他去看他的时候他都会在那个时间点坐在门口等着。 周景良穿着昨天的大衣,里面则是新买的衣裤,手里还提着几个服装包装袋。 他把钥匙放在鞋架上说:“什么时候醒的,饿吗?” 吴思恩摇摇头:“没多久。” 周景良另外一只手里拎着一个油纸袋子,他放到餐桌上:“买了点面包,你先吃。” 吴思恩点点头,他视线在周景良手里的袋子上扫了一圈,看到里面的衣服,知道他原来是去买衣服。 周景良见他不动,主动把纸袋拆开递过去,吴思恩这才回过神来接过。 两个人手指触碰,吴思恩缩回手,却被猛地攥住。 周景良皱眉:“怎么这么冰?” 他看了吴思恩一眼发现他还穿着薄薄的长袖睡衣,没有穿外套。 吴思恩也才恍然,他赶紧说:“我刚出来忘记了,这就去换。” 说着他匆忙走进了房间。 周景良摸了一把吴思恩手边的玻璃杯,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50-60 第51章 吴思恩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去买菜做饭, 今天没有面试,本来准备下午带周景良去买衣服,但是他已经买好了, 吴思恩决定去便利店要回工资。 他也不想在微信上直接掰扯了,今天下午刚好是店长轮值,吴思恩准备面对面和她对峙。 周景良昨天顺便买了一台电脑,他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股票。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昨天晚上大概是因为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就睡了,周景良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 周景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微微眯着眼睛。 吴思恩看到花花绿绿的曲线页面和英文字母知道他大概在工作,穿好衣服和他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景良看向他:“去哪儿?” 吴思恩不太想和他说自己去讨薪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含糊了过去:“有个面试。” 周景良嗯了一声。 他观察周景良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放心地离开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出门的时候甚至连包都没有背, 简历也没带。 周景良仅仅用了0.001秒就分辨出他的谎言,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操作股票,等吴思恩一出门他就关上电脑起身穿外套跟了上去。 外面阳光充足, 但是风吹在脸上还是冷的, 吴思恩把手缩进袖子里,站在便利店对面的马路边上看着里面。 店门上贴了新春的生肖贴纸,隐约能看到里面来往的人。 吴思恩看了一会儿,确认店长就在里面。 他左右看车, 穿过了马路, 推开便利店的门进去。 “欢迎光临。”收银台后面的员工连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很机械地念出欢迎语。 吴思恩径直走上前,他伸手敲了敲桌面:“我找一下店长。” 那个员工一愣, 飞快抬头看向吴思恩。 吴思恩又重复了一遍,他回过神来,用防御的姿态问:“你要干嘛?” 吴思恩不再和他说话,转身直接在店里寻找店长。 这家便利店挺大的,后面还有几张桌子可以吃东西,有的时候员工会在那里打扫卫生。 吴思恩转身走过去,那个员工连忙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拦他:“吴思恩,你要干嘛?” 他嗓门大,正在打扫卫生的店长和小郑都听到了。 两个人从里面主动走出来,吴思恩甩开拉着他的店员,说:“店长,我来办理离职,还有半个月的工资没有发给我。” 店长没开口,旁边的小郑反而先是笑了一声:“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自己都不讲一声就突然跑了,你还有脸回来?” 吴思恩不理会小郑,看向店长:“我工作了就应该拿工资。” 店长冷冷地说:“ 你一个月都没干满,没有工资的哈,更何况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提。” 小郑在旁边冲他翻白眼。 说完店长就直接走到仓库后面,无视了吴思恩。 吴思恩有些着急,他跟了过去说:“签了合同的正式员工才需要这样,你这样是不合规的。” 店长站定,伸手挡住他,指了指旁边的标牌“非员工不可入内”,他说:“你自己出去问问别的店,有没有就上个几天班还给工资的?” “这样算的话你给店里带来的损失也得给赔偿吧?你还得倒贴给我钱。” 刚好有顾客进来,好奇地看这边的争执。 店长赶他:“你赶紧走,你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正常营业了。” 吴思恩急红了脸,站在那儿就是不肯走:“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工作了凭什么不给钱?” 店长说:“又不是我们开除你的,是你自己要走的,还怪到我身上了?” 小郑在旁边插嘴:“就是啊,你这样的人在哪儿都干不了几天,也没人愿意接受你。” 店长直接开门进仓库。 吴思恩被气到了,上前伸手一把把小郑推开,就要去抵住仓库的门。 小郑大叫了一声,怒不可遏。 他四处寻找,抓起旁边的扫把就要砸过去。 吴思恩背对着小郑毫无察觉,就要被他砸到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小郑的胳膊。 小郑吃痛,松手放开了扫把,一转头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周景良手更加用力,直接掰折了他的胳膊把他摔在了货架上。 周景良简直要被气死了,吴思恩从他的别墅跑出来就是为了找这样的工作? 被人随意对待、欺压工资,甚至还要被打。 如果再晚点是不是都要被卖到东南亚电信诈骗园去了? 噼里啪啦货物掉了一地。 小郑痛得倒在地上大叫:“你干嘛!” 周景良抽出钱包里的一叠纸钞扔到他身上:“这是给你的医药费。” 吴思恩在旁边都惊呆了:“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景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阴沉着脸上前几步用力地把他拉到身后,吴思恩感受到他的怒气,又自觉自己撒谎的事情败露,也不敢说话了。 周景良伸手推开仓库的门:“出来。” 店长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周景良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门被踹的哐当响。 小郑在旁边被吓得一哆嗦,店里原来的顾客也跑了。 店长这才走出来,他狠狠瞪着眼睛说:“还找了帮手啊?” 周景良表情挺平静的:“你欠了他多少钱?现在还清。” 吴思恩站在周景良背后说:“1500。” 周景良简直要翻白眼,才一千五百块钱都不肯给,外面这个世道吴思恩一出去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店长说:“凭什么要我给?明明是他先无故离职的。” 周景良也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往门边走。 店长以为他们是没有办法了,立马趾高气昂起来,旁边的小郑也骂骂咧咧。 就在此时,便利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周景良示意吴思恩先去旁边坐一会儿,上前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几个人在门口交谈了几句。 店长和小郑都有点发蒙,没认出来那身制服,但也知道是政府里的人。 他知道有人专门针对欠薪这种事,但是顶多不痛不痒地打几个电话,什么时候这么快就上门了? 他们说完,几个人就朝着店长走了过去,表情严肃地说:“您好,我们是劳动纠察大队的,关于欠薪的问题找你们调查了解一下,哪位是负责人?” 店长一下子腿都软了。 这个店也不是他的,上面还有更高级别的管理人员,要是真因为一千多块钱影响了店铺正常经营,他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店长脸上堆起笑容说:“是我……” …… 没有用到10分钟,吴思恩就拿到了钱。 他跟着周景良走出去,低头出神地望着手机里到账的一千五。 周景良突然停住了脚步,吴思恩的头砸在他的后背上。 他额头吃痛,但是忍住没有说话。 周景良回头,就看到吴思恩抬头看着他,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周景良不为所动地数落他:“一点小事怎么都处理不好,还要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打工。” 吴思恩嗫嚅着,最后咽下去想说的话。 周景良说:“为了一千五就敢和人打架了?” 吴思恩立马摇头:“我没有。” 周景良冷笑:“还撒谎骗我出来面试,真是长本事了,你以前可没有骗过我。” 吴思恩着急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周景良冷着脸往前走,他步伐很快,吴思恩被甩在身后。 吴思恩加快脚步跟上,他拽住周景良的袖子说:“谢谢哥。” 周景良拂开他的手,甚至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些慰藉:“蠢死了。” 吴思恩没有被他的话伤害到,他显然已经明白过来周景良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 他看了一眼周景良的脸色,知道他生气了。 他小声说:“你不要生气,我以为很快就能解决,我还准备早点回去能跟你一起去买点日常用品。” “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一定先和你说。”吴思恩说着又贴了过去:“而且现在也不晚,前面商场里就有一个大型超市。” 周景良这次没有再拂开他,任由他一边走路一边贴住自己:“我还等着你养我,以后别还得我倒贴。” 如果养一个普通人的话,吴思恩努把力也许还可以实现。 但是周景良他一定是养不起的,但是吴思恩没敢说,只能含糊了过去。 吴思恩想得入神了,旁边有电瓶车擦着他开过去,周景良反应很快地牵住他的手猛地拽了回来。 吴思恩被吓了一跳。 周景良张开五指,分开他的五指插进入,两人十指相扣,他嘲讽道:“走路都不看路,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吴思恩说:“对不起。” 周景良说:“这种小县城多的是拐卖的人贩子,说不定就直接开车停在路边上把你抓进去带走了。” 吴思恩反驳:“不会的,我是个成年男人。” 周景良冷哼一声,没有松开手,牵着他走进商场。 吴思恩忍不住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想提醒周景良他忘记松手了,最后却没有说出来。 大概是天气太冷,两个人握住的时候掌心热了起来,连带着身体也温暖起来。 第52章 吴思恩没在超市多逛, 他和周景良走了一圈,挑好日用品,又买了些菜回去。 要回了自己的工资, 他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整个人也都轻松不少。 结账的时候吴思恩抢在前面说:“我来。” 周景良看他这样主动,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干脆利落地享受被包养的生活。 东西虽然拿得不多, 但都挑了质量好价格贵的,算下来总价还不少。 吴思恩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只有一万多块钱了。 这里房租物价都不高,倒是能撑两三个月。 周景良拎着购物袋走在他旁边,一低头就看到他拿着手机在看微信余额。 周景良问:“没钱了?” 吴思恩摇摇头,收起手机:“还有的。” 周景良说:“实在没钱的话就跟我回南京, 我房子里还有个保险箱,虽然现在房子被封了, 但是可以去偷出来。” 吴思恩大惊:“那怎么能行?” 周景良笑:“你怎么偷跑出来的就怎么偷溜进去呗。” 吴思恩不说话了,明白过来周景良是故意这么说的。 天黑得早,五点多就没太阳了, 两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吃完饭吴思恩先去洗澡, 他今天在便利店争执,身上的衣服也变得乱糟糟的。 周景良趁着他洗漱在外面打电话。 高欣怡给他汇报了一些工作情况,他说是破产不干了,实际上属于垂帘听政, 在背后暗箱操作。 但是公司明面上确实换了人。 至少外面都是这么以为的。 吴思恩洗好澡出来就看到他在打电话, 看起来眉头紧锁,他猜测大概是南京那边的事情,也没有去打扰。 他悄悄给吴望成发消息, 问他能不能借自己一万块周转一下。 隔了很久吴望成都没有回复。 吴思恩有些失落地关掉手机,虽然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里准备,但还是不太好受。 他又刷了一会儿招聘软件,发出去几分简历后,吴思恩听到外面传来洗漱的声音,周景良去洗澡了。 他赶紧找出碘伏和棉签。 刚才牵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周景良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大概是在和小郑争执的时候被无意划伤的。 周景良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吴思恩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什么?” 吴思恩还没找到棉签,拿着碘伏站起来说:“你手上的伤口要消一下毒。” 周景良疑惑地嗯了一声,抬起手这才看到那道微不足道的血痕。 吴思恩用餐巾纸代替,折起来沾了一点碘伏,递给周景良,周景良没接,他坦然地在床边坐下:“你帮我涂吧。” 吴思恩很自然地站到他面前,低头握住他的手,周景良刚洗完澡,皮肤上裹挟着湿热的气息。 他动作很轻地涂抹,有些小心眼地计较着:“你今天干嘛还给小郑那么多钱?” 周景良意识到那个想打他的人叫小郑,他这次倒是赞同:“你说得对,我回头找人在半路上套麻袋给他打一顿。” 吴思恩的手一顿,他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什么都不是,根本不值得你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周景良感觉到吴思恩似乎对这个人特别在意:“他欺负你了?” 吴思恩转移话题:“况且你现在本来就没什么钱了,还是不要随便浪费。” 周景良说:“不想养我了?” 吴思恩不接话,周景良抬起膝盖顶了他的大腿,他一激灵慌张往旁边闪躲:“没有的。” 说完匆匆帮他消好毒,也不管他会不会疼了,弄完就把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要走。 周景良握住他的手腕说:“今天就睡这里。” 他突然不想纵容吴思恩了。 “没必要去睡沙发。”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吴思恩回过身来眼神闪躲:“这个床太小了,挤……” 周景良掌心微微用力:“你之前那个房子里的也不大,不是也睡了。” 吴思恩又找了新的借口:“空调正对着床,太干了,我在客厅睡挺好的。” 周景良直接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空调,他按住他的腰,把他带到了床上,盖上被子,两臂收紧感受到他睡衣下的肌肉细微的颤动,他闭上眼睛:“今天不弄你。” 吴思恩被压得说不出话来,听到他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微微抬起下巴,给自己留出可以呼吸的空间:“外面的灯还没关呢。” 周景良不回答他了。 周景良手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吴思恩被他抱着,比开空调还要暖和。 吴思恩躺在他怀里小声说:“哥,你来这儿是不是为了躲债。” 所以才这么着急,什么也没带,还没法用一点钱。 周景良睁开眼睛说:“你别乱想,只是现在没钱,很快钱就能回来。” 吴思恩见他这么说也不再问了,周景良总是有办法的,他能解决所有问题。 他垂下眼睫:“今年过年你要回家吗?” 周景良说:“不回。” 吴思恩转过身,和他面对面:“怎么不回去呢?” 以前过年,要么是他去国外,要么是他父母回来。 吴思恩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大概是因为早年丧失了双亲,和弟弟相依为命的缘故,他以前最大的梦想就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平凡的小家。 吴思恩劝他:“你过年如果再不回去,只会激化矛盾。” 周景良抬手摁住吴思恩的嘴唇说:“你倒是对他们挺关心的。” 吴思恩被他摸得不自在,说:“怎么了?” 周景良说:“怎么这么白?瘦骨嶙峋的,生病了?” 吴思恩说:“没有,就是冬天冷而已。” 周景良的手探进他的衣摆,去摸他的后背,入手冰凉。 他觉得很麻烦:“好冷。” 吴思恩不太自在,小幅度地扭动身体:“没事,我刚才没穿外套在外面,一会儿就暖和了。” 他攥住周景良的手,阻止他进一步深入。 周景良说:“放心,我说了不弄就不弄。” 说完他抽出手,抱住他的后脑,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亲得特别纯情,反复展转辗压但是就是没有舔进去。 吴思恩被亲得气喘吁吁的。 周景良放开他,检查他红艳欲滴的嘴唇,满意地关上灯:“睡吧。” 第53章 两个相拥而眠, 一夜无梦。 吴思恩醒的时候周景良还没醒,他微微睁开眼睛,盯着周景良的脸看了一会儿。 周景良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 因此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吴思恩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多么的普通,放在人群里也不会被注意到, 此刻他们却躺在一起。 吴思恩不由地感受到一种深切的自卑。 这种自卑是他之前作为“床伴”的时候没有的。 周景良睫毛微微颤动,被他的动作扰醒。 他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直接伸手揽住吴思恩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吴思恩的下巴磕在在他的颈窝,他挣扎:“哥。” 周景良睁开眼睛,把他的头发揉乱:“醒这么早?” 吴思恩感受到睡着他的苏醒,小小周也有抬头的趋势, 他挣扎得更加激烈了。 周景良抬手摁住他的腰,嗓音微沉:“别动。” 吴思恩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周景良松开手, 坐了起来,两个人身体相触的部分终于分开,吴思恩送了一口气,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 露出一个脑袋,圆圆的眼睛小心地向上瞧着周景良,像只钻进洞里的仓鼠。 吴思恩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今天要去面试。” 他转头想去找手机,看几点了。 周景良压住他旁边的被子, 吴思恩的手无法钻出来。 周景良说:“不能做的话用手吧。” 他意有所指地扫视他的被子。 吴思恩立马红了耳尖。 他摇头, 往被子里又缩了缩,这次只露出一双眼睛了。 他坚定地重复道:“面试是在上午的,我得抓紧出发了。” 周景良流露出很遗憾的目光, 他掀开被子,吴思恩那边瞬间一空,他紧张地缩成一团,周景良只是下了床。 他穿着新买的睡衣,裤子下面鼓得尤为明显,吴思恩的整个耳朵都红了,他便过脸来假装没看见。 周景良去了浴室,过了一会儿传来水声。 吴思恩赶紧起床换衣服,生怕周景良又折返回来。 周景良在浴室呆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吴思恩已经在做早餐了。 他煮了之前包了速冻起来的饺子端上桌:“你先吃,我去洗漱一下。” 周景良点点头,路过吴思恩的时候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拦住去路。 吴思恩眼神惊慌地看着他。 周景良压下来:“亲一下。” 在即将触碰到他的嘴唇前,吴思恩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咽着说:“我还没有刷牙。” 吴思恩指了指浴室:“我马上刷好。” 周景良直起身,看他一头钻进了浴室,觉得好笑。 真的是,以前什么事情没做过?哪里没亲过?怎么还是害羞。 吴思恩慢吞吞地刷牙洗脸,结果一出去就碰到周景良等在门边。 餐桌上的饺子没有动。 吴思恩说:“不用等我的,你先吃好了。” 周景良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怕你嫌弃我。” 吴思恩有些窘迫,他在周景良的注视下走过去,扯住他的胳膊:“没有嫌弃。” 周景良附身,握住他的后脑勺,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 吴思恩被亲得浑身颤抖,脚尖忍不住绷直踮起,踉跄地被周景良推靠在墙上。 好了一会儿,他才终于被放开,他松了口气,周景良用指腹抹去他唇角流下的一点水渍。 吴思恩还有点喘气。 周景良勉强算是得偿所愿,去洗了个手安静地早饭。 吴思恩边吃边拿着手机看要去面试的公司岗位要求。 周景良问他:“去面试什么岗位?” 吴思恩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小声说:“老板助理。” 周景良冷嗤一声。 吴思呢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刚才才不想说。 他赶紧低头吃饭,想要提前逃避周景良的冷嘲热讽,但是很显然对方并不愿意让他如愿。 周景良说:“我还以为你多么不喜欢这个职位呢,原来是不喜欢给我当助理啊。” 他就知道一个破面馆有什么好的,看来是没得挑。 周景良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就这么轻易放过吴思恩了。 吴思恩否认:“不是的,我只是之前只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其他岗位都不要我。” 周景良不予置评:“你去喽,工资卡记得交我这儿。” 吴思恩缩了缩脖子说:“好。” 临走前他问周景良今天会不会出门,他只有一把钥匙,如果周景良要出去的话就留给他。 周景良坐在沙发上正在玩俄罗斯方块,游戏音效不停地响起:“不出门。” 吴思恩说好,他关上门,恍然间真有种包养周景良的感觉了。 这种倒置感没让他觉得疲惫,反而觉得挺高兴的,好像自己也是个挺有能力的人,不至于一无是处。 他打气干劲坐上公交去往面试的公司。 小城市的公司面试大多不算严格,吴思恩面得多了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惶恐,双方轻松地结束了面试。 他出了办公楼,心情愉快地在附近逛了一圈,看到了一家蛋糕店,他在里面逛了一圈。 店员微笑着走过来问:“是要买蛋糕还是面包?” 吴思恩指了其中一小块千层:“这是用的哪种奶油?” 店员说:“动物奶油。” 吴思恩看了看又仔细询问了含糖量,上面的巧克力是可可脂还是代可可脂,奶油品牌能不能问一下。 问过之后他才终于买了一个小的千层。 周景良对这种甜品尤其挑剔,稍微不好吃都不肯多吃半口。 吴思恩拎着小蛋糕回家,周景良果然在家,正在餐桌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吴思恩说:“哥,我回来了。” 他把小蛋糕拎起来给他看:“我买了蛋糕,味道应该还行,你尝尝看。” 周景良对自己的饮食和身材管理都有控制,就算想吃都很少吃甜食。 吴思恩一边拆一边说:“我今天面试挺顺利的,她们说明天让我再和老板聊一聊,过了的话就能发offer了。”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吴思恩疑惑地回头。 周景良说:“应该是外卖。” 吴思恩哦了一声,以为是周景良点的午饭:“我去开门。” 吴思恩走过去,外卖员领了一个纸袋子给他,看着很小,不像是吃的。 吴思恩签收后递给周景良。 周景良当着他的面拆开,从里面拿出五盒避孕套。 吴思恩一下子就结巴了:“你,你买这个干什么?” 周景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54章 周景良说:“需要给你科普一下用法?” 吴思恩低头喝水假装没听见。 周景良对于他装傻的行为嗤之以鼻。 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了, 之前说不碰他当然是骗他的。 他动作优雅地把外包装拆掉,五盒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正中间。 吴思恩忍不住开口:“摆在餐桌上不好吧……” 周景良说:“说不定会用到。” 吴思恩把水杯放下,砰一声水溅出来:“我去洗把脸。” 周景良叫住他, 递过去一盒:“你说得对,卫生间比餐厅更需要。” 吴思恩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不理他,转身跑了进去, 很快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吴思恩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没有避孕套了,不知道被周景良放到了哪里。 周景良正在吃蛋糕。 吴思恩松了口气,问他:“好吃吗?” 周景良说:“还行。” 吴思恩坐下一起吃,确实还可以,比他想象中好吃,但是当然比不过周景良平时吃喝的水平。 他问周景良:“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 我今年大概不会回南京,你真的要在这里和我一起过吗?” 周景良抬眼:“怎么, 想赶我走了?” 吴思恩摇头,很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太穷了, 挺对不住你的。”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贫穷感到自卑, 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周景良觉得好笑。 吴思恩还真的想着要养自己了。 周景良说:“是啊,所以你得好好努力,总不能让我一直住在这种出租屋里。” 他这么一说,吴思恩更觉得愧疚了, 他点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说完后却又感到心虚, 有一种没能力赚钱的窝囊男人在家里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第二天吴思恩又去和老板进行终面,老板聊了几句业务问题,开始问起他的家庭情况。 老板说:“结婚了没?” 吴思恩摇摇头。 老板看了一眼他简历上的年龄:“那是已经有对象了?” 吴思恩有些犹豫, 没有马上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和周景良是什么关系,可能是才刚刚恢复了亲密关系的朋友。 他又想到周景良买的五盒避孕套,如果是以前吴思恩会觉得大概是情人的关系,现在一想到周景良要靠他来养了,好像他成了受利者。 总不能是周景良被包养。 所以应该就是家人的关系。 吴思恩如实回答。 老板哦了一声:“还没领证是吧。” 吴思恩赶紧又摇头,老板低头没有看到,已经自顾自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吴思恩回到家后高兴地和周景良说他通过面试了。 周景良正在看动物世界:“恭喜。” 他脸上表情没变化,毫无情绪波动。 因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这个公司是他安排的,吴思恩今天能通过面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吴思恩坐到他旁边,周景良把毯子的一角掀开,让他钻进来。 吴思恩把自己的肚子盖住:“那个老板很喜欢我,夸了我好多。” 周景良说:“小公司就是这样,招聘要求不高。” 吴思恩丝毫不被他的话打击,他笑着说:“要是在南京我肯定就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了。” 周景良说:“在恒安的工作还不够好?” 吴思恩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说着要从沙发上下来,被周景良扯住手。 吴思恩疑惑地转头,周景良已经伸手扣住了他的腰。 这份工作是他帮忙找的,当然他得收取报酬。 周景良从沙发垫下面掏出一盒避孕套。 吴思恩大惊失色,鞋子都没穿就想跑,被周景良扯住拖了回来。 吴思恩求饶:“哥,我害怕。” 周景良让他用手来了一次,最后还是没用那盒套子。 吴思恩实在太胆小了,还没有忘记之前的事情,稍微强迫一些他就要哭出来。 周景良烦得要命。 他觉得吴思恩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要求一些东西。 一些周景良给不了,他又太过渴求的,总之是用钱买不来的东西。 吴思恩最后累得动不了,还是周景良握住他的手继续的,他衣服被掀到下巴,很萎靡地靠在沙发上,毯子掉到地上,也脏了。 周景良把他抱到房间里,吴思恩背过身不愿意面对他。 周景良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吴思恩已经睡着了。 周景良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伸手捏了捏吴思恩的耳朵,很软。 吴思恩睡觉的时候真的很乖,任人摆弄。 他醒着的时候要是也能这样好了。 但是事与愿违,吴思恩被他捏得烦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拍掉周景良的手:“别捏。” 周景良手背被他啪一声拍开。 吴思恩本来糊涂的脑子霎时清醒了片刻,被吓得彻底睁开了眼睛。 周景良的手还维持着受伤的姿势,他盯着吴思恩。 吴思恩心虚地往被子里缩:“哥,你怎么还没睡。” 他闭上眼睛,假装困得维持不住清醒:“太困了,我睡了。” 周景良根本不信,卧室里的灯他都没关,吴思恩现在平躺着眼皮正好面对亮光,他怎么睡得着。 如果他现在扒开吴思恩的眼皮,就能直接拆穿他。 “我的手被你打得很痛。”周景良强调。 吴思恩假装已经睡着,开始均匀呼吸。 他刚才都看到了,周景良手背红印都只存在了两秒。 只是声音大而已。 再说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自己也疼。 头顶的灯光确实刺眼,吴思恩身上胳膊按掉,很快又缩回手,仿佛这只是睡着后的自然反应。 周景良在旁边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感觉到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谁给的。 很快吴思恩真的睡着了,他的胳膊还露在外面,原本保持着一个很端庄的正躺的姿势,此刻身体终于受不了寒冷,手臂不自觉地往里面缩。 周景良很大方地掀开被子,接纳了他的投怀送抱。 第二天吴思恩醒得很早,他出门买了小笼,还在地摊上用10块钱买了两个春节的福字。 周景良洗漱完,吴思恩已经满脸笑容地在客厅忙前忙后摆好盘子。 周景良以为他是因为昨天面试通过而高兴,明知故问道:“今天收到offer了?” 吴思恩点点头,却说:“但是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去。” 周景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问:“为什么?” 吴思恩有些苦恼地说:“我又收到了另外一家的邮件通知,给我发了offer,所以有点纠结。” 周景良说:“另一家?叫什么名字?” 吴思恩说了公司名字,是周景良没听说过的。 吴思恩掰着手指头列出优劣:“一个事情少,但是工资也少,不过晋升机会大;一个事情多工资高,但是可能要跟着老板到处出差,而且没什么晋升空间……” 周景良没怎么听吴思恩后面的絮叨,低头在企查查三搜索了那家企业的名字,发现竟然真的是家正规公司。 吴思恩能真的面试上一家正经公司这件事十分出乎他的预料,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虽然是给吴思恩走后门找了个工作,但是没想让他真的出去朝九晚五。 周景良打断他的话说:“昨天那个好。” 吴思恩啊了一声,纠结道:“昨天那家工资确实高一些,但是感觉以后不会再加薪了,这些工资可能还是不够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周景良拿起手机:“你可以和人事再商量一下,薪资是可以谈的。” 吴思恩有些不确定:“真的吗?对方会不会觉得我要求太高,对我印象不好?” 周景良一边给那家公司的老板发要求给吴思恩涨薪的消息一边说:“不会的,这是人事的工作,就算你不主动说她也会问你满不满意。” 吴思恩犹豫着拿起手机,在想要不要和人事说。 还没过一分钟,对面真的发来了消息,主动问他对薪资是否满意。 吴思恩眼前一亮,十分崇拜地看向周景良:“哥,她真的来问我了!” 周景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第55章 吴思恩抱着手机在一旁措辞,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放下手机,脸上兴奋的表情也淡了下去。 周景良问他:“想好了吗?” 吴思恩摇摇头,含糊过去:“我再想想。” 周景良搞不懂他有什么好想的, 明摆着的选择钱多的。 更何况他也安排好了,到时候上班也就是递递文件,做些会议纪要的工作。 他微微侧头能看到吴思恩在和对面的HR聊天。 过了一会儿吴思恩还是说:“我可能要去另一家。” 周景良很不理解地看着他:“不是缺钱吗?为什么不选工资高的?” 吴思恩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家公司总部在南京,我问了人事, 说后面可以申请调岗。” 周景良一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没说话。 吴思恩不太自在地摆弄手机:“总之以后要回南京的话也比较方便。” 他没有明说,毕竟周景良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他只是在这儿躲几天而已,最后还是要回南京的。 吴望成也在南京,他想, 他大概也不会一直在这里孤独地生活下去。 周景良半晌没有动弹,用一种有些复杂目光看着吴思恩。 他很想问问吴思恩现在他的这些行为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其他的感情。 但是他又不相信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吗?他不相信。 周景良觉得吴思恩是在太蠢笨,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感情。 哪有人会和好朋友一起生活一起睡觉一起规划未来,把对方放进自己的人生呢? 周景良猜测吴思恩在等待的大概是这个东西,他想要一种正式的, 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的关系。 周景良说:“好傻, 你可以先接受了高薪的工作,以后回南京再找新的,先拿到钱再说。” 吴思恩摇摇头:“我还不一定能应聘得上在南京的总部呢。” 周景良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 吴思恩拿出那两张福字说:“哥,我们下午一起去买些年货吧, 过几天快递也不营业了, 好多东西都要涨价。” 他仔细地计划起来:“我刚才看到商场打折的传单,我们可以把对联窗花一次性买好,你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周景良一起过年, 以前他都是和吴望成过。 吴望成是个甩手掌柜,有一口饭吃就行。 周景良压下杂念,他今天下午要开会,不能陪吴思恩一起去,他说:“我下午有事,你看着买就行。” 吴思恩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哦了一声:“那你忙吧。” 刚才的兴奋劲没了大半。 周景良把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好,转头看到他坐在椅子上划拉手机。 周景良打开电脑预约会议时间:“或者如果结束得早的话,晚上再说。” 吴思恩一下子抬起头:“可以吗?” 周景良点点头,吴思恩又开心起来,立马放下手机拿着福字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哥,你觉得这个贴在哪里好?” 吴思恩举着比划:“贴这儿怎么样?” 周景良在回复工作消息,低头敷衍地说:“都行。” 吴思恩又转了一圈:“这里呢?” 周景良百忙之中抽出空抬头看了一眼,觉得吴思恩买的这个打折款福字实在很丑,还泛着廉价亮片金光。 他说:“晚上再去买新的吧。” 吴思恩意识到了周景良的嫌弃,放下了胳膊,小声申辩:“这可是经典款。” 他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抢了半天,就剩下最后两个了,鞋子都被踩脏了,刚才回家的时候擦了好久才擦干净。 周景良看他低着头拿着福字透明胶带和剪刀蹬蹬蹬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说:“贴好了。” 然后又不管周景良的反应,自己走到旁边开始刷手机。 周景良下午出门准备找个咖啡厅开会,他和吴思恩说了一声。 吴思恩抬起头哦了一句。 周景良推开门出去,看到那两个福字被倒着贴到了大门口两边的墙上。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房子里面的时候是看不见了。 周景良连续开了几个小时,把最近的工作进度了解清楚,又重新布置了任务下去。 结束后他留下高欣怡。 两个人在腾讯会议里聊天,高欣怡后面是张假的办公室图片,她端坐在那里像是抠图一样。 高欣怡拿走桌面上正规的业务文件,找出来不那么正规的文件夹,和周景良汇报做空江氏的进度。 周景良提了几个点,高欣怡问:“如果快的话年前可以出手。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呢?” 周景良思索片刻:“再说吧,新港的项目过段时间我会再去看一下,其他都按之前的步调推进就行。” 高欣怡看他的样子感觉他一时半会儿确实是不想回来了。 她心里暗自窃喜,毕竟老板不在身边就像是老师没在教室,自然有一种放纵的快乐。 只是可怜了吴思恩,连和她发消息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可能现在都不知道周景良在背后冒充她,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陷入了周景良的全方位掌控之中。 高欣怡准备今年去庙里的时候给吴思恩也烧一炷香。 神游几秒,她想起正经事:“前两天董事长联系到我,说让您回一下电话。” 周景良和高欣怡友说了几句挂断了会议。 他拿出手机,从拉黑列表里找出老爷子的电话。 几秒后把他放出来,打了过去。 一般来说,老爷子知道自己被拉黑了肯定也是有气性的,如果不是真的重要的事不会来找自己。 周景良猜测他大概是听到了最近公司的风言风语,所以才打了电话过来。 但是他计划做空江氏的事情也没有瞒着他,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电话那头响了几秒被人接起来,先传出来的是一个女声:“您好。” 周景良说:“我找我爷爷。” 那边说:“好的,请稍等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被转交到周军荣的手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周景良已经习惯了他的嘲讽:“不好意思,还活着。” 周军荣冷哼一声:“在公司搞得乌七八糟的,乱搞。” 他咳嗽两声:“今年过年你爸妈也回来,别在外面鬼混。” 周景良说:“今年我不回来了,不太方便。” 周军荣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腿断了走不了?” 周景良心平气和地说:“外面的人都以为我现在在躲债。” 周军荣说:“你放心,没外人。不说了,和你说几句就来气。” 周军荣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周景良很快发现他被拉黑了,两个人一报还一报。 一般情况下周军荣对家庭没这么强的在意,他才不在乎谁没回家过年,多半是出事情了。 周景良给母亲打过去电话,周母很快接起来。 周景良直截了当地问:“妈,爷爷那边情况怎么样?” 周母听他这么问以为他知道了:“没有很严重,医生说很大几率是良性的。” 周景良一愣,他猜测很多,没想到周军荣竟然生病了。 他无意识地捏紧手机。 周母说:“你别太担心,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会诊。” 周景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担心。” 周母:“今年过年大家就准备在老宅过了,你到时候要回来的啊,万一……” 周景良打断她:“我知道了。”. 吴思恩打了个喷嚏,抬头扇了扇空气里的灰尘。下午他在家里打扫卫生,把角角落落都消毒打扫了一遍,最后累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开的声音,从沙发上坐起来,还有些呆呆的,周景良扶着他的头亲了他一下。 大概是从外面回来,周景良手也凉,嘴巴也凉。 周景良说:“怎么睡在外面?” 吴思恩说:“我在看电视呢。” 他转头,电视机果然还在播放,是那天没放完的动物世界。 只是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电视的光投在他脸上显得影影绰绰。 周景良说:“困得话先去睡觉,明天再去超市也行。” 吴思恩摇摇头坚持道:“就现在去吧。” 他站起来去找外套,外套是早就准备好的,他身上也都穿着出门的衣服,几秒钟就站到门口开始换鞋。 周景良有些说不出口自己不会留在这里过年的事了。 第56章 超市不远, 吴思恩在路上吹了一会儿冷风逐渐清醒过来。 超市里人来人往的,喇叭放着恭喜发财的音乐,到处挂着红色的纸灯。 小孩子跑来撞去, 周景良微微皱眉,吴思恩伸手护着他走进去,两个人被挤在一起贴得很近,吴思恩有些抱歉地说:“人好多。” 周景良推着购物车和他在货架之间闲逛。 吴思恩说:“等一下。” 他带着周景良转了个弯, 找到了买装饰品的区域,专门挂了两个货架的对联、窗花、生肖挂饰和灯笼,比吴思恩买的那两个要精致许多,当然价格也贵许多。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围在旁边挑选,吴思恩拽着周景良过去:“哥,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拿起一个纸叠的春字, 展开就是一个层层叠叠的立体春字。 他提着向周景良展示:“怎么样?” 春字中间还有一盏小灯,吴思恩摁下开关, 惊喜地睁大眼睛,春字在他的脸颊旁边摇摇晃晃,灯光像一盏烛火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周景良看着他说:“好看。” 吴思恩把春字挂件放进购物车里。 吴思恩买了好多, 最后又拿了一对柿柿如意的摆件抱在怀里。 周景良说:“怎么买这么多?” 吴思恩说:“这些都不带生肖, 明年过年也能接着用。不多的。” 周景良手指微动,吴思恩已经顺着人群往前走到了买菜区。 吴思恩看了一圈,周景良从后面推着车行动缓慢,于是他又挤了回去问他:“你过年想吃什么?” 周景良停下来, 吴思恩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周景良说:“我今年除夕要回南京。” 吴思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但是很快他就低头掩饰了过去:“啊,我就说你最好还是回南京和家人一起最好了。” “那也可以逛一下,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回去做。”吴思恩走在他旁边, 话突然变得很多,“确实还是回去和父母一起,不要和他们闹僵了,和他们好好说说。” 吴思恩对周景良的父母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这两个人常年全球旅居,不管家里的生意,也不太回家。 吴思恩不太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也不太关心周景良。 虽然周景良很厉害,很受欢迎,很理智很成熟,但是这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没有人包容他的不理智不成熟不聪明。 甚至这次周景良破产,他们有那么多钱都不肯帮忙。 吴思恩嘴上不说,实际上全都记在心里。 周景良没听进去他的絮絮叨叨,有些敷衍地嗯了几声。 吴思恩拿了一盒排骨和玉米,准备晚上炖排骨汤,又推着很空的购物车转了一圈,周景良不在的话,其实没什么好买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结完账还是买了不少东西,装了满满两个大袋子。两个人拎着走出商场,暖气消失,寒风裹挟着风雪扑面而来。 “下雪了。”吴思恩喃喃。 他伸出手去接雪花。 周景良将他的围巾裹严实,包住下半张脸,然后牵住他的手:“走吧。” 吴思恩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说:“要不要买把伞,你的手好冷。” 周景良说:“不用,不是我的手冷,是你的手冷。” 吴思恩说:“下雪了会不会影响交通,去年下雪的时候高速都被封了,火车也停运,那怎么办啊?” 周景良觉得吴思恩的心思太过明显:“我今天不走,明天也不走,除夕夜前一天才走,不用担心。” 吴思恩说:“哦,这样啊。” 周景良说:“不开心?” 吴思恩说:“没有的。” 周景良瞥他一眼:“又给我甩脸色。” 吴思恩被冤枉,很委屈:“本来除夕就该和家里人一起过啊。” 周景良说:“知道了。” 吴思恩补充:“和我过才不像样子,幸好你还是决定回去了。” 周景良不说话。 吴思恩转头:“哥,你别生气。” 还说他甩脸色,明明周景良才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爱甩脸色的人。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背影在风雪中慢慢变远。 吴思恩把买的乱七八糟的装饰品挂满了整个房间,他手忙脚乱,贴得也东倒西歪,周景良一一扶正。 除夕夜前一天,周景良没有带行李,甚至连新买的电脑都没带,像是出门几个小时就回来的样子。吴思恩给他的大衣外套口袋里塞了一个充电宝。 周景良拿出来他又塞进去:“万一没电了呢?” 周景良坐高铁回去,从安徽到南京高铁只需要52分钟,他并不觉得52分钟就会消耗掉100的电量。 吴思恩又拿了个纸袋子给他装了一些水果,让他拿着路上车,像是他会走很久的样子。 周景良这次坚定地拒绝了。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然后拿走了那副画。 吴思恩愣住,有些结巴:“哥,你拿,拿这个干嘛?” 周景良戳穿他:“本来就是我的。” 吴思恩红了脸,意识到周景良肯定是看到画后面的署名了。 周景良说:“为什么不拿给我?” 吴思恩垂下头:“没来得及。” 周景良冷哼一声,对他的解释很不满意。 他怀疑如果不是他主动发现,吴思恩可能会偷偷保存着这幅画一辈子都不给他。 周景良倒打一耙:“拿着属于我的东西不给我,这叫偷。” 吴思恩傻眼:“怎么能这么说。” 周景良挑剔道:“而且我根本没有红色的围巾。” 他找了个袋子装好,拎着走到玄关处换鞋。 吴思恩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条带着红色格纹的围巾给他围上,周景良微微俯身,吴思恩的手总是冰凉的,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现在就有了。” 吴思恩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是北方的雪,在半空中要飘一会儿才落到地上,很久都不化。 吴思恩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表情很小心翼翼,带着些惶恐。 像是在问一个不该问出口的问题。 周景良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他有些冷酷地想,他要告诉吴思恩他不会过来了,因为他们只是“好朋友”。 但是几乎不用思考,他就知道吴思恩听到后肯定会不知所措,勉强地说,当然啦他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不会一直住在一起,结果在他走后默默掉眼泪。 他知道吴思恩是个骗子,差点把他也骗过去了。 周景良把他围歪的围巾摆正,直起身低头看他说:“初一就回来。” 吴思恩说:“这么快啊?” 周景良知道他当然在口是心非,随意乱编:“南京还有人盯着我的动向,万一被人看到堵在路上就不好了,所以要早点回来。” 吴思恩啊了一声,他有些疑惑和紧张:“你还欠了谁的钱吗?” 周景良说:“不是,我走了。” 吴思恩说:“好。” 周景良说:“安全套呢?我昨天怎么没看到了?” 吴思恩脸一红,哪有人把安全套明晃晃地到处摆在家里,他全部都收起来藏在角落里了。 吴思恩撒谎:“我不知道。” 小骗子。 回来后他就要用完。 周景良说:“我要走了。” 吴思恩对他挥手:“再见。” 他转身看向餐桌上的水果:“真的不带点路上吃吗?万一饿了呢?高铁上的饭好贵。” 周景良这次才真的走了。 吴思恩把门关上,转身拿起那包水果,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台在放一些卫视的春晚直播。 吴思恩拿起手机给高欣怡发消息:【欣怡姐,景良哥他还有欠的钱没有还吗?不是说只是罚款,怎么会欠钱呢?】 高欣怡一直没有回复。 吴思恩皱起眉头。 但是又想到她现在应该在放假,大概不会看工作微信的消息,才放下心来,应该不是心虚所以不回他。 他又切到吴望成的聊天框,自从那次他问吴望成借钱后吴望成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 吴思恩又发了几条信息过去,依旧没有回复。 明天就是除夕,吴思恩并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弄得这么僵,他主动打了微信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吴思恩又换到了手机号,也没打通。 吴思恩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坐直身体,给张有云打了个电话,张有云很快接起来:“思恩哥,怎么了?” 吴思恩说:“小成在你那里吗?我最近没有他的消息。” 第57章 张有云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马上回答。 吴思恩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加深,他又问了一遍:“有云,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张有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是颤抖的声线依旧显示出她的紧张:“哥,你知道新港项目建材出问题的事吗?” 吴思恩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知道。” 他立马想到吴望成当时就是在工地负责建材采购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但是当时出事的时候吴望成已经离职了,还是说他根本不是主动离职。 电光火石之间,吴思恩想到他离职的那个时间节点实在是过于巧合,他紧张地问:“是不是他们把这个事推给小成背黑锅了?” 张有云听到他的猜测愣了一下,她苦笑:“你也不敢相信吧,觉得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吴思恩僵住, 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张有云继续说:“他胆子太大了,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 竟然敢把工地的材料换了,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他怕被警察抓到跑到外地去了, 走了才告诉我。” 吴思恩如遭重击, 整个人呆坐在了那里,手指僵硬地扣住手机外壳。 张有云这么坚强一个人说着说着竟然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一开始他还和我联系,这两天没了消息,我不知道他是直接消失还是怎么了, 他一直让我千万别告诉别人, 怕被抓住……” 吴思恩呼吸变得很轻,胸口像是又什么东西堵住了:“吴望成,为什么会这样?” 那次吴望成把他从别墅里救走, 他心里其实特别感动,因为这件事说明吴望成对他还是存在着许多在意和关心。 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张有云遏制出哭腔,勉强镇定下来:“他收了钱,拿了20万去还债了。” 竟然,竟然是这样! 那些投资都是假的,恐怕他一直帮着对家公司做事拿钱,他就是高欣怡口中那个“间谍”。 吴思恩一时间脑中轰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吴望成变成了害周景良的凶手,他又是为了还钱做的这些事,是不是当时他帮忙一起还就没有这个事了。 吴思恩茫然地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怪谁。 张有云听不到吴思恩的声音,喂了几声,她平缓了语调说:“思恩哥,没关系,这件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本来想先自己去找一找他,毕竟你也不方便回来,但是今天没忍住,还是和你说了。” 吴思恩摇了摇头:“有云,谢谢你。是我和小成对不住你。” 张有云说:“别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吴望成这个混蛋,敢做不敢当!老娘找到他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吴思恩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终于缓过来一点神,不应该让张有云承担这些。 他站起身,腿有些发软:“我今天就回南京,和你一起想办法。” 张有云没有拒绝,也知道他着急,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把我家位置发给你。” 吴思恩挂断了电话,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没精力再想其他的,也没告诉周景良,订了一张今晚的动车票。 他预料这次回南京大概要停留一段时间,索性房子里并没有很多他的东西,大部分还都是周景良来了之后添置的。 他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把电闸拉上,关上房门走了。 吴思恩抱着书包坐在开往高铁站的出租车上,外面车流涌动。 给吴望成拨出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又给吴望成之前的老板钱奉善打电话,之前吴思恩说过就是跟着他做“投资”,钱奉善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 吴思恩的心沉了又沉。 他看着周景良的电话号码,犹豫良久,也不敢拨出去。 他不知道怎么和周景良说这件事。 要怎么说呢?害怕破产的人是他的弟弟? 是他一手引进来的间谍? 吴思恩靠在座椅后背,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窗外,车子不知怎的拐进了一条静谧的小路,周遭越来越黑,他在车窗上的倒影也清晰可辨。 吴思恩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色,不想变得更加狼狈,他做了决定,点亮手机屏幕准备给周景良拨出电话坦白事实。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猛地急刹,吴思恩坐在后排不察,整个人向前栽去,脑袋磕在前排座椅后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手也脱力,手机被甩了出去。 他头晕脑胀地扶着额头坐起来去看周围的路况,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车门却突然被拉开,是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吴思恩被他用一块毛巾捂住口鼻,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烈地挣扎。 司机的力气很大,肌肉扎实,表情凶狠,完全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司机。 吴思恩闻到了湿毛巾上浸润了什么药剂的气味,他逐渐失去了意识。 掉到座椅下面的手机也定格在了周景良的电话页面。 …… 哐当哐当。 吴思恩是被痛醒的。 手、脚、头、背,身体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难受至极。 他慢慢睁开眼睛,大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 黑暗中他听到周围车流的声音,吴思恩意识到自己被绑在了车后备箱里。原本放在后备箱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他努力抬头,能看到前面透出来的光线,似乎外面已经不是晚上。 一夜过去,车子可以开很远,远到离开安徽。 他不认识司机,自己也没什么仇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绑架自己。 吴思恩忍住心中的恐慌,拼命地试图挣脱手上的胶带,但是胶带很紧,那人捆绑的手段也熟练,毫无变化。 车子行驶到一处停了下来,吴思恩听到司机开关车门的声音。 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司机上车,吴思恩努力坐了起来,他尝试去开后备箱但是失败了,又往前面看,寻找引起路人注意的可能性。但这里大概是个自助加油站,很小且偏僻。 突然,他看到后排座椅下自己掉落的手机,竟然还在那里! 吴思恩一下子燃起希望,想尽办法想要够到。 他抬起胳膊去拨动后排座椅的头枕,尝试将它放倒,很快他摸到开关,吴思恩心中一喜。 座椅缓缓放倒,他还没来得及爬过去拿手机,车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拳头向吴思恩砸来。 他瞬间大脑嗡鸣向后倒去。 司机说:“还挺聪明。” 吴思恩被打了好几下,整个人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司机重新启动汽车,在一处废旧的建筑工地上停下。 这是一片烂尾楼,里面的房子有一部分已经建成,吴思恩被他粗暴的拎下车,带进了其中一栋楼里。 他松开手,吴思恩坐在地上喘气。 一个人影双手插兜走了过来:“你打他了?” 司机说:“他中途想跑。” 那人有些愠怒:“那也不能打他!” 吴思恩觉得这个人的声音特别耳熟,他抬头想去看,但是动作很僵硬。 吴思恩的动静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冲司机摆摆手。 司机看了眼手机上尾款到账的记录没有多话就走了。 吴思恩面前出现一双白色的球鞋,他眼睛还是肿的,有些睁不开。 那个人蹲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脸。 是个极为年轻的少年,脸上似乎还带着天真。 吴思恩努力回忆了一下才认出来是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许尤。 许尤歪头:“思恩哥。” 吴思恩震惊又不解,缓慢地念出他的名字:“许、尤?你为什么要……” 吴思恩咳嗽两声,说话很吃力。 许尤帮他拨开额前凌乱的刘海,说:“哥,你要怪就怪周景良,是他不择手段要人死的,那就别怪兔子急了也咬人。” 吴思恩大脑一片混乱,不懂周景良和许尤有什么关系。 许尤看他迷茫的表情,突然笑说:“我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呢,真是无辜啊。” 他站起来在手机上敲打:“没关系,周景良清楚就行了,我要用你换江氏,不知道你值不值这个价。别让我白白浪费力气啊。” 第58章 吴思恩用指甲掐自己的手背, 很用力,手背出现了一道血痕,他终于清醒过来。 许尤坐在他面前, 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神色透露出几分紧张。 吴思恩尝试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他挣扎着说:“我不明白,许尤……” 许尤抬头看他,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到吴思恩面前:“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我父母的事情吗?其实我也没骗你,我爸妈总吵架,只不过是因为我妈是小三,我爸一直不肯给我妈扶正,连带着我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姓江。” 江家这段时间接连被曝出几个丑闻, 股市狂跌,大量股票被低价售出。 许尤偷听到江父和哥哥的争吵, 知道了是周景良干的,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如果他能挽回这个局面,他和妈妈绝对能以此正式进入江家。 “我也是江家的孩子, 凭什么不能分家产?” “周景良现在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对江家赶尽杀绝, 不过,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个好机会。” 吴思恩敏锐地从他混乱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打断许尤说:“周景良不是已经被撤职了吗?他怎么去做那些事?” 许尤哈哈笑了两声说:“你好天真,你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 还不了解他的手段?这些都是他的障眼法。” 吴思恩脑袋嗡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些欣喜。 果然景良哥什么都能应对,他不会轻易就破产的。 吴思恩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原本他还在偷偷计划着未来怎么省钱攒钱, 但是无论怎样也没法实现周景良以前的吃穿用度。 而且知道周景良并没有因为吴望成而破产,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现在倒是轻松了许多。 许尤看他没了反应,以为他知道自己被欺骗所以心情悲痛,他蹲下来平视他:“思恩哥,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只要你配合,肯定能毫发无损地走出去。” 吴思恩没有反抗地点点头:“好。” 他相信周景良肯定能救自己出去,吴思恩尽量不去触怒许尤,让他保持镇静的状态。 吴思恩的配合让许尤有些意外,但是也相对地没那么紧张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高中生,绑架这种事做出来也会止不住的心虚和手抖。 许尤强装镇定地走到旁边给吴思恩泡泡面。 没有热水,他拿了一瓶矿泉水冲进去,强行搅拌开来端到他面前。 吴思恩也不挑剔,两只手被捆在一起捧着泡面盒,很艰难地低头吃了一点。 许尤拿着手机到旁边打电话。 吴思吃饭前绳子松了一点,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烂尾楼的一层,房子已经大致成行,只是外墙都没有做粉刷。 许尤应该也是临时找到的这里,只拿了一袋子的零食,和一个从外面捡来的塑料板凳, 吴思恩看到他放到地上的电脑,他试图去够,但是他被绑在柱子旁边,双脚也是捆住的,很难动弹。 身上隐隐作痛,吴思恩的头脑有些昏沉,靠着身后的柱子又半闭上眼睛. 周景良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老宅吃午饭。 说是只有家人到场,但是周军荣住院的事情也瞒不住,当天远近亲戚都来拜访。 周景良微笑着跟在周军荣旁边招待。 等开席的期间,周景良看到这个陌生来电直接挂断了。 周军荣敲了敲酒杯,先说了几句话:“今年的人算是齐了,想必大家也都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不用太担心,还能活几年。” 周军荣说话直,其他人面面相觑,其中周父站出来打了个圆场:“爸以后是要寿比南山的。” 其他亲戚也都跟着七嘴八舌地说些吉祥话,气氛又活络起来。 周景良坐在那儿保持着礼貌的笑意,但是心思并不在宴会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昨天到南京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回复。 这实在太不像他。 周景良刷新了一遍手机,微微皱眉。 周母在旁边看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凑过来说:“怎么了?” 周景良飞快地摁灭手机屏幕,抬头:“没什么。” 周母的视线在他手机上一扫而过,已经看到了“蠢货”两个字的备注,她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香槟,说:“还挺长久的。” 周景良转头看她:“什么?” 周母说:“家诚之前就和我说了,你有个男朋友。” 周景良有些不悦:“怪不得金家诚管不好公司,心思都放在别的东西上了。” 周景良并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插手。 周母看他冷着脸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抵触,心里感到有些意外,他这么明显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说明他很在意。 周母笑:“别这么讲,妈妈也不是迂腐的人,不用瞒着我。 你当时要和屈家的小姑娘退婚我就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什么。你从小就这样,闷葫芦什么都不愿意说。” 周景良没有回答,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和父母说的必要。 他的生活他来做主,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到时候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通知一下就好了。 周母看出他的抗拒,说:“我又不反对,看你的样子是想认真处,下次带来见见喽?” 周景良开口:“不是男朋友。” 周母露出震惊的样子:“啊?” 周景良有些不耐烦。 周母说:“也是,很少有人受得了你。” 周景良很快速地说:“我没提,我提了他肯定同意。” 周母笑而不语。 周景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他低头看着手机离席。 周军荣看到他起身,转过头问:“干嘛去?” 周景良说:“接个电话。” 确实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但是是陌生号码。 周景良从不接陌生号码,只是找个借口离席,他走到外面后就直接挂断了。 老宅前面有一片花园,周景良走到几棵树下,点了一根烟。 他又想起了母亲的话。 吴思恩也会想要一个这样正式的身份吗?他也会在意吗? 他会高兴吗? 周景良指尖轻点弹去烟灰,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远方。 手机再次震动,周景良拿出来看到依旧是那个号码。 他这次没有挂断,接了起来,有些冷冽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许尤打着电话就转头看吴思恩一眼。 吴思恩坐在那休息。 许尤对着电话那头说:“周景良,吴思恩现在在我手里。” 周景良抽烟的手猛地顿住,他的大脑几乎空白了一瞬,有些站不稳,凉气从背后升起,他深吸一口气说:“你说什么?” 许尤又看了一眼吴思恩,他拿着手机大步走过去,把手机放到吴思恩嘴边:“说话。” 吴思恩意识到电话对面是周景良,他赶紧说:“哥,我没事。” 许尤快速拿走手机,继续说:“你听到了吗?我没骗你,他现在就在我手上,你如果想让他活着,就必须听我的!” 许尤非常紧张,以至于后面语速越来越快。 周景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稳稳传来:“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多少钱?” 许尤说:“我不要钱,你把所有关于江氏的负面内幕新闻全部撤掉,还有股票,股票下跌也是你干的吧!你让股票回升!” 周景良听到他的话理智逐渐回笼,从声音判断,对方的年纪不大,说的话也不成逻辑。 但越是这种年纪小的人,越是冲动易怒,容易因为激情愤怒做出一些极端的事。 周景拿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可以,但是我需要你给我确认吴思恩的安全,拍一张照片给我看看。” 许尤警惕道:“不行,我刚才已经让他说过话了。” 许尤又看了一眼吴思恩。 吴思恩听不太清电话那头周景良的声音,只是很急切地看着许尤。 周景良继续问:“他受伤了吗?” 许尤有些心虚:“没有。” 他有些不耐烦了:“你快点兑现承诺,越快完成我就越快放人!” 周景良说:“好,我现在就做。” 许尤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周景良迅速把他的号码截图给高欣怡发了过去,然后给高欣怡打去电话让她去调查这个号码的ip地址。 周父看他拿着东西往外走,喊住他:“景良,你爷爷刚才找你呢,他有事和你说。” 周景良面容冷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有点事要去办。” 周父想去拦他,周景良已经坐上了车,开走了。 周军荣走出来目睹了这一幕,脸色铁青:“越来越不像样子!” 周父出言安抚。 周景良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他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车速越来越快。 第59章 许尤拿着手机在原地转悠了半天, 兴奋和害怕对半掺杂。 事情发展得比他想象中顺利。 他来回走了几趟,最后看向吴思恩。 吴思恩试图劝他,“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还年轻,不要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要把人生浪费在监狱里。” 许尤很不屑。 吴思恩说:“更何况我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许尤哈哈大笑:“你太低估你在他心中的价值了, 他已经同意了。” 吴思恩心头一震,说不出话来。 许尤上下打量他,又有些古怪地想,周景良为什么会对他这么上心?他有什么好的? 他说完凑近吴思恩,拨开他凌乱的头发端详他的五官。 清俊,但是肯定算不上绝色。 只是看着他目光又惊又怒, 还带着几分隐忍。 许尤心中一动:“思恩哥,他要是不来救你, 你以后跟着我也不错。” 吴思恩愤怒地转头躲开他:“滚开!” 许尤啧了一声,收回手,看到吴思恩嫌弃的目光他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说:“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许尤收起电脑走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吴思恩意识到许尤不会回来了。 他大概害怕周景良找到自己, 所以干脆把吴思恩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躲起来, 等到周景良达成了他的要求再透露吴思恩的位置,这样更加保险。 吴思恩挣扎着坐起来,背后的柱子是混凝土浇灌的,没有粉刷, 表面很粗粝, 吴思恩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磨绑着他的绳子。 很快他发现无济于事,许尤找的人大概是专业的,给他用的绳子也并不是普通的麻绳, 而是类似塑料的质感,根本无法轻易磨断。 随着太阳完全落下,周围的温度也彻底降了下来。 吴思恩的羽绒服在被捆绑的时候脱掉了,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毛衣,他冷得发抖,伤口开始泛青,随着呼吸,口中的白气氤氲在空气中。 “救命!有人吗!” 吴思恩再次尝试呼救。 但是无人应答。 这片烂尾楼地处偏僻,里面又是未完期的工地,十分危险,很少有人会进来。 但是吴思恩没有放弃,他努力把嘴巴上的胶带弄掉,尝试寻求一丝生机。 房子外面只有呼啸的风声,吴思恩蜷缩着坐在那里,嘴唇因为寒冷无法控制地哆嗦。 他告诉自己不要慌张,许尤没有杀他的意愿,他被丢在这里顶多饿上几天,迟早会有人发现的。 他只是担心周景良,如果周景良真的答应了那些要求怎么办?他不喜欢因为自己让周景良又损失许多钱。 而且这次他打一辈子的工也换不起了。 吴思恩在心里胡思乱想,整个人歪靠着身后的柱子,正在逐渐失去意识. 许尤还没有蠢到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他特地搞来了一次性的手机和虚拟号码,离开烂尾楼后随手扔到了运河里。 高欣怡找了技术专家也没有追查到手机的信号来源,金家诚听到消息也找了自家在警务机关的亲戚帮忙。 周景良让她去查吴思恩的通话记录和在安徽的出租屋外监控,很快他就看到了吴思恩匆匆拎着行李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的监控录像。 天网记录下出租车的车牌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南京的高速路出口,出租车沿着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驶往郊区。 警察已经沿着那条小路开始排查搜索。 周景良带着一群警察直接闯进了江家。 今天是除夕夜,江家聚了不少亲戚朋友,周景良的这个阵仗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江父更是气得不轻,礼仪也不顾了,对着周景良破口大骂。 周景良冷着脸让警察去一一搜查录口供。 一直折腾到了近乎7、8个小时,周景良终于接到了消息,发现了那辆出租车。 周景良匆匆赶过去,出租车被人故意开进了一片泥塘,后备箱扒拉出一个行李箱。 周景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吴思恩的,他没有顾忌行李箱外面的脏污,打开锁扣拉链,露出里面熟悉的吴思恩的衣服,一下子人都几乎站不稳。 警察说:“人不在车里,我们猜测应该就在附近。” 这一片区域很少有车子进入,到处都是泥地石子路,能找到的监控只有出租车开进来的录像,没有其他车辆的出去,更没有见到吴思恩。所以吴思恩应该还在这一片荒地。 金家诚在后面匆匆赶过来,了解了情况说:“那赶紧找啊!” 他担忧地看向周景良:“你在这儿也没有用,这都凌晨2点了,要不然先回去休息?” 周景良推开他,问警察要了一个手电筒:“你回去吧。” 金家诚觉得他简直昏了头,竟然就准备这样一点一点地找:“那么多警察在,人家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你觉得自己比他们强?” 周景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往前面走去。 金家诚骂了一句,也要了一个手电筒跟着他找。 真的是,他就知道周景良要栽在吴思恩手里! 天色很黑,这一片荒地连路灯都没有。 经验老道的刑警已经开始摸查附近比较容易藏匿的建筑,一一排查后,很快他们发现了那片烂尾楼。 小区只建了一半,建筑材料随意地倒在地上。 周景良发现吴思恩的时候,吴思恩坐靠着后面的柱子,周景良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动静。 黑暗里吴思恩一动不动,周景良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踉跄着跑了过去,蹲下来抚摸吴思恩的脸,一片冰冷。 周景良急切地去试探他的呼吸:“思恩,吴思恩,你醒醒!” 吴思恩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周景良蹲在他面前:“哥……” 周景良的心猛地落地,他说:“我在。” 他低头去解绑着吴思恩的绳子,结果发现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乌青和血痕。 周景良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打你了?!” 吴思恩又冷又痛,他本来不想哭的,但是看到周景良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了,用很轻的声音抱怨:“哥,我好痛啊……” 周景良把他抱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很快就不痛了。” 吴思恩靠在他怀里,很虚弱地说:“哥,对不起,吴望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本来是想过来和你道歉的。” 周景良说:“你放心,吴望成好好的,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吴思恩心中一惊,他意识到周景良早就知道吴望成的事了。 他攥着周景良的衣领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要生气。” 周景良低头看他,吴思恩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毫无血色,这个工夫还有空替吴望成说话,显然是故意找了这个时机和他坦白的。 他又气又无奈,但是这至少说明吴思恩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还有这些心思:“我没生气。” 吴思恩其实也没有很痛了,但还是靠在周景良怀里,被他抱上车送去了医院。 金家诚远远地看着人群靠拢,这才知道人找到了,他还没靠近,周景良已经开着车走了。 他在原地破口大骂,重色轻友忘恩负义。 第60章 在医院处理了外伤, 又做完全身检查,警察过来跟吴思恩做笔录。 周景良斜靠在病房外的楼梯间抽烟。 金家诚推开门看到他,挥挥手扫走烟雾:“老爷子找你。” 周景良抬起眼皮子没说话。 金家诚说:“人到医院楼下了。” 周景良皱眉:“老爷子来做什么?” 金家诚幸灾乐祸地笑:“还能干嘛?还看看是哪个狐狸精除夕夜把你勾走的呗。” 他周景良懒得理他, 把烟头在楼梯扶手上摁灭:“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他推开门走出去,路过吴思恩的病房看了一眼。 两个女警坐在吴思恩面前,正在记笔录。 吴思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围着暖和的毯子坐在床上,慢慢地喝着热水。 他仿佛感受到了周景良的视线,无意识地转头看过来,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吴思恩的目光颤动,无声地喊他“哥。” 周景良驻足片刻,朝他微微点头, 然后转身离开。 他在医院的咖啡厅等待周军荣,周军荣走过来先给了他一巴掌。 旁边的周母忍不住想要上去劝说, 周景良却抬手示意不用。 他没什么表情地微微侧过头,脸颊浮现出红印。 周军荣说:“这一巴掌是为了今天你不顾长辈,擅自离席家宴打的。” 周景良没有反驳。 “大年三十为了个男人带着人跑到人家家宴上兴师动众, 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 多少媒体盯着?简直丢光了周家的俩面!” 周军荣抬手又扇了一巴掌。 周母说:“爸……” 周军荣打断他:“这一巴掌是为了你败俗伤化,找了个男人而打的。” 周景良承受住,然后转头看他:“够了吗?” 周军荣突然坐下,把气都撒出去, 反而缓和了下来:“你也坐。” 周景良跟着坐到他对面。 周军荣说:“打过就算罚过, 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可以活,管不了你那么多。” 他的话让旁边的人都有些吃惊。 周军荣一向固执, 在周家说一不二,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恐怕绝不会松口。 周军荣说:“你妈把我生病的时候告诉你了吧。” 周景良没有否认,周母站在一旁也不吭声。 周军荣冷哼了一声,说:“不然你怎么肯跑回来。” 周景良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周军荣还是那句话:“死不了。” 周母适时插话:“是良性的肿瘤,但是长得位置不好的,可能会压迫到神经,还是需要切除。” “年后我会去做切除手术。”周军荣说着上下打量自己这个孙子,不苟言笑地坐在那儿,倒是有几分自己以前的样子,“公司的事情会全部交给你,我以后就不管了。” 周景良很惊讶,周军荣一向掌控欲很强,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都会保证自己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自己开公司的准备。 但是现在周军荣一下子放权,他反而有些不适应,甚至下意识在想这其中会不会是对自己设的局。 已经接近天明,折腾了一夜,周军荣体力不支,他疲惫地半闭上眼睛,招呼周父:“回老宅吧。” 周父先送周军荣回去,周母留下来和周景良讲话,她看着周景良微微肿起来的脸说:“我让护士给你拿冰块敷一下。” 周景良摇头:“没事。爷爷的病真的没事吗?” 否则他为什么突然要退出公司。 周母说:“你别多想,即使是良性肿瘤,是手术肯定就有风险。而且老爷子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很多事情他管起来夜力不从心。我和你爸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让你接受是顺理成章。都说好了,到时候他在美国做完手术,就跟我们去欧洲住一段时间。” 周景良听到这里侧目:“他还愿意和你们一起在外面瞎玩?” 周母白他一眼:“什么叫瞎玩,他能享受一下生活是好事,整天管这个管那个,你们爷孙两个简直一模一样。” 周景良无语,他和周军荣可不一样。 周母转念一想:“不过我估计你说得也不错,大概呆不了几周就吵着要走了。” 周景良起身。 周母说:“你干嘛去?” 周景良说:“去办出院手续。” 医院里面到底陌生又冰冷,吴思恩身体虽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但是刚刚受了惊吓,呆在这里反而不好。 周母说:“我刚才看到了,是你以前的那个小同学?” 周母见过吴思恩几次,都是小心翼翼跟在周景良身后,看着很不起眼。 周景良也不否认,沉沉地说:“嗯。” 周母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把一个压岁红包递给他:“新年快乐。” 周景良点点头接过来:“好。” 周母自觉和儿子有隔阂,能这样也算不错了,两个人从电梯间分开。 周景良回到病房,和门口的警察打了声招呼,他们已经做完笔录,至于许尤,在找到周景良之前已经抓住了。 吴思恩半坐在床上,护士正在给他做出院前的检查。 周景良推开门走进来。 吴思恩问他:“现在就走吗?” 走进来点点头:“等会儿回家休息。” 吴思恩其实也不太想在医院呆着,没有拒绝。 他说:“我的手机是不是找不到了?” 周景良在他旁边坐下,递过去自己的手机:“用我的,你想联系谁?” 吴思恩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弄不清楚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但还是解释道:“是望成的女朋友,望成做的事也是她告诉我的,今天本来约好了来南京找她。” 周景良说:“你不是说今天是来找我的?” 吴思恩慌了一下,没想到周景良还记得刚才的话,这么轻易就拆穿了他。 他想起自己当时的犹豫,也有几分心虚:“不是,我当时是准备给你打电话。” 周景良伸出手,吴思恩下意识想躲,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打形成的条件反射。 周景良轻轻抚摸他的额角,那里有一道乌青:“还痛吗?” 吴思恩说:“不痛了。” 周景良指尖稍稍用力,吴思恩忍不住嘶了一声,周景良说:“撒谎。” 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吴思恩犹豫片刻,主动环抱住他的腰,有些委屈地说:“其实有一点痛的。” 周景良的五指插入他的头发,微微低头,将下巴磕在他的头顶。 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住吴思恩。 周景良说:“不要做朋友了,做恋人吧。” 吴思恩蓦地僵在了那里,疑心自己听错了。 60-68 第61章 吴思恩抬头看他:“哥……” 见吴思恩并不是他想象中欣喜若狂的样子, 周景良有些不满,他捏住他的后颈,稍稍用力。 吴思恩忍不住扭了一下:“疼……” 周景良手上的力道不松。 吴思恩意识到他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他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难以置信的惊讶和疑惑先涌入大脑,他简直不敢相信周景良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吴思恩问:“为什么?” 周景良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转身要出门。 突然, 周景良的胳膊被拉住,吴思恩抓住他小声地说:“哥,我没有不愿意。” 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你喜欢我吗?为什么会想要和我当恋人呢?” 周景良转过身,看着吴思恩无措地坐在那里,心突然变得柔软。 原来是因为这样。 吴思恩缺少的是这个。 周景良说:“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 他勾起吴思恩的下巴继续说:“商人只会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吴思恩接话:“可是,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周景良点点头,认同他的话:“你当然什么都没有, 不能让我的事业更进一步,不能给我带来十个亿,甚至连听我的话都做不到。” 吴思恩无法反驳, 有些呆地和他对视。 周景良轻轻俯身, 拇指压在他的嘴唇上:“所以你说,我想要和你做恋人,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他一无是处,别说给周景良赚10个亿了, 从高中开始就是周景良倒贴给他钱和资源帮助。 一定是因为喜欢啊。 吴思恩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直以来压迫着他的东西猛然溃散不见。 他感到无与伦比地轻松。 吴思恩抬头主动亲了周景良一下。 周景良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他反客为主,压住吴思恩的肩膀将他亲了个彻底。 周景良冒出来的胡青有些扎, 磨得吴思恩的脸颊红红的。 直到医生在外面敲门他才肯松开。 办完出院手续,吴思恩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景良后面,一直到坐上车都不说话。 周景良给他扣上安全带,吴思恩赶紧说:“我自己来。” 他们的手指插过,他像是触电般地收回手。 周景良看到他别扭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今天一天的紧张和阴霾也慢慢淡去。 他开车回到翠屏山别墅,吴思恩走进这个熟悉的地方还有些尴尬。 房子里陈设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两样,关于房子被法拍那些事周景良也果然是骗他的。 吴思恩在客厅局促地站了一会儿,问:“哥,公司的事情是不是都解决了?” 周景良换衣服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撒的谎。 但是他对于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倒是没有太多的羞愧感。 周景良坦然地承认:“没什么事,之前都是骗他们的。” 他放下外套,扯了扯领口:“得让其他人相信我出事了,才能放松警惕。” 吴思恩说:“那怎么能连我也骗呢。” 吴思恩怀疑这些都是借口,他就是想要骗取自己的同情。 但是他确实出于同情原谅了他,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周景良看着他好整以暇:“已经开始对我兴师问罪了?” 吴思恩有些害羞,他赶紧说:“没有,你爱干嘛干嘛,我去洗个澡。” 他转身要去客卧洗漱,周景良拽住他的胳膊:“以后就不睡那儿了,和我一个房间。” 他刚好抓到了吴思恩受伤的地方,他下意识嘶了一声,周景良松手,掀开他的衣服,露出胳膊上的伤,虽然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但是看着还是触目惊心。 周景良说:“我帮你洗,伤口最好不要碰水。” 吴思恩慌张拒绝:“真的不用了。” 周景良不顾他的反应,很强硬地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主卧。 浴缸里的水放着,热气氤氲很快弥漫了整个浴室,吴思恩坐立难安,大概是第一次用真实的情侣身份做亲密的事,他还不太适应。 周景良进来的时候他衣服还没脱,呆呆地看着浴缸里的水,直到听到浴室门被关上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回过头看向周景良。 吴思恩说:“哥,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周景良无声地表达拒绝,他走过来撩起他上衣的下摆,帮他脱下衣服。 吴思恩身上严重的几处皮外伤口都用纱布包扎了,其他的都是淤青,周景良的目光在这些伤口上划过:“打你的司机人已经找到了。” 吴思恩还有些心悸,他闷声说:“那就好。” 周景良俯身,微凉的指尖擦过他后背的肌肤,吴思恩忍不住跟随着他的动作颤抖。 周景良的声音在雾气里显得有些虚幻:“我会轻点的。” 吴思恩抿着嘴不说话。 周景良避开伤口帮他擦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周景良给他洗澡了,但是往常都是在吴思恩几近昏迷半梦不醒的时候他抱他进浴室清洗。 而且都是在那些事情之后,他的羞耻感远没有现在这么重。 吴思恩的呼吸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周景良的手不经意划过他胸口:“冷?” 吴思恩摇头:“没有。” 周景良把浴缸的水放到一半,吴思恩坐进去的时候可以露出上半身。 吴思恩耳朵通红地脱掉裤子坐了进去,周景良给他的头发挤上洗发水。 手指擦过他耳朵。 这明明是一个被服侍的姿势,但是吴思恩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处于一种被周景良掌控的脆弱状态。 周景良说:“之后就在这里住,或者你不喜欢这个房子也可以重新找地方。” 吴思恩这次没有拒绝,他轻声嗯了一下。 如果是情侣的话,住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周景良开始安排以后的事情:“至于工作,如果你想可以回恒安……” 吴思恩立马打断他:“不用了,我会试着和公司申请调到南京来!” 周景良意识到他说的公司是他之前应聘的那家,他挑挑眉,不置可否。 对于他来说,直到吴思恩肯呆在他身边,他去哪里上班都可以,甚至去开那个破面馆也不是不行。 周景良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不想回去开面馆了?” 吴思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感觉我的厨艺其实没那么好,挺差劲的。” 他说:“我想回去尝试做建筑设计。” 吴思恩唯一在行的就是画画了,他准备报个班开始学习。 周景良想起他的给自己画的那幅画:“确实要去提升一下画技,把我画得那么丑。” 吴思恩说:“没有!” 更何况他都没有画脸,哪里能看出来美丑之分。 周景良拿起花洒冲干净他头发上的泡沫,站起身开始脱衣服。 吴思恩一下子吓得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周景良说:“一起。” 吴思恩说:“我,我洗好了。” 周景良已经迈入了浴缸,他滑坐下来从后面抱住吴思恩,让他坐在自己两腿的中间。 浴缸里提前放了一颗浴球,此刻表面都是白色的泡泡。 周景良从后面揽住他的腰:“还有地方没洗呢。” 吴思恩闷哼一声,忍不住仰起脖颈,小声地喘息。 周景良一边帮他一边扣住他的脸转向自己,从后面吻他:“别担心,今天不做。” 吴思恩脚尖颤抖,他试图挣扎:“伤口沾到水了。” “没事,我等会儿给你再上一遍药。”周景良这个时候又觉得没事了,仿佛刚才口口声声说着伤口不能沾水所以要帮他洗澡的人不是他。 吴思恩忍不住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很轻。 周景良惩罚性地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地掌控着。 结束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开始凉了,吴思恩被用大浴巾裹住,周景良帮他吹干头发抱进自己的床上。 吴思恩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睛。 周景良拉好窗帘、关上灯,把后续的事情交代给金家诚,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确保第二天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把吴思恩抱紧怀里,两个人缠颈而眠。 失而复得的情感让周景良喟叹。 吴思恩陷入睡眠,眉头无意识地皱紧,看起来还有些不安。 周景良用力将他抱住,甚至到了令人感到微微窒息的地步,但这样强烈的存在感恰恰好好填补了他的不安。 吴思恩逐渐安宁地睡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周景良还没醒。 吴思恩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激烈又太快了,他又反映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和周景良现在是恋人的关系了。 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周景良的呼吸就近在咫尺。 吴思恩大着胆子摸了摸周景良的脸庞,触感温热柔软。 周景良捉住他的手,睁开眼睛。 周景良说:“早。” 吴思恩回答:“早。” 虽然他也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说:“哥,你知道望成在哪儿吗?” 周景良说:“一醒过来就和我提他?” 吴思恩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希望,他赶紧凑过去追问:“他是被抓起来了吗?我和他已经失联好久了。” 见周景良不说话,吴思恩想了想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嘴角说:“哥,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的。” 吴思恩一副谄媚的样子,刚刚确认了关系就开始得寸进尺。 周景良都开始羡慕吴望成有这么一个好哥哥了。 周景良说:“我知道。” 他斜睨吴思恩:“但是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吴思恩害怕他对吴望成干什么,但是确实是吴望成先做错了事,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哥,不能冲动,现在是法治社会。” 上一次吴望成出车祸他以为是最坏的情况了,如今吴思恩也下定决心,不能让他一步错步步错,所以也不再为吴望成求情:“他这样做已经是犯罪了吧,你把他关进监狱。” 周景良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吴思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坐起来:“我不追究的话倒是不至于进监狱。” 吴思恩摇摇头:“你要追究,要让他长记性付出代价。” 他有些愧疚地想,也许吴望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因为他一步一步的纵容,让他觉得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兜底,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竟然犯下这样的大错。 周景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自责。 吴思恩总是这样,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往身上揽,对他这样就算了,他能护着吴思恩。对别人这样纵容,就是越界了。 周景良坐起来,掐住他的下巴扭过来:“你又不是他的父母,没必要对他负责。” 吴思恩摇摇头,他也坐了起来,屋子里窗帘拉得很紧,一切都很黑暗:“不是的,你不知道,我应该负责。” 周景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觉得你父母的死真的和你有关系?” 吴思恩一愣,猛地转头看向周景良:“你说什么?” 这件事情他一直深埋心底,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就连吴望成他也知道不能对外人说,这是他们两个兄弟之间的秘密。 难道是吴望成告诉他的? 吴思恩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冰凉地看着周景良。 周景良说:“你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你以为你很有能力吗?把自己养好,还能再养一个?” 更何况吴思恩也没有把自己养好。 他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些事,吴望成那个时候年纪还小,给他点好处他就什么都说。如果不是因为弥补吴思恩那些可怜巴巴无处安放的愧疚,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吴望成,更加不要提去帮他处理那些烂摊子。 吴思恩反驳:“不是的,如果我当时……” 周景良直接打断他:“哪有那么多如果,照你这么说,我可以说一万个如果,如果那天没有下雨,如果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线,甚至如果你们晚出门了一分钟,车祸都不会发生……你的那些如果没有任何用处,既不是事实,也不属于推理,只是一些无用的想象。” 吴思恩喃喃:“无用的想象?” 周景良起身下床,他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 吴思恩眼睛并不适应,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阳光,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适应,慢慢睁开眼睛。 外面太阳已经西斜,他们睡到了下午。 周景良拿起手机:“先吃点东西,我带你去见吴望成。” 吴思恩停顿了一下,说:“我可以再带一个人过去吗?” 吴思恩简单地吃了周景良做的三明治,周景良在家里给他又上了一次药,吴思恩之前的衣服还留在房子里,他随便套上一件,跟着周景良上车。 车子停在派出所外面,张有云已经等在那里。 她看起来很憔悴,但是强撑着精神,看到吴思恩下车后赶紧大步走了过来。 张有云说:“思恩哥,我昨天突然联系不上你了,发生什么了?” 张有云昨天在家里等了一天,给吴思恩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复,着急到没有睡着觉。 今天终于接到电话才松了一口气。 吴思恩没和她说绑架的事情,安慰她:“没事,我手机路上坏掉了。” 张有云点点头,也没有深究,她的心思都放在吴望成身上:“望成他……还好吗?” 吴思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看向那边停好车走下来的周景良。 张有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认出来是公司的总裁。 她之前听吴望成说过和周景良认识,她一直以为是吴望成在吹牛,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张有云很局促地和周景良打招呼:“周总好。” 吴思恩给他介绍:“这是望成的女朋友张有云。” 周景良点了点头,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张有云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明白吴望成干的事不仅违法犯罪,而且对公司来说是极大的损失,周景良现在出现,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吴思恩站在她旁边,看到她的脸色苍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们进去吧。’ 张有云点了点头,三个人走进派出所。 周景良在外面等待,吴思恩和张有云进去见吴望成。 吴望成被带出来的时候显得很颓废,脸上神色恹恹,很没精神,在看到吴思恩的时候想冲上来说话,等到看到张有云就又不敢说了,很丢脸地低下头。 他坐下,面对两个人一声不吭。 张有云忍不住骂他:“活该!” 吴思恩很失望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张有云忍不住哭了。 吴望成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凑过去向张有云道歉:“有云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是我丧尽天良,是我道德败坏、违法乱纪,都是我的错,我本来想跑,但是被他们抓住就过来自首了,所以没来得及联系你,有云是我对不住你,你别哭……” 张有云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吴望成一下子脑子嗡嗡的,旁边的警察都被吓一跳,劝阻张有云不要冲动动手。 但是他也不恼,把头凑过去给她打,让她消气。 他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自己眼睛也红了。 张有云缓和过来,狠狠抹了把眼泪:“是,就是你对不起我。你不仅对不起我,你还对不起你哥!” 她指着吴思恩说:“你哥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知不知道他临走前甚至还偷偷给我塞了一笔钱,想让我们以后结婚用,让我别告诉你,怕你乱花。” 吴望成一下子愣住。 吴思恩也有些难过。 张有云说:“你就是个怂货!对你好的永远不懂珍惜!” 张有云说完,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黑布包,她交给警察。 警察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金条,一下子愣住了。 吴望成慌张地说:“有云,那些是留给你的,咱们结婚用的……” 张有云说:“这是吴望成走之前塞给我的,他平时也没什么积蓄,这些大概也都是他收的赃款,不敢转账所以买了金子。” 警察说:“我们会调查清楚。” 张有云转头看向吴望城:“那些不是你该得的钱,我们也不会结婚了。” 张有云说完就走了。 吴望成又看向吴思恩,只是这一次他没再和往常一样央求吴思恩帮帮他,而是含着泪说:“哥,对不起。” 吴思恩说:“你也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吴望成不吭声,被警察带走了。 他一走,吴思恩浑身脱力似的发软,周景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从背后抓住他,揽住胳膊带他出去。 吴思恩回头主动抱住他:“我好累。” 周景良亲了亲他的脸:“我在。” 第62章 吴思恩想回安徽一趟, 处理好房子退租的事情,周景良不同意,他在当地找了个代办把吴思恩想要的一些东西打包开车送了回来。 还在春节假期, 周景良处理完江家的事情也不着急去公司,两个人彻底空了下来。 吴思恩调到南京的总部的申请意外顺利地通过了,他怀疑是周景良从中做了手脚。 周景良对此毫不掩饰地表示准备搬家:“ 鼓楼那边的房子离你公司近,要小一点, 不过住我们两个人倒是正好。” 吴思恩啊了一声。 他还没准备就这样在周景良家一直住下去,更何况他们才敢确定关系就同居也太快了…… 吴思恩一动眼睛周景良就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什么多余的事情。 大概又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周景良疑惑他怎么一点吴望成的放肆无度都没学到,现在该和他好的时候却束手束脚。 周景良说:“就这样,等会儿就有人过来搬家。你也不用收拾什么,衣服和日用品都会重新购置, 晚上直接搬过去就行。” 吴思恩被一通先斩后奏打得措手不及,他勉强挣扎:“但是恒安离鼓楼很远, 你上班不方便……” 他上班赚的钱和周景良上班赚的钱不成正比,再怎么样也是自己迁就他。 周景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我又用不着上班打卡,什么时候想去就行。” 吴思恩一僵, 刚才扭捏的心思一下子没了。 他一时无言以对, 也是,他替资本家考虑什么。 吴思恩默默低头任命收拾东西。 周景良搬去的是自家的楼盘,市中心的一栋小别墅,之前空着的时候物业维护得比较一般, 院子里草长得很长, 还有一个已经干涸的小池塘,吴思恩在外面转了一圈,院子四周都有不算高的栏杆, 保障了私密性。 周景良看他没穿外套就在外面走,打开门让他进来。 吴思恩被冷空气吹得鼻尖微微泛红,周景良捏了一把说:“病才刚好。” 吴思恩也有些懊恼:“我以前一年都不会生一起病,年纪大了体质也跟着变差了。” 周景良比吴思恩大几个月,他说:“年纪大了?” 吴思恩还保持着以前的谄媚劲,这个时候反应的倒是很快,他赶紧说:“不大不大,是我个人身体抵抗力原因。” 冷风从没关好的门缝里吹进来,周景良倾身把门捎带上。 吴思恩今年总是意外受伤,抵抗力下降是意料之中。 周景良说:“明天找个中医给你把脉,调理一下。” 吴思恩很抗拒,立马拒绝:“不要不要。” 他特别讨厌吃中药,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流感特别严重,全校都放假,所有学生要么回家要么呆在宿舍里。 他跟着周景良回家,第二天周景良开始咳嗽出现症状。 他被吓坏了。 吴思恩虽然心疼周景良生病,但其实还是挺担心自己也被传染的,所以在家里一边关心他一边偷偷和他保持距离。 周景良只是得了流感又不是瞎了,看他隔着两米远就开始画圆规一样往四周退就知道他嫌弃自己。 当时周景良吃了几天抗生素都不管用,开始吃中药,他不仅自己喝还逼着吴思恩喝,说是预防。 那个药特别苦,一天还要喝三次,阿姨会在厨房现熬,浓重的药味会弥漫到整个房子里面,令人无处遁藏。 吴思恩喝得七荤八素的,后面一闻到味道都想吐。 不过直到那波流感潮过去他也没被传染,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喝下去的中药多少还是起了作用。 反正到现在他肯定是不愿意了。 吴思恩劝他:“没必要,是药三分毒。主要还是生活习惯。” 周景良想着也有道理,说:“那过两天出去运动运动。” 吴思恩微微松了口气。 一楼客厅的落地窗是一整面连通上下层的单面玻璃,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景色,外面看不到里面。 周景良看了一眼凌乱的花园说:“你之后想种什么可以列一个单子,后面园丁会过来打理。” 吴思恩回去列单子,他对花卉倒是一点研究都没有,就要了几棵果树,很普通的柿子树、桔子树、梨树。 是他老房子旁边原先种的。 可能是因为他们搬来了一个新的房子,所以他的归属感也变强了,竟然觉得这个小院子有点像他小时候的家。 前面是有些荒芜的草坪,还种着几行菜,旁边有一个小门,通往池塘和果树,池塘里有一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乌龟,有的时候会出现在房顶。 吴思恩想了一会儿,在清单上增加了乌龟这个项目。 第二天金家诚的车就停在了门外,他不上班的时候又换回了自己颇有江浙沪富二代穿搭,巴黎世家的高底鞋,大鹅羽绒服里面不经意露出巴宝莉黄色格纹衬衫,头发看起来是刚做过的,倒是又恢复几分以前的样子,没那么丧气了。 吴思恩打开门和他打了个照面。 金家诚伸手过来揽他的肩膀,反客为主地带着他进门:“这次救你我可是出钱出力的,你准备怎么谢我?” 说着顺手把礼品盒放到玄关上。 吴思恩肩膀被他压得有些疼,他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拿开。 他依稀记得当时去医院后见了金家诚一次,当时自己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周景良的身上,后来直接忘记了这一件事。 现在金家诚提起来他都一愣,也不知道金家诚具体做了什么,下意识说:“谢谢你,麻烦你了。” 金家诚推了他的肩一下表示不满:“就一句谢谢啊。” 吴思恩转过头:“我请你吃饭?” 金家诚倒不是真的想要让他给什么回报,毕竟周景良已经给了,在工作了帮他搞定了很大的一个单子,他就是纯粹想逗逗吴思恩。 至于恶意吗?其实是带着点的。他还真没想到吴思恩不仅能爬床还有手段把周景良拿住了。 金家诚说:“不吃。一顿饭就想还人情?太轻松了吧。” 吴思恩只能说:“你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 “那好啊。” 金家诚立马扬起笑脸,这可不是吴思恩的承诺,这代表了以后他要是有什么事找周景良,他就必须给解决了。 周景良刚好出来倒水,听到他们的话,也自然知道金家诚心里的小九九,抬头扫了一眼他拍在吴思恩肩膀上的手:“干什么?” 金家诚有点心虚,收回了手,转移话题道:“替我爸来送年货。” 他说着把东西分成两份:“等会儿你回老宅吗?我们一起过去,还有给老爷子带的。” 周景良说:“你爷爷不是成天和他一起出去打高尔夫,还用你来送礼?” 金家诚说:“我爸带着他们去阿尔卑斯雪山度假了。” 吴思恩有些好奇:“你怎么没去?” 金家诚说:“我当然不去啊,好不容易就剩我一个人,清静了。刚好你既然不去,我就下次再送了,咱们今天晚上去霓虹喝酒。” 他拽了一把吴思恩:“你也一起。” 周景良皱眉,把吴思恩挡在后面:“你这么用力干嘛?” 金家诚很无辜:“我没有啊。” 他刚才就是随手一拽,顶多扯起来了他的衣服袖子,吴思恩站着都没动弹,哪里用力了? 吴思恩从周景良身后歪出脑袋:“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玩,就不去了。” 周景良说:“我们下午回老宅,不去。” 金家诚切一了声:“不早说。” 他于是在导台旁边一坐:“你不去我也不去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回老宅。” 周景良说:“不用了,你把东西给我,我带过去。” 金家诚摇头:“我也顺便去看看老爷子,他刚做完手术就回国,也不在国外休养几天,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周景良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看他:“金家诚,是我的吴思恩一起回去,你过去是准备充当什么角色?” 金家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眼色了?还是说他以前也一直这样,所以被打击了感受不到,没脸没皮地贴着自己。 金家诚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 人家夫夫双双把家还,他来这里横插一脚了。 他也不恼,反而更加兴奋了:“哎呀,我主要充当的就是一个路人的角色,从你们的全世界路过,现在就路过去了。” 他说着就倒退着出门,贴心关上。 吴思恩站在后面还有些发懵,他知道周景良今天准备回老宅,但是不知道自己也要过去。 吴思恩问:“哥,我去不好吧?” 他以什么身份过去,周景良的男朋友? 光这样想他都背后一寒,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周军荣的巴掌拍扁在地上。 他不像周景良,他还不敢还手。 周景良说:“有什么不好的。” 他看吴思恩一副很紧张样子说:“之前不是胆子挺大,还一个人跑过去了?” 吴思恩想,那个时候怎么能和现在比。 那个时候他都是偷偷过去的。 周景良早上给吴思恩煎了鸡蛋和芦笋,两个人对付一口他就去开车了。 吴思恩坐在副驾驶还有些无措。 他小心地打听:“你爸妈他们也都在吗?” 周景良点点头说:“都在。” 吴思恩往后靠在座位上,一脸的视死如归。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那你和他们说过吗?” 周景良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故意说:“嗯?” 吴思恩很不好意思:“就是,关于你性取向的事儿。” 周景良说:“没有。” 吴思恩一下子着急了:“那怎么能就直接带我过去呢,他们岂不是会很生气。” 要是周景良是一个人面对,周父周母生气就算了,反正周景良也不会听进去。 当时现在他也在,万一被殃及鱼池了怎么办?不要说刚在一起就被对方父母讨厌了,要是不小心被打了怎么办? 吴思恩觉得周军荣肯定能干出这种事。 吴思恩伸手想去拽安全带:“要不然我下次再去吧,你先单独和他们聊。” 周景良一脚油门上了路。 吴思恩急得鼻尖都有些冒汗,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睛也瞪得圆,带着水色。 周景良欣赏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忍心,半路停下车和他说了实话:“别怕,他们都知道,也知道你,除夕夜那天晚上就见过了。” 吴思恩啊了一声,想到那天晚上周景良也原本应该是在吃年夜饭,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去找他,他的家人肯定是全部都知道了。 虽然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时机。 吴思恩左右看看:“那你停车干嘛?” 周景良熄了火,单手解开安全带,欺身压住吴思恩亲他:“没什么,就想亲亲你。” 吴思恩满脸通红,被他压在座位上不得动弹,张着嘴任其索求。 第63章 周景良的手紧紧抱住他, 两个人的身体互相挤压,喘息声杂乱地交叠在一起。 吴思恩很快就受不住了,扭了扭腰咬着舌尖求饶:“景良哥, 还要开车呢。” 周景良伸了一只手探进去他的口,因为长时间没法合上嘴巴,吴思恩感觉自己的口水无法控制地要流出来,他吓得咬住周景良的手指。 周景良收回手, 的掌心从他的腰后滑过,最后落在了他的大腿上:“不急。” 毕竟是在大马路上,身边随时会有人经过,这么一想他的身体更加敏感了,吴思恩忍不住伸手去推他,但是推不动。 周景良攥紧他的手腕, 手掌比他大一圈,和他相比是一种绝对的力量的压制。 他抱着他又亲了一会儿才放开, 看到他水润的眼睛低头将他吻得闭上了眼。 车子重新上了路,吴思恩面红耳赤地整理衣服。 他翻下副驾驶位前上方的镜子,看到自己嘴巴和脖子红了一片, 换了一会儿印子也还没消, 这样怎么见人? 吴思恩有些生气:“怎么办啊。” 周景良打开了车载音响,心情很愉悦。 吴思恩不说话了,扭头去看窗外。 周景良转头看他脸拉得老长,开口问:“怎么了?” 吴思恩转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脖子:“你爷爷本来就不同意, 看到岂不是以为我是故意的?” 周景良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不同意?” 吴思恩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那天他躲在老宅偷听到他们讲话的事周景良还不知道。 他转移话题,又翻下来镜子左右看看:“现在还明显吗?” 周景良说:“怕什么,又不能吃了你。” 吴思恩不想说自己怕被打。 他见脖子上的红痕已经开始消了, 稍稍松了口气。 他使劲抿了抿嘴巴,幸好刚才没有被咬破,平时周景良很喜欢咬他的嘴巴,经常就会出现细小的口子。 吴思恩稍微安心下来,又想到什么:“我今天过去总不能不带东西吧,你等会儿找家商场停车,我下去买点带过去。” 周景良说:“不用。” 吴思恩越想越不对劲:“金家诚都特地送了礼,我还空手也太没礼貌了。而且不是说爷爷他刚做完手术,刚好可以买点补品。” 他想了想:“也不行,我也买不起什么特别好的东西,最好是带点心意的,景良哥,要不然还是换一天,今天别去了。” 周景良看他说了一大堆,兜了一个大弯子其实就是不想去。 他说:“你把这点心思都花在我身上就好了。过去就是走个过场,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红灯,车子停在斑马线后面。 他转头直视吴思恩:“以后跟你过的人是我。” 他这么说,其实绕一堆还是绕到自己身上。 吴思恩的注意被迫被拉回:“好吧。” 周景良很少谈及他的家庭状态,吴思恩也只见过周景良父母几次。 说到底他就是害怕。 他只知道普通人的家庭,第一次见父母肯定是很隆重的,渴望被祝福和肯定的。 但是周景良家的状况显然不同,对于未知总是恐惧。 等到到了老宅,周景良停好车,吴思恩很忐忑地下车。 他来的时候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只是现在和建筑的奢靡精致相比也显得很穷酸。 周景良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金家诚送的两个礼品盒,然后又抱了两个礼品袋递给吴思恩。 吴思恩接过来,先是疑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周景良说:“你进去就说是你买的,送给他们。” 吴思恩的脚步滞后了半步,看到周景良已经在往里面走又赶紧跟上。 他刚才的愁容一下子被拂去,语气也带上了笑意:“哥,你早就准备好了?你刚才怎么不和我说?” 周景良哼了一声。 吴思恩贴过去:“哥,你真好。” 周景良伸出手,牵住他:“怎么手怎么凉?” 吴思恩说:“不凉啊。今天挺暖和的。” 周景良紧了紧握着他的手。 阿姨过来帮忙拿东西开门,两个人走进去,周父周母和周军荣坐在一张桌子上,转头看向两个人。 吴思恩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没有恶意但也不算多么友善。 他心脏砰砰跳。 周景良没有放开牵着他的手,环视一圈说:“还没到饭点吧?怎么都坐在这儿?” 阿姨放下礼品盒,赶紧跑到后面厨房去找厨师上菜。 周军荣说:“就等你了。” 他都没看吴思恩一眼。 桌子旁边很明显地只留了一个位置。 吴思恩鼓起勇气主动打招呼:“叔叔阿姨,爷爷过年好,我叫吴思恩。” 他转头去看周景良。 周景良没想到他能主动开口,有些意外地挑眉。 他很快接上他的话:“是我的男朋友,带回来给你们见见。” 周母倒是意外热情,没有冷场,招呼他:“过来坐。” 吴思恩对她笑。 周景良觉得他笑得太傻,揽住他的肩膀带他走过去坐在了那张留出来的空位上,招呼阿姨多拿双碗筷,然后在吴思恩旁边坐下。 周军荣冷哼一声。 吴思恩倒是觉得他哼得和周景良还挺像,连着对他的害怕也减轻了不少。 上菜的时候周母周父询问吴思恩现在的工作还有生活情况,都是些挺日常的话题,吴思恩跟着回答,偶尔周景良插话几句,这顿饭倒是称得上其乐融融。 除了周军荣一直不主动开启话题,也不接别人的话茬。 后面为了防止尴尬,大家也都不主动提他。 舀汤的时候,周军荣把勺子一放。 大家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第64章 周父说:“是不是不舒服了?” 周军荣手术挺成功的, 但是他年纪大了,做完手术难免会有些后遗症,吃喝都得很仔细地照料。 原本这两天都得卧床休息的, 他偏偏呆不住要下来,搞得大家都很紧张。 周军荣没回答,把视线移向吴思恩。 吴思恩很紧张,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手攥成拳头搭在桌子上。 周景良蹙眉,想要开口,却被周军荣先一步打断。 周军荣说:“你们胆子还挺大,直接把人就往家里领了。” 刚做了手术没多久,他说话还有点有气无力的,冷嘲热讽的语气都被削弱不少。 周景良谦虚道:“一般。” 吴思恩在旁边咳嗽了两声, 周母给他递了杯水。 周军荣被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拿了实权,所以就肆无忌惮了啊。” 周景良脸色平静:“那倒还不至于, 毕竟流程还没走完。” 周父打断道:“你少说两句,爷爷刚做完手术。” 周景良不紧不慢地继续吃饭,还顺道给吴思恩夹了一筷子菜, 看起来坦然得很。 吴思恩讨好地冲周军荣笑笑, 然后低头慢吞吞吃饭。 周母出来打圆场说:“爷爷还要养一段时间,准备下个月跟着我们动身,先到西班牙,那里3月份的气温挺舒服的, 你到时候有空也可以过去玩。” 她看向吴思恩:“可以带着思恩一块儿。” 周母本家是做私人度假酒店的, 在世界各地都有产业。 吴思恩赶紧点点头:“谢谢。” 周军荣擦了擦嘴角,摁着电动轮椅往后退,旁边的阿姨上前来帮忙推他。 周军荣指了指周景良:“你跟我过来。” 吴思恩十分担忧地看向他, 周景良握了握他的手,站起身跟着周军荣走了出去。 吴思恩目光紧随着周景良,知道他们走到花园里看不见了。 周母轻声开口:“不管他们,思恩,还要喝点汤吗?” 吴思恩回过神来,对上周母的目光,他连忙摇头,放下了碗筷:“不用了,我吃好了。” 周母点点头,阿姨上来收拾桌子,他们几个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吴思恩之前就常来老宅,对这里很熟悉。 只是这一次来他的身份变了,就显得很不自然和别扭,也不知道说什么。 周母观察吴思恩,她依稀记得高中的时候见到过他一次,那个时候是暑假,她原本计划飞埃去找周父,航班因为暴风雨被取消,原本从迈阿密飞浦东中转,她临时决定回家,也没和周景良说。 到家的时候南京也在下雨,别墅里的灯亮着,她推门进去,客厅没有人,后花园里传来吵闹欢笑的声音,她疑惑地走过去,就看到周景良满脸狼狈地在雨里被一只边牧扑倒在地上,她认出来那是隔壁邻居家的狗,旁边站着一个矮些清秀男孩正在哈哈大笑 周景良大概是被惹得生气了,也不维持平时的礼貌,爬起来抓住那个小男孩的胳膊,就把满手的泥抹在他白色的短袖上。 男孩大惊去抓他的手阻止,大喊:“哥这个衣服很难洗的!” 周景良又抹到他的脸上,男孩欲哭无泪。 周母站在那里看得有些呆楞,她已经很少看到周景良这样孩子气的时候了。 很快,周景良发现了她的出现,脸色一下子变了,小男孩也有些害怕地躲在他身后。 周景良先镇定了下来:“妈。” 他看向旁边的男孩说:“这是我高中同学,吴思恩。” 吴思恩扬起笑脸:“阿姨好。” 周母出声:“赶紧进来,别感冒了。” 周景良点点头,拉着吴思恩走进来。 两个人身上都混合着泥水,吴思恩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才走进来。 周母主动解释说:“航班延误取消了,我过几天再走。” 周景良点点头说:“隔壁的狗偷跑出来的,我等会儿让阿姨给他们送过去。” 两个人不冷不淡地打了招呼,吴思恩在他后面对着周母傻笑。 周景良拽了他一下:“我们先去洗漱一下。” 周母点点头。 两个人走上楼,依稀传来小声地交谈。 “刚才就让你别管,你非要去抓狗。” “他卡在围栏里了,好可怜。” “不是都说喊司机来帮忙了。” “对不起……怎么办这个衣服真的很难洗,我只剩一件白衣服了。” “你穿我的。” “啊……那不太好吧,你的衣服都好贵……” “穿在你身上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假货。” “也是哦。” “傻。” …… 对话消失在转角。 周母也没想到,当初那两个小孩竟然能走到现在。 过了一会儿周景良和周军荣回来了,出乎吴思恩的想象,两个人都挺平和的,周军荣回卧室休息,周景良走到吴思恩旁边:“在聊什么?” 吴思恩摇头:“没什么。” 周母笑:“说我在西班牙的房子,刚好在一个岛上,你们夏天过来可以去游泳,还有很多人喜欢在那里玩跳崖。” 周景良说:“到时候有空的话就过去。” 吴思恩有些惊讶,他以为刚才周景良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想和自己过去。 阿姨端过来水果,周景良说:“我带他去外面转一转。” 周母点点头,吴思恩赶紧跟着他站起来。 周景良带他在花园里散步。 老宅的花园不小,从大门到里面的建筑隔着相当一段距离。 刚刚用过午饭,在阳光下走了一会儿吴思恩就感到晕晕乎乎的睡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景良身边,慢半步的距离。 周景良看他一眼说:“困了?” 吴思恩摇摇头:“还好。我还以为你爷爷会对我很生气。” 周景良说:“他也是要面子的,不会真的怎么样。” 吴思恩说:“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快就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 “反正……”他低下头,没说完那句话,“再说了,法律上我们也没法领证。” 周景良捏了捏他的指节说:“你想结婚了?” 吴思恩一惊,大感冤枉:“不是的!我只是说见家长什么的太早了。” 周景良怎么能想到结婚去,他们才敢确认关系几天而已。 而且男的和男的能结婚吗?也没法领证啊。 他感觉说这些都有些太快了。 周景良说:“不算早。”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都快十年了,一点都不早。 屈潇潇前几天群发新年祝福,给他的短信还加了一条,称他为相亲届的大龄没行情男。 吴思恩想到之前周军荣打周景良的画面,他问:“刚才你们单独出去聊什么了?” 周景良说:“他问我以后没有孩子怎么办。” 吴思恩心里一紧,意识到他们有钱人其实对子嗣是最为看重的。 吴思恩说:“那怎么办啊?” 周景良反问他:“还能怎么办,你又生不出来。” 吴思恩脸连着耳根一片一下子通红,站在原地不肯动了。 周景良在前面转头看他:“想生?” 吴思恩快走几步跟上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那你以后的钱就没人继承了。” 周景良笑出声:“你倒是想得长远,万一我死得早,钱不就给你继承了。” 吴思恩拔高音量:“你别瞎说,快呸。” 周景良不呸,吴思恩在旁边替他呸呸呸了三声。 他们在花园紫藤花架下面的石桌旁坐下,佣人送过来水果,周景良拿了车厘子喂他。 刚才午饭几个人看着,吴思恩其实没吃多少下,现在只剩下周景良了,吴思恩也就没拒绝,吃光了半盘车厘子。 其实半盘也没多少,车厘子本身就不大,吴思恩能一下子吃掉一盘,就是不太好意思。 周景良说:“鼓楼那边的房子还有一些地方需要整理,这两天我们出去住,你想去哪儿玩吗?” 吴思恩摇摇头:“你选你想去的地方就行了。” 周景良拿着手机翻看,想到刚才周母说的西班牙,问他:“西班牙想去吗?” 吴思恩说:“都可以。” 他对于出门旅游这种事情一向没太大的兴趣,以前也都是跟着周景良,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周景良联系了一个境外的导游,给三个人拉个群。 当天下午吴思恩和周景良从老宅回来,导游已经发了三份欧洲的行程单。 第65章 周景良打开来看了一眼, 从中挑了一份相对轻松些的。 第二天两个人打包了行李,临走前吴思恩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去看吴望成。 吴望成瘦了一大圈,正在侦查羁押期。 吴思恩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吴望成看到他, 心中有愧,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 吴思恩主动开了口:“这次就算不用坐牢,也得要赔偿一大笔钱了。” 吴望成缩在那里扣手:“都行。” 吴思恩恨铁不成钢:“你现在这样怎么对得起有云。” 吴望成说:“反正有云也不要我了。” 他眼眶又红了:“她说她准备回老家了,前几天来见我最后一面。” 吴思恩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劝他:“她要是看到你这样,只会更加失望。” 吴望成说:“也没什么对我有过什么期望。” 吴思恩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觉得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希望过你好吗?” 吴望成说:“小的时候爸妈就觉得你比我聪明,对你要求严格,对我就放任发展。后来你也确实比我有出息,整天跟在我后面给我收拾烂摊子,就连有云都说我对不起你。我自己心里也知道, 我确实对不住你,我也很羡慕你, 恨自己不能像你一样有出息。” 吴思恩张了张嘴,竟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羡慕。 他说:“我算得上什么有出息。” 吴思恩低下头:“我羡慕你才是,爸妈对你放任是他们对你的爱更多, 对你更纵容。你平时人缘又好, 无论是同学、同事你都和他们处得很好,我一直都不讨人喜欢,甚至连爸妈都和我不太亲近。” 而他,总是人群里边缘化的那一个。 吴望成呆了一会儿, 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他摇摇头:“算了。” 他目光发散:“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爸妈的死不是你的错。” 吴思恩身体绷直,双唇紧抿,看着吴望成的目光中透露出来悲伤的色彩。 “我太自私了, 以为把所有的错怪到你的身上,我的情绪就有了发泄对象,就能好受些。” 吴望成捂住自己的脸,垂下头:“一开始其实是管用的,但是你一次次退步,我就真的理所当然地觉得是你的错了。对不起,哥,是我错了。” 吴思恩从没有觉得自己会听到这声道歉,他也没有等待过,但是现在听到他心里紧绷的弦仿佛完全松懈和消失了。 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愧疚和无奈,被轻轻吹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流了下来。 但是没有痛感,很轻松地就被吴思恩抹去:“没关系。” 他说:“后面的路我们也会一起往下走。” 爸妈去世后他就想,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理应互相付出扶持。 吴望成摇了摇头:“哥,你应该往前了,后面的路我一个人走。” 吴思恩愣神了一瞬,随后笑了:“好。” 吴望成缓过神来,问他:“你和周景良是什么情况,他给我请了律师说后面给我争取取保候审,肯定是因为你吧,你是不是和他谈了什么条件,他让你干什么了?” 吴思恩有些难为情,想到当时吴望成还把他救出去过,他摇头:“没有,我,我和他在一起了。” 吴望成一下子睁大眼睛:“他强迫你的?!” “不是的。”吴思恩摇头,“没有,你别担心。” 吴望成还是有点不相信,过了一会儿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吴思恩:“还是说你们两个早就……” 吴思恩不知道如何解释。 吴望成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真搞不懂,你以前就喜欢男的?” 吴思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谈论更多,他说:“你别管了,我没有不情愿。” 吴望成还想说什么,两个人会面的时间已经到了,旁边的警察上前提醒。 吴望成只好说:“反正你千万别被他坑了,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和我说!” 吴思恩看着他点点头。 他出来后沿着马路走向地铁站,一辆车跟在他旁边停下,周景良降下车窗。 周景良说:“上车。” 吴思恩被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失措,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周景良又重复一遍,吴思恩坐上副驾驶,关上车门:“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景良等他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我还以为你出去私会男人了,这么偷偷摸摸的。” 吴思恩控诉:“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知道周景良肯定是已经知道自己看望吴望成的事情了,于是坦白道:“我只担心你知道我过来会生气。” 毕竟吴望成背叛了周景良,他应该生气的。 吴思恩转头问:“你为什么给吴望成请律师?” 岂不是帮着他和自己打官司? 周景良说:“他的死活我不在意。” 他没说完后半句话,但是吴思恩肯定很在意,反正他到底也没损失钱,反而现在吞了江家大赚一笔,放过吴望成也不是什么大事。 吴思恩说:“谢谢哥。” 周景良还挺受用的吴思恩撒娇的,他的语调软软的,很依赖他的样子。 晚上回去后吴思恩开始收拾行李,他查了目的地的气温,临时买了几件衣服,周景良下午送他回家后就去了律所,处理和周军荣的职位交接事宜,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吴思恩拖出两个行李箱帮着他整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吴思恩接到电话愣了一下,竟然是屈秉生打过来的。 他们自从那一次海难后,屈秉生和他在微信上和他道了谢,还给他转了一个红包,不过也被退回了。 吴思恩接起来说:“喂?” 屈秉生问他:“思恩,听说你最近出事了,现在怎么样?” 吴思恩没想到他也听说了这些事,心里咯噔了一下,说:“没什么事。” 屈秉生说:“上次的事情都没有好好谢谢你,当时一直在医院休养,结果就听说你出了事。” 吴思恩没想到他还记得现在:“真的没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屈秉生的声音温温柔柔地传过来:“已经好多了,可以在外面活动了。今天晚上请你吃个饭好吗?” 吴思恩有些意外,没有立马回复。毕竟他和屈秉生算不上熟悉,而且屈潇潇和周景良还订过婚,说起来其中几个人的关系还挺尴尬的。 屈秉生见他不回答,主动问:“是不是没有空?” 吴思恩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已经到饭点,周景良晚上也不回来,他说:“也不是。” 屈秉生不由分说:“那我们等会儿见。” 挂了电话,他发来一个餐厅地址,倒是离吴思恩不远。 吴思恩硬着头皮换好衣服去了。 屈秉生果然恢复得不错,坐在那里仪表得体优雅,看起来身体已无大碍。 吴思恩拉开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屈秉生把菜单推过来:“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旁边的侍应生走过来等待他们点餐,吴思恩不太会点菜,他随意要了一份套餐,屈秉生加了几道菜,然后把菜单还了回去。 侍应生先上了酒水给他们倒上。 屈秉生说:“你被绑架的事情我已经都听说了,许尤是江家的私生子,手段也不入流,我听说也已经被关起来了。” 吴思恩点点头:“他们之间的纷争我不不知情,也不想参与的。” 他以为屈秉生是过来套取消息的,但是他确实也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太想去了解。 所以许尤后面的处理他也没怎么关注。 屈秉生知道他误会了自己,说:“上次在日本真的很谢谢你,知道你不会收钱,但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忙,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吴思恩点点头说:“谢谢你。” 屈秉生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说:“我听说你之前和周景良发生了一些矛盾,后面还离开了一段时间,如果你现在也想要离开,只是顾忌着周景良所以没法走,我可以帮你。” 吴思恩很是尴尬。 他没想到这个事情屈秉生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消息未免也太过灵通。 吴思恩摇头:“不用了,我们现在又……和好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屈秉生想了一会儿,还是谨慎地说:“真的吗?你可以相信我。而且也不用担心周景良会报复,屈家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吴思恩赶紧说:“真的。” 屈秉生想到八卦里面周景良除夕夜大闹江家的事情,对吴思恩的关心在意也并不似作假。 只是也确实出人意料。 只是他也有些遗憾,吴思恩还挺对他胃口的。 屈秉生消化了这些念头,笑着说:“那也行,不过也有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还是可以随时来找我。” 吴思恩点点头说好。 侍应生开始上菜,吴思恩专心吃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和屈秉生道别回家。 他回家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是暗的,周景良还没回来,吴思恩就先洗漱上床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黑暗中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在亲吻自己,吴思恩挣扎着想躲开,却被捏着下巴掰了过来。 牙关被撬开,口腔扫荡一空,吴思恩的舌尖刺痛,又被吮吸。 他睁开眼睛,周景良身上带着水汽,应该是刚刚洗漱完,正压在他身上作乱。 吴思恩困得不行,只想睡觉,推拒了几下都被周景良摁下了,他求饶:“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温晚,我好困呐,明天好不好?” 周景良用行动拒绝他。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吴思恩身上倒是没有太酸痛,大概是昨天周景良没有折腾得太狠。 应该是为了能空出后面度假的时间,周景良忙着在出发前解决掉手头上的急事,早上又很早就走了。 吴思恩发现他睡到了下午,以前还有早起的生物钟,现在竟然很自然地就能睡到下午,吴思恩不禁为自己的堕落感到羞愧。 他爬起来收拾了一下房子,今天晚上出发,他赶紧清点了行李,然后换衣服去附近的商场买点一次性用品。 他住的地方就在市中心,节假日街上人很多,吴思恩看着手机上的攻略贴在日杂店买了一次性的牙刷牙膏准备长途飞机上用,还挑了两个手机防偷绳。 他弯腰在货架之间看得认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的身影,知道一个小孩撞了过来。 吴思恩赶紧直起身往后退给小女孩让路。 小女孩跑到他身后拿起展示架上的一个毛茸茸的棕色小熊连帽围巾戴在头上,转身问后面的人:“舅舅,这个好看吗?” 吴思恩下意识顺着小女孩的视线向后面望去,正好对上了林泽辉的目光。 他愣住。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小女孩跑过来又问了一遍,林泽辉低头和小女孩说:“好看。” 小女孩满意地笑了,又蹬蹬蹬跑到旁边的镜子面前照。 这次是吴思恩先打了招呼:“好巧。” 林泽辉扬起惯常的笑容:“对,我陪我表姐的女儿来逛街。” 他的视线移到吴思恩手上的一次性用品:“准备出门?” 吴思恩点点头:“出去玩。” 这种情况遇到林泽辉,他有些无所适从。 小女孩把自己的围巾拽下来塞到林泽辉手上,转身又拿了另外一款又去镜子面前试戴。 林泽辉低头摆弄手上的围巾,把它方方正正地对折叠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南京了呢。” 吴思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干脆模糊了过去:“就…望成出了些事。” 林泽辉点点头:“这样啊,那周景良没关系了吗?” 吴思恩说:“没事了。” “那之后还在南京呆着吗?”林泽辉自己也觉得挺尴尬的,问问题跟查户口似的。 吴思恩点头。 林泽辉扯住又要去拿帽子的小姑娘说:“要不我们等会儿一起吃个饭?感觉好久没见了,正好今天也有空。” 吴思恩面露难色,恰好手机上跳出航班航程出发前提醒,他说:“可能不太行,我时间比较赶,现在就得走了。” 他拿着购物篮边看时间边往收银台走:“我们下次再约?” 林泽辉见他着急的样子也不好强求,小女孩也愤愤不平地挣脱开他的钳制,跑到帽子区挑选起来。 林泽辉只好说:“好,那你路上慢点。” 吴思恩点点头,转身去结账了。 林泽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小女孩捧着帽子戳他的大腿:“舅舅,这不是你手机相册里的那个哥哥吗?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林泽辉皱眉:“你每天瞎看什么东西。” 小女孩撇嘴:“什么啊,你自己爱而不得干嘛怪到我。” 林泽辉无语,爱而不得都说出来了:“肯定是短视频刷多了,回去我让表姐把你手机没收。” 他牵着小女孩的手,再抬头看去,吴思恩已经不在店里了. 国际航班要更早去机场候机,吴思恩回去后周景良已经在家里洗漱换衣服,看到他说:“去哪儿了? 吴思恩把买到的东西塞进随身背包:“买了点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能走。” 他分了一条手机挂绳给周景良。 第66章 吴思恩低头给自己的手机也拴上链子。 链子一条上面是粉色的派大星, 一条是明黄色的海绵宝宝。 周景良有点嫌弃,在候机的时候把它解了下来。 吴思恩看到后又给他安回去,周景良靠在头等舱休息室的沙发上, 双手环胸,冷冷地说:“好丑。” 吴思恩扣好把手机挂在脖子上:“这是防偷的,主要是实用,不管美丑。” 他起身把手机取下来戴到周景良的脖子上左右看看:“而且哪里丑了, 不是挺可爱的。” 周景良对他的审美不再发表评价。 但是脖子上坠着一个东西让他觉得自己有点蠢,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他取下来又挂回吴思恩的脖子。 吴思恩倒是没有拒绝:“我帮你保管也行,但是你不用手机了吗?” 周景良随身带着一只kindle电子书,他说:“不用,工作上面的事都提前处理了。” 除去工作,其他人也都不重要, 不需要及时回复消息。 吴思恩把两只手机都先收进双肩包里,准备等到落地戴高乐机场再戴到脖子上。 夜幕降临, 机场候机室的全景玻璃外面是来往停泊的飞机,夜幕中灯光闪烁,偶尔传来工作人员的登机播报声。 吴思恩有些累了, 他想到刚才遇见的林泽辉, 思虑再三,开口说:“我刚才出门买东西的时候遇到林泽辉了。” 周景良微微侧头,竟然对此并不算意外,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哦?” 吴思恩靠在他肩膀上:“说了几句话, 着急赶航班就走了。” 周景良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 点评道:“那还挺可惜的。” 吴思恩没有品味出他的阴阳怪气,只是见他的反应不大,稍稍松了口气, 也有些怅然:“不知道下次见是什么时候了。” 他换回了以前的微信,可是两个人也都没有再联系。 以前他真的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但也许和周景良一样,他和林泽辉也无法维持朋友的关系。 周景良看到他闭上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指。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他面前就开始怀念起别人了。 吴思恩已经有些陷入了睡眠,对他的行为很是顺从,没有反抗。 周景良松开捏他的手,暂时原谅了他。 吴思恩显然不知道自己晚上逃过了一劫。 飞机准时起飞,历经12个小时到达戴高乐机场,因为7个小时的时差下飞机的时候外面正好是晚上。 定的酒店正好在酒店附近,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吴思恩下车,仰头看到Pullman的标识。 附近都是酒店,来往背包的旅客穿梭在街头。 他一年前跟着周景良出差的时候很短暂地经停过法国一天,申根签明年才过期,这才能说走就走。 现在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吴思恩看看周围的环境还是有一种恍惚感。 周景良下车拎了行李,吴思恩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去帮他一起拿:“哥,我帮你。” 周景良已经把两个行李箱提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走吧。” 吴思恩到酒店房间先去洗了个澡,他好奇地坐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夜景,等周景良洗完出来,两个人上床休息。 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床头的灯被关上,吴思恩侧躺窝在周景良的怀里着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们住的楼层不高,是9楼,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楼下的街景和来往的行人。 周景良说:“不累吗?怎么还不睡?” 吴思恩扭头去看他,额头碰到他的下巴:“可能是因为时差,累但是不是很困。” 周景良亲了亲他的额角:“今天林泽辉和你说什么了?” 吴思恩在窗户玻璃的倒影里对上周景良的目光,他一顿,还以为周景良已经忘记不在意这件事了,没想到他现在突然提起来。 吴思恩说:“他就是不知道我回南京了,问了几句。” 周景良摸了摸他的头发,比之前长长了一些,十分柔软顺滑,他阴阳怪气地说:“他不知道?我以为你一回来就要告诉他,毕竟是你的好朋友。” 吴思恩这次听懂了,他解释道:“我之前微信换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周景良这才满意:“昨天是第一次见?” 这句话感觉就像是在挑刺了,他回来后就一直和周景良呆在一起,后面哪有机会和林泽辉接触? 实际上周景良就是有点气吴思恩回家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遇到林泽辉了。 他有理由怀里当时吴思恩恐怕都准备一直瞒着不说这件事,只是后面不知怎么改变了主意。 吴思恩觉得周景良太难缠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一大堆,他也有点不高兴了:“当然,你这样就是不相信我。” 作为被他骗过的人,周景良觉得自己不相信他才是应该的。 不过他确实承认这次自己稍微有一点点小心眼,毕竟吴思恩都主动和自己说了。 周景良抱住他,收紧了双臂把他扣在怀里细细亲了亲:“好了,是我的问题,明天想去哪儿玩?” 吴思恩在亲吻中喘息:“不是有导游安排吗?” 周景良说:“他负责开车带路,出去玩还是我们两个人。” 他可不想在亲热的时候还有个电灯泡插在中间。 吴思恩翻过身继续看着窗外,觉得这些建筑、招牌、外国人都稀奇:“都可以。” 周景良捂住他的眼睛:“睡了。” 吴思恩的眼睫毛眨眨,在他的掌心扫动。 他闷声说:“好。” 正值春节假期的末尾,巴黎到处都是游客,走几步路就可以看到一张亚洲人的面孔。 导游帮他们买了经典的套票,两个人在市区的景点转了一圈,从凯旋门到香榭丽舍大街,吴思恩对一切都好奇,两个人走走停停买了不少东西,晚上的时候导游把他们送到塞纳河畔,然后带着行李和买的东西先去了新的位于市中心的酒店。 夕阳西下,周景良和吴思恩坐着船在塞纳河上,落日照得整个城市金黄璀璨,湖面波光粼粼。 吴思恩低下头,自己的面容便落入了一池的霞光中。 他脖子上挂着两个手机,随便抓了一个扫脸解锁拍照。 周景良为了方便把吴思恩的脸也录到自己的手机里了。 他们对面坐着一对老夫妻,看到他们在拍照友好地用英文问需不需帮他们拍张合照。 吴思恩看向周景良,不确定他想不想拍。 周景良对拍照并不热衷,但是却主动把吴思恩手里的手机拿给了对方,然后说了谢谢。 吴思恩一下子笑起来,他是喜欢拍游客照的,毕竟来了总要留个纪念。 吴思恩对着镜头比了个老土的耶。 周景良侧头看他的动作,出言调整:“你坐得离我近一点。” 吴思恩哦了一声收回手往周景良身旁挪动,两个人胳膊贴着胳膊,周景良跟着看向镜头,然后突然揽住他的肩膀,夕阳的光刚好照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对面的老夫妻拍完把手机换过去,吴思恩帮他们也拍了一张。 此刻夕阳下落至地平线,天空呈现出一种深蓝的色调。 吴思恩坐在旁边低头翻看刚才拍的照片,他翻到最前面,有一张吴思恩正对着镜头笑,周景良转头看着他。 他悄悄把这张保存下来,然后drop给了自己的手机。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实际上坐在旁边的周景良看的一清二楚。 他没想到吴思恩还有这点小心思,倒是不令人讨厌。 周景良微微勾起嘴角。 新的酒店离下船的地方不远,两个人步行走过去,中途随意找了家店吃完饭。 周景良拿回手机,点开相册操作几下。 没过一会儿,吴思恩的手机弹出好几条新消息,他打开一看,都是微信消息。 里面有金家诚的,还有一些以前恒安的同事发来的,都在问他什么情况。 吴思恩一头雾水,然后看到金家诚发来的朋友圈截图, 周景良竟然把那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 他吓了一跳,抬头问:“哥,你怎么把我们的照片发出来了?” 周景良理直气壮:“不可以发吗?” 吴思恩点开朋友圈,看到周景良刚刚发出的那一条,倒是没有文字文案,但是照片就已经足够暧昧了。 下面可以看到许多共友的点赞,许多都是以前的高中同学和恒安的同事。 金家诚在下面回复了一个吃瓜的表情。 吴思恩说:“他们现在都来问我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 周景良点完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他说:“如实回。” 吴思恩抬头看他,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国内对同性恋的包容度还没这么高,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和他们关系耶算不上熟,以后也不在同一个公司上班。 但是对于周景良说这样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和私生活很容易招来八卦和议论,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好事的媒体闻风而动。 周景良则对他的担心并不在意,这些人当着他的面只会恭维。但是他对吴思恩的态度很是不满。 他看到自己公开官宣没有欢天喜地喜极而泣,也至少该有些感动吧。 现在一脸担忧,眉头紧皱的样子让他感到微妙的不爽。 吴思恩想了想在他的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然后自己也发了一条,只是其中夹杂了许多巴黎的风景照,还进行了分组屏蔽,把很多不熟悉的无关人员都屏蔽掉了。 很快点赞数量开始上涨,下面许多人对他的性取向感到震惊,还有一些人对旁边坐着的是周景良这件事反应更大。 他也不回复下面那些评论,任由他们议论和猜测。 周景良自然看到了他发的朋友圈,虽然把他们的合照放在了一对无关紧要的风景照里面,但是刚才的不爽很明显没有了。 周景良心情愉悦地关掉手机,吃了会儿东西,然后换到外面的桌子喝了几杯酒。 外面是热闹的步行街,有路边的卖艺人在表演吹萨克斯,许多人围在那里跳舞。 风吹过来,有点冷,酒气又带来热度。 吴思恩和周景良面对面坐着,周遭人声、音乐声、欢笑声交杂,他们靠近小声地聊天。 吴思恩说:“我好像把转换插头忘在上一家酒店了。” 周景良说:“等会儿去便利店看看还有没有卖的。” 吴思恩埋怨自己:“我太笨了,走的时候还说要重新检查一遍。” 周景良点点头,表示赞同。 吴思恩见他竟然同意,酒意有些上头,抬手拍了他一下:“你想干嘛。” 周景良握住他的手:“你。” 吴思恩猛地抽回手捂住耳朵,往后缩靠在椅子上,努力远离周景良:“你不要脸。” 周景良都气笑了,吴思恩真是醉了后酒胆大包天,竟然敢说自己不要脸, 周景良伸手去抓他,吴思恩倔强的躲开,然后身体不稳,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旁边的人被他碰到,吴思恩又坐正不停说sorry。 周景良起身揽住他:“走吧。” 吴思恩站起来,走了几步稍微有些清醒,还记得检查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两部手机。 周景良看他低头在数,在旁边说:“有两个,都在。” 吴思恩又去摸羽绒服内袋里装着的钱包和护照,胸口硬邦邦的,东西也都在。 他摸完自己又去摸周景良的胸口,语气十分冷静地说:“千万不能弄丢了,不然我们回不了国。” 周景良掰开他的手牵住:“都在的。” 吴思恩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两个人在塞纳河畔的晚风中散步,周围来往都是世界各地的人,时常有人和他们打招呼,夸赞他们长得好看,又很登对。 周景良不客气地接受赞美,回以谢谢。 他们走下河畔,旁边没有围栏,吴思恩拉着周景良直接坐下,脚下就是碧波荡漾的湖水。 周景良侧头看向他,突然问:“我带你去见我的爸妈,你不开心吗?” 吴思恩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其实没有被酒精影响多少,顶多是胆子变大了一些,但还是能正常思考。 他思考了一会儿周景良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是他这几天的表现很抗拒很差劲吗? 他又转念思考他要怎么回答。 好吧,他承认酒精还是有一些影响,他的思考能力变弱了,于是只能如实回答。 吴思恩说:“其实我挺开心的,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家,你能把我正式地介绍给你的家人,让我感觉我也多了一个家。” 他的父母早早过世,所以才有这样的执念,他很容易对别人倾其所有,给出很多很多的爱,其实是因为他也想要得到相应的回报,他希望有人能这样对他,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但他也明白过来,爱不是交易。 吴思恩转头:“没关系的,你也不用强求他们的接受,我也没有很大的期待。” 可是在周景良看来他的话分明就是一种暗示,甚至可以说是明示了。 他搞不懂吴思恩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什么“我也没有很大的期待”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给不出来吗? 之前还说觉得没必要那么快见家长,反正国内法律也不认同同性婚姻。 这样明里暗里的,不就是想要结婚。 周景良觉得吴思恩应该直说,现在却摆出这样委屈的样子一点都不利于沟通。 于是他板起脸来批评:“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吴思恩哦了一声,转头继续看塞纳河的湖水。 周景良的话却没有说完,他收紧牵着他的手,问:“结婚吗?” 吴思恩一下子扭过头,震惊地看着他,疑似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周景良又重复了一遍:“结婚,你不是想要结婚吗。” 吴思恩懵了,没想到话题能一下子跳跃到这里。 第67章 这下轮到吴思恩怀疑周景良是不是喝醉了,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周景良的额头,倒是不烫。 周景良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微微蹙眉说:“你不想?” 吴思恩从岸边站了起来, 周景良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吴思恩不解,很委婉地说:“景良哥,我们没法结婚。” 他怀疑是酒精烧坏了周景良的神志,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冲动的话。 且不说国内同性根本没法登记结婚,而且他们才正式在一起几天啊,闪婚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周景良听到他这么说,才稍微缓和了脸色:“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国外登记结婚。” 他都查好了,最后一站去新西兰, 他们在新西兰的网站上填写结婚申请表预约,然后就可以直接找一个证婚人, 随便找两个担保人签字就录入系统登记结婚了。 吴思恩被他说得晕头转向的,他脑子还是转不过来:“可是……” 周景良见他又有托辞,打断他:“又是什么?” 吴思恩看他脸色很严肃, 声音也变小了:“我们才在一起没几天……” 周景良笑了, 他说:“我们都认识快十年了。” 他真是搞不清楚吴思恩的脑回路。 但是吴思恩只是觉得那些都不是,他说:“之前的都不算谈恋爱。” 周景良说:“你就非要先谈恋爱?” 吴思恩说:“对啊,这不才是正常的流程?” 周景良说:“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正常吗?” 吴思恩声音又变小了:“现在应该还算正常吧……” 周景良重新牵住他的手,两个人往前走:“算了, 随便你吧。” 两个人走回酒店, 一路上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导游已经帮他们办理入住,行李都送到房间了, 吴思恩洗漱好后看到周景良坐在那里正在看手机,正在敲敲打打不知道填写什么。 他打了一会儿字看向吴思恩,问他:“你的护照给我看一下。” 吴思恩去翻找羽绒服口袋,拿出护照本问:“怎么了?” 周景良面色平静地回答:“后面的行程需要用到护照号。” 吴思恩说:“哦。” 他走过去把护照递给他,顺便看了一眼他手机的页面,是英文的一些信息填写。 吴思恩没放在心上,拿着手机切到微信回复消息。 他这才看到有一个新的微信号申请添加好友,备注是高欣怡。 吴思恩同意后那边几乎是立马发来消息:【这个是我的生活号】 高欣怡说:【我之前的工作号也不用了,你切记不要再给我的那个号发消息,我很少登陆的】 吴思恩随后一问:【怎么不用了】 高欣怡说:【没什么,你和周景良出去旅游了?】 很明显,高欣怡是看到了那条朋友圈。 吴思恩说:【对】 高欣怡八卦道:【你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老板官宣,好牛】 吴思恩也十分不好意思:【不是我说服他了,他主动要,其实我还不是很好意思,我就知道被你们看到后对他可能会有些影响】 高欣怡更是啧啧两声,表示自己被酸到了。 吴思恩说:【他们是不是跟你八卦了?】 那些今天看到朋友圈之后,来发消息问他的同事都没有回复。 高欣怡说:【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吴思恩倒不是担心这个,他说:【你看,也影响到了你的生活,真是不好意识】 高欣怡说:【哎呀,就是你脸皮太薄,我现在可是掌握一手资料八卦的人,在公司同事面前那都是横着走的,可不会被影响】 吴思恩被她逗笑。 周景良抬头看他对着手机笑,问他:“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吴思恩怎么突然感到有一些心虚,他立马收敛起了笑容,说:“高欣怡。” 周景良的视线从他的手机屏幕上扫过,嗯了一声继续打字。 吴思恩悄悄换了一个方向,趴着继续玩手机。 吴思恩打字:【我们现在在巴黎,后面要去希腊,你想要什么吗?我可以帮你带】 高欣怡给他发了一个好兄弟想你啦的表情包。 随后消失了十分钟,10分钟过后再来了一个清单,都是些奢侈品品牌的珠宝首饰和一些包包,上面标好了款式,以及相对应的国内价格。 她说:【你到时候逛街要是看到了就买,我搜了一下这些在国外都便宜,你看那个价格比上面的低就下手】 吴思恩回复:【OK,都好贵啊】 高欣怡得意洋洋地炫耀:【姐现在是属于中产阶级了,有钱不怕,姐升职加薪了,现在是高管你懂吗?】 吴思恩也替她高兴,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哇!好厉害!】 周景良抬头看他一惊一乍的。 吴思恩扭头解释:“高欣怡说她升职了!” 周景良说:“除夕找你的时候她出了不少力。” 吴思恩听到是因为自己,一下子又多了些愧疚,高欣怡这么讨厌加班的人,竟然连累得她除夕夜都得打工。 周景良见他一会儿脸色又黯淡了下来,搞不清楚他内心变化。 吴思恩蔫蔫地爬了回去,给高欣怡继续发消息。 吴思恩:【欣怡姐,除夕夜给你添麻烦了,也谢谢你。】 他想了想拿自己剩得不多的钱给高欣怡发了个大红包。 高欣怡退了回去:【干嘛呀,你的钱你自己收着。本来我就是替周景良工作的,他已经给我发过工资和红包了。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身上都恐怕没多少钱吧,咱们该薅资本主义羊毛的时候不能手软,该给自己留钱的时候就得小气一点,你和周景良是在一起了,但是又没结婚,万一分手了你都不能分财产】 她苦口婆心地为吴思恩着想:【千万别上头哈,他上头可以你一定要理智,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但是得想好退路】 吴思恩没好意思告诉他刚才周景良和他说结婚的事情。 他现在越发觉得大概就是周景良随口一说。 他翻了个身给高欣怡回复:【嗯嗯,好】 高欣怡觉得吴思恩压根没放在心里,想了想自己升职加薪一部分原因是建立在吴思恩的苦难上的,于是忍痛说:【没事哈,你到时候要是真被他无情抛弃了,姐可以接济你一段时间】 高欣怡翻了翻自己的银行卡,喜滋滋的。 升职加薪有钱无孩无男人,今天喜欢的漫画作者又更新新的一回,等待了一年的动漫第二季宣布回归,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 高欣怡躺在床上自己幸福了半天,终于又想起来了吴思恩。 她爬起来发:【姐有钱】 吴思恩很是感激:【谢谢欣怡姐】 高欣怡想象了一下吴思恩在周景良身边的日常,代入的却是自己苦痛的打工人视角,于是作罢,他再次耳提面命:【要是实在不行了记得多捞点,老板有钱】 吴思恩下意识转头看了周景良一眼,正好对上周景良的视线。 周景良已经结束了信息填写,他放下手机说:“怎么?” 吴思恩赶紧退出和高欣怡的聊天框,假装在看天气:“没什么,就是明天好像要下雨。” 周景良站起来走到床边:“下雨的话不出去也挺好。” 吴思恩下意识就往后面缩,周景良已经俯身抓住了他的脚踝拖了回来。 晚上只做了一次,吴思恩在外面走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再加上倒时差,周景良就没怎么弄他。 不过他都记在心里,等之后再补偿回来。 早上起来巴黎果然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上午先去了罗浮宫排队,看完一圈后在附近的商场歇脚。 吴思恩想着要给高欣怡带东西,拉着周景良去商场里逛了一圈。 他对着清单挑东西挑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周景良也买了东西。 等到下午,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们不准备去原定的地方了,回到了塞纳河畔,坐在左岸的咖啡厅里看窗外面的雨。 咖啡厅里挂着伏尔泰、卢梭、马拉的画像,音乐轻柔,耳边响起小声的英语。 吴思恩喝了一口咖啡抱怨好苦,又吃了新上的甜点,他皱眉小声抱怨太甜。 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周景良拿出了那枚戒指。 他很平静地打开,然后顺着木桌的纹理推给坐在对面的吴思恩。 咖啡厅里的桌子很小一张,两个人坐得很近,只用推半个手臂的距离就到达了吴思恩面前。 吴思恩看着这枚熠熠闪光的钻石戒指,抱怨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意识到昨天晚上周景良说的结婚的话,竟然是认真的。 周景良说:“不试试吗?” 吴思恩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往自己的手上套。 尺寸非常合适。 那是周景良捏过无数次吴思恩的指节,记在心里的尺寸,一丁点都不会弄错。 第68章 吴思恩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戒指, 周景良说:“喜欢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很不好意思:“我戴钻石,会不会不太好。” 周景良握住他的手:“之后再给你买其他的日常戴。” 他挑得匆忙, 又怕吴思恩看到,只让店员拿了最贵的,谁知道吴思恩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吴思恩说:“谢谢哥。” 周景良挑眉:“就这样?” 吴思恩左右看看,旁边的人都在各自聊天, 没有注意到他们,吴思恩挪动椅子,坐到周景良旁边,然后轻轻抱住了他:“我很喜欢,谢谢哥。” 周景良十分受用,低头亲了亲他。 晚上两个人回到酒店, 吴思恩坐在床上看手上的戒指,他要来了戒指盒, 戴了一会儿就放回去,然后又拿出来戴。 就这么重复了一两次终于疲倦了。 吴思恩跌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周景良站在床边看他。 吴思恩翻过身看他:“哥, 我会一直都爱你的。” 周景良没有听过他说这样的话,当下就怔住了。 吴思恩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歪着头对他说会永远爱他,他眼神澄澈, 面容柔软白皙, 像只天真的羔羊向头狼献祭自己。 这很难不让人心动。 周景良矜持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伸手解开自己衬衫的袖口,说:“我先去洗澡。” 今天回来的时候落了雨,身上是湿的。 吴思恩把戒指放到胸口的位置, 有一种真的要和周景良结婚的感觉。 周景良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床头阅读灯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很静谧。 周景良决定放过他一次,于是只是上床把他抱在怀里,把灯关上,两个人安静地相拥而眠。 后面几天他们辗转到西班牙的马略卡和希腊圣托里尼,因为是在冬季,许多海上项目都没法玩,但是风景已经足够美好。 最后一站是新西兰。 三月新西兰的平均温度在20度以上,是夏季,吴思恩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浓重的夏日气息,他们在酒店短暂地放下行李,就先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 周景良给两个人都买了西装套装,吴思恩觉得太正式了,而且穿着外套又热,周景良就让他只留了衬衫。 衬衫是仿古欧式的,用的很飘逸的料子,细细扎进腰带里。 第二天导游带着他们去皇后镇,坐在副驾驶说:“今天阳光特别好,皇后镇那一片特别出片。” 吴思恩和周景良都不是爱拍照的人,但是天气好,吴思恩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周景良握住吴思恩的手检查,发现他的戒指不在了:“戒指呢?” 吴思恩解释道:“我昨天洗澡前放起来了,在外套内袋里,戴手上我总是不放心。” 他对戒指宝贝得紧,洗手洗澡都要摘掉好好放着,反而有次洗完澡出来发现戒指不见,找了半天在洗手池下面的地上找到,把他吓得晕掉。 周景良说:“也好。” 吴思恩以为他是说放着也不容易掉。 导游和司机去找停车场,周景良和吴思恩先下车,两个人走到湖边转悠。 旁边的草坪上不少人直接席地而坐,野餐说笑。 走着走着吴思恩看到了一个小的礼台,上面围满鲜花,一个穿着礼服的老爷爷站在后面正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 他扭头去看,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感到有些奇怪:“那是做什么的?” 周景良平静地说:“结婚吧。” 吴思恩又到处看,既没有嘉宾作为观众,也没有穿着礼服的新郎新娘:“是不是还没来?” 周景良说:“可能是。” 他带着吴思恩往那边走,吴思恩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导游和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向他们走来。 吴思恩转头去看周景良,周景良牵住他的手。 站在礼台后面的老爷爷抬头冲着他们微笑。 周景良牵着吴思恩的走过去,他说:“现在他们来了。” 【END】 第69章 砰砰——砰砰——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恍若擂鼓。 呼吸急促紧张,吴思恩被周景良牵住双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周景良拿起花别西装胸口。 司仪和他们核对完信息,把笔递给周景良,周景良签字确认。 吴思恩的看着他在纸上写字,但是看不清写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轮到他了, 他接过来,微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向后吹起,俯身签字的时候衣角翻飞,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吴思恩落笔,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点下一个黑点, 像是他们故事的开头,或是结尾。 司仪用英文询问他们是否结为夫妻。 吴思恩说:“我愿意。” 周景良等他说完, 然后亲了他一下,才说:“我也愿意。” 导游在后面递来两枚戒指,吴思恩给他戴上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眼泪掉到草地上。 周景良用手给他擦干净, 把他抱进怀里。 吴思恩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到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脸憋得通红,周景良将他放开。 导游拿着相机对准他们。 周围的不停地有陌生人经过,对着他们大笑着喊:“Congratulation!” 吴思恩破涕为笑, 对他们说:“Thank you” 不停地有人路过, 陌生的老人、年轻人、白人、黑人、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对他们说:“Congratulations !”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吴思恩简直不敢相信。 一直到飞机落地浦东,他坐在回家的车上, 整个人都还是晕的。 周景良和他戴着同样的戒指,他们的信息被录入了新西兰的系统,他们即将共享一切生活。 他们是一家人了。 吴思恩七想八想,看起来呆呆的。 等到回了家,整个别墅已经被修整了一番,看上去焕然一新。 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几棵果树的幼苗正脆生生地长在泥土里。 周景良说:“到家了。” 吴思恩没有走进去,站在院子里喃喃:“这是我们的家。” 周景良看他一副傻了的样子,勾起嘴角:“对。” 吴思恩望向他:“可是我都没有出钱。” 周景良说:“靠老公不可耻。” 吴思恩语竭:“好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因为“老公”两个字双耳通红。 第二天周景良去公司开会,把吴思恩也顺了过去,他和高欣怡约了一起吃午饭,把那些代购的东西也带给她。 周景良去办公室工作,让吴思恩自己去找高欣怡玩。 高欣怡晋升了,周景良有了新的秘书,她的工作从执行者变成了发号施令者,总而言之空出来不少时间。 吴思恩没好意思拎着大包小包在整个办公室的人面前晃悠,他给高欣怡发了短信,两个人约在员工休息室。 高欣怡像只花蝴蝶一样奔了过来,跑到他旁边坐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才出去一周多。” 吴思恩说:“景良哥要回来处理工作,他刚接手公司应该还挺忙的。” 吴思恩把给高欣怡买的东西拎到桌子上,高欣怡兴奋地当场拆箱。 高欣怡拿出一个包,在胳膊上挎着展示:“等会儿中午出去吃,我请客。” 她刚说完眼睛一瞥,就看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吴思恩手上的戒指。 高欣怡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吴思恩被她吓了一跳。 高欣怡把胳膊上的包往旁边的沙发上一甩,跳了起来指着他的戒指说:“老板跟你求婚了?” 吴思恩本来还在想斟酌怎么告诉她这件事,没想到提前被她自己发现了,他也没隐瞒,点点头说:“我们结婚了。” 高欣怡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这也太突然了吧?” 缓了一会儿她质疑道:“这合法吗?” 吴思恩茫然:“是在新西兰结的,国内的话……应该不合法?” 高欣怡又重新坐下,她拉着吴思恩的手指左看看右看看,只看出来价格不菲。 高欣怡说:“那你们办婚礼吗?” 吴思恩说:“景良哥说到时候私下办一场。” 高欣怡一脸晕乎乎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喜极而泣:“终于转正了,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吴思恩没搞懂她的一番“苦心”在哪里,但是小声和高欣怡说:“你到时候过来不用给礼金了,景良哥说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高欣怡这下才感觉吴思恩和周景良结婚这件事有实感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咳嗽两声正色道:“礼金还是要给的,周景良肯定也不在乎那点钱,你到时候自己收好,而且国内法律不承认国外同性婚姻,你们都不算夫妻共有财产,你的钱千万要打自己账户里。” 高欣怡絮絮叨叨的,生怕吴思恩吃亏,此刻竟然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 吴思恩点点头:“我有自己的工作的,景良哥坑不了我的钱。” 他对这些都没怎么考虑过,他那么一点钱给周景良塞牙缝都不够。结婚后也是周景良倒贴,总之算来算去也是周景良吃亏,这么一想他还有些心虚。 高欣怡看吴思恩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好不容易转正了还不趁机捞一点,一点都没有傍大款的自觉。 高欣怡长吁短叹了一番,感叹吴思恩的恋爱脑实在无可救药。 吃过饭吴思恩自己先走了,他隔天入职,想去给新同事准备一点见面礼。 高欣怡回去后发现周景良给全公司买了纸杯蛋糕和奶茶,刚好奶茶最近在做她喜欢的游戏联名,高欣怡从里面多顺了几张贴纸,旁边的员工随口问她:“欣怡姐,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请我们下午茶。” 高欣怡笑而不语:“有什么喜事吧。” 员工一看高欣怡这幅表情就知道另有内情,立马八卦道:“怎么了怎么了?” 高欣怡挑眉,把帖子藏进袖子里说:“机密。” 员工说:“姐,你现在都不和群众统一战线了,逐渐向资本家靠拢了,唾弃。” 高欣怡面不改色:“我这叫深入敌人内部,等我成了资本家一定让大家做四休三、加班工资翻倍、休息时间发工作消息扣钱哈。” 旁边的员工纷纷表示愿意跟随未来的高总:“就等你了,姐。” 高欣怡揣着贴纸晃晃悠悠走了. 吴思恩站在礼品店里思来想去,太贵的他买不起,太便宜的又很寒碜,最后买了十几盒笔,至少实用。 以前在办公室高欣怡就经常顺走他的笔。 吴思恩买完东西接到周景良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实际上吴思恩就在恒安200米外的商场里站着,十分钟后周景良开车到门口接他回家。 吴思恩很惊讶地上车:“你怎么这么快就下班了?” 周景良说:“工作是要看效率的,不是谁工作时间越长就越好。” 可是他才在公司才呆了3个小时不到。 吴思恩决定还是不干涉他的工作习惯,毕竟他才是老板。 周景良给吴思恩也带了一个纸杯蛋糕,吴思恩低头吃掉上面的奶油,周景良伸手把他嘴边沾上的白色抹干净。 吴思恩抽了张餐巾纸给他擦。 周景良问他:“婚礼后想去哪里度蜜月?” 吴思恩有些惊讶:“我们不是刚刚回来吗?我以为那就算是度蜜月了。” 他说起来还有些难以启齿,婚礼度蜜月什么的。 周景良皱眉:“这怎么能算。你要是不想奔波就在海岛选一家度假酒店呆着。” 吴思恩倒是没什么异议,他什么都行:“但是,我才刚上班就请假不好吧?” 周景良说:“婚嫁也不批吗?” 吴思恩本来想着避免麻烦,就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已婚的事情,否则一定会被问结婚对象的情况吧?那他是说还是不说呢? 周景良转头看到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一点都不坦荡自然。 吴思恩纠结半天开口:“应该能批。” 旁边没有声音,他一转头就看到周景良黑着脸,神色不愉。 他赶紧讨饶,伸手搭在他的大腿上:“景良哥,你别生气,我以为你想要隐婚的。” 简直是借口,明明是自己想要隐婚。 结婚就结婚了,有什么必要要隐婚? 恒安的股票又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才上涨的,他结婚了难不成还会下跌? 周景良说:“我还以为是你想呢,朋友圈三天可见,一张我们的合照都没有。” 刚好车子停下来等红灯,吴思恩攀住他的手臂说:“没有的,我现在就把我们的合照放到朋友圈背景。” 他说完松开手掏出手机,然后选了那天宣誓的时候导游在奥克兰湖边给他们拍的照片放到朋友圈背景,放完了把手机转过去给周景良检查。 周景良淡淡地扫了一眼:“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