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芳华只念君》 楔子 血色残阳,凝结在苍茫的天穹中,如同长长的画卷之中氤氲的鲜血,无情地扎刺着人们的双眼。 天穹之下,是那还在点点升起的硝烟,连绵天际的焦土和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的血肉之躯,折断的长枪,染血的箭头,在席卷大地的阴风中微微颤动,出低低的呜咽声。 高耸的城楼之上,站着一人,一身金色的铠甲,在残阳中,闪烁着夺目的光华。 此人乃乘月国的国君,月朗。如今的他,目光呆滞地望着下方的战场,神情木然,四十左右的年华,脸上却似乎已经沾染了暮年的尘埃。 这场大战,乘月国三十万大军对阵星耀国二十万大军,本以为是必胜之战,他便亲自上阵督战,却不料,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乘月国的三十万大军军心不稳,阵型涣散,上了战场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三天的鏖战,三十万大军去了八九成,而星耀国的兵士,士气高涨,步步紧逼。 “主上,随我们走吧。”月朗身边,一身着戎装之人苦心劝说。 “走?走去哪里?”月朗苦笑,“国将不国,我还有何处可去!” 月朗的脸上,早已是一片淡然,望着战场上空正在盘旋的秃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下方战场上那架高大的军车之上。 军车之上,正立着一人,同样是一身戎装,却是更加刺目的白色。 星耀国的国君星辰。 星辰的目光中,是讥讽,是不屑,看着近乎绝望的月朗,星辰的嘴角微微勾起。 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星辰仰向天,“全军进攻,今日之后,这大地上,将不再有乘月国!” 军令一下,兵士群情激昂,震天的锣鼓声和漫天的嘶吼声瞬间席卷大地,星耀国的兵士整齐划一,朝着乘月国的残兵节节推进。 乘月国在大地中央,气候宜人,百姓富足,而星耀国地处西边,气候严寒,国小民弱,星耀国的兵士们都不曾奢望,有一天,他们会攻占这泱泱大国。 他们的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满仓粮谷的诱人芳香,他们的双足,似乎已经站定在肥沃的万亩良田,只要解决了这些已经簌簌抖的残兵,一切的美好便可以开始了…… 一边是掠夺者的摩拳擦掌,一边是待宰羔羊的仓皇失措,所有的这一切,预示着接下来的,将是一场饕餮盛宴,一场星耀对乘月的盛宴。 只是,不至终局,又怎知鹿死谁手?当死亡的气息从乘月兵士渐渐蔓延至城楼之上时,城楼的东,一个白色的人影急窜而下,如一道利箭,将城楼下浓郁的死亡大幕生生划开两半,随后朝着星耀大军正中的军车激射而去,其之快,就象一道黑幕中的白色闪电,星耀国兵士还未有反应过来,那白影已堪堪站到了军车之上,与星辰,只是一步之遥。 “是你!”星辰一直注视着那道白影从远处的城楼之上朝自己疾掠而来,身形未动。 不是他不想动,只是那道白影度太快,星辰根本来不及动。 他的对面,站着一人,面目俊秀,眉眼深邃,一身月白色长袍,在渐渐翻起的咧咧阴风中飒飒作响。 “此地,你不该来!”孤逸冷冷盯着自己对面的星辰。 孤逸,乘月国第一大盟派孤月盟的盟主。 “两国交战,我身为国主,为何来不得!”星辰望着孤逸那双淡漠的双眼,怒道。 “你知道,有我在,乘月,你碰不得!”孤逸说着话,双目却探向遥远的西方。 西方,一抹落日的余晖花开成一轮轮红色的涟漪,融入了厚重的灰色云层,不见了踪影。 “你应该知道,我要灭乘月,到底是为了谁!“星辰看着孤逸似乎连看都懒得看自己,再也忍耐不住,语气中,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孤逸转过头,静静看他,目光中没有了神采,良久,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军车之下,兵士们早已经集结,黑压压绵延而去,只等他们的国主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军车,来拿下这闯入军中的异类。 “她,去了---”孤逸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些生气,凌厉的目光淡淡地从身下的这些兵士身边扫过,“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你,你说什么!”星辰对于孤逸的话,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为了我,她终究还是去了,我本应在她身边陪伴她,却因为你,而身在这嗜血的沙场!所以,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孤逸的话中,有很浓烈的寒意。 星辰有些恍然的看着面前的人,看到他周身升腾的凌凌杀气,一种强烈的恐惧感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 孤逸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星辰的咽喉,军车下的兵士,先前还不敢妄动,如今见自己的国君被威胁,立马嘶喊着想冲上来。尛說Φ紋網 “全都……给我……站住!”星辰的呼吸受阻,却还是涨红了脸挥手阻止兵士们的行动,“谁敢……上前,军……军法……处置!” 孤逸的嘴角,爬过了一丝赞许,看着面前的人几近死亡的边缘,却依旧有着一双不屈的眼神,孤逸终究是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已经去了,我必须要陪她,否则,彼岸花开时,我就可能不记得她了,所以,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想--如何?”星辰终于从窒息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神来,目光,有些怯懦地望向那白色长袍之人。 “写下契约,百年内,不得对乘月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孤逸的话,淡淡的,双目,直视着面前的人。 “好,我答应你!”星辰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便一口应承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纸,咬破了自己的唇,用鲜血当下书写了契约,随后递给了面前的人。 孤逸接过星辰双手奉上的契约书,看都未曾看一眼,随手往身后一丢,契约书便如一道离弦之箭,急急射向了乘月国的城楼之上。 “你,终究还是原来的你。”孤逸的身子微微后侧,目光从城楼上那看着契约书已经欣喜若狂的人身上扫过,满是鄙夷。 “你,要去哪里?”星辰看着孤逸,看着他的脸上,似乎已经不沾染了任何的生气。 “我,不走了。”孤逸深深叹了口气,“这一世,已经很累了,我已经,走不动了。” 右指从腰间滑过,孤逸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星辰的眼前突然浮现了点点红色。 天空,突然间飘起了豆大的雪花,雪花悄无声息,缓缓摇曳着扑向了战场上的片片血红,融化了自己的身躯,也将刺眼的红色揉进了一片洁白。 孤逸躺到在一片白色中,他的咽喉处,有一道鲜艳的红色,他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环儿,我来了……” 大雪纷飞,一片苍茫之中,天与地的尽头,此刻正有一匹白色骏马飞驰,骏马之上,一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正策马扬鞭。 逸,我来了,等我,一定要等我…… 第一章 传奇湮没 “外头,花正艳着,我帮你采几朵,为你添一丝生气也好。” “今天,好热啊,你常年躲在这冰里头,是不是不觉着呢?” “这果子,酸甜多汁,味道极好,你要不要吃几个?” “守着这暖暖的柴火,你我二人互相说说话,这寒冬,也就不寂寞了。” -------- “花又开了,你真的在吗?” -------- “今年的冬日,为什么如此寒冷---你,还在吗?---” ------ 茫茫雪山,高耸入云,一望无际,似乎已经绵延到了天的尽头。 寒冷、陡峭,让很多人都对这绵延的雪山望而生畏,但是越是企及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很多人想追求的东西。 冰冷山峰的绵延处,有一个深邃的幽谷,谷外,白雪皑皑,谷中,却百花齐放。 谷中,有木楼,中央,是一处碧潭。 碧潭东,有一处山洞,山洞内,一尊人形的冰塑雕像静立。 雕像下方,一个女子蜷曲着身子躺卧在地上,山洞内的山壁上,都是冰凌,冰凌的下端,是源源不断滴落的雪水,雪水在山洞的地面上汇集成涓流,横七纵八如密密的蜘蛛网。 雪水横流,流经躺卧的女子身下,女子一丝不挂,歪头而卧,似乎并没有感知到身下的刺骨寒冷。 只是,人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在凉意的丝丝渗入之下,原本毫无动静的女子,五指终于微微开始颤动。 很快,女子的双眼便睁开来,意识一旦苏醒,那刺骨的寒冷便无孔不入,钻进了女子的每一个毛孔中。 坐起身子,下意识抱紧自己的身躯,女子现了自己正赤裸裸躺在冰冷的山洞之中。 一个尖叫,女子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疑惑的目光四处寻找着可以遮蔽身体的东西。 只是,山洞内空无一物,除了那依旧涓涓不息的雪水,便只剩下冰冷和阴暗。 “我怎么到了这里,这---这----”女子用自己的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在山洞内蹦跶着转圈圈,让运动增加自己身体的热量。 很快,她就现了靠山洞内侧,有一尊冰雕的塑像。 女子仰头看那塑像,心中直打鼓,这个雕像,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一头雾水的她,歪着头看那尊雕像,越看越眼熟。 这个山洞,这个冰雕,为什么,为什么看起来似曾相识呢。 不会是?----- 女子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 女子名唤扣儿,是乘月国国都集市上一家风月场所的洗衣女,她不知道自己的来历身份,只知道自己自从有记忆开始,便已经是洗衣女了。 扣儿十三四岁,正值豆蔻年华,与其他的女孩子一样,隐约间已经有了属于女子的心思与仪态,喜欢幻想,喜欢在心中勾勒一个俊俏美男子,带自己离开那沉重的衣物,踏上一段不食人间烟火的浪漫旅程。 只是,幻想只是幻想,幻想过后,扣儿还是要面对一大盆散着胭脂味与烟灰味的衣衫。所幸,扣儿并不气馁,每每月上柳梢,扣儿从一堆衣物中抽出身来,总会寻个僻静角落,细细看一些书,那些书,大部分是扣儿在集市的旧书摊上淘回来的,也就是那些书,让扣儿有了一丝恍惚,有了一丝充满幻想的梦境。 平淡的日子,过得不疾不徐,扣儿不思过往,不想将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守着。 只是那一阵,姑娘们之间流传的一个故事,不,应该说是一个传说,让原本不喜扎推嚼舌的扣儿的心中有了一丝涟漪。 那是一个让人扼腕的传说,传说的主人公,叫孤逸,原本是国主的儿子。只是,他这个儿子,是国主**了他的母亲而生下的,他的存在,是国主心中永远无法拔除的一根刺。所以,国主为了掩盖自己曾经做过的不齿行为,对孤逸和他的母亲下了追杀令。虽然国主最终因病而亡,但是孤逸的亲生母亲也因此身死,他自己也过了十余年的颠沛生活。 然而,悲惨的遭遇,却反而铸就了孤逸坚强的性子,他不但武艺群更学贯古今,加之生的俊俏,竟然成了一位温润儒雅美公子,不但是乘月国少女们心中唯一的偶像,更成为了乘月国唯一一个可以与朝廷对抗的最大的帮派孤月盟的盟主。 本应该是潇洒少年傲笑人生的故事,最后的结局,却经常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 那一年,乘月国与邻国星耀国大战,乘月国落于下风即将败北之时,孤逸在最后一刻从人群中杀出,单枪匹马掳了星耀国国主,逼得星耀国退兵,并签下了十年不战的协议。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最后孤逸却不知为何竟然在星耀国退兵之时用自己腰间的佩剑抹了脖子,所幸的是,孤月盟的副盟主孤狼眼明手快,及时将孤逸从死门关拉了回来,却最终因为伤重耗时费力整整三年了都没有再醒过来。 实在无法之下,孤狼只能将尚存一丝气息却没有生气的孤逸用冰封住,送进了乘月国与星耀国边界的大雪山冰谷之内,希望有朝一日,孤逸可以醒转。而这一冰封,便是百年时光。 这个故事,扣儿以前也听说过,只是今日,这个故事却有了另外的变故。 据说,就在上月,大雪山突百余年来最大的雪崩,等到雪崩过后,原来的山头都不见了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孤狼当年用于安放孤逸的冰谷。 听到这个消息,扣儿只觉自己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揪动起来,疼的她不能自已。 当夜,扣儿在灯下看书之时,便再也不能静不下来,她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白日里几个姑娘说起那场雪崩的时候神情中的无奈与不舍。 孤逸是整个乘月国的传奇人物,谁也不知道传说中他的身世是真是假,但是底层的百姓们,总是希望能有些曲折离奇惊天泣鬼的故事,让他们憧憬一下,甚至品玩一下,所以,每个人,都相信了这个传说,只是,事关皇家朝廷,每个人也便讳莫如深。 扣儿,也相信了这个传说,不过,她所关心的,不是孤逸那似是而非的身世,也不关心那是什么皇室秘闻,让扣儿感慨的,是孤逸的性子,那种曲折难境之下,依旧坚强,依旧傲立的性子。在所有人都认为孤逸必定早已身死,只有扣儿,始终坚信孤逸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回到大家的面前。 如今,听到雪崩,听到冰谷消失,扣儿那颗心,便再也无法安静。 呆呆地望着外头敞亮的月光,扣儿咬了咬牙,果断放下手中早已破旧不堪的书,在屋子里埋头寻了一阵,便抱了一个包袱急匆匆出了门。 扣儿从未出过远门,但是因着从小做一些粗重的活计,所以路途上的辛劳扣儿还是勉力承受了下来。 大雪山位于乘月国的边境,离扣儿所在的国都,可不是一两天便可以到达的,按照扣儿的步伐,她最起码要走上一个月。扣儿这一路上,饿了就啃些从自己住处带出来的干粮,偶尔冷着了,去街边小摊买一碗白粥喝下,累了就找一处破庙歇息,所幸天公也作美,这一路上,没有什么狂风暴雨,也没有烈日灼人,扣儿紧赶慢赶,在第三十天上,终于到达了雪山的山脚下。 抬起头,扣儿看着面前的那座白茫茫的雪山,神情有些恍惚。 巨大的雪山上,覆盖着重重的白雪,一眼望不到尽头。 白雪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现出一种灿烂的迷人光芒。 微微眯了眯眼,扣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就想往雪山上跑。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第二章 月夜雪山 扣儿还没有走几步,胳膊便被人一把扯住。 扣儿回头,看到自己身边,有一个身着灰色布衫的老妪。老妪脸上,皱纹如沟壑满地,一双有些混沌的双目中,此刻正有浓浓的关切之意。 扣儿看看老妪,又看看面前那茫茫不可测的雪山,轻声道,“我,我去-----” 扣儿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妪的话。 姑娘们说的那个故事,没有人证明过是真是假,扣儿终日都埋头在粗重的活计中,也根本不确信,是不是真的有孤逸这个人存在,就算他们都存在,扣儿也不知道雪崩过后,那个所谓的冰谷到底还在不在。 “听说这里的雪山很美,所以---我想去看看。”扣儿最终,还是隐瞒了自己的目的。 “傻姑娘,你可知道,这雪山,上个月刚刚生过雪崩,你这盲目地上去,保不好就没了性命啊。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远路来的,还是去我家喝口热汤,明儿个回去就好。”老妪听说面前这个姑娘是去雪山赏玩的,连忙拉了她就要走。 扣儿想挣脱,无奈老妪竟然力气大得很,扣儿一时间竟无法脱了身。 一边被老妪拽着,扣儿一边踌躇着如何拒绝这热情似火的老妇。 “到了!”扣儿还没有想出法子,却现自己跟随老妪已经到了一间简易的木屋之前。 老妪拉着扣儿,迈进木屋的门,将她按到正中一张已经有些干裂的木头凳子上,自己便跑到灶头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出来。 看着面前飘散着香气的白粥,原本还想尽快离开的扣儿便有些迈不开腿,看着老妪在白粥热气的后面殷切地看着自己,扣儿说了声“谢谢”便端过碗吃了起来。 老妪在扣儿对面坐下,一脸的慈祥,看着扣儿三下五除二便喝完了一碗粥,连忙站起身,准备去给她盛第二碗。 “我吃饱了。”扣儿知道了老妪的意图,连忙阻止道。 扣儿是个明白人,进门看到这家徒四壁的就知道老妪家定是不富裕的,这白粥,估计也是老人家难得的好吃食。既然已经白白吃了一碗了,怎么还能再不知足? 老妪端着碗,看着扣儿望着粥碗的眼神,知道她并没有吃饱,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便再次坐了下来。 “姑娘,从哪里来?” “我----”扣儿擦了擦嘴角还有些残留的白粥,“我从国都来的。” “国都?”老妪听到扣儿的回答有些吃惊。 扣儿想了想,看着老妪那确实关心自己的眼神,犹豫再三,终是将自己前来此地的目的一五一十告知了老妪。 “你来寻---冰谷?”听完扣儿的诉说,老妪的眼神中,闪现一种惊恐。 “怎么了?老妈妈听说过?”扣儿察觉到了老妪的神情,自道此事必然有因。 “我---怎么会不知道?”老妪犹豫了一会,低下了头,浑浊的双目间,竟然盈满了泪水。 “老妈妈,你怎么了?”扣儿看到老妪的神情有些不对,忙站起身,走到老妪身边,轻轻搭上了她的双肩。 老妪那布满沟壑的右手轻轻抬起,握住了扣儿搭着自己的手,开始讲述了她的故事。 老妪只生了一个儿子,因为老伴死得早,老妪便将全副心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儿子也争气,不但孝顺老妪,还娶了一个貌美又贤良的媳妇,对老妪也是尊敬有加,小两口成亲不到一年,便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那段日子的老妪,每天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家和万事兴,老妪一家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就在上个月,老妪所在村子附近的那座雪山,突然生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雪崩,雪崩将山脚下的村子,全数掩埋,一时间死伤无数。当地官府在雪崩后派遣了官兵前来救治,却只是到到场,官兵们害怕再次雪崩,只是看看那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很快便撤了兵。在官兵撤走的同时,又来了数十名身穿白衣的人,那些人,却没有如同官兵一样走个过场,而是一个个直接跑到了大雪山上,从深雪下面扒拉出了好几个活口,老妪便是其中一个,只是,她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却是连尸都不曾找到。 村子里幸存的几个人,都离开了原址,大家临走的时候,都劝老妪跟着他们一起走,老妪呆呆地看着那片雪山,拒绝了大家的相劝,在雪山山脚下找了一处没有被雪崩压塌的屋子住了下来。 “他们走了以后,我就每天去山脚下转一圈,看到一些想上雪山的人,便劝他们留下,到我这里喝碗热粥。”老妪断断续续说完自己的故事,叹了口气。 扣儿听着老妪的诉说,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搭着老妪双肩的手,又使了几分力。 “当初,那些穿着白衣服的,就像天上的活菩萨,把我们都救了出来,但是之后,那些白衣服的人走进了大雪山,却再也没有回来。”老妪再次叹息,“之后,接连又来了好几波穿白衣服的,也是与先前一样,都走进了那座雪山,却也都是没有再回来,据说,他们也是去找那个什么冰谷的。所以姑娘啊,你可千万不要去啊,老妈妈担心你跟他们一样,有去无回啊。”小說中文網 “他们,也去找冰谷?”扣儿咀嚼着老妇的话,喃喃自语。 老妪看见扣儿有些呆呆的,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十分舒心地端起放在桌上的碗,走向灶台,“这个空屋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好几大麻袋的大米,估计之前是谁家存放粮食的住所,所以姑娘不要客气,再喝一碗粥,今日天有些暗了,晚上就陪我老婆子住一晚,明日回家去吧。” 老妪颤颤巍巍盛好满满一碗粥,转过身刚想说几句,却现,原本站在桌子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望着门外,还若有若无的身影,老妪将碗搁到了灶台边,重重叹了口气。 扣儿不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老妪的屋子,因为她的心中,因为老妪所讲的故事,更加添了几分执着。 原本,扣儿对此行的目的,是有些飘忽不定的,因为她毕竟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人儿,到底是不是存在的。只是因着心里对他的崇拜与尊敬,所以不管不顾地便来寻了,如今听老妪的故事,扣儿心中反而更加坚定了一些。 那些白衣服的,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孤月盟的弟子,而他们去找冰谷,肯定也是因为同自己一样要去找人,所以,那个传说中被封入冰谷的孤逸,肯定是存在的。 有了这个念头,扣儿的脚步便更加坚定了一些,步伐也快了一些,在月上柳梢之时,扣儿已经走进了雪山的腹地。 黑夜里的雪山,在月光下,似乎有一层迷离的雾气,然而,那并不是雾气,而是白雪反射出来的月光。 已经到了雪山的腹地,扣儿放慢了脚步,驻足而立,开始环顾四周。 扣儿喜欢读书,读书的时候也不挑,很多各种各样的书籍她都有涉猎,她还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讲的是一个人在雪山求生的事情,那个人因为半夜赶路的时候迷了路,才闯进了雪山,在雪山上九死一生,最终留的一命从雪山逃离。回去后,他便写了这样一本书,自己出了钱成书,也是想告诉他人如何在雪山求生,只是这样的一本书,自然是被人冷落的,那种时候的人,谁会闲着没事干去雪山,要雪山求生的技艺做什么,他们要看的,自然是一些才子佳人或者英雄美女的故事,于是,这书便被丢在角落,最后被收旧书的人收走,按斤贱卖了,也正因贱卖,扣儿才有机会得了这书。 如今,自己也真真切切到了雪山,扣儿才体会到那个人当初的心境。 初始在雪山下,扣儿有些迷迷糊糊的,心中抱着一丝勇敢的劲头闯了进来,到了里面,扣儿面对这一望无际的白色和那时时处处存在的危险,也不免胆怯了起来。 仔细想了想自己在书上看到过的东西,扣儿让自己安静下来,目光在身边的雪峰上一寸一寸地滑过去。 那人说,雪山上,最怕的是雪崩,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冰缝和冰洞。 雪崩,上个月才刚刚生过一次,而且看周围平缓的雪峰的坡度,生雪崩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容易生危险的,便是那不易察觉的冰缝与冰洞。 第三章 百年梦醒 白日里,看到厚实的白雪,人的戒备心理不强,所以很有可能被隐藏在白雪之下的冰缝所吞噬,而夜晚,因为路不好辩,人的精神便极度紧张,反而下步的时候会更加小心些,安全系数,反而更高了些。 只是,扣儿此行,不是简单地离开雪山,而是要寻找,那雪山中的冰谷。 生如此大的雪崩,整个雪山的地势基本已经没有了原样,所以那个原本应该在山峰之间的冰谷也应该早已变了位置,踪迹难寻。 不过就算没有希望,扣儿也依旧是不会放弃的,她深深弯下腰,几乎成了匍匐的姿势,双手在前面小心试探,后脚则小心翼翼跟上,还有那双清澈的双目,借着月光,搜寻着一切的可能。Www.XSZWω8.ΝΕt 就这样,以一种极慢的度,在圆月当头的时候,扣儿才堪堪走出了几百米路,却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一边是背上已经浸湿的汗水,一边是长时间试探雪地早已冻僵的双手,扣儿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只好勉力站起身来,将自己红肿的双手揣进自己的怀中取暖,一边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扣儿出门带了几件厚实的衣服,自然不是毛皮之类的华贵之物,只是一些便宜的绒毛,虽然保暖效果不佳,但是因为扣儿精神高度紧张,所以绒毛衣衫早就汗湿沉沉,原本匍匐在地上不甚觉得,如今站起身来被冷风一吹,顿觉周身如浸了冷水一般,冻得她直抖。 极目之下,扣儿现,不远处,有一地看起来似乎如洞穴一般的所在,在月光下的一片白芒之中,显现出一个圆形的黑色洞口,当下,她便不假思索,朝着那地方蹒跚而去。 走近了看,扣儿现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避风之所,也许是那里的地势所致,积雪在那处呈现半个伞状,朝里凹陷进去。 找到这个地方,扣儿顿觉精神一振,她弯下腰钻进了那个看起来还算有些深度的避风港,顿时感觉到身体内重新凝聚出了阵阵的暖意。 只是,湿过的衣衫,毕竟没有多少暖气,扣儿环顾一下四周,料这半夜的雪山无人上来,再试试避风港内也不甚寒冷,牙一咬,便开始脱起身上的衣服来,想换一身干净的。 扣儿的动作很麻利,不消几分钟,身上的衣物便全都除却了,打开包袱,扣儿想从中拿出几件干净衣衫,冷不防脚下一滑,身子便重重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身来,扣儿只觉后背一空,整个人便再也控制不住,直直朝下掉落了下去。 ----- 终于想起了过往,扣儿的目光,重新停留到了那尊雕塑上。 难道,这个雕像,就是传说中,被冰封的孤逸?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冰谷。 可是,不可能啊,冰谷不是被埋了吗?怎么看起来似乎很安好啊?而且,自己怎么会掉到这里来了? 扣儿皱着眉头分析着,却丝毫没有现,自己面前的冰雕,开始了微微的颤动。 随后,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等到最终引起扣儿的注意的时候,冰雕的外部冰层,都已经开始渐渐碎裂。 这-----这----这----- 扣儿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冰雕,看着它在自己的面前即将崩裂。 难道,在这个冰雕里面,真的有人,而且现在,马上要出来了? 扣儿一边惊奇着,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你不要出来!”瞬间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扣儿,看到冰雕即将碎裂,下意识大喊起来。 只是,冰雕当然听不懂扣儿的话,就在扣儿转身想要逃离的时候,一阵巨大的格拉声,冰层彻底崩裂开来。 冰块与冰屑,纷纷碎落,冰层里面,是一个人。 那个人,一袭月白色长袍,红色的流苏在袖口边旖旎地勾勒出一朵血红的彼岸花。修长的身影,淡然的眸光,深邃的眉眼,还有那散落的漆黑如夜的长,氤氲出一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冷峻与疏离。 扣儿一时间竟然怔住,也忘记了自己周身无一物,只是呆住了。 男子,微微睁开双眼,原本淡漠的双眸,在看到扣儿的那一刹那,有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扣儿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什么,马上用自己那纤细的胳膊环绕着自己的重要部位,当然,这些,都只是欲盖弥彰。 男子怔住,一时间没了动静,扣儿反应还算快,看到男子呆立不动,立刻大喊道,“你你你,你你你,你还不转过身去!” 扣儿的惊呼,彻底打醒了男子,他收回目光,立马扭转身去,红着脸,轻声道,“对不起,我,无心的。” “无心无心,我看你是有心,看那么久都不眨眼睛的!”扣儿因为羞愧,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初见男子时的呆愣,一边嘟囔着,一边目光朝四周提溜,想找东西给自己遮一下。 当然,依旧是一无所获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四周,扣儿的目光,最终还是有意无意地落到了背着自己的男子身上。 罢了,没有办法了,不要怪我! 心中打定主意,扣儿便一边急步上前,一边厉声道,“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男子听到扣儿的吩咐,自然乖乖闭上了眼睛,等到确保男子的双眼已闭,扣儿才小心翼翼走上前,三下五除二将男子身上的那件月白色长袍剥了下来。 当然,一开始,扣儿触及到男子身体的时候,男子还是皱了皱眉的,身子也有些不自然地想躲避扣儿,只是很快,男子便不再有动静,因为他很快便明了了,扣儿此举的用意。 很快,扣儿便用这强夺来的长衫将自己包裹起来。 “好了。”紧了紧衣衫,自认为已经完全能够见人了之后,扣儿才走到了男子的身后。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了身,定定看着面前的扣儿。 自己的那件月白色的长衫松松垮垮披挂在面前这个人的身上,许是山洞内阴冷,长衫单薄,披着长衫的人,身躯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 “要不,我把里衣也脱给你吧。”男子皱着眉头看着依旧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还在颤抖不已的扣儿,下意识说道。 “你这登徒浪子,竟然说出如此话来!” 男子这话,实是无礼至极,只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当口,却是因为一番好意。 扣儿从小在烟花之地,虽然不常往前院姑娘们的住所前去,但是恩客和姑娘之间的那些个调情的污言秽语,扣儿听得也不少,所以听到男子这样的话,扣儿立马便恼了。 登徒浪子? 男子听到扣儿对自己的称呼,乌眉一皱,虽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有些逾礼,但是毕竟自己是一片好心。 如今,看到扣儿非但没有领自己的好意,反而是一脸的戒备,顿觉好笑,也不分辨,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便往洞口的光亮处走去。 扣儿见到男子之时,第一时刻便认定了他便是那个自己憧憬了无数次的偶像孤逸,只是当时实在是情形尴尬,加之身体又冻得慌,便也没有时间去顾虑别的,到了现在,身上的那件月白色袍子给了她一些温暖之后,又看到男子似乎有些微怒,她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多么无理。 这大冷的地方,男子只身穿里衣必然也是冷得紧,难得他还好意不顾寒冷要将里衣也给了自己,自己竟然把他混做了厮混烟花之地的浪子,着实该死。 眼见男子将要消失在洞穴东的光亮处,扣儿急匆匆裹着件宽大的长衫风般跟了出去。 第四章 冰谷脱险 扣儿的脚步一迈出山洞,还未有看清楚面前的景象,凛冽的寒气便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从她身上那件宽松的衣袍中钻了进去。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拂到她并没有添加里衣的身子上,让原本就没有多少温度的皮肤上毛孔瞬间张大,而冷风也就随着这张开的毛孔肆无忌惮地往里面钻,让扣儿的身体里,犹如灌入了汹涌的冰水一般。 “阿嚏阿嚏阿嚏------”扣儿一时间顶不住,结结实实打了三个喷嚏。 只是,在扣儿面前不远处的男子,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却似乎完全没有被周遭的寒冷所侵蚀。 男子呆呆立在那里,没有动静,有一刹那,扣儿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又被冰封住了,只是当扣儿的目光从男子身上收回,开始环顾面前的一切的时候,扣儿也突然间僵住了。尐説φ呅蛧 原以为,山洞外面,必然是一片冰天雪地,空旷无比,却不曾料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幅天地。 他们的面前,是面巨大的冰坡,冰坡一直绵延到前方十余丈远处,将整个山洞团团冰冻在里面。换句话说,他们此刻,是和那个山洞一起,困在了一个天然的巨大的冰盒子里面。 犹犹豫豫走上前,扣儿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敲了敲冰坡。 沉闷的敲击声,告诉扣儿,这结了冰的坡面的厚度,绝对不是人力能够破坏的。 扣儿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掉落到了冰窟窿里面,眼下,四面都被冰封住,只有远处那一个井口般大小的缺口,离地足足十几丈远,冰坡又陡峭,自己手无寸铁无处可支撑,又怎么能够出的去? 扣儿在哀叹的时候,前方的男子已经转过身来,他走到扣儿身边,拿眼瞧了瞧她,略一沉吟,便重新走进了山洞。 扣儿看着男子走过自己身边,重新进入山洞,也不知道他要去干嘛,想跟上,又觉得没意思,干脆一屁股坐到冰地上,抱着身子起呆来。 来这里之前,扣儿听多了关于孤逸的传说,人们在字里行间,把这个人形容的天上有地下无,而扣儿也因为孤逸的身世,唏嘘不已。弱者,总是希望有一个英雄来支撑自己,也是对自己一种无形的勉力,所以这么多年来,扣儿虽然厌倦了自己终日埋头洗衣的生活,但是闲来时总会在心里默默复述一遍孤逸的故事,鞭策自己,总有一天,她也能够成就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听到自己的英雄可能湮没的时候,扣儿才不顾一切,凭着心中的那股子信仰,火急火燎闯到了这里来。 可是,真正到了这里,看到了自己心目中憧憬多年的英雄,扣儿却觉得,一直支持自己的信念,突然间消失了。 人,总是在达不到目标的时候,给自己勇气,等到现目标触手可及的时候,却难免会有一番空虚落寞。 完成了自己要找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的目标之后,扣儿的注意力很快便放到了现实的境况中。 被困在这里,自己必然是没有办法离开了,看来,很快,自己便会因为寒冷饥饿而死在这里。 不过,能够与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一起,扣儿心中还算有了一丝安慰。 “你坐在这里作甚!”扣儿正在沉思中,现孤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山洞中再次出来。 扣儿抬头懒懒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呆滞。 这个人,确实长得好看,方才因为自己身无一物,所以急急忙忙也没有仔细看,如今,仰视着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扣儿的神思,突然间又有些恍惚。 孤逸看着扣儿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双目一凛,走了开去。 扣儿自觉失态,移开自己一直跟随孤逸的目光,站起身来,跟着他的步伐走去。 孤逸走到了冰坡的下面,抬起头,细细审视了一番,随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堆东西,随意丢落在冰地上。 扣儿的目光跟随着那些东西,看着那堆东西在冰凌的照耀下,散出璀璨的光芒。 好奇地捡起其中一个来看,扣儿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那些被孤逸随意丢在冰地上的东西,竟然是---钻石。 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那足以让一家三口一世无忧的钻石,又看看地上,那七零八落散落的,扣儿的神思,又开始恍惚起来。 “咚咚咚---”扣儿正呆的时候,猛然听见了阵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轻轻放下手中的钻石,扣儿走到正背对着自己的孤逸身边,现他正用那些钻石在敲击着冰坡。 他这是,在凿洞? 扣儿理解到孤逸的意图,心下顿时升腾起希望的火苗来,赶忙从地上捡起一块钻石,学着孤逸的样子,开始使劲敲击冰坡。 孤逸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到扣儿在自己身边专心埋头敲起洞来,也不说话,只是一笑。 开凿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凹陷之后,扣儿与孤逸两人便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携手通过那些凹洞一步一步往冰坡的上方走去,走到凹洞尽了的地方,两个人便停下脚步继续挖凿,挖凿完继续前行。 度很慢,但是最终两个人也还是走到了冰坡的上方,自然,中途有好几次,扣儿脚踩不稳,都是孤逸眼明手快将她一把拉住。扣儿也不说什么,只是报以微笑而已。 经过了一番周折,两个人终于从冰窟窿里出来。 冰窟窿外头,就是扣儿当初摔落下去的那个“避风港”,只是避风港内,如今已经空无一物,先前扣儿放在此处的包袱早就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弯着腰从里面躬身出来,终于重新站到了雪地上。 孤逸看着周遭这白茫茫的一片,一时未动,而是迎着风略微出了出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扣儿也没有说话,看到孤逸迎风而立,她也静默着看他,只是没看几分钟,扣儿便忍耐不住又开始接连打起喷嚏来。 方才在冰窟窿里,并不透风,扣儿所思所想就是如何逃离,加之开凿冰洞需要花费力气,是以并不觉得多少寒冷,眼下到了外面,松松垮垮的大袍子被风一吹,很快便体会到了刺骨的冷意。 孤逸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扣儿喷嚏打得几乎红了鼻子,微微敛眉,也不说话,一把拖起她,往山下走去。 扣儿是个姑娘家,虽然生在烟花之地,却是洁身自好的,同所有闺中女子一样,这手,断断是不能让一个男人碰的,如今,看到孤逸无事人一般拉着自己的手,扣儿下意识就想挣脱。 只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扣儿就有些自嘲。 方才,自己的身子,都被------何况,再拉个手------ 胡思乱想中,扣儿的身子就有些扭捏,脚步也变得有些迟滞。 孤逸回头,看到扣儿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牵着她手,心下顿时明了。 “放心,我会负责的-----” 第五章 相伴而行 负责? 扣儿正愣愣看着孤逸那双浑厚有力甚至有了些茧子的手,猛然间却听见孤逸这样的一句话。 “我---会娶你---” 还没有从那句“我会负责”的话里回过神来的扣儿,此刻又听到了一句更具有爆炸性的话语。 连忙甩开孤逸的手,扣儿用力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有些语无伦次,“谁,谁说要你娶我了----不,不对,谁说要嫁给你了---不不不,还是不对----” 脑子一片混乱,扣儿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的时候却还是没有清楚表明自己的意思,只好一跺脚,转过身,一个人甩开孤逸急匆匆跑了下去。 孤逸看到扣儿满脸通红,紧抱着自己身上的大袍子像躲瘟疫般急急而去,微微一笑,抬起脚步慢悠悠跟了上去。 什么情况,这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娶我?我是那种嫁不出去的人吗?就算他是自己的偶像,也不能这样胡来,况且,况且,这以后人家要是知道自己是因为身子被---才会嫁给他,那自己还有何面目?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扣儿不管不顾,埋头狂奔,也顾不上雪山上可能存在的危险,一股脑子只想快点离开孤逸。孤逸看扣儿在前面跑的急,想出声提醒,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却见面前那月白色的身影突然间便消失在地平线上。 孤逸暗道不好,急急往前几步,果然看见扣儿正陷入一个冰缝之中。 所幸这冰缝并不宽大,扣儿陷在里面,整个身子没了进去便被卡住,没有继续往下掉。 孤逸摇摇头,弯下腰,将扣儿小心从冰缝里拉了出来。 从冰缝里出来的扣儿更觉得没了脸,本来就躲着孤逸,如今又被他所救,还如此狼狈不堪,心中着实有些懊恼。 孤逸知道扣儿心中不痛快,也不宽慰,只是细细将那件月白色袍子整理了一番,便顾自往前走去。 扣儿有些愣愣的,看着孤逸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放慢着脚步行进,踌躇了一会,便小心跟了上去。 孤逸似乎对雪山非常熟悉,扣儿跟着他,左转右弯,很快,便安然从雪山上下来。 到了山脚,扣儿极快地朝着孤逸道了声感谢,就立刻转过身,往远处急急而去。 孤逸有些无奈地看着扣儿抓住一切机会要远离自己的意思,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上。 雪山脚下,是一个小集镇,集镇上的人不多,却也不少。 扣儿裹着大袍子走进集镇,立马就收到了路人那诧异的目光,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扣儿身上的那件月白色长袍上。 长袍虽长,能裹住扣儿的全身,不至于露出一些不该露出的部位来,但是那长袍本是男式,明眼人一看便知扣儿没有身着里衣。 扣儿生的清秀,又是豆蔻年华,如今这般装扮,自然是惹了不少好色之徒那些玩味的目光。 扣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想找件衣服换上,却现自己在这里,一无熟人,二无银两,又如何去寻? 恨不得找到个地方钻进去的扣儿,正遭受众人的指指点点之时,冷不防脚下一空,身子便被人凌空抱起。 那熟悉的感觉,扣儿知道,是孤逸。 孤逸面无表情,横抱着扣儿,若无其事穿过一群好色好事好热闹的人,径直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成衣铺子的掌柜,见到有客人来,立马点头哈腰迎上前来,乃至看到身着里衣的孤逸抱着身着男式长衫的扣儿走进店里,目光中瞬间凝聚了不可思议的意味。 孤逸直接忽视掉掌柜那快掉到地上的下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扔给掌柜,“帮我们拿两身衣服过来。” 掌柜敏捷地伸手接过,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对上孤逸方才扔过来的那件物事,不免又呆若木鸡。 他手中的东西,通体晶莹,正闪烁着炫目的光泽。 “这---这是?”掌柜将手中的东西往自己的鼻子下凑了凑,双眼放光死死盯住,愣了好一会神。 “怎么?还不够!”孤逸已将扣儿放到了铺子里面一间客人用来换衣衫的小屋,走出门现掌柜盯着自己给他的东西出神。 “够够够,自然是够了。” 当然够了,孤逸给掌柜的这颗钻石,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颗,但是足够买下百间这样的成衣铺子了。 原本掌柜看到手中的那颗钻石心中还有所怀疑,孤逸和扣儿这一身穿着怎么也不像有钱的主,直到掌柜抬起头,将孤逸上下打量一番,见孤逸虽只着一件里衣,却依旧英气逼人,难挡俊朗的气质,下意识地便开始点头哈腰。 面前这人,自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了,也许是哪个出了些意外的有钱人家的公子而已。 有钱好办事,尤其是有了这么多的钱,掌柜很快给孤逸和扣儿抱来了好几套衣服供他们挑选。 这些衣服,虽然布料上不算多么华贵,但是式样上,却都非常华丽的,手工活计也非常细致,看来,这些衣服应该是这小小成衣铺子里的镇店货了。 掌柜看着孤逸在那里对着自己抱来的那堆衣服皱眉,以为他是嫌自己的衣服不够好,忙弓腰上去,“如果公子觉得不好,我再去别家给您拾掇些好的来。” “你只需帮我们寻几套日常的衣服来就可以----”孤逸看着面前那堆光穿上就要费半个时辰的衣服,皱眉道。 掌柜会意,立马回过身,飞一般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孤逸和扣儿从成衣铺子出来,孤逸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而扣儿则是一身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没有多少累赘的衣饰,看起来清丽秀气。 收拾停当,扣儿觉得是时候结束这次的行程了,但是临走之前,总有些不舍。她转过头看看身边的孤逸,看着自己在心中勾画了近十年的英雄,就这样真切地站在自己的身边,真实而又有些虚幻。 “你要去哪里?”想了许久,扣儿还是开口相问。 孤逸微微低下头去,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扣儿,嘴角牵起一丝微笑。 “我听你的。” 孤逸的话,说的很轻,语气,异常的温柔,加之他低头到了扣儿的面前,扣儿只觉得面前吹过来丝丝温暖气息,让她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想抗拒。 不过,毕竟男女之间这样的距离有些暧昧,扣儿的一张俊脸,也很快绯红,她一个屈膝,将自己拱成了一张弯弓,随后慌不择路从孤逸的眼皮底下逃离了出去。 孤逸站直身子,静静看着扣儿转眼间又风一般从自己身边逃走,只是一笑。 笑容过后,孤逸转过身,再次走进了成衣铺子,不消一会,便从里面重新走出来,只是背上,多了一个包袱。 扣儿埋着头,急急往前跑去,一刻都不敢耽搁,更不敢回去望。 等到自觉跑得很久了,扣儿才停下脚步,有些犹豫着回过头去。 自己的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扣儿驻足而立,呆呆地注视着后方许久,眼见还是无一人影,便微微叹了口气。 这气叹的,扣儿也不知道是何意思,是看到孤逸没有跟上来庆幸,还是因为他没有跟上来失落。 转过身子,扣儿环顾一下四周,现自己急急忙忙一路小跑,已经出了镇子。 看着前方的泥路,扣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时候---回去了。 第六章 跟我走吧 扣儿轻装简行,按道理,应该比来的时候走的快些,只是,相反的,扣儿的脚步很沉重,等走到临近的一个镇子的时候,扣儿几乎是再也迈不开腿了。 饥饿,难忍的饥饿,肚子里,传来阵阵咕噜声,一直在提醒着扣儿,提醒她,她自从昨天黄昏喝了一碗粥之后,粒米未进。 捂着早已干瘪的肚子,扣儿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个包子铺前。 铺子上的蒸笼,正在散着诱人的味道,蒸笼里的包子,如一个个大胖小子,挥着肉呼呼的胳膊,朝着扣儿招手。 “姑娘,来几个!”摊主看到扣儿站在自己铺子前,两眼放光,立刻招呼起来。 扣儿的目光,贪婪地停留在包子上,不吭声。 摊主拿出一张油纸,摊到扣儿面前,“来几个?” 扣儿使劲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摊主看到扣儿如此神情,心下已经明白几分,不过他的目光落到扣儿的那身衣服上之时,脸上,还是有了几分古怪。“穿的倒体面,连几个包子钱都没有了不成!” 扣儿也是个要强的,听到摊主如此揶揄自己,强忍住心中对包子的无限欲望,扭过头准备离开。 “这里的包子,我全要了。”扣儿转身的那一刹那,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心中莫名狂跳起来,扣儿有些犹豫地转身,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朝着包子铺的摊主。 摊主见来了一个大客户,连忙手脚麻利将整个铺子上的十几笼包子都包好,放进了一个大袋子,嘻嘻哈哈地递给了孤逸。 孤逸转身,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还停留在原地的扣儿身边,从大袋子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了扣儿的面前。 扣儿抬头看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望着孤逸手里的包子,暗自踌躇。 当然,这踌躇也只是一会,饿肚子的感觉可不好受,扣儿心中一直在提醒自己的守礼守节也很快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怎么会有钱买包子?”扣儿将孤逸手上的包子囫囵塞进了肚子里,随后一边盯着他抱着的大袋子,一边咽着口水。 孤逸笑笑,知道扣儿没吃饱,干脆将整个大袋子全塞到了扣儿的怀中。 扣儿也不客气,接过袋子开始往里面掏包子吃。 实在是饿极了,扣儿也不管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包子在她嘴里不是嚼着的,而是塞着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有钱的?”扣儿记得孤逸出来的时候跟自己一样是身无长物的,买衣服的钱她问过孤逸,说是怀里最后的一颗钻石换的,现在,又哪里来的钱? 孤逸看着腮帮子鼓鼓的扣儿抬着头问自己,心中荡漾起一种异样的情愫,对于扣儿的问题,他也不急着回答,只是轻声嘱咐她慢点吃,小心噎着。 大概六七个包子下肚,扣儿终于有了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她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随后将袋子塞回孤逸的手里,大咧咧道,“你也吃几个。” 孤逸摇摇头,轻声道,“饱了吗?” “饱了饱了---”扣儿忙不迭应着,还很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 “那我们走吧。”孤逸将大袋子放到自己背后的包袱里。 “走,去哪里?”扣儿疑惑。 “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我要去哪里了,但是你----不,不对---”扣儿顺理成章回答着孤逸的问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走?” “我说过,我要对你负责,自然是要跟着你的。”孤逸淡淡地。 “不不不---不行!”听到孤逸再次提起先前的说法,扣儿连连摆手,急急往旁边行了几步,“我不用你负责,你也不用跟我去,我----我的地方,不适合你去。” 扣儿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不管如何,烟花之地,总不是孤逸这种人能去的。再说,扣儿心中也有考量,孤逸是自己在心中憧憬了十年的英雄,是自己的偶像,自己怎么能让自己的偶像知道自己竟然是在那种场所的。 扣儿的一力拒绝,孤逸似乎并不意外,见扣儿一副大敌临前的模样,也不强求,“若你如此坚决,我也不勉强,但,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这样的条件,扣儿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毕竟一个姑娘家,没有干粮又身无分文,要回到国都,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于是,扣儿不说话,权当默认,一个人低下头往前走去,孤逸自然是悠悠然跟在后面的。 从雪山到国都的距离不短,来的时候,扣儿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去的时候,时间反而更为久些。一来,是因为来雪山的时候扣儿是心急火燎一个人的,饿了吃干粮,困了睡破庙,而回去的路上,孤逸却总是在扣儿感觉到饿的时候抢先说饿了,然后两个人慢腾腾去附近酒肆吃饭,而每日近黄昏的时候,孤逸也总是很及时地说他累得慌,需要休息一下,然后两个人便又顺理成章找了家客栈住下。 这一来二去的,回到国都的时候,已经离开雪山将近两个月时间了。 当然,这一路上的花费都是孤逸负责的,扣儿奇怪孤逸为什么有钱,孤逸说他在扣儿走后去跟成衣铺老板讨要了钻石付完衣服的钱之后剩下的找头,也没有多要,只是够他们这一路衣食无忧而已。 扣儿当下便大为感慨,孤逸这被冻了近百年的脑子考虑事情竟然比自己还要周到些。 想到这一层,扣儿突然间心中翻起了一丝涟漪。 也许,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光芒般的男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冰谷里呆了近百年? 眼见到了国都,即将回到自己的住所,扣儿的心,反而不安定了起来。 她的这份不安定,不是说自己的出身要被孤逸得知,而是突然为孤逸担忧起来。 毕竟过去了百年之久,孤逸所认识的人,应当也已经都不在了,原先的住所也不定能够留着,所以,现在的孤逸很有可能要落入一个无家可归的境地。 扣儿想说,又有些不忍,推及自身,这种景况若在自己身上,扣儿也定是无奈的。 孤逸看到了扣儿的踌躇,看到她望着自己皱着眉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能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扣儿沉思一会,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要不,你跟我走吧。” 这时候的扣儿,一心想着孤逸无家可归的苦楚,也不去计较带自己的偶像去烟花之地是否妥当,只想着先给孤逸一个安顿的地方,等有了时机,再慢慢与他细说。 孤逸见扣儿的态度突然来了转变,心下生疑,不过现下不是细细查究的时机,万一这丫头什么时候又变卦了,岂非得不偿失。 所以听到扣儿邀请自己,孤逸当下便展露了一个比阳光般还要温暖的笑容,止不住点起头来。 于是,孤身一人偷偷出门的扣儿,光明正大带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回到了自己的所在,国都最大的烟花之地,醉梦楼。 第七章 初入国都 醉梦楼的老鸨,已有了二十年的营生,原先也是这醉梦楼的头牌,只因当时的她,仗着自己的姿色有些心高气傲,青春年华的时机对于达官贵人的屡献殷勤有些端着,那些想为她赎身的官宦,她也看不上眼,这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年纪。年华一过,加上又是混迹烟花之地的,便是谁也对她没有了兴趣,所以,在前任老鸨离开之后,这花魁,便留了下来,接手了这档子营生。 老鸨以前的闺名叫做王宝儿,因而人便称她王妈妈,王妈妈已年近四十,身材,却保养的不错,凹凸有致的曲线,若不是因着脸上脂粉难以遮盖的沟壑,谁也瞧不出她的年纪来。 当然,做了老鸨,自然不是原先花魁时候的莺莺燕燕,在男人堆里打滚久了,原先的纤纤女子自然也习了一些粗狂的性子。 扣儿当初出门的时候没打招呼,醉梦楼少了个洗衣丫头,费了王妈妈不少事情,本就有些着恼的王妈妈,如今看到扣儿大咧咧回来,后头还跟了一个说要来吃白饭的,自然是双手叉腰怒目横视了。 不过,等到王妈妈看清楚扣儿身后的孤逸,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打量了三四遍之后,脸上原有的怒色竟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和善,更有一种少见的光芒开始绽放。 扣儿看到王妈妈的脸色转变,自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在心里踌躇半日,才开始为自己这次的雪山之行找说辞。 扣儿只说自己这次没打招呼就出去是为了去寻亲,怕妈妈不答应,所以才不告而别,而孤逸的身份,便自然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 孤逸看着扣儿在那里编故事,编的脸颊通红,舌头差点打结,也不戳破,只是静静看着她。 王妈妈听着扣儿的话,心思却不是在她那里,只是专注着看孤逸。 等到扣儿按捺住狂跳的心把故事说完了,王妈妈连问都不问,只是直直走向了孤逸。 “我们这地,可不养闲人,你可有什么别人不会的手艺?” 见王妈妈似乎有要将孤逸拉入火坑的意图,扣儿急忙阻拦道,“妈妈,他不是-----” “我能耍几下剑,是否是手艺?”孤逸拉过扣儿到一边,朝着老鸨儿淡淡一笑。 “耍剑?倒也可以。不过,我们这里的客人可都是来找姑娘的,你这一个大男人的,人客人也不欢喜,要不,你耍剑给我的姑娘们看看,权抵做你在这里的食宿费用了。”老鸨笑嘻嘻地看着孤逸,一双眼睛停留在他身上,似乎黏住了。 扣儿听王妈妈竟然要让孤逸耍剑来取悦醉梦楼的姑娘们,心下顿时焦急起来。 王妈妈定然不知道孤逸的来历,他可是乘月国第一大盟派孤月盟的盟主,虽然过去百年了,孤月盟也早已经换了好几任的盟主了,但是说到底,人家孤逸好歹是老祖宗,尊享和显贵放在那里,岂能屈尊在这烟花之地,况且,还要做哪些不入流的活计。 想到这些,扣儿就有些呆不住,正准备开口为孤逸推却,却没料孤逸似乎早已知道她的心思。 他一把拉住要为自己出头的扣儿,对着王妈妈一脸笑容。“妈妈说的是,孤逸遵命便是。” 老鸨见孤逸答应了,心中暗喜。 其实,提出这个要求,王宝儿是有私心的,在烟花之地混迹的久了,见的多的,尽是一些脑满肠肥的主,偶有几个长得还算能上眼的,终日在这种地方混迹,也就只剩下一身的脂粉味了。如今,看到孤逸这个不但人长得俊俏,身上所隐隐露出来的那种英朗之气,在这种烟花之地是非常难得的,所以,自打见到孤逸的第一眼,王宝儿便觉得自己数十年未动的春心开始荡漾起来,自然是巴不得将他留在了此地。 闲事不费,很快,王妈妈便将扣儿和孤逸的住所安排妥当了,扣儿还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屋子里,而孤逸,则被王妈妈有意无意安排到了自己住所的隔壁。 扣儿也不傻,从王妈妈那双渴望的眼神中早已体会到她的意思,她看着孤逸一直笑嘻嘻地听从着王妈妈的话,心中很是疑惑。难道这个人,真的不知道王妈妈的意图吗? 忍了许久,扣儿终是忍不住,她觉得,孤逸是自己带回来的,所以自己必须对他负责,有些事情,她有必要告诉他。 孤逸听到扣儿对自己说王妈妈的用意的时候,也终究只是一笑。 “我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的。” “那你为什么还-----” “她是这里的老鸨,是你的衣食父母,我若惹恼了她,岂非与你不利?” “可是----”扣儿没有料到,孤逸想的,竟然是自己的处境,一时之间,她竟然无言以对。 “好了,傻丫头,我的事情,我自然会料理,你不必如此烦心。”孤逸看到扣儿呆,轻笑着。 扣儿抬起头,看着这一脸阳光的男子,心中再次翻腾起异样的情愫。 就这样,孤逸跟随着扣儿在醉梦楼安顿了下来,白日里,扣儿在洗衣房洗衣,孤逸则在大堂为姑娘们耍耍剑,醉梦楼的姑娘,本来白日里都是睡着的,自从孤逸来了之后,姑娘们的睡意似乎都没有了,每次孤逸耍剑的时候都是座无虚席,姑娘们饶有兴致地安坐在那里,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浓浓的倾慕之意。孤逸知道姑娘们的作息,很懂得什么时候收场,给她们留一些休息的时间。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孤逸便会到洗衣房去帮助扣儿,帮助她搬搬抬抬,无事的时候就坐在扣儿身边陪她说话。而白天的忙碌之后,到了晚上,孤逸就静静陪在扣儿身边,陪着她在灯下看书,两个人的话不多,却有着一份浓重的安详。 日子无波无澜的过着,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光里,扣儿与孤逸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处着,这期间,扣儿几次想跟孤逸说关于时间已经过去百年的事情,但是每次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除却怕给孤逸打击之外,扣儿还有一个私心,她怕自己说了这层,孤逸就会离开她,再次剩下她一个人,因为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扣儿感觉自己对孤逸有了一种依赖,一种很温馨,很踏实的依赖感。 只是,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扣儿没有说出口的真相,最终还是大白了。 那日里,王妈妈火急火燎地跑到洗衣房,将扣儿从里面拉出来,带到了大堂。 大堂,孤逸正站在那里,有些疑惑地看着王妈妈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地将扣儿拉了来。 “死丫头,你快说,你那一个月消失的时间里,到底做什么去了!” 扣儿有些吃惊,她不知道王妈妈为什么如此生气,难道她知道自己去了雪山,也知道了孤逸的身世? 做贼心虚的扣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还是孤逸上前一步挡在了扣儿身前,“妈妈,有事好好说,莫要吓着妹子。”尛說Φ紋網 “妹子?”王妈妈听到孤逸称呼扣儿为妹子,似乎更为着恼了,“现在满大街都贴了找你们的告示,你还在这里跟我扯谎!” “告示?什么告示?”扣儿大疑,自己不过是去雪山找了个人,又没有招惹到谁,怎么会有告示通缉她们? 第八章 行踪暴露 “少在这里装疯卖傻!”王妈妈双手叉腰,“告示上说,你们偷了孤月盟的东西潜逃,现在人家孤月盟的找上门了。” “我们偷了孤月盟的东西?”扣儿一头雾水。 “此事是个误会。”孤逸眉目一动,似乎知道了其中的内情,“劳烦妈妈去揭了告示,我自有应对。” 王妈妈上下打量一番孤逸,将信将疑。 “妈妈,妈妈,不好了,外面一群人,把我们这个醉梦楼都围了起来。”王妈妈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去揭了告示的当口,大堂东侧,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堂内的姑娘们,听到小厮的话,不由开始骚动起来,倒是孤逸,不慌不忙,示意大家安定,问清楚了小厮什么情况,便要顾自一人出去。 只是,不消孤逸动步,外头的人,已经涌了进来。 约十余名身穿白衣的人,从东侧门外鱼贯而入,个个面无表情却步履沉稳,他们的右肩处,都有一个白色的月牙形的类似徽章的物事。 为一人,依旧一身白衣,只是他肩上的月牙,则不是白色,而是绿色的。 十余人在堂内中央站定,堂中的姑娘们便纷纷退到一边,每个人都想往人堆里面钻,生怕那些人看到自己。 只有孤逸,上前一步,站到了那群白衣人面前,定定地看着为那人,看着他肩上的那个月牙形的肩章,目光淡定深邃。 那为之人看到所有人都退避,只有孤逸一人无畏地站在自己面前,目光有了一丝犹豫,不过很快,他便收敛神色,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沉声道,“这,可是你的!” 孤逸定目望去,看到那人手中的物事,是当初自己用来给成衣铺子换衣服的钻石,便微微点点头。 那人听到孤逸的回答,立刻警惕起来,语气也开始有了些凌厉之意,“这东西,你从何处而来!”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那人将孤逸上下打量了一下,冷声道,“这是我孤月盟的物件,何时成了你的东西!” “说的不错,这是孤月盟的东西,但是既然孤月盟是我的,那你说,孤月盟的东西是不是我的。”孤逸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语气中,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放肆!”为之人听到了孤逸语气中的揶揄,顿时着恼,不由分说,从腰间抽出一柄青丝软剑,剑尖直至孤逸的咽喉。 “等一下!”扣儿一开始见到那些白衣人,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他们的身份,直到那白衣人拿出了钻石,扣儿心下便明白了一切。 那颗钻石是孤逸在冰谷里拿出来的,应该就是孤月盟的东西,听闻孤月盟的弟子遍布天下,他们应该是无意间在成衣铺子的掌柜手中看到了那颗钻石,所以才会贴了告示来抓他们。 而现在,扣儿见他们似乎要跟孤逸动手,料想他们不知道孤逸的身份,便只好急匆匆跑上前,张开双臂站到了孤逸的面前。“你们不能对他动手!” 白衣人看到一个小丫头冒出来对自己号施令,更为恼怒,“让开,否则,我将你一并解决了。” 看到面前颤巍巍闪烁着光芒的剑尖,扣儿的性子自然是不畏惧的,但是她还没有表现出视死如归的回应,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孤逸一把拎起,而与此同时,孤逸伸出自己右手的两指,将白衣人递至自己面前的剑尖轻轻一夹,软剑那韧性十足的剑尖便应声而断,掉落到地上,出了清脆的撞击之声。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孤逸竟然有如此身手,愣愣地看了看自己那掉落地上的剑尖之后,目光有些游离地对上了早已冷若冰霜的孤逸。 “无礼之极!”孤逸似乎生气了,眉宇间那浓重的阴冷让身后的扣儿都觉得有了几分寒意。 孤逸这干脆利落的手法,让白衣人心中疑窦丛生,他虽然不知道孤逸的真正身份,但是从孤逸那透露出王者气势的语气和他显露的手法来看,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盗取孤月盟宝物的人。 思虑再三,白衣人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软剑入鞘,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孤逸,不一言,转身离开,他身后的白衣人,看到为之人离开,没有一个有异议,也非常有秩序地跟随着出门而去。 转眼间,大堂内又重新剩下了醉梦楼的人,王妈妈和姑娘们都有些怔怔地,还未有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倒是扣儿,心中有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这孤月盟的人,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在醉梦楼的这么多年来,扣儿虽然极少出门,但是对于孤月盟的事情听的也不少。 孤月盟的行事做法,亦正亦邪,从根本来说,孤月盟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但是孤月盟既然作为了乘月国最大的门派,那种生为王者的风范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有传言,孤月盟虽然严禁自己盟中的弟子为非作歹,但是却也是极为护短的,自己门中的人犯了错,只能由孤月盟来惩处,别人是万万不能插手的,就算朝廷也不可以。如今,那白衣人在孤逸手里吃了亏,却这样轻描淡写就走了,必然是不会善了的,虽然自己知道孤逸是孤月盟的人,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百年,现在的孤月盟,应该是没有人认识孤逸了,万一双方起了冲突,于哪方都不是好的。 而扣儿的这种担忧,孤逸似乎也早已体会,等到白衣人悉数离开之后,孤逸走向了王妈妈。 “妈妈告罪,我与扣儿不能留在此处了,希望妈妈可以放扣儿离去。” 其实孤逸不说,王妈妈也知道,这孤月盟的人,自己是惹不起的,如今孤逸得罪了他们,以后,必然是麻烦不断,只是,王妈妈担心,如果孤逸和扣儿走了,那孤月盟的人找不到他们,来寻醉梦楼的晦气,那可如何是好?所以一时间,王妈妈竟然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妈妈放心,我们此番离去,就是去孤月盟解释此事,断不会连累妈妈和醉梦楼。”孤逸看出了王妈妈的担忧,宽慰道。 孤逸的这层打算,王妈妈倒是不知,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王妈妈也知道是时候放人了,况且,看孤逸方才的几下手上功夫,王妈妈也知道,如果孤逸要走,这醉梦楼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他的。 是夜,扣儿在自己的房间慢腾腾整理着东西,孤逸帮不上手,只是站在她身边,静静看她。只是孤逸有一丝疑惑,平日里,扣儿是个手脚麻利的,如今收拾起行装来,却是一反常态,似乎满怀心事,动作也是磨磨蹭蹭。 孤逸心道是扣儿毕竟在这醉梦楼呆了十余年光景,自然是有些不舍,心里便生出一丝愧疚,如若不是因为自己,也许扣儿还是在这里简简单单生活。 正想出言安慰,却不料扣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了自己,嘴唇张了张,又合了起来。 看着扣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孤逸走上前,“怎么了?” “我----我有话说!” 第九章 孤月相盟 “有话就说,何必如此模样?”孤逸看到扣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了这句话,不由微微笑道。 “我说出来,你—你不要生气。” “我为何生气?” “你莫管,反正你先答应我莫要生气,也断断不要伤心。”扣儿仰着头看孤逸,满脸的希冀,甚至,有着一丝丝可怜。 孤逸看着扣儿的模样,心中好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个丫头如此慎重其事。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伤心,你说吧。” 孤逸的回答,是扣儿早就预料到的,看着一脸笑容甚至带着有些宠溺味道望着自己的孤逸,扣儿低了低头,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复又抬起头,断断续续艰难地将自己心中所埋藏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孤逸的神情,在扣儿缓慢的诉说中,变了几变。扣儿看着孤逸一脸的笑容,转而渐渐收敛,到了最后,自己的话语结束后,孤逸的脸上只剩下诧异与哀伤。 “你是说,我已经沉睡百年?”孤逸有些不确定。 虽道是岁月如梭,毕竟是经历了百年的风雨,任孤逸是多么一个冷性子的人,知道这层真相也还是不免有些恍惚。 扣儿不敢说话,只是使劲点了点头,看到孤逸目光中浓浓的失落,扣儿立马便迫使自己展露一个无比阳光天真的笑容,“没有关系啊,就算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都不在了,你还有我啊。” 看着扣儿在自己面前使劲绽放着笑容,孤逸的嘴角微微牵起,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意。 他知道,要离开这醉梦楼,扣儿定然是不舍的,但是如今,为了自己,她竟然按下自己心中的不舍,用如此灿烂的微笑来宽慰自己。 忍不住将扣儿轻轻拥入自己的怀中,孤逸轻声道,“放心,我没事----” 又—又--- 被孤逸紧紧拥在怀中,此时的扣儿却没有推开他,虽然心跳不止,脸颊更是绯红无比,扣儿却终究还是不忍拒绝。 感受着那宽大胸膛里的心跳声,感受着孤逸那暖暖的鼻息掠过自己的额头,扣儿微微闭起了双眼。 --------- 天刚一敞亮,扣儿便扛起整理好的包袱出了门,当然,那包袱在扣儿出门的一刹那,就被孤逸接了过去。 扣儿门外,站满了醉梦楼的人,大家一一与扣儿告别的同时,也一一与孤逸告别。尐説φ呅蛧 扣儿似乎并未料想到醉梦楼的人竟然会悉数都来送自己,看到大家都站在她门口的时候,心中有了那么一丝感动,只是当她看到王妈妈和许多姑娘抱着孤逸不肯撒手的时候,扣儿心中才了然。 这群人,是来送孤逸的,自己,只不过是顺便被告别了一下。 苦笑一声,扣儿也不说其他,一个人举步往门外走去,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凄凉。 孤逸正被一群姑娘们围在中间,眼见扣儿离去,他几个侧身,脚步一滑,便从包围圈中欣然而出,追寻扣儿而去。 百年之久,原先孤逸所知晓的孤月盟的所在早已变迁,所以扣儿与孤逸只能向路人打听,但是孤月盟这样一个神秘而又尊贵的住所,一般的人是不知晓的,所以孤逸干脆便撕了那大街上的告示,很快,他们被一群白衣人包围了。 “带我见你们管事的。”孤逸看到一群人围住自己,眼皮也不抬,只是淡淡道。 孤逸这种说话的方式和神情中的淡然让那群白衣人都微微一怔。 孤月盟的弟子,都不是泛泛之辈,也绝非冲动无礼之辈。看到孤逸主动送上门毫无畏惧而且开口便要见管事的行为,心下便都起了疑虑。 此人如此有恃无恐,必然另有因由,决不可鲁莽造次。 呆愣一会,白衣人很快达成了共识,其中一人先行一步去通报管事的,其他人则将孤逸与扣儿围在中间,随后不紧不慢将他们往孤月盟的所在带去。 穿街走巷,孤逸和扣儿跟在白衣人中间,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了孤月盟的所在。 孤月盟的分舵所在,是一片阴密的竹林,硕大的朱漆大门,在一片的青翠中显得格外的夺目,斑驳的竹影下,两名白衣守卫静默而立,看到孤逸他们一行前来,便弯腰打开了大门。 孤逸跟着白衣人走进朱漆大门,抬目而望。 大门后的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是几间小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三间大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不菲的饰物,饰物的主题元素自然是一轮弯月,而每隔几步远处,便有一个白衣弟子持剑守卫。 扣儿好奇地看着这周遭的布置,看到那琉璃飞瓦,朱漆回廊,不禁感叹其华丽奢靡,而孤逸,自从进门之后,眉心便一直锁着。 几名白衣人将孤逸和扣儿引进正中的一间大房,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孤逸与扣儿二人,许久都没有人进来,扣儿终是按捺不住,“怎么回事,他们将我们晾在这里是何道理?” 孤逸没有说话,他一直皱着眉,看着房中的摆设。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在房间的凹处,有一样长沙模样的东西,上面放着几把宝剑,剑鞘是镀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宝石。 孤逸的目光落在那些宝剑上,扣儿似乎也看到了,她虽知未经许可妄动物品是极为无礼的行为,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走上前提起一把宝剑仔细端详半晌,叹道,“如此奢华之剑,估计也只是用来摆设而已,这要是耍起来掉了颗宝石,岂不心痛?” 孤逸眉角一动,看扣儿手中的那把剑,目光又冷了几分。 “怪不得,你在冰谷随随便便拿颗钻石就当家伙使,看来,孤月盟真的是非常富庶的。”扣儿将手中的剑放回原位,感慨道。 从头到尾,孤逸都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脸色,比方才进门之时不知又冷淡了多少分。 扣儿不明白孤逸心中所想,以为他是恼怒无人来见他们,便顾自走到门口,想打开房门往外张望一番。 没有想到,扣儿正要开门之时,房门突然间开了,孤逸眼尖,一把将扣儿拉到一边。 扣儿抬头,看到门外进来一人,不由一呆。 那人,身材修长,身上也是着了一件月白色长袍,加之面目俊朗,看起来十分之英挺。 只是,不知道为何,虽然那人的装束,与之前扣儿初见孤逸时相差不多,但是扣儿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不对,应当是说,多了些什么。 目光跟随着那人而去,扣儿也终究知道了那多出来的是些什么东西。 那人的月白色长袍边角,用金线勾满了波纹,随着那人的步伐微微晃动,在光线下,闪烁着奢靡的金光,而那人的腰间,更是一条宝蓝色束带,束带上,镶嵌了一颗颇为刺眼的红色宝石,一看,便是稀罕之物。 扣儿至此,便也知晓了,那多出来的是什么。 孤逸的月白色长袍,是一尘不染清丽脱俗的,而那人的月白色长袍,则画蛇添足浸染了庸俗之气。 第十章 分舵舵主 “就是你二人,窃了我孤月盟的物件?”门外的人,走进屋内,径直便坐到了正中那张案子之后,他身后,两名白衣弟子则分立两侧。 孤逸冷冷地看着那人一眼,目光在他腰上的那颗红艳的宝石上停留一会,随后便皱起了眉头。 “报上你的名字。”孤逸拉着扣儿走上前去,冷冷地看着正上方懒懒坐着的人。 听到孤逸的话,那个原本有些慵懒之态的人,身形一滞,不由自主绷直了自己的身躯。 “休得无理!”两侧的白衣弟子听到孤逸如此无状的话,齐齐持剑而来。 “退下!” 正中那人,呵斥了两名弟子,随后坐直身躯,凝目看向孤逸。 孤逸站在那里,虽然一身布衣,却依旧掩盖不住那萦绕身躯的英气,而孤逸身边的扣儿,虽然看起来年岁颇小,在这番境地下,却完全没有丝毫的怯懦之意。 微微眯起了双眼,正中的那人,双目的精光开始收敛。 此人是孤月盟在国都的分舵舵主,名唤孤鸦,孤鸦今年年近三十,操持这个分舵已有五年之久。 孤鸦本是一个孤儿,年方十一二的时候被孤月盟国都分舵的前任舵主带回,跟在身后学习,直到二十余岁的光景,前任舵主辞去舵主之位,孤鸦便接手了分舵的事务。 孤鸦刚接手时,年岁不算长,却也是不轻了,初始接管分舵之时,孤鸦还有些束手束脚,时日一长,诸事都熟练了,分舵也井井有条了,孤鸦便开始滋生了一些贪图安逸的性子来,只是,虽然作风颇有些奢靡,但是多年来的历练毕竟是真切的,识人的本领与处事的水平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忘却的。 当初收到总舵传来的消息,说有人窃了孤月盟冰谷里的东西,一路追踪而下,现藏身于国都的醉梦楼,所以这档子事,最后交予了国都的分舵,也就是孤鸦的地界。 孤鸦得知消息之后,叫门下弟子去带人回来,没有想到,门下人却铩羽而归,孤鸦正踌躇第二日亲自前往,不曾想门下人再次通报说那人竟然自动送上门了。 弟子来通报的时候,孤鸦着实有了一丝惊讶,多年来的历练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不简单,所以孤鸦先将此间的事情略略写了一些,差人往总舵报了消息,随后才匆匆前来。 早已对孤逸有了一丝戒备之心,因之对孤逸如此反常的行径,相对于其他的门人弟子,孤鸦明显表现地从容许多,对于孤逸那无礼狂妄的质问,孤鸦也淡定如常,不但丝毫不恼,反而走下身去,到了孤逸的面前。 “在下是此间的舵主,孤鸦,敢问阁下的名讳。” 孤鸦的此番行径,不仅让两边的弟子颇为惊讶,连扣儿也顿觉有些不寻常。 扣儿是知晓孤逸的身份的,所以他对孤鸦的行为,扣儿自然是了解的,但是孤鸦毕竟不认识孤逸,身为一个天下第一盟派的分舵舵主,对一个被怀疑是窃取盟派财物的人竟然能如此彬彬有礼,这让扣儿心中对他生出了一番好感。 这边的孤逸,见到孤鸦恭敬地询问自己,原本对其的愠怒之意也稍稍减弱了些。 孤月盟是孤逸一手创立的,原先只是为了收留遭人迫害无处可去的落魄之人或者是那些被父母丢弃的孤儿的,收留他们之后孤逸会亲自教教他们习武习文,自食其力,之后,因着孤月盟的人越来越多,为了生计便也置办了几处田产房产,及至最后,孤月盟的财产日渐雄厚,门下弟子也甚众,更是成为了乘月国的第一大盟派,名声显赫,享极一时。 有了财富,有了地位,人心便不免会有些动荡,看着门下人渐渐有了懒散懈怠追求享乐的意思,孤逸便订立了一系列的规矩。 每个分舵的日常开支有限度,每个弟子的吃穿也有限度,连分舵的建造费用一应摆饰的支出也有限度,虽然当时遭受了不少人的沉默抵制,但是最后也终是推了下去,因为那时候的孤逸,在给每个弟子,每个分舵订立限度的同时,将自己的用度也同时定在了最低等次。 身为盟主,身先士卒到如此地步,任谁也是无法再有怨言的。尛說Φ紋網 而如今,百年后的孤逸,看到分舵摆饰如此的奢华,看到一个分舵舵主穿着如此的华贵,这让他心中着实懊恼,是以,初始,孤逸是想好好责难一番孤鸦的,因着口气上也不免重了些,只是,看到孤鸦不恼自己的无礼,还如此态度谦和,原先的怒气才堪堪消了一些。 “我本一布衣,贱名在舵主面前不值一提,今日前来,只是想来澄清一事。”孤逸收敛了脸上的怒气,依旧是一副淡然。“那颗钻石,只是我在雪山脚下所捡的,因着当时我与妹子处境不佳,因而先行用了应急,绝不是故意窃取,待日后有了,自然会还于你们。” 孤逸如此一番话,让扣儿心下怔楞,她不明白,孤逸为何不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反而要另找了托辞。 当然,孤逸的这番言论,孤鸦也是不信的,他看着一脸淡然的孤逸,心下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当年先祖创立孤月盟的时候,宗旨本就是急人危难的,既然阁下为应急先行用了,我们自然也是不能怪罪的,只是此事孤月盟弟子皆知,加上阁下的说辞应该也是无有凭据的,虽然我有心作罢,总还是要有一个交待的,是以,我这里有个两全的主意,不知阁下是否应允?” “请说。”看到孤鸦如此谦卑有礼,孤逸的心情,已经是大好。 “听闻你们落脚醉梦楼,那样的地方,毕竟不好,阁下是个男子还好说,这位妹子,总归还是不妥的,所以不如这样,你们先行在此住下,帮衬着我做一些杂事,对外便说是在抵那颗钻石的费用,这样一来,外人不好说什么,你们也有了个栖身的场所,岂不两全?” 孤鸦的这番安排,确实是个不错的两全方法,扣儿重新抬头看了看他。 眼眸深邃,棱角分明,虽然有了一定的年纪,但依旧是风华难掩的,而他身上的月白色长袍,那些金线点缀,那颗温润宝石,似乎也蛮相称的。 第十一章 静夜暂别 扣儿与孤逸接受了孤鸦的建议,在分舵里住了下来。一番安顿之后,便已是月上柳梢头了。 扣儿的读书习惯依旧,这趟离开,包袱里除了简单的日用品之外,便是厚厚的书籍了。孤逸收拾完自己的行装,过来看扣儿,现她正坐在灯下看书。 她手上的那本书,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有些页角,早已被揉搓地皱了起来,有好几页,还都破碎了。 孤逸见扣儿埋头看着,微弱的烛光跳跃,照的扣儿的脸颊忽明忽暗,黄色的光晕挂在脸上,看起来如此的宁静与温暖。 如此静美的一副画卷,孤逸有些不忍打破,正待转身离开,却听到了扣儿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回而望,看见扣儿正轻咬了薄唇,微微抬头对着昏黄的灯光呆。 轻轻扣了扣门扉,孤逸蹑足而前,行了进去。 “怎么了?” 扣儿微微抬头,看到孤逸进来,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亮光,亮光中,有着一些难以言表。 孤逸静静走到扣儿身边,挨着她坐下,淡淡道:“见你愁眉不解,是否有事?” 扣儿倒不扭捏,见孤逸来了,也便不藏着:“白日里,在那个舵主面前为何不说出你的身份?” 孤逸似乎料到扣儿会有如此一问,眉角边盈满了笑意,不急着回答,而是郑重审视一番扣儿,随后扯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我总是下不了决定,还希望扣儿你帮我拿个主意。“” “我?”扣儿未料孤逸将问题交还给了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她的目光触碰到孤逸那磊落的眼神时,心中却不由一动。 “要是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赞成你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的。这孤月盟本来就是你创立的,你也正好借此可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现任的盟主拉下马,然后自己坐了这盟主的位置?”孤逸装作不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当然------”扣儿冲口而出,却很快又住了话头。 是啊,自己考虑事情怎能如此简单,原先自己一直想着让孤逸表明身份好解决了窃取钻石的事情,洗了这偷盗小贼的名声,却没有细细去想,孤逸一旦承认了身份,又意味着什么。孤逸是百年前的人,虽然孤月盟是他一手创立,但是毕竟时过境迁,盟主的位置也早已有了人,如果他揭露了身份,那么盟主的位置又该交于谁手?如果孤逸坐了,对现今的盟主总是不公道的,但是如果孤逸不做,毕竟身份资历摆在那里,也颇尴尬,孤逸岂不陷入两难之地? 见扣儿不再说话,孤逸知道她已察觉这当中的问题,叹道,“其实,这盟主不盟主的,我本身也不是很在意,都已经百多岁的人了,也自然不会去计较哪些个名利地位了,有机会,能够找一处地方与自己心爱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岂不是更为惬意。” 孤逸说话的时候,眼神毫不忌讳地看着扣儿,直看的扣儿脸上红云朵朵。 他说心爱的人,莫不是在说我?难道?---扣儿的心,狂乱地跳着,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涨红了脸的扣儿,孤逸心下好笑。 在冰谷的时候,他便看出扣儿的性子好强,在面临冰谷的绝境时,没有哭天抢地,而是在自己寻求出路之时与自己心意相通,共同度过难关,后来,等到自己现扣儿竟然是从国都一个人千里迢迢去雪山找自己,心中更为扼腕,如此坚毅的个性,可不是一个烟花之地的洗衣女所能具备的。只是,虽然外表如此的坚强,但是扣儿终还是有一个软肋的,但凡碰到男女之事的话题,她总是如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般,敏感而又柔弱。如今,只是目光与自己不避讳的接触一番,便红脸至此,让孤逸突然有了一番逗逗她的念头。 “扣儿红脸做什么,你不远千里去寻我踪迹,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吗?如此这般害羞,却是为何?”孤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暖中又带着些萎靡,移目看向扣儿,期待着她的反应。 “我,我去找你,可,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扣儿听到孤逸误会自己,慌忙澄清,语气一快,脸上的红云便迅氲开,如桃花醉色。 “哦,不是喜欢我,这就奇了,这平白无故地,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前去雪山找人?”听扣儿一直否认,孤逸生出一股倔意,这丫头,总是埋藏自己的情感,此番定要让她面对自己的感情。 “去雪山找你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扣儿听孤逸曲解自己的意图,只好解释道。“在我去之前,有好几拨人都去------” 话头到此,戛然而止。 扣儿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雪山脚下那个老妪的话。 “那些穿白衣服的人,都跑到了雪山里面,却都是再也没有出来。” 心中一凉,扣儿只觉自己的脑袋中,轰地一声。 那些白衣人,那些白衣人必然是孤月盟的人,他们去雪山是去找孤逸的,但是他们必然不知道,孤逸已经被自己带出来了,如此一来,他们找不到孤逸,岂不是会一直派人进去,那么,又会有多少人命丧雪山,自己,自己,竟然间接成了----成了----- 扣儿不敢说出后面的几个字,她的身躯,因为惧怕有些微微抖。 扣儿的这番神情,让孤逸心中一惊,原本他只是想逗趣一下扣儿,却没有料到,她竟然有如此反应,只是思来想去,孤逸终归还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语虽然有些冒犯,但总不至于让扣儿露出如此惊恐的神情,是以,思虑二三,孤逸便追问起事情的原委来。 扣儿为自己突然意识到的事情有些心惊,看着孤逸,却已经没有勇气隐瞒,只得将自己方才心中所想一一告知。 孤逸听闻扣儿诉说完毕,脸色顿时便黯淡下来,浓厚的冰霜爬上他的脸颊,比当初得知自己沉睡百年之时更为阴冷。 呆呆地看了扣儿许久,孤逸突然急急转过身,大步拉门而去,只是,双手触上门闩之时,孤逸停了脚步,低头沉声道:“等我回来。” 看着那一抹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扣儿双目一暗,整个人便如脱了力一般,瘫坐到椅子上。 小說中文網 第十二章 孤身一人 沉寂的夜晚在扣儿的一夜无眠中缓缓而过,天刚明时,门外便有人敲门,是孤鸦派来领扣儿和孤逸去做活的弟子。 扣儿心中有事,加之一夜无眠,精神有些萎靡不振,门外的白衣弟子,见到扣儿如此模样,不免一怔。 不过怔楞的神色转瞬即逝,很快,弟子脸上,便是慢慢的凌厉,“舵主说了,你今日就去舵中的洗衣房寻差事。”交待完毕,白衣弟子便转身欲离开。 扣儿见那人要走,猛然意识到什么,忙唤住他,询问他的去处。 弟子一脸不屑:“自然是去你同伴处吩咐差事,难不成想吃白饭不成!” 扣儿知他有此意,只好解释,说孤逸另有要事,离开数日。 白衣弟子显然不信,一副怀疑的神色依旧往孤逸的住处而去,只是很快,便一脸的怒气而回。“说,他是不是跑了?” 扣儿知道孤逸这不告而别必然引人怀疑,也无法解释,只是走出房门,懒懒道,“我说了,他只是有事外出,绝不是逃逸,他的那份工,我替他来做就是了。”尐説φ呅蛧 “你?”白衣弟子将扣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扯出个荒唐的神情,“你自己的活计都不定能做完,还大言不惭说要揽了他的活计?” “能不能做,做了再说也不迟。”扣儿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白衣弟子愣愣地看了一会扣儿,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昨日夜里,孤鸦便将自己唤了过去,将这两个人交给自己,让自己安排他们活计,盯着他们的举动,还叮嘱自己不能对他们无礼。初始自己也颇有些不解,这两人可是盗了孤月盟财物的小贼,可是舵主似乎对他们颇为忌惮,虽然心中有疑惑,毕竟是舵主的命令,也不好违逆,只好接了下来。如今,第一次来交代差事,便凭空少了一个人,这让他不免有些慌乱,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此番事件自己不能做主,便匆匆赶去汇报了。 扣儿见弟子离开,只叹了一声气,便抖擞一些精神自顾往那洗衣房去了。 孤鸦正在议事堂中与分舵的总管孤松商量日常的琐事。 孤松比孤鸦年长十岁,是前任舵主留下来的,处理事务颇有一番手段,分舵的一些日常孤鸦都全权交给了他,今日前来,是孤鸦就孤逸与扣儿的事情与他进行探讨。两个人正对孤逸的身份探究的时候,却听闻弟子来报,说孤逸不见踪影。这突来的消息让孤鸦生出一番无端的烦恼,目光便不由对向孤松。 “此人,绝对不简单。”孤松低头沉思许久,最终下了如此定论。 孤鸦颔,表示自己同意孤松的推论。“从我第一眼见到那人,便知那人的身份不简单,虽然他似乎有意隐瞒他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身上藏不住的气势表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市井之人,更不是传言的小贼,当初在醉梦楼显露的身手,还有他那句没来由的话,更证明他绝非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舵主的意思是他在醉梦楼说的那句,孤月盟是他的,那句话?”孤松问道。 孤鸦点点头,“就算一个人信口开河,也绝对不会说出如此狂妄的话,孤月盟在乘月国的地位,远不是寻常人能够随意亵渎的。还有,那人昨夜的无故失踪。” “不错,分舵的守卫布置,密不透风,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丝毫没有惊动我们,要么他的身手难以想象,要么就熟悉我们的机关布置。”孤松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孤鸦陷入了沉思,他觉得,原本一件简单的偷盗财物的事件,如今演变地有些让人心惊,犹豫再三,孤鸦还是觉得此事不能随意待之。 将一概事务都交待了孤松,孤鸦即刻动身,亲自往总舵动身而去。 扣儿问了几人之后终于找到了洗衣房的所在,与几位洗衣女说了下来历之后,扣儿便蹲下身子开始了洗衣的工作。 洗衣房有三位洗衣女,与扣儿年龄相仿,对于扣儿的到来,洗衣房的管事早已知会她们。知道扣儿是因为偷盗了东西,才被罚在这里做工抵债,几个人对扣儿便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洗衣的时候那些笨重脏乱的衣物便有意没意地丢到了扣儿的木桶中。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压迫,扣儿自然是觉察的,但是她丝毫不介意,本来在醉梦楼的时候扣儿便做惯了这些,多些少些本就无所谓,尤其是现在扣儿的心中,想的是另外一番事情。 孤逸昨夜离开,必定是去雪山了,他孤身前往,必然也是不想拖着自己这个累赘,况且,是自己间接害了他人,如果自己早些将雪山的事情告知,孤逸必然会将自己身份公布,阻止孤月盟再次派弟子前去雪山,必能救下多人的性命,只是如今,悔之晚矣,一想到会有很多人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丧命,扣儿心中就沉甸甸的,胸口一阵阵地揪疼,惹得扣儿不由自主便开始泪如雨下。 几名洗衣女见到扣儿竟然哭了,以为她们做的太过,惹扣儿伤心,心中便生出内疚来,几个人忙将放到扣儿盆中的衣物取了回来。 只是洗衣女的这些,丝毫没有让扣儿止住哭声,相反,扣儿心中的内疚自责愈强烈,到了最后,干脆号啕大哭起来。 扣儿这莫名的伤心,让洗衣女完全没了主意,眼见扣儿越哭越凶,洗衣女无法宽慰,干脆抱了木盆躲了开去。 扣儿哭累了,看到周围突然间没了人,愣了愣,便埋头开始闷闷地搓起衣物来。 中午时分,扣儿将洗刷干净的衣物晾了起来,随后甩干手去找那个指派他干活的白衣弟子,准备去完成孤逸的那份工。 分舵不大,因着口齿伶俐,扣儿很快便打听到那个白衣弟子的所在,等到扣儿找到那人时,那人正与三四门人高谈阔论。 白衣弟子似乎很意外扣儿的出现,听到扣儿的来意则更为纳闷。 自己上午去汇报了孤鸦关于孤逸失踪的事,孤鸦交待他不必理会,他自有主张,自己便将这事放到了一边,没有想到,扣儿竟然如此守信去了洗衣房,此刻竟然真的来要活干了。 支开几个与自己闲聊的弟子,那人再一次审视了一下扣儿,见扣儿虽然精神不振,但是周身上下,一副干练的装扮,不由对她心生好感来。 第十三章 一月为期 如此女子,必然不会是偷盗财物的,那财物,想必定是那失踪的男子所为,她只不过是受了牵累,如今那人顾自跑了,留下扣儿一人在此受苦,真是不幸的女子。 想到这一层,白衣弟子心中对扣儿的好感便转化为怜惜,他见扣儿还未用饭,便自告奋勇说要带她去吃饭。 扣儿见那白衣弟子突然转了心思,也不知他心中所想,此刻肚中正有些饥饿之感,便也不推却,欣欣然跟随而去。 用过了午餐,扣儿旧事重提,希望那个白衣弟子为她寻些事务,白衣弟子忙摆手,示意扣儿不必再做活。 “如你所说,我总不能在此白吃了你们的饭,况且,我原先在醉梦楼之时,做惯了这些,你不必过于介怀。”扣儿有些执意道。 见扣儿一直坚持,白衣弟子不由感慨,分舵中的杂役丫鬟数十人,人人都生怕吃了亏,恨不得将自己手中的活计都推出去让别人做了为好,只有面前的这个女子,不但不推,更主动要求做活。wWW.xszWω㈧.йêt 愣愣地看着面前容貌姣好的扣儿,白衣弟子的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丝丝异样的情感。 白衣弟子名叫桑野,在这个分舵已经有五年了,在分舵的门人之中,也算一个老人了,不但处事干练,人缘也不错,是下一任总管的不二人选,因此孤鸦才会将看顾扣儿与孤逸的事情交托给他。 桑野年方三十,终身大事至今尚未着落,只因他从小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为他牵扯红线,无甚机会结识良家女子,而分舵里的一些丫鬟们,桑野又看不上眼,是以才拖到此时。如今,许久没有动过心的桑野,对面前的扣儿突然有了一丝心动。 念头一动,桑野说话的口气便也变了,神情也不似先前的磊落,“你,叫扣儿吧,我--叫桑野,” 扣儿见面前的男子突然间扭捏起来,更自报了家门,不由有些奇怪,等到他看到桑野的脸上隐隐的羞意还有目光中那突然闪现的情意,心下顿时明了。 这算哪门子事,瞧他一副我喜欢你的神情,我们只不过认识半天,他就这样一见钟情了? 扣儿心中嘟囔一下,看着桑野一副要走上来与自己更近距离交流的架势,立马腾腾后退几步,“如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扣儿转过身转眼消失在自己眼前,桑野的心,重重落了一下。 不过很快,桑野的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是啊,自己太过鲁莽了,扣儿必然是被自己吓着了,没有关系,慢慢来---- 扣儿心急火燎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重重扔到了床上。 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扣儿慢慢安静下来,桑野的身影早就淡去,脑海中,便也重新被孤逸的身影充斥。 你,离开国都了吗?以你的脚力,十天应该就到雪山了吧。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那些人的-----。 后来的场景,扣儿不敢想象,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构思那些让人无法自持的画面--- 心还在揪着揪着地疼,疲惫之意却难以阻挡的席卷而来,朦胧中,扣儿闭了双眼,沉沉睡去。 这一睡,扣儿便睡了许久,等到再次睁眼之时,外面已经黑了天。 从床上起的身来,扣儿感觉饥肠辘辘,此时外头天色已暗,扣儿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晚饭可用,抱着试试的心理,便蹒跚着从里屋走出去。 刚打开门,扣儿便觉有阵阵食物的香气不可阻挡地往自己的鼻尖处钻,寻着那香气而去,扣儿突见厅中正有一人坐在黑暗中。 下意识想呼喊,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扣儿,是我。” 那个声音,扣儿认识,是桑野。 “你在此作什么。”扣儿一边点起灯,一边询问桑野。 桑野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拎到扣儿面前,“你晚饭未吃,我特意帮你送了来。” 确实是饿了,扣儿打开食盒,将食物的香气往自己的鼻子里送。 桑野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都放到了桌上,一菜一荤一汤,还有一碗晶莹的米饭。 扣儿食指大动,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坐到桌边享用起来。 扣儿用食的时候,桑野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满眼的宠爱。 这种眼神,让扣儿有些不自在,只得加快了度,尽快将食物卷进了自己的肚中。 风卷残云般,扣儿很快便解决了自己的晚饭,只是桑野依旧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扣儿轻轻咳嗽一声,眉间闪过一丝尴尬,见桑野依旧无动于衷,只得站起身,有意无意望向窗外。“外面,怎这么快便黑天了?” 桑野的目光跟随着扣儿,听她感慨,也不说话,依旧静静地望着她。 扣儿回而望,见桑野对自己的言外之意丝毫没有反应,只好再次咳嗽一声,“今夜的饭菜很不错,我看来是吃的过多了,如今越感觉困顿了。” 微微眯了双眼,扣儿干脆重新坐回到桌子边,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靠在了桌子上。 桑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扣儿,见到扣儿如今一副慵懒的神情,才后知后觉站起了身,“你困了?那早些休息吧,明早如果还是觉着累,便不必去洗衣了,早饭我也会帮你送过来,不必劳烦你自己去。”说完,桑野手脚麻利将桌上的残羹悉数放进了食盒中,端起来便要走。 “桑野---” 桑野要推门而去的时候,扣儿犹豫再三,终是叫住了他。 听到扣儿主动唤自己,桑野心中一动,迫不及待转过身去,希冀的眼神巴巴望向扣儿。 扣儿动了动唇,有些为难,但是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就是那个跟你一起来的,他如此无情无义,抛弃你一个人离开了,你为何还要惦记着他。”桑野未料扣儿叫住自己是为了要拒绝自己,心中一急,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 “我说了,他有事走了,不是抛弃我。”扣儿见桑野如此诋毁孤逸,心中不快。 “我是一个男人,我比你更了解男人的心思。”桑野间扣儿对孤逸似乎还有幻想,狠狠道。 “不管你怎么说,他不会离开我的,他会回来的。” “既然你如此坚决,那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打赌?什么赌?” “一月为期,如果一个月内,你的那个他没有回来,你再重新考虑一下我,可否?” 第十四章 总舵孤鹰 “一个月?”扣儿在心中盘算一下,孤逸此去雪山,来回二十天最多,就算在雪山找人,十日也足够了,所以,一个月,必然是赶得及回来的。 “好,赌就赌。”扣儿咬咬牙。 桑野见扣儿应承了,心中一喜,转过身,掩门而去。 房中,回归了静谧,扣儿走进里屋,闷闷地坐在了床边。 不知为何,桑野走了之后,扣儿的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打赌,真真好笑,孤逸怎么会不回来? 只是,为什么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担忧? 接下来的日子,扣儿在分舵波澜不惊地生活着,白日里,和洗衣女一起做活,因为活计不是很多,扣儿便缓了自己的手脚,听洗衣女们说一些是非,谈一些八卦,也渐渐对分舵的一些情况有了一些了解。而到了夜里,扣儿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习惯,一个人在灯下读读书,只是,在分舵的这些日子里,扣儿总觉得自己读书似乎很难上心,孤逸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难以静心。 而这段时间里,桑野依旧表达着自己对扣儿的爱慕,虽然扣儿一直对桑野的示好没有反应,但是桑野也是不气馁,丝毫不求扣儿的回应。 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孤鸦从总舵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到了自己的住所,第一时间便是将孤松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孤松从孤鸦的住所出来,脸色也是非常的凝重,他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去了洗衣房,将扣儿带了过去。 扣儿看到一脸铁青的孤鸦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有些莫名。 “我问你,与你一起同来的那人,叫甚名谁?”孤鸦一看见扣儿,劈头便问。 扣儿心中咯噔一下,孤逸的名字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但是她也未确定孤鸦知道了何事才有此一问,只好回避道,“我哥哥只不过一个市井小民,舵主因何总要问他的名姓。” “既然是市井小民,说出来听听也无妨。”孤鸦缓和了一下语气,心中却是另外一番筹谋。 此次去总舵,孤鸦本意是将生在孤逸身上的事情亲自与盟主孤鹰汇报,只是自己还未有开口,孤鹰便扬手阻止了他,示意他早已知道了这些事情。 孤鸦原先有些迟疑,只是很快便知晓了其中的原委,想必是自己前些日子来的传书孤鹰已经收到,便也不再言语,等着孤鹰示下。孤鹰沉吟片刻,方才告诉了他一件更为隐秘的事情。 先前所传言的,扣儿与孤逸窃取的钻石已经交到了孤鹰的手中,孤鹰看到手中的钻石之后,先前并不觉得有他,后来经过一番查询,孤鹰才惊奇地现这颗钻石竟然是百年前陪葬孤月盟创始人孤逸的物品。 孤月盟的财物就如当时银号中的银票一样,每件财物上都印有孤月盟的标志,且都表明了属于哪个分舵所有,而孤逸从冰谷带出来的钻石,上面没有分舵的标志,也就是说,这颗钻石是属于总舵的,但是那颗钻石上的标志,又与现下总舵流传的标志有所不同,所以孤鹰特意去查了一下总舵中的一些文字记载,最终才找到了它的出处。 听到这个消息,孤鸦心头一惊,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孤月盟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那颗钻石是从冰谷里拿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那个耗费了近百名弟子去追寻的冰谷已经被现了,而冰谷里的那个人,应该也已经被现了。 这个现非同小可,孤鹰暂不确定冰谷中的人的下落,所以总舵当即派出了弟子前去雪山查找线索,而对于孤鸦这边的事情,孤鹰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孤逸已经失踪,与他一起的扣儿则需要好生看管起来,便嘱咐孤鸦要见机行事,最重要的一点是确保扣儿在孤月盟中,绝不能再出现无故失踪之事。 孤鸦领了命,心情就一直有些忐忑,回到分舵之后,终究也是按捺不住,将扣儿叫了过来,想从她嘴里得知些蛛丝马迹。 如今,见到扣儿连那人的名字也一直隐瞒,孤鸦越觉得那两人之间,肯定藏着些什么。 孤鸦眼中的怀疑,扣儿必也是看的出来的,但是孤逸的姓名她自然也是不能告知的,斟酌再三,扣儿便决定扯个谎搪塞过去。 “我兄长名唤辰逸,但这也不是他的真名,从小,我们兄妹俩就失散了,被不同的人家养大,名字也是后来的人家取得。” 扣儿扯过几次谎,这次再说,便也有些胆大了,也不如先前几次话未开口便红了脸,虽然声音里还是有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感,但终究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完整了话。 孤鸦不是一般的人,多年的经历,就算扣儿努力伪装了自己,孤鸦还是从她那双有意无意闪躲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在撒谎。 虽然知道扣儿说的并非真话,但是孤鸦原先的担忧,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释然。 扣儿不善说谎,这让孤鸦有些暗自庆幸,虽然不曾从她口中探出些什么,至少也证明了扣儿不是那种心思狡诈之徒。 只是,那个失踪的人,终究也是悬在孤鸦头上的一柄利剑,总舵派出去的人找到他则好,万一没有找到,最终也证实冰谷中的人与失踪的那个人有关系,这个罪责,孤鸦和整个分舵都担当不起。 虽然心中多有忐忑,但是孤鸦此时的脑海中萦绕着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多少让他忐忑的心有了片刻的平静。 既然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分舵,必然是武艺高强或者熟知分舵机关布置的,那么,要带走扣儿,想必也不是件难事,如今,那人走了,扣儿留在这里,那人,必然还是会回来的。 扣儿和那人的关系,孤鸦派人去醉梦楼打听过,得来的消息是两个人关系非常的好,与其说是亲兄妹,看起来更像是爱人。小說中文網 这个消息,让孤鸦心中更坚定了些,那人,必然是会回来的。 稍稍按捺了心中的波动,孤鸦打走了扣儿,将桑野唤到房中,细细交待他在得到进一步命令之前,必须严密监督扣儿的行踪,一旦有任何异样,绝对不可擅自处置,必须立刻前来汇报。 桑野点头领命,心中则是盈满了欢欣。 第十五章 初次同行 从孤鸦的房中出来,桑野径直便去找了扣儿。 扣儿还在自己的房中呆,为方才孤鸦的那些问题而踌躇。 孤鸦此番的问话,让扣儿原先心中的一丝担忧更加的强烈,她知道,此次孤鸦前去总舵,必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她很担心,孤逸此去雪山,千万莫要与孤月盟的人撞见,否则,势必又将引来一番误会。 “扣儿,我可以进来吗?” 扣儿正顾忐忑中,耳边,再次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自打桑野对扣儿有了情意之后,便开始一往无前地追寻起自己的幸福来。尽管扣儿与他有了一月之期的约定,但是平日里,桑野却依旧完全没有避讳,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向众人表达着对扣儿的“偏爱”,这让扣儿很烦恼,也给扣儿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前头已经交代过,虽然桑野现下无甚职位在身,但是众所周知,现任的总管孤松和舵主孤鸦都对他较为看好,而他,也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总管,弄不好便能有机会成为舵主的候选人。 这未来的地位,便让分舵众多待嫁女子对桑野趋之若鹜,极尽讨好着他,而桑野这么多年来,对舵中的女子却似乎是视而不见,对一些姿色不错身价也不错的女子投怀送抱却也依旧坐怀不乱,如此行径,让人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另外的癖好。 而如今,桑野对扣儿的有意眷顾,则打消了所有人对他的猜想,也让扣儿成为了舵中女子的众矢之的。 初始,众女子对扣儿都是怒目而视,为她夺走了他们的“意中人”而处处针对于她,后来,扣儿表明了自己对桑野“没意思”之后,那些人便分为了两派,一派继续敌视扣儿,认为她蹬鼻子上脸,这么好的人都不要,装清高,而另外一派,则一反常态,终日黏在扣儿身边,询问她有关桑野的事情,让扣儿不甚其扰。 如今,听到了桑野的声音,扣儿的眉头,下意识便皱了起来,自己正烦恼着,也真是无甚心思去应付他,干脆便闭了嘴,一声不吭。 门外的人见里面似乎没有动静,动作停了停,只是很快,敲门声再次响起。 扣儿皱紧眉头,强忍着没有应答,希望桑野自动离去。 世事总难如人,敲门声似乎并没有因为里面没有动静而停止,扣儿终究是忍耐不住,起身开门。 “方才有些疲累,所以睡沉了些,没听见你找我,见谅。”看到门口那意料中的面庞,扣儿故意耷拉着眼神。 桑野抬眼看看扣儿,心道这刚从舵主处回来就睡熟了,扯谎也扯远了,却也不计较,展露着笑脸道,“要不要带你去舵中四处走走?” 扣儿正烦乱,哪有心思与他散心,当下便回绝了。“谢谢好意,真心有些困倦,想睡了。” “你终日呆在房里不走动终究也不好,如果你的那个他回来了,看你如此无精神,岂不心焦?” 桑野的这话很好地激了扣儿,她原先慵懒的神情转瞬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抖擞容光焕,“我现在看起来脸色如此不好吗?” 看到扣儿这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桑野好笑却笑不出来,看来,那个人,在扣儿心中的位置,自己总是比不过的。 只是,伤心归伤心,扣儿答应与自己出去走走,让桑野终究也有些小欣喜。 那人走后,扣儿虽然人在这里,心却似乎总在别处,每日里除了去洗衣房做完自己的活计,便是回到屋里一个人闷闷地看书,足不出户。桑野邀请她好几次出去走走,扣儿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终于有了一次可以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并肩而走,桑野的心中,充满了希冀,他希望,那个离开的人永远不会回来,而自己,会照顾扣儿一生一世,永不相弃。 想着走着,桑野与扣儿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分舵总管孤松房前。 孤松正欲出门,远远望见桑野与扣儿并肩而来眉头一皱,迎上前去。 彼时扣儿正想着孤逸的事情,而桑野则想着这几日如何想个点子让自己与扣儿的关系更进一步些,两个人都没有现孤松那张阴沉的脸。 桑野现面前有黑影,下意识抬头,正撞上了孤松直盯着他看。 “总管。”看到孤松,桑野慌忙行礼。 这边厢,扣儿也见到了孤松,紧跟着行礼。 “你,跟我进来!”孤松直接忽略掉扣儿,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桑野,随后转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桑野一愣,看到孤松莫名的生气,有些忐忑,眼见他早已进了房间,桑野无法,只得跟扣儿道了歉,犹豫着走进了孤松的房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孤松正背着手在屋内,听到桑野进来,转过身便劈头而问。 桑野一愣,目光游离向上,看到孤松一脸的怒气,有些莫名:“我,我做什么了!” “啪!” 正疑惑间,桑野冷不防感觉面前一黑,脸上便已经是火辣辣一片。 惊诧地抬起头,桑野看到了孤松高扬的巴掌,一时间没了主意。 看到依旧是一脸呆愣的桑野,孤松脸上的怒气更甚,“我如此悉心栽培与你,就是让你如此糟践自己的!” 桑野抬头,恍惚道,“我,我到底做什么了。”语气中,有深深地无奈。 看到满脸通红的桑野一脸无辜地望向自己,孤松心中一动,火气便慢慢有些消减下来。 自己,的确心急了些,扣儿与那个人的身份不简单,还有那颗他们得来的钻石来历不简单,这一切,想必桑野都是不知道的,在桑野的心里,扣儿必然只是一个偷窃钻石的小贼而已,根本不知道扣儿与那个人的行为对孤月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未知真相的他喜欢上扣儿,自己怎可以如此苛责与他? 想到这里,孤松长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别人与我说你喜欢上那个丫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对那个丫头动了心思。” 桑野一怔,他没有想到,孤松这么大的火,竟然是为了自己对扣儿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