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谋皮》 1.第一章 《与狼谋皮》 蓝宝/作品 独家表与晋-江-文-学-城 凌晨时分,南城未眠,繁华闹市依旧处处霓虹。 霍晟前脚刚踏入新都会所的旋转门,阿彪立即迎了上来。 “人呢?”霍晟边走边问。 阿彪跟在他身侧:“在地下酒窖关着,正等你回来收拾。” “怎么收拾?”霍晟淡淡然地扯了扯嘴角,“挑筋还是拆骨?” 阿彪被唬住,表情变得很滑稽:“这……” 霍晟唇边的弧度渐渐扩大,笑意却不及眼底:“开玩笑的。” 那语气平静无澜,阿彪却听得心肝一颠,怎么都觉得他是认真的。 作为南城最负盛名的私人会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亦是极尽奢华,即使是不太起眼的地下酒窖,也同样的富丽堂皇,倒没有半分阴森之感。 远远看见大老板走来,守着门的陈经理哈着腰问好,霍晟努了努下巴,他便意会过来,亲自将门打开,同时殷勤地汇报:“那两个丫头不太合作,虽然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但可信度貌似不高,还不肯承认是娱记。” 前段时间,某个八卦论坛出现标题为“我爱豆是醉美人”的贴子,贴内有两张偷拍照片,主角正是影坛新秀舒雯。 舒雯走的是清纯玉女路线,出演的角色全是可爱的邻家女孩,隔着荧屏都能感受到她那洋溢的青春气息。而然在那贴子里,舒雯一脸妩媚的烟熏妆,手里夹着未燃尽的女士香烟,红唇轻启,一双大眼乌黑而迷离,身上没有半分天真烂漫的样子。 此贴一出,网友们都炸了。舒雯的经纪公司还来不及做公关,这两张照片已经飞在各大社交工具上传播,收也收不住。 虽说布者似乎没什么恶意,但这却使舒雯苦心经营的清纯形象瞬间崩塌,一夜之间,赞美之音不乏,而冷嘲热讽亦是滔滔不绝,有些黑粉更是恶意中伤,形势不容乐观。 网友们的着眼点多数是舒雯那诱人的胸线,而霍晟第一眼捕捉到的,是照片的偷拍地点。 霍晟自然认得出这是自己的会所,如今居然有人在他的场子耍花样,就算舒雯不向他讨说法,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调查工作秘密地开展,上至当晚的宾客出入记录,下至工作人员的出勤名单,皆没有半个遗留。大概是肇事者太小心,他们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霍晟也曾让人从贴源着手,可惜对方用的是虚拟Ip,根本无根可寻。 这事棘手是棘手,但老板没有叫停,大家只能继续追查。跟了霍晟几年,阿彪也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他对着名单分析了一夜,之后私下吩咐保安组特别留意几个最可疑的人物,足足盯了两个月,终于等到对方露出马脚,如他所料,果然是会所出了内鬼。小說中文網 霍晟对此亦心里有数,听了陈经理的话,他冷笑一声:“居然还有同伙?” “偷拍那丫头叫秦满月,另一个是她的堂姐。”陈经理不屑地补充,“她死活要护着自家妹妹,可惜她也自身难保啊。” 酒窖里头确实有两个年轻的女生,她们身穿会所的工作制服,长挽成优雅的髻,不细看倒跟其他服务生无疑。 靠近门边的女生明显道行不高,她脸上难掩焦虑,看见来人便下意识向自己的同伴寻求庇佑。那位同伴貌似镇定得多,她正坐在酒架之间的木梯上,拿着一瓶洋酒专心地研究,直至听见下方的人轻唤了一声“姐”,她才将酒放回原处,慢悠悠地回头。 冷不防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向来泰然自若的秦满枝竟有半瞬失态,手指不自觉地抓住木梯。粗糙的木头刺得她掌心疼,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从梯上落地。 那道灼热的视线似乎一直黏在自己身上,在她抬头之际,霍晟终于移目,漫不经心地开口:“秦小姐,你还记得你跟我们集团签订的劳动合同,第八条说的是什么内容吗?” 秦满月一言不,只能用目光向秦满枝求救。 秦满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像是呆,又似是思量。 霍晟越过她们,坐到供客人品酒的高脚椅上,不紧不慢地说:“第八条说是保密协议。” 说着,他将手一伸,陈经理随即将秦满月的手机送上,他低头一看,随后将屏幕转向她们。 屏幕上是一个台湾小鲜肉的照片,秦满枝在心里暗骂,额间的青筋一抽一抽地跳。 手机很快又交给了陈经理保管,霍晟看了看这双姐妹,最终将目光落在秦满月身上:“每个员工入职前都会接受为期两周的培训,而这个培训的主要内容就是保密守则,偷拍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犯?还敢一犯再犯?” 最后那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满月彻底乱了神,连声音也带着颤音:“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霍晟并无恐吓之意,用语气平淡地陈述:“道歉与否,以后会不会再犯,也改变不了你违约的事实。这件事将会交给律师处理,秦小姐还是尽早做好准备吧。” 想到将被告上法庭,秦满月真的慌了,她一把揪住秦满枝的手,眼眶隐隐红:“姐,怎么办!” 对于堂妹的哭腔,秦满枝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霍晟。吸了一口气,她说:“会所的损失,我们双倍赔偿,庭外和解可以吗?” 霍晟的表情有所缓和,秦满枝以为事情有转机,结果他却态度轻慢地回应:“客人每年缴交七位数的年费,就是想要一个舒适又私密的空间去放松。现在闹出这样的丑闻,我们会流失多少潜在客户,又将有多少贵宾打算销户甚至已经在销户的路上?这样的损失,你们赔得起,还双倍?” 一旁的陈经理连连点头,不能更赞同大老板的话。 秦满枝被堵得出不了声,她咬了咬唇,最终没有说什么。 霍晟又道:“更重要的是,这次被偷拍的对象不是普通的客户,而是天际娱乐重金力捧的新人,被这样一搅和确实可以炒作,可惜舆论风向很难纠正,这公关要是处理不好,舒雯算是毁了。你清楚打造一个新人需要投放多少人力跟资源吗?就算我愿意不追究,你凭什么让天际娱乐放过你们?” 秦满枝虽然失势,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我妹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喜欢的明星,一时高兴才失了理智,闯了这样的大祸,她也很后悔很内疚。我们承认错误,也愿意承担责任,可是你真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把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告上法庭吗?” “如果我说有呢?”霍晟不假思索便回答。 对方似乎没有退让的意思,秦满枝的语气不禁冷硬起来:“年少无知的时候,谁没有做过几件蠢事?霍老板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妹妹可以吗?这就一次!” 这话听着像服软,细听又觉得意有所指,霍晟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秦满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一颗心悬了起来。霍晟的神色似乎有所缓和,在她以为他会点头答应时,他动了动薄唇,毫不费力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有那么三两秒,秦满枝真想冲上去掐那混蛋的脖子。像猫逗老鼠那般,给了半点希望,转瞬又扼杀。 霍晟似乎玩够了,没有再看她一眼,只对陈经理说:“交给你处理。” 说罢,霍晟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阿彪跟上去,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他耳边讲什么。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即将消失于门后,秦满枝终于忍无可忍,冲着那端大喊:“霍晟!”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见惯场面的阿彪。 被唤的霍晟脸部改色地转身,隔了数米距离,无声地等着她的下文。 秦满枝逐步逐步地朝他走过去,最终停在他跟前,她踩着高跟鞋,如今依旧要仰着着他:“我不准你告她!” 无所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霍晟问:“凭什么?” 秦满枝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这是你欠我的。” 2.第二章 第二章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众人的表情已由惊讶转为探究,他们的目光暧昧地在霍晟与秦满枝之间穿梭,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秦满枝顾不上这些,霍晟虽不在意,但也没有让旁人看好戏的习惯。目光凛凛地往阿彪那方一扫,吓得阿彪瞬间低头,而后才吩咐:“先送秦小姐回去。” 阿彪自然知道是哪位秦小姐,心里琢磨着秦满枝跟霍晟的关系,对秦满月的态度有礼了很多。 秦满月不愿随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离开,正想向堂姐求助,霍晟便先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强势又霸道地将人带走了。 酒窖的楼道陡而窄,霍晟驾轻就熟地迈着长腿,秦满枝只能脚步凌乱地跟在他身后,有几回差点摔倒。她没有问霍晟要带自己去哪里,直至被推进一间幽静无人的包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干什么!” 微弱的尾音淹没在干脆的落锁声里,秦满枝没有得到回应,尚未追问,身体就被一股蛮力摁在门板。她下意识反抗,而霍晟则欺身而上,手肘抵住她的肩,长腿顶着她的膝,死死地将自己困在这寸空间。 落地窗被层层纱帘遮掩,秦满枝眼前一片漆黑,却偏偏能感受到那道锐利而危险的视线,像极那凶猛的豺狼,看中猎物时,双眼总会透着幽幽的光。正被盯得毛骨悚然,他的声音倏地自耳边响起:“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变成我欠你了?” 灼热的气息洒在脸侧,秦满枝后退躲避,同时咬着牙低骂:“滚!” 霍晟单手掐住她的下巴,固执地将她的脑袋转回来,带着威胁的口吻说:“刚才不让我走,现在倒让我滚,我要真滚,怕你再也留不住了。” 秦满枝的气焰瞬间被压下来。 看她老实下来,霍晟便松开对她的钳制,顺手将灯打开,接着就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沙上。意味深长地端详她半晌,他才评价:“名校海归的高材生,居然屈就在这里当服务生,未免太过大材小用。” 站在原地的秦满枝依旧沉默,他又说:“趁我还有半点耐心,赶紧用你的聪明才智编造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吧。” 秦满枝这才动身,对上他那充满探究与怀疑的眼睛,她淡淡然地应道:“我需要钱。” “哦?”霍晟示意她说下去。 沉默数秒,她才说:“我未婚夫得了重病。” “这理由不错。”霍晟摸出一包烟,随意抽了根捏在指间,之后话锋一转,“秦满枝,你当我是傻子?” 秦满枝扯了扯唇,自嘲般说:“我哪有这本事?” 霍晟倚着沙靠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想到堂妹捅出来的烂摊子,秦满枝敛起情绪,有意放低姿态:“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可以去查。小月心疼我扛这么重的担子,硬要跟我一起工作,说是跟我作伴,其实我知道那丫头只是想帮补点,好让我不那么辛苦。” 细长的香烟被霍晟给捏得变了形,他略有所思地看着秦满枝,不说相信,也没有质疑。 “她今年六月才毕业,心性未定,人也贪玩,偷拍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你让我们赔钱,我们也认了,但别把事情闹大可以吗?她连正式的工作也没找到,要是底子花了,就等于把人毁掉啊!” “毁了又怎样?”霍晟低头点烟,连眼尾也不抬一下,“我高兴。” 两人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 早前听闻霍晟没有接手家业,跟几个纨绔子弟合伙创立了一家娱乐管理公司,名为“纽斯”。这家公司颇具规模,业务范围亦十分广泛,除了众所周知的酒吧和会所,还有游艇会、影视工作室、电竞俱乐部等,专门为富商高官提供服务。 秦满枝没料到这里竟然是纽斯旗下的私人会所,更没想到会以这种的方式跟霍晟重遇,而她刚才一番半真半假的言辞,那个男人不知道信了多少。 整夜心绪不灵,秦满枝睡得不安稳,翌日清晨便早早起床,匆匆忙忙地赶往医院。 住院部的七楼是肿瘤科病区,值班室的小护士见了秦满枝提着保温瓶走过,便熟稔地跟她打招呼:“秦小姐,又来送爱心早餐啦?” 倪钊住院以来,秦满枝几乎天天来报到。医生护士及同房的病人总爱打趣他们,池阳虽然身体欠恙,但却玩心不减,心血来潮就当着大家的面调戏她,这下更是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相比于这样无关要紧的小传言,秦满枝更在意倪钊的健康状况。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澄清,也懒得澄清,却不料这个误会将为她带来一点喘息的空间,霍晟就算追查,也不会那么快就能现破绽。 今天来得早,秦满枝走进病房时,倪钊刚洗漱完。病服大咧咧地敞着,他半片胸膛露在外头,配着那副俊美的皮囊,虽然看着不羁又倜傥,但她却微微皱着眉:“多扣两颗纽扣不行吗?” “冷不坏的。”倪钊一边懒洋洋地接话,一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瓶,“今天不吃小米粥了吧?” 打开保温瓶,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倪钊失望得很,嘴里叽叽咕咕地抱怨。 邻床的是一位中年大叔,他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忍不住插话:“女朋友可贴心了。” 秦满枝坐在椅上,没有像平时那样劝他多吃清淡的东西,听见大叔的打趣也没什么反应。 倪钊觉得奇怪,抬眼望去,便现她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收起玩心,人也正经起来:“有状况?” 听见他的话,秦满枝稍稍回神,将小米粥舀到碗里,她低声说:“小月惹了点麻烦。” “怎么回事?”倪钊皱眉,“你那边会有影响吗?”小說中文網 她简单地交待事情的起因与结果,并隐去跟霍晟重逢的一段,半哄半骗地告诉他会所那边暂时不会追究。 倪钊并不好忽悠:“资本家有这么好说话的?” “谁知道!”秦满枝其实把握不大,她支支吾吾的,搪塞两句便转移了话题。 病房房门再次被推开时,秦满枝正唠叨地让倪钊多吃一碗小米粥。清淡的食物最近吃太多,倪钊抗拒得不行,他厚颜无耻地耍着赖,让秦满枝请小护士来喂他才肯吃。秦满枝被气得笑出声来,伸手想敲他,不料他竟捏住自己的手腕,正困惑着,他努了努下巴,正色道:“有客人。” 秦满枝一回头,笑容便滞在唇边,虽然竭力自控,但眼底那抹诧异却怎么也藏不住:“霍晟……” 霍晟身穿黑衣西裤,手里提着水果篮,此际正翩然地走来。 秦满枝没想到霍晟的动作这么快,不仅摸出了这层关系,还亲自上门来探究真假。她突然后悔没跟倪钊交待昨晚生的一切,当下的情况十分被动,霍晟那么精明,说不准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霍晟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半秒,状似无心,又好像有说不出的深意。当她正暗自琢磨时,身旁的男人忽然笑道:“阿晟,好久不见。” 回应倪钊的,是霍晟戏谑满满的声音:“你小子这么不济,没在温柔乡里混,反而被弄到病床上来?” 倪钊哈哈大笑,随后不甘示弱地回应:“你悠着点,当心五十步笑一百步。” 坐在病床边上秦满枝快作出应对,她贴过去抱住倪钊的手臂,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诶,你们认识?”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倪钊怔了怔,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他说:“又不是瞒着你勾搭美女,这也吃醋?” 说完,他便望向霍晟:“你们好像已经认识,不需要我介绍吧?” 霍晟微微扯了扯唇角:“你女朋友?” 察觉旁边的人身体一僵,倪钊动作自然地搂过她的肩,不答反问:“怎么,不般配?” 霍晟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绝配。” 秦满枝玩闹般拍打着倪钊的手,嗔道:“臭不要脸!” 说笑过后,倪钊终于好奇:“阿晟,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霍晟回答:“昨晚恰好碰见满枝,她跟我说的。” 秦满枝的心又被悬起来,原以为霍晟将要展开新一轮的试探,结果他规矩得很,多坐一会儿便以有公事在身为由要离开。 倪钊本想下床:“我送你。” 霍晟阻止:“躺着吧,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干翻老黄的球队。” 转头看见秦满枝左手提着保温瓶、右手勾着手袋,似乎也要回去,霍晟望了她一眼,随后才离开病房。 3.第三章 第三章 霍晟那一眼到底有什么深意,秦满枝没有闲心去揣测。搭乘出租车回工作室,她望着路旁飞驰而过的风景,思绪早已飘到那宗棘手的案子上。 约莫五个月前,秦满枝在深夜接到恩师的越洋电话,被问到是否愿意替他一位老朋友搜寻丈夫出轨的证据,她一向敬重恩师,既然他开了口,她自然不会拒绝。 类似的婚外情案子,秦满枝接触过几次,而手头上这宗远比往时的复杂。 目标人物是一个跨国集团的董事魏展荣,据委托人,也就是魏展荣的妻子称,破坏他们家庭幸福的第三者并不是娱乐圈里的小明星,也不是手段过人的女员工,而是南城第一名媛施雅。 施雅算是半个网红,平日混迹于各大社交平台,有事没事就直播各式土豪日常,而新都会所,则是她最常去的约会场所,也正因如此,秦满枝才会以工作之名守在这里,并通过职务之便搜寻线索。 这一切原本很顺利,秦满月却突然捅出这样的烂摊子,真让秦满枝伤透脑筋。 昨晚回去,秦满月那傻妞蹲在她门口,一看见她就扑上来,差点就抱着她大腿求救。那丫头涉世未深,又被家里人惯坏了,听霍晟说了几句重话慌得不知所措,在她家里折腾了半宿才冷静下来。 当初得知她在会所上班,秦满月非常惊讶,整天追问原因,她抵不过堂妹的死缠烂打便随口说了句“赚钱买包”来搪塞,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被她触动,半周后就成了她的同事。她曾试图劝那丫头离开,结果反过来被威胁,若她再作阻挠就向她父母告密。 无计可施之下,秦满枝只能由着那丫头乱来。幸好出入新都会所的,大多数是上流社会的豪门子弟,他们有钱有权有面子,都不屑、也不需要使什么不入流的肮脏手段,因此那边倒是太平得很,即使有禽兽,也是衣冠楚楚的禽兽,不会跟流氓地痞一个样。 在会所里工作,辛苦谈不上,但也说不上轻松,依秦满月那性子,能待那么久也算是奇迹。只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秦满枝真希望没有这奇迹,她宁可那丫头天天闯祸被经理辞退,也不愿弄成如今的局面。ωww.xSZWω㈧.NēΤ 那晚以后,秦满月就没有再到会所上班,至于秦满枝,自然每天准时报到。大概是做了保密工作,上至领班主管,下至清洁工人,似乎没有谁知道在酒窖里生的事。想来也该保密,毕竟员工泄漏客人隐私这种丑闻,传出来对会所百害而无一利。 霍晟那边算是按兵不动了,跟他的谈判虽然崩了,但他尚未采取什么措施,也没有像他信誓旦旦说的那样,一定要将秦满月告上法庭。 尽管如此,秦满枝依然不能放下心来。依照她对霍晟的了解,这件事绝对不会这样风平浪静地翻篇。这男人脑子好使、心眼又多,秦满月那些小动作连她也瞒过了,竟然也逃不过他的法眼,若他不是大方慈悲放那丫头一马,那肯定是另有打算,说不定他已经看出端倪,只不过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想到这里,秦满枝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往后的一举一动要更加小心才行。 那声叹息惊动了一旁的小雯,她轻轻地撞了撞秦满枝的肩,笑嘻嘻地说:“怎么唉声叹气的,待会儿有大老板过来,小费肯定很乐观。” 刚才领班过来打招呼,顺便告诉他们会所的贵宾汪总订了包间,一定要好好伺候。别人对这个汪总巴不得当大佛一样供奉着,而秦满枝则最头疼见到他。 汪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有点福,但并不丑,隐隐还能辨认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大概是被女人追捧惯了,他对自己总有种迷之自信,每每有异性对他有所躲避或抗拒,他都会觉得对方正玩欲擒故纵的低级把戏。 非常不幸,在汪总眼里,秦满枝就是这种自作聪明的小妖精。每次汪总光临,她就得使出各种法子远离他,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愿踏进他所在的包间。 领班急匆匆地过来时,秦满枝正跟小雯闲聊,被问到秦满月最近为什么不来上班,她不想多谈,便低低地说了句“霜姐来了”。 知道领班过来,小雯立即端起托盘,像一股烟似的溜走了。 秦满枝失笑,抬眼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只得恭恭敬敬地喊道她。 几位领班中,容霜算是比较难相处的,工作上吹毛求疵就算了,暗地里还喜欢刁难比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因此大家对她总抱着“惹不起但躲得起”的态度。秦满枝对她倒不算厌恶,也许是她从未挑剔过自己的原因,然而,当她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要求自己进汪总的包间接待时,所有的云淡风轻亦随即飘散。 今晚汪总作东,包间里头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一进门,秦满枝差点被角落那对缠绵的男女恶心到。她端着洋酒,小心翼翼地穿过走道,原本打算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不料竟在离开时迎面撞上刚才附带卫生间出来的汪总。 汪总见了她自然欢喜,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哟,是小满枝呀。” 秦满枝在心底不停咒骂,表面上却是温柔可人的样子:“汪总,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我看是你躲着我不肯见。”说着,他还阻挡秦满枝的去路,“别急着走,跟我喝一杯再说!” 尽管灯光昏暗,但也掩盖不了汪总那一脸潮红,他喝得不少,此时正借酒装疯。 在她盘算着怎么脱身之际,那家伙居然死死地箍住自己的手腕,径直往角落的长沙拖去。她踩着细跟高跟鞋,被粗鲁地带走,差点就崴到了脚,偏偏作不得。 茶几上横的竖的堆满了酒瓶,正喝的兴起的纨绔子弟见了秦满枝,都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她,一杯接一杯地递过来。 始作俑者汪总也灌了秦满枝几杯,他就坐在她身旁,偶尔将手伸过去,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身体。 有次躲不过那不怀好意的爪子,秦满枝差点要爆,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幸好喝的是红酒,倘若喝的度数高点洋酒,她说不定已经借着酒意朝汪总挥拳头了。 那群人狂欢到午夜亦未散场,其他包间连卫生都打扫好了,里头依旧紫醉金迷。 秦满枝懒洋洋地缩在角落呆,正想找点乐子,那个讨人厌的汪总适时地从包间里出来。他踉跄着步子,手里握着一罐啤酒,漫无目的地瞎逛,大概是出来透透气。 走廊安安静静的,尽头暂放着一辆装满残羹和垃圾的餐车,看着那坨渐行渐远的背影,秦满枝忍不住动了坏心思。她眯了眯眼,想起汪总的恶行,接着便尾随他走去。 铺在地面的地毯十分厚实,即使秦满枝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汪总也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待他走到转角处,秦满枝快步过去摸到开关,一按下去,整条走廊瞬间一片漆黑。 眼前骤然失去光明,汪总重重地打了个酒嗝,随即嚷道:“喂,搞什么鬼!” 秦满枝在心里笑,摸着黑找到餐车的刹车手柄,正要拉开,有只温热又宽厚的手掌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制止她推车的同时,又用力地将她的手收紧,紧得指骨亦微微疼。 若非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秦满枝还真以为自己见鬼了,相比于此刻的恐慌,那点小疼痛简直是微不足道。在她几近失态之时,那团近在咫尺的黑影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扑在她后颈的气息却是灼热的:“好玩吗?” 认出是霍晟,秦满枝冒出那一身冷汗才开始消退,使劲甩来他的手,她咬牙切齿地骂:“神经病,大晚上跑出来吓人!” 在黑暗中,霍晟没有应声。听见汪总那滑稽的呼喊,他抬手摁下开关,重新亮了走廊的灯。 尚未从刚才的恐慌抽离,秦满枝仍在原地平复心情,而霍晟已经朝汪总走过去,将刚才的意外归咎为电路问题,末了还对秦满枝说:“明天提醒后勤人员处理。” 汪总这才注意到秦满枝的存在,对上他那探究的目光,她连忙澄清:“我听见您的叫声,于是就跑了过来。” 霍晟扫了她一眼,又说:“去酒窖挑两瓶洋酒送到汪总的包间,不用记账。” 酒窖里多是霍晟的私人珍藏,汪总一听就乐了,连声道谢后,又诚意拳拳地邀请他:“到我们那边闹一闹吧,反正时间还早!” “不了。”霍晟婉拒,口吻轻淡又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还有急事需要处理。” 经过她身旁,霍晟只丢下一句话:“我在办公室等你。” 4.第四章 第四章 为了让那群贵宾尽早散场,秦满枝特地在酒窖选了两瓶高度洋酒,送到包间里,还贴心地为他们换上口径最大的酒杯。 汪总正口沫横飞地吹嘘着他跟霍晟的交情,秦满枝用余光暼了下他那得意模样,真遗憾没能将满车的剩菜残羹推到他身上。 将近凌晨两点,秦满枝才送走汪总一行人。临行想起霍晟的话,脚步微微滞了滞,最终还是潇洒地迈着大步离开。 避免惹人怀疑,秦满枝没有开车来上班。附近停放着不少共享单车,平时晚归,她都是骑车回去的。 今晚起了风,秦满枝那身轻薄的衣服并不御寒。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扫着小黄车上的二维码,正要完成识别,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显示着一串来电数字,尾数是张扬的六个八,秦满枝瞬间认出是霍晟的手机号码。她下意识抬头,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隐在夜色中,顶层仍透着灯光的落地窗十分显眼,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难想象窗后正有人脸色阴沉地盯着正准备溜之大吉的自己。她越想越觉得好笑,霍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她的唇角还是轻轻上扬的。 “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他语气平静,并未透露多少情绪。 秦满枝懒洋洋地说:“霍老板,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我先吃个夜宵再回去见你,不过分吧?” 霍晟仍未动怒,只说:“少跟我耍嘴皮子。” 将手收进口袋,秦满枝再度遥望那扇亮着灯的窗,语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街口的大排档,我不介意请你吃一盘干炒牛河。” 话音刚落,霍晟便切断了通话,连半个字的回应都不给她。 其实秦满枝并没有讹他,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晚餐吃得不多,中途还喝了红酒,此时肠胃还真是空得虚。 这一片区的夜生活异常丰富,到了夜深,四周依然人来人往。 秦满枝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服务生很快端来茶水和菜单,她动作迅地勾选好,正要召人过来下单,不料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几近在同时,霍晟也看见了她。有个小姑娘上前询问,他指了指秦满枝那方,丢下一句“有位置了”,便自顾自的坐到她的对面。 粗糙的木桌,劣质的塑料椅子,衬着一身正装的霍晟,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秦满枝有点心虚,于是便讨好地对他笑:“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识得路。” 霍晟冷眼看着她。 被盯得怵,秦满枝只得先制人:“瞪我做什么?我怎么你了吗?” 霍晟这才开口:“惹完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惹什么事了?”秦满枝仰着脸,还真如他所说那般理直气壮,“你自己不也说,那是电路问题,电路出问题我管得着么?” “那边的电路好着呢,有问题是你的脑子。”顿了半秒,他又补充,“你们两姐妹的都有问题。” 秦满枝按捺着怒气,凉飕飕地说:“彼此彼此吧,今晚那汪总醉得跟没几分清醒,没准一觉醒来就把所有事情忘个清光,你居然送两瓶洋酒给人家,脑子有坑吧!” 霍晟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将茶壶放下,他才说:“谁说是我送的,那笔帐是你的。” 那两瓶洋酒保守估计也值两个月的工资,秦满枝一听就火了:“那臭流氓占了我便宜就算了,还要我给他送酒赔礼,霍晟我跟你说,门都没有!” 霍晟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脸上一副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的表情:“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秦满枝也不慌,她缓缓坐直身体,很敷衍地说:“行了行了,全世界你最聪明你最厉害。” 霍晟不吃她这套,喝了半杯热茶,他的声音却未染上半点温度:“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听了这话,秦满枝识相地闭上嘴当哑巴,若她再不服软,霍晟说不定真会将她赶走。这条线索跟了这么久,她不能逞一时之快,就白费了几个月来的努力。 她忽然安静下来,霍晟倒有点不习惯。她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似乎有点委屈,又有点郁闷,像极旧时闹别扭的模样。 思绪一下飘得很远,直到服务员端来食物,霍晟才堪堪回神。 砂锅粥、炒青菜、烧烤串,还有刚才被点名的干炒牛河,大盘小盘放满了餐桌。小說中文網 秦满枝掰开一次性木筷,察觉对面的男人没反应,于是就将自己的筷子递了过去。霍晟坐着不动,她便催促:“拿着呀。” 待他接过筷子,秦满枝才重新拿一对新的,随后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霍晟吃吃停停,心思并不在餐桌上,无意间扫到秦满枝眼底那一抹乌青,他干脆放下餐具:“为什么不找你哥帮忙?” 周遭有点嘈杂,秦满枝听得不太清楚,她凑近了点,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问:“什么?” 霍晟抿了抿唇,说:“倪钊的事,为什么不找秦征帮忙?那是你的男人,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秦满枝动作一顿,眼神亦渐渐冷下来。 “我跟他闹翻很多年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你。” 霍晟没有说话。 提起这些,秦满枝的食欲消退不少,烧烤串被拿起又放下:“阿钊的脑袋长了颗肿瘤,位置很尴尬,跑了很多医院,问了很多医生,都说没办法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今年年初,他犯病越来越频,越来越严重,到医院重新照了cT,医生说肿瘤已经压到神经,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霍晟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有点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嘴上却安慰道“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与倪钊相交多年,秦满枝跟他亦师亦友,虽然无法成为恋人,有时候却比恋人更加亲厚。每次听见他病情恶化的消息,她总是非常彷徨,很想替他做些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无助感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秦满枝的心理防线,她望向霍晟,像是喃喃自语,又似是问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双沉乌乌的眼眸隐隐闪着泪光,霍晟胸腔中翻起异样,正想安慰,手机却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手机就放在餐桌,屏幕向上,秦满枝一眼就扫见那个暧昧的名字——小公主。她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千百样猜想跃过脑海,每一样都让她无比郁闷。 当霍晟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时,秦满枝连脸色都沉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压在杯底,之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座,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5.第五章 第五章 秦满枝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将这般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霍晟面前,那男人已经有了小公主,根本不会心疼她。再退一万步来说,他就算没有什么小公主,大概也不会心疼自己,当年他抛弃自己那股狠劲,她至今亦记忆犹新。 有时候她不禁会想,霍晟根本没有喜欢过自己,旧时那些美好,大抵是她做的一场黄粱美梦,梦醒时分才明白一切都是虚无失真的。 霍晟到医院探病那天,倪钊当晚就给她打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意味深长的“原来是他”。 那会儿刚出会所,凛冽的晚风迎面袭来,秦满枝捏住手机,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在那头的倪钊叹了口气,问:“你有什么打算?就一直拿我当幌子?” 秦满枝内心翻涌,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也不想拿你当幌子,可是你的意中人不是我我能怎么办?” 倪钊低低地笑,听着也像是开玩笑,语中又带有一点惆怅:“我要不是身体不好,你这话就得成真了。” 秦满枝又不出声了。 倪钊知道她很介意自己的健康情况,听见这种话必定会暗自伤心,他试图缓和气氛,便打趣她说:“我看阿晟对你也不是没有感觉,他看见你靠到我身上来,有一刹那的表情真是很精彩啊。” “我不听。”秦满枝没好气地说。 明明想调侃几句,结果倪钊却认真起来,踌躇了三两秒,他忍不住说:“满枝,摆平霍晟,比你干什么都强。”小說中文網 此话一出,秦满枝就笑了,虽然笑着,但苦涩的味道渐渐从唇角蔓延至心间。倪钊说的都没错,只是他并不知道,摆平霍晟,比她干什么都难。 这个道理,秦满枝在四年前已经有所领悟,四年后的今天,不过又一次印证这个事实罢了。 秦满枝内心千回百转,当倪钊又一次喊自己的名字,她便匆匆打断了他的话。她已经隐隐猜到倪钊想说什么,却丝毫不想听他说出来,对方大概也察觉到她的抗拒,随后便转移了话题。 那晚以后,秦满枝就没有再到医院探看过倪钊,也许是因为忙碌,又大概是出于逃避的心理。 然而事实证明,逃避并不能改变一切。所有的爱恨情仇,该来的还是会来,譬如霍晟,也譬如舒雯…… 对于这位最近见报率极高的小明星,秦满枝的印象不是很深,虽然在会所见过几次,但也没什么交集,两人说话最多那回,是舒雯十分挑剔地要求厨房做一碗炸酱面,并附加少油少盐五花肉不能太肥萝卜丝不能太粗手擀面不能太软葱花要多还不能放香菜等一系列奇葩要求,还要她精确无误地复述两遍才让她去下单。 闹出那场偷拍风波后,舒雯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会所,今晚她来得很低调,混在一群男女中间,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秦满枝是在送水果盘进贵宾房时现她踪影的。房内一群人在狂欢,笑声歌声吵闹声交杂在一起,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暗处角落的沙上,对所有的嘈吵都充耳不闻一般。 大概是受到近来舆论新闻的影响,舒雯明显心情不佳。想到这一切都是拜自己那位调皮贪玩的堂妹所赐,秦满枝便有点心虚,将果盘放下,她听见坐在舒雯旁边的男人说:“雯雯,我帮你点歌?” 舒雯臭着脸,一手挥开他递来的麦克风:“走开。” 将麦克风放到沙边上,他继续说:“出来玩就嗨一点,你这样多没劲!” 舒雯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明知道我讨厌这种鬼地方,你偏要带我来。” 趁舒雯还未撒野,秦满枝决定尽快撤离战场,免得被无辜殃及。正要动身,那把男声再度落入耳中:“我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带你来的,听说那偷拍你的小贱-人被逮着了……” 对方的音量越来越小,秦满枝放慢了步子,仍听不清后面的内容。刚出了门,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恰好迎面而来,她无意间望了一眼,随即便认出他正是那晚在酒窖里盘问她跟秦满月的陈经理。 陈经理昂阔步地前行,秦满枝有意识地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两人擦肩而过,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他堆满笑容走进舒雯的包间,不祥的预感便在心间挥之不去。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精准,跟陈经理在走廊狭路相逢的时候,秦满枝心里已经有底。被凉飕飕地扫了眼,她也只是报以微笑,陈经理倨傲地抬着下巴,临行时吩咐:“你,跟我进来。” 这些年的摸爬打滚早已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秦满枝镇定自若地尾随他进包间,正等着他出招,结果他只说:“给客人倒酒。” 舒雯斜斜地倚在沙,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半瞌着眼皮打量着她。 秦满枝有所察觉,但还是目不斜视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醒酒器内的红酒将要见底,她看了看眼前的几个空酒杯,语气如常地问:“需要再开一瓶吗?” “当然开。” 话音刚落,一旁的男侍应就动作迅地外出拿酒,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时舒雯直起身体,伸出手,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轻轻捏住扣在秦满枝衣上的小名牌。 秦满枝没动。 看了半晌,舒雯动了动薄唇,字正腔圆地吐出三个字:“秦满枝?” “我是。”秦满枝淡然应声。 舒雯目光流转,视线重新落到她脸上:“我记住你了。” 秦满枝仍是那样的语气:“我很荣幸。” 霍晟踏入包间时,场内的吵杂有一瞬停滞,招呼寒暄此起彼伏。他只是点头致意,看见窝在沙的舒雯,便朝她走去。 沉寂了整晚的舒雯这才露出笑容,她起身迎接霍晟,眼中带着若隐若现的情意:“晟哥,你终于来了!” 旁边的人识相地给霍晟让座,霍晟道谢后坐下,舒雯已经软绵绵地贴了过来。他借意拿酒,不着痕迹地躲开:“难得舒小姐赏脸,今晚的单子我签了。” 舒雯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喝不起这几瓶酒了?” 霍晟游刃有余地应对:“看来舒小姐并不接受我的致歉。” 舒雯摆出一副大方的姿态:“我根本没生气,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致歉?再说了,要道歉要承担责任的人,也不该是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该死的是那两个姓秦的小贱-人,看我怎么弄死她们!” 冷不防听到那个姓氏,霍晟的目光顷刻锐利起来,他晃动着酒杯,语中染上寒意:“怎么个弄法?” 6.第六章 第六章 沉浸在报复快感中的舒雯未察觉霍晟的异样,她自顾自地与身旁男人碰杯,笑得有点得意:“我雇了几个小混混搞她,至于怎么搞,就看他们怎么挥了。” 手背的青筋隐隐跳了下,霍晟一口饮进杯中红酒:“立即叫停。” 舒雯有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地问:“什么?” 霍晟没有重复,只是言简意赅地说:“她是我的人。” 舒雯显然只读懂了字面意思,她胸有成竹地保证:“我已经吩咐他们在外面动手,绝对不会给你跟会所添半点麻烦。” 霍晟面无表情地强调:“我叫你收手,你听不懂吗?” 这男人突然一身戾气,舒雯就算再迟钝也察觉不对劲。垂眼看了看腕表,她有点忌惮,但又带着几分兴奋:“来不及了……” 刚才她给了陈经理一点好处,那个贪小便宜的家伙就和盘托出,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通。 原来霍晟早查出偷拍自己的黑手,让舒雯意外的是,偷拍她的人不是娱记,而是两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更让她意外的,则是霍晟居然一直压着这事不处理,那个姓秦的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上班。 不管霍晟有什么打算,舒雯也要出一出这口恶气。陈经理把秦满枝的值班表了给她,还咬着耳朵给她支阴招。其实几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的手段也不外乎那几样,没新意,但偏偏最致命,想象着对方的下场,舒雯内心的怯意随即消退不少。 这时霍晟已经从沙上起来,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厉声警告舒雯:“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的下场就不是上两个月头条那么简单了。” 一连拨了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霍晟原本沉静的脸稍稍扭曲起来。他烦躁地扯开衬衣上方的纽扣,转念一想,旋即改拨阿彪的号码。 短短十来秒,霍晟亦觉得格外漫长。接通时,阿彪还笑盈盈地调侃他,他没有理会,只说:“去监控室看看秦满枝是从哪个门走的。” 听见老板那口吻,阿彪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瞬间收起玩心,小跑着奔向监控室。 秦满枝今晚值早班,若她一下班就回去,那么这时应该在路上。他打算四处绕一绕,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撞见她。 车子刚驶出主干道,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霍晟打开蓝牙,阿彪的声音立即传来:“晟哥,秦小姐经南门走的。” 霍晟无意识地捉紧方向盘:“什么时候的事?” 阿彪点击着鼠标,很快就报上精确到答案:“六分钟前。” 开得飞快的路虎刹那间停住,尖锐的刹车声尚未完全消退,车子便已急促转向,沿着原路折返。 南门是新都会所最偏的出入口,客人很少走,但员工却很喜欢,只要穿过后巷就能直达公交站和地铁站,十分方便。 后巷其实不算十分狭窄,勉强能够容纳小轿车行驶,却不能让那宽敞高大的越野车通过。驶到巷口,霍晟连火都没熄,直接下了车。 稀稀疏疏的几盏路灯亮着昏沉的光,与紫醉金迷的会所相比,这里显得十分萧瑟。这个钟点往来的人不多,加上位置偏僻,绝对是埋伏的好地方。 周遭安静得有点诡异,耳边只有皮鞋踏在粗糙的水泥地面的低响。一只老鼠从垃圾堆里跑出来,看见人影,马上慌张地躲进更阴暗的角落里。 霍晟这才留意到前方还有一条分叉小道,尚未走近,那头就传来极细微的动静。他的第一反应是老鼠乱窜,然而一切平复得过于-迅,他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片黑暗,随后举步走去。 到底是早有防备,当有拳风迎面袭来,霍晟迅避开,对方重心不稳之际,他手肘一横便将这个藏身于暗角的人死死堵住。压抑的痛呼擦过耳际,在黑暗中,他意外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脸上带着同样诧异的表情,落在对方眼里,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滑稽。 刚才有只巴掌大的老鼠窜过脚边,秦满枝吓得竖起寒毛,还没来得及平复情绪,更大的惊吓便已袭来。原以为来者是那几个混混找来的救兵,被擒住的瞬间,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见霍晟的那刻,秦满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经紧绷得太久,她想开口,却现喉咙紧,酸慰逐点蔓延至鼻间。 霍晟同样神经紧绷,在这短短的十来分钟,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秦满枝那张僵白的脸让他格外烦躁,他恼她不自量力地以卵击石,更气她关键时刻也不向自己求助,怒气越烧越盛,一开口就挖苦她:“打啊,你不是很能打的吗?” 这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满枝听后,半瞬便红了眼眶。所有的恐惧化为愤怒,她右手一动,干脆利落地向霍晟招呼。 腕上传来强烈的刺痛感,痛感快扩散,小半边身都麻了。霍晟忍不住闷哼,低头瞧去,才现秦满枝手里握着电击棒。好半晌都缓不过来,他咬着牙骂:“秦满枝,你是不是疯了!” 秦满枝已经挣脱他的禁锢,她微微抿着唇,片刻后才冷冷地说:“你自找的。” 霍晟被噎着,察觉她走路的姿势不怎么自然,他跟了过去,问:“脚扭到了?” 脚踝的剧痛让她声音也有些许颤动:“他们以多欺少,你还指望我能毫无伤全身而退?” 话音刚落,秦满枝就被人腾空抱起。身体失去平衡,她下意识抓住可以搀扶的东西,反应过来便开始挣扎:“你干什么!” “再动就摔下去了。”霍晟语气不佳地警告,“刚被你电过的手不怎么使得劲。” 大概是心虚,秦满枝终于安静下来。脑袋磕在那结实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跃进耳内,她微微失神,被霍晟塞进车里也不声不响的。 前往医院的路上,霍晟问她:“今晚是什么情况?” 那样可怕的经历,秦满枝不想多提,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漠然地说:“就那样,我用电击棒赶走了三个小混混。” 刚被电过的手反射性一疼,霍晟皱起眉头:“哪玩意儿哪来的?” “淘-宝上买的。”秦满枝随口回答。 其实那电击棒是倪钊专门给她做的,刚才她敲霍晟那一下,用的是最低的档位,若火力全开,他现在肯定得横着上医院。 干他们这行,回报跟风险绝对成正比的,有次她跟踪一个有背景的包工头被现,对方二话不说就操起铁棍朝自己冲来,万幸的是她机警,同时也熟悉该片区复杂的地形,要是不能把人甩掉,她或许见不了明天的太阳。倪钊知道后,不仅教她各式各样的逃生技巧,还给她量身定制了防身武器。之前她决定在会所蹲点,倪钊叮嘱她一定要将电击棒带在身上,殊不知今晚真的派上用场了。 在舒雯说出那几句奇怪的话以后,秦满枝就猜到舒雯会有所行动,让她失算的是,那女人的行动比她估计的快得多、手段比她估计的阴险很多。 见惯舒雯在荧幕上的清纯形象,秦满枝以为她顶多就是找找茬,在鸡蛋里挑挑骨头就算了。正因如此,她今晚才会贪图便利选择南门离开。 多得这些年的历练,秦满枝的警觉性十分高,当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身后,她很快察觉并有所防范。当然,这次脱险十分侥幸,若果舒雯找来的小混混都像霍晟那么凶狠残暴,那么就她一个女人肯定是无法抗衡的。即使现在得以脱身,她回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抵达医院又是另一番兵荒马乱。 今晚不巧生了一场车祸,一台重型货车失控撞上装满乘客的公共汽车。虽然没有人员死亡,但伤者却不在少数,急症室人满为患,像秦满枝这种崴到脚的人,还真不好意思过去占用医疗资源。 霍晟就近才选择公立医院,见了眼前的境况,他便说:“走,我们上别家。” 折腾大半宿,秦满枝只觉得身心疲倦,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肿又胀的脚,她有气无力地说:“算了,我回去用冰敷一下就好。” 没有人可以动摇犯倔的秦满枝,霍晟也不例外,软硬兼施也无法使她改变主意,他只得依言送她回家。经过药房,他将车子停放在路边,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急匆匆地下车。 秦满枝拿出手机玩小游戏,当她第三次打破自己记录时,霍晟才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她翻了一下,是药膏、喷雾、止痛散、铁打油,还有一盒热腾腾的小笼包。 盖子打开后,香味溢满车厢,秦满枝拿着饭盒不肯撤手。偷偷瞧了霍晟一眼,看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捏起小笼包放进嘴里。 鲜美的汤汁炸开,被烫着舌头的秦满枝倒吸了口气,想吐出来又舍不得。霍晟闻声望向她,看她像个孩子一样鼓着腮帮子,忍不住笑起来:“急什么,又没有人跟你抢。” 似是受他的笑声感染,秦满枝的心亦逐点变得柔软,她又捏起一个小笼包,突然万分感慨:“霍晟,你良心现了啊。” “嗯?”霍晟不解地问。 秦满枝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闻言,霍晟渐渐敛起笑意,他目视前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想太多。看在阿钊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有事。” 秦满枝内心的喜悦因这句话而冲淡不少,原本上扬的唇角也没了弧度:“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上心,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你倒是管上了?” 霍晟的脸隐在暗处,相隔半米之遥,仍是让人看不清表情。沉默了三两秒,他才说:“我以前待你很差吗?” 7.第七章 第七章 平心而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霍晟待她还真的很不错,夸张点说,还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一样宠爱。 像霍晟这种风月老手,若想讨女孩子欢心,简直易如反掌。正因如此,两人分开以后,秦满枝时不时会不自觉地想起他的好。偶尔她很痛恨自己,明明应该果断放弃,最终却与正途背道而驰、做尽傻事。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秦满枝盯着投在道上的大树孤影,良久都没有说话。 霍晟似乎亦不执着于这个答案,等了片刻得不到回应,他便拉下手刹,重新启动汽车。 为方便日常工作,秦满枝特地在会所附近租了一个小套间。当霍晟准确无误地将她送到楼下,她开始有点诧异,随后一想,她又觉得正常不过,当初填写求职履历,她留的通讯地址正是这里。 这个小区比较老旧,霍晟皱着眉环顾四周,几次欲言又止。 秦满枝假装没看见,将东西收拾好,她便跟霍晟道别。 见她一拐一拐的,霍晟的眉头皱得更高:“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不用了。”秦满枝拒绝。 霍晟下了车,绕到另一端搀扶她:“这没电梯,你怎么上去?” 秦满枝赌气地说:“我爬上去。” 霍晟笑了:“行,那我看着你爬。” 霍晟虽然有点嘴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像个男人的,站在幽暗又狭窄的梯间,他转头对秦满枝说:“我背你吧?” 秦满枝攀着扶手,正想拒绝,就听见霍晟说:“我建议你不要乱使劲,要是伤到了骨头,三两个月都好不了。” 再三权衡,秦满枝还是接受了霍晟的建议,别说三两个月,她连三两天都不想耽搁。 趴上霍晟的背,秦满枝就告诉他:“我住六楼。” 霍晟“嗯”了声,没上几个台阶便调侃:“你的体重跟年纪都添不少了。” 秦满枝冷冷地反击:“关你什么事!”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霍晟就很喜欢嘲笑她的身材。那阵子她在英国念书,整天跟着秦征四处吃喝玩乐,短短半年那张秀气的瓜子脸就变了形。记得有一回,霍晟带她去看雪,她怕累,山才登了小半就要他背。他一边嫌弃她重得像头小猪,一边还是认命般蹲在她跟前,嘴上说着只背她一段路,最终到山顶仍未将她放下。小說中文網 旧日最窝心的温情,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负担,秦满枝有点恍惚,霍晟停下来,她才堪堪回神。 站在那扇虚掩着的门前,霍晟不太确定地问:“你今天忘记关门了?” 秦满枝的心“咯噔”了一下,从他后背下来,脚刚碰到地面就想进去。 霍晟伸手挡住她,从她包里翻出电击棒,进门前低声说:“站着别动,我先进去看看。” 一开灯,满屋的狼藉尽露眼前,原本整洁的居室变成垃圾场,里面似乎没有几样东西是完好的。 霍晟脸色阴沉,二话不说就带着秦满枝下楼:“走。” 里面生什么事,秦满枝也心里有数,她气得抖,使劲挣开霍晟的手:“简直欺人太甚,我要报-警!” 霍晟重施故技将她横抱起来:“要是怕警-察,他们就不做小混混了。” 回到车上,霍晟给阿彪打了通电话,怒火中烧的秦满枝没有心情探听,待他启动汽车,她才说:“看来舒雯不会让我吃得香、睡得稳。” “你那房子不安全,也不能住人,我已经找阿彪帮你处理,这几天你暂时不要回去。”霍晟扶着方向盘,抽空看了她一眼,“屋里有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满枝不在乎值钱的东西,她只害怕屋里有什么蛛丝马迹,霍晟看似一定会插手,要是他看出不妥,那就麻烦大了。她越想越心慌,只得对他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也不用让阿彪瞎忙活,过阵子我自己收拾就好。” 霍晟不置可否,随后便安安静静地开车。 秦满枝的脑子乱糟糟的,车子驶进气派的雕花铁艺大门时,她仍未察觉不对劲。直至看见一位身穿水蓝色家居服的妇人站在前庭张望,她才猛地醒觉,抖着唇瓣问身边的霍晟:“你到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我家。”霍晟解开安全带,一脸平静地回答。 向来牙尖嘴利的秦满枝罕见地词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晟,好半晌也挤不出半句话。 霍晟下车时,那位妇人已经走了过来,她拢着披肩,温声细语地说:“小乔刚走,你早几分钟回来,说不定可以撞见她。” “难怪你这么晚还不睡。”霍晟一边说,一边打开副驾的门。 秦满枝不想动,听见那位妇人好奇地问了句“谁来了”,她不得不借着霍晟的手臂下了车。 不用多想,秦满枝也能知道对方的身份,霍晟的相貌跟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撞上对方那道充满探究的目光,秦满枝试图挤出得体的微笑:“阿姨您好。” 霍晟没有给她们作介绍,他只问母亲:“张姨睡了吗?我朋友的脚扭伤了,想让她帮忙处理一下。” 冼冬雯听后,连忙过去搀扶:“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进屋里坐着。” 家里的佣人还没睡下,然而冼冬雯还是找来冰块,亲自替秦满枝处理。 秦满枝受宠若惊,想阻止却又被她摁住了手腕,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用眼神向霍晟求助。 霍晟视而不见,他让佣人为秦满枝准备房间,随后便走到露台打电话。 秦满枝无奈得很,脚踝突然穿来刺痛,她低低痛呼一声,接着就听见霍母关切的询问:“弄疼你了?要不我再轻一点?” “没有没有。”秦满枝很拘谨,“其实我可以自己敷,真不好意思麻烦您。” “小事,小晟以前经常扭到手脚,我处理这些可在行了。”冼冬雯笑了笑,随后跟她聊天,“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满枝说:“我叫秦满枝。” “满枝,你的名字真好听。”冼冬雯赞道,视线落在她脸上,不由得细细打量,“跟小晟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满枝如实回答:“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冼冬雯点头:“原来你们是老朋友。” 这“朋友”二字似乎说得特别玩味,秦满枝报以微笑,心却莫名地虚。 冼冬雯好奇追问:“你跟小晟是同届校友吗?” “我们不是同一所学校的,而且我比他低好几届,我读预科那会,他已经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顿了顿,秦满枝又补充,“他跟我哥哥才是校友。“ 她们多聊了片刻,霍晟就拿着手机进来了,看她的脚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于是就让母亲先去休息。 其实冼冬雯看出秦满枝的不自在,她简单教过霍晟怎样上药,之后便将空间留给他们。 冼冬雯一走,秦满枝立即松了口气,霍晟正拿着喷雾研究,她一拳挥在他肩头,压着声音说:“你是不是烧了,居然把我带来这里!” 挨下她的拳头,霍晟仅是微微晃了晃身体:“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秦满枝几近抓狂,“三更半夜,你把一个年轻异性带回家里,你让你家里人怎么想?幸好你妈不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霍晟无所谓地问:“知道又怎样?” “会误会啊!”秦满枝快被他气死,“误会我跟你旧情复燃!” 霍晟转头望向她:“那我们有吗?” 秦满枝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将视线收回,他说得更加云淡风轻:“这不就行了吗。” 这歪理偏偏让秦满枝无从反驳,她据理力争:“总之你就不该带我来这里,随便找个宾馆或者酒店,再不行就去你平时住的公寓也行啊!” 霍晟将她的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笨手笨脚地将喷雾喷在患处:“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边才有帮得上忙的人,你现在这状况,需要别人照顾。” 听了这话,秦满枝才慢慢冷静下来,喷雾被霍晟喷得到处都是,她正肯地评价:“很明显,你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应声:“你知道就好。” 秦满枝“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这样的反应,该不是遗憾不能跟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霍晟抬头,入目便是秦满枝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秦满枝正观察着自己的受伤的脚踝,冷不防在霍晟的黑眸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呼吸一滞,只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得有点过分,想要闪避时,后颈却被人按住。 霍晟也能在她眼里看见自己,在他收紧手掌时,她的瞳孔急促地收缩了一下,原本的镇静出现小许裂缝。 最终是秦满枝先败下阵来,她狼狈地别开脑袋,霍晟那戏谑满满的声音随即传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8.第八章 第八章 秦满枝按捺着自己像探向耳朵的手,故作镇定地说:“你这样轻薄我,我没一点反应才是不正常吧?” 说完,她推开霍晟的手,没有再看他一眼。 对于她的控诉,霍晟只是耸耸肩。将她的脚放下,他吩咐:“这几天先不要上班了。” 想了想,他又说:“明天还是请梁医生过来看看吧,这样处理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秦满枝扶着他的肩头站起来:“不用了,我明天就走,要上医院,我可以让满月陪我。” 提到罪魁祸,霍晟的语气变得刻薄起来:“你的妹妹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 秦满枝懒得跟他理论,恰好有佣人走到客厅,于是就请她搀扶自己,免得再麻烦那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 刚听见霍晟唤她张姨,秦满枝也这样唤她。张姨看上去跟霍母差不多的年纪,做事利索又细心,不仅为她整理好床铺,还为她打点好一切,连用来洗澡的防水袋都准备好了。 张姨领着她进浴室,探过浴缸的水温,她就说:“秦小姐,我就在外头等你,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喊我。” 时间已经不早,秦满枝不想添那么多麻烦,于是就说:“您回去休息吧,我没问题的。” 张姨笑道:“秦小姐,您不用这么客气,家里很少来女客人,要是招呼不周,太太会扣我工钱的。” 张姨很执着,不管秦满枝怎么劝说,也一定要待她安安稳稳地躺到床上才肯离开。 落地窗被双层窗帘遮掩,幽清的月色被阻隔在外。 从会所一路折腾,秦满枝的体力早已透支,本该沾床即眠,可是偏偏辗转反侧。 大抵是认床,秦满枝郁闷地想。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想放空思维,却又不由自主地忆起往事。 今晚霍母说他们是老朋友,细细算来,她跟霍晟已经认识七年有余了。 岁月长河淹没许多人和事,而跟霍晟有关的一切,秦满枝依旧记得清楚。 很多情侣的初见都是美妙而浪漫的,她跟霍晟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却是糟糕透顶。 那晚刚从图书馆出来,秦满枝就接到霍晟那狐朋狗友的来电,被告知他最亲爱的堂哥在酒吧跟人打起来,还轰轰烈烈地挂了彩。 像秦征那种面子至上的人,若非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就肯定不会让人将消息告诉她。她一听就慌了,随手将书本塞到同学怀里,拔腿就朝校门奔去。 赶到酒吧,秦满枝那场打斗已经进入尾声。她也不是没见过场面,但这么有声势的,还是第一次碰上。 酒吧里头一片狼籍,精美的装饰品成了碎片,价值不菲的名酒流泻一地,就连挂在墙上的大师杰作,也被毁成印象派油画。秦满枝小心地避开玻璃碴,一边前行一边腹诽,有钱人就是会玩,打架斗殴都要找这种好地方,还真不怕赔个倾家荡产。 在秦满枝的印象里,自家堂哥永远都是无坚不摧的,看见他正一身狼狈地坐在角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征见了她,脸色黑得跟包公似的:“谁让你来的!” 几个狐朋狗友缩在一旁,个个安静如鸡,只有她不怕死,还笑嘻嘻地说:“老板啊,你把人家的店砸了,总要找人算账吧。” 说完,秦满枝还伸手戳了戳他嘴角的淤青:“被揍得好可怜呀!” 秦征向来疼她,就算心情再差,也舍不得对她火。正因如此,他的狐朋狗友才会找她过来劝架。 那根手指看起来纤细柔软,但力气却大得出奇,裂开的嘴角被挤压,秦征疼得差点弹跳起来,偏偏还不忘在她面前逞威风:“某人比我更伤,说不定鼻梁都被我打断了。” 话音未落,传说中被秦征打断鼻梁的人,竟然带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来进来。 到底是谁先动人,秦满枝并没有看清楚,她只知道秦征跟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拳一脚都往对方最致命的地方招呼。她一个手无寸铁地女生,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站在边上干着急。 那群人打成一团,对方刚找来救兵,秦征寡不敌众,不多时便处于下风。对方察觉他体力不支,下手更是凶狠,根本不给他半点翻盘的机会。 都说血浓于水,有时候本能反应真的很可怕。看着秦征节节败退,秦满枝急红了眼,也不顾得拳脚无眼,冲上去就挡在他身前。 事后无数次想起,秦满枝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秦征皮糙肉厚,吃几记拳头并不会怎样,若换作她,没准要在医院度假了。幸好那人也懂怜香惜玉,面对一个奋不顾身的弱质女流,他硬生生地收住了拳头。 第一次近距离打量霍晟,秦满枝看见的是一个头凌乱,伤痕满脸,毫无形象可言的凶恶男人。 或许是她的眼泪动了他的恻隐之心,他没有再挥拳,只是,在他迟疑的一瞬,秦征已经果断反击,很不留情地抬脚踹向他,同时将多管闲事的秦满枝护在身后。 至今秦满枝亦记得很清楚,当时霍晟被踹退了两步,他连半点闷哼都没出来,只是越过秦征,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她躲在秦征身后,同样静默无言地注视着他,就那么几眼,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秦满枝在乱梦中惊醒,她艰难地睁眼看了下腕表,才知道自己将近睡到中午。 经过一夜的恢复,扭伤的脚踝有消肿的迹象,秦满枝小心翼翼地下床开门。站在门外的冼冬雯笑吟吟地跟她道早安,她有点惭愧,声音也低下去:“我起得太晚了。” “没关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冼冬雯扶着她,“差不多十二点了,我担心你饿坏身体,所以才上来看看。张姨已经做好午餐,我们吃过饭再睡吧。” 佣人已经将她拿去清洗的衣服送来,秦满枝斟酌了一下,说:“谢谢阿姨的招待,我待会就得回去了……” 冼冬雯不依:“这怎么行!张姨为你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你走了谁来吃?”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秦满枝最终还是妥协了。 下午来了一位给她看脚的家庭医生,冼冬雯告诉她:“小晟打电话回来提过几次了,说一定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这样劳师动众,秦满枝更加不安,冼冬雯却觉得没什么不妥,还让医生明日再来为她复诊。 临近傍晚,霍晟才回家,跟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他的继父宛忠平。 跟霍晟在一起的时候,秦满枝曾听他说过家里的事。在他上小学那阵子,他的父母已经离婚,他跟着母亲生活,后来母亲再嫁,他便多了一位继父,以及一位比他年幼十岁的妹妹。 宛家在南城算是富甲一方,而冼冬雯的背景也不简单,当年他们风光二婚,也曾掀起数尺波澜。秦满枝问过他对此的看法,他表示没什么所谓,只要母亲高兴就好,如今看他跟继父有说有笑的,可见他说的不假。 跟冼冬雯一样,宛忠平对她友善得有点过分,一顿饭下来,她还真吃不消。 坐在对面的霍晟却吃得自在,察觉秦满枝正目光幽怨地瞥着自己,他才好心给她夹了只鸡爪:“来,以形补形。” 9.第九章 第九章 秦满枝幽怨的目光已经渐渐转为仇视,她虽然没什么偶像包袱,但在两位不相熟的长辈面前,她并不想毫无姿态地啃鸡爪子。 偏偏霍晟这举动引起了宛氏夫妇的注目,秦满枝作不得,只能微笑着说:“谢谢。” 霍晟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致谢,抬头对上母亲的视线,他又给她夹了一块鸡肉:“您也吃。” 冼冬雯爽快地把鸡肉吃掉,看看儿子,又看看秦满枝,忍不住窃喜。 晚饭过后,宛氏夫妇到外面散步。他们不在,秦满枝放松不少,窝在沙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时,霍晟坐到她身边,指了指她的脚:“医生怎么说?” 秦满枝活动着自己的左脚,语气轻快地说:“没事了,今天也不怎么疼。” 霍晟低头端详了一下,看见昨晚的红肿已经基本消退,便点了点头。 两人过后便安静下来。 电视里播放着肥皂剧,剧情是不切合实际的梦幻爱情,秦满枝侧着脑袋盯着屏幕,虽在观看,单更像呆。 一旁的霍晟貌似也看得认真,秦满枝望过去,竟现他轻轻翘着唇角。 留意到秦满枝的侧目,霍晟就说:“这种电视剧,大概只有无聊的大妈才会看。” 剧里的女主角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外企工作,不仅得到上司器重,还惹得帅气的男同事倾心。不巧的是,饰演女主角的,正是跟自己有着过节的舒雯,秦满枝换了个坐姿,懒洋洋地说:“大叔也会看,位旁边就有一个。” 霍晟没有反驳,片刻以后,他又说:“舒雯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也别去招惹她。” 秦满枝本想调侃霍晟,问他是否用男色摆平了这个麻烦,但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又觉得不应该开这样地玩笑。思绪转了又转,她最终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应:“那就好。” 沉默了一下,她又说:“谢谢。”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致谢,霍晟没什么表示,连应声甚至点头都欠奉。 佣人端来水果,顺便询问秦满枝明日想吃什么菜式。秦满枝这才想起要事,转过头对霍晟说:“明天我真得回去了,麻烦跟你妈妈说一声。” 冼冬雯的待客之道实在让她叹为观止,若非霍晟开口,她像那位妇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就在今天傍晚,秦满枝打算进厨房帮忙,却意外听见冼冬雯跟张姨的谈话。其实她无心偷听,奈何她行动不便,想走也走不快,因而便听见张姨那句“两个孩子都桃花灿烂”,而冼冬雯则乐呵呵地应了句“可不是”。 秦满枝并不喜欢这样的误会,犹豫了小阵子,她还是对霍晟说:“你妈妈果然误会我们了,我觉得你应该说明一下,别让老人家空欢喜。” 她这样苦口婆心,霍晟貌似不太领情,听后他冷冷地说:“不劳你费心。” 秦满枝有点郁闷,瞧他脸色不佳,她便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到电视上,不再多言。 回到客房,秦满枝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带来的东西不多,几分钟就完事了。考虑到自己脚伤未愈,她便打算让秦满月过来帮忙,然而打了三四通电话,那丫头却一直未有接听。 还不到晚上十点,依照秦满月的习惯,这个钟点肯定不会安分就寝。秦满枝隔了半个小时再拨,结果还是没有回应,内心泛起丝丝困惑,拿着手机思量了一下,随后便点开了秦满月的朋友圈。 偷拍事件东窗事以后,秦满月就失业了。秦满枝见她状态不佳,于是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个短途旅行散散心,之后再回来找份正经的工作。 当时那丫头很听话,秦满枝说什么,她都乖乖地答应。出前,她还来在机场的自拍,还承诺给自己买手信,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了,却依旧没有回音。 如今想来,秦满枝才现秦满月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跟自己联系了。前阵子忙着公事,也忙着跟霍晟斗智斗勇,倒是忽略了秦满月。不过那丫头喜欢朋友圈,买了件衣服去了一趟市甚至喝了一杯奶茶也要跟大家分享,秦满枝倒不担心掌握不了她的动态。 只是,当现秦满月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且最新一条朋友圈还是两周前送的,秦满枝就感到不安了。 在床上了一会儿呆,秦满枝就给自家婶婶拨了一通电话,她旁敲侧击地询问着秦满月的事情,结果却被告知,那丫头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连零花钱也没要过。 婶婶知道她也在南城,于是也向她了解秦满月的近况。她不敢惊动长辈,对于秦满月的失联,她只字不提,顾左右而言他地表示会好好照顾妹妹,多聊了几句家常便挂了电话。小說中文網 秦满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秦满月的朋友圈翻看片刻,她又决定给秦满月的大学舍友吕慧仪拨一通电话。 这位吕同学在秦满月的朋友圈出现的频率十分高,正因为她们的关系很铁,秦满枝也认识她。半个多月前的旅行,秦满月也是跟她结伴出游。 让秦满枝失望的是,吕慧仪最近并未跟秦满月联系过。旅行归来后,她就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家族企业里实习,每天忙得跟风车似的,根本没时间跟闺蜜打闹玩乐。被问到秦满月在旅途上有什么不妥,她则很欢快地说:“没什么不妥的呀,我们玩得可高兴了。“ 不过很快,她又告诉秦满枝:“哦,对了,候机的时候,小月好像跟玩提过,说回来要见什么老板……” 秦满枝慢慢直起身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焦虑:“什么老板?” 小姑娘苦苦思量,片刻传来饱含歉意的回答:“好像叫……诶,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她当时的样子挺苦恼的。” 秦满枝隐隐猜到答案,她下意识握紧手机:“是不是姓霍的?” 吕慧仪马上有了反应,她十分肯定地说:“对对对,就是姓霍的!” 秦满枝的心微微下沉,她急切追问:“她还说过什么吗?” 吕慧仪很茫然地说:“满枝姐,我想不起来了。” 话已至此,秦满枝也不好继续追问。心乱如麻地挂了电话,她披上外套,一拐一拐地挪向外头。 冼冬雯给秦满枝安排了三楼的客房,旁边的正是霍晟的卧室,住下来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半夜三更来敲他的门。 担心惊扰旁人,秦满枝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每一次敲门,她都得控制好力度。不知道霍晟没听见,还是听见但不想理会,她在门外足足站了五分钟,那扇厚实的门依旧纹丝不动。 从书房出来,霍晟就看见自己卧室门前站着一个幽灵似的女人。她一身白衣,披头散,时不时抬手在门板上轻叩,嘴里念念有词的,那场面看起来不仅不恐怖,还有那么一点滑稽。 霍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对方显然没料到房里没人,他走近时,还听见她碎碎念地骂自己,大概以为他故意不给她开门。他虚咳一声,本意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没想到她吓退了半步,扯开嗓子就喊了出来。 女高音打破夜深安宁之际,霍晟立即上前,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不想让别人看热闹就闭嘴。” 那只手掌很大很厚实,秦满枝半张脸被捂住,连呼吸都不畅顺了。她呜呜地叫,眼睛睁得圆圆的,明明想瞪他,偏偏一点火气也没有。 读懂她的意思,霍晟便将她放开,一松手就听见她骂:“你到底想吓死我还是闷死我,真是有病!” 霍晟自觉地忽略了碍耳地话。扭开门把,他一边开灯一边问她:“你鬼鬼祟祟站在我门前做什么?” 秦满枝习惯性地跟着光源走,直至看见那张大床,她才意识到不对劲。霍晟站在身后,高大的身躯阻挡她的去路,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给了答案:“大半夜睡不着,寂寞了?” 这个男人恶劣起来还真让人气得牙痒痒的,秦满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寂寞也不找你,我不缺男人。” 霍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暧昧不明地说:“那你还敲我的门?” 秦满枝尚未想好说辞,那男人已经向她逼近,她本能地闪避,然而霍晟的动作更快,长臂一伸便将她拽到跟前,随后双双跌落松软的床铺中。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隔着单薄的衣衫,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秦满枝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霍晟悬在她上方,眸色幽深,那贪婪的表情,恰如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豺狼。 当年跟霍晟没皮没脸,没日没夜地厮混地时候,秦满枝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混乱的片段闪过眼前,她开始慌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别……” 霍晟充耳不闻,他轻而易举地将秦满枝的手控在头顶,睡衣的领口歪扭着,他的眸色又深了几分:“还穿成这样?” 睡裙是佣人送来的,当时秦满枝还好奇过,后来佣人告诉她,那是冼冬雯给宛忠平闺女新做的衣服,她们身材差不多,冼冬雯便让她先将就着穿。 秦满枝换上时并未多想,经霍晟提醒,她才记起她也曾穿得一身清纯地撩拨他,勾-引他……火辣而混乱的画面划过眼前,她又恼又羞,拼命地挣开他的禁锢:“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霍晟的身体贴近几分:“在床上还说什么话,只管哭和叫就够了,你以前不也这样吗?” 露骨的话语激得秦满枝失去冷静,她目露凶光,抬起没扭伤的脚便狠狠地朝他踹过去。 霍晟早有防备,敏捷地躲过她的攻击,他冷笑一声:“怎么?想装三贞九烈了?” 秦满枝怒不可遏:“你龌蹉!” 霍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从秦满枝身上起来,他一脸漠然地说:“给你上一课,玩不起就别敲男人的房门,否则代价很沉重。” 脱离掌控后,受惊的秦满枝马上躲得远远的,她满目戒备地望着霍晟,大有他再乱来就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然而霍晟并没有继续作乱的意思,他坐到一旁的沙上,舒展着长腿,好整以暇地问:“说吧,有什么话要问我。” 秦满枝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才问:“满月失联了,你之前是不是见过她?” 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霍晟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消半秒,他又恢复如常:“我又不是警-察,妹妹失联你找我做什么?” 秦满枝厉声说:“别跟我玩虚的,我问你是不是见过满月,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霍晟扯了扯衣领,语中带着几分烦躁:“什么叫我到底把她怎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秦满枝我告诉你,我要治她整她,绝对不需要瞒着你。我确实见过她,但她现在人在哪,什么情况,我通通不知道,也跟我没半点关系。” 原来他真的见过秦满月,她担心自家堂妹的安危,刚才还避他如蛇蝎,如今已经扑到他跟前,眼巴巴地哀求他:“算我求你了,你快点把满月交出来吧,那丫头胆子小,不经吓的!” 霍晟像听见笑话一样:“胆子小?我看秦满月的胆子,根本不比你小多少。” 提及秦满月,霍晟便想起那天跟她见面的情景。 诚如秦满枝所说,前段日子,他确实约见过秦满月。除了偷拍了舒雯和一个台湾小鲜肉,秦满月还在会所做了很多小动作,看在秦满枝端面子上,他可以不追究,但她手里拿捏着的东西,他必须全部销毁。 原以为秦满月不会轻易赴约,霍晟甚至跟阿彪打过招呼,若她不配合,他就算绑也要将人绑来。事实证明,他真的低估了那丫头的胆识,当她单枪匹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在那瞬间,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对秦满月的印象,霍晟一直停留于她在酒窖时那惶恐失措的模样。让他意外的是,脱离秦满枝端庇佑,那丫头竟然一身爪牙,不见半分软弱的样子。 霍晟的说辞,秦满枝显然不信:“你对小月有偏见。” “有这必要吗?”他嗤笑一声:“并不是我对她有偏见,而是你不了解你的好妹妹。”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霍晟把玩了两下又扔到桌面:“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奇怪,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什么愿意屈就在会所里当服务生?一张平平无奇的照片,为什么可以掀起轩然大波,差点把一个当红女星给毁了?” 秦满枝抿着唇,没有应声。 霍晟则继续说:“一个黄毛丫头,敢在我的地盘闹事,从事到找到黑手,我居然花了两个月的时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敢保证,秦满月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不然的话,她不会那么嚣张。” 听着霍晟层层分析,秦满枝渐渐陷入沉思。其实霍晟说得一点都没错,秦满月确实有古怪,或许是秦满月太会伪装,又抑或是自己从来未了解过自己的堂妹,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秦满月会变成这个让自己陌生的样子。 见她的眉头几近要扭成麻花,霍晟又爆料:“就在上周,最近很红的流量小生丁衍爆出吸-毒丑闻,一夜之间,不下十个千万级别的项目流产,还被广电总局封杀,这辈子肯定翻身无望了。不巧的是,跟舒雯一样,这个男明星也是天际娱乐旗下的艺人,而且他被黑的起因,也是一张偷拍照片。” 秦满枝问:“你的意思是,这也是满月做的?” 霍晟说:“我当然不希望这是秦满月做的。天际娱乐可不是普通的娱乐公司,里头水深着呢,圈子里能跟许宥谦对着干的人,五个手指头能数得过来。不是吓唬你,那丫头要是把人家惹毛了,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秦满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晃了晃脑子,喃喃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小月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霍晟不以为然,瞧了秦满枝一眼,他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不是?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秦满月藏着的秘密,绝对不比你的少。” 秦满枝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掀起波澜,就在她默默参透其中含义时,又听见霍晟说:“不过这也正常得很,都是姓秦的,不兴风不作浪怎么像话呢?希望她跟你一样,做得既聪明又漂亮,不然的话,她日后的日子恐怕很难过了。” 10.第十章 第十章 那晚秦满枝几乎是逃着离开霍晟卧室的,这男人眼光毒辣,心理战术玩得出神入化,再在他眼前待下去,她真担心自己苦苦掩饰的一切都会就此败露。 在霍晟口中得不到想要的信息,秦满枝改只能向自己的恩师和工作伙伴求助。 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秦满枝无意间加入了一个侦查组织,初时只是好奇和贪玩,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后来在组织里认识了贺凯,也就是领她入门的恩师,自从以后,她的人生便翻篇了。 国内几乎没有正规的侦探,然而在国外,这个行业却十分繁盛。秦满枝所属的侦探事务所,是英国颇为有名的机构,它的情报网遍布全球,而她的同伴更是多如牛毛。他们跟普通人无异,每天在大城小镇生活,可能是工地里的搬砖工,可能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也有可能是坐在办公室的大总裁……人们只看到他们表面的身份,却不知道这样看似普通的一群人,手里也许掌握着价值千万的情报。 尽管心急如焚,但秦满枝也只能按捺着情绪,静候音讯。做这类工作,除了专业知识,还需要平和的心态,若心态崩了,必定会影响判断力和推断力。正因如此,遇上这种情况,她一般不会亲自去查。 秦满月虽然一直联系不上,但她的手机却在长期待机状态,每次秦满枝打过去都是通的,不过就是无人接听。她假设了千百种可能,心烦意乱又无所排解时,她便去了医院找倪钊谈心。 跟惶惶然的秦满枝相比,在医院养病的倪钊则安然镇静得多。她拿着白粥和水果抵达病房时,他正捧着书倚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还把她当成小护士,腻着声音对她说:“小翠翠,麻烦给我倒杯水。” 秦满枝依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递到他面前。 倪钊这才现来者是她,不由得说:“哟,稀客呀。” 那晚在电话里头,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秦满枝就没有来过医院探望自己。他也不怪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疙瘩,碰不得,而他偏偏坏心眼,不单止要碰,还想将它们统统戳破。 一段时间没见秦满枝,倪钊现她憔悴了不少,看上去没比他这个病人精神多少。他虽然心疼,但嘴上不住调侃她:“怎么一副纵欲无度的模样,该不是被着我这个男朋友偷情吧?” 秦满枝扫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 倪钊却当她默认,细细地端详过她的神色,他试探着问:“真被我猜中了?” 秦满枝啼笑皆非,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水果刀,她没好气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也不用杀人灭口啊!”倪钊佯装成恐惧的样子,还作势躲开。 秦满枝不配合他,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苹果,问他:“你吃吗?” 倪钊摇头,看她兴趣缺缺,于是就问:“怎么了?又有心事?” 秦满枝告诉他:“满月失联了。” 倪钊倒是乐观,他笑着说:“那丫头古灵精怪的,没准是跟男朋友在什么地方风流快活。” 这样的玩笑无法使她放松,她削着果皮,同时秦满月的状况说了一遍,其中包括霍晟的看法。 一旁的倪钊安静地倾听,听到后来,他的脸色也逐渐变了:“这件事还真不好说,虽然小月看起来很单纯,但阿晟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假如真的跟阿晟所想那样,现在小月的处境应该很危险。你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要是有,尽管说。” 秦满枝挤出一点微笑:“不用了,你好好养病吧,我已经拜托师傅帮忙了。” 他们是同门师兄妹,两人倒是不分伯仲,以往的案子里,他们经常一起行动。都说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她跟倪钊能互补,办起事来事半功倍,后来倪钊得病,他们才少了合作。她从来不怀疑倪钊的能力,只是依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他根本不宜操劳,他宁可欠贺凯一个人情,也不愿他忙碌。 倪钊大概猜到秦满枝所想,过后便不再勉强。聊完家常,他又谈起了公事:“对了,施雅那边有眉目了吗?” 提到施雅,秦满枝仍是一筹莫展。脚伤康复后,她重新回到会所上班。期间施雅来过一次,由于时间匆忙,又没有合适的时机在包房装探听器,故此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上次联系恩师帮忙时,他也询问过这宗案子的进程。得到她的答复,贺凯没有微词,但她却知道他并不满意。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秦满枝想投入做好也有心无力,倦怠感无休止地侵袭,她突然有点灰心:“阿钊,我想放弃了……” 倪钊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的决定:“那就放弃吧。” 沉默了一下,秦满枝才说:“我不仅想放弃这个项目。” 听懂秦满枝的意思,倪钊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认真的吗?” “当然。”秦满枝笑了笑,“当初入这行是逼不得已的,现在赚够了就想金盘洗手了,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再做这种高风险的工作。” 倪钊目光难测地看着她:“也因为霍晟吧?” 秦满枝顾左右而言他:“霍晟……他已经怀疑我了。” 倪钊故意说:“他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 “喂!”秦满枝瞪他。 他摸了摸鼻子,冒着被她狂揍的危险实话实说:“倒不是说你的演技太差,而是爱一个人真的没法假装,爱一个人更是没办法隐藏。面对所爱的人,他看你一眼你都脸红心跳,但对着不爱的人,他就算将你压在床上,你也不会有任何反应。”ωww.xSZWω㈧.NēΤ 秦满枝讥讽道:“别假装恋爱专家了,正经事恋爱都没谈过,居然大言不惭地说道理。” 倪钊哈哈大笑,玩笑过后,他便开始说正事:“我觉得阿晟应该没有现什么,他要是怀疑你,怎么会让你继续留在会所?” “你不了解他。”秦满枝分析,“假如她知道我在干什么,又或许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肯定会赶我走;而现在,他知道我在搞小动作,甚至知道我损害着他的利益,但在弄清楚我的最终目的之前,他不会动我,还会让我清楚,他并非一无所知,而我的所作所为,通通逃不过他的眼睛。” 说到这里,她颇为感慨地说:“他这种人,最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越是危险,他就越是兴奋。” 倪钊点头:“就像当初跟你在一起那样,明知道你是秦征最疼爱的妹妹,他也敢要你?” 秦满枝自嘲一笑:“不得不承认,他的挑战很成功。”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秦满枝本来就长得美,笑起来更是好看,倪钊有一瞬恍惚,他看着她,不由得感慨:“他早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秦满枝问,“曾经跟我在一起?” 将视线收回,倪钊笃定地说:“后悔把你放走。”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秦满枝淡淡地笑了笑:“阿钊,不管霍晟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小月,除此以外的,我不想理会。” 接到秦满月的来电时,秦满枝几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她在会所上班,听见堂妹的声音,她差点站在走廊失态地怒吼,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自己联系。 对于她的盘问,秦满月一派轻松地回答:“姐,我又不是第一次闹失踪,你着急什么呀?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儿……” 秦满枝自然听得出她在搪塞自己:“那好,你告诉我,这段日子你上哪儿去了?” “我工作丢了,当然是找新活儿干!”秦满月说,“我找了一家婚庆公司,做策划的,可好玩了,就是累,从早忙到晚,连给你回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秦满枝不相信:“什么婚庆公司?把地址告诉我,我过去看看。” 秦满月打着哈哈:“在外地的,不再南城。” 秦满枝更加怀疑:“为什么要跑到外地工作?在南城有什么不好的,起码根我有个照应。”wWW.xszWω㈧.йêt “我得罪霍晟了啊。”说到这里,秦满月的语气幽怨起来,“他神通广大的,我在南城待不下去。” 提起霍晟,秦满枝的疑团更多了:“霍晟找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找你做什么了?他是不是难为你?” 秦满月的语气骤然变得怪异:“看在你的面子上,霍晟怎么会难为我?他没做什么,就是让我把底片和备份全部交出来,再警告我几句而已。” 说到这里,秦满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声调倏地上扬:“对了,霍晟要的东西,我已经寄给你了,到时候你替我转交他吧。” 秦满枝还想追问,秦满月却以手机没电为由,丢下一句“迟点来南城找你玩”,便急匆匆地挂了线。 两日后,秦满枝果然收到一个来自秦满月的快递。 这天恰好休假,秦满枝正窝在沙看杂志,快递员通知她到小区南门收件,她便在家居服外头套了件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重重包裹到箱子中,一个小巧无奇的u盘安安静静地躺着。秦满枝想了想,最终还是打开电脑,看看里面存着什么。 文件夹只有数十张照片,主角全是舒雯,其中有一张正是之前在网络中广传的吸烟照。秦满枝认真审阅过这些照片,不得不赞同霍晟的话,这些确实不像是小粉丝贪玩偷拍的照片,秦满月若真是一时兴起,必定不可能拍出这样角度刁钻的画面。 将文件夹拷贝到电脑后,秦满枝便拔-出u盘,随后给霍晟拨了个电话。 霍晟的声音传来,她便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见你。” 那头顿了半秒,说:“行啊。” 他什么都不问,秦满枝倒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正斟酌措辞,他的声音又传进耳里:“喜欢哪家酒店的床?我让人去订。” 秦满枝一愣,反应过来就有点恼:“下流!” 霍晟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明知故问:“原来不是约-炮啊?” 秦满枝直截了当地切断通话,烦躁地将手机扔到沙。 半分钟后,手机嗡嗡地震动。秦满枝瞄了眼来电显示,又瞧了瞧桌面上的u盘,最终还是选择接听。 霍晟也不废话,一开口就说:“待会儿过来接你,换一身好看点的衣服。” 秦满枝咬着牙:“我有正经事跟你谈。” 霍晟说:“我也有正经事跟你做。” 不情不愿地,秦满枝还是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裙,甚至还化了一个淡妆,好让自己在霍晟面前有底气一点,也更自信一点。 将近傍晚,霍晟才驾车抵达。 车子停在小区的临时车位,秦满枝踩着高跟鞋走过去。霍晟见了她,只是降下车窗,隔着几米的距离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她自动忽略那道轻佻的视线,打开车门上了车,便若无其事地系着安全带。 直至秦满枝转过头来,霍晟才慢悠悠地评价:“这身打扮可以给8分。” 秦满枝并不觉得是赞美,她冷冷地问:“那扣掉的两分是为什么?” 霍晟扫了眼她的领口:“不够低。” 秦满枝扭头望向窗外,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霍晟倒是心情舒爽,车子驶入主干道,他随手扭开车载收音机,有一句说一句地听着主持人播报路况。 坐在副座驾的秦满枝也默默地听着,女主播说南城大道通往南城歌剧院等路段目前拥挤,而霍晟偏偏往这个方向走,她忍不住说:“别走这条路。” 霍晟径直往最拥挤的方向驶去:“没办法,通往歌剧院就这么一条路。” 今晚有一场大型的交响音乐会将于南城歌剧院举行,闻说门票三小时内就被抢光,火热程度虽比不上当□□手地演唱会,但与同类地演出相比,绝对算是相当不错。秦满枝对这个音乐会也颇感兴趣,考虑到当初陪她一起听音乐会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于是就没了兴致。 听了霍晟的话,她不太确定地问:“你该不是……要带我听音乐会?” 前路全是车龙,霍晟驶得很慢,:“我家那位小公主吩咐我一定要去,欣赏那种高雅艺术挺没劲的,那就拉上你一起无聊吧。” 秦满枝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晚在大排档,她无意间瞥见霍晟的手机屏幕,当时的来电显示正是这个碍耳的称呼。她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挣扎了数秒还说忍不住探问:“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居然能使唤我们霍老板?” 霍晟虽然语气不爽,但眉梢眼角却透着笑意:“还不是宛乔那臭丫头。”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当年谈恋爱,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英国,对于国内的一切,秦满枝知晓得不多。霍晟的家事,他也很少提起,她来来去去就知晓那么一点儿,而宛乔这个名字,她倒是熟悉得很。 提起宛乔,霍晟总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每当他搁下狠话要收拾宛乔时,秦满枝都会笑话他没出息,连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摆不平。 几年前还水火不容的一对继兄妹,如今已经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秦满枝很喜欢这样和美的结局,原本沉郁的心情亦变得明朗:“恭喜你,终于把那小姑娘征服了。” 霍晟也想起了旧事,突然有点感慨:“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现在可没精力找茬闹事,一副心思全部放在男人身上。” 秦满枝说:“听你的口吻,好像觉得很可惜。” “逗逗那丫头,也挺有趣的。”说到这里,霍晟瞧了她一眼,“我突然理解秦征当年的心情了,原来每个当哥的人,都不太容易接受自家妹妹被别的男人拐跑的事实。” 秦满枝笑了笑,大有自我嘲讽的意思:“你才不会理解我哥的心情。” 当初知道她跟霍晟厮混,秦征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白眼狼。她难受得无以复加,偏偏又无力反驳。她确实是活该,秦征对她那么好,可她居然扑到他死对头的怀里。 霍晟饶有兴致地问:“说说看,他又是什么心情?” 秦满枝望向车窗,漠然地回答:“大概是想掐死我的心情吧。” 被她的话逗乐了,霍晟笑着问:“怎么不是想掐死我?” 秦满枝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霍晟却不愿终止这个话题,动作娴熟地过前方那台慢驶的货车,他又说:“秦征要是知道我们再一次纠缠不清,会不会气得先掐死我,然后掐死你?” 闻言,秦满枝语气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哦?”霍晟示意她说出理由。 秦满枝依旧直视前方,连眉头也不动一下:“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所以你这个假设,绝对不会生。” 霍晟点头,似是赞许,又像是带着别的深意:“真自信。”小說中文網 秦满枝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评价,回头细味他的话,她不禁勾起唇角:“还是说,霍老板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霍晟缓缓踩下油门,在拥挤的主干道风驰电掣驶了一段路,他才慢悠悠地开腔:“要是这棵草吃得回味无穷,谁会介意当一头蠢马?” 秦满枝没有应声,也没有深究霍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了眼时间,她便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路上不息地车流。 抵达南城歌剧院已经七点有余,距离音乐会开场只剩不到一小时。霍晟一点也不着急,带着她到对面的餐厅,还点了满桌子的菜。 看见他那从容不迫的模样,秦满枝忍不住说:“音乐会快开场了。” 霍晟翘着腿,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难不成要饿着肚子听那丫头提大提琴?” 秦满枝十分无奈:“你这个哥哥做得太不称职了。” 霍晟懒洋洋地反击:“当然不及你这位前任嫂子。” 秦满枝被噎着,整顿饭都没有再搭理他。 最终他们迟到了二十分钟,霍晟的位置在贵宾席,尽管急着脚步走过去,秦满枝仍能感受到后排观众的不满目光。 演奏厅内乐声悠扬,台上的乐手个个专注而投入。秦满枝的视线不断穿梭在几位大提琴手之间,然而她们都差不多年纪,她倒判定不了谁是宛乔,于是侧过身低声问身旁的男人:“哪位是你的妹妹?” 霍晟靠着椅背,秦满枝说话时,他稍稍低头倾听。看她这么好奇,他偏偏要卖关子:“你猜猜看,最丑那个就是她了。” 台上的乐手都样貌姣好气质佳,秦满枝听他这样说,便挑了位长相最甜美的女生问:“是不是中间那位?” 霍晟点头:“对,就说她。” 秦满枝说:“长得这么好看还说人家丑,什么审美……” “不骗你,”霍晟咬着她的耳朵说,“以前她还真的很丑,干瘪得像只猴子似的,明明上初中,倒跟小学生没两样。” 秦满枝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真损,难怪人家讨厌你这么多年。” 霍晟不甘示弱地说:“我也讨厌她,现在也一样。” 秦满枝不相信:“假如你真的讨厌她,对她不好,人家怎么会指明要你看她的演出?又怎么会凌晨两点还给你打电话?” 霍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那晚夜宵没吃完就丢下两百块跑掉了,原来是……吃醋了?” 秦满枝纠正:“吃醋是情侣间的情趣,我们不是。” 霍晟笑而不语,望着正全神贯注演奏的宛乔,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丫头顺眼了很多。 乐队有中场休息的时间,主办方很有心思,在这个空档专门请来了知名舞团来表演了一段踢踏舞。 舞台上的几对男女正跳得热烈,他们以灵活的舞步在地板上踩出变化多样的节奏,整场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 熟悉的乐章响起,秦满枝不自觉地怔住了。同样的旋律,同样的拍子,轻而易举地唤起多年前的美好回忆。 当年在校求学,秦满枝算是颇为活跃的一员,不仅热衷于加入各式各样的社团,偶尔还会参加一些有意思的文艺活动。 为了给一场歌唱比赛做表演,秦满枝曾花费大半月个的时间去学习踢踏舞。其实她很喜欢这个舞种,轻快,自由,同时又具有挑战性,正当她兴致勃勃地准备上场时,却被告知自己的男舞伴换了人。 踢踏舞并不是寂寂无声的表演,稍有差错就会表露无遗,正因如此,舞伴之间的默契度必须很高。演出前出了这样的变故,秦满枝几近抓狂,直至在后台看见霍晟的踪影,她满心的焦虑瞬间被浓烈的惊喜掩盖。 当晚的节目安排得十分紧凑,秦满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工作人员催促着上台。霍晟含笑牵着她,察觉她掌心冒出了薄汗,便低声问她:“很紧张?” 秦满枝岂止紧张,她压着声音抱怨:“你吓倒我了!” 霍晟就爱这样剑走偏锋,他说:“别怕,跟着我。” 秦满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会吗?” 霍晟莫测一笑:“试试看。” 偌大的舞台只有他俩,当射灯打过来,台下几千双眼睛便锁在了他们身上。 这是秦满枝第一次跟霍晟跳舞,没有排练,甚至连半分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要在大庭广众下献技,她本该紧张,但有他在旁,她竟没有半分怯场。 霍晟同样挥洒自如,他们跳的是英式踢踏,相比于其他类别要缠绵都多,步子也复杂得多,而他把握得十分到位,惹得秦满枝也不由得分神问他:“你什么时候学的?” 又是一个漂亮流畅的滑步,霍晟潇洒回身,同时回答:“昨天。” 那瞬间的欢喜,即使在多年以后后想,秦满枝亦觉得甜入心扉。她还记得,跳完最后一个舞步,将要谢幕的时候,霍晟突然摘下帽子挡在面前,就那样当着满场观众给了她一个绵长的亲吻。掌声和欢呼声一层又一层地响起,她恍若未闻,回荡在耳际的,只有当下欣喜若狂的心跳。 最终是霍晟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她没听清楚,于是便问:“你说什么?” 霍晟又说了一遍:“没想到有这样的表演。” 秦满枝的目光有点游离:“我也没想到。” 两人凑得近,淡雅的香水味涌入鼻息,那味道很熟悉,恰如那熟悉的舞步,无一不撩动着霍晟久未触碰的那条神经。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有点失神地看着她的侧脸,思绪尚未回笼,话已经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我还真有点怀念……” 秦满枝诧异地转头,冷不防撞上那双幽深的眼睛,一时间恰如风起雨来,那汹涌之势可摧毁内心最坚固的城。 意识到自己失态,霍晟很快恢复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在舞台:“年轻就是好,现在再让我跳舞,大概已经跳不动了。” 直至音乐会结束,秦满枝也没怎么说过话。霍晟问她去不去后台看看,她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今晚的演出非常成功,后台一片欢腾。他们找到宛乔时,宛乔正跟一个高大的男生相拥,场面十分动人。 秦满枝下意识顿住脚步,不想破坏这样和谐的一幕,偏偏霍晟没有这样的自觉,他虚咳了一声,吓得宛乔立马从对方的怀里钻出来,连眼角那喜极而泣的泪痕都来不及擦。 瞧见宛乔那模样,霍晟一开口就嘲笑她:“哟,哭鼻子了?刚才你拉错几个音,我可都听出来了。” 宛乔瞪他,本想反驳,但现他身旁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异性,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察觉对方的好奇目光,秦满枝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记微笑,并诚心赞美:“他骗你的,你的表演很精彩。” “真的吗?”宛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谢谢嫂子。” 秦满枝的唇角僵了一下,身旁的霍晟已经语气轻慢地开了口:“你连哥哥都不肯唤一声,嫂子就叫得那么顺口?” 宛乔脸有点红:“不行吗?我就喜欢!” 霍晟作势要敲她,而秦满枝只是一脸平静地说:“我不是你嫂子。”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此话一出,宛乔先是尴尬,随后就幸灾乐祸地看着霍晟:“那也是,姐姐这么漂亮这么好,你怎么可能追得上?” 霍晟缓缓翘了翘唇角,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真有点阴森。宛乔胆子再大,也不禁忌惮。她下意识躲到男友怀里,沈博延伸手护着她,为踩到地雷的小姑娘解围:“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夜宵庆祝吧?” 宛乔立即兴高采烈地附议:“好呀,我要吃麻辣烫!” 秦满枝是典型的南方人,口味比较清淡,别说麻辣烫,连蒜茸辣酱也很少吃。正当她暗自难时,一旁的霍晟开腔话:“大晚上的,吃什么麻辣烫。” “我就要吃!”宛乔无所畏惧地跟他扛上了。说罢,她便亲昵地抱住沈博延地腰,软着声线对他撒娇,“我们去吃麻辣烫好不好?” 宛乔一连问了三次“好不好”,那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博延自然没有半分招架之力。 霍晟不紧不慢地泼着冷水:“上回你吃了那玩意儿,鼻尖那颗青春痘长得老高,现在痘印还在呢,你不怕再长就继续吃,反正丑的不是我。”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没有谁不爱美,宛乔就算再嘴馋,听了霍晟的话,也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看出宛乔正天人交战,沈博延便体贴地替她作了决定:“今晚先吃别,改天我再跟你吃麻辣烫。” 最终他们去了附近的茶楼吃点心。宛乔显然是饿了,拿着菜单,她大笔一挥便勾选了好几份小吃,秦满枝跟霍晟的晚餐吃得迟,兴致倒不算高。 宛乔对秦满枝充满了好奇,即使来到茶楼,也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黏在秦满枝身上。 这番举动引起霍晟的不满,趁着秦满枝低头看手机,他略带警告地看了宛乔一眼。 意外地拿捏到霍晟的死穴,宛乔得意得很,她不仅无视那道无声的警告,还凑过去跟秦满枝聊天:“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满枝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结果她低低地“啊”了一声,似是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宛乔转着眼珠子,笑眯眯地说:“姐姐的名字很好听。” 秦满枝也笑,并没有深究宛乔刚才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 中途秦满枝上卫生间,目送她走远,宛乔才吐出一直憋着地话:“原来她就是前段时间你半夜三更带回家里的女人!” 此话一出,绕是从不八卦的沈博延也抬起头来,满脸诧异地望着霍晟。 霍晟面不改色地将虾饺送进嘴里,下咽以后,他才说:“瞎扯。” 宛乔极力为自己平反:“别以为我不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阿姨都告诉我了!” 霍晟嗤笑了声:“你跟我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要好了?” “你别管!”宛乔执意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你就承认吧,你肯定喜欢人家。” 霍晟表面依旧从容,语气却有一丝难掩的焦躁:“你今晚怎么打了鸡血似的?跟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不不!”宛乔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的女朋友确实不少,但我没见过你带谁来看我表演,更没见过你带谁回过家,还让阿姨亲自照顾!” 霍晟捧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现秦满枝正施施然地走回来,他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霍晟越是这样失常,宛乔对秦满枝就越是感兴趣,她整晚缠着秦满枝聊天,还一个劲地邀请秦满枝出席下个月的慈善派对。 宛乔的热情让秦满枝十分惊奇,权衡利弊后,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跟霍晟身边的人保持距离,于是满心歉意地拒绝:“真的很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你们的派对。” 得到这样的答案,宛乔自然不死心,她试图劝说:“就一个晚上而已!而且这个派对很有意义的,当晚筹募到的善款,全部都会捐给春苗基金会,用来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上学。秦姐姐你这么好,肯定很乐意做善事的!” 秦满枝没有动摇的意思:“我帮不上什么忙。” 宛乔说:“你可以做个小工艺品拿去拍卖呀!上一年施雅做了个手工花环而已,结果被拍了五十万……” 猝不及防听见那个名字,秦满枝思绪一晃,只能垂着眼掩饰自己的情绪:“施小姐是南城第一名媛,做的花环自然不同凡响,我做的东西又怎能相提并论?” 宛乔不以为然,她一手撑着下巴,眼睛转向霍晟那方:“让他拍呀,他财大气粗,砸个几十万也是小意思!” 霍晟扫了宛乔一眼,大有让她适可而止的意思。 秦满枝假装没有察觉他俩的动静,再回应时,显然没有方才那般抵触:“那得看我有没有这么闲情逸致。” 宛乔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点子很多,她咬着秦满枝的耳朵支招。秦满枝听后,不由得满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宛乔,宛乔用力点头示意,语带兴奋地说:“做这个,一定要做这个!” 席间的两位男士一头雾水,他们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将近凌晨才散场,跟宛乔他们道别后,秦满枝才上了霍晟的车。 正准备开车,霍晟才现她没系安全带,他出言提醒,而她并没有动作,只是语气平静地开口:“你的正经事已经做完,现在该轮到你跟我谈正经事了。”小說中文網 “说。”霍晟挑眉,干脆拉起手刹等她的下文。 秦满枝从包里拿出u盘,随后交到他手里。 霍晟举在眼前打量,嗓音有点沉:“艳-照?” 秦满枝剜了他一眼,他更是来劲:“我俩的?” 她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说:“满月让我转交给你的。” 霍晟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u盘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他才说:“算她识相。” 那样的语气让秦满枝很不爽,她转头看着霍晟:“你到底对满月做了什么?” 对于她的质问,霍晟只是敷衍:“我做什么了?不就让她把偷拍的照片全部交出来。” “真的这么简单?”秦满枝冷笑一声,“她见过你以后,不仅离开了南城,还躲着不肯见人,你敢说你没在暗地里整她?” 霍晟降下车窗,手肘随意支在边上:“像整她的人多着呢,排队也轮不上我。” 晚风呼呼地灌进车厢,秦满枝的长被吹得凌乱,她也没有理会:“其实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有人对满月不利,但你没有帮她……” 霍晟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相比之下,他的态度要冷静得多:“我没有落井下石,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秦满月失联以来的担忧瞬间爆,秦满枝几近失控,开口时连语调都变了:“我们这些姓秦的是不是都碍着你的眼,你非得要将人往死里折腾吗?” 霍晟终于变了脸色,沉默良久,他才漠然地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这种护短的喜好,每次出了什么事,当其冲的人总是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念亲情很伟大?抛开这些不说,你也最好先弄清楚是谁先招惹了谁。你要是不清楚,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你们姓秦的挑起事端,包括你——” 他看着秦满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勾-引我。”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话音刚落,秦满枝突然侧身,迎着那道冷峻的目光,她无畏地,凶狠地吻上他的唇。 霍晟说得没错,他们之所以走到这样不三不四的境地,全都因为她一时鬼迷心窍,胆大包天地勾-引了他。 自从在酒吧见过面,秦满枝就对为自己硬生生收住拳头,并为此挨了秦征一脚的男人念念不忘。她不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就是对那一瞬,甚至是那一眼无法释怀。 其实做人不过三餐一宿,秦满枝向来力求活得自在,遇上让自己心动的人,不管他是富豪还是地痞,也要顺着内心感召追了再说。即使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亦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仍旧会不顾一切。 面对这番变故,向来稳若泰山的霍晟也有点失了魂,瞳孔猛地缩了下,唇上传来痛感时,他才如梦初醒,抬手摁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将主导权夺回来。 一口气提不上来,秦满枝开始闪躲。 霍晟一不留心就被她挣开了,两人稍作分离,唇上仍染着对方的体温,鼻端萦绕地全是对方的气息。他们靠得那样近,目光撞上的瞬间,恰如星火落到枯草,不消半秒便泛滥成灾。 掌心贴着细腻的肌肤,霍晟不自觉地使了狠劲,他一把将人拽到跟前,低下头又重新堵住了秦满枝的唇。 这次的吻势来得更加猛烈。秦满枝的唇瓣被牙齿磕得疼,他的动作粗暴而霸道,像是泄,又似是示威。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也不是霍晟的对手,最终他还是如愿地撬开了她的牙关,恣意地攻城略地。 久违的甜美让霍晟失控,明明应该清醒,他却偏偏迷失,沉沦,无法自拔。 秦满枝也没有反抗,直至霍晟将唇挪开,她才别过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霍晟的呼吸也有点凌乱,强行将她的脑袋扳回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深沉又复杂的目光锁着她。 秦满枝双颊红潮未退,眉梢眼角透着说不出的娇媚,一开口却带着几分讥讽:“你也没有多不情愿。” 心知着了她的道,霍晟不悦地抿着唇,目光又沉了沉。 秦满枝不仅不忌惮,还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如旧时那般亲密:“你又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霍晟下颚绷紧,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说话。 秦满枝仰起脸,气息呼在他耳际,如情人间的呢喃:“我最讨厌你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霍晟垂眼看着她,冷声反问:“我有吗?” “没有?”秦满枝觉得可笑至极,“要是你不乐意,我碰得到你么?我缠得了你么?我能跟你厮混两年连……” 一时情绪失控,秦满枝差点把久埋多年的秘密都脱口而出,虽然她及时闭了嘴,但霍晟还是敏感地捕捉到异样,厉声要求:“说下去。”小說中文網 秦满枝顿了半秒:“连自己姓什么都差点忘了。” 此话一出,霍晟的脸色又差了几分。秦满枝也不在乎,她自顾自地解开门锁,连再见也不说,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晚秦满枝虽然走得潇洒,但第二天便得了重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班都没上就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被手机嗡鸣声吵醒时,秦满枝正做着一个黑甜黑甜的梦,意识回笼后,她惊觉自己的头痛又加剧了不少,嗓子像被火烧似的,连开口说话都十分艰难。 听见她那怪异的嗓音,手机那头的人似乎一怔,三两秒后才传来回音:“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师父?”秦满枝有点意外,反射性地从床上起来,她清了清嗓子才说,“没关系,我已经睡很久了。” 贺凯忍不住挠了挠耳朵:“我真的很怕你患感冒,每次你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我都觉得很折磨。” 秦满枝带着浓浓的鼻音笑起来:“我知道你关心我,如果你说得直白一点,我会更高兴。” 那头也在笑,随后又说:“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改天再找你。” 跟了贺凯几年,秦满枝自然清楚他的作风,像他这样的大忙人,若非有要紧事情,一般不会花费时间跟别人聊电话。她虽然头痛欲裂,但还是打起精神应对:“没事,你现在说吧。” 沉吟了一下,贺凯才说:“最近有没有留意财经新闻?魏氏集团股价持续震荡,最近董事会将会大洗牌,魏展荣那边,肯定有新动作。” 秦满枝的心微微沉了一下,接着果然听见他说:“魏太太不希望受到牵连,所以跟魏展荣离婚必须提上日程。你手头上掌握多少魏展荣出轨的证据?只有捉住魏展荣的死穴,才可以帮助魏太太取得财产分割的主动权。” 这宗案子已经跟了几个月,秦满枝的收获跟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成了反比。魏展荣和施雅固然是谨慎,然而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她身上,是她做得不够才会拖慢进度。思量再三,她才满心愧疚地开口:“师父,我觉得我不适合再跟这条线,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找其他人接手吧。” 贺凯没有立即回应,直至秦满枝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他才说:“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段时间你也不容易,阿钊的病你要照顾,妹妹捅下来的烂摊子你要收拾,就连分手多年的男朋友你也要应付,这么多不利因素聚到一起,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很厉害了。” 秦满月失联期间,她曾向贺凯求助,但却从未提过跟霍晟有关的事。不过干他们这行的,消息必然比一般人灵通,贺凯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而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正困惑着,又听见他说:“虽然是这样,但我也不希望你放弃。你确实很努力,可惜还没有尽力。” 她不解:“师父的意思是?” 贺凯显然早有准备,他说:“我很早之前就教过你,干我们这行,一定要学会利用手头上的人脉和资源。你身边有那么好的人选,你怎么就不用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秦满枝瞬间就知道贺凯所指的人是谁。她对贺凯向来言听计从,但现在却果断拒绝,并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他不行。” “为什么呢?”贺凯轻轻巧巧地说,“因为你还没有放下他?” 秦满枝的语气冷硬下来:“总之就是不行。”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恩师的提议让秦满枝心生不安,要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最好的方法就是辞去会所的工作,远离霍晟。 听说此事,倪钊却有不一样的见解,他跟秦满枝分析:“我觉得师父的本意也不是想让你为难,他之所以这样说,大概是因为你一直毫无突破,不得不给你提示罢了。说到底,师父就是不希望你放弃,你要是做出点成绩,他才不会管你用什么方法呢!” 秦满枝无法反驳,静心细想,她又觉得倪钊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 到底是努力了几个月的案子,如今要放弃,秦满枝还真有点不舍。在去与留中间摇摆不定,她拿不定主意,因而想着多拿几天假期好好地沉思。 今晚值班的偏偏是难相处的容霜,瞧见秦满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请假,于是就抢先开口:“今天人手不够,你要是身体不爽,顶多让你提前一点回去。” 秦满枝正想应声,结果鼻子一痒,继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容霜嫌弃地别开脸,丢下一句“赶紧吃药”,接着就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约地走了。 秦满枝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吃药,举步往茶水间走去,隐约听见后方有人在唤:“秦姐姐?” 这把声音有点熟悉,秦满枝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宛乔,不自觉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宛乔似乎同样意外,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他便快步走过来,动作亲密的挽着秦满枝的手臂:“秦姐姐,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上次那副端庄高雅的打扮不同,今晚的宛乔打扮性感,小背心配牛仔短裙,露出浅浅的胸线和细长的腿。秦满枝暗自诧异,上下打量宛乔一番,她才回答:“我在这里上班,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玩呀。”宛乔乐呵呵地说,“我来得早,一个人没事做就出来走走。” “你哥哥知道么?”秦满枝问。 一丝慌张从眼底闪过,宛乔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不知道。” 秦满枝微微皱眉。 宛乔又软着声音请求:“你别告诉他好不好?” 秦满枝觉得好笑,这丫头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还热衷于跟霍晟对着干,而事实上,她貌似还是很忌惮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若霍晟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会沾沾自喜。想到这里,秦满枝忍不住逗她:“这是你哥的地盘,就算我不说,他过来你也瞒不了。” “我跟他才没有这种缘分。”宛乔不信邪,说着又黏在秦满枝身上,“秦姐姐,待会儿你来我们房间一块儿玩吧,我的好朋友今天生日,准备了好多好多节目!” 秦满枝恍然大悟,难怪容霜很早就让几个同事到贵宾区帮忙,原来是腾出场地办派对。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她自然不会参加宛乔的派对,于是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感冒了,你可别靠这么近。” 沉浸在与秦满枝偶遇的喜悦中,宛乔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听了她的话,立即关切地询问:“怎么生病还上班?有没有看医生?” 鼻子又有点痒,秦满枝抬手揉了揉:“已经好很多了。” “那你要赶紧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参加慈善派对的!”宛乔未惧被传染的风险,仍旧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对了,我已经问施雅多拿了一张邀请卡,她今晚大概会带来给我,我到时候再拿给你哦。” 从宛乔口中得知施雅将会出席慈善晚会,秦满枝也曾了解过这个活动。原来这个活动是南城几位富家千金策划举办的,而牵头人正是在圈内颇有声望的施雅,这个派对虽然打着慈善的旗号,但实际上却是商业联谊的产物,受邀的多是与施家往来密切的知名人士。秦满枝想过让其他伙伴混进会场打探消息,奈何受邀的门槛太高,最终不得不作罢。 宛乔出邀请时,秦满枝记得自己并没有确切地答应,原以为这丫头已经没了一回事,没想到她还真的寻来邀请卡。眼见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秦满枝也不好拒绝:“谢谢你,要是有空,我一定会去。” “这好办呀!”宛乔理所当然地说,“我让霍晟给你放假!” 秦满枝笑了笑,没有表任何与霍晟有关的感想。 她们多聊了一会儿,宛乔就被一通来电叫走了,临走前她还叮嘱:“记得要来我哦,我在v8号房。” 目送宛乔远去,秦满枝才缓缓敛起笑容,迈着大步往v8号房走去。 布置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秦满枝进去时,小雯刚从横梯下来,她抹了一把汗,忍不住抱怨:“这帮有钱人真是奢侈,不过是小小的生日,居然要办一场大聚会,他们这么会玩,肯定会把这地弄得跟飓风过境一样。该死的领班,居然把我安排来这里!” 从她手里接过装饰品,秦满枝说:“要不我替你值吧,你去负责3o3房。” 小雯喜出望外,想答应又不好意思:“太辛苦你了,你还病着呢!” 秦满枝说:“没关系,你以前也帮过我很多忙呀。” 听了这话,小雯便答应了。 小雯离开后,秦满枝便快打量房内格局,最终将目光锁在长沙上方的欧式壁灯。 这盏壁灯做工精致,灯罩绣着繁美的暗纹,下方缀着层层叠叠的水晶珠花,抬手轻拂,灯影便随珠花摇摇曳曳,十分好看。秦满枝作出一副擦拭灰尘的姿态,趁房内的几个女生不注意,她动作迅地把一个珠花扯掉,随后收进了口袋。 从上班第一天,秦满枝身上就带着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上回的电击棒就是其中一样。她的制服早被改良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条裙子,实际上暗藏乾坤,如今派上用场的,是她缝在领口的微型偷听器。 这个偷听器只有一颗药片的大小,内置收器,能持航八小时。它的颜色与珠花的颜色很相近,秦满枝将它绑到珠花里,混在大大小小珠子里头,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差别。 将珠花按回去的过程十分顺利,众人忙着打点食物和酒水,根本没有谁有空留意秦满枝这番小动作。安置好一切,她才过去摆放糕点,为这场生日派对做好准备。 到了约定的时间,那帮年轻男女就66续续到场了,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热闹起来。 今天生日的是南城实业家赵琼的千金赵禧儿,她跟宛乔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两人感情深厚,因此宛乔整晚都很活跃。 这样的派对自然免不了劈酒,看着一瓶瓶的洋酒被送进房里,秦满枝不由得为里头的小姑娘担忧。当他们又一次按铃加单,她稍作思量,便决定亲自将酒端进去。 为劈酒的是赵禧儿,几个男生围着她,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说什么,大概是高兴,喝起酒来也特别爽快。宛乔没有跟在她身旁,那丫头跟一个看着恬静的小女生窝在点唱机前,一人拿着一个麦克风在唱流行曲,看到这番境况,秦满枝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秦满枝很低调,但宛乔依然现了这抹熟悉的身影,她连歌都不唱了,丢下麦克风就奔过去:“秦姐姐,你来了呀!” 这话引起了赵禧儿的注意,她睁着一双美眸打量秦满枝,同时问:“乔乔这是谁呀?” 宛乔帮着她将托盘里的酒放到茶几,眼珠子转了又转:“她是霍晟的……朋友。” 这帮富家子弟都是人精,瞧见宛乔对她的态度,都猜出了大概。他们一脸暧昧地盯着她,有个喝高了的还囔道:“哟,原来是老板娘!” 秦满枝嘴角一抽,音乐声那么大,即使他们愿意听她解释,她那点声音也掩不过满场噪音,最终只能挤出不自然的微笑。 他们热情地请秦满枝一同参与,在众人的闹哄下,她不得不陪赵禧儿喝了两杯,幸好宛乔惦记着她的病,亲自出面替她解围,她顺势而下才得以脱离这帮小年轻的纠缠。 将近凌晨,姗姗来迟的施雅才盛装出场,秦满枝正候在门外,见了她便亲自开了门:“施小姐,晚上好。” 施雅正讲着电话,她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就径直走进了包间。 关上房门的瞬间,秦满枝听见里头的闹声更甚,施雅的到来,似乎将这场派对推向了高潮。 这场派对一直狂欢到半夜,结束的时候,那群男女没多少人是清醒的,经理早为他们安排好房间,他们倒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宛乔算是一个例外,她没喝醉,离开前她找到秦满枝,高高兴兴地将邀请卡交出去,末了还说:“秦姐姐,你坐我的车回家吧!” 秦满枝婉拒:“你早点回去吧,我还得收拾一下。” 其实这仅是推搪之词,到了这个钟点,值班的几个女生都困得睁不开眼,客人一散场,她们电闸一拉大门一关,个个都溜得没影儿,要收拾残局也等明天再说。 将宛乔哄走以后,秦满枝重新折回包间。将门打开,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她没有开灯,目标明确地走到壁灯前,摸索了片刻就觅到那串不一样的珠花。她不禁舒了口气,一使劲,珠花又一次被扯下来。 秦满枝内心有点雀跃,此时此刻,她只想插上翅膀飞回家,就算通宵达旦,她也要将施雅说过的每一个字抠出来。她迫不及待地离开,走近门端,才现外面有一团黑影,看清对方的样子,她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 尛說Φ紋網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霍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秦满枝的心脏快跳到嗓子上,右手悄悄往身后藏,被紧捏的珠花硌得她掌心疼。 他们谁也不说话,沉默对峙了小片刻,霍晟终于开了尊口:“你还不走?” 单从霍晟的反应来看,秦满枝没法肯定他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选择按兵不动,视而不见。她不敢有半分松懈,只能打起精神应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我得看看电器是不是都关了。” 霍晟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睛转了一下,秦满枝的心立即悬起来,她上前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宛乔。”那把沙哑的嗓音让霍晟蹙眉,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酒气,“感冒还喝酒?” 秦满枝顺势将手伸进口袋,藏好珠花的同时从里头摸出纸巾,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鼻子,有意压着声线说:“只喝了两杯而已。” 霍晟的眉头蹙得更深,秦满枝化了淡妆,依然掩不住此刻的憔悴,他没忍住说:“走吧。” 一句“我们不顺路”已经滑到唇边,然而考虑到自己的处境,秦满枝及时地将话吞回肚子,顺从地跟着他离开。 宛乔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夜寒风急,那丫头站在车边冷得直跺脚,见到他们就像见到救星一样。 秦满枝真觉得这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以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她加快脚步,语中带有责备之意:“怎么不让人家在车上等。” 霍晟耸了耸肩:“又不是我让她出来的。” “这么多女人围在你身边,就没有谁教过你做男人得绅士一点的吗?”秦满枝恨恨地说。 霍晟说得云淡风轻:“围在我身边的女人都很识相,大概只有你会不知好歹来教训我。”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车旁,宛乔抢过钥匙,解锁后就钻进后座,关门之前还对秦满枝说:“秦姐姐,你坐前面吧。” 看见那丫头调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秦满枝无奈摇了摇头,霍晟绕到另一端上车,她便俯过身问:“不是说不让他知道吗?” 宛乔撇了撇嘴:“沈博延那家伙告了密,我们本来还有下半场的,结果泡汤啦!” “下半场?”霍晟嗤笑,“跟几个醉鬼能搞出什么节目,不酒后乱性已经很不错了。” 宛乔被他那龌蹉的思想气着了:“喂!” 霍晟启动车子,之后就没再搭理她。 听着他们这样吵吵闹闹,秦满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征。其实他跟霍晟挺像的,对至亲的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不中听,但本意是好的。就像当初知道她跟霍晟在一起,他也是说尽丑话,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会就此断裂,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担心自己被伤害罢了。上次霍晟提到秦征,她说他们闹翻了,其实也不全是真话,他们虽曾因为霍晟而不愉快,但没过多久就重修于好,在某段很难熬的日子里,都是多得秦征她才撑得过来。 往事总是让人心生惆然,尤其在这样空寂的夜深。 秦满枝倚着座椅,她越想越多,思索也越飘越远,倦意渐渐来袭,眼皮便不听使唤地合上了。 霍晟先回大宅,车子停在门前,宛乔就大大咧咧地跟秦满枝道别,然而她刚开口,坐在驾驶室的男人已经压着声命令:“闭嘴。” 宛乔这才现秦满枝正歪着脑袋睡着了,看见霍晟那紧张的模样,她突然很得意:“感谢我吧,要不是我跟你通风报信,你也没机会送秦姐姐回家。” 霍晟不屑:“多事。” “哼!”宛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最近跟吃了□□一样暴躁,肯定跟秦姐姐吵架又拉不下面子求和,刚才你没照镜子而已,知道人家还在会所,你的嘴角快翘到头顶啦!” 霍晟目光冷冷地扫向她:“一口一个秦姐姐地叫,又不跟你很熟。” 宛乔无畏地迎上他的眼睛:“怎么不熟?也许她以后真的是我的嫂子呀,毕竟能治得了你的人本来就不多,她就是一个,说不定还没有之一。” 霍晟气得笑:“你懂个屁!” 宛乔挺起小胸膛,骄傲地说:“我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骗不了我的!” 霍晟懒得再跟她废话,他摆手示意她赶紧滚蛋,末了还厉声警告:“离她远点。” 宛乔开门下车,站在霍晟伸手够不着的地方,她笑着挑衅:“我偏不!” 陷入梦乡的秦满枝对此一无所知,直至被冷醒,她才费劲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四周。 听见这番小动静,正看着手机的霍晟转过头来,戏谑满满地说:“睡醒了?再过一阵子就可以看日出了。” 意识渐渐回笼,秦满枝终于记起自己身处何方,解开安全带,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晚在车上吵了一架,他们就没有再碰过面,即使在会所,也没有丝毫的交集。秦满枝对此自然深觉庆幸,毕竟斗嘴撒气也要花精力的,有那闲情逸致,还不如多找点线索。 幸好今晚收获颇丰,想到口袋里的偷听器,秦满枝一下子精神起来,原本目光浑浊的眼睛亦瞬间变得炯炯有神。 霍晟一言不地解开中控锁,对于那声道谢,似乎半个字也没听进耳里。 下了车,秦满枝便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手放进口袋,只有摸到那串小小地珠花,那颗摇晃不定的心脏才会感到安稳。 直至站在公寓门口,秦满枝才猛地记起今天出门时,她拿起钥匙顺手就放进了零钱包里,而那个零钱包放了两颗感冒药,她吃完药就急匆匆地奔向i8房,根本没有将零钱包放回原处。 面对着紧紧闭锁地大门,秦满枝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她无计可施,犹豫了一下便决定回工作室将就一晚,反正她也没打算再睡。 只是,当秦满枝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公寓楼时,她竟现霍晟的座驾仍旧停在刚才的位置。路灯拉长了车影,借着微弱的光线,她隐隐看见那男人线条硬朗的侧脸,以及他指尖夹着的一抹火光。 遥遥地望见他,秦满枝便已停住了脚步,明明没有出声响,而他却像受到感召,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霍晟正姿势慵懒地吞云吐雾,他大半张脸都隐在暗处,秦满枝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站着不动,霍晟便将被燃尽的半根烟掐熄在车载烟灰缸,随后下了车。仔细端详过她的神色,他笑了笑,像极多年前训她那恼火又无奈的口吻:“又没带钥匙?”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回忆真的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秦满枝前一秒还心如止水,下一瞬就因霍晟的话而泛起万尺波澜。 秦满枝不是健忘的人,然而跟霍晟一起以后,她就变得丢三落四,大概是因为有他可以依赖。 忘记带钥匙算是最频繁生的意外事件,霍晟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想起自己每次都坐在门前,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开门的情景,秦满枝就觉得心酸。直至他们分了手,她找不到钥匙也会下意识拿出手机,正要拨他的号码,又惊觉那个嘴上数落着她同时又火急火燎赶回来为自己开门的男人,早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自己。 忽然之间,秦满枝真的痛恨这个男人,她恨他抛弃自己,更恨他扰乱了自己的生活,时至今日,她依旧走不出他画下的阴影。 她的语气有点冲:“你怎么还在这里?” 霍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大概是受到宛乔那番话的影响,目送秦满枝离开,他便鬼使神差地摸出了烟盒,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本打算等她家亮了灯再走,没想到竟把人等来了。 对于她的问题,霍晟避而不答,只是幸灾乐祸地说:“这么晚连开锁匠也找不到。” 晚风窜进裙摆,秦满枝没来得及反驳,就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霍晟让她上车,她想也没想,径直拉开车门缩了进去。 在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纸巾地时候,霍晟已经启动了车子。车厢里一下又一下地响着警示音,他稍稍放慢车,同时提醒她:“安全带。” 秦满枝正揉着鼻子,眼见她无暇顾及,霍晟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长臂一伸便替她系上。 不巧她动了一下,霍晟的手背无可避免地蹭到她胸前那片柔软,听见她隐隐倒吸了口凉气,他似笑非笑:“生疏了?” 秦满枝想把手里的纸巾往他脸上砸过去,不过还是忍住了:“当车费好了,麻烦载我回会所,我的钥匙落在休息间。” 车子再度启动,霍晟一边拐着方向盘,一边语焉不详地说:“很亏啊。” 秦满枝有点烦躁:“我都不介意你还说个屁!” “亏的是我。”霍晟语气轻慢,分神转头在她胸前扫了一圈,“又不是没摸过。” 秦满枝终于忍无可忍:“给我停车!” 霍晟找到乐子,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现在想下车?晚了。” 夜深的公路冷清无比,汽车一路狂奔,窗外景物急促倒退,秦满枝连方向也几近认不出来。 这显然不是前往会所的路,秦满枝一脸警觉地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油门又被霍晟踩下几分,他闲适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碰你一下就这么大反应,不带你去鸳梦重温怎么行?” 秦满枝的脸瞬间黑了。 霍晟将车子驶进小区,秦满枝迅打量了一下,才知道这里是南城最昂贵地楼盘。 南城大多地富豪巨商都安居于此,即使是这个钟点,值班的保安依旧精神抖擞地站岗。霍晟心情似乎不错,等待栏杆升起时,他还跟保安打了声招呼:“强哥,辛苦了!” 保安憨笑起来:“没事,您咋这么晚?” 霍晟勾了勾唇角:“忙啊。” 驶进地下停车场,霍晟又懒洋洋地补充:“忙着当司机。” 秦满枝不由得冷笑:“那有司机像你这么流氓。” 一个漂亮的拐弯,霍晟便精准无比地将车子倒进车库。熄了火,他拿起手机以及秦满枝的手袋,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下车吧,更流氓的还在后头。” 秦满枝没想到他会抢走自己的手袋,里层的暗格还藏着偷听器,她虽然焦急,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匆匆跟上去。 她一路没有好脸色,而霍晟倒是心情愉悦,站在门前输密码,他也不防着身后的人,大大方方地面着她的面按下那几位数字。 秦满枝并没有细看,防盗门打开时,她紧紧抿着唇,没有半点进去的意思。 霍晟已经走进玄关,将手里的东西往柜面一搁,他便说:“直接进来吧,我这儿没有备用拖鞋。” 门外的人没有动,霍晟瞧了她一眼,继而将自己的拖鞋踢过去:“算了,给你好了。” 说完以后,霍晟就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去。秦满枝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迈进大门,总不能在外头傻乎乎地站一晚上。 刚换好鞋,秦满枝就看见霍晟拿着水杯从厨房里出来,他给她指了指房子的布局:“浴室就在主卧,洗漱一下就到床上睡吧。” 秦满枝问他:“那你呢?” “你管我做什么?”霍晟将杯里的水喝了大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该不是真打算跟我鸳梦重温吧?” 秦满枝的嘴角微微抽搐,怒火攻心,随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想到她仍带着病,霍晟便适可而止,没有再逗弄她:“放心吧,我对病号没性趣。” 得到霍晟的保证,秦满枝才稍稍安心一点。霍晟没有招待自己的意思,她只好穿着那双不合脚的大拖鞋,抱着自己的手袋艰难地往主卧走去。 到底是相处过两年的旧情人,有些事情做起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得心应手,穿着霍晟的睡袍从浴室里出来,秦满枝有一瞬恍惚,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秦满枝虽然身心困倦,但依旧没有一丝睡意。枕着霍晟枕过的枕头,鼻息间萦绕的全是他的气味,她整个人都不太对劲,辗转反侧了很久,才幽幽入眠。 大概是认床,秦满枝睡得很浅,当床铺微微震了下,她便有了意识。她仍旧迷迷糊糊的,直至那条结实用力的手臂横过来,她才瞬间清醒。 察觉怀中的人身体一僵,霍晟明知道自己把她吵醒,却丝毫不见歉意,继续我行我素地调整着抱姿。她挣扎的动作渐大,而他只是霸道地收紧手臂:“睡过几百回了,还矫情什么?” 秦满枝动作一顿,片刻以后,她的声音冷冷清清地响起:“霍先生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霍晟的冷笑声擦过耳际,秦满枝的心一沉,接着听见他说:“你还想拿阿钊当幌子?” 脑海有一瞬空白,秦满枝无比庆幸自己正背对着霍晟,若被他看见她此刻的表情,就算有再多的辩解也是徒劳。 稳住心神,秦满枝便强作镇定地反唇相讥:“你凭什么否定我跟阿钊的关系?难道我的魅力不足以让一个男人倾心,还是霍先生过于狂妄自大,至今还觉得我对你念念不忘,非你不可?” 跟这样攻于心计的男人打交道,秦满枝每分每秒都不能松懈,即使早料到霍晟已经知晓她跟倪钊不是情侣关系,但也不会干脆承认。只要他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她就有理由相信他不过是重施故技地试探自己。 秦满枝还是一贯的伶牙俐齿,若换作别人,说不定早被唬住了。可是她面对的却是霍晟,再厉害的招数,在他眼中也只是不入流的小把戏。 听了她的话,霍晟没有动怒,但语中透着一丝不宜察觉的狠戾:“到现在还嘴硬。” 秦满枝冷漠地说:“请停止不切实际的猜想可以吗?你不接受事实,事实也不会因你而改变。” 此话一出,霍晟沉默了。 秦满枝原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正要松一口气,身旁的男人突兀地笑了声:“秦满枝,没见几年,你真的越来越傻气了。” 说着,霍晟就翻过她的身体,她试图抵抗,而他干脆压住她的手脚,控制欲十足将人困在身下。 在黑暗中,秦满枝目露凶光,霍晟满不在乎地睥着她:“你骗谁都可以,就是骗不了我。你也许不知道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我却很清楚,毕竟你那副模样,我足足对了几百个日夜。” 秦满枝咬着下唇,不知怎么地,鼻尖竟不可自控地酸起来。 说到这里,霍晟的语气更加不屑:“你要是真对阿钊有感情,他病得这么重,你就算跟秦征拼命,也要让他拿最好的资源来救人。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真的是男女关系,你也根本就不爱阿钊,不然的话,你肯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病床前,又怎么还有心思在会所里头搞小动作?” 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变了脸色,霍晟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脸颊:“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吗?来反驳啊!” 秦满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胡说八道!” 霍晟从她身上起来,随手打开床头灯,眼睛在房里一扫,很快便觅到她的手袋。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秦满枝的心跳不自觉加剧。 霍晟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对她笑了笑,他便迈着长腿走到床尾,伸手将手袋捞起来。 当他动作利索地拉开拉链时,秦满枝终于不再淡定,扑过去想抢回自己的东西:“你翻我的手袋做什么!” 男女力量本来就悬殊,霍晟只用了两成力气就将她掼回床上。看见她狼狈地扑倒被褥之间,他也不为所动,只是转过手袋,抖了两下就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证件、唇膏、纸巾等杂物散落一床,霍晟用手拨弄了下,没有找到想要东西,他又将手袋拿回来,在里面摸索几下,不意外地找到藏在暗格里的珠花。 像是示威般,霍晟将珠花举到她面前,她急红了眼,手臂一伸就想把它夺回来。然而霍晟早有防备,抬手将她隔开:“终于急了?我还以为你会再撑一下。” 秦满枝死死地盯着他。 霍晟扯了扯唇角,明明笑着,却没有丝毫暖意:“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也没看见吧?” 将珠花转了几下,霍晟已经参透其中道门道,他眼色一寒,随后一言不地将东西抛出窗外。 眼睁睁地看着他毁掉自己今晚的劳动成果,秦满枝气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对上霍晟那阴冷地目光,她又敢怒不敢言。 经这番折腾,两人都没了睡意。 从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霍晟点上一根,慢悠悠地抽了几口才说:“一个偷听,一个偷拍,你们两姐妹还真有本事啊。” 事已至此,秦满枝已经没有狡辩的余地。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回手袋,她问:“你早现不对劲,在会所怎么不穿拆我?” 霍晟弹了下烟灰:“在我眼皮底下,你成得了什么气候?” 秦满枝心中有气,明明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情况惹怒霍晟,但还是忍不住讥讽道:“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扔掉我的东西?” “你以为我忌惮你那小东西?”霍晟觉得可笑,“别不知好歹,我在帮你。” 秦满枝冷哼:“我不需要。” 霍晟的表情有点散漫:“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谁,但出入我会所的人都不简单,你要是不想落得跟秦满月一个下场,就赶紧收手,倘若惹到不该惹到人,别说秦征远水救不了近火,就连我也保不住你。” 秦满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秦满月三个字里头,霍晟后面的话,她全部听不入耳:“什么叫跟秦满月一个下场?她到底怎么了?” 即使被穿拆谎言,即使被看透意图,秦满枝也未像此刻焦虑,看着她那心急如焚的样子,霍晟掐灭了香烟,拿过手机给她打开一段视频:“前两天的事。” 画面仍是漆黑一片,凄厉的女声就率先传来。秦满枝心头一紧,镜头摇摆晃动,数秒后,影像终于清晰起来。 秦满月被几个男人团团围住,要逃跑也没有去路,除了她的尖叫声,秦满枝隐隐听见有人问她是谁指使她偷拍造谣。她拒绝承认,为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扔进水池。 那个水池很深,秦满月奋力站立起来,水也几近漫过她的口鼻。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看上去非常可怜。 那个几男人冷眼旁观,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们就从外面搬来几包冰块,接二连三地倒进水池。 秦满月的叫声更加凄厉,她冷得嘴唇紫,而他们还觉得不够,摁住她的脑袋往水里淹。视频结束时,秦满月仍未被捞上来,秦满枝手指抖,手机差点从她手里掉出来。 播放器设定了自动重播的模式,视频结束进度条又跳到开始。那刺耳的尖叫让霍晟心烦,他关了视频,察觉秦满枝脸色苍白,似乎没比被恶整的秦满月好多少,他便主动告诉她:“那丫头吃了点苦头,但小命肯定没丢。” “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情绪一激动,秦满枝又不可遏制地咳嗽起来,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呼吸亦急促起来。 霍晟倚在床头,并没有动身的意思:“知道害怕了?人家就是要给你们一个下马威,你想人家放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至今秦满枝也不知道秦满月到底惹到什么人,她惶恐不安,满脑子都是自家堂妹被摁在冰水里的情景。担忧与恐惧逐点侵蚀着她残余的冷静,她眼眶一热,一开口就染上哭腔:“你帮帮我好不好?她是我妹妹啊,我不能让她有事……” 那双溢着泪花的眼睛写满哀求,霍晟再铁石心肠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其实他早就料到秦满枝会有这样的反应,正因如此,当时收到这段视频,他也没有知会秦满枝,若非她今晚闹出这样一场大戏,他肯定不会拿给她看。 各样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秦满枝想忍也没忍住,最终当着他的面压抑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渐大,霍晟心生烦躁,伸手推了她一把,语气并不好:“哭什么,她还没死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秦满枝的眼泪就像洪水般无穷无尽,根本止不住。霍晟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即使当年他把她甩了,她也能故作坚强地给他说再见。都是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假如她那阵时也哭得梨花带雨地挽留自己,他们的感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秦满枝哭肿了眼,翌日醒来,她几乎睁不开眼。 昨晚躺在身旁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只有那微微凌乱的枕头证实了他的存在。回想起睡前那场颜面尽丢的痛哭,秦满枝拿被掩面,突然不想再面对霍晟。 就在她学着鸵鸟那样将自己藏起来时,霍晟推门进了卧室。看见床上那团丝被轻微耸动,他便知道秦满枝已经醒了,过去拍了拍她,他催促:“快起床吧,快十点了。” 鼓起很大的勇气,秦满枝才拉下被子,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霍晟无端想起多年前的清晨,他们第一次在云雨后醒来,秦满枝也是露出这样的表情。跟秦满枝分手的这些年,他从未刻意去记住这段旧情,数不清的记忆被时光的长河冲刷洗净,而与她有关的事,似乎却历久常新。 直至手机铃声倏地响起,霍晟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袋子往床上一扔,之后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 袋子里面装有秦满枝的便装和内衣裤,再往下翻,是装有她钥匙和感冒药的零钱包。敛了敛心神,她便听霍晟的话,抱着衣物进浴室洗漱。 睡眠不足加上大哭了一场,秦满枝如今的颜值绝对是负分,看着镜子里的那只像妖怪似的女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比在前度面前丢脸可怕,秦满枝手忙脚乱地翻出化妆包,看着里头贫瘠的几样东西,真的连咬舌的心都有了。 霍晟闯进来的时候,秦满枝正艰难地掩盖着肿大的眼圈,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粉扑差点摔到地上。她十分不满:“你妈妈没教你敲门吗?” 回应她的是霍晟那粗暴的动作,他随手抛开那盒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化妆品,二话不说就将人拽出浴室。 秦满枝还惦记着自己的妆容,即使被拖着前行,也一步三回头地张望:“你做什么?我的妆还没化好!” 霍晟嘲笑她:“还化什么妆?等下还有得你哭。” 秦满枝很快反应过来,她喜出望外地问:“你是不是要带我找满月?” 霍晟说:“人家半个小时前已经在茶楼等我们了,你还磨蹭!” 昨晚哭得要生要死,霍晟也没有松口带迹象,秦满枝已经打算放弃,改而向身在异地的秦征求救。秦征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一旦把他惊动,肯定没那么容易收场,若非要紧关头,秦满枝也不想惊动他,如今霍晟愿意伸出援手,实在让她无比欣喜。 今天霍晟换了一台拉风的小跑,秦满枝一路正襟危坐,好几次欲言又止。 察觉她的踌躇,霍晟则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今他是秦满月的救命稻草,秦满枝对他的态度十分谦恭,虽然肚子里藏着无数疑问,但也不敢胡乱问,免得踩到他的禁区:“满月到底被谁捉了?” 霍晟想了想,说:“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天际娱乐,就是舒雯所在的娱乐公司,你还有印象吗?” 秦满枝点头:“我记得,是那家公司的人?” “可没那么简单。”霍晟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是许宥谦亲自动的手。” 听霍晟提过这家公司以后,秦满枝曾经做过简单的调查,如霍晟所说,这家娱乐公司并不简单,它之所以能够成为业内翘楚,是因为它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大财团作为支撑。许宥谦是天际娱乐的幕后大老板,他背景复杂,作风不正,胆敢跟他作对的人并不多。最近这三两年,他倒是深居简出,也不活跃于各种商业活动,坊间有传他为情所困,因而一蹶不振。 许宥谦沉寂了这么久,秦满月居然把他给惊动了,秦满枝真觉得事态十分严重。 霍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她:“舒雯出了事,许宥谦就跟我联系过。我跟他是旧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没追究什么。我本来想给他一个交代的,而他却说让他处理,就在几天前,他又联系我,说他已经将人逮到了,还将那段视频给我。” 秦满枝一急,说话又刻薄起来:“所以你们同仇敌忾,要置满月于死地!” 自动忽略那句刺耳的话,霍晟淡淡然地回应:“一个小姑娘而已,我没必要跟她较真,就算真要治她,我也会走正当途径,而不是滥用私刑。” 其实霍晟也曾提醒过她,许宥谦不是好惹的主,让她劝秦满月收手。当时她还不信秦满月会闹出这样的麻烦,加上自己又有任务在身,并没有足够的重视。如今捅出这样的烂摊子,在某程度上,她也有责任。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秦满枝有点愧疚:“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霍晟倒没跟她计较:“待会儿见到许宥谦,你最好克制一点,秦满月还在人家手里,你要是让他不痛快,他多的是讨回来的法子。” 许宥谦是香港人,即使身处南城,也改不了喝早茶的习惯。霍晟跟秦满枝抵达茶楼时,他正在包间里喝茶看报,闲适得如同六七十岁的退休老工人。 对于迟到的两人,许宥谦并无微词,霍晟事先没说携伴出席,见到跟在霍晟身边的女人,他也不惊讶。 他们落座以后,许宥谦亲自替他们斟茶。秦满枝向他道谢时,他的动作一顿,唇边的笑容有点诡异:“不客气,秦小姐。” 像许宥谦这样的人精,秦满枝不觉得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的眼睛。霍晟没有为他们作介绍,许宥谦也能精准地猜到她的身份,无需多言,他肯定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这个男人锋芒过盛,不过对视多两眼,秦满枝就有点招架不住。在她将要失态之际,他终于大慈悲地收回视线,随后将菜单递过去:“秦小姐也饿了吧,看看喜欢吃什么。” 话毕,他便望向霍晟。霍晟拿起茶盏喝了小口,气定神闲地说:“这家茶楼口碑很不错,谦少这茶还喝得惯吧?” 许宥谦笑了笑:“我这人要求不高,重要的不是在哪儿喝,而是跟谁一起喝,像今天这样,肯定喝得高兴。” 霍晟也笑:“我还有让你更高兴的东西。” 许宥谦“哦”了一声,表面上很感兴趣,但语中却没有多少期待。 秦满枝懂他的感受,像他这种人,有钱有权还有权,还真没什么值得他稀罕的东西。 尽管如此,秦满枝还是对霍晟送出来的东西充满好奇。当霍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她第一反应就是里头装着支票,再看看那信封的形状,貌似又不太像。 许宥谦接过以后,只是拿在手里转了转,并没有立即打开:“该不是情书吧?当着秦小姐的面做这种事,真的不太适合。” 霍晟给他添了点热茶,也不催促,只说:“你再不找个伴儿,你有断袖之好的流言就会不胫而走。” 秦满枝埋头点餐,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说完废话,许宥谦才打开信封,当他把里头的东西抽出来,秦满枝没忍住偷偷张望。那张粉色的卡片有点熟悉,她多看了两眼,突然想起自己也有同样的一张——这是慈善派对的邀请函。 秦满枝没想到霍晟会送出这种玩意儿,而许宥谦显然也没看出其中的深意,随手将邀请函塞回去,他语气慵懒地问:“你该不是想提醒我,是时候要做点好事了?” 霍晟背靠着椅背,手指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当然不是。” 许宥谦将信封放到一边:“那是?” 霍晟说得很含蓄:“听说钟小姐捐出了一条钻石手链。”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个深沉似海的男人竟然恍惚起来。三两秒后,他方恢复如常,望向霍晟的目光也有些许不一样:“阿晟,你为秦小姐还真花了不少心思。” 霍晟轻轻巧巧地挡回去:“别说为谁,最重要的是你高兴。” 许宥谦重新拿起信封,那动作较刚才要慎重得多。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暗纹,半晌以后,他说:“那晚你开口帮秦满月求情,我真有点惊讶,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位不省心的小丫头,原来是你的小姨子。” 说到这里,他便将目光锁在秦满枝身上:“秦小姐,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很小?兜兜转转、来来去去,最终狭路相逢的眼中钉,竟然也是自己人。” 虽然许宥谦将秦满月折腾得很惨,但秦满枝仍有点理亏,因而只好低眉顺眼地道歉:“家妹不懂事,胆大妄为冒犯了许先生,算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教导无方。” 许宥谦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所以说,你打算替她受么?” 秦满枝吸了口气:“我可以,只要许先生消气。” “你受得了吗?”许宥谦露出阴冷的表情,“我折磨人的花样,只有你想不到,但没有我做不到的。” 这时霍晟终于话,他明显不悦:“许宥谦。” 许宥谦倒是笑了,他拍了拍霍晟的肩,原本那骇人的神色一扫而光:“瞧把你急得,我开个玩笑而已。” 霍晟的脸还是有点臭,许宥谦视而不见,转过头对秦满枝说:“秦小姐真是好福气,眉头一皱就有人心疼。” 秦满枝有点尴尬,只能挤出一点微笑当作回应。 粗鲁地将茶盏搁在手边,霍晟不爽地说:“废话这么多。” 许宥谦哈哈大笑:“你都亲自上门跟我要人了,还不让我数落几句泄愤?要不是你的谢礼合我心意,你看我会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为了秦满月的安全,秦满枝倒不怕受这些委屈,她担心霍晟得罪许宥谦,连忙出来打圆场:“许先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向你道歉。” 许宥谦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致歉,瞧了瞧霍晟那臭脸,他便跟秦满枝保证:“放心吧,待会儿我就让人将秦满月送回去,这次就放过她,但再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能够完璧归赵。”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直至离开茶楼,秦满枝仍是有点背脊凉。她见过比许宥谦更加凶神恶煞的男人,但却没有谁,即使语气温和地说着话,也让人心生惧意。如今再看霍晟,她倒觉得这家伙简直温和又顺眼。 察觉那道怪异的目光,正在开车的霍晟分神瞧了她一眼:“你看什么?” 秦满枝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顾左右而言他:“哪张邀请函到底有什么特别?那东西要拿到也很容易呀,你妹妹就给了我一张,你怎么知道许宥谦会稀罕?” 霍晟说:“其实就是你那张。” 秦满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没听错。”霍晟重复,“我给许宥谦的邀请函,就是宛乔给你那张。” 这样的结果是秦满枝始料未及的,她原本打算好好地利用那张邀请函,没想到竟然出师不利,还没派上用场,东西已经被霍晟借花献佛了。她有点不甘心:“你怎么未经我同意就拿走我的邀请函?” 霍晟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同意?你敢不同意?昨晚是谁哭得跟白痴一样,狂一样要把秦满月找回来的?邀请函跟妹妹之间,你难道打算选择前者?” 秦满枝被噎着,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随便说说而已。而且那是你妹妹特地帮我要来的,就这样转送给别人,会不会很没礼貌?” 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霍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上回宛乔叫你去,你好像没有答应,现在怎么就看着那张邀请函了?” 这男人的触觉和眼神不是一般的敏锐,秦满枝琢磨不透他问这话的意图,回答时倒有点谨慎:“我好奇不行吗?这派对连许宥谦都感兴趣,肯定不简单呀!”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提醒:“你好像还没告诉我,那张邀请函到底有什么玄机,居然能让许宥谦这么爽快地放过小月。” 霍晟没有应声。 他越是这样故弄玄虚,秦满枝就越想刨根问底,她眼巴巴地等着答案,他不搭理,她又拉着调子唤他:“霍晟?晟哥……” 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霍晟终于开了尊口:“许宥谦肯跟我见面,就说明他愿意卖我一个面子放过秦满月,就算没有那张邀请函,他也不会拿你妹妹怎样,不然你妹妹那晚就被淹死或者冷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谈判的机会!而那张邀请函没什么特别,许宥谦想要,别说一张,就算十张一百张,他也拿得到。” 说到这里,霍晟顿了顿:“他之所以感激我,是因为我透露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消息。” 想起当时霍晟那句没头没脑的“钟小姐捐了一条钻石项链”,秦满枝开始了然:“你告诉他,钟小姐会出席那场慈善派对。” 霍晟点头。 秦满枝的八卦因子活跃起来,她追问:“那位钟小姐又是谁?也是南城富商的千金吗?” “她是许宥谦求而不得的人。”霍晟不欲多言,丢下这句话,他就终止了这个话题,专心驾车。 许宥谦的手下做事十分高效,霍晟载着秦满枝回到小区,两辆黑色的小桥车已经停在路边等候。 那些人认得霍晟的车牌,车子驶进,为的男人便扬手示意停车。 霍晟缓缓踩下刹车,解开中控锁,他便坐在原处,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坐在副驾座的秦满枝不如他淡定,车子停下的瞬间,她已经拉开车门,迫不及待地朝外奔去。 看见秦满月完好无损地从车厢里出来,秦满枝高悬了许久的心才真真正正地平稳落地。秦满月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时,她差点红了眼眶,为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故意板着脸骂道:“臭丫头,知道回来了吗?” “姐!”秦满月可怜巴巴地对她眨眼,“我也很想回来呀,可是他们把我关起来!” “你活该!”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但秦满枝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一段时间不见,秦满枝现这丫头瘦了很多,抱起来也没有旧时的肉感,微微使劲,甚至还有骨头硌着的感觉。她上下打量着秦满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回想起那晚,秦满月依旧心有余悸,她紧了紧秦满枝端手臂:“我差点被他们淹死!” 另一端,许宥谦的手下走到霍晟车旁,毕恭毕敬地说:“霍先生,我们已经把秦小姐平安送回来,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霍晟笑了笑:“替我感谢你老板。” 对方应好,随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扬长而去,临走前,他们阴着脸给了秦满月一记警告地目光。 吃过他们的亏,秦满月显然很忌惮这帮人,她反射性地躲到秦满枝身后,埋着脑袋不敢与他们对视。 察觉身旁的人正微微抖,秦满枝搂过她的肩,低声安抚:“好了,没事儿啦。” 秦满月本来就心神未定,不巧抬眸又望见一脸不耐的霍晟,她更是胆战心惊。 霍晟懒得再看她们上演苦情戏码,摁了下喇叭,秦满枝闻声转头,他便说:“上车。” 秦满月明显抗拒,秦满枝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安分点,别不懂事啊!” 这次能够虎口脱险,居功至伟的肯定是霍晟,这个忙虽然他帮得不情不愿的,但秦满枝还是很感激他,对他也比以前更加和颜悦色。 上车以后,秦满枝就悄悄对秦满月说:“跟他道谢。” 秦满月苦着脸摇头。 秦满枝皱着眉,无声催促:“快点!” 最终秦满月还是依言对霍晟说了声谢谢,然而霍晟并不领情:“用不着谢我,没有下次了。” 回到霍晟的公寓,秦满枝便拿出当家长的架势,严词厉色地逼问秦满月到底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勾当。 刚开始秦满月还想着蒙混过关,直至霍晟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客厅,像黑面神一样往沙上一坐,她才不敢再耍花样,秦满枝问什么,她便乖乖巧巧地回答什么。 其实霍晟很早就知道秦满月正帮一家不正规的关公公司做网络推手。这家公司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创办的,专门替家族企业铲除路障,闻说他们有意开拓娱乐产业,作为业内翘楚的天际娱乐,必定是他们恶整的重点对象。 面对秦满枝端盘问,秦满月还是有所保留的。她的答话很多都说避重就轻的,秦满枝不了解事态可能听不出来,但霍晟却是心明如镜。 对于秦满月的所作所为,秦满枝十分无奈,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难怪你一定要跟着我进会所工作,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秦满月轻轻地晃着她的手臂,软声求她原谅:“姐,对不起……” 她甩开秦满月地手:“他们到底给你什么好处?” 秦满月呐呐地说:“他们出价很高啊。” 秦满枝几近抓狂:“你需要钱不知道跟我要吗?” 秦满月很委屈:“你也没多少呀,几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买一个包……” 秦满枝气得嘴唇都在抖。 自知失言,秦满月急忙保证:“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就算他们给我多少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继续买包吧,我不管你了!”秦满枝甩手而去,她担心多看秦满月一眼,就会按捺不住要打人的冲动。小說中文網 离开了客厅,秦满枝猛地想起这并不是自己的小公寓,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霍晟的卧室。 今早走得匆忙,被换下的睡袍还歪歪扭扭地仍在床边,衬着那枕被凌乱的大床,看着倒十分惹人遐想。 在床尾站了片刻,秦满枝终于忍不住动手理了理丝被,随后又将自己穿过的睡袍放进洗衣篮里。 忙完以后,秦满枝倚着墙壁瘫坐在地板,忽然觉得筋疲力尽。直至大团阴影投在跟前,她才茫然地抬头。 霍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垂下眼帘时,他掐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脸,表情高深莫测。 这样受控的姿势让秦满枝很没底气,她动了动脑袋,试图挣开霍晟的手。 霍晟不为所动,甚至还加了几分力气。 下巴被掐得疼,秦满枝终于嗔他:“放手!” 霍晟这才松开她,他半蹲下来与她平视:“出息呢?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丫头气跑。” 秦满枝本来就心情不爽,听了这话,内心的纳闷又多了几分:“你懂什么!” 霍晟轻蔑地说:“你怼我的时候不是很有气势的吗?拿几成来审那丫头,她早不敢唬弄你了。” 没想到自己连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秦满枝感到十分挫败,她自暴自弃地说:“我就是笨,那丫头的事,我这种连包都买不起的人再也不会管了!” 霍晟乐了,他挖苦道:“真可怜,连你的宝贝妹妹都嫌你穷。” 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可你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 秦满枝表情微变,下意识低头躲开霍晟的目光:“要你管!” 霍晟扯了扯唇角,随后慢悠悠地说:“秦满月你审完,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审你了?” 秦满枝轻咬着下唇,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霍晟凑近她,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你不配合,我可不介意严刑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