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皇鼎》 第一章 北方天寒。【愛↑去△小↓說△網wqu】刚进十月,大雪掩埋了雁回山脉以北整片大地。 这时候风小了雪也小了,几片零零落落的碎沫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漂着。马蹄落在上面软绵绵不着力,苏令也不敢快行。其后的二三十人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步。 一个少年突然跳下马,穿过马队坐到一旁的雪地上,气哼哼的把火炉一扔。余下二三十人也只得停下。 这样的天气,那少年娇娇嫩嫩的,年岁不过十二三,也是难为他了。 一老妇轻叹一声,翻身下马,温声劝道,“太子殿下,再忍忍吧!就要到高渠了。” “嬷嬷!这话可是从前日你就开始说了罢!”少年赌气似的把兔绒帽子狠狠向下扯,盖住了半个脸,“总之我是不走了。平时也就罢了,这大雪天的也偏要选这样的路走。再有,你可不要喊我太子太子的。” 老妇劝不得,快走几步到苏令马前。 苏令也是无可奈何,看看这天气!“天快要黑了,必须尽快赶到驿站。” 老妇道,“小侯爷,您看…唉…殿下是实在累着了……” 苏令看看四周,人困马乏。这些都曾是小北营的军人,面有倦色却无丝毫抱怨。苏令轻叹,连着几天状况不断,今日更是从早晨到现在一刻也没休息,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都这个样子。雪也小了,一会儿稍稍赶点,天黑前赶到驿站也没问题。 苏令冲老妇微微点点头,翻身下了马。 老妇喜的连连道谢,拾起火炉,冷冰冰的。【愛↑去△小↓說△網wqu】原来是里面的火早就熄了。老妇心中一时感触,顿时两眼含泪,忙把外袍给少年披上,柔声道,“殿下,当心湿了衣服。” 少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一时心中委屈,听着老妇柔声相劝,一时忍不住扑到老妇怀中,大哭起来。 那少年本是大显前太子启恒。 这事说来也是荒唐。 大显一朝自显武王建国,历经二百一十六年,历届天子莫不是英明有道的守成之君,朝堂也不少贤臣,自是物阜民安盛世之治。四方诸侯也无一不是尊王守礼。从显武王传了八世至当今皇上启勋,才出现变象。 当朝皇帝还是太子时,倒也敬孝有德,虽然贪图享乐爱慕美色,却也没什么大错,继位后才愈发放肆起来。后来文昭太皇皇太后仙去,皇帝没了人管制更是肆意妄为。到了新阜四年得美人云裳,行为竟越加荒唐。 云裳天生绝色,却是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又目光短浅的妇人。自从生了一对子女,更是慢慢变得目中无人。那一日因为一朵牡丹与皇后起了争执,皇帝正好瞧见,却也自然是偏向云裳。 启恒年少气盛,为母后不平,便找了几名小厮,在御花园敲晕了云裳的宫女随从,用麻袋套住云裳扔进河里。云裳不懂水性,落了水惊慌失措,后幸得宫人救起。虽然没死,却也吓得三魂去了两魂,然后就在皇帝面前日夜哭啼,“太子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歹毒。今日可是陛下在呢,若是哪天不在了……到太子继了位,我们母子三人哪还有活路。” 皇帝心中有几分爱惜儿子,也明白这后宫争宠之事,虽然心疼云裳,但见云裳也没伤着,只笑着劝道,“你莫要和他小孩至气,他哪有那么多恶毒的心思。你这些天在皇后面前也却是无礼了些。” 陈皇后自皇帝未继位时便跟了他,这许多年总还有些情义,因着此事也就过去了,只禁了启恒半月的足。云裳虽是心中怨恨却也说不得。 又过了几日,下元节,皇后趁着节日向皇帝请求免了启恒的禁足令,皇帝也是同意。 下元节,宫中大宴。云裳气愤皇帝这么轻易放过启恒,托病不去。 再说启恒被禁足,心中觉得憋屈,便独自出来走动。正走着突然被一个尚膳房的小太监撞个满怀,启恒也被洒了一身汤水。 那尚膳房的小太监忙跪地请罪。启恒细问下知道是给西宫云裳送细白羹的,顿时怒火中烧。启恒小孩心性,没什么城府,心中气恼,随手从路旁抓了把土掀开食盒扔进羹中。那小太监哪敢说话,只跪着战战兢兢。 “你就把这端去给他!”启恒道。 小太监吓得连连磕头,“太子殿下!可放过奴才吧!” “我让你去你就去!”启恒道。 小太监如何不知这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哪敢真送去?提了食盒跑回尚膳房,哭嚷嚷地去寻尚膳房头领赵安得。 赵安德是个精于世故的,“哎!你个小子可是撞到麻烦了!这事不许再说。” 小太监吓得腿软,道,“那太子那边?!” 赵安德道,“你个不开眼的!皇后娘娘仁德,对咱奴才也好。太子前些日子刚触了眉头,今天这事若是说出来又是一件大事。你只当没发生过。细白羹我已经让人重做了,等会你赶紧端过去。” 云裳正恼着皇帝还不来,屋里大小器具被扔得满地,婢女太监没一个敢出声。小太监在院外也听到动静,可这羹又不敢不送,战战兢兢前脚刚进来,云裳看到,抓起茶碗便朝他脸上扔去。怒道,“不过是陛下一日没来,你们就这般不上心了,送个羹也这么慢!” 小太监一脸茶水,端着的细白羹却没敢撒。好在茶是凉的,这才没烫着,却又不敢去擦,忙的跪倒请罪。谁知他心里害怕,不着意说漏嘴把遇着太子之事说了。几人追问一番,小太监耐不住逼问,把事情经过全抖了出来。 云裳听罢气的发狂,又要去见皇帝。 一人说“这不过是件小事,即使陛下知道也不过是大事化小罢了。” 婢女中有一个唤作素如的,心性也是歹毒,在云裳耳边耳语几句,云裳喜道,“若是能除去他……,最好是能除去他!” 云裳让人勒死赵安得,又往汤羹里放了毒药,哭哭啼啼的便闯上大殿,扑进皇帝怀中,“太子心性歹毒,前些日子把她扔进河里要害我性命不成,今日又在羹中下毒,非要害了我的命才罢。” 启恒道自己只往那羹中撒了把土,若是当时有毒毒死她也不为过。 因为有上次事情,皇帝也知道启恒和云裳两相不对付,又听启恒承认在羹中做了手脚,命人去验羹也确实有毒。皇帝心道启恒难以继承大位,也是私心偏向启辛,便想着顺势改立。便也不细查,只当是启恒下毒。下诏说启恒德行败坏,废了启恒太子位。启恒辩解不得,那皇后却要说话。皇帝道,“便是你教的好儿子!”。 云裳仍不肯罢休又玩起了绝食的把戏,躺在皇帝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皇帝看着心疼不已。“太子心里容不下我,日后也是战战兢兢的。以后怕是水也不敢喝了!” 皇后知道云裳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启恒,又怕启恒莽撞再惹是非。况且启恒被废了太子之位,可见皇帝对他已心生厌恶,日后若再出了什么差错怕是无可转寰。便求着皇帝将启恒送往陈国。皇帝心烦,索性同意了。中间也不知道云裳又说了什么,皇帝竟然下令,不许陈国迎接。 皇后向启恒道,“我儿见不得我受委屈,实在是长大了。可这后宫之中前堂之上甚至普天之下,事情都是莽撞不得的。凡是总要想着后果才好,你父王宠着云裳,我们母子二人争不过她。你因为生气去伤她,最后受损害的却是你,得意的却是她。你这鲁莽的性子总要改改,不然到哪里母后也放心不下。”又道,“你陈伯父是个正直之人,你定要多听他话,不要再只顾贪玩,男儿却是要有些本事的。” 启恒道云裳和那帮奸佞小人在,自己如何还有回来的机会?倒是担心皇后被人害了。 皇后道,“你祖母把统领后宫权利交给我,那帮人算计到我身上,也奈何不了我。况且你父王也非完全糊涂,到底肯念些夫妻恩情。我儿此去定有再回之日。” 启恒于心底却也清楚他和云裳自是容不下彼此,而父王必定偏向云裳,因此虽是千般不愿也只得去了。尐説φ呅蛧 。 第二章 陈国在北方。 那时天下初定,北戎侵犯,太祖封陈留陈王,又道,“北方贼寇侵扰,你等领兵北上,自雁回以北所得土地皆属陈国。”陈留遂率兵向北,直夺回七十一城,逼得北戎退至两界山。陈留为防备北戎再南下,将陈国王都定在高渠。 高渠在两界山山脉的一处平谷中,距离边境不过五十里,俨然是要将都邑做陈国屏障。陈留命人将他葬在两界山北,隔着无定河与北方辽阔草原相望。 皇帝将启恒发配陈国,只拨给了八十随从。按说启恒是有罪被罚,必然不会像之前的规格。只是山高路远,宫中又有想斩草除根的人,这一路如何能安稳?皇后也想到了这一层,更忧心这随从之中就有云裳的人,便求皇帝让苏令送行,皇帝准了。 连着三日大雪,路上难行,以至于进了陈国国境已有半月,却仍是未到高渠,天气越来越冷,启恒早已急了。 众人走走停停,启恒在马背上坐了半天,又冷又累,心里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更是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才赌气下马。只是他天性好强,心中委屈却不肯说出来,直到嬷嬷给他披上外袍,心中触动。到底也不过十二三岁,再也忍不住,才大哭起来。 苏令见启恒这样大哭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走过来拍拍启恒肩膀,在他旁边坐下,“殿下。” 启恒怕苏令笑话,才要擦干眼泪,手放到脸上才察觉,这么一会儿眼泪竟然结了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扑哧笑了出来。 本来这一众人,见小殿下大哭,正不知所措,小殿下却突然自己笑了,一个个心也舒展了。 苏令便道,“殿下,我们可是必须动身了,这雪地里过不了夜。” 启恒看了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在这里睡下晚上不定就给冻死。正说要走,又看苏令那一脸严肃,忍不住调侃道,“晚依姑姑听你的,那我也听你的。” 苏令耳根有些发红。众人难得的见这个终日板着面孔的小侯爷这样尴尬,也纷纷侧目。苏令沉声道,“殿下,这处却是不能过夜。” 启恒伤心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那么一说也只不过是打趣,却见那苏令竟丝毫没有笑意,便起身一边拍拍身上的雪,一边嘟囔道,“行了行了,我走就是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风虽然软趴趴的没有气势,但是却像是在冰窟窿里冻得结实的棉花一样,看似软绵绵的,等一下一下地刮到脸上,也是刺啦的疼。一众人裹着袍子,虽然是赶路,也不敢跑快了。苏令盘算着照这速度日落前赶到驿站也不成问题,因此也不催。启恒更是悠悠哒哒地坐在马上。启恒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不时的和旁边的随从个说笑,有时也抱怨自己那个舅舅怎么把国都定在这么冷的地方。那些随从虽然和他相处久了,但因为是常年在信陵,天子脚下都知道规矩最重要,因此和启恒说话多少带些拘谨。 尹均也是听说过陈王守疆的故事,听启恒调侃陈王,这时候竟也不顾及身份,道,“这国都定在高渠可是陈国先祖定的,陈王不惜以国都作为屏障,普天之下有哪个诸侯能这样做!” 启恒不过是随口一说,却看这些人这么敬重陈王,也不说话。 山回路转,再绕过前面的山道便要到驿站了。却见远处雪地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众人马。马蹄踏在雪地上没有声音,这天地间静悄悄的,远方的人像是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众人瞬间警惕起来。wWW.xszWω㈧.йêt 苏令勒住马,远远看着那队人马。陈国骑兵装扮。 苏令停下,示意众人原地待命,独自策马过去。到了近处才看清果然是陈国人,最前面的统帅他也认得,是陈国将军卢岩。 卢岩护送陈皇后到王都信陵时,遇见苏令父亲,两人脾性相投一见如故。苏令当时不过七岁,却也隐约记得。 卢岩朗声问道,“前面可是护送启恒殿下的队伍?” 苏令道,“定远侯帐下骠凌骑副将苏令,奉令护送启恒殿下入陈。” 卢岩没想到对面俊朗小将军竟然是旧识之子,大笑道,“是苏侯府的小侯爷,和侯爷还真有几分像。我是卢岩,从西南回高渠。” “来时家父还特地嘱咐问候您。”苏令道,言语间却有些疑虑,皇上下令不许迎接,陈王怎么会不知道? 卢岩见苏令神色,当下明白苏令心中的思量,低声道,“小侯爷放心,陈王恪守王命。我也不是接殿下,只是自鹿城回高渠复命时碰巧遇上。” 苏令倒也明白了。必定是陈王见这许多天殿下还不到,不甚放心,才命卢岩来此。 卢岩策马向前,又向启恒见了礼。 启恒挤出笑来,“这样的天气,马也跑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卢岩笑笑,“山路本就难走,下了山就好了。山下积雪没那么厚,官道上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太阳落山前定能赶到华道山。” 两队人马相并,苏令和卢岩策马在前。 “好在卢将军赶来了。”苏令轻叹道,“护送殿下本有八十人,如今只剩这二十六人。” 卢岩初看到他们时,便料到路上必然不太平,“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只是这些随从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现在竟然损失大半!那些人这么明目张胆?你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前几天我们擒获了两个人,只是盘查不出什么。”苏令顿了一下,旋即又道,“之后家父传信来,信中说荒狼卫近日离开了信陵。” “荒狼卫?荒狼卫不会轻易出动,这次怎么会……”卢岩心道,荒狼卫是直接听令于皇帝,怎么能有人没有经过皇帝,而擅自调动?难道那皇帝竟要杀了自己儿子? “陛下将荒狼卫的调用交给了韦无妄。那帮人又都是怀了杀心来的,人数武功不比我等少。这些人虽然武功不如,却都是忠心耿耿。我们这一路也是千般小心,但是到底是敌暗我明难以防备。”苏令叹道。“这些日子也不敢从大路走,只能绕着这山路,不料突然大雪,山道难行,才耽搁了几天。” “难怪如此。陈王见殿下迟迟不至,必是预料到了,才特意让人告诉我进山走,或许能遇见。”卢岩心知苏令虽然三言两语说完,但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不免暗赞果然虎父无犬子。 。 第三章 太阳还没落下去,就已经能看到驿站的炊烟。 卢岩笑道,“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走,怎么着晚上也能在高渠吃饭了。” 再向前,雪已经被扫开,上面撒着干草,马厩前挂着个大旗,上面一个‘陈’字。驿站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下,格外显眼。 一个小男孩正有模有样的舞剑,突然警觉抬头,看见远处一队骑兵,喜得一下收了剑,跑上前去。 “爹爹!”卢岩还未下马,便见一个小男孩扑了过来。那小男孩不过七八岁年纪,相貌也是清秀,只一对眉眼竟有八分像卢岩,不是他的幼子卢尺是谁? “你怎么在这来了?!”卢岩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怒,跳下马一下把卢尺抱起来。 卢尺嘟着嘴,道,“我把姐姐的马喂死了,她这次怎么也饶不了我了。” 他所说的那个姐姐,单名一个羽字,比他大有八岁,在他面前总拿着姐姐的威风,其实也不过是半真半假地跟他逗笑。加上这卢尺年少天真,更是许多人护着,这才养得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这次却是闯了祸才从家里逃出来的,心里虚,因此声音也越来越小。 “胡闹!”卢岩板着脸眼见卢尺要吓哭了,又忙的哄他,“没事,没事。回头我再把‘红狼’给她。阿羽呢?” 卢尺鬼机灵的从卢岩怀里跳开,嘿嘿笑道,“谁知道呢。阿姐走错路了。” 驿站管事的也赶着出来,向着启恒苏令卢岩等人行礼,有要人给他们牵马。卢岩随手一招,笑道,“马这么多,你们牵不过来,赶紧去多准备些好菜。” 那些人得令退下。【愛↑去△小↓說△網wqu】 苏令见着也觉得暖了起来。 启恒从开始一直盯着这父子两个,见他们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心中愤懑,扬鞭要走,突然就听一声嘶鸣,坐下的马无端的发起狂。启恒抱着马缰不敢放手,四处一片慌乱。 苏令就在近旁,眼疾手快,一个纵身跳上启恒的马,狠狠拽紧马缰绳。那马发狂般向前奔,苏令顺势一夹马身,马哀叫一声当即倒地。苏令抱着启恒,借力一个旋跳,安安稳稳落在地上,两人也都未伤着。wWW.xszWω㈧.йêt “殿下!”卢岩见马发狂便奔了过去,却见苏令已带着启恒安全下马了。 苏令心有疑虑,他刚才用力虽大,却也不至于将马勒成这样。 苏令道,“殿下感觉怎样?可有受伤?” 启恒喘着粗气,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倔强地摇摇头。 “大哥哥你也是将军吧?那是你厉害还是我哥哥厉害?”卢尺瞪着眼睛,跑过来。他见那苏令身手如此,看年岁又和自己大哥卢觐相似更是觉得亲近。 苏令一愣,却不知这小孩问这做什么,却看他甜甜一笑也是可爱,便也笑笑。 “这是小儿,卢尺。”卢岩笑道。 “将军哥哥我觉得你好厉害,你帮我好不好?我姐姐老是欺负我,我都打不过她。她可坏了,大哥又常不在,你教我武功吧,你教我我一定能打赢姐姐。”卢尺仰着头气嘟嘟的天真做派,引得周围人皆是哈哈大笑。 其实也不过是寻常姐弟间的矛盾,卢尺却说得真切,那一副天真做派实在可爱,苏令包括周围几个皆是大笑。 马之前发狂,启恒本就烦心,又受了惊吓,却看众人皆捧着那卢尺,心中未免有些不乐意,又故作不屑,道,“自己连个女子都打不过,还要别人帮你,不知羞。” 启恒只是这么说,却不知道此时若是卢羽在这,定能将他打得求饶改口。 卢尺也不甘示弱,“你说的好像能打过女子就是英雄似的。我现在打不过她,不过是因为我还小,等我长大了一定比姐姐厉害!” “那也是你长大了之后的事,现在你就是不知羞。”启恒回他。 苏令在一旁听着只觉好笑。 卢尺心道这个小哥哥无理取闹,嘴巴一嘟,又缠着苏令,“将军大哥哥,你答应我吧!我肯定学得很快的。”卢尺心思一转,又道,“我练剑给你看,二哥教我的,我几天就学会了。”说罢便一个回旋,他本来就有心卖宝,连做了两个空翻才拔出剑一板一眼的练起来。先前那一跳着实有些功底,可耍起剑来却是只前几招还有些模样,越往后却是自己随便瞎砍了。一帮士兵随从早下了马,看得哈哈大笑。突然间卢尺拿剑砍地又一挑起,一片乱草夹带着似有似无的香味四处散。卢尺也收了势等着苏令点评。 苏令笑道,“剑可不能像你这样用。剑走偏锋,以撩刺为主,靠的便是它轻灵之势,你这般乱砍,再好的剑也吃不消。” 卢尺收了剑,嘿嘿傻笑,“难怪阿姐说我该用大斧子。” 众人又是大笑。 卢尺却不知道他那姐姐现在可是倒了大霉。 卢羽今日骑马追着卢尺出城,想着卢尺骑的俊花马蹄子比一般马大些,只要跟着蹄印追总不至于跟丢。不料这卢尺那些小心思多。他在分叉口下了马,让马沿着一条路跑,自己却躲进了另外一个路过的马车,往另一条路上走。这时候他来到了驿站,他那姐姐却跑到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卢羽也不知追了多远,在一个庄园门外发现那匹俊花马。卢羽只见马不见人,知道中了计。却庄园门外人马往来不绝,十分热闹,再抬头看,这门上却没有匾。卢羽好奇,下了马,有人上前接过缰绳,把马牵到一旁。 “这是什么地方?看这人家绝对不是小家小户,怎么门上也没个牌匾?” 卢羽虽然男装打扮,只是她这一身娇气,任谁都能看出她是女子。守卫也不挑破,笑道,“您没来过也该听过,这里啊就是奇货园了。” 卢羽眼睛一亮。高渠的子弟常来这里搜罗些机巧玩意,以谁搜罗的东西精致稀奇为荣。只是这个园子卢羽也听过,自己却是没来过。 卢羽笑道,“这园子也没个匾牌?” 那守卫答道,“园子有匾,不过在门的里侧。您请进。” 卢羽更加好奇,走几步进了园门,扭头向上瞅,果然看到一个金镶玉嵌的匾额,上面三个正楷大字‘奇货园’。卢羽心道这园主好大气魄,俨然是用一方方砖垒砌院墙,将园内做园外,反将园外当作他的奇货园了。 这几日园中金菊才落,园主让工匠用金银做了三百盆金菊摆在园中,打开大门让人随意观赏。金银本来俗气,这金银做的菊花却是机巧,各个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引来各路人前来。因为往日进园的人要求的十分苛刻,这次全无要求,因此园中的人也是鱼龙混杂。有些家境贫寒的人借机来开开眼界,还有些不入流的地痞想来浑水摸鱼。 卢羽进这园子也觉得新奇,正四处赏看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人碰了她一把。她平素习武,也是机敏,将那小贼当场捉住,才看那小贼手里正拿着她的钱袋! 那小贼人称二赖头,究集一帮小賊,在当地也有些名声。二赖头被捉个正着也不急也不恼,舔着脸嘻嘻笑道,“小姑娘带着这么重的钱袋,恐怕太沉了,让我帮你拿着。” 卢羽被人认出是女儿身,又听这小贼这么说,尴尬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拿。” 二赖头嘻皮赖脸不肯放手,他在这一片也有些名气,料定这个小姑娘不敢跟他扯破脸皮。 卢羽见他不肯,也有些恼了,喝道,“放手!” 二赖头被她这一喊喝愣了,似笑不笑的盯着卢羽。卢羽不耐烦见他还拽着钱袋,一脚踹开,顺势将钱袋扯过来。 二赖头被踹坐在地上,见着周围围了圈人,也不敢怎样,爬起来放狠道,“你等着。”转身溜走了。 周围人看二赖头这么个狼狈样,都是大笑,一个个夸赞卢羽巾帼不让须眉。 卢羽听着两边夸赞,心中更是高兴。不知过了多久,看天色暗了,便要出去。出了园,马却不见了。卢羽心中急,只得坐在园门口等着,或许谁要回高渠,能带她一程。 这个时间实在晚了,城门是要关的,其他人怕城门关闭,早已赶着点回去了。等了半天,接连出来许多人,却没一个要往高渠去,眼看天要黑了。 。 第四章 卢尺耍弄完剑,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苏令觉得有些奇怪的气味,疑道,“这附近可是有什么香草?” 卢岩听闻,细心嗅了一下,突然心神一晃。那气味?卢岩大惊,软骨香! 这软骨香本身就没什么香气,又用的谨慎,想必不过是散在四处。软骨香起效时间长,可即使如此,有两注香时间他们才能发觉,到时候他们也都使不出力气了。 卢岩心道时间急迫,四周必定藏着杀手,暗道不好。 “殿下请上马!”说着自顾将卢尺抱上马,又三两步过去将一脸疑惑的启恒也放到马背之上。 他动作快,又黑着一张脸,卢尺喊着‘爹爹’他也不答。然后又猛地用剑背拍下马身,马疯了般向前跑。 “卢将军!你这是!”苏令见卢岩如此紧张,心下大惊知道大事不好。 启恒、卢尺两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马一惊跑出去十几丈,却听暗中不知谁喊了声‘动手’,四处雪地中立刻窜出许多人,穿着白衣带着白帽,鼻子也用白布捂着。那些人从雪中窜出来,立刻拔出刀,便要拦住启恒。 驮着启恒与卢尺的马,早已趁机跃出包围圈。 那帮刺客中有人见启恒逃走,去追,有人与反应过来的苏令带来的随从和以及陈国骑兵混战。 若是再晚一时半刻等软骨香全然发挥作用,他们怕只能任人宰割。 “小侯爷,上马!”卢岩道。“这是软骨香!” “软骨香?”软骨香在江湖中也及其罕见,苏令也没听过,这时用神运气,发现筋脉果然有些阻塞,才觉得糟糕至极。 现下的情况只能趁那香还未全然发挥效力赶到高渠。卢岩言下之意便是让苏令先走,而他留下断后。 “那些人绝不肯善罢甘休!卢某私心已让幼子先去,卢某自然要留下断后!”那卢岩态度坚决,此时也绝非推让的时候,况且前路未知,离开留下同样责任同样危险。 苏令自是心知肚明,离开留下同样危险,只是离开或许有一线生机,留下是可谓是十死无生。 “随我去保护殿下!”苏令翻身上马,和卢岩左杀右砍开出一条道来,约有十几人跟着苏令冲出去。苏令回头向卢岩郑重道,“卢将军保重!”便策马追去。 卢羽还坐在奇货园门口,天黑了,更不敢走。那园中人走的差不多了,别说去高渠的人,连人也少了。卢羽正怕着,突然见一人一马过去,卢羽像是看到救星,紧跑几步,道,“等一等!” 少年转身,一双眼睛极其清澈。大概二十左右,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染着一身风霜,像是一柄铁剑,却无半点锋芒,更胜在一身干净的气质。 那少年认得卢羽。 之前卢羽教训二赖头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当时还道这样的地痞多半记仇,对这事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当时想着这样的小姑娘不会自己出来,也没多想。现在见她孤身一人坐在门外,看模样很是可怜,上前问道,“就你一个人?” 卢羽见他不急着走,忙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可是去高渠?我的马不见了……如果方便可否送我一程?” 少年心说这二赖头不定就躲在周围,只是自己也是一身麻烦,不便再惹事。又一想若是不管不问,这小姑娘怕是危险,当下道,“上马吧。” 卢羽欣喜,搭着少年的手借力跳到马上。 二赖头果然如少年所想,找了几个小贼埋伏在奇货园不远处,这时候少年骑马过去,二赖头一见卢羽也在,领着几个人就拦住。少年却只当做没看见,也不停马,扬手甩出两枚石子,卢羽正奇怪,就看一张网从上面落下来。ωww.xSZWω㈧.NēΤ 几个小贼见陷阱被识破,被二赖头拖到路上,看那少年丝毫没有停马的意思,小贼先是吓着了,立马让过去。二赖头不信他敢踏过去,硬着脑袋直梆梆的站在路当中。 卢羽也急道,“快停马!要踏着人了!” 少年却不管。二赖头看他还不停,直吓得一身冷汗,现在再躲也来不及了,想着这次非死即伤。却见那少年猛的勒马,那马竟跃过二赖头,绝尘而去。 卢羽只道要踏着人,待到感到马腾空跳上,又惊又喜,“这真是个神马!还有你,有勇有谋,你也是厉害!我父亲是个将军,你来投军我保你能当上先锋。” 少年笑笑,“小姐抬举。做先锋就不用了。” 少年远远看着高渠,心中暗赞。要知道这城池建造都是有规制的。王城高九丈、国都高七丈、都城高五丈,而高渠因位置特殊,先祖皇帝特地恩准将高渠城按王城规制建造。 少年策马向前。 “前面的停下!”城墙上守兵喊道,“要进城明日再来!” “我是卢羽!你去喊吴伯伯来见我!” 守兵听是卢岩将军的女儿,向下看,见也只有两个人,喊道,“等着。我去找将军来。” 卢羽看着少年,笑,“你送我回来,我该怎么谢你?我先请你回将军府,让你尝尝阿姆做的菜。” 少年心道现在总归没有去处,高渠……算是安全。帮卢羽不过是举手之劳,反倒让他找到藏身之地,这么算起来卢羽也不用谢他。 说话间吴弁功到了,见是卢羽正要让人开门,猛然间看见那少年左手上、和寒酸的衣服及其不相称的护腕。黑金,红带。 是太上湖朱家! 吴弁功收回思绪,转而道,“小羽你怎会这会儿才回来?” 卢羽笑道,“我出去追小尺了,不过没追到。他现在可回来了?” “之前华道山驿站传信说小尺在那,我以为你也在!”说着一顿,又问,“城下的小兄弟可是姓朱?” 少年一惊,抬头看着吴弁功,随即苦笑道,“正是。” “从太上湖来?” “是。” 吴弁功右手搭在刀柄上,眼睛盯着少年,沉声道,“既然姓朱,又从太上湖来。你不该来高渠。” 卢羽听得疑惑,看看少年,又看看吴弁功,道,“姓朱就不能进城?” 吴弁功沉声道,“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少年有些尴尬,有些无奈,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眼左手腕,对卢羽道,“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听他们说话,以前应该是没见过的?吴伯伯是和姓朱的有仇?卢羽觉得奇怪,见少年要走,忙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少年不答,只是笑笑拱了拱手,翻身上马道,“再会!”说罢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 第五章 启恒、卢尺两人骑着的正是卢岩的马,那马也算是身经百战,只是逃出来时,后蹄受了伤,驮着启恒卢尺二人也渐渐慢了下来。 二人像是能听见后面杀手追来的声音,一阵慌张。 启恒又急又怒,“这是什么马!不过跑了这么些路,就累成这个样子!” 马早已筋骨疲软,怎么再跑得动?刺客恐怕暴露,才没准备马,只能徒步来追,这才给了他们逃命的时候。 两人弃了马,慌忙间挑了条小路便走。后面的人跟着脚印不愁找不到,能向哪里逃?启恒还好,那卢尺刚刚又蹦又跳,筋脉跳动的迅速中的毒也深点,他二人人小,又怎能跑得过那些刺客? 眼见那帮人便追了过来,卢尺突然脸色一沉,停步转身用一双肉乎乎的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竟是一副要作战的样子。可看他腿却是吓得发抖,连站也不稳了,气喘吁吁道,“我不怕你们。” 启恒一愣。以卵击石!找死!可再一看那卢尺。“我不怕你们”这几个字他却说得发抖,他还举着一把小匕首,启恒却一点也笑不起来。他尚且知道要拼死一战,他怎能不抵抗,只知一味逃走? 人活在世上,无可奈何之事太多。天劝我顺其自然,佛说要放下,命运因果,前缘早定。可刀剑架在颈上,是让人反抗的,而不是让人引颈赴死。 启恒盯着渐渐靠近的追兵,,知道再无路可逃,劈手夺过卢尺手中的匕首,“你那些功夫还不够他们看呢!”说着推开卢尺,向着身前猛地一挥,正中那即将落到卢尺身上的刀。 小小匕首架着粗狂的大刀,他年岁又不大,也没什么力气,昔日练武说破天也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这一刀对上,随即被那人震开数尺,手臂酸麻,连匕首也几乎拿不稳。那人未料到启恒竟能躲开,即刻冲上去,启恒心思暗动,侧翻躲过借着巧劲刺穿那人手腕。当时自己也一惊——这匕首还是个削铁如泥的宝贝,随即夺过那人的刀,又把匕首还给卢尺。 其余刺客也陆续追上。启恒护着卢尺且战且退,被逼得退无可退,一把大刀眼见落在他身上。眼见他一命将休,突然两把长刀飞来,生生逼退挥刀向启恒卢尺的几人。 启恒大喜。来人正是苏令。 苏令等人手脚已经有些浮软,随行的人有半数几乎全无抵抗能力,此时还能行动的人加上苏令也不过只七个。苏令趁机快速策马冲入包围中,左右杀了两人,一把将启恒提起放上马背,自己却顺势滚了下来,再托起卢尺放上马背。苏令护着两人杀出一个缺口,才飞身上马。随从护住启恒卢尺逃去的方向。苏令又连杀几人,策马狂奔。 夜也深了,远远看到前方几点亮光,隐隐约约一座城门的模样,苏令知道是高渠到了。 启恒看到灯光心中一松,当即趴倒在马上,再也动弹不得。卢尺毕竟年纪小,早也昏睡过去。苏令也将要到了极限,只靠着一点意识坐在马上,任由马向着高渠。 突然马哄的一声扑倒下,三个人叽里咕噜地从马上滚下来。匆忙间苏令想要伸手护着启恒卢尺,两个胳膊却像灌了铅一半。再下一刻,三人已经全部摔下来。苏令见这样子只是欲哭无泪,只盼着那些刺客再追来前有人先发现他们。 这时候高渠方向一人正打马过来。 枣红色的马从三人身旁飞奔而过,过了片刻那马又掉了头过来。少年打量着三人,跳下马。 苏令见来了人,勉力道,“兄台,可否送我们到高渠城门?” 少年轻点头,将启恒扶起来放到马上,又抱起卢尺也是放在马上。有心问是怎么回事,又道这恩恩怨怨恐怕不便说,也不多问,又见苏令也是虚弱,便道,“你也上马吧。”又上去扶他。苏令也不推辞。 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见这少年又回来还带了三个人,正在奇怪。 少年道,“他们受了伤,你们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打开城门,或者军中可有懂医术的?” 私开城门这是重罪,守卫自然不敢。 苏令虚弱地坐起来,“我是苏令,护送殿下入陈。你们把守城将军找来。” 守卫有死令,日落之后不得擅开城门,但听说是护送殿下的苏将军,也不敢怠慢,只得恭敬道,“小侯爷请等会,我去禀明将军。” 苏令急道,“这边是恒殿下,还有你们卢将军的小公子。快把城门打开!” 守卫惊道,“小公子也在?” 卢羽还未走远,守卫赶紧让人把卢羽喊回来,又去通知吴弁功。吴弁功认得是卢尺,见这样情况,心中却又想着朱姓少年正在外面,吩咐左右道,“你二人躲在门后,注意之前那个人,如果他要进城,格杀勿论。”这才吩咐打开城门。却见苏令三人皆倒在地上。 那少年见城门打开,旋即拍马离开。 苏令听着轰隆隆的内城门打开、再是外城门打开,再是有人出来,苏令觉得眩晕,也看不清来的是谁,只道,“华道山驿站,快去!”说罢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吴弁功赶忙令人找来大夫、禀告陈王,自己点了两百人赶去华道山。 有些红,有些白。姹紫嫣红像是回到了信陵,又突然间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恍惚间似乎听到母后再喊他,“恒儿!醒了吧。今天还有早课。” “让我再睡一会!”启恒嘟囔道,迷迷瞪瞪的揉开惺忪的眼。 却看眼前是一个老太太。 “哎呦!我的好外孙,你终于醒了!” 启恒睁开眼,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到了高渠了! 启恒有些失望,刚才梦里喊他的是外祖母。小說中文網 “可真是托了太后的福,殿下终于醒了。”文妃笑道,“可足足睡了三天!王上每天都要问几遍!” 太后笑骂道,“就你话多!”又道,“行了,这次去告诉他,殿下醒了。” “遵旨!”女子笑道,“臣妾,这就亲自去告诉王上。” 。 第六章 启恒扶着脑袋,有些晕。终于清静了。太后本来想让启恒陪着她,这时候观察启恒脸色,又道,“这些人嘴巴没个闲的,你回头去东所跟铭儿他们住去就好了。” 启恒揉揉脑袋,猛然坐起来,“华道山怎么样了?” 太后答不上来,回头问,“怎么样了啊?” 后面侍卫上前道,“回太后,回殿下。刺客全部被剿灭,不过,卢将军已经战死了。” 卢岩在华道山驿站厮战,不得脱身,到软骨香、的效力发挥出来,早是筋疲力尽。那帮杀手皆是受了命‘所有人等杀无赦’的,卢岩与其下一干人等尽死在华道山下。 启恒心中早猜到结果,猛地听到了还是难以接受,“所以,嬷嬷也死了?” “是。” 启恒眼帘低垂,心中悲痛,“苏令呢?” 侍卫禀道,“小侯爷已经醒了,不过伤的重,需要养着。” 软骨香和普通麻沸散不同,带着几分毒性,苏令这样情况下强行运功,毒也随着筋脉流动,好在心肺未伤,修养几个月也没事了。 “哦。”启恒松了一口气,道,“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卢尺。” 这事他就不知道了,侍卫看向太后。太后叹道,“听说是没醒。一直高烧不退,好好坏坏到现在也没清醒,有时候下午热退了,晚上小脸又能烧的通红。可怜那孩子了。” 启恒昏昏沉沉的,等陈王到了,他又睡了过去。稍微清醒的时候赶上卢岩下葬,便去灵前拜了两拜。再回去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醒了,才终于有精神。 高渠城比不上国都信陵的繁盛,陈国宫殿也比不上天子的皇宫华丽。但因是地处北方,得了天巧,千山冰雪之盛景,也自有一番威严。 启恒前几日因是在路上颠簸疲惫心中闷气,中了毒也没精神,再加上卢岩因他而死,心思沉重,连着几天没有说话。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恐怕也是因为见惯了生死。启恒一路走来,几经波折,为他而死的人不知道多少。见的多了,对死竟然有些麻木。启恒和卢岩相识不过半日,哪能有多大记性,倒是惦记着卢尺。却又做不了什么。他曾经是太子,是天下的储君,他从小便被教育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至于别人……为他而死的人被他看成了理所当然。他并不恶毒,但的确比别人少了一颗心。 启恒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周遭的宫墙砖瓦、植被花草等等,也都与信陵不同,自然是见到哪儿都觉新奇。 他也不要人跟着,自己走走逛逛。这几日天气突然冷了,宫中无论主仆都少有出来,偶尔也只有巡视的队伍以及扫雪的太监,偌大的陈王宫显得空荡荡。启恒起先也是因为新奇,时而团团雪、时而掰下屋檐上的冰条,也是自得其乐。再过半日觉得腻了,正想着是不是回去,却突然听见前方高墙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接着便听鬼号一般的喊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启恒前几日来过这地方,也不知道谁敢这么喧哗。转到正门,却又觉得奇怪了,那门旁却是有十来个人看守着。启恒心中好奇便喊来一人问。那些侍卫自然是不敢怠慢,依令答道‘公子伤了皇城来的使臣,这才被陈王禁足’。 那公子名叫陈休,是陈王早前死去的三弟陈武的独子。陈王痛惜三弟早死,怜惜陈休年幼,因此待陈休极其宽容,却不料竟养成了他现在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再到后来却没法管制了。 所谓的信陵使臣也是个只知溜须拍马的主,只是此事却真不是他起的头。 原由还要从卢羽说起。 国相方宗德替三子方熙求旨,娶陈国卢岩之女卢羽。皇帝听闻也乐得成全,亲自派使臣前去陈国。 一来卢羽年幼,二来卢羽也是极其不愿意。卢羽想着父母平日宠她,便求着母亲把这婚事推脱掉。卢夫人也是无奈只说这皇上赐婚如何能推脱,卢羽便道他们若是答应了,自己日后也一定逃婚。卢夫人无可奈何,只说有个道士给她算过命,说她此生不能远离陈,否则便有灾祸,况且这样的大事,须由卢岩做主。却没想到卢岩丧命,此事也没了下文。 卢家世代忠义,卢岩更是曾救过陈王性命。此次因为启恒而死,这是救主之功,依着陈王的意思应以国礼下葬。只是让卢岩去迎启恒,违了皇帝的命令,对外只能说是剿灭贼寇牺牲,以将礼葬之,又让陈铭陈休等前去吊唁。陈休这才遇见卢羽。卢岩之死,几乎让卢羽心性大变,不哭也不闹,沉闷闷的让人心疼。 陈休玩乐放肆也不务正业,却不知为何,见着卢羽竟像是着了迷一般。只是陈王在旁边,他自是不敢表露。晚间回去想起白日那卢羽的样子,梦里也是想着卢羽。又打听到卢羽被皇帝赐婚,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日趁着卢家入宫谢恩,在鸾林道上拦住卢羽,只道,“你若是不喜欢那什么方熙,不如我带你走得了。咱们一走了之,我听说南方晋国山环水绕的。我们换个名姓,任谁也找不到。” 卢羽家中遭了大变,小弟重病,母亲也是茶饭不思,这几天下来,她竟然沉稳的许多,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怨恨。再说卢羽丧服还没脱,陈休不知分寸竟然来和她说这些。 “我们不过见过一面吧!说什么一走了之?”卢羽向来瞧不起这些浪荡公子,又道,“小公子自己一个,而我还有兄弟母亲。” 卢羽被陈休拦着,本就有些不快。说完才觉得不当,脸一红道了声歉,转身要走。陈休是个无赖性子,跟他玩的也都是些不正经的人,平时比这更狠的‘父母兄弟’的话他也听的多了,根本也不在意。 这时候却正撞见王怋。 鸾林道是通往宗庙的路,那地方平时除了打扫的宫人少有人去,因此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却不想这王升泯怎么恰巧走到这条路上。 王怋靠着和云裳的关系,又使了点钱财,才求下这份差使。本想着这趟能在陈王、卢家、方府和皇帝四方面捞着油水,不曾想来到了高渠,陈王没有什么表示,卢家更是冷淡只是应付。今日又喝了许多酒,说话更加不知轻重。 他也不知道又被谁欺辱了,一肚子气,说话也恶毒。见卢羽和陈休两人在这,冷哼一声,张口便道,“难怪卢家听着皇帝赐婚也不上心,原来是有了情郎了。” 卢羽本来不愿理他。那王怋却不知好歹,以为卢羽被他说中。又看她见自己也不答话,气道,“卢将军死了,我这回去的日子又得往后推。也难为你家中弟弟重病,恐怕也活不长了。这丧事喜事也不能一块办,我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卢羽哪还忍得了,气得急了一脚将王怋踹倒。王升泯再要说话,却被卢羽两耳光抽了回去。王升泯呕一声,酒水饭菜吐了一地。 陈休在一旁再不敢说话,心中暗叹道,好险,若是把她惹急了,这遭打的就是自己了。 这四处没人,还是陈休拦下了,又去喊巡逻的侍卫把王升泯送回去。 王怋几乎丢了半条命过去,最后好歹让人将他送回使馆。陈休又吩咐那些人不得说出和卢羽在一起的事。 。 第七章 陈休直到被带去见陈王时候才觉得大事不好。陈王若是知道他竟然拦着已经被皇帝赐婚的卢羽,又意图带她逃走,怎么可能轻饶他? 哪还敢说真话!陈王问话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陈王看陈休缩着身子低着头,遮遮掩掩的,没有一点男儿气概,大怒之下让人看着他不许乱动,末了还不放心,亲自拿了绳子把他绑在床上,也不许人进来,又令太医去看王升泯。 陈休心道若真是他动的手,最多不过是让王升泯打回来。可是等到王怋醒来,陈王知道了真相,他这条命得去一半!更是一心想着逃走。只是陈王将他捆起来,那些看守的人又得了严令,不许私自解开。陈休也只能是叫天不应,任他在屋内怎么折腾,全是白费功夫。 陈休的确是惹了麻烦,而且还是个大麻烦,不过这次却不是陈王要拿他怎么样。 也是那王怋倒霉。卢羽动手之时虽然打的不是要害,可是下手不轻。王怋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也弱,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回了驿馆夜里突然身子涨热。他平日里作威作福,以至于整个使馆几个下人对他都有怨气,打发走陈王派来的太医。拖到半夜,见王升泯实在撑不住了,才找来大夫,不曾想没到天亮他就死了。【愛↑去△小↓說△網wqu】 天还未亮,陈锦神色匆忙地赶来。陈休晕晕乎乎听到外面有动静,还没回过神来,陈锦已经进了里屋,一面解他身上的绳子,一面把他恍醒,道,“誓归门外有辆车,快走。” 陈休半睡半醒,一阵莫名其妙,揉着眼迷瞪着问,“三哥?”还没等陈锦说话,陈休猛地就清醒了,一看天色大亮,急道,“怎么?王升泯醒了?卢羽告状了,所以伯父过来了?” 陈锦气道,“父王没来,那个赵平童来了。你赶紧走。” 陈休一听不是陈王,心神大松,长呼一口气,道,“都不是那逃什么?只要不是那个王怋死了,我堂堂陈国公子,谁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陈锦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拖着陈休向外拽,“你还真猜对了,王升泯死了。看你做得好事!现在顾不得说这么多了。这次你打死了使臣,怎么也要带你去信陵问罪,父王就是保你,也没你的好。” “死了?怎么可能!”陈休道。那王怋被打的虽惨,可都是些外伤,怎么会死。正张口想说王怋不是他打的,可转念一想自己是陈国公子尚且要被带到信陵问罪,若是卢羽定然也轻饶不了。 陈休也不是个会代人受过的人,只是此事到底是由他而起,他又一想到卢羽,话到嘴边竟生生给咽了回去。又道,“你把我放走了,你怎么办?” 陈锦把陈休往外推,“你还有闲工夫替我操心呢?父王那有太后呢,你赶紧走!” 却看院里涌进来一群穿着黄衫的侍卫。 “公子哪去?!”赵平童捧着天子冠,拖着长音趾高气扬的进来。“陈国好大气派!竟敢私自打死天子使臣!呦!三殿下怎么在这?莫不是通风报信要私自放走重犯!” 赵平童那故意拉长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厌恶,陈锦也是嫌恶,向前走两步,道,“谁是重犯?这里可是陈国!你说话小心些!陈休怎么也是陈国公子。即使有罪也是要有天子定夺,哪里能有你的话!” 赵平童扬着下巴冷笑道,“我赵某是为天子办事的,陈休公子虽是尊贵,可私自打死天子使臣,说不得也只能押往皇城了。要说我怎么能说上话……天子冠在此,如圣上亲临。” 这话一出,陈锦僵住。陈休看着这阵仗也是实在逃不掉了。 “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可是将我陈王也不放在眼里了?!” 随之一个中年人大踏步从外进来,一身黑色朝服,头戴九珠王冕——正是陈王。 陈国三日一朝,这日正是上朝日。陈王一早穿戴好朝服,正要上朝,突然有人来报王怋已死,赵平童带兵闯了进来要逮捕陈休,便匆匆赶来。 陈王才来,一眼看到赵平童手中捧着的天子冠,冷喝道,“陈国公子的罪还没定,就连我也不是陈王了?!” 赵平童又站直了几分,“见天子冠犹如见天子。下官现如今捧着天子冠,恐怕不方便见礼。倒是陈王,见了天子冠如何不见礼?”小說中文網 陈王扫了一眼赵平童,“你捧着天子冠,能打贪官奸臣,能捉犯罪诸侯。我是贪官还是奸臣还是犯罪诸侯?况且太祖皇帝有口谕,免除陈王跪礼。我见了天子犹可不拜,何况这么一个天子冠?” 陈王盯着赵平童,“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陈王宫耀武扬威?!谁许的你带兵闯陈王宫?” 赵平童听着身子一抖,立刻泄了周身的傲气,转换了语气,连说不敢不敢。“实在是陈休公子欺君罔上打死了王大人,下官才带兵……” 陈王斥道,“且不说使臣丧命是国事,应当上禀天子再做处置。我这陈王尚在,纵使有事,也该先向我禀告,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小副使?” 赵平童心中盘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他的官职虽小可地位极重,陈王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么一想底气也足了,声音又尖细起来,“还请陈王周全考虑着,说句不该说的话,陈国陈休公子杀了天子来使,就是陈休公子以死谢罪,天子还说不定要降罪陈国呢。” 陈王冷眼了看在后面躲躲闪闪的陈休,怒道,“事关天子之国,兹事体大。将陈休带上乾坤殿,我亲自审问!” 朝堂之上,各个大臣也是等急了,都道陈王平日从未耽误早朝,难道是因为陈休的事,故意拖延?那陈休打死使臣的事也传开了,都不知道陈王会怎么处理。各个交头接耳讨论的好不热闹,突然有人传报‘陈王驾到’,才看陈王进来,身后跟着三殿下陈锦,以及副使赵平童,还有两个侍从推搡着陈休跟在后面。 赵平童来的时候,陈休本也没太在意,以为最多不过是被狠打一顿。却看这时候已经到了朝堂,才知道这事大了。 。 第八章 陈王坐下,众臣行礼罢。陈王道,“今日王宫之内发生一件大事。” 一众人都以为陈王要提陈休行凶打死王升泯的事,不料陈王话头一转道,“有人私自迎出天子冠,带兵闯陈宫。” 赵平童大惊,心道难不成陈王想要护短?天子冠是赐予正使的,按律他确实没权利迎出天子冠。当即跪拜道,“陈王明鉴,小人也是因为使臣王升泯惨死,为防主犯私逃,这才入宫。” 陈王道,“这么说你也是情有可原了?” 赵平童磕头,“陈王明鉴!” 陈王端坐在上,喝道,“你既然是情有可原,那死罪可免。我也不难为你,先拖出去打他十个庭棍。” 一个小小副使竟敢带兵闯宫,传出去像什么话?这十个庭棍既是让他长长记性,也是警告旁人。只是这庭棍手臂般粗细,都是紧实的高山松木制成的,比铁棍轻不了多少,这十棍子下去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 陈休看这状况,心中暗笑,怎么样自己也是陈姓,平时打就打了,现在性命攸关,陈王必然偏袒自己。 这朝堂上没人敢说话,一时间冷得让人发颤。 过了片刻赵平童十个庭棍打完,又被人架了进来。那赵平童已经站不起身,扑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陈王,又忌惮陈王发怒不敢再放肆。他才被打完庭棍,怕陈王再说他不行宫礼再打,硬挣扎着想爬起来。陈休看赵平童这个样子,完全没了刚才要拿自己的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觉得好笑,扑哧笑出声来。 陈王瞥了一眼陈休,见陈休立马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又道,“赵副使不用起来说话。昨日王宫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殴打使臣,致死。现在主犯就在下方,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休眼看着赵平童站着出去躺着进来,生怕陈王也将他拉出去打这庭棍,想说实话,又忌惮说实话陈王更饶不了他。 陈王看无人说话,道,“在陈国殴打使臣是什么罪?打死一人又是什么罪?” 吏官宋正文道,“大显律例,凡对天子使臣不敬者刺字流配,凡殴打使臣者罚钉刺一百。在陈国杀死一人,当挑断脚筋,犯案着为死者守丧三年。” 陈休早已听得一身冷汗,心说那打死使臣该是什么罪,口中嘀咕道,“王升泯也不是我打的。”这一声不大不小,却正好给赵平童听见。 赵平童听陈休矢口否认,道,“不是你能是谁?” 陈王三弟早死,他早当陈休是他亲生儿子一般抚养。他一众儿女中,大儿子陈铭心思缜密又宽厚爱人,二女早夭,三子陈锦勇猛无畏富于谋略,四女年岁虽小,却是温文雅秀,唯独这个一同长大的陈休整日胡闹不成器。但陈休向来胆小,很少下重手打人。 赵平童看这众臣议论纷纷,一激动扯动了伤口,又一阵疼。“陈休公子不是想推卸责任吧?” 陈休说完立马又后悔了,眼睛飘飘忽忽四处乱看。自己怎么也是男儿大丈夫,怎么能受些威胁便把卢羽供出?他到底是陈国公子,说不定也不至于要抵命。 赵平童心说这若是当真不是陈休,自己这一顿板子可是白挨了,急着再一问,“不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打的。”陈休也急了。这里好歹是陈国,抵死不认账,看他能拿自己怎样。 赵平童盯着陈王,涨红着脸,道,“陈王若是徇私我也没得奈何。” 陈锦道,“你就这么认定是陈休的罪?” 赵平童也不知是疼还是激动,发狠道,“陈王若是不信,可以喊送王大人的侍卫对质!” 那侍卫前来,见是陈王问话,决然不敢撒谎,便将那日经过说了出来。 陈王一听卢羽当日在场,当下大惊。他认定不是陈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卢岩才死,也是为了救护启恒,不想卢羽偏偏犯上了这样的事。 赵平童急道,“你们就这样推给别人,让她来对质!让她来!” 事情已经到这样田地,只得传卢羽来见。 卢羽见了陈王绝口不提陈休拽他去鸾林道的事,对殴打王升泯的事却是直言不讳,“王怋口无遮拦,我便出手教训了。我未下死手,他若是死了也只是他太不走运。” 殿上众人皆是暗暗吃惊。 卢羽一进大殿,也不需陈王询问,便朗声承认,又道,“当日是那王怋出言不逊在先,我气不过出手教训在后。陈国与皇上自然不能因我为一个小女子而有嫌隙,此事却是我一人所为,我甘愿以死谢罪!望王上念在我父亲之忠心,不要连累卢家其他人。”仦說Ф忟網 卢羽既然承认,陈王只得命将卢羽收押,放了陈休,又命人将赵平童送回驿馆。 等下了朝再让人去找陈休,想问明白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去的人回禀说陈休已经不在高渠了。 这陈休逃的到快! 再回头说那陈休,他见卢羽爽快承认,知道大事不好。他才被放了,便跑去问陈锦给他准备的马车盘缠在哪里。陈休人将马车拉到大牢外的隐蔽处,转身就到大牢里。大牢进门要先下三阶楼梯,那楼梯一二阶矮,最后一阶高,陈休走得急没主意,一个踏步险些摔着。他也不管那些人拦着,嚷嚷着说,“走开!这高渠城内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牢头是个矮胖的人,知道他不好惹,一路陪着笑。陈休走得快,他也快步跟着,怎奈他两腿粗而短,不时的小跑几步才能勉强跟上。牢头谄笑道,“公子!公子,你慢些。” 陈休也不管他,风风火火的在牢里四处看,看一个牢里不是另一个牢里又不是。他心里急,又听着那牢头在身后絮絮叨叨,恨不得他扔出去。 牢头紧跟几步,道,“公子这是去找谁?公子?您说出来,我也好帮着您找啊!” 陈休这一慌反到把这人是个牢头给忘了,自己这样瞎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听着这话才停下步子,道,“卢羽关在哪?” 牢头一听先是愣了,心说卢将军的女儿怎么会被关起来?这牢头还没得这个消息呢。牢头赔笑道,“卢将军的女儿犯了什么罪?我这关着的都是些贪赃枉法的人,要是犯了通敌叛国之类的大罪的人都归内牢管,可不会交到这边。小公子别是找错地方了。” 牢头看陈休脸色一僵,凑上去小声问道,“难不成卢将军的女儿真是犯了通敌的大罪?” 陈休转身瞪他一眼,“放屁!再胡说,我把你送内牢去。”牢头一听也不敢乱说话了。陈休心说自己也是糊涂,没问明白卢羽关哪了,这么急着还找错地方,一扭头又大步往外走。一番折腾,到了内牢,又逼着内牢的守卫放他进去。见了卢羽,只说要救她出去。 卢羽却不愿走,“我若是一走了之,不要说卢家,就是陈王也会受到牵连。这事和你无关,我谢谢你这一番心意。只是你身为陈国公子,除你自己之外还有父母兄弟,说的大了还有陈国百姓。” 卢羽执意不走,陈休心急,只说都是自己害的,心中盘算怎么才能救她。陈王必定不行了,心说现在只能去找卢羽的大哥卢觐。他到不怕事情闹大,心中还计划着,若是实在不行,让卢觐带兵劫狱,再带着卢家老小远走他乡。再看时间,差不多要下朝了,牵了匹快马,出了高渠,一路向西。 。 第九章 高渠西南方向三百里处有两座山峰,分别是华道山、天行山。山高气寒,加上又地处北方,因此山上常年积雪。本来山上雪水没机会融化,不过造化神奇,华道、天行两座山都是死火山,百十年前华道山突然爆发,火山熔岩冷却之后,华道山上出现许多温泉,热源。冰雪得了热融化成水,顺着山溪流到两座山之间的谷地,时多日广形成一个清澈广阔的湖泊,名为妹儿湖。纵使寒冬时,湖水冰寒却不至于结冰,尤其适合冬补。雪水纯净甘美,雪水中养的鱼更是鲜美,妹儿湖下的鱼也是紧致通透。 那日陈国司文孙喜辕的小公子孙贺奇在奇货园得了一条通身雪白的冰鱼,心中大喜,正想回运回高渠炫耀。才出了奇货园正遇上快马奔来的陈休。孙贺奇见陈休正好过来,想拦着他。 不曾想陈休心中有急事,根本也没看左右。他赶着去见卢觐,冷不丁看到前方一队人拉这个大水箱。路宽,就是再并排一个车也能过去。陈休也就没在意,马也没停,策马便要过去的时候,那马突然猛地一个踉跄,一下撞翻水箱。 那孙贺奇看陈休撞翻水箱,瞪大了双眼骂骂咧咧,心疼的让人赶紧把鱼抱起来,想着先放回奇货园的池子里,可别让它失了水。 马撞翻水箱,陈休也被甩了出去,洒了一身的水,一条大白鱼扑腾扑腾在他身上。好在他这外面穿着的狐裘拦着水,才没全湿透,不然这冰冻的天,怎么受得了。陈休正发懵,却看那马又发疯似的往这跑,眼见它前蹄就要踏在陈休身上。陈休暗道这马平日也没见这么大脾气,把怀里的白鱼一扔,忙的翻身躲了过去。陈休一躲,马的前蹄不偏不倚正中大白鱼的肚子,这一蹄子把白鱼的肚皮踩破! 孙贺奇眼见着马冲着陈休跑过去,正高兴,再一看白鱼还在陈休怀里,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喊人去把马拉住。结果人还没上去,鱼已经死了。孙贺奇心疼不已,跑过去一把拽住陈休,骂道,“你这疯马踩死我的白龙王,你可怎么陪。” 陈休这一场惊险,见马终于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孙贺奇又扑过来。他心中有事,不愿在这浪费时间,便道,“不过是条又肥又大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小气了。你等我几天,我回去便把钱给你送过去。” 孙贺奇在一帮公子哥面前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样回去必然被那些人笑话哪能愿意,“我这白鱼花了五十两金,你现在就把钱拿来。” 陈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只当是孙贺奇讹他,当下大怒,“你这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惊了我的马,害得我摔了个跟头。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到讹起我来了!” 孙贺奇见陈休不愿赔钱,当下拉住他。 陈休道,“你看这鱼正好被踩成肉泥,趁着现在赶回去正好弄个的鱼丸汤,也不会不新鲜。它早晚得死,反正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谁吃活鱼。”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说道最后孙贺奇只说要带陈休去找陈王评理。这可吓坏了陈休。他正躲着陈王,哪敢回去?眼睛一溜想趁机抢马,要跑,却被拉住。 正吵闹间,却听一人道,“这条鱼由我赔了罢!” 两人听闻静了下来,齐齐后头看向那人。那男子约有二十七八,人长得温雅,一身青色长袍外披一个白色雪狼袍。 正是奇货园的园主。孙贺奇抱拳做礼道,“园主来得正好,你说白龙王可是在你这花了五十两金买下的?如今却给他的马踩坏了,我让他原价赔我,还能是讹他?” 陈休冷笑,“不过一条烂鱼还什么白龙王?那天看我真弄条龙王来!” 园主温笑道,“这位是?” “陈休。” 园主听闻缓缓施了一礼,道,“原来是陈国公子,有礼。” 陈休眼睛贼溜溜的四处瞅,一边敷衍道‘有理有礼’。园主也出来了,这下是彻底逃不掉了,又想着反正自己背着大麻烦,也不怕再多一件。大不了下半辈子躲在太后那儿不出来。 孙贺奇瞥一眼陈休,“呵!园主不用顾及他是什么公子,陈王不会偏着他。” 园主缓缓笑道,“这世间五斤的鱼也并不罕见,罕见的不过是这条鱼通身雪白。再怎么罕见说也不过一条鱼,陈休公子这个帐便算在我的身上好了。” 孙贺奇道,“孙家也不至于拿不出几十两金!总归他陈休弄死了我的白鱼不肯赔钱,这事先要到陈王面前说一说。” “这白鱼未出我奇货园范围,便死了,这是我的不是,理当在下将钱奉还。我园中还有条金色的鲤鱼,你若喜欢我便送给你了。”又冲身后一个小童道,“取五十两金来。”又冲孙贺奇道,“这样处置,可还满意?” 这事不用回高渠了?陈休赶忙道,“唉!江湖救急,谢了谢了!钱等我回高渠一定让人送来。” 过不多时,小童捧着金过来。园主又道,“后园那条金尾鲤鱼隔日就送到司书府中。” 孙贺奇瞥了眼小童,冷呵呵道,“园主既然这么说了,我今天就先放过他。” 陈休见这园主为他解了围,便要谢他。园主笑道,“今日相见也是缘分,敢请公子喝杯茶,望公子能答允。” 陈休虽然要去找卢觐,但这一外衣湿了,也着实是冷,想找个地方换了,也就没推辞。 到了正门,陈休却笑了,心道‘园子这么气派却连个门匾也没有。”正觉得奇怪,踏步进去一回头,看见上边一块金匾,富贵是富贵,就是太俗气。陈休心里暗笑,这园主家大业大,确是个小气的人,一块金匾也要挂在里面,生怕给人偷去。再向里,才看雕廊画栋小楼参差错落,路旁是红珊瑚,水中有雪莲花。那几株白梅也是绝了,梅瓣比雪更白,可谓‘梅已胜雪三分白,更有花魂一片香’。这些东西多是世间罕见的极品,多得是钱财换不到的宝贝。金银在这,不过是最寻常的俗物,这么一对比更显得门上那块匾俗气。 一路走来,陈休看的连连称奇。洗了澡,换了衣服,有小童引他到一处小楼。只见那小楼左右楹联空无一字,只有横匾上用劲草写的‘大风楼’三个大字。笔触中像是藏着一条龙,那种欲破苍天的气势,让人惊叹,陈休也暗暗叫好。进了小楼,本以为在这里又能见到什么稀奇东西,却不想这其中极其简朴。 陈休推开门。 前厅后墙上挂着一个老者的画像,画像之前一个团蒲,左边临着窗户的地方有一张黄木的书案,案上一个古朴的香炉,只看它烟气旭旭,却也闻不到什么香味。右边是一个方桌,那园主正跪坐着煮茶。 陈休走过去,却看那园主摆了八个茶碗,茶叶浮在水上最多不过八九片。陈休看得奇怪,道,“你还有客人?”小說中文網 陈休心说他这样摆法应该是用开水直接冲茶了,却见园主又把茶碗中的茶全倒入一旁的煮具中。水开了三辊,园主倒出五杯茶来,笑道,“请。” 陈休乐了,心道他这说是请喝茶,倒是真的就是喝茶。又看这茶是普通的茶,水也是普通的水,没什么稀奇处,不知道他这故弄玄虚是要搞什么名堂。陈休端起一杯尝了一下,也尝不出什么特别的,随口道,“好茶。” 再看园主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陈休心想他这样帮我,又这么客套,现在请我喝茶却又不说话。再一想心中了然。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必然是有事相求?陈休心中不喜,但受了他的恩惠一时也不好拒绝。心想若是什么小事,就是答应了也无妨,况且自己无钱无权只除了没什么用的公子身份,其他还真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 。 第十章 “有什么事便说吧。【愛↑去△小↓說△網wqu】”陈休道,心中却说‘你说了我可不一定帮’。 园主笑道,“公子既然爽快,我做事也不喜欢遮遮掩掩。在下确是有件事要公子相助。” 陈休心说你这样绕了一百八十个弯,还不是遮遮掩掩磨磨唧唧?“你既然帮了我,有什么事说来看看。我若帮不了,最多不过把黄金还你。”陈休想着突然要笑,看这人多半是最近才来的陈国,竟然不知道高渠的情况,说不定找错了人。又看那人举止风度,心说这园主要人帮的事绝对不是小事,他自己身上还一堆乱七八糟的麻烦处理不干净,这园主请他帮的事他多半帮不了。 “这件事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只是想见陈王,还望公子引荐。”园主说着作了个揖,笑道,“至于姓名,未到显达,不敢通名。” 陈休听他这话,却是一愣,心道竟然是这个事情。且不说我现在不能回高渠,就是能回你这样费尽心思要去见陈王也不知道什么目的,怎么能随便让你去? 这事他虽然能帮,可却不能帮,眼睛一眨推辞的话也出来了,“高渠的人都知道我这公子的身份不过是个空的架子,也不怕你笑我,我那伯父见我一次便要打一次,你真让我推荐你,你这辈子也就进不去王宫了。” 园主竟没想到陈休会这样回答,略一沉思便道,“公子尽管放心,在下若是心怀不轨也不会找到公子接近陈王。在下不过一读书之人,在这世上却想有番作为,虽是只是家世卑微又无人赏识,才想请公子引荐。” 陈休一乐,“你这还算家世卑微?那我岂不是穷的连乞丐都算不上了。” “富和贵不同,我求的是名留千古,这些东西买不到。” 好大口气! 陈休也听过有些人为了谋得一官半职,四处找人举荐。可是那些人多半是找陈铭陈锦,找其他人的也有的是。他说白了,若不是陈王可怜他,估计吃喝保暖都是问题。谁会来找他?陈休笑他,“你要这么说,我也是能帮你,不过我这帮你,我的得准备着可顶一顿臭骂。你若是没什么本事,我可就到了大霉了。”小說中文網 园主笑,“公子命相不凡,必能成一番大事,何必妄自菲薄。。” “你若是想凭这算命的本事谋个官当当,应该去信陵找皇帝老子,来陈是来错了!”,再一想,又笑道,“那我也不白来,你先看看我的命相?” 园主微笑,道,“已为公子算好了一卦。” “什么时候?”陈休微惊。 “公子才一进门开始。”园主见陈休不明白,又道,“茶碗、茶叶都是卜具。” 陈休听得稀奇,笑道,“算卦虽然老套了些,你用的东西还有点意思。你算到什么了?” “公子命贵,功名两全。一身功应是起于战场,万世名应是落在朝中。” 陈休瞥了一眼茶碗,他也看不懂也不明说,自嘲道,“你这马屁拍的比高渠城门那两个老头顺当,话说的也比他们大气。不过战场上有卢家兄弟,轮不到我,朝堂上又有我大哥三哥……我要上朝,还没开口,伯父他老人家就能一棒子打死我!” 园主笑道,“世事常变,谁又能知后来之事。” “你这说的不就是后来的事?”陈休江湖术士见的不少,也不信他,心思一转便道,“之前就有人说我能当个将军,还有个被我气到了,说我以后害死爹娘。我倒是想,也没机会。”陈休端了杯茶,一饮而尽,道,“你这也算不得什么本领。要见我伯父可不是那么容易。” “公子如此说了,我也不勉强。只望公子能将这卷书交给陈王。”说着取出一卷书交给陈休。 书也不厚,略微翻翻不过几千字。 陈休不是个不好意思的人。只是看着这古怪的奇货园,吃了玩了还什么都不帮,怕是走不出去,便道,“我也不框你。这书我以前送倒是能送,不过我现在从高渠出来,是赶着去见一个人。你要觉得不妨事,等我回来倒是能给你试试。” 园主道,“公子愿意帮助,在下感激不尽,自然肯等公子回来。” 陈休看看园主,憋了半天的疑问还是问了,“我看你也不缺那几个俸禄,身边也不能缺奉承的人,何必去争什么官做?” 园主笑,“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不能捭阖天下,又何必学一身本领?” 这世间文臣武将大都怀着这样的心思,读了些书就想着为官治世名垂千古,通了兵法就想立功创业、封侯拜将。让这些人感怀的往往不是困苦,而是怀才不遇。可这些人虽是满怀志气,却也个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陈休不答,心道我就不要货与帝王,所以也愿学什么文武艺。这天下乱了也都是这些学治世的人搞出来的。有些人自己学了些兵法诡道非要证明自己的学识,把一些不相关的人想安安生生活着的人都给卷了进去,还非要唱着慷慨激扬的调子,好像多伟大似的。所以有野心的人多了天下就会脏,有才学的人多了天下就会乱。却不知一个人若是觉得自己善良,并且还有这个能力,就更不该将这尘世平白让给那些有野心的人。 陈休也有自己的盘算。且不说他现在回不了高渠,即使能回,他说的话在陈王那里也没什么分量。这书陈王就是肯看,也必定只是随意翻翻,说不定又说他胡闹浅薄。所以不如先给陈铭,若是陈铭夸赞了,再由陈铭交给陈王。这样一来也能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如果真有些本事,陈王也能重视。又一想他这大哥眼光素来高,就是有些能耐他也不定能看上眼。心说实在不行自己抽个机会把它直接放到陈王桌上,陈王看不看就和他没关系了。 园主让人给他准备一匹快马,临行又送了一张纸。陈休好奇,打开来看,竟全是药名。陈休奇怪,“这是什么方子?” 园主叮嘱,“你此行既然是去找人,就将这纸交给那个人,让他好好保管,自然有用处。他如果问你药方从哪里来,你让他去华道山北去找,但绝不要提起我。” 陈休心说,连给陈王送书都答应了你,何况给送张药方?就算没什么用,大不了让他撇到一边,也不会有损失。 。 第十一章 卢觐自十六岁便随着父亲领兵,少有回高渠的时候,加上陈休年纪小、变化也大,更绝对想不到陈休会来找他。而陈休平日结交的都是些闲在家里的公子哥,和卢觐也不过匆匆见过几面,也难认出来。以至于二人在道上擦肩而过,陈休到了下个驿站,打听卢觐是不是来过。那驿站的人道,“卢小将军今早才从这换了匹马。” 陈休听说和卢觐错过去了,急的大跳,忙道,“今早?他从哪条路走的?” 那人道,“这几天下了雪,只有官道上的雪清了,小将军多半是从官道走的。” 陈休心说,卢觐早上走的,走的还是官道,没理由错过去啊!陈休突然记起来来的路上见着几个骑马一路飞奔,自己当时也没在意,现在一想其中一个倒是和卢觐很像。细心回忆,那人年纪样貌都是相似,心中大恼,一下站了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他只想着将军出行怎样也该有十几亲兵跟随,却不想卢觐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必定心急如焚快马先行。 这么一想大为恼怒,心说这么硬生生错过去了,卢觐现在心急马快,这么往回追还不直接追到高渠去?陈休气得直跺脚,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翻身上马,又向回追。好在卢觐在下个驿站休息换马,有些停顿。 陈休终于赶到,见卢觐正要动身,喘着粗气就匆匆跑过来。 卢觐听陈休说完,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怪小妹鲁莽,又是怕她此次逃脱不了。陈休问他可有办法,他也是连连摇头。陈休急了,又想起来园主交代的事,把那张纸拿出来交给卢觐,把园主神神叨叨的话说了一遍,要他好生保管,却忘了提到华道山北的事。卢觐看那纸,心中疑惑,这样一个药方是怎么回事?小說中文網 陈休在这卢觐面前,自然也是不敢说出怎么和卢羽遇到一起的。卢觐一说没有办法救卢羽,他更是记得抓耳挠腮。卢觐看在眼里,只说这陈休对他卢家倒是有情有义,他心中也是焦急,却反过来安慰陈休,“公子也不要太急,我现在就回高渠,若是事情有转机那必定最好,若是没有,也只能说是小妹的命数。” 陈休心里抱怨,命数命数的,还真能跟那个园主聊到一起。 这事因陈休而起,卢觐不知道内情,陈休却不一样。这卢觐也没有办法,看来卢羽是躲不过这一劫了,自己也没脸再回高渠。若是回去,卢觐就算忌惮他是陈国公子,陈王绝不会轻饶得了他。到时候卢觐一刀杀了他,陈王也不会干涉。想着,下意识扫了眼桌上的那把刀,身子不自主抖了一下。卢觐看得奇怪,道,“公子可是怕冷?” 陈休顾不得回答,一把拉住卢觐,皱着眉道,“我先跟你道个歉,你也别问什么。” 卢觐疑道,“公子言重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陈休支吾了半天,抬眼看看卢觐,一咬牙又道,“算了。你也别原谅我了。你先帮我个忙再说。” 卢觐也是奇怪,“公子请说。” 陈休把奇货园园主交给他书塞给卢觐,又把怎么遇到奇货园园主、他怎么拜托自己送书的事说了,末了求道,“你帮我把这本书,交给伯父,你要不愿意,就去奇货园还给园主,告诉他我陈休欠他的早晚还他……算了,太麻烦。【愛↑去△小↓說△網wqu】我就不回高渠了。” 卢觐诧异,心说他又和我道歉、又说自己对不起的人多,我问他什么事他躲躲闪闪不肯直面说,难不成小妹的事还和他有干系,便问,“公子为何不回高渠?” 陈休哪敢说真话,连着说几句拜托,翻身上马一路往西跑了。他计划的好,顺着这条路,等出了陈国,陈王怎么也找不到他。 卢觐心中念着卢羽在牢中受苦。府里发生这么多事二弟一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母亲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件件事在脑中徘徊,更是恨不得飞回去,也顾不上管陈休。这样策马加鞭连着几日赶回高渠,才到家中到卢岩灵堂拜了几拜,却看家中一团乱,那卢鼓也满脸胡须坐在堂上。 “母亲因着父亲和小弟的事已经卧床不起了,我也不敢将小妹的事告诉她。” 卢觐沉声道,“小尺怎么样?”说着就往卢尺房间走。 卢鼓哭丧着脸在后面跟着,悲道,“小尺到现在还是没醒。” 卢觐不说话,看他二弟愁苦样子,气道,“这些事情我们都伤心着急,你愁着一张脸像什么样子?!去把脸洗干净!” 卢鼓一吓,僵在原地,“大哥教训的是,我这就去。”说着讪讪地转身要走。 卢觐听他这回答不冷不热,心中想起自己不在,上上下下全靠他打理,自己这样一回来便训斥,实在不该,转而道,“家中发生这么大事情,理当由我们两个担起来。母亲还在病重,让她看见你愁着一张脸,该怎么想?” 卢鼓突然承受这样大的悲伤和压力,这几天也是麻木的安排应付各种事,已经心力交瘁。他兄弟二人常年不见,卢鼓又心性敏感,之前听卢觐呵斥,一下子兄弟之间的距离出来了。又听卢觐这样一说,才感觉有些依靠。他也明白卢觐是为大局考虑。再一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连在牢中的小妹都不如,哽咽道,“小妹已经在大牢之中,再过两日就要被押送到信陵,让皇上定夺,恐怕再无周旋的余地。大哥和世子较好,能不能……” 卢鼓轻叹道,“世子,也有世子的难处。” 说话间进了卢尺的房间,房间中药味浓厚。屋中炭炉烧的还算旺,留守的两个婢女坐在脚踏上靠着床睡着了。这二人听见动静,见是卢觐卢鼓二人,赶忙起来施礼。卢觐心说连二弟卢鼓也这样消沉,这也怪不得她们,道了声,“起来吧。”又走到床前,看卢尺呼吸微弱,人也已经瘦了一圈,心中一酸问道,“是哪个大夫来看的?” 卢鼓道,“宫中刘太医来过两次,府中的方先生也看过。是几个人一起商量的方子。” “什么病?还是中了毒?” 卢鼓苦笑道,“他们说不明白。只能用药汤吊着。” 卢觐皱眉,“不知道什么病就敢用药?” 卢鼓道,“是先中了软骨香,可软骨香毒性微弱,不至于如此。小弟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该是因为小弟年龄小身子弱,承受不住惊吓。” 卢觐见卢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再问,出了房间,去向母亲道了平安。转到房中突然想起陈休塞给他的药方,打开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让人把府中大夫喊来。 过不多时,大夫赶过来,再要行礼,卢觐心说就是高渠才这么多礼,抬手让他起来,又将药方递给他,道,“你看看这药方。” 那大夫张开纸,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看到了最后一味药,瞳孔一亮。卢觐又问,如何? 大夫回话道,“小公子的病症是心热难退,这药方也奇。方子上的药和小公子吃的药差不太多,只是少了一味茼麻子,多了一位大戟。正对病症却不敢说,但应不会有害。”顿了一下,又道,“或许可以一试。” 他二人都明白卢尺现在的状况,也不能更坏了。卢觐细想片刻,果断道,“按药方抓了,去熬一份。” 卢觐陈休怎么正好又这样一张药方,还嘱托我必有用处?想来好奇,把那本书也拿来翻翻。这翻开书中,读了几页便连连称奇,心说不想世间竟有这样的奇人,即刻带着书进宫去见陈铭。 陈铭早已等候多时,两相寒暄后卢觐问起卢羽的事。 陈铭道,“王升泯受了重伤,这已经是事实,但是王升泯若不是死于重伤,那卢羽也就没罪了。先前太医去过使馆,不过没见到王升泯就被打发走了。”又道,“此事父王不能出面,我不能出面,陈国的人一个也不能出面。不过陈王宫中正好有一个信陵来的皇子。” 。 第十二章 卢觐打马回府。【愛↑去△小↓說△網wqu】卢鼓迎上来,喜道,“小尺的病有了起色。” 卢觐大喜,立刻和卢鼓去了卢尺房中。原来这时候正好要吃药的时间,大夫亲自熬了药,喂了下去,才过片刻卢尺呼吸均匀了些,眼周的黑色也褪去。大夫觉得奇了,前去搭脉,果然脉搏也强了些。 果真是奇人! 卢觐心喜,快马加鞭赶到奇货园。那门旁听闻是从高渠来的,说是园主早有吩咐,即刻把他迎到内园。 一路繁华锦绣自是不必多说。卢觐心中有事,也没在意。再进了内园,有小童迎来指了路,“园主就在楼中。” 再走几步便看见一座小楼,横匾上用劲草写着‘大风楼’三字。字中像是藏着刀锋剑气,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卢觐不住赞道,“好字!好字!” 这时只见一人握着折扇从楼中下来,笑道,“果真得沙场将军才能看出这字中之意。只为了这知音也该出外去迎小将军。” 卢觐看这人二十七八岁,看他那周身的气质不凡,心说这便是园主了,道,“不请自来,实在失礼。” 园主笑道,“有客从远方来,当出门而迎。【愛↑去△小↓說△網wqu】这倒是我的失礼。将军请。” 卢觐进了小楼,也不多寒暄,起身一拜,“园主送这药方已经是大恩,再求园主实在唐突。只是小弟年幼,实在不忍他受苦,特请园主为小弟治病。” 园主一惊,旋即明白是陈休没说明白,忙扶起卢觐道,“你要找的人在华道山北。” 卢觐大惊,再一拜,“唐突了,他日再拜会先生。” 园主在后在叮嘱道,“你到那里万不可提起我。” 到了华道山北,见一木屋,屋内一个老者正在配药,卢觐说明情况,老者也未多耽搁,又赶回高渠。 卢觐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进了高渠。那马背上的老者护着药箱,摇摇晃晃的。街上都是行人,见他飞马过来,匆匆躲开。几个小童在街上打闹的正开心,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马。旁边小童的母亲一阵惊呼,又惊又怕,扯过小童一通训斥。 到了将军府,卢觐翻身下马,又将老者扶下来,却看老者晕晕乎乎转了几转才站稳。 还未引老者到卢尺房中,却见那两个婢女惊慌失措的从屋内跑出来,“小少爷……小少爷……” 卢觐心道不好,推开二人进了屋内,见卢尺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卢觐惊的说不出话来上前抱住卢尺怒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有好转吗?” 婢女哭道,“小少爷……本来还好好的。刚才我们要伺候小少爷喝药,才发现……才发现……我也不知道。” 那老者上前,查探卢尺的身体,又端起药闻了闻。 卢鼓道,“可是药有问题?” 老者摇头,“依照症状,正该是这个药。这倒奇怪了。” 一屋子人相互看着,没人说话。 卢觐呆愣半天,让人好生招待老者,自己先回房去了。又想起卢羽的事情不能拖延,将家中事交给卢鼓,悄悄赶到王宫。卢觐到了启恒住处,未表明身份,给了他外面几个侍卫些银子,让他们进去通传,只说是‘世子的朋友’来见。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可是大实话。这几日雪停了太阳出来,天反而更冷了。窗户外面滴滴答答的雪化的声音,屋檐上结出了大根大根的冰凌。这股冷劲,就是信陵城里的寒冬也比不了。启恒几日都没有出门,太阳还高着,他就已经钻进了被子。 侍卫来通传,门一开带来一股寒气,才禀告说外面有人求见。启恒嚷嚷道,“不见不见,可冻死我了!”嘟囔着往被窝里缩。 那人虽是受了卢觐的钱财,可到底不敢拂了启恒的意思,只得回禀了卢觐。 卢觐自从得了消息,几天以来几乎没睡,眼睛冒着红丝,眼神一瞪颇为吓人。心说事情紧急今日却是非见启恒不可。听那启恒不愿见,心下一沉便要闯进去。卢觐自幼习武也算身经百战,那几个守卫怎能拦得住他。 众人也只叫嚷嚷的看着他冲了进去。启恒听见外面的动静,喊道,“都是怎么回事!” 正问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卢觐也已进来,身后众人见他勇猛也不敢上前。卢觐进了门却看一个神色俊朗的少年正窝在被子中,想着便是启恒殿下了,心中不免起了些轻视,又为了卢羽性命,即刻跪下请罪,又道,“殿下!卢觐今日闯进来却是不敬,卢觐甘愿领罚,只请殿下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救我妹子的性命!” 这门大开,冷风嗖嗖的灌了进来,启恒往被子里又缩了几缩,听闻他姓卢,便卷着被子坐了起来,问道,“你和卢岩将军什么关系?” 卢觐禀道,“正是家父。” 这时候那些巡逻的侍卫听见这边动静,叫嚷着‘抓刺客’都围了上来。卢觐心说这巡逻侍卫不定有能认出他的,也不回头。启恒见状,假装大怒,道,“哪有什么刺客,不过是我闲的发慌,找几个人玩玩。真是刺客,等你们来,也救不着我了。” 侍卫道了一声‘是’,才要走,启恒又道,“先回来。你们找块毡布先把我这门堵上。太冷了。” 卢觐这般闯进来实数大不敬,见启恒却全无怒气,便开门见山,把来意说了。 赵平童领兵闯宫,这事闹的沸沸扬扬,陈王虽是禁止人谈论,启恒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些,只是卢羽犯得是重罪,他也不能去管。 启恒有心救卢羽,却又有三分犹豫。来陈国之前,母后曾嘱托他不可再惹麻烦。又一想,卢岩救他一命,应当还他一命。那个王升泯死的也不冤枉,赵平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同意。 启恒又问起陈休。卢觐说他一路往南逃去了。 “先捉拿的是陈休,后来才拿的卢羽。卢羽的事一定是和他有关系的,你怎么能放他走呢?”启恒笑道,“不过等事情解决了,他回来也没什么关系。” 启恒坐起身子,又道,“对了,卢尺怎么样了?” 卢觐心中悸动,顿了一下才道,“小尺没了。” “没了?”启恒说罢才恍然大悟,卢尺死了。 。 第十三章 且说赵平童被打了十个庭棍,这几天还没好全,睡觉也只敢趴着,走路还是一颠一拐的。一大早突然有人传皇子恒到了,让他去迎驾。赵平童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到了正厅才发现启恒已经坐着等着了。而且还不坐在主位上,只搬了一个矮凳在旁边坐下。 皇子坐在下位,他一个小小副使自然不敢和启恒平起平坐,不过即使有的坐他也坐不了。wWW.xszWω㈧.йêt “副使是升了多大的官?还让我等上你了。”他年龄小,虽然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怎么也是少了点戾气。 赵平童不紧不慢的跪地谄笑道,“微臣不敢。还请殿下宽恕。” 启恒见他没被吓着,黑着个脸看着他,也不说话。 “殿下来此不知有何事?”赵平童对启恒这个被发配到陈国的废太子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他到底是皇子,面上却不敢失了礼数。 启恒假装看着远处,道,“我刚来陈国便受了伤。今日才听说竟有人打死了我父皇亲自派来的使臣,过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平童心道看来这个小殿下是被废了太子位,拿一身怒气来这耍威风,面上却恭敬道,“回殿下,臣以为是陈休将王大人打得重伤。可怜王大人客死他乡,陈王徇私,放任真凶逃脱,找一个女子顶罪。” “大胆!”启恒喝道,“王升泯在这,是代表着我信陵启室,现在竟然无缘无故丧命,我自当为他讨个公道!”说着又看一眼赵平童,话锋一转道,“我看赵大人恪尽职守,此事也处理的好。竟只是个小小副使,真是大材小用。苏小侯爷在陈养伤,正好同赵大人一起回信陵,他也能提拔提拔你。” 定远侯早已将兵权交出,现在不过空有爵位,但苏胜早年领兵,军中不少旧部,那芸珠郡主强势,在朝堂也甚有威望。若是能攀上侯府,还愁不升官?赵平童听着启恒这么说,心中大喜,把那先前面恭心不恭的态度先去了三分,喜道,“承蒙殿下看中,下官定当感恩戴德,以死效命,以谢殿下美言之恩。” 启恒道,“谢到不必了!大多人知道我被废了太子之位,心中对我不甚恭敬……” 赵平童心里咯噔一声,僵笑道‘是是是’。 启恒叹一声,“有人就不像赵副使这样明白。我虽是废太子之身,到底是皇子,我母后依旧是后宫之首,仍是国母!不敬皇子便是不敬皇后、不敬天子、不敬启室。他们都不知道大不敬之罪该如何论处,赵副使该知道吧?”启恒说的时候突然起身猛一拍桌子,看那赵平童脸色青白不定又突然一吓,心中也觉得好笑。 赵平童刚才脑子懵住,连连回想自己可有不敬之处,听启恒这一拍桌子才回过神来,冒着冷汗谄笑道,“当剜去耳鼻,暴晒三天。”他这腿上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这样跪跪起起走走动动折腾得疼的更加厉害,却也只能忍着。 启恒心中憋着笑意,冷声道,“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赵副使一样,知道为官之道应当下爱百姓、上敬天子。”说着又往前几步,“前几****到高渠时你未来拜见,应该也是有要事耽搁,并非是心中不敬。”启恒道,“看这陈国就没个明白之人。就拿今日王升泯之事来说,我便不能不管!不然让这小小陈国小瞧了我大显!” 赵平童听得心下发抖,当即俯首跪拜,“求殿下做主!” 启恒心中暗喜,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启恒缓缓起身,道,“亏待天子使臣,不尊启室!”启恒装出愤恨的样子,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喝到,“打伤王大人之人必然不能放过!那个照顾王大人不周,致使王大人惨死之人也同样不可饶恕!”说罢喊道,“先将伺候王大人的人还有那个庸医给我传来!” 一帮人等不知道这启恒是什么意思,被他呼喝的战战兢兢,也不敢怠慢。不过片刻进来两个小童和一个大夫。 启恒道,“我且问你当日王使臣的伤情是怎么样的?” 大夫拜答道,“当日王使臣被送回是浑身是伤,胸口两计重拳尤其严重,王使臣更是直喊着疼。” “你这么说,王使臣回来还是清醒的?” 大夫一愣不明白启恒何意,只答道,“是。” “将王升泯服用的药渣拿来!”启恒道。 赵平童一惊,“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怀疑有人下毒。” “何意?我是担心这药里有问题,这才断送王使臣性命!”启恒喝道。 片刻有人来报药渣中根本没有治伤的药。 启恒详做怒容,喝道,“将这个害死王升泯的庸医打入大牢,我要亲自审问他看是何人指使!” 那大夫大惊喊着‘冤枉’。 启恒怒道,“我听说王使臣身有旧疾,你这残渣怎么没有治他这旧疾的药物?” 大夫也是一愣,恍惚道,“实在没有……” 启恒起身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瞪着眼道,“没有什么?是这药渣拿错了,是不是?” 大夫吓得这样冷的天也流了一身的汗,只得顺着他说,连声道,“是,是拿错了。” 启恒站起身又道,“那你说说,药渣中应该有什么药?” 大夫听启恒声音缓和,恍然大悟,忙道,“这药渣中都是王大人治疗旧疾的药。” 赵平童不知道卢岩救了启恒,因此怎么也没有想到启恒竟然是来替卢羽开脱,听到这里才猛地一愣,心中隐约明白启恒来此目的。忙拦住道,“殿下,是卢岩之女打伤王使臣,证据确凿……” “你倒拦起我来了?”启恒怒目喝道,“你是怀疑我断事能力?” 赵平童道,“下官不敢!” 启恒冷哼道,“你先前阻拦我检查药渣,现在真相大白你又拦着?难道是你和王使臣不和,暗中害了他?!我听说陈王派了太医来,却被人打发走了,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赵平童被塞得说不出话,心中知道中计。启恒话中意思竟然是想将王升泯之死的罪责推在他身上,也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留步!!”见启恒转身要走,赵平童忙身手拦住。那伸出的手却偏巧不巧地打在启恒额头,启恒装模作样连退几步,一不留神一下坐到地上。启恒怒道,“你敢造反不成?!我现在倒要怀疑王升泯的药里被你下了毒了。” 启恒本来是故意如此。赵平童出手只为拦住他,也并未多大力气。若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启恒故意撞上,只是在别人眼中却是赵平童以下犯上。 “你可是想我也死在陈国!”启恒喝道,“我念你忠心也不要你性命,便是卸了两条胳膊吧!”启恒说罢,左右就要上前。 赵平童当下吓得魂不附体,跪地道,“殿下饶命!殿下明鉴!” 启恒故意而为,他哪能说得清?启恒只道,“我今日也是为王升泯讨个真相!你且说说王大人是怎么死了?” 赵平童忙道,“是庸医用错了药。” 。 第十四章 “将他拖下去,先把他胳膊废了!” 启恒分明是胡搅蛮缠,可他到底是皇子,就是没有原因杀了他赵平童,他也找不到地方说理去。冲撞皇子之事可大可小,可启恒分明是来找他麻烦,必然不会轻饶了他。无论怎样他也受不起。 赵平童心里直叫倒霉,只低头请罪,不再说话。等启恒说完要卸他腿脸色便吓得惨白,他已经按着启恒意思往下说了,谁料他竟还是这样歪缠,“殿下!这可实在是……不是我……” “你先污蔑陈国公子,再碰伤皇子,如今只废你的胳膊还是罚重了?!”启恒胡缠道。一旁几个侍卫架着赵平童就要用刑。 赵平童百口莫辩只得求饶,“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是。是奴才挡了殿下。望殿下饶了奴才吧!” “饶了你?”启恒横眉道,“我今天只是来问问王升泯是怎么死的而已?那大夫说药渣中都是王使臣治疗旧疾的药物,难道是说错了?你再说来听听,若是说得好,将功抵过,不治你罪了。” 赵平童见这不顺着启恒的话,今日怕是求死不成,他风使舵的能力还是有的,脑子一转,急道,“王怋是旧疾突发死的。对!是旧疾突发死的。” 旁边早有人将这话记下,交给启恒,启恒看了眼笑笑,又递给赵平童,“你看看,这份口供可是你的?” 赵平童哪还敢看,心说就算不是又能怎么样,接过来立刻签了名字。 启恒笑道,“将它交给陈王。”又道,“这卢羽的冤情总算清楚了。” 冤,也不知道是谁冤。赵平童长舒一口气,心说终于送走这瘟神。启恒才走几步,却又回头,道,“我身在异国,思念父皇母后。今日到了你这使馆,看了你这里都是信陵的摆设,看了堂上的桌椅更是觉得亲切。” 赵平童赶忙挤出个笑,“殿下孝顺,小人立刻让人把这桌椅摆设给殿下送去。” “不必了。这些摆设还是配着使馆才有信陵的味道。”说着又一叹,“我看你这桌椅,便想起我那皇祖母还在的时候,父皇母后常常坐着陪着皇祖母。”说着,那赵平童还没反应过来,启恒转身快走几步,冲着空空的主位跪下便拜,又道,“你这里我一见就觉得亲切,只觉得我皇祖母,仿佛常坐在主位之上。”说着又冲堂下左侧位一拜,口中念到,“父皇,儿臣为您请安。”又冲右侧位一拜,“母后,儿臣愿您安康。”启恒本来是做戏,到这提起了母后,觉得想念,竟然真的低落起来,也没心情玩了,当下站起身便走。 赵平童睁着眼,看着启恒这样几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忙的跪下,心说启恒这样几拜,使馆大堂的椅子从今天起就不能坐了。 陈铭虽然是让卢觐找启恒,却没想到启恒竟然这么胡闹一样的处理,明摆着仗势欺人的做法,虽说达到了目的,可也留下了不少麻烦。 陈王再传召赵平童上殿询问。陈铭又故意把启恒也召来。 那赵平童在启恒面前已经说是,现在启恒也在,他哪敢再翻供?说不得启恒又能给他扣上一个欺君之罪。 ________ 卢觐之前将那本书交给陈铭,陈铭看罢便呈给陈王,又极力推举那个园主。陈王果然召见。尛說Φ紋網 过了几日将卢尺安葬后。陈铭让人将园主接到王宫,又亲自为他引路。到了内殿,陈铭也即刻退下。 园主见了陈王也只简单作个揖,道,“师命难违,不能通报姓名,还望陈王恕罪。” 近些年,稍有些才学的人,就敢四处卖弄。只是那些人招揽注意的主意都不错,有真材实料的却不多。自园主才进了内殿,陈王便一直在打量他。看那园主不卑不亢,进退有礼,全然没有商人的俗气,即使在这内殿上也丝毫没有惊慌之态,果然是个奇人,便上前几步拉起园主,道,“你既然说师命难违,我也不勉强。” 这陈王在打量园主,园主又何尝不是在打量陈王? 他自幼聪颖,又心性高傲,武治医卦样样要学,也是样样精通。他学了这些本事,又不甘隐在山中。先生说他太有志气不像隐世之人,又说世上将有大事发生,正要有人去解决,就打发他下山去了。 园主和陈王座谈治国之道,陈王听得信服。又分析天下形势,谈兵法作战,皆是语出惊人。陈王心说果然是能人异士,便起身亲自为园主斟茶。 园主微微笑道,“谢王上赏识之情。”突然话锋一转,又道,“敢问王上,宗庙之上可是藏有一片玉简?” 陈王大惊。这事确实是有。玉简世代相传,少有人知道。这个园主究竟是什么人,不但知道有玉简,竟还明了玉简藏在哪里,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正是。” 园主道,“敢问陈王一句,可愿顺应天意。”说罢一行礼,又道,“天子失德,天下必乱。区区不才愿助陈王起兵。” “大逆不道!”陈王大惊,拍案而起。 园主捧出一个木盒,木盒之上两个篆书刻字——长皇,周遭刻着的花纹杂乱中透着一股神秘,细看来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蛊惑性,让人一眼看上再难移开视线。陈王瞬间乱了心神,伸手拿过木盒,顿了片刻才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空的?!”陈王大惊!这个木盒在宗庙之中也有一个,但绝不是同一个。这里面本来不该空的。 “这一片玉简丢了,无论到了谁的手里,都只能是一场灾难。”园主再施一礼,道,“玉简现世,世间必定又是一场大乱。” 陈王眼神飘忽,“不过是些传闻,与朝政有什么关系。” 园主看陈王神色,又道,“传闻也必有原因。天下将乱,必要有明主指引。”园主起身一拜,“灵桀王失德,成付王代灵而立;成喜王失德,周糜王代成而立;雍厉王失德,启武王率兵代雍而立;可见天道轮回,却常在圣贤手中。上天让有德之人代替上天治理天下,如今皇帝失德,杀忠臣、亲小人、良臣外逃、废嫡子、宠下妃、办事不决、行事不明。皇帝虽在,而却是下臣小人只手遮天。” 陈王仍不说话,园主又道。“王道之下君主重用贤德之师,百姓富、商业兴;霸道之下重用能人,有才能之人富贵;苟延之国重用庸人,当官的浑水摸鱼富比王室;将死之国帝王重用趋炎附势的奴才,聚财享乐。而当今天子亲近的都是些唯唯诺诺,只知侍奉主子高兴的奴隶,不听上谏,这是亡国之主啊。王上若问和朝政的关系,这就是了!” 陈王听得面色渐冷,“天下若乱,你必定是其中之一的诱因。皇帝虽是浑浑噩噩,只天下却也未乱,天下未乱就有治的办法。若是征战,百姓定是流离失所,我亦不愿做天下的罪人。” 园主又上前道,“陈王可要三思,看看这如今的天下!蚀伯不服管教,又与卫国有恩怨,近年来两国边界摩擦不断。新任蚀伯贪婪阴狠,卫国早晚入他之口。西边的吴国曾与显交战,战败称臣,可心中不服,现在私下养兵,企图报复。南边三川王软弱,任由臣子逞强做大,必有大变。天下哪会安定?不如率兵直入信陵,陈王若不肯担上叛军罪名,大可拥立前太子启恒。” 这话说完,四周一片肃然。这屋内只有陈王园主两人,如今显的更加寂静。陈王闷声道,“先祖受先皇大恩,不敢言起兵造反之事。陈虽屯兵,却只为防备北戎侵犯。天下若得安宁,陈不愿挑起战争。” 园主不甘,再拜道,“我听说吴庆本是恒国将军,却起兵逼宫犯上作乱,窜了吴禄笙之位。又挥师向东,天子无奈才封他为吴王。到现在吴庆一脉已传三代了。陈王愿意向这样的人称臣?” 陈王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道,“不愿。” 园主又道,“我听说那蚀王生性暴躁,本是前位蚀王庶出的三子,断无继位可能,却连杀两位兄长,蚀灵王气急攻心而死,蚀王才得以继承大位。陈王愿意让天下落入这样的人手?” “自然不愿。”陈王道。 “陈王若是不肯起兵天下早晚落入这二人之手。”园主再次道。 这园主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是他既然携带木盒而来……陈王心中盘算,抑制杀心,闭目道,“你下去吧。” 陈王声音渐冷,隐隐竟又杀意,园主心中一叹,只道,“陈王既无此意,在下只好告退。有一日陈王必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陈王道,“显若有难,我陈国定当出兵相助,我定不会让江山落入那二人之手。可我陈国也不敢觊觎天下。自我继位之时,便领了先祖遗志,守住两界山,不敢让北方胡人侵犯。现在胡人频频试探,必是存了南下的心,我若是此时南下发兵,北方怎保?” 。 第十五章 出了高渠城,园主再回头,心中一叹。 这天下! 小人横行人心诡诈,欲以仁道治天下如何能行得通?所谓以文德修盛世,以武力定乾坤。拨乱反正、扶危定倾方面,‘仁义’这空泛二字又如何比得上武力? 马车出了高渠向西南,经过奇货园,园主让那莽汉停下车,道,“你去将院子的牌匾取下来。” 本来没有陈王许可,他不能进高渠半步,这才大费周章设奇货园,如今也没有用处了。 园主心中暗道,“陈王有帝王之命,却无帝王之志又无帝王之相。若不是他,何以先生让我来高渠?”说罢又是一叹。 再行几十里,又叹道,“能相的只是人所能得到的福禄,而并非人所能达成的作为。”再叹道,“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再向西行,却见一边的山上泛着紫光。园主疑惑,下了车向山上去,才看那泛着紫色的地方是一个新坟。 坟前墓碑倒了,埋在雪里。坟上的填土也不知是被什么推开,坟坑里一层雪、一层土,露出棺材的一角。园主奇了,亲自上前,把土扒开。棺材掀开,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童静静躺在棺内。渐渐小童胸口一起一伏,似是还有一丝气息。园主惊奇,把小童抱起。再过片刻,只见小童呼吸渐稳,脸色也红润起来。 —— 陈王宫校武场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院子里的雪被扫开,堆在三棵白杨树下。树下雪堆上,几只寻食的麻雀听见声响,拍拍翅膀四散飞去。 陈休忐忑的挪着步子往校武场进。 他被捉回的这一路一直紧张,心想到了高渠不知道是被陈王打死,还是被卢觐杀了报仇。才被带回来,却得知卢羽已经没事了,陈休揪着的心才放下。他正高兴着,突然有人来传召,说陈王在校武场等他。这一下子像烧热的铁片插到冰水里,一时间冷热交替,呲啦呲啦的脑子都懵了。陈休磨磨唧唧拖延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办,又怕陈王等急了直接杀过来,一拍脑门连忙让人过去找太后,这才敢过去。 校武场能有什么?刀枪剑戟、锤锏棍棒!陈王把他叫到哪儿去,还能有好?陈休才推开外门,便感觉得校武场内阴森森,僵在内门外不敢动。 来传唤的那侍者也看着陈休进进退退几次了,终于低声道,“小公子,您自己进去吧!” 陈休尴尬笑笑,“这就进,就进。”说着一鼓气推开内门。 陈王正在练剑。陈休觉得自己似乎能感受道剑上阴冷的寒气,也不敢出声,讪讪站在一旁,企盼着陈王把怒气对着空气发完,落到自己身上的甭管是刀剑还是棒子都能少点。【愛↑去△小↓說△網wqu】 四周的铁家伙,刀剑的刃都闪着光,那些棒子锤子看着都让人胆寒,陈休心说这比那大牢里的刑场都可怕,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一点点往角落里挪。冷不丁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惊起抬头,再看,原来是陈王收了剑正冷冷看他。陈休不禁打了个哆嗦。 陈王提着昆吾剑向他走过来。陈休只看着他眼里的寒意,吓得腿直哆嗦,心里祈祷‘这只是吓吓我,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正念着,却见昆吾剑正冲着他砍下去。陈休腿一软,软嗒嗒的趴倒地上。 昆吾剑贴着他左肩落下。 陈休早吓得魂不附体,昆吾剑落下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撕裂了,连连喘了几口粗气才跪坐在地上,扯着陈王连道,“伯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陈王更是大怒,瞪着眼睛,“软骨头!起来!惹事的时候你胆子比谁都大,事发的时候胆子比谁都小!” 陈休哪还能听见陈王说的话。抬着头小心看着陈王脸色,这么一看只觉得身上更是寒了些,半天才反应过来陈王让他起来,答着‘好,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陈王看他这吓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气恼道,“若不是看在三弟的面子上,我一定把你这条胳膊砍下来!” 陈休自小到现在,教训听得多了,早就摸清了陈王的脾气。他见陈王这样说狠话,又提起了他父亲,便知道自己的胳膊腿都保住了,心也慢慢缓和下来。长舒一口气道,“其实,人也不是我打的。” 陈休这话声音小,却也没躲过陈王的耳朵。陈王眼睛瞪起,一脚踹过去,怒道,“若非你堵着她,怎会有这些事!你若是想认下这个事,又怎说出她来?堂堂陈国公子竟然这般没有担当!又做出外逃这种荒唐事!你父亲当年是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你却这么不成器候!” 这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也不知道换点别的。什么铁骨铮铮,还不是你说的!我也没见过他,知道他什么样子?这本来他心里话,谁知道这一不留神,竟从他嘴里嘟囔出来。好在声音太小,陈王没听清楚。 陈王看陈休嘴巴上下动,又不知道嘀咕什么呢,向他一瞪眼,道,“你在说什么?!” 陈休心说坏了,心扑通扑通的跳,这可怎么办?真是傻了,这一股怒气才消下去,又管不住这张嘴!陈休想着突然急中生智,抬头大声道,“我说,伯父你说的对!” “你……!”陈王再想训他,一时卡住。指着陈休,却训不出一个字。 正僵持着,校武场内门再开。一人神色匆匆闯了进来。 那人是跑得急了,跪拜在地还喘着粗气,慌道,“王上!” 陈王喝道,“没人告诉你不得命令不许进来吗?!” 那人一脸汗,见陈王正盛怒,当下拜了几拜,道,“王上恕罪!世子说有急事,定要立刻见王上!小人万不敢耽误!” 陈王脸色略变。陈铭向来稳重,什么事如此急?陈王再看一眼陈休,冷道,“找人看住他!”说罢匆忙离开。 陈休被陈王吓怕了,想着陈王的剑,仍是心有余悸。他看见陈王被陈铭叫走,以为是陈铭为了救他才把陈王调走。终是长舒一口气,这关总算暂时过去了。 那个陈休让去找太后的人其实早已到了,这时候见陈王离开,这才敢进来,却扭捏着不知道怎么说。 陈休坐到地上,不过片刻,又笑了,“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太后,”那人道,“太后说你该打。” 陈休听着心里一凉,还好没去太后宫里躲着。 。 第十六章 陈铭这样急,的确是出了大事。 赵平童不见了。 祁平殿 陈王、陈铭、陈锦三人坐着,面色凝重。 “如你所说已经派人盯住他,他应该是没有机会出城的才对。”陈王问。 “儿臣已经派人沿着去信陵的路找。又快马通知各处驿站以及边关守将。卢觐也带兵城内搜索。”陈铭答。 赵平童不过区区一个副使,可职位虽小,却是韦无妄的亲信。王升泯死在陈国本就是大罪,即使真是旧疾复发,卢羽殴打王升泯却是事实。若是赵平童此时返回信陵,皇帝面前岂不任由他胡说?! “他或许还在高渠,不如封锁四门,逐户搜查!”陈锦道。 陈王摇头,“若是封城排查,扰民只是其中之一。这般贸贸然大举搜查使臣,对信陵方面应该怎么解释。况且现在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城内。” 陈锦道,“父王!南边的大人都养尊处优的,这样的天气他不可能独自离开,我有八成把握他还在高渠。” 陈王看向陈铭。 陈铭道,“锦弟说的不错,若是赵平童自己,绝不可能离开高渠。” —— 赵平童去了哪? 赵平童自启恒走后,便一直不安,又越想越气。启恒临走那几个大礼,拜的整个大厅的桌椅板凳成了个空摆设,谁也不敢落座。好在他的伤还没好清,连睡觉都只能趴着,要椅子也没什么用处。 赵平童想逃,又苦于终日有人看管。那日赵平童听说苏令要回信陵,眼睛一转有了主意,连夜写了一封长信,托苏令转送给家人,又哭诉自己离家日久,心中挂念。苏令也未放在心上,只道是举手之劳,便也收下。 苏令回信陵自然是一路无事。且说苏令将赵平童那所谓的家书交给赵平童之弟赵平尉。 赵平尉打开信,看信中言辞切切以为赵平童真是思念这么一家子。看到中间才发现一行小字,‘把信封交给韦大人’。赵平尉又去看那信封,才发现这信封似乎比平常的厚实些,信封内侧竟然写着字。原来这赵平童想让苏令送信,又怕他中途打开。赵平尉一看这话,把剩下的信随手扔火盆里,拿着信封去找韦无妄。 那信里除了把事情陈述之外,更是添油加醋,说什么,‘陈王放纵公子陈休和陈国女子卢羽将王怋打死,又徇私舞弊。启恒殿下竟也帮着,设计骗我,说王大人之死是旧疾发作。下官拼了条小命才写了这信信,想着王大人死的冤枉怎也要将这事实告诉大人,也算是对得起和王大人同朝为官的情谊。’ 韦无妄看着好笑,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岂能看不出来。突然想到一计,心道这满纸狗屁话到还有用,找来申浔交代一番,再备了马匆匆去了皇宫。 韦无妄风风火火进了锦绣殿,见云裳正选珠花,立马换了一幅苦恼的样子,喊道,“贵人,可否屏蔽左右。” 几个侍女看看云裳,云裳点头默许。 云裳起身道,“这里没旁人,兄长不必客气了。” 云裳入宫前,便认了韦无妄做义兄,那时候她全无身份,说话都不敢出声,她能进宫也是多亏了韦无妄。 韦无妄先是一叹,道,“启恒在陈国,可以说是后患无穷。这朝野内外也多的是支持原太子启恒的。那帮老臣迂腐,咬着嫡长子继承不放。”又道,“现下皇帝虽是立了辛殿下为太子,可朝中仍有支持皇后和启恒的人。” 云裳一听放下珠花,暗暗盘算,急道,“这该怎么办?” “现在唯有彻底绝了文武百官的想法,方能牢固。” 云裳一时没明白,韦无妄将手在脖子上一比,云裳立刻会意。 云裳得了天恩厚宠,只是位分上却比不过皇后,自然忌妒。且朝堂之上那些大臣日日谈论复前太子位,便是觉得启恒母子实在是威胁。这个隐患若是不彻底根除她总也睡不安稳。又听韦无妄这般说,忧虑更甚,只恨让启恒安全到了陈,当时没能杀了。 再一想却又愁起来,“我被那启恒扔水里,陛下都是不了了之!” “若是没有陈国呢?”韦无妄道,“陈国若是消失了,皇后、启恒自然也就没了依靠。若是启恒死了,皇后也没了指望。至于办法……事情只要肯做,就没什么不行的。” “这事说得容易,可陈国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启恒在高渠,杀他也难。” “贵人!要成这事有何难?”韦无妄又道,“皇上讨伐陈国,陈国自然而然没了。到时候战场上一片混乱,死个人,是意外还是刻意,谁能说得明白?” “打仗的事陛下怎么会听我的?” 韦无妄道,“陛下最不喜欢别人忤逆抗旨,最惧诸侯犯上作乱,最恨人不尊天子。”顿了一下,又道,“卢岩死在华道山上,旁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应该清楚?这是就是陈王抗旨。那陈国杀了天子使臣,此是不尊天子。我朝的规定,藩国虽能有兵,却不得超过五万。陈国地处北方与戎交接,因此先王许其十万。而现在,那陈在北地有兵二十万,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些都是罪名……至于剩下的,就全凭贵人的本事了。” 云裳听得大喜,又疑惑道,“这陈国杀了使臣是怎么回事?我却没听说过。” 韦无妄道,“这奏报前几日已经到了,不过皇上怕是还没看。” 云裳不解,“奏报?陈国既然敢奏报,里面必定花言巧语的狡辩!” 韦无妄笑道,“贵人只管去见皇上,其他的,我自有计较。” —— 这几日卫国世子卫琼来信陵求救兵,说是蚀国在卫国东方边境聚兵。皇帝见了却不肯出兵。卫琼也是知晓人情世故的,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去见信陵一众大臣,以盼他们能在皇帝面前替卫国求到援兵。 皇帝道,“蚀国不过是一群未经开化的南蛮,先皇仁道准他封土建国,也只封了个伯爵。卫国竟连他们也不能敌?封他们王爵土地是让他们干什么的?!” 那些大臣收了卫琼的钱财,天天在皇帝面前劝谏,这一日皇帝听的烦了,正上着朝就直接回了后殿,留下一帮大臣不知如何是好。 且说皇帝罢了朝,心烦意乱躺在榻上,恍惚间竟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人站在信陵城墙,突然一只黑影从天而降,啄瞎的他的眼睛,他从城墙上掉了下去。 皇帝猛然惊醒,见云裳心急如焚的握着他的手,“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这寒冬腊月的,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见着云裳,皇帝长舒一口气,道,“梦见一只黑鹰,竟把寡人的眼睛啄瞎了。” 云裳安慰道,“不过是个梦。陛下一定是这几日太忙了。”说罢便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低着头也不说话。 皇帝看她愁眉紧锁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藏着事,自然就去问。 “陛下才做了场噩梦,云裳不敢再惹陛下忧心。”云裳装作愁态,捂着心口忸怩道,“伯母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说她思念儿子了,让我问问陛下,什么时候能让堂兄回来。” “我还不知道你还有个堂兄?” 云裳嗔笑道,“是远家的亲戚了。” 皇帝美人在怀,哪还有不同意的,笑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在边关还是进了大牢?” 云裳嗔怒道,“堂兄一心为国,陛下圣明怎么会让一心为国的人进大牢?他叫王升泯,皇上半年前就让他去了陈国了。” 皇帝回忆半天,才恍然笑道,“就是为了你多多笑笑,无论多大的事,我明日也得传旨让他回来!” 云裳大喜,嘟着嘴含着笑,往皇帝脸上蹭蹭,一下又跳开,喜道,“可不要耽误了国家大事才好。” 皇帝大笑,“哪有什么国家大事?不过去宣个旨,也不知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我都要忘了。” 云裳走到桌案上,看那厚厚一摞奏折,随意翻弄,“这么长时间陈国那边有没有奏折过来?有没有堂兄消息?” 皇帝看那些奏折头便疼,“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废话,不看也罢。” 云裳自己在那翻,过了片刻,喜道,“这不就是了?”说着又递给皇帝,笑道,“陛下帮臣妾看看,告诉我有没有堂兄的消息。” 皇帝看罢却皱起眉头,云裳装作不知道,问道,“怎么了?” 皇帝自然是看到王升泯死了的消息,语气缓了下来,“我说了你可不要伤心。你的堂兄回不来了。” 云裳拿过一看顿时大哭。“我堂兄可是犯了什么罪?”又哭诉道,“妾身幼时丧母,举家上下唯伯母爱怜。今王怋堂兄客死他乡,伯母如何受得了!陛下定要查清凶手,给我伯母一个交代!” 皇帝闷声敲打着方桌,半晌喊来侍从,”去把韦无妄给我喊来!“ —— “王升泯怎么死了?!” 韦无妄故作惊状,“臣昨日收到密信,也说是使臣王升泯死在陈国,里面倒是说了些原因。” 皇帝道,“拿来我看。” 韦无妄自然将密信呈递过去,又做疑惑状,“这是副使赵平童家书的信封,托苏小侯爷给捎带回来的。我看这信中说陈国埙南将军卢岩之女和陈公子勾结将王怋重伤至死,又利用殿下,威逼赵平童,令他不敢说出真相。赵平童又说他被陈王监禁不能上报,想着王怋死的冤枉因此在家书中夹带此信告诉臣下,望能给王怋一个公道。我起先还不相信,只说这是诽谤,还说等他回来一定治他诽谤之罪。不想王升泯真的死了。” 这些话说完,皇帝也看完了信,当下气得将信封往桌上一扣,怒道,“还真是放肆!恒儿虽然不知轻重,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他竟敢如此怨怼,污蔑皇子!” ”这赵平童实在可恶,竟然将事情推在殿下身上。”他先前的话就说的巧妙,说那启恒是被‘利用’,这时候皇帝发怒,也只将事情推到赵平童身上。又道,“我听闻王怋也是云美人远家的堂兄。殿下新被废了太子,陈王见了……不知可是与此有关?陈王会不会是为了皇后……” 云裳接过话来,“陛下还记得梦里的黑鹰吗?陈国多鹰,那只黑鹰一定定就是指陈国。” 韦无妄话里话外的意思,皇帝也听明白了,又听云裳竟然说黑鹰是指陈国,转脸呵斥,“你也是放肆了!陈王向来谨慎,说来也是王后的长兄,怎会做出这般事。” “我兄长做了什么事?” 皇后得到消息,风风火火赶过来,听闻韦无妄在,也未让人通报直接闯进来,正听到皇帝训斥韦无妄。尛說Φ紋網 皇后行了礼,转身盯着韦无妄,“我兄长做了什么事?” 韦无妄转向皇帝,俯首道,“陛下息怒!赵平童所言也不见得全是实情,只是现在看来王怋已死应该是不假。陛下要知道真相,还需派人去高渠看一看。若是那赵平童信口胡言,定当重罚。” 皇后又盯着云裳道,“你说陈国和黑鹰是怎么回事?” 皇帝把那天的梦说了一遍。 皇后冷道,“陈国多的不是鹰,而是豹子。况且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和江山社稷扯到一起,也太牵强!” 皇帝听着不悦,虽是一场噩梦,但现在想想还是胆寒,却也不想反驳。 云裳哽咽道,“陛下,我堂兄无故死在陈国,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啊。” 皇后道,“王大人死在陈国是千真万确,但是否‘无故’这就不知道了。我相信兄长。陛下要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不妨让许大人去一趟高渠查一查。” 皇帝略一思索,“那就让让许长吉去高渠一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韦无妄俯首道,“许大人忠厚,若是大张旗鼓前去,被有心人动些手脚,真相如何怕也不能知道了。” 皇帝道,“那就让他乔装前去!不要惊动旁人!” 。 第十七章 高渠 陈休被锁在暗房里半个月,之后让他回了住处,却又给了几十本书,让他不读完不许出房门。【愛↑去△小↓說△網wqu】陈休没想到陈王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却又把他扔到书堆里。每日里几个老师轮番来讲书,陈王来的时候他才是装装样子,陈王一走,他又懒懒散散,老师也不敢逼他。 教棋的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头,看着像是七十岁。陈休听不进去,胳膊支着脑袋,糜棱着眼,看着那老头上嘴皮碰着下嘴皮。 这时候启恒正进来。 陈休赶忙跳起来,道,“天都黑了!老先生赶紧回家吃饭吧!今天先到这了!” 陈休把启恒拉进屋,把其余人全请出去,才道,“怎么样了?孙贺奇见过伯父吗?” 启恒道,“没。舅父应该不知道。” “想不到我堂堂陈国公子竟然穷到赖帐。还好他不敢真进来要钱。”陈休松了口气。“对了!东西带来了没?” “嗯,不然我过来做什么?”启恒道。 陈休接过几张纸,把棋盘往旁边一推,得意道,“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拍拍床榻,示意启恒坐下,自己把地图摊开,一看立马换了表情。 “我是说要有完整雁回山脉的地图,你给我哪个雁回关的小地图干嘛!”陈休把纸往旁边一扔。 “嘿!就这我都找的好费劲。”启恒气道,“地图哪是什么好找的?!” “你还气上了。”陈休舔着脸笑,扭头向外看,见院子里没人,小声道,“你过来的时候东边角落里有没有人?” 启恒不知道陈休要干嘛,摇摇头。 “没有就好。跟我来!”陈休抽出一本发黄的书,跳下床往里屋走。到了里屋,陈休把架子往旁边一推,把架子后面的墙上的砖,一块一块抽出来。过不一会墙上就多了个洞。不大,正好够陈休爬出去的。小說中文網 启恒惊的发愣,“你在这挖了个洞?!” 陈休笑,“有备无患,咱们走!” 启恒不动,“你让我爬洞?” “爬洞怎么了?”陈休催他。 启恒蹲下,看了看,皱着眉不愿过去。陈休看他忸怩的样子急了,站起来一把把他拽过去,“这算什么!狗洞我都爬过!” 出了洞,再看正是小院东角。角落上种了一片竹子,正好挡上。启恒拍了拍衣服,“你这是去哪?” “偏殿。偏殿那有张完整的地图。”陈休瞅瞅两边没人,抓着启恒就走。 反正被捉住,也是你的事!启恒道,“那你快说那小孩怎么样了!” 昨天陈休给启恒讲了个故事。说太上湖有祭祀龙神的传统,有一年祭祀小孩逃走了一个。小孩千辛万苦几乎要逃掉的时候突然被追上了,却幸运的遇到个游侠。游侠发现他身上带着一颗珠子,说他曾经被一个带着同样珠子的人救了,然后发誓要报答。游侠杀了追小孩的人,然后帮他逃到了高渠。 “你小声点!”陈休做贼似的两边看看。 启恒见他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说了我帮你看着孙贺奇,你把故事讲完,怎么耍赖?” 那个故事本来就是随便编的,启恒竟然真信了。陈休心里憋着坏,边向前走边道,“游侠把小孩带到高渠,看着小孩的珠子突然说,‘终于报了恩了’。”陈休故意把声音压低,这时候又突然停顿下来。 启恒急道,“然后呢?” “然后游侠拿走了小孩的珠子,把小孩卖了。”陈休笑着跳开。 “你耍我!”启恒跑过去抓着陈休。 “嘘!小声点!”陈休轻轻推开偏殿的门,一转身抬眼,看到陈铭和无比昂竟然在那。 “大哥你怎么和吴将军在这?门外连个守卫都没有!”陈休道。 “我们自然是有事谈。倒是你。你这个点到这来?!你不是还在禁足吗?” 陈休听他这么问,反而更兴奋了,“大哥!你在就更好了。”说着左右去看,“唉?二哥不在?他在就更好了。” “他现在可没功夫理咱们。”陈铭笑。“是怎么了?让你这么兴奋!” “我发现一个天大的好事。你先看看这书!”陈休把那个发黄的书扔给陈铭,又把启恒拉进来,勾着头左右看看没人,才把门关了。 “这书你从哪翻出来的?”陈铭把书放一边抖抖,拍拍落在衣袖上的灰。 “山河志?”启恒一看那书名,发笑,“这书你能看的进去?” 陈休走到案边,拿了支笔,笑道,“你小瞧我了!我不仅能看进去,还有重大发现!大哥!你翻到‘北次四经’。读读看。” 陈铭看着吴弁功无奈笑笑,把书一翻,读道,“凡北四次经之首,曰长皇之山,其上多金玉。有兽名歧,鹿首虎尾而能言。余水流于下。”陈铭抬头看看陈休。 陈休在纸上画了个小圈,见陈铭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道,“别停啊!” 陈铭讪笑,“又东北水行三百两,曰凤瑶之山,其上有木曰笛音,风至则自鸣。”再看陈休在右上画了个小圈。 陈铭继续读,“又南行百里,曰奇狩之山,上有兽曰龙疑,四足而有翼。又东行百四十里曰卞宜之山。又东北水行两百里,曰无始之山,其上花多木少……。” “这不就是民间的志怪古籍吗?不好读,也没意思。”启恒疑道。再看陈休已经在纸上标出了这几个山的大概方位。 “太慢了!”陈恒起身,把书拿过去摊在案上,拿了笔继续在纸上画,“又东北行三百里。又东北行五百里。又东南行四百七十里,又东行百里。又东行六十里。行二十里,行百二十里,百里,三百里,六百里,四十里。”陈休边念着,边在纸上画圈,画完之后连城一条直线。 “你们来看看这是哪?”陈休笑道。 陈铭低头看着,只是笑。陈休又等不及了,激动的把纸拿下来,对着大地图一比,“你们看这是不是和雁回走势一样?‘无始之山,其上花多木少有草皆毒,虫蚁不敢近,沧水绕而行。’这不就是万毒山嘛!你们从这看,后面山的走势距离是不是和雁回山脉一模一样?” 启恒凑过去细看,果然差不多,“也不对,前面还有长皇、凤瑶、奇狩、卞宜四座山呢?” “哈!我还愁你们不问呢!”陈休笑道,“你看!这是万毒山!那这四座山的所在的位置不就是、就是太上湖!” “所以呢?” “所以长皇山就在太上湖底啊!天下百山之首!山是金山石是玉石。这要是挖出来,大哥你是不是也不用愁国库的事了?!这样,你给我些兵,这事交给我了!”陈休拍拍胸脯道。 陈铭看向吴弁功哭笑不得,“你跑到这就是为了这事?” “这可不是小事!”陈休道。 吴弁功也笑道,“传闻太上湖有一段时间大地不停摇动,搅得人间民不聊生。突然一天天色赤红,神龙从天上落到地上,一时天崩地裂,长皇等四山崩陷,沧水、余水灌进来,就成了现在的太上湖。从此之后太上湖便安稳下来。这些事小公子要想知道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太上湖的神龙庙里还有更详细的。” “你是说早就有人发现了?”陈休哭丧着脸,“怎么就没人去太上湖挖金子呢?” “都是传说而已,算不了数。况且真有金子也早没了!”启恒笑道。 陈铭看着忍不住大笑。 。 第十八章 皇帝派了人去高渠,云裳便盘算着杀人灭口,再嫁祸给陈王。她也没和韦无妄商议,直接派人去追杀许长吉。等到事成了,这才找来韦无妄炫耀。 韦无妄听罢,强忍住怒气,道,“他一个迂腐的文人,你杀他做什么?栽赃嫁祸?愚蠢!” “你和我这么说话?我有我的办法。”云裳怒道。以她现在的身份,何必再看韦无妄脸色! 韦无妄同意许长吉去陈国,是因为已经有了准备,这时候却全被云裳打乱岂能不怒。“许长吉死在陈国能证明什么?陈王因为害怕,所以杀人灭口?陛下会信?许长吉是秘密去的高渠,陈王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云裳心中盘算,正要开口。 韦无妄打断,道,“皇后,你想说是皇后给陈王传的消息。许长吉接到旨意立刻动身,皇后有多少时间传递消息?就算陈王提前接到消息,可以隐藏可以欺骗,怎么会用直接杀了他这么愚蠢的办法?既然要杀他,皇后亲自让人杀了他就好了,何必拖到陈国再杀?况且让许长吉去是皇后提出的,你以为皇上真的会相信?” 韦无妄见云裳说不出话来,甩袖要走。 云裳冷笑道,“也许陛下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愛↑去△小↓說△網wqu】” “皇上没那么聪明,也没你那么愚蠢!” 韦无妄阴沉着脸从敕令门出来。顾宗承见到,撇开同行的几个大臣,快步追上韦无妄,堆着一脸的笑,道,“韦大人,韦大人。”这时苏令也正要出宫,和一旁几个大臣相互招呼,对这两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 顾宗承看着苏令过去,嗤笑道,“苏侯爷长得好,这小侯爷也是一身英气。侯府不愁会没落了。” 苏令当然听见,心中厌恶,却也不搭腔。韦无妄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启恒能活着到高渠,看来也并非全凭运气。” “诶!他这!”顾宗承见苏令头也不回,又冲韦无妄陪着笑,取出一个锦盒,又道,“才得了个好东西,可惜下官福薄命浅无福消受,正好就见着大人了。” 顾宗承陪着卫国世子来的信陵。有求于人,态度自然谄媚,他这言语中的巴结之意,韦无妄怎会听不出来? 韦无妄接过打开,里面是一颗红珠。小小一颗,难得的是它的颜色,纯粹却不单调,像是一副画,又像是一团火,透着股灵性。 顾宗承看出韦无妄感兴趣,喜道,“这太上湖有种红色的鱼,这东西就是从活鱼嘴里弄出来的,珠子也是活的,您摸摸,有温度。世子特地寻来送给大人的。” 韦无妄看向顾宗承过来的方向,还有其他几个大臣,心中当即明白,道,“卫世子倒是真大方。”韦无妄拿出红珠,把玩着,半晌抬眼半笑不笑的看着顾宗承,“卫世子还在信陵?” 顾宗承笑道,“嗨!皇上不发兵,世子回去也没法交代。” 韦无妄笑,“我手里也没兵权,你们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怕浪费了。” “韦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韦大人跺一跺脚信陵都得震上几震。” 韦无妄把红珠放回木盒,笑道,“援兵之事,我跺脚可不管用,蹦断了腿也不如皇上的一句话。”又若有深意的顿了一刻,又道,“陛下最近迷恋训鹰,可惜宫里的训鹰都太寻常。” 顾宗承以为得了指点,千恩万谢送走韦无妄,回去禀报卫琼,卫琼竟真让人去找。 —— 再说申浔赶到陈国,夜探使馆。赵平童知道是韦无妄派来的人,毫无防备,却没料到申浔突然挥剑割下他的头。申浔四处打点,人证物证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在许长吉面前演一场陈王谋叛的大戏,却没料到许长吉竟然死在路上。 过了几日有人送许长吉的首级回信陵,云裳时刻等着呢,见终于到了,匆忙就去见了皇帝。 “我还说那个赵平童是个小人心性,不定就是冤枉了陈王。不想他倒是忠义的人,现在反而被杀了。现在连许大人也死在路上。”说着当下大哭,又道,“说什么陈国是大显屏障,定是陛下给了陈王太多恩惠,才让他越来越放肆。我还听闻陈王如此不将天子放在眼里,有很多不敬的话。”小說中文網 皇帝脸色一变道,“什么言语不敬?!” 云裳跪地道,“臣妾有罪!臣妾只是一时愤恨最快,竟然将这事说出来。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将云裳拉起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说。” 云裳谢恩道,“我以前曾陈国来的商旅说,‘天子不过是从一妇人手中接过权利,实是虚喏无能,不值得效忠。这几年显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现在竟然要靠我们陈国东西来过冬。高渠的城墙看着比信陵的还高,过几年,过几年……’” 皇帝怒道,“你说完!他们说的什么?!过几年怎样?!” 云裳道,“他们实在是该诛九族,他们说再过几年,大显该向陈国称臣了。” 这话一出,皇帝脸色已经铁青。 云裳故作惶恐,“臣妾想着连陈国商旅都这样说,想必陈国境内对天子也没什么敬畏。” 这陈国来的商旅众多,究竟有没有人说,还能一个一个问?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尚且不能断定真假,怎能单凭一方挑拨决定这种大事。况且即使有人说过,又怎么能断定跟陈王有关?云裳实在是狡猾,说的话真不真假不假,却在皇帝那里给陈王扣上个实实在在的‘莫须有’罪名!莫说这几年,从多少年前雁回以南都在收购陈国的兽皮。陈国地处北方,他那里的兽皮厚实暖和,过冬的话必然是好,却给云裳这样扭曲。 皇帝听完这话,早已气坏了。他自八岁便坐皇位,一直是太皇太后辅政。到了三十岁太皇皇太后去世,他才真正掌权。他这人喜好舒坦,太皇皇太后管这天下的事,他落得个自在,也没什么关系。到了他掌权时候,这大显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你也说他也说,他这才有了阴影,最怕别人提起太皇太后。云裳说的这几句话正是戳中他痛处。 皇帝多疑,却又不查清真相,一手推翻案上奏折笔墨等物,又以脚踹朝桌,冷喝道“来人!让长孙将军来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