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 第731章 到底造了什么孽 原本历史上的万历二十一年春天三四月,是一个非常激烈的季节,当年是六年一度的京察之年,史称癸巳京察。 这是万历党争史的一个重要节点,甚至可以说,癸巳京察彻底奠定了万历朝中后期党争的基本格局。 为什么京察总是十分激烈,动辄成为党争的战场? 那是因为京察的主要目的是裁汰不合格京官,是真会“开除”一批京官的,所以很容易就会你死我活的打起来。 在史上的癸巳京察中,以吏部尚书孙鑨、左都御史李世达、考功司郎中赵南星、文选司员外郎顾宪成为代表的清流势力,与以首辅王锡爵为代表的内阁势力之间,进行了非常激烈的撕逼。 撕逼的后果就是首辅王锡爵元气大伤,而下场参与争斗的清流势力成员纷纷被贬斥,有赵南星、顾宪成、高攀龙、顾允成、薛敷教等人。 然后这帮人大都回到无锡县蛰伏,继续聚众讲学,并筹款重修东林书院,然后演化成了东林党。 所以才能说,历史上万历二十一年癸巳京察就是促成东林党形成的直接源头。 但是在本时空,由于林泰来带来的巨大蝴蝶效应,朝堂格局与原本历史相比已经面目全非。 当今清流势力面对的不再是只会哭唧唧的王锡爵首辅,而是一个综合实力强大、特别善于政治斗争的林党集团。 而清流势力自身的实力比起巅峰期,也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二,更别说在京察之前,左都御史孙丕扬直接被废。 在这种道消魔长的局面下,本时空的癸巳京察其实想激烈也很难激烈起来了,至少不会像原本历史那样激烈。 如果还是与清流势力撕逼撕得难解难分,那远在朝鲜国的林天帅不就白穿越了? 再说京察程序大致是这样,四品及以上官员上疏自诉,五品及以下官员由吏部和都察院共同考察,最后由吏部草拟和提交裁汰名单。 可以说,吏部掌握着京察的主动权,但如今吏部的绝大部分权力都不在清流势力手里,清流党人除了被动防守暂时也做不了太多。 这日,新上任的吏部文选司员外郎顾宪成宴请吏部左侍郎刘虞夔。 守制结束后,回京复职的顾宪成从去年一直苦苦等到今年,终于等到了机会,隐忍没有白费。 原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王象蒙升为了本司郎中,吏部终于腾出了一个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的位置。 按道理说,林党肯定不愿意让顾宪成这种危险人物回归吏部核心属司。 但大明官场有“居丧守制结束后恢复原官或者近似官职”这个机制,顾宪成补为文选司员外郎近乎理所当然,林党也不能公然破坏这个规矩。 又加上吏部左侍郎刘虞夔的使劲运作,以及林党大将王象蒙升为郎中需要的利益交换,最终让顾宪成补上了文选司员外郎。 再怎么说,学术明星、正道真儒顾宪成在清流势力里地位不低,肯定是力保和扶持的对象。 为了复职回到吏部,不肯去别处将就的顾宪成在京师漂泊了将近一年,心情也压抑了将近一年,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今晚顾宪成设宴,就是为了感谢左侍郎刘虞夔。 席间闲谈,两位吏部官自然而然就说起了今年的京察,这是最近朝廷最瞩目的事情,都准备看看“裁汰名单”。 刘虞夔叹道:“如今吾辈只能以自保为主了,而且还要先看他们如何出棋。 可以料定,他们林党必定要趁机大肆清理吾辈! 然后吾辈便可以大肆发动公议,反过来指责他们结党营私和专权! 到那时再尽力惊动皇上,让皇上对专权霸道的林党产生反感。” 这些思路算是孙丕扬被罢官后,清流势力几位大佬紧急会商后,达成的共识。 这个思路还是有点道理的,自古以来手握权力后不加节制,最后被反噬的例子比比皆是。 顾宪成答话说:“我同乡钱一本说过十六个字,窃以为很有道理——稳住阵脚,仔细观察,冷静应付,保持定力。” 刘虞夔赞赏说:“不错不错,这十六字太有道理了,吾辈当前确实要遵照这十六字而行。” 顾宪成又道:“不过这十六个字总觉得很耳熟,似乎从别处听到过,钱一本也说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十六字说到底也只是弱势方的自我激励,刘虞夔还是忧心忡忡,却也只能继续苦中作乐说:“幸亏林泰来当下并不在京师,不然吾辈面临的局势要艰难十倍啊。” 只是听到“林泰来”这个名字,顾宪成就感到仿佛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了。 多年来的遭遇在脑海中一件件闪过:在无锡县学打成一片、秦淮河上扫黄、三次按着头逼迫自己辩经、大肆宣扬“顾家班”并进行污名化、偷偷在东林书院旧址上辟地建尼姑庵.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在林泰来入朝后,因为丁忧回老家躲了三年,不然还指不定现在成了什么样。 看看自己的好友加原同僚赵南星,官职越做越小,越做越偏。 想到这些,顾宪成下意识的说:“我总觉得这八年来,林泰来一直在拼命的刻意针对我。” 听到顾宪成的话,刘虞夔惊讶的失声道:“你是不是自视过高了?” 顾宪成:“.” 左少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顾宪成不配吗? 刘虞夔赶紧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也不值得林泰来长期刻意针对吧? 啊不,我想说的其实是,林泰来应该没必要一直刻意针对你。” 在刘侍郎想来,有资格被林泰来长期一直刻意针对的人,至少应该是原刑部尚书、左都御史陆光祖那个档次的。 你顾宪成虽然在业界也有一定地位,但还是差了好几层的,何德何能可以让林泰来连续八年盯着你? “真的,不敢欺哄少宰,在下确实一直被林泰来恶意针对。”顾宪成认真的说。 刘虞夔不禁哑然失笑,“顾泾阳你醉了。” 顾宪成有意提起这茬,意思就是先前自己在野也就罢了,如今自己正式回归吏部,肯定会被林泰来恶意针对,请刘少宰多多看顾自己。 至于京察这项业务,是由吏部尚书亲自主导,吏部考功司具体负责的。 他们两人一个是左侍郎,一个是文选司员外郎,当前阶段也插不上手京察业务。 在三月份,还有辽东最新战报发到京师。 经略林泰来先以计谋惊吓倭寇撤退,而后提督军务总兵官李如松指挥兵马,于汉城东南大破倭寇主力,斩首五千余,俘虏一万四千余,溺毙万余,创下百年未有之大捷! 而与此同时经略林泰来率领标营夺敦义门,林泰来亲自披坚执锐,又又又又先登,而后官军大举入城,光复汉城。 这份战报写得很精彩,这次胜利也很辉煌,第四次先登和歼敌三万非常令人震撼。 这都是很好很好的话题,可大家还是更关注吏部。 三千里外的战事,哪有吏部即将拟出的“裁汰名单”刺激? 尤其是本次京察业务由林党主导的情况下,那就更刺激了。 林党和清流党人关系有多好,大家都知道。 据说京师地下赌坊已经为所有知名清流党人都开出了上“裁汰名单”的赔率,投注非常火爆。 如果有身居要职的清流党人被裁汰,别人不就有机会了吗? 但吏部尚书王世贞近日公开的最大动作,却是组织今春京师文坛大会。 至于文坛大会的主题,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东征”,不然难道还能是春天吗? 最近这三年,自从林诗宗的工作重点转向出外征伐,文坛就开始刮起了猛烈的边塞诗和军旅诗风潮。 据说这叫做“文学应当反应时代特色,要具备现实性”。 到了三月底,文坛大会先胜利落幕,被文坛老盟主点评第一的诗歌是一首七律。 “玉节翩翩拂曙霞,帅臣衔命拜京华。 紫泥诏下九天阙,绿水江通十月槎。 投笔云封西掖草,拥旄霜放北山花。 扶桑日出今应近,回首长安意转赊。” 众人观之无不叹服,本诗果然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以及深刻的现实意义。 当年在苏州勇敢反抗文坛霸权的少年,是不是活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开完文坛大会的王老天官终于开始关注本职工作,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召集了吏部所有堂官、司官开会。 王老天官看着左右侍郎、三名郎中(考功司郎中林泰来缺席)、四名员外郎、八名主事,淡淡的说: “昨日考功司将本次京察裁汰官员的草拟名单交到了本部这里,今日先公示给尔等。” 然后老天官又对考功司员外郎陈允坚说:“你代替老夫念吧。” 陈允坚便站了起来,拿着名单,毫无感情色彩的念道: “经过考察,才力不及、行为不谨者有掌道御史钱一本、礼部主事顾允成和张纳陛、国子监助教薛敷教、行人司行人高攀龙.” 其他事先不知情的人听着这些人名,一开始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到目前念出来的人名都是清流势力的人,但这太正常了。 毕竟这是林党主导的裁汰名单,如果上面不是清流党人才叫奇怪。 但是听着听着,大家感觉也有点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有文选司员外郎顾宪成听到这一个个名字,脑袋里“轰”得一声炸了。 随即头晕目眩,坐在位置上摇摇欲坠。 这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失声叫道:“顾家班?” “顾家班”这个词是林泰来四年前提出来的,主要指的是围绕在顾宪成身边、最近两三科登进士的常州府尤其是无锡县官员。 如果与原本历史对照就能发现,“顾家班”和马上就要出现的东林八君子高度重合。 在吏部做官之人别的能力可能不行,但对朝中官员的派系却可以了如指掌。 听到有人喊出“顾家班”,众人就立刻意识到,为何这份名单显得古怪了。 林党“杀”的基本都是常州无锡县、武进县与顾宪成关系亲密的人,其中的顾允成还是顾宪成亲弟弟! 想明白了后,众人不禁纷纷看向顾宪成。 老顾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啊?竟然惹得林党不惜挥霍一次京察机会,也要摧毁你的私人班底。 说句不好听的,就相当于用几百斤重炮去轰蚊子,这是多大的福分? 主导一次京察的机会何等宝贵,如果没有林泰来的首肯,林党绝对不敢这么“浪费”的。 要知道,按照当今官场的玩法,被罢官离开朝廷可能并不是末日,有时候反而是资历。 但因为直言进谏、冒犯权贵或者皇帝被罢官,与因为才力不及、行为不谨被罢官,那是两回事! 如果是后者,那就相当于是被污名化了,被官方盖章认证为昏庸无能!背上这样的名声,下野后在士林还怎么抬逼格? 吏部左侍郎刘虞夔万分同情的看着顾宪成,他的内心充满了内疚与懊悔。 前段时间,顾宪成自称长期被林泰来刻意针对。 但当时刘虞夔并不相信,还嘲笑了顾宪成自作多情。而现在亲眼看到林泰来对顾宪成的这一个大逼斗,他终于信了。 真不知这顾宪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林泰来这样往死里针对? “不公!这不公正!”顾宪成用尽全身力气,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念名单的考功郎员外郎陈允坚想反驳几句,但被王老天官拦住了。 而后老天官对顾宪成和蔼的说:“名单公示出来,就是允许世人评论的。 名单还要上报,也不是一定是最终结果。如果你对名单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可以上疏指出。” 众人也都听出了吏部尚书的话外音——你们想怎么评论就怎么评论,愿意上疏就上疏,但吏部不会对名单进行更改。 顾宪成急切的看向左侍郎刘虞夔,但刘虞夔对顾宪成轻轻摇了摇头。 吏部会上说什么也没用了,等下去再想办法。 (本章完) 第732章 息事宁人?(求月票!) 吏部没有秘密,尤其是在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是没有哪个衙门受到的关注力度能和吏部相比。 在这种高强度的外界关注下,只要是三人以上的吏部会议,那基本和公开也差不多了。 当天黄昏下班之前,一份“裁汰名单”就已经传遍了皇城东南青龙街区的各个衙门。 吏部平常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被人研究半天,更别说这种风向标式的消息。 大部分人看完名单后,心情都有点懵,不太理解林党思路。 清流党人还有那么多人在要职上,掌道御史、给事中、郎中员外郎还有一大把。 你们林党不去整治上述那些人,却使劲收拾一群杂鱼作甚? 朝廷头号反林大喷子钱一本大家都知道,林党用京察手段收拾钱一本很正常。 可这什么行人司行人高攀龙、国子监助教薛敷教之流,到底是谁啊?说不好听的,动用京察手段收拾这些人,都多余。 难道就因为这些人出自常州府?说起来钱一本也是常州府的。 虽然“裁汰名单”需要经过天子批准后才能生效,而且科道还可以进行“拾遗”,所以仍然存在变数,但吏部定下的基本盘一般不会大变。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文选司员外郎顾宪成从衙门出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行走在青龙街和御街。 今天下班路途上,他再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的感觉。 路遇的大小官员昨天对自己还是非常热情洋溢的,就算找不到时机攀谈也会主动行礼打招呼。 这就是天下第一司文选司员外郎的排面! 可今天同样还是这些人,突然就像是躲避瘟疫似的,对自己避之不及了。 据说有一条流言在各衙门传开了,这份“裁汰名单”就是来自林党的严重警告——任何靠近顾宪成的人都“不得好死”。 哪怕是行人司行人、国子监助教这样的垃圾官职,也要追杀到底! 谁让高攀龙是顾宪成讲学的亲密助手,而薛敷教又是顾宪成老师的孙子? 等顾宪成回到家里,果不其然,上了名单的一大群人都已经聚集在自己家里了。 面对这一大票同乡亲友,顾宪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消沉的说:“或许真是我连累了你们!林党针对的是我,你们都是被波及到的。” 准大圆满资深掌道御史钱一本站了起来,慷慨激昂的宽慰说:“顾兄何须自责?被奸邪针对这样的事,绝对不是罪过,我等怎会责怪顾兄? 而且我料那林泰来如此刻意针对我们常州府,许是近年来我们常州府科举鼎盛、人才辈出,影响到了他们苏州府的利益! 顾兄千万不必为此内疚,我等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顾兄!” 其余资历菜鸟的众人纷纷开口道:“钱前辈所言极是!这也是我们的心声!” 看着钱一本,顾宪成心里非常感动。 最近一年来,钱一本屡出风头,隐隐然有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声势。 但是在今天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钱一本仍然还是毫不保留的支持了自己。 顾宪成感慨之余,不禁热泪盈眶的说:“当初张江陵专权时,出过多少名臣?近十年来之有力大臣,很多都是在当年反过张江陵的。 我本想着,效仿当年反张江陵旧事,寻些合适良机,借用反林泰来为你们扬名,为你们打通上升之路。 怎奈今日却被林党先发制人,实在叫我猝不及防啊!” 当然这些话只是对着顾允成、高攀龙、薛敷教等人说的,并不包括钱一本。 因为钱一本已经混出来了,不需要再另行想辙了。 但还是钱一本很积极的代表众人问道:“为今之计,如何是好?” 顾宪成叹口气后,答话道:“诸君稍安勿躁,待我明日与同道诸公见过之后,一定会商定出应对之道!” 又到次日晚间,清流势力硕果仅存的几位大佬秘密在户部左侍郎孙鑨宅邸相聚。 因为孙鑨资格最老,原左都御史孙丕扬被罢以后,孙鑨就是朝廷中独一无二的嘉靖三十五年登科老人了。 在原本历史上,孙鑨凭借资历已经当上了吏部尚书,成为癸巳京察的大男主,最后罢官而去。 但在本时空,只能安安稳稳的当着户部左侍郎,被林党压制得难有寸进,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宪成到达的时候,孙鑨、刘虞夔、杨俊民、赵用贤等一水儿的三品侍郎级别大佬已经在座。 至于三品以上的,已经被林泰来或者林党排挤完了,辛自修、李世达、沈鲤、陆光祖、孙丕扬无一幸免。 另外还有个阁老李春,因为身份敏感,按惯例一般不参加外朝官员聚会。 越与历史上同时间段“众正盈朝”相对比,越能发现林泰来对清流势力的杀伤力有多大。 看到顾宪成,所有清流大佬们心里都泛起了一个老生常谈的疑问,林泰来到底为什么针对你? 可惜对于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本时空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就是林党内部一样不清楚,他们只是按照林泰来的指示行事。 此时此刻没人能想得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未来东林党的影响力。 更没人知道,“裁汰名单”中的人,很多都属于未来的东林八君子。 所以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想到,林泰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掐断萌芽,想方设法赶绝未来东林党的政治之路。 孙鑨代表全体大佬,与顾宪成进行谈话,寒暄过后率先开口道: “要不然这次就算了吧?不要太过于激烈反对了。” 顾宪成吃惊的质问道:“为什么?” 孙鑨看了几眼别人,无奈的解释说:“如果斗争太过于激烈,牵扯出别人反而不美。 毕竟本次京察主导权在林党手中,随时可以扩大化。不如就此想法子妥协,防止出现更大的损害。” 顾宪成在清流势力中一直充当智囊角色,智商绝对够用,岂能听不出其中潜台词? 无非就是说,除了钱一本之外,被列入“裁汰名单”的人大都是较为边缘的角色。 例如行人司行人高攀龙、国子监助教薛敷教这样的角色,牺牲就牺牲了吧。 若是为了这样的边缘角色,大规模发动反对浪潮,万一把其他重量人物拖下了水,岂不得不偿失? 如果斗争之后,林党被迫更换名单,把行人、助教换成了郎中、给事中,那苦都没地方哭去。 顾宪成怒气冲冲的说:“如此轻易的抛弃同道,向奸党妥协,实在令人齿寒!” 在大佬眼里,名单上的人大都是边缘角色;但对他顾宪成而言,这可都是近十年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班底! 孙鑨无奈的回应说:“也是为了大局啊。如今形势你也明白,孙富平(孙丕扬)去国后,吾辈暂时不可与奸党争锋也。 现在奸党可能有所顾忌,亦或是为了朝廷稳定,避免影响林泰来东征,所以京察有所收敛,我们又何必将事态挑大了?” 这意思就是,林党这次收拾的大都是无足轻重的边缘角色,已经可以视为一种变相示好了,我们也没必要一定大闹。 顾宪成一时语噎,过去经常主张为了大局牺牲别人,今天却牺牲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的顾宪成还远不是一二十年后那个一呼百应、可以肆意品评朝野人物、甚至有能力截取宰辅密札的在野大佬。 这时候的他只是清流势力骨干,确实有一定地位,但不是领袖级别的。 越想越觉得心中悲愤莫名,顾宪成又忍不住大声说: “若吾辈这次销声匿迹,面对奸党欺辱不敢有所抗争,只怕要士气尽丧,将来还如何凝聚人心? 若归德沈前辈、平湖陆前辈还在朝,必不会如此懦弱畏惧也!” 众大佬默不作声,也没人指责顾宪成失礼。 毕竟顾家班几乎全军覆没,还能不让顾宪成发泄几句么? 无论如何,反正自己的亲友故旧没上名单 只有吏部左侍郎刘虞夔也说了句“公道话”,“确实不好什么都不做,不然以后朝野如何看待吾辈?” 礼部左侍郎赵用贤提议道:“那就出点力,把钱一本保下来?” 在上了“裁汰名单”的人里,钱一本是份量最重的一个人,准大圆满资深掌道御史可不是随便就能修成的,还是值得使力保下。 再说钱一本乃是林黑标杆人物,意义重大,保下来的效果最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也可。” 看着众位蝇营狗苟嘴脸的大佬,内心愤懑至极的顾宪成只想大喊一声:“在座皆为鼠辈,竖子不足与谋!” 跟这些虫豸在一起,真的治理不好国家!顾宪成极度愤慨的当场拂袖而去,没再继续参与商议。 虽然他不知道回去后如何面对那些上了裁汰名单的乡党,但他更不想留在这里了! 此后数日,吏部的京察裁汰名单被皇帝转到了内阁,让内阁协助出意见。 毕竟对于名单上的人,万历皇帝大都不认识,先看看内阁先生们怎么说。 在京察中,还有一项制度叫“拾遗”,允许科道言官补充裁汰人选。 几名御史联名上了京察拾遗疏,猛烈弹劾户部主事赵学仕,请求引用“贪、不谨、无才”等京察条款,将赵学仕裁汰。 文渊阁中堂,阁老们根据旨意齐聚开会,为皇上拟定关于京察的相关意见。 四辅李春开口道:“可以先看科道言官的拾遗章疏,以核定有无需要补充裁汰的人选。 被弹劾最多的人,就是户部主事赵学仕。” 虽然是李春在发言,可是别人都看向了首辅赵志皋。 赵志皋便回应道:“这赵学仕虽然是我的族弟,但我与他也就仅仅是同族而已,平时往来并不多。 话说,这些科道言官还能有点新套路吗?多少年了,手法还是这样。” 李春却不为玩笑话所动,认真的说:“钱一本不畏强权,直声震于朝廷,这次却在裁汰名单里,未免也太过了! 我认为,原本裁汰名单里的钱一本可以换成赵学仕。” 赵志皋答复道:“原本名单上人数有点多,建议皇上将钱一本从名单中拿下来即可。 毕竟钱一本名气甚大,不可因为钱一本折了朝野士气。” 李春点头道:“可。” 本次京察最大的一次交易就算完成,如果没有意外,这次京察就要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赵志皋都有闲心开始说起别的事情了,“朝鲜国六王子顺和君上了奏疏,请皇上为平壤城即将重修的箕子庙赐字。 而皇上又来催问,何时将分封顺和君为大明乐浪公的诰书草拟制作出来,连带金印,遣使前往朝鲜国册封?” 次辅朱赓主动应承道:“由我来督促吧。” 正当朝廷风平浪静时,吏部文选司员外郎顾宪成突然上了一封《朝廷大害疏》。 在奏疏里面,顾宪成以吏部官员身份,直接检举吏部尚书王世贞与考功司互相勾结,操纵京察的劣迹。 并且猛烈抨击了本次京察中的种种不公,为被裁汰的官员大鸣不平。 甚至还捕风捉影的指责,京察之法皆三千里外之林泰来所定也! 还说官员被列入裁汰名单之依据,皆缘由林泰来私人恩怨也,不然为何特征高度重合? 这封奏疏一出来,宛如平地起风雷,满朝一片哗然! 无论以郎官身份弹劾本部上司,还是隔着三千里拉踩林天帅,在众人眼里都是很疯狂的行为。 总而言之,这奏疏就是彻底掀桌子,顾宪成真是不要命了。 此时无论林党还是清流势力,都在大骂顾宪成! 林党大骂顾宪成瞎几把说大实话,有些话能对皇帝说吗? 有些话大臣之间说说就行了,怎么能写到奏疏里给皇帝看? 而清流党人大骂顾宪成无事生非,不遵守组织原则,完全无组织无纪律! 本来息事宁人忍忍就过去了,顾宪成你还想再挑起大战吗? 这是妄自独走,彻底不想混了是吧? (本章完) 第733章 顾谋周断(求月票!) 这日等顾宪成从衙门回来,却见乡党们又自动聚集在自家。 众人万分感动的说:“顾兄本可自保,却毅然为我等出头,完全不顾惜自身,大有古人之义也!” 顾宪成叹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无诸君,我又能有何作为?” 钱一本又道:“先前我在裁汰名单上,故而不好说话。 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自当上疏直言,与顾兄同进退!” “别!别!”顾宪成连忙开口劝阻钱一本,“天大的干系,自有我一人当之! 不能都下场冒险,钱君就不必被拖累了!若我有不测,以后同乡们还需要钱君来看顾!” 钱一本还想挣扎,深情的说:“我怎能忍心看顾兄向着悬崖峭壁独自前行” 顾宪成怒斥道:“闭嘴!难道你现在连我的劝阻也不肯听了?” 都这时候了,你钱一本能不能不要再来抢风头了? 自己走了一条极为惊险的赛道,你钱一本就别在旁边捣乱了! 钱一本眼见顾宪成动了三昧真火,就讷讷的闭口不言。 唉,这次是蹭不到风头了。不过也好,至少自己是安全了。 在朝廷里,风口浪尖上做任何事都会伴随着巨大风险,不是每件事都能像弹劾林泰来一样安全稳妥的。 在苦修多年、即将飞升的准大圆满资深御史这个境界,安全第一,求稳也没错。 在这个夜晚,大部分更新社成员也都秘密聚集在林府前堂开会。 顾宪成这样掀桌子,完全出乎预料,搞得更新社众人都措手不及。 大家本来以为,凭借实力压服了清流党人就已经万事大吉了。谁能想到,会蹦出个不要命的顾宪成? 清流势力那帮人也真是废物,连自家骨干都管不住! 这种直接掀桌子的打法,让众人都感觉到了棘手。 有人疑惑的说:“顾宪成上疏,确定是他自己的行为么?不会是清流势力这个对家故意推他出来,耍弄什么阴谋吧?” 吏部文选司郎中王象蒙回答说:“今日在吏部,左侍郎刘虞夔对我赌咒发誓,说顾宪成上疏是纯粹的个人行为,完全与他们无关。” 众人又陷入了沉思,这事确实不好处理啊。 林党这次京察本来是堂堂正正的“以势压人”,官场中很常见的弱肉强食,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顾宪成为了一大帮同乡拼死一搏,在舆论中其实树立了“讲义气”的好形象。 如果现在刻意打击报复顾宪成,就太败坏林党的路人缘。 更新社秘书长周应秋也没什么思路,下意识的抛砖引玉说:“如果九元公在京师,他会怎么处理?” 王象蒙恶狠狠的说:“九元姑丈必定带人打上门去,毁其门庭,殴其家人,砸其车轿,辱其诗词!” 周应秋:“.” 说的倒也是大实话,遭受林九元这样对待的言官不知凡几,连都察院的大门都被林九元毁过。 可即便是大实话,他们在座这些人也真没能力去效仿啊。 想到这里,周应秋不禁暗暗叹口气,看来别人真说不出什么了。 可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自己多少也得说点什么。 正当周应秋寻思如何发言时,去年才登科的庶吉士顾秉谦开口道:“不妨先从后果开始分析。” 嗯?原本历史上的“猪蹄总宪日万天官”周应秋看向“白须儿首辅”顾秉谦,眼中充满了警惕之色。 顾秉谦没受什么影响,继续说:“有一种可能,皇上会将顾宪成奏疏留中不发,就此淡化冷处理。 这应该就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但是我认为不太可能。 皇上的秉性,诸君都清楚,毕竟九元君为我们分析过很多次了。” 万历皇帝是啥样人?崇拜爷爷嘉靖皇帝,只要不涉及自身,乐于看到大臣撕逼。 不说水平高不高,脑子里确实有个“制衡”的想法,比如当初放任言官攻击清算张居正。 所以顾宪成这本《论朝廷大害疏》,万历皇帝大概不会留中,估计要下发议论。 上面的道理大家都懂,顾秉谦也不用细讲,往下阐述说:“如果只是下发内阁,那影响仍然可控,但概率也不大。 所以十有八九是要下发各部院议论,那么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无论是我们这边,还是对家那边,肯定不会支持顾宪成,都会驳斥顾宪成! 那么在皇帝眼中,顾宪成的形象岂不就成了一位孤臣? 如果运作得好,孤臣也是大有可为的!比如说世宗朝初年的首辅张孚敬,就是以孤臣形象起家,从进士登科只用了五六年就入阁!”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可能这真就是顾宪成的思路! 当今朝堂格局已经演变成林党和清流势力对峙,顾宪成想走出孤注一掷的第三条道路。 这很冒险,非常容易就粉身碎骨。 但是顾宪成如果今后还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目前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周应秋微微皱眉,果然这顾秉谦是自己的同生态位竞争对手。 他必须要有所表现了,不然今日的风头都要被抢了。 于是周应秋果断出声,“如果顾宪成真是这个思路,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克制。” 众人便又齐齐看向周应秋,难道在这短短时间内,周应秋就想到了应对计谋? 而后又听到周应秋说:“孤臣不是那么好当的,张孚敬当年做孤臣,乃是因为在大礼议上出头! 我万历朝虽然没有大礼议,可也有国本之争,顾宪成想当孤臣没那么容易! 只需有人上疏,请求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讲学,然后引用一些顾宪成的话,自然就能把火烧到他身上。 毕竟顾宪成号称正道真儒,这些年来经常讲学,随便摘选就可引用很多话! 到了那时候,皇上肯定要询问顾宪成的态度,或者等顾宪成的表态!” 众人不得不佩服,还是周应秋你毒辣,竟然想到挑起国本议题降维打击顾宪成! 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讲学的意思,其实就是给予皇太子待遇。 这是要把顾宪成往死里逼,彻底不给活路了。 王象蒙还是有些疑问,“那么由谁上疏请求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讲学,负责带节奏? 要知道,上疏的这个人必定要承受九天雷霆之怒。难道为了发疯的顾宪成,就要献祭我们在座中的同志?” 周应秋咬牙道:“凭什么让我们出人?这是对家出了问题,而不是我们的问题! 他们没管住顾宪成,他们就要对此负责善后!办法给了他们,他们就该去做! 不然的话,那就视为顾宪成挑起两边争端,双方开战就是!” 众人一起称是,“不错!正该清流势力具体负责收拾顾宪成!没有让我们出人出力的道理!” 反正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众人心态就轻松了下来。 王象蒙以官场前辈姿势笑道:“我更新社有周应秋、顾秉谦二人,就像是有了卧龙凤雏! 今日之商议又可称为顾谋周断,真乃相得益彰啊!” 在一干吹捧声中,顾秉谦突然苦笑了几声,“其实在下还有些谬见,为了更新社大业,还是不吐不快了。 周前辈所言之法子虽然可行,但仍未见得尽善尽美。” 众人顿时懵逼,周应秋的策略已经这么毒辣了,你还说不完美? 王象蒙先看了眼周应秋,然后才对顾秉谦说:“林九元说过,同志之间应当知无不言,你先讲讲看。” 顾秉谦这才又开口说:“上疏挑起国本议题,乃是揭龙鳞之事。 成功把火烧到顾宪成身上,等于是利用了皇上。而且皇上肯定能感悟到,这是被利用了。 即便计谋成功,废除了顾宪成,但却会在皇上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小的芥蒂。想想就知道,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喜欢被利用的感觉? 不知这种芥蒂能不能消除,会不会演变成隐患,必须要想明白了。” 周应秋面无表情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顾秉谦回答说:“岂不闻,弓箭最有威胁的时候,是箭在弦上又尚未发射的时候? 只要通过一些渠道让皇上提前知晓,大臣们为了打击顾宪成,可能会挑起国本话题。 那么为了避免麻烦,皇上多半也就不想在区区一个顾宪成身上再花费心思了。 毕竟顾宪成现在只是一个员外郎,并非朝廷重臣,当下的价值十分有限。” 周应秋继续追问道:“皇上在九重之内,怎样才能让皇上知晓?” 顾秉谦继续答道:“让对家清流党人先以密揭就相关状况询问内阁,然后再由阁老将情况泄露给皇上。” 周应秋默然在心里想了想,顾秉谦所言应该没问题。 如果换成嘉靖皇帝那样的人,就算是被“提醒”了,可能要头铁,可能要逆反心发作,会继续按照自己想法硬上。 但万历皇帝没有这种手段和强硬意志,如果被提醒可能会引发麻烦,多半就是躲着麻烦了,不想和麻烦刚正面。 及到次日,王象蒙去文选司上班,遇到了员外郎顾宪成,忍不住劝道:“顾君你自行辞官吧,如此方能保障朝堂太平。” 下定了决心赌一次的顾宪成傲然道:“在下已经将自身置之度外了。” 王象蒙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又过得数日,忽然有秉笔太监陈矩奉旨来吏部见顾宪成。 屏退左右后,陈矩对顾宪成出示了一封密札,说:“皇上以密札咨你,你就在这里答奏,然后我拿回宫去呈上。” 顾宪成接过了密札,拆开细看。 陈太监见状暗中摇了摇头,这顾宪成是不是人才不知道,但肯定不如林泰来。 两年前林泰来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但林泰来的没有选择亲自打开看,而是请自己这个传旨天使读出来,小心慎微可见一斑。 看了书面的就要用笔回答,听的是传话就只需要口头回答。 顾宪成看着密札,上面御笔写道:“昔年以国本咨询林泰来,其建言元后无嫡子,将来未可知。 所以可先将三位皇子皆封为王,将来确实无嫡子,便择其善者立储。 如今以林泰来之建言咨问,尔以为当如何?” 看完之后,顾宪成心里直发苦,怎么皇帝上来就用这么大的议题来逼问自己? 难道不应该先给自己一点笑脸,鼓励一下自己吗? 上来就这样逼问,一点辗转腾挪的空间都没有!自己还没有拿到什么好处,敢表态吗? 如果皇帝你对待臣子都是这样的态度,那谁还敢贸然卖命? 自己又不是重臣宿老,在这方面也决定不了什么啊! 陈太监催促道:“今日时间不早,别发呆了,写奏答吧!” 顾宪成盯着密札上“林泰来”这个名字,心里又暗骂,林泰来你这浓眉大眼的,原来私底下竟然是这般嘴脸。 又觉得手里之笔重逾千钧,顾宪成忍不住问道:“当初林泰来可曾手写了奏答?” 陈太监回复说:“他是口头奏答。” 顾宪成大喜,连忙道:“在下也可以口头奏答否?” 如果只是嘴上表态说说,并不留下笔迹,那就能灵活多了。 自从万历十九年年底的首辅密疏泄露事件后,大家都信不过皇上的操守了。 但陈太监却很干脆的拒绝说:“不行!必须手写。” 顾宪成质疑道:“为什么林泰来就可以口头奏答?” 陈太监不屑的说:“你什么档次?能与林泰来相比? 以林泰来之身份和功勋,只要不公开反对皇三子,皇上就不会再有其他强求了! 何况林泰来有多种大用,皇上也不愿意在国本问题上强求林泰来必须表态!” 言外之意,你又有什么能力和功劳,要求和林泰来一样的超然待遇? 近七八年来,顾宪成虽然被林泰来折磨了很多次,但心态一直绷住了,非常能隐忍。 可是今天听了陈太监这些话,心里终于破大防了。 皇帝怎么能是这样的皇帝?昏君!不辨忠奸的昏君!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万世成法,不可改也!”顾宪成疯狂的叫道,像是发泄什么不满情绪似的。 陈太监:“.” 幸亏自己有意试探了一下,这人根本就不是当孤臣的料啊,完全不值得扶持。 (本章完) 第734章 面目全非的历史(求月票!) 万历二十一年的癸巳京察,就在顾宪成的怒吼中落下了帷幕。 顾宪成不甘之余的一声怒吼,直接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和顾家班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朝堂。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原本历史时空没多少区别,但内涵已经大不相同。 在原本时空,顾家班众人是以不畏首辅、正直敢言的形象,获取声望后被罢官或者辞官。 他们回老家后利用巨大声望,没几年就形成了东林党。 本时空他们却是因为行为不谨、才力不足等原因,被朝廷赶回老家的。 自身就突然成了被精准打击的对象,根本就没有表现正直的机会,声望自然无从谈起。 “林九元为何刻意针对顾家班”这个话题热乎了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京城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总会有新的热门话题出现。 京察过后,朝廷运转恢复正常状态,一件件公务在流水线上处置。 倭国请求议和的奏报发到了朝廷,万历皇帝在“知道了”和“下部议”这两种最常见的批示里,选择了“下部议”。 这里的部自然是兵部,是战是和要让兵部出意见。 在正常人眼里,这次部议就是走个形式,又不是打不赢,怎么可能议和? 所以兵部尚书叶梦熊也没太当回事,随便召集了左右侍郎、各司郎官开个形式主义的会议。 右侍郎宋应昌笑道:“倭寇大败就求和,只当缓兵之计对待就行了!” 不过轮到左侍郎石星发言时,出了点意外。只听石少司马说:“可以考虑议和。” 堂中其他官员此时看向石星的眼神,就像是看傻逼。 虽然石侍郎与林泰来不和,在兵部被极度边缘化,但也不能这么蒙着眼胡来啊。 好歹要根据事实讲道理,逢林必反要不得。 形势明明是摧枯拉朽,只要林泰来不是故意按兵不动,交战后基本数日之内就能完成一次干脆利落的大胜。 这种情况下,完全没道理议和。 石星对别人的眼神视若无睹,一本正经的说:“倭寇退居朝鲜南部海滨,此地多山岭滩涂,我军马兵炮车皆使用不利。 又兼倭寇必定筑垒死守,急切难下,强攻必定伤亡巨大。 再说朝鲜国方面的态度,听说宽甸堡的李朝君臣都主张议和,客随主便未尝不可。” 在别人眼里,石侍郎的表现越发拙劣了。 为了反林而反林,还硬编出这么多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有这点精力干什么不好? 兵部大司马叶梦熊听不下去了,直接终结了议论。“石左堂别胡扯了!完全不必议和!就这样复奏!” 在更新社的例会上,叶梦熊将石星的议和暴论当个笑话,讲给了本社同志们听。 大家哄堂大笑,纷纷说这石星失心疯了,用林九元的话说是魔怔了。 只有秘书长周应秋面无表情的说:“九元君在去年八月初三的讲话中指出过,每一个看似荒诞的表象内里,必定具有更深刻的逻辑支持。 不然就是你笑他人太疯癫,他人笑你看不穿,这在政治中往往是致命的。” 有人问道:“那以你看来,石星为何提出议和之论?” 周应秋解释说:“虽然我们都知道九元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并非是每个人都期望看到这点。 石星发表了议和言论,内心就是期望九元公马失前蹄,遭受挫败。 如果这样,他就是先见之明,而且还是独一无二的先见之明,在困境中恢复一定话语权。” 又有人问:“若林九元继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当如何?” 周应秋更加详细的解释说:“主张议和的石星已经被当成了笑话看,就算九元公继续大胜下去,谁又会在意石星说过什么? 反正石星的提议很荒谬,没有被采纳,他不用负责任。 所以对于被边缘化的石星而言,提出议和乃是一次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投机,至少存在让他翻身的可能性,何乐而不为?” 在周应秋的解读下,众人恍然大悟,不知是谁说了句“石星的心真脏!” 于是又有人默默想道,只怕周应秋的心更脏,不然怎么看破石星? 在原本历史上,石星这时候已经当上了兵部尚书,主持抗倭事务。 在壬辰和丁酉两次战争之间,石星力主议和,最终被沈惟敬忽悠,议和失败,下狱而死。 拒绝议和的谕旨从京师发到了九连城,又从九连城发到朝鲜国。 近期因为东征天兵后勤又开始紧张,辽东巡抚郝杰坐镇在九连城。 朝廷拒绝议和的谕旨没有在郝巡抚心里掀起半分波澜,他现在正仔细研究的是林经略发来的一份公文。 在这份申详里,林经略要求辽东方面尽快筹备三百件大风柜、一千盏油灯,以最快速度送往朝鲜国咸镜道。 看着大风柜(风箱)和油灯这样的物资需求,郝巡抚终于可以断定,林大帅真的在开矿。 大风柜是用来通风的,油灯是用来照明的,除了开矿挖矿洞,还有什么地方又需要通风,又需要照明? 换成一个迂腐官员,可能会哔哔几句林大帅不务正业,但郝杰是一个务实的官员。 他看得出来,能让林大帅征战之余还不惜人力物力开采的,必定是什么利润丰厚的富矿。 上可增加朝廷收入,下可弥补军费,这是好事,应该大力支持。 这时候,距离不远的宽甸堡副总兵佟养正来到九连城,并求见巡抚。 郝巡抚对佟养正问道:“你不在宽甸堡看顾朝鲜国君臣,来这里作甚?” 佟养正有一肚苦水想倒出来,抱怨说:“这差事越来越难做了,昨日还有朝鲜国陪臣高喊殉国自杀!” 郝巡抚苦笑道:“何来殉国之说?何至于此啊。” 佟养正说:“本来王京汉城被收复后,朝鲜国君臣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一直在喊着要还都。 然后近日,分封顺和君于北三道的旨意送到,那就像是炸了窝,君臣几十人在阶前齐声大哭。 到了昨日更过分,朝鲜国王居然捧着八道之图册找到我,说要委托我献给大明。 在下哪里敢收这个,就赶紧躲出来了,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每日都在心惊胆战,唯恐出什么问题,平白担上罪责。” 佟副总兵如今真是害怕了,万一哪天朝鲜国王想不开自挂了,自己作为负责看管者怎么办? 便又苦苦哀求说:“夜晚都能听到那边院中有人大喊,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鸭绿江!总为浮云能蔽日,王京不见使人愁! 天天心惊胆战,在下这心脏真受不了了,恳请抚台给在下一条明路吧!” 郝巡抚:“.” 对佟副总兵的神经衰弱状况,他非常感同身受。 同时他也知道,林大帅的所作所为包括裂土分封在内,就是明摆着欺负朝鲜国。 他和佟副总兵一样,都挺不好意思面对朝鲜国君臣的. 叹口气后,郝巡抚又说:“林经略严令将朝鲜国君臣禁锢在辽东,为之奈何?” 佟副总兵恳求说:“烦请抚台给林经略传个话,别再禁锢朝鲜国君臣了,不然就要真出事了!” 郝巡抚想了想说,“禁锢朝鲜国君臣,无非是不想被干扰大局。 如今册封顺和君的旨意已下,估计等彻底尘埃落定后,林经略就会放朝鲜君臣回国了。 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开城成均馆,经略幕府行辕,林天帅也收到了册封顺和君为乐浪公的旨意,并且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与金顺嫔。 热泪盈眶的金顺嫔朝着林天帅大礼参拜,林天帅坦然受了。 然后林天帅又提笔写道:“册封使者已经在路上了,顺和君即将走到前台。 在这时候,你我之间的不伦关系就是一个隐患啊。” 金顺嫔问道:“天帅欲何如?” 林天帅回答说:“只有死人最为安全。” 金顺嫔愣了好一会儿,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脑中闪过不少宫廷斗争赐死的画面。 而后金顺嫔泪水不禁汩汩而下,伏地哀怨的说:“奴家贱命不足惜,只恳请多多看顾我儿。” 林天帅微笑着说:“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找机会对外假报一个死讯而已。” 金顺嫔:“.” 可恶啊!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林天帅哈哈大笑了几声后,又安排说:“以后乐浪公居城就在平壤,要马上吩咐尹卓然准备册封大典。等天使一到,立刻尘埃落定。” 正当两人即将有进一步动作时,忽然崔五魁来禀报说:有个叫郑澈的人,自称朝鲜国左议政,在辕门外求见。 林天帅诧异的说:“朝鲜国左议政不是西人党领袖尹斗寿么?已经被尹卓然打死在鸭绿江边了。” 崔五魁答道:“尹斗寿被尹卓然打死后,朝鲜国又任命了郑澈为左议政,他也属于西人党。” 林泰来还是很疑惑,“那他是怎么过的鸭绿江?守军失职放人了?” 崔五魁又回答说:“郑澈原本被流放到北方山区了,一直在朝鲜国境,未曾跟着小朝廷去辽东。” 林天帅不耐烦的说:“没什么好见的!你替我接见吧,如果这人言语不逊,打杀了便是。” 崔五魁连忙劝道:“使不得,使不得!这郑澈乃是朝鲜国当世最著名的诗人!他的名作《关东别曲》,被称为朝鲜国之离骚。 这样的文化名人,真没必要杀,免得坏了口碑。大帅如果得空,能见还是尽量见见。” 于是林天帅摆出尊重文人的架势,请了郑澈进堂参见。 “你所为何来?”林天帅不耐烦寒暄拉扯,直接问道。 郑澈答话道:“上邦贸然册封顺和君,裂我北方国土,实在于礼制不合。” 林天帅也不废话,让左右抬了一件大箱子,放在了郑澈的面前。 “自己打开看。”林天帅淡淡说。 郑澈疑惑的掀开箱盖,却见里面都是一摞摞的纸张。再粗粗看去,每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手印。 “这是?”郑澈不明所以的问道。 林天帅淡淡的回答说:“这是北方三道万民书!每道一万个签押,三道三万人! 如此多民意,只有一个目的,共同请求三道为我大明郡县!” 郑澈:“.” 北方各地对李朝已经离心离德到了这等地步吗?还是林天帅强迫签押的? 林天帅拍案喝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礼制?在本帅看来,民心就是最大的礼制! 没有直接郡县之,而是分封朝鲜王子为乐浪公,以三道为羁縻之地,这已经是我大明最大的克制了! 本来你们李朝也看不上北方各地,以西北禁锢之策来统治北方,又经过倭寇之乱,民心已经完全丧失! 所以是你们自己先作死,然后才有我大明帮忙收拾残局!” 郑澈:“.” 从未见过如此善于狡辩之人! 想了想后,郑澈回应说:“北方毕竟是我国历代先王披荆斩棘而来,岂能未经国王准许另行分封。” 林泰来振振有词的说:“自古以来.两千六百年前,箕子便在平壤建都! 就是国朝初年,我大明也曾在北方设立卫所!既然能暂时后撤,自然也能再回来! 无论从民心向背,还是自古法理上,我大明对北方进行分封又有何不可?” 郑澈感觉自己挺博学的,但今天却有点词穷了,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在狡辩中占上风。 林泰来指着郑澈说:“其实我知道你的来意,就是替你们国王来探询我的口风! 可以将我的话传达回去!主要内容就是三条,三道万民书、李朝先抛弃北方、以及自古以来的法理! 早点接受现实,就能早日返回王京!” 郑澈无力垂下了头,他又有什么实力再进行辩论? 连小朝廷能不能返回王京,都能被拿出来作为筹码进行威胁了,己方完全没有半点回天之力。 目送郑澈离去,又想起册封事宜,林天帅终于很直观的感受到,历史在自己手里已经大变特变,彻底面目全非了。 (本章完) 第735章 第五次什么?(求月票!) 万历二十一年春季,倭寇彻底龟缩在以釜山为中心,从晋州到蔚山的庆尚道南海岸一带。 李如松第一兵团三万人抵达北边星州一带,牢牢的从北向南,在正面挤压着倭军的空间。 麻贵第二兵团一万四千人抵达东边的庆州,与蔚山倭军对峙。 李昫第四兵团一万五千人抵达西边的南原,距离晋州倭军一百多里。 如今前线形势逐渐明朗,后方册封、开矿等事宜也基本安排妥当,林天帅便也准备启程南下。 这时候还没到崇祯末世,像林天帅这样热衷于亲临前线的文臣确实罕见。 为了第五次.啊不,为了消灭倭寇、再造藩邦的心念,天帅也是老卖力气了。 在这时候,水师副总兵陈璘带着数百艘战船、一万三千兵力,从东南赶到了朝鲜国。 不算截止到目前的战损,入朝兵力有李如松第一兵团三万八千人,麻贵第二兵团一万七千人,董一元第三兵团一万人,李昫第四兵团一万五千人,陈璘水师一万三千人,经略三标营六千人。 合计总兵力已经达到九万九千人,四舍五入说是十万大军也不过分,而且是实打实的十万战兵。 限定在近百年的时间里,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规模了。 不过打到目前,经过平壤、咸兴、吉州、碧蹄馆、汉城五场规模较大的战役,天兵已经牺牲了五千人左右,其中小一半是李大将在碧蹄馆奉献的。 却说水师主将陈璘在距离汉城只有八十里的仁川登陆后,便立即赶到了汉城西阙,拜见经略大臣林泰来。 幕府随员崔五魁在西阙大门迎接陈璘,以表示经略幕府对这位海军主将的重视。 陈副总兵笑眯眯的递给崔五魁一个小袋锦囊,晃动间响着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音。 面对这见面礼,崔五魁稍微犹豫后就接了过来,然后提醒道:“林公近期比较喜欢被尊称为大帅,而不是经略公或者军门。” 陈璘对崔五魁拱了拱手,就上堂去拜见林泰来。 林大帅坐在案后,淡淡的说:“陈将军来得有点迟了。” 陈璘陪着笑脸说:“带来了一些看着还算新鲜的小玩意,供大帅赏玩。” 林大帅不说话,陈璘就当是默许了,便招呼着亲兵抬了一个箱子进来。 打开后,里面是满满的一箱子银币,林大帅抓起一枚银币细看,上面刻有鹰形状的图案。 陈璘解释道:“这是近些年从外洋流传进来的鹰洋,一枚含八钱银,制作还算精美,斗胆送给大帅几箱赏玩。” 林泰来当然知道,半世纪前西班牙人攻略拉美尤其墨西哥后,攫取了海量的白银,并且以此铸造银币,这种“鹰洋”就是很经典的样式。 其后在海上贸易中,又有海量白银以鹰洋形式通过贸易流入了大明。 今天是林泰来穿越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鹰洋的实物。 近年陈璘以水师副总兵官职,镇守漳州、汀州,看来没少赚啊。 自从宁波海贸衰落后,漳州月港就是近几十年来最大的海贸港口。率领水师在这种地方镇守,油水可想而知。 拿着银币,林大帅忽然又心有所感,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在苏州也铸造具有林氏特色的“白银货币”?一两银子一枚银元? 朝廷名义上的官方货币是铜钱和宝钞,无论把白银铸造成什么形状,在理论上应该不违法。 大明很多领域都是这样,经过二百多年的变革,很多国朝初年定下的制度都成了纸面上的名义,与现实已经完全是两回事了。 比如著名的“官员与士子不得狎妓”这条禁令,现在还有人维持吗? 所以白银铸币,只要别太过招摇的弄出“林大头”到处用,应该就没事 看着大帅拿着鹰洋沉吟半晌,陈璘心里突然有点慌,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无论大帅喜笑颜开还是义正词严的呵斥几声,那都没毛病,但拿着鹰洋发呆是几个意思? 这鹰洋不就是银子吗?有什么可发呆的陈璘也不敢出声,就站在下面等。 过了一会儿,林大帅终于思考完毕,放下了手里那枚鹰洋。 然后和蔼的对陈副总兵说:“你来的正好,倭寇盘踞南海岸,如想全歼倭寇,正需要你们水师出大力。” 刚才还是“陈将军来得有点迟了”,现在就是“来的正好”。 银子多少并不重要,难道全面掌控了苏松工农业、商业、交通运输业、工程建筑业、金融业的林大帅,还会缺几箱鹰洋吗? 重要的是其中表现出来的态度,林大帅是一个很重视态度的人。 而后林大帅又吩咐说:“你们水师的任务主要就是两条,第一,彻底断绝倭军回国退路;第二,掐断倭军的海上粮道! 如果想以最小代价全歼南方倭寇,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在完成上述两条任务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对倭军本土进行一定威慑。” 陈璘毫不犹豫的保证说:“定然完成大帅军令!” 对陈副总兵这个表态,林大帅还是比较相信的。 别看倭寇为征朝号称动用船只数千艘,但大部分都是运输船,不运兵的时候只能在港口空放着。 真正的水军只有九千多人,战船号称七百艘。 而且在这个时代,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倭国的造船技术别说不如大明,连朝鲜国也不如。 倭国战船的坚固、防火等方面的属性,全面不如大明和朝鲜。 为什么朝鲜军全面无能溃败的情况下,朝鲜水师名将李舜臣能大出风头并被大吹特吹? 主要就得益于朝鲜国水军在技战术方面的优势,确实能在海战中击败倭国水军。 但无论如何,朝鲜水军还是上不了岸,规模也不足以进行完全的海上封锁。所以终究无法扭转战局,取得战略性的胜利。 海军的专业性太强,林大帅只能将水师的直接指挥权委托给陈璘,无法像对待李大将那样拿捏。 不过还是要“纸上谈兵”几句,以凸显自己的能力,在陈璘面前树立威信。 这是很多领导的“驭下之道”,并非林大帅独有。 于是林大帅侃侃而谈:“倭国船只中,最大的叫做安宅船。按照倭国之习惯,为设置很多射击孔,船帮建造的很高。 所以这种战船有三种弱点,一是吃水深,转向极为不便;二是重心较高,目标较大;三是木结构太多,非常易燃。” 陈璘“嗯嗯啊啊”的应付着林大帅的“指教”,心里想道,大帅可能略懂一二? 好不容易等到林大帅讲话的间隙,陈璘赶紧说正经事,请示说: “听说朝鲜国有水师名将李舜臣,去年率领数十艘战船打赢过两三次海战。 是否可以与李舜臣合作,联合起来一起在海上扫荡倭寇?” 林大帅眼神古怪的看着陈璘,让陈副总兵心里又开始有点发麻。 来之前听说林大帅闲着没事时,经常杀朝鲜文武官员玩。难不成李舜臣也在名单上了? “你怎么想着要联合李舜臣?”林大帅问道。 陈璘解释道:“去年李舜臣与倭军水师打了几场,至少有一定经验,对水情也熟悉。” 林大帅非常明确的指示说:“不要与朝鲜国水师合作,我们大明水师自行作战,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见林大帅这种非常排斥合作的态度,陈璘好奇的问道:“斗胆敢问,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林大帅便答道:“你也不想在几百年后,别人都说你陈璘在李舜臣的指挥下作战吧? 你也不想在几百年后,李舜臣被评为古今第一名将,而你陈璘却默默无闻吧?” 陈璘:“?” 大帅你这是说什么笑话呢?听起来并不好笑。 林大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信不信,我的双眼能看到一些未来。” 陈副总兵想道,如果从纯粹文艺的角度来说,林大帅你这笑话的水平确实很低啊。 林大帅不知道陈璘的心里活动,又继续补充说:“他们水师的实力也就那样,去年一开始李舜臣确实打赢了三次海战。 不过每场平均击毁倭军水师战船也就二十艘吧,倭军战船总数是七百。 然后李舜臣就飘了,开始大举进攻倭寇根据地釜山浦,结果大败而归,他本人差点就回不来了。 所以不跟他们合作,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反而避免了很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璘应声道:“是,谨遵大帅军令。” “另外朝鲜国西海岸虽然海岸线很长,但浪潮落差太大,能作为良港的地方反而不多。 故而你在行船往来时要顺便勘察,看看在朝鲜国西南沿岸有没有适合作为大型海港的地方。” 这都是小事了,陈璘一口答应下来,于是这次会见算是宾主尽欢。 之后将帅便各自行动,陈璘率领水师从海路南下,先要在全罗道寻找合适的港口作为基地。 林大帅则命令董一元的第三兵团一万兵马留在后方,负责守卫从开城到南方前线道路的安全,还有王京汉城的防卫。 同时命令经略三标营之一的吴惟忠营三千人也留下,负责保护金顺嫔和顺和君前往平壤。 而林大帅本人率领达云营、叶邦荣营,急速南下,赶赴最前线。 穿越忠清道,就进入了位于半岛最东南的庆尚道北部地方。 此时庆尚道北部都已经被倭寇放弃,北线的李大将本营驻在星州。 在后世,其实星州旁边的大邱更出名,乃是南棒国的第四大城市。 听闻大帅又又又来和第一兵团汇合,并且已经进入星州城,李大将便前往经略行辕拜见。 待李大将进入白虎堂中,便见正中挂着大地图,林大帅面朝地图,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一动不动的仿佛陷入了沉思。 走得近些就能看出,大地图乃是朝鲜国最南部庆尚道、全罗道的形势图。 这很正常,未来阶段的战争不会超出这两道的范围。 见李如松过来,林大帅就先开口,不容置疑的说:“我决定了,第一,要在冬天之前结束战争! 第二,在保证这个时间的前提下,尽可能以最小代价获取最终胜利!” 李如松完全赞同道:“确实应该如此!”然后又好奇的问道:“方才见军门观地图入神,可有所得?” 林大帅指着地图说:“如今倭寇收缩到南海岸一带,我军已经从北、东、西三线合围倭寇。 有没有可能在北线诈败,诱使倭寇进占大邱?” 李大将疑惑不已,这想法是脑子有毛病吗?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诈败?为什么要诱使倭寇来占领大邱?这有什么意义? 再说倭寇现在总体战略就是收缩死守,也未必乐意拉长战线啊。 出于对林经略的尊重,李大将没有说什么,只用沉默来对待。 林大帅手指头换了个方向,又道:“不行么?那么在西线,有没有可能在南原诈败,诱使倭寇前进到全罗道占据光州?” 回应林大帅的还是沉默,李大将不想对这种依旧脑子有坑才能想出的方案表态。 林大帅满脸都是遗憾,唉声叹气的说:“西线也不行?那就只有东线的蔚山了。 这里倒是不用诈败,蔚山本就是倭寇占据的前线,直接去打就行。” 李大将忍无可忍的质问道:“军门你的作战意图到底是什么?为何一会儿北线大邱,一会儿西线光州,一会儿又是东线蔚山?” 林大帅解释道:“为了寻找一个最好的第五次.第五次.第五次大会战地点。” 李大将明显不信,冷笑道:“第五次什么?你确定说的是会战?而不是那个老登什么的?” 林大帅进一步解释说:“前面已经有平壤、咸兴、吉州、汉城四次大会战,这次不就是第五次? 如果你非要把碧蹄馆之战算上,那说这次就是第六次也无妨。” 李大将:“.” 绝交!绝交!必须绝交三天! 林大帅又看向地图,目前就差一次先登,便能独步古今了。这么荣耀的时刻,当然尽可能要选个有纪念意义的地点啊。 在这张半岛南部地图上,有后世南棒国的第二大城市釜山、第四大城市大邱、第六大城市光州、第八大城市蔚山。 可以说,在后世略有知名度的地方就这四个。 最有名的釜山是倭寇在半岛的老巢,目前并不处于前线,现在不可能触及。 而大邱和光州在己方手里,诈败诱敌再夺回也不现实,那么当前唯一有可能攻打的就是知名度最弱的蔚山了。 唉!林大帅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蔚山还是不太配得上自己的赫赫武功啊。 (本章完) 第736章 心凉了(求月票) 经过反复盘算,林大帅还是将下一阶段主攻方向放在了蔚山。 做出决定后,林大帅便向李如松下令说:“你们第一兵团的左路李如柏部九个纵队,暂时划归我直接指挥。 给三天时间做好准备,将兵员补充齐整了,然后随我出发前往东线庆州,准备攻打蔚山。 另外从你们第一兵团调集二百门重炮,随同李如柏部行动。” 李如松第一兵团因为兵力比较多,所以又设了左中右三路,左路由李如柏统领。 李如松倾向于把二弟留在身边,也不想把二弟送到东线麻贵那边去,便请求说:“可否选另外两路官军之一随同军门?” 林大帅不容反驳的说:“只要李如柏部。” 如此李大将也就不再说什么,依照命令行事。 明军内部之间的派系也堪称是错综复杂的,北兵和南兵之间,李家东军和麻贵的西军之间,都有各自的山头。 在原本历史上,有些战役明军打得很艰苦甚至败退,原因之一就是内部矛盾问题,以及和朝鲜方之间的矛盾。 还好在本时空,林大帅因为先前在西北青海、甘肃、宁夏的一系列辉煌胜利积攒下了足够威望。 又加上自身勇冠三军,还有九元真仙这样的神话色彩,以及PUA大法效果不错,所以完全能压得住所有军头,最大程度的减少了内部矛盾。 另外林大帅用物理手法完全摒弃了来自朝鲜国方面的干扰,也避免了被朝鲜国官军拖后腿,有力的保证了战事顺利。 三天后,林大帅带着经略标营三千兵马和李如柏部一万一千兵马,以及两百门重炮,出发前往东线庆州。 同时又下令李如松第一兵团两万兵马、李昫第四兵团一万五千兵马分别从北边和西边两个方面,向倭寇集团施压,尽可能牵制更多倭军。 但这两个方向以寻求野战为主,避免进行攻坚。 又数日后,林大帅抵达庆尚道最东端的庆州,距离倭寇盘踞的蔚山只有七八十里。 正常行军一天就到了,若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 第二兵团主将麻贵已经等候多时了,早将庆州牧衙署收拾出来给林大帅。 风尘仆仆的林大帅洗了把脸,就把麻贵叫进来谈话。 麻总兵坐下后,忐忑不安的说:“有件事情须得先让大帅知晓。” 林泰来疑惑的说:“什么情况?你擅自行动,吃了败仗隐匿不报?” “那没有!”麻贵连忙说:“先前一路南下,经过江原道和庆尚道北部,先后有三千多朝鲜义兵来投奔。 杨登山带着三千人留在了咸镜道,我这里南下兵马就只有一万四千了。 一直感觉不太够用,所以我就将那些朝鲜义兵收了下来,作为我军的补充。” 林大帅皱了皱眉头,吐槽道:“收留这些义兵有什么用? 如果真到了打硬仗、拼死战的时候,你信不信这些朝鲜义兵的表现必定是阵亡数十、溃散三千?” 不过林大帅没再多说什么,还是要给麻总兵这点面子的。 “收就收了吧,下不为例。”林泰来说,“你有没有用心打探情报?蔚山倭军是什么情况?” 麻贵答道:“先前蔚山倭军将周边所有朝鲜人尽都强征,然后日夜不停在城南岛山修筑堡垒。 甚至为了赶进度,连底层倭兵也被命令参与施工。 又因为修建岛山城堡需要石头,倭寇还大肆拆除原有蔚山城的老城墙。” 林泰来点评道:“看来倭人也知道,凭借不高的城墙肯定守不住,所以才会在依山势紧急新修城堡。” 麻贵也附和着说:“所以倭军看来不打算坚守蔚山老城了,估计会全面退缩进新建的岛山城据守。” 林大帅突然愣了愣,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如果倭寇不守老城,那先登之功岂不就无了?” 朝鲜国的城墙普遍不高,蔚山老城肯定也不例外,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混先登。 而城南新修的岛山城依山而建,墙体必然地势很高,非常易守难登。 “这些应该千刀万剐的王八蛋!拆什么老城墙!”林大帅实在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 麻贵无语,大帅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特殊了? 而后麻贵又继续说:“有不少朝鲜人实在忍受不了昼夜施工的劳苦,想办法逃了出来。 而且还有若干被征去施工的倭兵同样受不了这苦,和朝鲜人一起逃了出来。 从这些人的嘴里,也收集到了一些蔚山倭军的情报。” 林大帅仿佛失去了大部分激情,平平淡淡的问道:“对面的守将是谁?” 麻贵说:“守城主将就是倭军第五兵团主将福岛正则,在汉城被击败后,第五兵团剩余的一万四五千人就负责驻守蔚山了。 先前听大帅你提到过,这人似乎是那什么贱岳七本枪之首?而被大帅你打死的加藤清正也只能排第二?” 林泰来“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啊,第五兵团原本该有兵员两万五千,现在仅剩一万四五千,看来福岛兵团在汉城损失了一万余人。” 麻贵继续介绍情况说:“除了福岛正则之外,倭军这第五兵团还有两员大将,一个蜂须贺家政” 林泰来随口补充说:“此人应该是丰臣秀吉发小蜂须贺小六的儿子,算是秀吉老贼的侄子辈。” 只要是玩过太阁立志传的都知道蜂须贺小六,游戏开始后必定出现的NPC。 麻总兵已经习惯了林大帅这种“注释”,也不知道林大帅都是从哪得来的情报。 “倭军五兵团还有另一位大将,叫做长宗我部元亲”麻贵说到这里,有意暂停了一下。 果不其然,林大帅又是随口注释说:“这个人梦想是统一倭国的四国地区,但被丰臣秀吉大嘴巴子打醒了,只能当土佐藩藩主。” 麻贵总结说:“总而言之,福岛正则、蜂须贺家政、长宗我部元亲三人统领着倭军第五兵团剩余的一万四五千人。 另外蔚山南边有条江水叫太和江,能与西边的西生浦连同水路。 而西生浦驻扎着倭军第四兵团一万四千人,可能会乘船过来支援。” 林泰来哂笑道:“岛津义弘这个老贼,还是挨不过秀吉老贼的逼迫,终于磨磨蹭蹭的带着他那一万兵渡海来到朝鲜国了么。 但我估计,岛津义弘应该不会玩命支援蔚山。一是他想保存实力,二是蔚山这边的倭军与岛津义弘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岛津义弘也没动力玩命。” 本来以为麻贵已经禀报完毕,林大帅准备下达各项指令了,结果又听到麻贵说: “另外还有一件昨日才收到的最新情报,倭军有一支援军进入了蔚山。 这支援军人数可能在三千人左右,不知道是从哪里调来的,援军主将是一个年轻人。 据从蔚山逃亡的人说,这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似乎姓浅野,应当是一位贵公子,第五兵团的三位大将对这个年轻人都非常尊敬。 目前所知,也就这么多了。” 林泰来稍加思索后,立刻给出了答案,“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应该是浅野幸长。 他的父亲乃是丰臣家五奉行之一,据说还是笔头,负责为丰臣秀吉管理金银山。 他母亲叫弥弥,是丰臣秀吉正妻宁宁的妹妹。也就是说,浅野幸长可以称呼丰臣秀吉为姨父。 他的订婚对象,乃是倭国第二大名前田利家的女儿。 这样的人虽然年轻,但无论福岛正则还是蜂须贺家政,肯定要表现出尊敬啊。” 麻总兵已经服气的不能再服气了,就差直接五体投地。 自己只说了“浅野”这个姓,以及不到二十岁这个信息,结果此人老底立刻就被大帅全部扒出来了,连掐指一算都不用! 知己知彼到这样的程度,如果倭寇还不败,真就没天理了! 林泰来忽然笑了几声,又开口说:“如今蔚山这地方还挺有意思。 福岛正则是丰臣秀吉母家亲戚后辈、亲手提拔的绝对嫡系,蜂须贺家政丰臣秀吉发小的儿子,浅野幸长是丰臣秀吉妻家的侄儿。 这么多丰臣秀吉的亲朋故旧、重点培养的年轻一代都扎堆在蔚山了。 如果能把他们一锅端了,丰臣秀吉不知会是个什么心情。” 后世都说,丰臣秀吉开启侵略朝鲜新副本,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消耗各大名的实力。 但现在看来,其实丰臣氏嫡系人物被派出来的也不少啊。 别说目前面对的福岛正则,连先前被俘的小西行长、被杀的加藤清正其实都算是丰臣嫡系了。 麻贵陪着笑了笑,答话说:“不过这情况也能说明,倭寇可能没有预料到,东线蔚山成为大帅的主攻方向。 倭寇大概会猜测,我军将以补给距离最近、后勤条件更好的西线全罗道为前进基地,从西向东主攻晋州方向。 所以丰臣秀吉这一大帮亲朋故旧才会齐聚东线蔚山,也许是认为此地相对安全。” 林大帅说:“若能出乎敌军意料,也算是好事。” 在原本历史上,蔚山之战打得很艰苦。由于种种原因,加上倭寇运气奇好,大明天兵两次攻打蔚山,都没能攻克岛山城。 不过在本时空,倭寇准备没有那么充分,难度应该降低了不少。 当晚,随军的小西行长听说浅野幸长出现在蔚山,连忙对林天帅提醒说:“情况没这么简单!” 林天帅不耻下问的说:“你有什么看法?” 小西行长说:“在下可以确定,浅野父子本来并不在征朝名单上,太阁没有想让浅野父子到朝鲜。 今年才十八岁的浅野幸长不太可能是独立行动来朝鲜,应该跟随他父亲浅野长政来的。 而太阁现在派出浅野长政这样的重臣到朝鲜,必定是因为极度不满,故而让浅野长政来督战! 估计浅野长政也不会只有自己来,肯定还有大批援军和大将跟着一起到朝鲜,只是不知新到的大将是谁。” 林泰来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丰臣秀吉还是不死心?故而增派援军,妄图再行一搏?” 小西行长分析说:“太阁可能是想凭借南海岸地利龟缩死守,给天兵造成巨大杀伤,然后再图后计。” 林大帅霸气十足的说:“无论来多少,我天兵何惧之有!待我先取蔚山!” 又休整了两日后,林大帅下令东线全军出动! 经略标营三千兵马、麻贵部一万四千兵马,李如柏部一万一千兵马、朝鲜仆从兵三千余人,共计三万一千大军离开庆州地界,前往蔚山。 经略大帅的行辕设在蔚山老城西北的鹤城山下,然后以李如柏部为左路,麻贵部为右路,对蔚山城展开进攻。 林大帅带着标营,在东、西两路之间督战和支援。 倭军似乎确实没有死守外围的意思,眼见天兵来攻,射了几排铁炮后,就纷纷的放弃营寨,果断退向城南岛山城。 当林大帅亲眼看到,被拆得稀烂破碎的蔚山城老城墙,心里当场就凉了一半。 即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在这里混一个先登啊。 各路大军齐头并进,追击着退却的倭军,轻而易举的收复了蔚山老城。 然后进军到城南,来到了倭寇真正的据点岛山城下。 林大帅也看到了岛山城的样貌,倒吸一口冷气。 这岛山城确实完全依山而建,采用了倭国传统工艺而筑成。上下分了三层,用倭语来说就是本丸、二之丸、以及最底层的三之丸。 每层都有一道城墙,依托峭壁再加上垒石修建,比起正常城墙极为高大险峻,目测钩梯似乎够不到城头。 三层之间的通道也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呈现“之”字形。 这种格局下,通道旁边就是峭壁城墙,上面的守军可以火力全开的向通道攻击。 正面都是这样了,侧面更是以峭壁为主,连道路都没有,更没机会攻上去。 而后面则紧紧濒临太和江,山下都是滩涂地,也无法从这里进攻。 绕着岛山城转了半圈后,林大帅的心彻底哇凉哇凉了。 攻城风险实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亲自先登啊,除非自己抱着不惜殉国的念头。 (本章完) 今天请假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7章 多多益善! 林大帅又望着岛山城后面的太和江,对麻贵问道:“你说山上有水么?” 麻贵指着一条通往山城里的壕沟答道:“从地貌看,这山也不大,本来应当没有水源。 所以倭寇才会挖掘了这条壕沟,将太和江水引入山城,又在壕沟上面修建了石垒进行防护。” 林大帅若有所思的说:“这里地势同样很难攻打,不过可以尽力找一些病死的骡马牲畜,扔到壕沟里!” 这条污染水源的毒计在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明显效果。 但谁知道攻城战会不会打成长期围困战?林大帅也算是进行两手准备。 亲自勘察完岛山城的地形后,林泰来看着还有点时间,便下令拉来一门大将军炮,近距离对岛山城进行尝试性轰击。 结果效果也不甚理想,因为岛山城地势高,平射打不到城上,打在山体上用处又不大。但若火炮仰角太大,同样很难瞄准打进城里。 其实山体本身并不算很高,或许也就百十米,甚至还可能不到。 但这种从山下向山上仰攻的形势,确实对火炮很不利。 如此林大帅对麻贵叹道:“看来倭寇与我军打了这么多场,也打出经验来了,知道如何尽可能克制我军优势。” 麻贵提议说:“西北方向就是鹤城山,可以尝试将重炮拉到鹤城山上,朝着岛山城进行轰击。 大军主营就在鹤城山下,回去的时候正好也可以试试看。” 于是林大帅便下令鸣金收兵,今天主要军事行动结束,清除了倭寇外围据点,收复了蔚山老城。 等回到主营后,官军又运了二十门大将军炮上鹤城山。 而后将这些重炮对准了岛山城方向,凭借炮手经验调整炮口角度后,狠狠轰击了一阵。 在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楚火炮轰击的效果,只能通过岛山城上倭军的反应来判断。 林大帅和麻总兵都站在高处,仔细对岛山城观望了一番,却见守城倭军没受影响,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麻贵收回了目光,开口道:“应该是没打中岛山城内,还要继续调整炮口。” 这时代火炮的精确度还是比较感人的,一次测试性的射击,打不中目的地很正常。 于是在调整炮口角度之后,又对岛山城进行了一轮轰击。 这次效果就十分明显了,却见岛山城上三之丸和二之丸的倭军像是炸了锅似的,仿佛没头苍蝇慌乱的跑来跑去。 麻贵满脸喜色的说:“这次打中了!明日将所有大将军炮都运上来,炮口依照这个角度齐轰!” 在林大帅的刻意调集之下,此时蔚山这边重炮约有四百多门,大部分都是大将军炮,少部分是虎蹲炮,都是车载的,各种弹药二十多万斤。 不过林大帅没有回应麻总兵的话,依然望着岛山城沉吟不语。 “还有什么不妥?”麻贵问道。 林大帅指着远处的岛山城说:“如今倭寇也不是刚刚与天兵交战的倭寇了,对火炮应该已经有所适应,何至于如此惊慌?” 麻贵茫然,这有什么问题么?大帅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林泰来皱着眉头开口道:“倭人素来狡诈,同时也很善于学习和总结,不能始终以老经验来看待。 有没有可能,刚才重炮第一次试射时,其实已经打中了岛山城。只是倭兵故意不动,用以迷惑我们? 而第二次试射并没有打中岛山城,倭兵却又故意做出惊慌乱跑的模样,欺骗我们以为打中了? 如果我们上了当,就会一直以第二次试射的角度进行轰击,其实没有半点杀伤力。” 麻贵:“.” 只是简单粗暴的开炮轰击而已,还要玩心眼子玩到这种地步吗? 林大帅指示说:“正式攻城时,先以第一次试射的角度轰击,看看实际效果再说。 我就不信到了实战时,倭兵面对精准的炮火轰击时,还能全部做到镇静自若、纹丝不乱动。” 麻贵先答应了下来,转而又道:“总而言之,重炮从鹤城山这里肯定能打到岛山城,这是好事。 就是鹤城山上与攻城前线沟通不便,与攻城官军协同起来比较费力,只怕一天也打不了几个轮次。” 林大帅没有答话,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从鹤城山下来的时候,林大帅突然对麻贵说:“老麻啊!你做得很好!弥补了我的疏忽之处!” 麻贵听到这句话,顿时极其受宠若惊! 向来十分挑剔的林大帅居然这样直截了当的进行表扬,这是积攒了多少功德才能换来的?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麻总兵语无伦次的回应说:“如果在下哪里做的错了,下次一定继续!,啊不,如果是哪里做得好,下次一定改正!” 林大帅又详细补充道:“我是想说,你收留朝鲜义兵这件事,做的非常好!” 麻总兵发自内心的迷惑不已,前两天大帅还埋怨自己收留了三千多毫无卵用的朝鲜义兵,今天怎么就又开口表扬了? 大帅这情绪变化,怎么如此反复无常? 不过作为一个老军头,麻总兵很快就有所猜测,难道想用朝鲜兵当炮灰,去填岛山城的通道。 不过以朝鲜兵的战斗意志和水平,麻总兵并不觉得他们具备攻城的能力。 而后又听到林大帅说:“附近还有没有朝鲜义兵?暂时一起收了吧,目前也不差这点军粮。” 而后两天,大明官军一直在为攻打岛山城进行特别准备,积极在鹤城山上部署火炮阵地,时不时的进行几轮试射。 同时官军又收留了五百多前来投奔的朝鲜义兵,加起来义兵总人数达到了三千七百多人。 据说还有很多渴望投奔大明官军的义兵,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虽然林天帅在朝鲜国上层中的形象越来越有争议,但架不住林天帅手里有粮。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春季,只要被大明官军收留,就能保证有口饭吃,不至于被饿死。 林天帅把三千七百人分成了四支敢死队,每队八百人。 其余的几百人则组成了督战队,貌似要执行以朝制朝,这反而让不少朝鲜人感到了放心。 两日后清晨,大军饱食过后,以麻贵部在正面,李如柏部在西面,合围岛山城。 同时又派标营叶邦荣部,前往太和江上游警戒和监视,防止西生浦倭军乘船亲来支援。 在规定的时辰,鹤城山上三百门火炮朝着岛山城进行了几轮轰击。 等炮声停歇后,大明官军就从正面和西面两个方向冲上去,进行试探性的攻城。 不得不说,这种倭式山城确实远比正常的城池难打。 一般城池都是平地起城墙,攻打也是从平地上攻城。而岛山城这样的堡垒,只能沿着山道向上进攻,困难可想而知。 更何况倭军完全根据习惯,在墙垒上设置了大量射击孔,可以用火铳进行密集射击。 这时候林大帅也不讲究身先士卒了,只在后面来回督战。 虽然眼前的岛山城与原本历史上相比,因为修筑时间所限,工事坚固程度肯定大大不如原本历史上的岛山城。 但地形优势在这里摆着,难打就是难打。 从早上一直打到午前,大明官军轮换了三次,依然没能攻下岛山城最底层的三之丸。 林大帅便下令暂停进攻,让将士先用餐补充体力。 随即把几个不记得名字的朝鲜义兵将领叫了过来,训示道:“我大明天兵不养吃闲饭的人!” 几个义兵将领面面相觑过后,不约而同的低头装傻。 林天帅继续说:“上午我大明天兵轮番攻城,如今人困马乏需要休息,也该轮到你们义兵上前攻城了!” 几位义兵将领叹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天兵养着他们义兵吃饭,肯定也会让他们卖命。 继续装傻没有意义,他们拒绝不了来自天帅的命令。 而后又听到林天帅画大饼说:“如今倭寇全灭指日可待,全罗道庆尚道无官府管理。 若尔等能登倭城立功,本帅可以做主,扶持你们掌管各地军政。” 不管大饼是不是真的,反正林天帅把有功必赏的姿态摆出来了。 如此别无话说,将近四千朝鲜义兵在到山城下列阵待发。 几位带队的义兵将领不用过多交流,只用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虽然被迫上前线卖命,但也不用太玩命啊,一切以保全性命为最重要。 至于攻城,到了城垒下面装装样子,比划几下,意思意思就得了。 连大明官军精锐打了一上午,都没能破城,难道还指望他们这些义兵破城? 等到午时,鹤城山上的火炮按照命令再次对岛山城进行大规模炮击。 等炮击停止后,朝鲜义兵举着巨盾和长梯,携带着弓箭、火铳、燃烧工具,沿着山道向上冲。 尤其在侧开突出的双层城门处,更是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说是激烈,可能这些义兵的喊声比较激烈。 站在山下远远看去,表面上一切仿佛就是上午的翻版。 麻总兵无奈的对默默督战的林大帅说:“这些朝鲜义兵作战真的不行,派他们攻城就是浪费时间。 在下收留他们,原本只是指望他们帮着运输辎重、搭建营地而已,真没指望他们战斗。” 话音未落,突然又从鹤城山方向传来了霹雳轰雷般的密集炮声。 鹤城山上三百门重炮突然又开始了猛烈轰击,炮声甚至比前两次更加密集。 麻贵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说:“怎得又开炮了?” 本方官兵还正在攻城,这时候大规模炮击,那不是连本方人马带敌城一起打么? 难道是指挥协同出了问题,所以犯下这种巨大失误? 林大帅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死死的盯着岛山城方向。 正在攻城的义兵听到了炮声,又看到了身边不远处出现的弹坑。 茫然过后不需要命令,三四千义兵吓得转身就往山下跑。连督战队都不管军纪了,一样转身往回跑。 但义兵们刚跑到山脚下,就看到远处一排排的大明官军,举着数百只三眼铳对着自己。 有几个通事纵马来回奔驰,用朝鲜语大喊道:“天帅有令!退回者格杀勿论!登城才能活命!” 还有不信邪的数百义兵继续冲过来,两大队举着三眼铳的大明天兵毫不客气的点火发射。 三眼铳效果有点像是后世的那种散弹枪,一打一大片。一百多支三眼铳齐射后,数百头铁的义兵纷纷倒地。 几名通事又一起大喊:“攻城!攻城!登城才可活命! 只要活着登城,州、郡、县、里之官职按功行赏!” 身处这种不开阔的地理环境,义兵想四散溃逃也做不到。 在大明天兵的死亡威胁下,三千朝鲜国义兵无可奈何,别无选择。 只能再次转身,捡起扔掉的巨盾和器械,冒着友军的猛烈炮击,重新向上攻击。 在城上防守的倭兵大都寻找背对鹤城山方向的掩体,躲避炮击了。 放哨的倭兵便看到下面敌军又冲上来攻城,甚至还没冲到墙垒下,就有数十敌军被自家火炮弹丸轰得倒地不起、生死不明,此时倭兵的心态都有点懵逼。 这是什么神风敢死队?朝鲜兵要是有这么勇,又何至于去年被连破八道? 于是战场出现了奇观的一幕,敌我双方冒着至少上百门重炮不分敌我的轰击,在墙垒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半个多时辰后,在后面营帐里小憩的林大帅仿佛听到了欢呼声。 在外面督战的麻贵走了进来,兴奋的禀报说:“那帮义兵真攻破了第一层城墙!倭兵纷纷向第二层溃退!” 林大帅站了起来,“速速派预备队官军跟进突击,扩大战果!” 麻贵连忙道:“已经让预备的官军往上冲了!” 林大帅又关心的问:“义兵还剩余多少人,还有能力继续攻城么?” 麻贵苦笑道:“尚未统计伤亡情况,但据说目测活命者不到千人了。” 对此麻总兵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为将数十年,从未碰上过这样用兵的。 极度的冷血残酷,等于是直接拿两千多条人命交换一道城墙,但也真是管用。 林大帅叹口气,很惋惜的说:“这些朝鲜义兵也都算是英雄好汉啊! 事后要好生厚葬了,本帅会亲自写祭文悼念他们,然后在此地刻碑留念。 对于这样的英雄好汉,应当尽可能多招纳一些,老麻你要上心。 本帅用兵,多多益善!” (本章完) 第738章 要有节奏感 等大明官军经过奋勇鏖战,彻底占据了岛山城三之丸时,日头已经偏西。 倭式的岛山城上下一共三层,最底层的三之丸是面积最大的一层,驻守兵力最多的一层,肯定也是防御工事最完备最坚固的一层。 更不要说,还有大量的粮食、弹药都积存在三之丸。 所以占据了三之丸后,仿佛再拿下上面的本丸和二之丸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虽然此时天色略晚,但麻贵还是向林大帅建言道:“可以一鼓作气,不惜连夜鏖兵,尽快拿下整个岛山城!” 不过林大帅却道:“我军已经攻占三之丸,二之丸和本丸的倭军已经是瓮中之鳖,迟早覆灭! 在这种时候,反而不需要心急了,真没必要急切破城,尤其是还可能要继续付出重大伤亡。” 麻贵情急的说:“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给了守城倭军喘息之机,以后再攻破上面两层难度更大。” 林大帅依然不为所动,谆谆教导说:“老麻啊!你要谨记,我们这些做将帅的,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城,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岛山城已经是囊中之物,那么就要开始放眼全局,考虑如何用岛山城做文章了。” 而后林大帅就下了三条命令,“第一条就是停止继续进攻。 第二条是对已经占据的三之丸进行破坏,防止被倭寇夺回后再利用。 第三条就是今晚犒劳残存的朝鲜义兵。” 麻总兵看到大帅决心已下,也就不再劝了。 他估计着,林大帅肯定有点别的想法,正想询问时,又听到林大帅说:“走!先去慰问朝鲜勇士们!” 当晚,七百多朝鲜义军残兵获得了林大帅的崇高礼遇——普通兵员大米饭管够,头目以上还有酒肉! 两个义兵将领更是能进入中军大帐,由林大帅亲自陪同饮酒。 不是林大帅吝啬,只想请两个人喝酒。 而在中午上阵之前,听林大帅训示的五名义兵将领,现在就只剩这两人还活着了。 职场竞争之残酷,可见一斑。 酒过三巡,林天帅主动说起了正题,“不知对将来之前程,你二人有何想法?” 真正的奖赏要来了?两名幸运将领惊喜的对视一眼,至于同袍伤亡的悲痛,就暂时忘却吧。 两人情商还算够用,行礼道:“我等愚昧不明,不知天帅有何教诲?” 林天帅便说:“半年之内,必定全歼入侵之倭寇,此后贵国重归太平。 你们都是庆尚道和江原道的岭东义兵?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两道内任选官职,本帅负责向国王保举! 如果你们为求稳妥,想去北方乐浪公封地,本帅同样可以保举!” 两人大喜,连连叩首称谢,心情像是后世平民中了千万大奖似的。 要知道,以前的他们连当个郡守县令都不敢想,而天帅却承诺两道内任选官职! 而后林天帅说:“至于其他奋勇攻城的七百多勇士,你们二人去统计功绩,今后都酌情安置,高低给个职位。” 对于这种封赏大批发,林天帅一点都不心疼,反正付出的都是朝鲜国的职位, 麻贵在旁边看得分明,大帅这行为绝对就是千金市马骨。 看来大帅对攻克南海岸各倭城困难程度估计的很充分,确实需要很多攻城炮灰。 以前大帅嘴里总说“炮灰”这个词,麻总兵还不太懂,但今天看到冒着天兵炮击拼死攻城的朝鲜义兵,总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炮灰了。 打发走了已经激动到不知什么叫疲倦的朝鲜义兵将领,林大帅又对麻贵说:“大兵团作战,最重要的是节奏感,该快时快,该慢时慢。 岛山城是一个好劫材,如果不加以彻底利用,岂不可惜?” 麻贵也有自己的思考,趁机问道:“莫非大帅是想围点打援?” 林大帅点头说:“确实也可以这么说,岛山城中有好几位丰臣秀吉的亲属嫡系,不是发小的后人就是正妻的外甥。 如果这样一群人被围困在岛山城,其他倭兵怎敢不救?救不出来只是能力问题,救都不救那就是态度问题了。 所以暂时不必攻打岛山城本丸,趁机多消灭倭寇有生力量,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麻贵答道:“在下已经已经明白!” 林大帅又道:“另外,如果从全局眼光来看,我大明水师还在熟悉南海的海情,尚未彻底封死倭寇海路。 如果我们陆上进度太快,几天就攻破蔚山,再几天就杀到釜山,那么倭寇必定如同惊弓之鸟,毫不犹豫的乘船逃回倭国,无异于纵虎归山。 所以目前我方的进攻不能太快,要等水师取得决定性大胜,彻底封死海路。 然后在陆上步步紧逼,最后才能达到全歼倭寇的目的。 如能抓个几万俘虏,那就更好不过了。” 麻总兵:“.” 前面的分析还算正常,怎么最后一句就这么奇怪? 你林大帅去年还完全不要俘虏,而今年为了尽可能多抓俘虏,竟然要“拖延”战机了? 林大帅拍了拍麻总兵的肩膀,故作高深的说:“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政治是为经济服务的。” 麻贵不想再听大帅上课了,直接问道:“如果不继续攻城,在下明日做什么?” 林大帅下令说:“你率领本部兵马,负责去西边打援! 虽然目前你的战绩不如李如松,但也别差的太远吧? 所以本帅就将击败援军的任务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多刷点战绩!免得将来班师时,在李如松面前不好看。” 听到这话,麻总兵就像是打了鸡血,拍着胸脯说:“大帅放心,在下必定竭尽全力!” 到了次日,麻贵就率领本部一万四千兵马,向岛山城西边而去。 以大明精锐边军的战斗力,麻总兵自信凭借部下这一万四千兵马,就算遇上三四万倭军也不带怕的。 又次日,便有探骑回报说,有两路倭寇大军水陆并进,向着蔚山这边而来。 乘坐船只沿着太和江而来倭寇的旗帜上,有圆圈十字图案,人数不详。 而陆路倭寇的旗帜上,有圆圈三叶的图案,人数约有三万左右。 跟倭寇打到现在,大明这边探马也都知道,倭寇将领往往以“家纹”为战场标识,所以回禀情报时,也会带上家纹图案描述。 麻贵不懂分辨倭寇的家纹,但无所不知的林大帅应该懂,就算大帅不懂,小西行长也该懂。 所以麻总兵在第一时间,就迅速将所有情报发回鹤城山主营,请林大帅进行分析判断。 其实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比大多数贪图功劳的将领靠谱了。 (本章完) 第739章 敌军太稳健了 麻总兵率领本部兵马去西边“打援”的时候,林天帅正在美滋滋的数人头和缴获。 在攻克岛山城三之丸时,俘虏了大量倭寇,现在清点完了,俘虏总人数是四千一百零六。 在林天帅眼里,这些俘虏身上都散发着铜钱的味道。 他生怕俘虏想不开,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又特意派了小西行长和沈惟敬去仔细安抚。 以后就用朝鲜义兵看管俘虏,再用缴获的粮食喂养俘虏,实现低成本良性循环。 等到小西行长安抚俘虏回来,禀报了情况后,又说:“当前这个局面,在下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你还想干什么?”林天帅疑惑的问。 小西行长说:“天帅可以委派在下去劝降剩余的岛山城守军。” “大可不必!”林天帅立刻拒绝了,“现在不需要他们投降!万万不可逼迫太急,让他们坚守着!” 小西行长迷惑不已,这又是什么思路? 对于己方的战略思路,林天帅当然不会全盘告知小西行长。 从蔚山到倭寇大本营釜山之间,距离也就一百多里。如果太早拿下蔚山,把釜山倭寇吓得从海上跑了怎么办? 林天帅正在和小西行长扯犊子时,忽然接到了麻贵传来的情报,以及两个家纹图案。 林天帅心里有所猜测,但为了确定,又转头询问小西行长。 小西行长答道:“圆圈十字是岛津家,圆圈三叶应当是德川家的!” 岛津家和小西行长领地同在九州,德川家又是倭国第一大名,所以小西行长肯定都能认出这两家的家纹。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天帅大为震惊,怎么德川阵容出现了?难道德川家康也来到了朝鲜? 如果是这样,那历史可就彻底扭曲了。毕竟原本历史上,德川家康最终地位相当于是倭国国王。 小西行长也很吃惊,想了想后分析道:“看来去年加藤清正兵团被全歼后,太阁就决意准备增兵了,并且选中了德川家! 准备到今年春天,也就差不多能到朝鲜了。 当初听到浅野幸长出现在岛山曾,我就猜测已经有新兵团进入朝鲜,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德川家!” 林天帅好奇的问道:“听说德川与秀吉名为君臣,实为盟友,他就这么服从秀吉命令?” 小西行长答道:“若太阁命令德川家出兵,以德川大纳言之秉性,也不敢反抗啊。” 林天帅也没料到,连战连胜后真搞出一个这么大的蝴蝶效应。 在原本历史上,未来的江户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康一直在本土保存实力,德川家基本没参与远征朝鲜。 想到这里,林天帅感觉自己在后方坐不住了。就站起来对小西行长说:“我亲自去西边坐镇,你也随我走一趟。” 然后林天帅又下令,让李如柏带着本部兵马,继续在岛山城这边监控。 而林天帅本人则带着三千标兵,火速赶往十多里外的麻贵营地。 当大帐内麻总兵看到林天帅闯进来时,麻贵正在与解生、颇贵等部将研究作战方案。 抬头看到林天帅,麻总兵忍不住抱怨说:“先前说好,西路由在下独立指挥,大帅你并不干涉。” 林天帅安慰道:“情况有点了变化,老麻你听我一句劝,此次来犯的敌军水太深,你把持不住。” 麻总兵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把大帅招来的,只隐隐感觉自己可能不该那么详细的报告情报。 “水到底有多深?”麻贵不甘心的问道。 林大帅如实回答:“据我望气,未来的日本国王就在敌阵中。” 麻总兵愕然,虽然他读书少,但大帅你也不能这么不走心的骗人吧? 在自己这不是掐指一算就是望气,但大帅你忽悠李如松的时候,肯定比这走心多了! 稍加休息后,林天帅就亲自纵马上了旁边土丘,观察倭军阵营。 却见倭军营地全部在太和江对岸也就是南岸一里外,隔着河水与河滩己方对峙。 隐约还能看到大量倭兵正在营地外围挖半身高的壕沟,同时堆土为掩体。 另有二百多船只分成东西两组,分别在太和江的上下游南岸停靠,与营地形成犄角之势。 很明显,铁炮足轻可以在船只上,以船舱为掩护进行射击,这是倭兵很习惯的打法。 看着看着,林天帅就皱起了眉头,对麻贵说:“敌军明显是要采取守势,实在太踏马的过于稳健了!” 利用河水、河滩、壕沟为外围,明显是为了克制大明骑兵的。 就算是天帅,每每遇到这种依仗火绳枪犀利坚决死守的倭军,同样非常头疼。 大明精锐边军的战斗力肯定高于倭军,野战一万兵马打三万倭兵都能有的打。 到目前为止,入朝天兵勉强克服了粮草短缺问题后,最大弱点就成了兵力少,实在消耗不起。 不像倭兵,从平壤到汉城被歼灭了六七万人,但还能剩七八万龟缩在南海岸,然后又用海船把德川军运来了。 所以林天帅对于强攻,一直非常慎重,不愿意牺牲太多兵员。 听到林大帅的吐槽,麻贵也很无奈的说:“眼前敌军明明是来救援岛山城的,兵力又至少两倍于我军。 在这种情况下,彼辈也不肯主动出击、积极进攻,却只想在这里死守,真是情何以堪。” 通过对倭军行军、筑营的观察,能判断面倭军总兵力在四万左右,而己方加上天帅标营也不过一万七千人。 四万人对一万七千人摆出死守架势,麻总兵对此也是无语了,难道对方就不着急岛山城情况吗? 就不能出个“四万对一万七,优势在我”的敌将吗? 林天帅叹口气说:“第一,这说明倭军对我军骑炮结合战法已经有了充分了解,所以坚决避免野战; 第二,还真有可能是那位外号老乌龟的来了,不然敌军能这么稳健?” 观察完敌阵,林大帅喊了小西行长,吩咐说:“你和沈惟敬充当使节,前往对面走一遭,就说是约战! 当然主要目的是探查信息,看看是不是松平竹千代亲自来了!” 麻贵看着小西行长,对林天帅提醒了一声说:“只怕小西有去无回啊。” 林泰来不以为意的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正所谓用人不疑。 其实小西行长应该明白,如今在哪边更有用处,更有价值。” 小西行长行了个礼,不伦不类的说:“用中国古话说,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以败军之将俘虏身份回了倭国,啥也不是,还可能会成为替罪羊被迁怒。 而留在即将收复全朝鲜的天帅身边,就是天帅身边的头号倭人。 将来无论代表天帅和倭国搞外交,还是在朝鲜从事转口贸易,都是非常光明的前景。 用朝奸中非常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能做天帅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小西行长感觉自己的处境也差不多。 临走前,小西行长又问道:“如何与他们说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林天帅不在意的说:“以诚示人,平常我怎么说的,你就与他们怎么说!” 领了命令后,小西行长便以天兵使节身份,过河来到南岸倭军营地。 被领进了中军围幕中,小西行长抬眼看向正中。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开口道:“大纳言竟然亲自到此?” 坐在正中的年纪半百之武士,正是倭国第一大名、关东地方实际掌控者、石高二百几十万、太阁和关白之下第一实力派、从二位权大纳言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的两侧分别是当今丰臣家五奉行之首浅野长政,以及一直到幕末曝光率始终很高的萨摩藩的藩主岛津义弘。 于是小西行长心里就有数了,浅野长政估计是跟着德川家康当监军来的。 至于岛津义弘,去年大规模出兵征朝时,就岛津家一直拖延着。 现在估计是岛津义弘终于被太阁逼得没办法,不得不带兵到朝鲜了。 旁边列坐的还有其他一批武将,但比德川家康、岛津义弘、浅野长政地位就稍低了。 德川家康对小西行长温和的点头示意,请小西行长坐下说话。 “天帅托我给大纳言带个话!”小西行长的开场白还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但浅野长政不知是心情不佳,还是看小西行长不顺眼,开口斥道:“你受太阁之厚恩,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 二十四万石大名小西行长很硬气的回应道:“轻生容易,忍辱负重偷生更难!” 浅野长政怒道:“你所谓忍辱负重就是为明虏效力?” 小西行长说:“天帅甫入朝时,在平安道、咸镜道杀了三万七千多我国兵将,基本不受降,人称血魔王! 到了汉城,在我力劝之下,天帅才肯接纳投降,保全了一万多我国兵将的性命。 前日在蔚山,又保全了四千多人的性命!这就是我的作用! 如果没有我小西行长忍辱负重在明军,我国又要多上一万四五千冤魂!” 在场众人:“.” 听起来好有理有据,居然不知该从哪里反驳。 小西行长慷慨激昂的继续说:“另外我在明军那里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促进议和! 现状就是,我国决计打不过大明!大明只需动用北方几个边镇,就能打得我国半国之兵摧枯拉朽! 只有我潜伏在明营,才有可能促进议和,尽力减少我国损失,这就是我苟活于世的信念!” 浅野长政冷哼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终究也是为了活命疑似投敌之人!” 小西行长跳了起来,仿佛怒发冲冠,来回扫视着两旁的武将,暴喝道:“有没有从汉城撤回之人?滚出来说话!” 却见柳川藩藩主、小早川隆景义子、吹逼说本家三千人可当一万明军的西国猛将立花宗茂站了起来,应声道:“你有何见教?” 小西行长喝问道:“当日你们让我与大谷吉继出汉城西门与天帅谈判,但你们大军却急速从东南撤走,是也不是?” 立花宗茂略有不好意思的说:“是有此事。” 小西行长悲愤的对浅野长政说:“我这是投敌么?我是被友军抛弃了!我孤身陷入敌营又能如何?” 浅野长政放弃了讲理,直接开喷:“你现在也是武士,身陷敌手怎么不去自尽?不愧是小商贩出身的贪生怕死之辈!” 对浅野长政为何如此心情恶劣,在座众人都能理解。 毕竟浅野家继承人、才十八岁的嫡亲儿子浅野幸长现在还在岛山城里困着,随时有可能噶的样子。 小西行长却不惯浅野长政的毛病,反击道:“你儿子浅野幸长如今就被围困在岛山城里! 等到城破之时,你看我救不救他的小命吧!到了那时候,只有我能与天帅说上话!” 卧槽尼玛!浅野长政直接大破防,就要拔刀砍小西行长。 德川家四大天王之一、身高一米六几的巨人、号称倭国第一猛将的本多忠胜得到主公示意后,连忙上前抱住了浅野长政,嘴里劝道:“息怒息怒!” 德川家康打圆场道:“都坐下说话,负气没有任何用处,还是心平气和的谈话为好!”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小西行长,感觉十分怪异。 这种难以形容的混球嘴脸,还是大家熟悉的那个小西行长么? 原来的小西摄津守在接人待物方面称得上和气生财,毕竟是商人出身。 怎么在明军那里呆了半年多,就变成这逼样了? 德川家康还想从小西行长口中套出点明军信息,不然何至于费这劲接见小西行长? “明国经略大臣林泰来是何等样人?除了武勇之外,可还有什么特点?”德川家康主动挑起话题问道。 小西行长想了想后,答道:“天帅最大特点就是能掐会算,善于识人,仿佛对任何人都了如指掌! 大纳言你还在国内时,天帅就曾经说,大纳言若不用来朝鲜,他日必定取代后续无人的丰臣氏为天下人,就任幕府大将军,受中原册封为日本国王!” 德川家康:“.” 卧槽尼玛啊!刚才浅野长政拔刀时,就不该拦着!早砍死小西行长就没事了! (本章完) 第740章 小西之梦 小西行长这些话,也算是坚决贯彻了林天帅的指示,那就是以诚示人。 林天帅平常怎么说的,就怎么原样转述给倭人。 平常闲谈人物时,林天帅预言德川家康将来能做幕府大将军,那就坦诚的说出来。 就是小西行长的这种坦诚劲,把在座众人都干懵逼了。 德川家康平常与各路诸侯之间的人缘大都很不错,除非实在不得已都是尽力广结善缘。 但此时此刻,德川家康也被小西行长搞得想杀人了。不是为了灭口,就是单纯气得想杀人。 “真是一派胡言!”本来还想与人为善的德川家康也成功被激怒了,斥道:“你胆敢奉明虏之命,前来行挑拨离间之计,捏造这等荒谬言论!” 小西行长辩解说:“怎能说这是捏造的?这是合情合理的推测,这要从当今丰臣家说起.” 德川家康连忙大喝道:“住口!” 哪能让小西行长就这个问题展开阐述?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里外不是人! 在座众人除了德川家臣之外,其实都挺想听小西行长怎么说,毕竟喜欢政治八卦是很多男人的天性。 但绝大数人只敢默默听,却不敢主动发声,以免招致灾祸上身。 涉及到太阁丰臣秀吉以及今后的天下人归属的预测性八卦,谁敢主动发声? 只有丰臣家首席奉行、丰臣秀吉的连襟和绝对心腹、前来监军的浅野长政顾忌比较少,先想了想后,又看了眼德川家康。 随即他强行克制住对小西行长的厌恶,催促道:“你继续说!” 无论小西行长怎么分析未来形势,作为一种信息参考,都是具有一定价值的。 小西行长郑重的先说了句:“我所说的内容,都是大明天帅林九元泰来所分析出来的,我只是复述给诸君。” 然后才继续说:“太阁因为无子,先前立了外甥秀次为家督,并封秀次为关白。 但听说太阁侧室淀夫人已经有了身孕,今年之内肯定临盆。” 听到这里,不少人吃了一惊,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信息。 小西行长又道:“如果淀夫人诞生的是女儿还好,不会影响将来;但若是男儿,将来就要增加变数了。 天帅说,如果太阁有亲生子,必定会想扶持亲生子上位,废掉先前所立的秀次。 可以想见,为绝后患,秀次必定性命不保。 但太阁已经老了,据说身体也不大好,而这个亲生子才刚出生。又可以想见,大概太阁等不到亲生子成人。 到了那时候,就是主幼国疑的状况!年幼主君肯定压制不住内外强人,要出大问题。 所以林天帅又推断,没了太阁坐镇的丰臣家,内将有尾张武断派和近江文治派之间的决裂,外将有强势大名德川家的压迫。” 本多忠胜不服气的质问道:“为什么只说德川家?难道加贺前田家不够强?” 小西行长解释道:“听说前田利家近来也多病,还有多少时日也不好说。 如果前田利家不在人世了,那外样大名就更无人可制石高二百几十万的德川家了。” 大家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偷偷瞥了眼德川家康。 虽然这位大纳言年纪已经半百,但身体看起来还是很硬朗以当今本国的营养状况和人均寿命,这算是很难得了。 小西行长感觉说得有点累,最后说出了结论,“总而言之,林天帅的看法就是,尾张武断派大概会和关东德川家联手,与文治派决战。 而文治派只能被迫拉拢西国势力,但这些西国势力却可能出工不出力。 最终结局大概就是,关东德川家和尾张武断派组成东军大获全胜! 而身体康健、各方面人缘还不错的德川家家主会取代主君年幼的丰臣家,成为天下人!” 众人听着小西行长对未来的畅想,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完全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小西行长所说的一条条预言,仿佛都历历在目,思考之后觉得确实可能发生,实属细思极恐。 德川家康脸色极为难看,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指着小西行长,对浅野长政说:“他诽谤我啊,他在诽谤我!” 有一说一,德川大纳言这时候可能真没有明确要当天下人的想法。 太阁尚未死,丰臣家又有成年继承人,德川家康拿什么去夺取天下人? 就好像魏明帝曹叡在世时,司马家肯定不至于有篡国的心思,只有遇到了孤儿寡母才忍不住试试看。 德川家臣本多忠胜拔刀,对浅野长政请求道:“小西行长蓄意以妖言乱我军心,请斩之!” 已经冷静下来的浅野长政没好气的说:“退下!” 刚才自己要砍小西行长,被你们看热闹的德川君臣拦住了。 现在小西行长胡言乱语编排到你们身上,你们就终于知道痛了? 作为丰臣家的绝对忠臣,浅野长政觉得小西行长就是胡说八道,本能的不愿意相信。 当今如日中天、文武人才鼎盛的丰臣家,怎么可能说陨落就陨落? 不过小西行长这些预言作为“警示”,还是有一定意义的,可以为丰臣家未来的决策提供参考。 德川家康不方便说话,免得被人吐槽“灭口”,但本多忠胜还想说什么。 浅野长政便又道:“小西行长是以明军使者身份来这里,难道你们连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都不懂?” 恢复理智浅野长政终于发现,小西行长其实话糙理不糙。 被困在的岛山城的嫡子继承人浅野幸长,可能真需要小西行长保命,最起码小西行长是一个救人途径。 凭空被泼了一身污水的主将德川家康自闭了不说话,浅野长政只好又对小西行长问道:“明军让你前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西行长回答说:“天帅命我前来,除了向诸君致以问候就是约战,邀请诸君在指定时间、指定地方列阵会战。” 本军主将是德川家康,浅野长政也不好代为答复。 随即听到德川家康说:“我军远道而来,兵将疲惫,暂且要在营中休整。” 这就是不接受约战,婉拒了的意思。 小西行长蹙眉道:“三国司马懿面对诸葛屡屡挑战时,坚决避战不出,大纳言欲效仿司马乎?” 又是一语双关!明显用三国司马家典故暗喻德川家康。 在座非德川系武士都为小西行长捏了一把汗,小西君你就真不怕德川家不惜一切的当场干死你? 德川家康面对小西行长的激将,不为所动的回应说:“身为主将,不能以胜负开玩笑,不能不合时宜的贸然出阵。” 小西行长又说:“福岛正则、蜂须贺家政、浅野幸长等太阁近臣还在岛山城等待救援,大纳言浑然不顾乎?” 德川家康还是回复说:“救人亦要审时度势,不可盲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依然未能说动德川家康出战,小西行长只能暗自叹口气。 看来引德川出战的这项任务,可能完不成了,难怪天帅直接用老乌龟指代德川家康。 今天跑这一趟,最多也只是确认主将都有谁,以及布下猜疑种子。 也不知道天帅对这个任务完成状况,会不会满意? 小西行长起身告辞:“既然大纳言不动如山,那就如此回复天帅了。”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倭军大佬级人物、萨摩藩藩主岛津义弘开口挽留道: “小西摄津守!你既然已经回到本国军营,可以就此留下,何必再去明营当俘虏?” 小西行长便答道:“明国林天帅以信任用我,我怎能无义?” 在座的非德川系武士不禁心中暗笑,这小西行长也不傻。 已经污蔑德川家康未来将会造反篡夺天下了,若还敢留在以德川军为主的营中,不怕被德川家弄死么? 小西行长挥一挥衣袖走了,没带走半分云彩,却给南岸倭营留下了极其古怪的气氛。 与其他人进行军议时,坐在主座的德川家康感觉极其不自在。 而浅野长政、岛津义弘、立花宗茂这些藩主级别人物看着德川家康时,同样也有点不自在和别扭感。 只要看到德川家康,众人忍不住就会想,如果年老又身体欠佳的太阁和前田利家去世,天下人身份真会落到德川家康手里么? 小西行长回到大明天兵营地,向林天帅禀报说:“在去对岸营中看得,主将确实是德川大纳言本人,监军乃是浅野长政。 主力是德川军,德川家猛将来了许多;参与合兵的有萨摩藩的岛津义弘、柳川藩的立花宗茂。” 林天帅问道:“看来老乌龟拒绝了出战?” 小西行长:“无论在下如何激将,如何泼脏水,连德川将来要做幕府大将军的预言都说了,德川家康还是不肯接战。” 林天帅叹道:“不愧是老乌龟,直接免疫激将计。” 然后又问道:“先不谈对面了,小西行长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想法? 你今天说了那些话,同时要受德川憎恨与丰臣猜忌,甚至还有可能会被视为诅咒丰臣家,只怕将来连回国都不容易了。” 小西行长暗喜,天帅第一次主动询问自己的前途命运,这说明自己的表现已经初步获得天帅的信任了! 自己今天在对面的表现看在天帅眼中,大概就是不留后路,可以全心效忠,相当于太监断了子孙根才能进宫! 于是小西行长答道:“在下将来只期望在朝鲜国南部沿海获得一处领地,然后有一千名大明天兵驻守保护。 然后在下愿与天帅合伙,以领地港口为中转,运大明货物往倭国赚取白银。 今后这样便能知足了,就算不回国也无所谓,反正在下还没有儿子。” 此时大明朝廷禁止国内与倭国贸易,否则一律以通倭罪名处置。 所以贩运货物去倭国,要么直接走私,要么由中间商从事中转贸易,小西行长打的就是在朝鲜搞中转贸易的主意。 这是非常有前途的事业,更别说还有天帅的庇护,肯定稳赚不赔而且利润巨大。 而且还请求大明天兵长期驻守,这绝对符合天帅的心思。 林天帅若有所思的说:“小西你很有商业眼光,在朝鲜国弄领地搞中转贸易确实是非常不错的想法,但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然后问道:“耕田之利几何?” 小西行长答道:“果腹而已。” 林天帅又问:“两国之间贩运丝绸器物能获利几何?” 小西行长答道:“十倍。” 林天帅再问:“立国家之主获利几何?” 小西行长答道:“无数。” 林天帅笑道:“今耕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往来两国贩运,不过人之鱼肉。唯有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你可为之。” 小西行长一脸懵逼,虽然自己获得了天帅的初步信任,但这份信任是不是太重了? 自己只不过是想做点大买卖,在天兵庇护下美滋滋的过完下半辈子啊。 回过神来后,小西行长鬼使神差的说:“愿闻其详。” 林天帅说:“我有一个设想,当然目前仅仅是一个设想。 如果能生擒岛山城的福岛正则、蜂须贺家政、浅野父子这些人,能不能用他们向丰臣秀吉换取一个让你回国继续当大名的机会?” 小西行长想了想说:“应该.可以的吧?毕竟这些人都是丰臣家直属的绝对嫡系,而且都和太阁沾亲带故,太阁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全部折损。” 林泰来又说:“你和加藤清正共同分封在九州岛的肥后国,如今加藤清正已经身死。 可以再附加一个条件,让你独自占有肥后国,成为拥有五十万石高的大名。 而且九州岛贸易最为方便,以后朝鲜国的中转贸易都直通你肥后国!” 小西行长听得不禁心神摇动,若真有五十万石领地再加上极度肥美的“贸易专营权”,这是何等强大的实力? 只要军事力量到位,说不定能和二百几十万石的德川家掰掰腕子了。 林天帅的声音越来越像魔鬼,很飘渺的说:“而且你不用浪费钱养太多武士和足轻,我大明天兵可以长期驻守肥后国,为你保驾护航,保证你的安全。 五千水师,五千马兵,五千步兵,重炮二百门。一般够用了,一年仅仅只需要支出三十万两白银.” “干了!”小西行长大声说,他感到自己的人生又重新有了梦想。 就好像当年只是小商贩时,救了宇喜多秀家他爹后,被询问想不想当武士时的感觉。 林天帅诧异的说:“我这大饼还没画完呢,平常多收买各路诸侯人心,等到时势有变,你可以从九州岛出兵东向,未尝不能上洛成为国主!” “干了!”小西行长感觉自己没有第二种回答了。 反正自己也没儿子,搏一搏小大名变天下人,然后趁着壮年再想法生儿子去! 若败了,那就人死卵朝天,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本章完) 第741章 政治 经济和军事 林天帅帮助小西行长打开格局,畅想了未来后,就让小西行长先下去消化自己的教诲。 在中间负责翻译的通事沈惟敬眼中都是羡慕,心里都是酸水。 他给自己所谋划的未来,就是努力成为林天帅在倭国的利益代言人。 作为大明本土少有的“倭国通”,他觉得他完全有这个能力,也是最接近这个位置的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林天帅最后绕开了他这个“倭国通”,直接扶持纯种倭人小西行长。 “这小西行长真是好命啊。”沈惟敬忍不住感慨道,语气有点嫉妒。 林天帅看了眼沈惟敬,答话说:“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命运,不但要看历史进程,还要看他自身的特质。 被俘虏之后,小西行长就注定要走上这条路了。” 沈惟敬不禁回忆了一下过去的事情,现在回头再看,仿佛就能看出一些当时觉察不到的端倪了。 一开始在平壤生擒守城主将小西行长后,按正常套路,林天帅应该和小西行长交流一番。 但林天帅当时却爱答不理,除了让小西行长辨别一个首级身份之外,任何谈话都没有。 直接把小西行长拉下去关起来了,待遇跟一个普通倭兵没区别。 难道天帅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对小西行长进行调教了? 更不要说后来就“你真没用”这个话题,反复拉扯小西行长,搞得小西行长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做事比朝奸还积极。 想到这里,沈惟敬幽怨的问道:“小西行长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能让天帅从他被俘虏开始就刻意栽培,并且持续不断的考察到如今?” 换句话就是,我沈惟敬除了不是倭国人,到底差在哪了?利益代言人的关键字眼在于“代言”,不一定非要大名身份才能当吧? 林天帅很实诚的回答说:“因为他目前无父无子,这就是他身上最大的特质。” 沈惟敬:“.” 林天帅继续解释说:“父亲不在世,又没有儿子,那就说明没有后顾之忧。 故而小西行长不必担心在倭国国内有家族被报复,具备全心全意的投靠我的可能性。 生擒到这样的倭国大名,当然要想办法加以利用。再说小西行长头脑灵醒,具备一定经济才能,也没有什么民怨。” 用政治手段扰乱敌军,又做好对未来的政治规划后,又到了让林天帅最头疼的军事环节。 至于最好的战斗方式,肯定还是把倭兵引出来,进行天兵擅长的野战——炮兵轰了骑兵冲,骑兵冲了炮兵轰。 如今两军隔岸对峙,可林天帅手里并没有船只,制“水”权并不在己方,很难对倭营发起攻击。 所以拥有两三百艘船的倭军才具备主动渡过太和江,并且进行攻击的能力。 即便倭兵攻击不利,也可以在水师的掩护下撤回南岸。 位于北岸的大明天兵营地距离太和江边较远,为的就是防范就是倭军突然渡河袭营。 同时对北岸不设防,也是为了引诱倭军过河。 但就这样,拥有主动权的倭军仍然没有出击的迹象,一切优势都变成了守势。 林天帅天天派人用倭语叫骂挑战,时不时的射几封箭书给倭兵,仍然没有等来倭兵出动。 过了三天,林天帅实在忍无可忍,派人从蔚山老城取来几套女式衣裙。 然后送进了倭营,并且点名送给倭军总大将德川家康。 看着几件女式衣裙,几名学识渊博的倭将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萨摩藩主岛津义弘看着德川大纳言,不怀好意的说:“我记得,三国司马懿收到女装时,故意当众穿上了展示吧?” 德川家四大天王之一井伊直政厉声驳斥说:“绝无此事!司马懿确实收到了女装,但绝对没有穿上,岛津你老迈昏庸记错了!” 浅野长政疑惑的说:“不知为何,我记忆中怎么也感觉司马懿穿上了女装?” 被动收女装的德川家康脸色铁青,司马你们个八嘎!能不能别左一个司马懿右一个司马懿了? 这是对面在乱我军心,你们这些八嘎都意识不到吗? 正当林天帅因为德川家康不出战而闲得蛋疼时,忽然接到了来自咸镜道的报告。 留守北方咸镜道的参将杨登山禀报说,已经接收到了一万从汉城送去的倭兵俘虏,然后再进行大概一个月的前期准备,就可以正式开始开采铜矿,请大帅为铜矿命名。 这是一个大好消息,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快见到“回头钱”了。 于是正无所事事的林天帅立刻把于忠良这小年轻叫了过来,就是那位苏州老兄弟里四大金刚之首、林家大院护卫队总队长于恭敬的儿子。 “老侄儿啊!你不用继续在前线打拼了,北上去咸镜道吧!”林天帅对于忠良说。 于忠良不禁愕然道:“去那边作甚?” 林天帅吩咐说:“快开始采矿了,咱们自己人得赶紧过去。而你就是代表林氏集团的人,去接收和管理铜矿。 关于那处铜矿的名字我也已经想好了,因为距离鸭绿江上游较近,暂时称为临江铜矿。” 年轻的于忠良还有点清澈,听完就更懵逼了。 作为林天帅的侧近人,他也是知道在朝鲜国北边开矿之事的。 但是先前不是一直国家在投入吗?从粮食调运、人力物力聚集到基础设施初步建设、油灯风柜等设备供应,都是动用了大量国家资源。 怎么现在就忽然轮到林氏集团去接收和管理了?从国家投入到私人接收,产权转变这么丝滑的吗? 看着发愣的于忠良,林天帅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我费了如此大力气,总不能白忙乎吧?” 于忠良很疑惑的请教说:“名义上怎么说?总不好去了就说这是林氏的产业吧?” 林天帅欣慰的点点头,“很好,看来你也知道产权清晰的重要性!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首先,朝鲜国六王子顺和君受封为乐浪公,甲山郡临江铜矿也在乐浪公领地内。 而乐浪公将临江铜矿的永久开采权承包给苏州城济农仓。 其次,苏州济农仓则向皇帝承诺,按人头计算,矿区内每名矿工每年向皇帝进贡二十斤铜,换取大明朝廷对铜矿前期投入。” 听了半天,于忠良总算理清铜矿的内部关系了。 就是交够皇帝那份大头的,留足让矿工活命的,剩下都是林氏自己的,反正没有朝鲜的。 至于皇帝为什么不直接收了铜矿,估计是还要脸,不愿意被人说侵吞藩属财产。 而且皇帝直接弄矿山,大概还会被大臣啰嗦进谏,所以通过苏州济农仓这个白手套来做事。 不过想到苏州济农仓,于忠良就想笑,这个名义上“官民共管、公私合营”的经济主体真是有点玄幻。 说到招牌就是公,说到经营和利润就是私。 名字听起来很土气这个苏州济农仓,不但是传统意义上的慈善机构,还是苏州城最大的惠民小额贷发放机构,还是苏州粮食市场最大的操盘机构,更是新吴银行的幕后大股东,更奇葩的还是扬州林氏盐业的大合伙方,拥有上万盐引窝本! 现在苏州济农仓都多了一个“临江铜矿永久承包权”,样子越来越奇怪了。 林天帅又对于忠良仔细嘱咐说;“你带上几十个人,去了那边后最要紧的是将护矿队组建起来。 目前以及未来一个阶段,矿工主力是倭人俘虏,组建护矿队除了招纳辽东军余之外也可以采用一批朝鲜人。 然后就是尽快掌握矿区的情况,等到你熟悉后,我就把杨登山撤下来。 你还年轻,正是吃苦奋斗的时候,做好在临江铜矿坚持两三年的准备。” 于忠良频频点头,忍不住又好奇的问了一个问题:“那边到底能产多少铜,竟然值得坐馆如此大动干戈。” 林天帅答道:“限制临江铜矿产铜多少的因素并不是储量,而是矿工人数啊。” 无论是政治布局还是经济建设,林天帅这几天都顺风顺水,就是军事陷入了停滞。 麻贵也不得不自我安慰说:“眼前这四万倭兵,应当是倭军所有的机动力量了。 把他们拖在这里,大局上也不算亏,其他地方就减少了压力。 反正大帅也在等待我大明水师到达,彻底截断倭军的海上退路,所以在此之前能拖住就不亏! 蔚山距离西生浦不过数十里,如果能与水师陈璘联系上,可以让他们在西生浦登陆,直接包抄眼前这支德川军的后路! 就是海上情况不明,不知道陈璘何时能到这边,实在摸不准时间。” 朝鲜半岛三面环海,风情水情都很复杂,行船速度经常要看看脸。 船只沿着海岸线,从西海岸向这边东南海岸行驶,极其顺风顺水时,一天能走四五百里。 稍微顺风顺水时,差不多能走一二百里。但如果遇上了极为不利的情况,可能连几里都走不了。 所以就算是能掐会算的林天帅,也算不准陈璘带着水师赶到的具体时间。 别看在陆地上,林天帅所向披靡,但如果真想收取全功,真少不了水师的协助。 倭寇那上千艘船只可不是摆设,真的具备大规模从海路撤回倭国的能力。 如果没有水师,林天帅就只能干瞪眼看着倭寇跑路。 听着麻贵絮絮叨叨,林天帅忽然灵光闪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麻贵疑惑的说:“我在说水师啊,盼着水师早日抵达这边,然后让他们登陆西生浦,这有什么不对么?” 林天帅又问:“你说,倭军知道不知道我大明水师的详细消息?” 麻贵想了想后,答道:“倭寇自从龟缩到南海岸后,所占地界不过东西二百里,其他地方已经全部丢失。 可以说倭寇已经基本丧失了深入我军后方,搜集详细情报的能力。 对我们水师到达朝鲜并南下的详细情况,在我们刻意保密的情况下,倭寇应该不甚清楚。 就算模糊知道有水师,大概也不清楚数目、实力以及作战意图。” 林天帅突然又道:“或许可以将大明水师即将到达的消息告诉对面的德川军,他们会不会被迫出战?” 麻总兵也算不清其中利弊,只回应了一声说:“这样好吗?” 林天帅若有所思的说:“可以用一种比较浮夸的方式,将大明水师消息透露与对面。 无论对面信不信,都有可能造成内部混乱,毕竟他们的想法本来就不统一。” 于是林天帅又将小西行长喊了过来,向倭营传递消息这种差事,还是小西行长最为合适。 “你认为,德川家康死守不出,最终意图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他觉得,可以耗到我军退却?”林天帅随口问道。 小西行长回答说:“据在下分析,德川家康可能是想等待岛山城挺不住并彻底陷落。 这样救援岛山城就失去了意义,德川家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退兵。 反正被困在岛山城的福岛正则、蜂须贺家政、浅野幸长等多数武将都是丰臣家嫡系,德川家康不会为他们心疼的。 回头再向太阁解释说,因为遭遇了天帅这样强敌亲自阻击,所以救援不及。” 林天帅轻笑了几声,“但奉命监军的浅野长政肯定不会这样想,他要救嫡亲儿子。” 小西行长也附和着说:“德川与浅野这两人的心思,必定不一样。目前对面死守不出,说明德川还能压得住浅野,而浅野也暂时服从德川指挥。” 林天帅忽然话头一转,“再派你去对面传话,你敢去吗?” 小西行长毫不犹豫的答道:“为天帅效力,赴汤蹈火有何不敢?” 反正对面三位最大的大佬里,浅野长政、岛津义弘这两位应该会护着自己,风险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大。 就算德川家康想杀自己,也不可能顶着浅野长政、岛津义弘的反对一意孤行。 林天帅就鼓励道:“那你就再走一趟,争取让对面内部乱起来,这就叫攻心为上!” (本章完) 第742章 心理战 不过听到林天帅说“攻心为上”这个词,小西行长又有了新想法。 他便请示说:“在去德川营之前,应当先去一趟岛山城,在连边之间传话,攻心效果可能更好。” “哦?你确定?”林天帅反问道,“岛山城那边可能更为凶险,你要去?” 小西行长答复说:“确定愿去!” 林天帅反而纠结起来,因为对小西行长而言,去岛山城确实比较危险。 在德川军那边,无论德川家康,还是岛津义弘、浅野长政,那都是在残酷战国打滚数十年的老狐狸了,可以相信他们的理智。 而在岛山城内,福岛正则、蜂须贺家政、浅野幸长这帮人都是新一代少壮派,年纪不过二三十,行事更冲动。 如果看不顺眼,直接砍了小西行长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这倒不是天帅有多心疼小西行长的性命,而是小西行长已经初步经过了考验,在将来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如果葬送在小小的岛山城就太可惜了。 想了一会儿后,林天帅说:“我岂能不知先去岛山城攻心效果更好?但我只是担心岛山城内凶险莫测。 所以我真没有让你去岛山城冒险的打算,在没有硬性要求的前提下,你还想去?” 小西行长坚定的说:“确定要去!承蒙天帅如此看重,在下自然要多尽一份力。” 在中间翻译的沈惟敬目瞪口呆,这小西君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真这么不怕死,当初平壤城被破后,就不会苟且偷生了! 天帅的PUA法术这么强大吗,居然能把人整的仿佛脱胎换骨。 林天帅最终还是同意了,“我们中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死生有命,富贵在我! 我在此承诺,只要你小西行长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保你富贵!” 小西行长告辞而去,先纵马到了东边岛山城二之丸,朝着上面喊话求见。 不多时,小西行长就被带进去,并且一直向上来到了岛山城最高处本丸。 仓促修建的本丸十分粗糙,几位倭将正坐在中间高台上的小棚子内,看着十分拥挤。 主将福岛正则居中,长宗我部元亲陪坐,蜂须贺家政和浅野幸长分列左右。 “天帅托我.”还没等小西行长说开场白,福岛正则却打断了小西行长,直接问话道:“你是来劝降的?” 小西行长回答说:“非也。” 福岛正则冷哼一声,又问:“那你是来看我辈笑话的?” 小西行长再次回答说:“非也。” 最年轻气盛的浅野幸长大喝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究竟为何来此?难道是来送死的吗?” 小西行长老神在在的答话说:“我别无他意,只是特意来向你们告知外面的情况。 你们被困在岛山城,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想必对外面消息一无所知吧?” 长宗我部元亲轻笑道:“我猜测,必定有援军来了,而且明军还没有击败援军。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此地,是也不是?” 小西行长叹道:“你猜的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援军确实来了,明军确实还没有击败援军,但主要原因却是多达四万的援军死守不出。” 小西行长这个外来新消息,在封闭数日的几人心里掀起了一点波澜。 小西行长看着浅野幸长,继续详细介绍情况说:“援军总大将是德川大纳言家康,监军就是令尊。 另外还有萨摩岛津义弘、柳川立花宗茂两大强藩合兵,而且德川家四大天王至少来了两位。 援军总兵力估计在四万人左右,而与之对阵的明军只有一万七千人,目前距离岛山城这里只有十里路程。 不过德川援军以太和江为防线,连日来坚守不出,明军也只能被迫对峙。” 福岛正则等人的脸部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正常人都是这样,获知消息越详细,心里的思考也越复杂。 他们此时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德川援军距离岛山城仅仅只有十里了,为什么会不动如山? 浅野幸长忍不住又喝道:“莫不是骗人吧?” 小西行长反驳说:“但凡稍有头脑,就能想通我是不是欺骗你们! 先前明军攻克三之丸,形势已经大优,为什么停止了攻打岛山城二之丸? 那是因为主力都去阻击德川援军了,所以岛山城这边只以围困为主,暂停了攻城! 明军战法你们也明白,每每开打就先用重炮洗地,但近几天,你们可曾听到从西边传来炮声? 没有炮声,就能说明就没有发生战斗,那就只能是双方静默对峙了!” 停顿了一下,小西行长又补充说:“前几日我还作为使者去了德川营地,见到了德川大纳言和身为监军的令尊! 我听德川大纳言的意思,就是要坚守到底了,绝不主动出击与明军决战!” 浅野幸长心情复杂的问道:“家父也是这个意思?” 小西行长回复说:“德川大纳言是总大将,是战是守,都由德川大纳言决定,令尊没有多说什么。” 等说完了这些后,小西行长就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沉声道: “今日我出于曾经的同袍之义前来看望诸君,以后就请诸君自行保重吧,我这就告辞去也!” 其余众人还在消化新消息,听到小西行长突然告辞,都有点懵。 福岛正则连忙说:“你这就要走?” 小西行长回话说“不然呢?我刚才说过,我只是想将外面的新消息告诉你们,该说的都说了,不走还能如何?” 福岛正则又说:“你不给我们提供一些指点?” 如果小西行长却什么建议都不说,他们反而想听听小西行长的说法。 小西行长深深的叹口气,“真没什么建议可说了,你们最终的结局一眼就能看到! 不是投降就是城破被俘,或者丧命,还有什么其他结局? 走什么路你们自己选择就是了,又能有可建议的? 明军的战力你们也都见识到了,而且还有无数的朝鲜炮灰为前驱,已经失去三之丸的你们不会觉得还能打赢吧?” 众人无言以对,小西行长这话太踏马的有道理了。 小西行长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浅野幸长说:“你要不要给令尊写封书信?我可以帮你送到十里之外令尊的手中。 毕竟有可能你们以后再也无法相见了,还是提前写点什么,免得留下遗憾。” 小西行长的语气非常温和,充满了人文关怀。 福岛正则仿佛看出了点什么,“你想扰乱两边军心?” 小西行长不屑的说:“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又没有限定浅野幸长写什么! 他可以在书信中表达死战到底的决心,并且劝父亲同样为国死战! 如果那边有回信,我也可以再送过来!难道帮助父子之间交流,也是错了?” 最终浅野幸长还是没扛住给父亲留言的诱惑,写了封书信交给小西行长。 毕竟困守孤城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能给亲人留言也算是弥补了一点遗憾。 平平安安的从岛山城出来,小西行长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德川军营地。 请...您....收藏6...9...书....吧....! 并且很顺利的进入了德川家康本阵围幕内,浅野长政、岛津义弘、立花宗茂也赶了过来。 但是除了这几个,就没有其他人在场了,不像上次一大堆武将都在。 可能是上次小西行长的言论过于惊世骇俗,德川家康担心再出现类似情况,继续造成恶劣影响,所以就有意控制人数。 小西行长对浅野长政说:“天帅托我.啊不,令郎托我送个书信!” 浅野长政讶然道:“怎么回事?” 小西行长答话说:“我去岛山城看望了一下他们几个,令郎写了一封家书,让我捎带给你!” 浅野长政的心情十分复杂,怎么听起来有“遗书”的味道? 但是儿子的书信又不能不收,浅野长政从小西行长手里接过了书信,不过并没有打开看。 他怕看到什么难以克制自己的内容,导致自己当众失态。 小西行长:“我看令郎十分坚强英勇,已经下定了与岛山城共存亡,以报太阁厚恩的决心。 想必他的忠勇之名,日后一定会流传开来,你们浅野家生了一个好儿孙!” 浅野长政:“.” 德川家康打断了小西行长搞心态的行为,问道:“你这次难道就只是为了送信?” 小西行长回答说:“当然也有任务,天帅派我来问问大纳言,还打合战否? 如果大纳言无出兵之意,那他就先调兵去攻克岛山城了。” 德川家康没有任何情绪的答复道:“承蒙林经略关照,但本人究竟如何用兵,不便与外人细说。” 管你天帅怎么挑衅,我就是以我为主。 这时候小西行长面上现出万分纠结的神色,犹豫着说:“其实我还有点关于明军的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德川家康说:“只要是关于明军的消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西行长开口道:“昨日我去拜见天帅,走到大帐外面,偶然听到天帅和总兵麻贵谈话。 他们说什么大明水师两万人应该就快抵达东南海域了,可能会在西生浦登陆。” 围幕内众人齐齐动容,他们这四万兵马就是从西生浦方向过来的!如果大明水师在西生浦登陆,那就等于是截断了他们的后路! 德川家康总感觉这个场景很眼熟,三国里面不仅仅有司马懿,还有蒋干盗书! 你林泰来用起三国典故,简直没完没了是吧? 而后德川家康感到了深深的蛋疼,这种不知真假的消息,只会让人更闹心。 他忍不住质疑道:“消息是真是假?莫不是林泰来故意让你听到的?” 小西行长极不负责的说:“这我哪知道?我就知道我听了那么几句。” 德川家康不由得看向了萨摩藩藩主岛津义弘,你有何高见? 九州岛一直是倭国“对外交流”的窗口,九州岛萨摩藩更是横跨数百年时间段的老买办了,对外国情况相对稍微多了解点。 岛津义弘皱着眉头说:“如今明国主要贸易海港在东南省份福建,就是比宁波更遥远的一个地区。 所以当今明国水师的精锐也在福建那边,从去年到今年半年多时间,足够福建水师赶过来了。” 德川家康接上话道:“若真有可能明国水师抵达,那我军就应该及时撤退,以免背腹受敌全军覆没。” 浅野长政却有不同看法,“如果水师消息为真,那林泰来又有什么必要泄露,又有什么必要不停挑战? 大纳言你一直按兵不动,岂不正合林泰来的心意? 如果真有水师即将登陆,林泰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水师登陆包抄就行了! 所以应该是林泰来见大纳言坚守不出,找不到可趁之机,料想击败我军无望又不想继续耗下去。 便故意放出水师的消息,诱使我军主动退兵,然后明军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攻克岛山城。” 如果不是到了彻底绝望时刻,浅野长政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岛山城,不仅仅是儿子在那里,还因为那里面有大批丰臣家的嫡系人马。 德川家康说:“即便明军水师消息是林泰来故意放出的,但也不意味着就是一定是假消息。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以林泰来之狡诈,很有可能是放出真消息,却让我们以为是假消息。” 浅野长政反驳说:“无论坚守也好,撤退也好,能取胜么? 如果仅仅因为一句传言,四万大军就立刻放弃救援岛山城,直接大撤退,岂不成了世间笑柄? 如果担心明国水师登陆西生浦导致背腹受敌,除了撤退之外,还另一个破解之法! 那就是正面出击,以最快速度击败眼前的林泰来,解除岛山城的危机! 这样就算事后有一二万明国水师在后方登陆,又能奈我何?” 最先分析的岛津义弘就不吭声了,沉默的听着两人激辩。 始终未发言的柳川藩藩主立花宗茂一开始觉得德川家康言之有理,后来又觉得浅野长政的发言也有些道理。 反反复复的听着两边各说各理,脑中CPU都快烧了。 在旁边被冷落了半天的小西行长忍不住说:“我这个明军使者还没走,你们就当着我的面公然讨论下一步行动方向,这好吗?” 众人:“.” (本章完) 第743章 都有自知之明 作为这四万大军的总大将,德川家康对于出战、坚守、撤退的选择是有最后决策权的。 监军奉行浅野长政虽然之前心里对德川家康的决定不太满意,但一直没有提出过异议,表面上完全尊重德川家康的决定。 因为事情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紧急,无论如何选择,都还有充足的容错空间和回旋余地。 就像夫妻过日子一样,虽然有矛盾,但也还能凑合着过。 不过小西行长带来的“大明水师即将到达”这条真假不明的消息,却成了一个引爆矛盾的契机。 无论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但消息内容本身就能让德川军在下一阶段决策上失去回旋余地,无法再凑合着过日子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逻辑,在最终结果揭晓之前,没有人认为自己的逻辑是错的。 德川家康不想因为援救岛山城,就冒着彻底葬送本军的风险,因为本军的主力是他们德川家的兵将。 哪能为了救别人家嫡系,就不惜搭上自家的主力? 有这种觉悟的人,早就湮没在战国时代的长河里了。 但浅野长政的思路就和德川家康不同,他认为必须要救援岛山城,哪怕冒着风险、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反正本军主力是德川家的,牺牲再多也无所谓。而岛山城里可是有一大票丰臣家嫡系,当然也有自己的儿子,不救不行。 在这种矛盾下,自然而然的就争吵了起来,甚至忘了小西行长还在场。 所以当还算冷静的立花宗茂指了指小西行长后,小西行长就被圆润的请出了围幕。 没有“外人”在场,浅野长政就很直白的说:“太阁对朝鲜战事之期待,众所周知。 如果大纳言拥兵数万,却放弃救援福岛正则、蜂须贺家政等人,直接不战而退。 就算你们德川家能完整撤回,等到了国内后,如何面对太阁的怒火?又该如何向太阁解释?” 不但有怒火,而且还有猜忌。 丰臣家嫡系已经损兵折将,小西行长、加藤清正兵团都已经全军覆没,福岛正则兵团、宇喜多秀家等兵团都被打了个半残,而你德川家却刻意保存实力,这让太阁怎么想? 德川家康长叹一口气,浅野长政这话虽然是威胁,但也是事实。 这仗在军事上不该打,但在政治上却又不能不打。 哪怕是打输的可能性非常大,也比直接撤退的罪责要轻得多。 打输了是能力问题,打不打是态度问题。 然后小西行长又被请了进来,被告知说:“两日后各自出动会战!” 将小西行长送出营地后,德川家康、浅野长政、岛津义弘、立花宗茂又一起商议作战计划。 这四人里,德川家康、浅野长政都是刚来的,岛津义弘一直在磨磨蹭蹭打酱油。 只有立花宗茂真真正与明军血拼过两场,一场是碧蹄馆之战,立花宗茂是倭军方的主力并且大出风头,另一场就是汉城之战,立花宗茂负责断后。 当时倭国吹嘘两大猛将,一般就是东有本多忠胜,号称战国第一,似乎是织田信长说的;西有立花宗茂,号称西国无双,这是丰臣秀吉说的。 所以其他人此时都看向“经验丰富”的立花宗茂,让立花宗茂先说。 立花宗茂是个敞亮人物,也不矫情,直接便开口道:“就过去作战情况来看,明军对我军堪称是极为轻视,大部分时候不怎么放在眼里。 比如当初,明军总兵大将李如松数千人就敢向汉城冲;又比如我军撤退时,明军有数百骑就敢尾随我军上万人寻找战机。” 虽然众人心里都挺不爽,但这也是事实。 就说现在,看看对面明军估计不到两万人,就敢不停的向己方四万大军挑战。 那些无知愚蠢的朝鲜人都开始自豪的说,天兵打倭寇就像是倭寇打朝鲜——也不知道这些朝鲜人有什么可自豪的? 而后听到立花宗茂继续说:“所以这次会战,只能针对明军这种骄兵心态加以利用了。 届时可将全部精锐尤其是骑兵聚集在右翼,而中路和左翼接战后逐步后撤。 明军最强势的骑兵阵容必定会毫不犹豫的进行追杀,与后阵步兵脱节。 然后我军右翼精锐可直接冲杀明军后阵,寻求最终的胜机。” 其他人都在思索,立花宗茂又补充了一句,“在碧蹄馆之战,我们就是如此排兵布阵,以正面后撤诱敌,以侧翼精锐重拳出击。” 德川家康便道:“如果没有异议,就照此策略出战。” 之前他也没见过明军啊,多听从有经验之人的建议,总归不会错到哪里去。 他德川家康一生行事,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其他人也没什么更好的建议,一起道:“请大纳言下令!” 德川家康想了想后,开始排兵布阵说:“我们德川家的本多忠胜军、井伊赤备队,以及立花军组成右翼,由立花侍从指挥,伺机出击!” 岛津义弘和浅野长政暗自吃惊,德川大纳言你也真敢这样部署!竟然把你们德川家的核心主力交给了立花宗茂指挥! 不过说实话,本多忠胜加立花宗茂加井伊赤备这个右翼确实强的过分了,放在国内都能从关东横扫到九州。 立花宗茂感动的躬身道:“承蒙大纳言信重,在下必当竭尽全力,拼死求胜!” 本多忠胜是德川家第一猛将,井伊赤备队更是具有威名赫赫的武田家赤备铁骑的“血统”。 德川大纳言将本家两大精锐都交给他立花宗茂指挥,这种气度实在令他立花宗茂感到心折。 难怪在东国一带,德川大纳言的名声和人缘那么好。 然后德川家康又继续说:“我在中军,岛津侍从在左翼,听我号令,共同协作进退!” 却说在另一边,小西行长将倭军应战的消息带回大明官军营地。 麻贵麻总兵睁着大眼睛,看着林天帅不说话,眼神中充满了卑微的恳求。 林天帅被看的受不了,挥了挥手道:“你指挥!让你指挥!由你全权指挥本次会战!” 论起自知之明,他林大帅绝对不弱于德川家康!这种临机战阵指挥,他哪有麻贵、李如松这种世代将门又久经历练的军头专业? 他林泰来强的是大战略谋划和小分队突击,而不是战役和战术。 解生、颇贵、摆赛等宣大系猛将连忙簇拥着麻贵上了点将台。 又在麻贵身边放了把虎皮交椅,点头哈腰的请林天帅入座。 麻贵迅速拿着令箭,先转头看向旁边的林天帅,有理有据的开口说: “大帅安危关系全军士气,不可轻易冒险,可率一千亲卫在后压阵,兼为全军总预备队!” 林天帅:“.” 更关键的前锋左中右你不提,先确定后阵是几个意思? (本章完) 第744章 预备队,不动! 让林天帅压后阵以及充当预备队,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止林天帅抢功。 在战场出风头这方面,林天帅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众将官不得不防。 但麻贵和宣大众将敢与林天帅玩这种心眼子,当然也是“有恃无恐”的。 因为麻贵很清楚,林天帅现在心里的执念只有攻城先登。 对大兵团野战这样很难展示个人英雄主义的场合,林天帅没么大兴趣。 野战再怎么打,也不会打出一个“先登”,所以请林天帅让让,不缺军功的林天帅也不会生气。 两天后,在太和江对峙的双方开摆.啊不,是开打,掌握制“水”权的倭军先过江。 再说岛山城就在北岸,若想救援岛山城,不过江也不可能。 林天帅将会战的指挥权已经委托给麻贵了,大清早吃完饭后,就只能像个看客一样,默默的看着麻贵对各部进行编组以及组织阵型。 然后又看着一支支队伍进入预定位置,反正位置都在他林天帅的前面。 在与北虏的长期治安战中,大明官军已经习惯了对车辆的使用。 战车不但可以灵活的运输重武器,还能作为临时障碍抵御北虏骑兵,是行军作战必不可少的重要工具。 所以林天帅就在后面又看到,无数战车在宽大的战场正面摆开,一辆接一辆的连在一起,围成了几个大圈子。 这是大明官军与北虏骑兵打多了后,习惯性的阵地作业。 然后官军从车上卸下大量的小型火炮,并且进行进行调试和发射准备。 左中右三路,每路都有这样一条由战车和小型火炮组成的正面。 目测对面倭军进入射程后,鼓声接连响起,随即官军就开始点火发炮。 小型火炮再小,射程也比火铳要远,倭军手里的“铁炮”能造成有效杀伤的射程最多不过二十丈,这时候肯定够不到大明官军。 几轮炮击后,倭军阵容乱了起来,这时候在车炮阵地两侧蓄势待发的骑兵开始迂回冲锋。 前三排的倭兵“铁炮足轻”也就是火铳手急急忙忙开始进行射击准备。 在正常情况下,倭兵最多进行三轮射击,大明官军的骑兵就会冲到身前。 然后大明骑兵就会利用灵活的机动性,对前几排进行来回不停的砍杀或者射箭。 通常只要击溃前几排精锐武士,倭军就会开始崩盘,后面的倭兵必定率先夺路溃逃。 如果一时间没能打动倭军,那大明骑兵就会撤回来,再换用火炮对倭军轰几轮。 大明官军和倭兵野战的套路大抵如此,倭兵从武器到战术基本被完克。 所以倭兵若非迫不得已,都是尽量避免和大明官军进行野战。 虽然今天场面比较大,战场分割成了几块,但每块大体上也就是这么回事。 压阵大将和总预备队队长林泰来领着一千多亲兵,就在后面看热闹。 为了安全,林天帅披上了那套八十多斤重甲。不过同时又为了节省体力,林天帅并没有来回溜达。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倭军阵型被大明骑兵冲的不断后退,已经有了崩盘迹象。 因为大明官军人数相对较少缘故,为尽早打出击溃效果,麻贵指挥着骑兵,集中力量攻击倭寇中军。 仿佛突然到了一个临界点,倭寇中军就扛不住了,开始大幅度的后撤,连带着倭寇左翼也开始大举后撤。 倭寇这是要全线崩溃?麻贵顿时兴奋起来,带着家丁亲自压了上去! 今天打赢后,他麻贵也是在外战能以少胜多的名将了!李如松能做的,他麻贵也能做! 不知不觉,大明官军就向着倭寇的中路和左翼倾斜过去。 这就是趁他病要他命,抓住弱点后就往死里打的道理!彻底打崩了倭寇的中路和左翼后,右翼自然也就孤掌难鸣。 落在后面的数千步兵在各自千总把总的指挥下,正准备列队前进,尽力跟上骑兵。 经略标营中军官达云向林天帅询问,眼下怎么办? 从不贪功的林泰来指示道:“虽然形势大好,但我们今天就是预备队,不动!” 达云笑道:“大帅心善,今天是要好事做到底.” 说着说着,达云忽然闭上了嘴,疑惑的看向东南方向。 林天帅见状,也侧头望去,却见在视野的边缘,出现了一抹红色,朝着这边快速移动。 别人还在疑惑这片红色是什么,但林天帅却迅速反应过来了,连忙大叫道:“赤备!倭寇的赤备骑兵!” 为什么叫“赤备”,就是连人带马能涂的地方全都涂成了红色。 正在列队的数千后阵步兵出现了一点骚动,林泰来又大叫道:“后退!以车为据,结阵防守!” 然后又对达云吩咐说:“你们全部上马,并且将我的所有帅旗举起来,务必醒目!” 林天帅的一千多标营亲卫都是骑兵,如果上马举旗,在后阵步兵中会非常醒目。 达云还想劝几句,但林天帅不容质疑的说:“就是要给倭寇指示一个目标,让这些倭寇向我这里冲!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不得不说,得益于多年和北虏打治安战,大明官军应对敌骑突然杀到的经验异常丰富。 林天帅吼了几嗓子后,后阵被落下的步兵立刻退到战车围成的阵地里,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防御。 虽然仓促间不能严整,但只要大量车具摆在这里,对骑兵就是一种巨大阻碍。 林天帅也暂时退回车阵里,看了看身上的八十多斤重甲,又看了看身边亲卫,还是挺有安全感的。 这一千多标营亲兵,除了三百名从苏州带来历练的家丁战斗力可能一般,剩下的千把人都是挑选出的精兵。 在十几面本来充当出行仪仗的帅旗举起来后,倭军赤备的前锋果然就向这边冲过来了。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帅旗在这边,那么肯定就优先往这边冲。 等红色倭骑离得更近些,站在车阵后面的林天帅伸手拿起了长枪,但却打消了上马的念头。 因为倭寇骑士连人带马的高度,跟自己身高也差不多,感觉步战迎敌可能更灵活. (本章完) 第745章 以身入局 “赤备”是倭国战国时代的一种特殊兵种,但要说到底特殊在哪,好像也说不上太多来。 无非就是全身涂成红色,远远看上去挺装逼的,而且骑兵比例比正常倭军稍微高点。 所以赤备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都是骑兵,大部分其实还是步兵。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最有名的赤备队当然就是甲斐武田家的赤备。 在武田家灭亡后,德川家臣井伊直政收编了一些武田家臣,重新组建起赤备队,称之为井伊赤备队,号称四千人,乃是德川军的精锐。 不过还是要多说一句,赤备四千人并非是四千骑兵。以倭国的资源匮乏程度,一个大名根本养不了四千常备骑兵。 现在出现在林天帅眼前的这一大片红色,就是井伊赤备队的骑兵。 按照正常战法,赤备出动时,应该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先由步兵先接战,然后骑兵再伺机出击。 但是这次德川家四大天王之一、外号“赤鬼”的井伊直政刻意要追求突然袭击效果。 所以根据“兵贵神速”兵法原则,井伊直政很灵活的将步兵放在后面,只带着八百精锐骑兵率先冲了过来。 看起来一切都非常顺利,甚至还望见了十几面帅旗,那边应该就是敌方总大将本阵所在了! 这个发现让所有赤备骑兵仿佛都打了兴奋剂,身心开始激动起来。 在倭国国内,只要八百井伊赤备骑兵成功突袭,就有把握直接击溃敌军本阵! 对面可是被称为天帅的大人物,扭转战局的不世之功就在眼前! 当距离更近时,赤备主将井伊直政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明军后阵那些步兵看到己方精骑突袭,虽然略有一点骚动,但却没有惊慌逃散。 他们非常自然而然的就聚拢起来,麻利的躲到了战车后面,好像就是本能动作。 这个过程,居然让井伊直政品味出了一点“淡定”的感觉,就很离谱。 后排步兵被骑兵突脸后,大部分人难道不应该漫山遍野的四散奔逃吗? 谁家正常的后排步兵被骑兵突袭后,还能集体保持“淡定”? 难道这些明军步兵为了针对他们天下无敌的赤备队,天天以骑兵突脸为假想状况进行防守训练吗? 再细看,井伊直政又发现,明军后排由战车围成了几大圈临时阵地。 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战车被充当临时阵地外围后,对骑兵而言就形成了巨大的行动障碍,极大的削弱了骑兵的优势。 再厉害的骑兵,也不能让战马踩着车辆去冲锋啊。 八嘎!井伊直政心中大怒,这么重要的战术细节,与明军作战经验最丰富的立花宗茂为什么没有说? 立花宗茂说了明军火炮猛,说了明军骑兵更猛,唯独没有提到过明军步兵会把战车围起来充当阵地! 号称文武双全、谋略出众的井伊直政脑中闪出了一个问题,立花宗茂是不是故意隐瞒了这些细节,以图葬送德川家赤备? 不过井伊直政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仔细琢磨了,其他人看着明军的战车阵地,都在纷纷请求井伊直政决断。 对付这种车阵,最适合的战术就是等“铁炮足轻”上来,直接排队射击,反正骑兵是不好冲了。 井伊直政在马上大喝道:“落子岂能再悔棋!胜利就在敌方大旗处,不惜代价向着大旗冲!” 战机稍纵即逝,哪还有磨蹭等待的时间! 站在车阵里的林天帅指着对面,对身边的中军官达云说:“头盔最高的那人就是井伊直政,赤备队的主将。” 什么叫头盔最高?达云一时间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番后,立刻就懂了。 那群红呼呼的骑兵里,前排居中有个倭国武将的红色头盔上仿佛有两只山羊的羊角,角尖直直的冲天,长度目测有两尺多了。 “这是什么造型?西游记里的羊力大仙么?”达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林天帅说:“这位可是倭国第一诸侯德川家的四大天王之一,还是最年轻的一个,掌握着德川家赤备队。” 达云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哦,就相当于于忠良他爹,苏州林府四大金刚之一,护卫队总队长?” 林天帅又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这么比较也没错,但于恭敬不如别人会包装啊。” 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井伊直政和赤备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隔着战车,与大旗下的林天帅对视。 眼神交错之间,弥漫着肃杀的意境! 林天帅忽然抬起了手,朝着井伊直政,手掌在自己头顶上比划着身高。 井伊直政忽然意识到,此时自己骑在马上,而对面这位天帅还站在地面上。 所以自己才能和天帅平视并进行眼神交流. 本来敌对双方隔着战车对视的意境,突然就尴尬起来。 八嘎!井伊直政和左右一起破口大骂。 在旁边看热闹的达云无语,大帅不愧是大帅,一个动作就能让对面的赤备骑兵集体破大防! 背后不远处的沈惟敬用倭语大喊:“明军总大将林泰来在此!井伊直政可敢来讨取?” 为了更方便用力,赤备队前排数十人翻身下马,在井伊直政带领下,挺着长矛就隔着战车半包围林天帅。 有五六个最勇之人跟着井伊直政主攻目标,其他人在两边掩护。 虽然知道对方的勇武,但井伊直政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以最快速度拿下林泰来! 说时迟那时快,同时有数条长矛隔着中间的战车,狠狠刺向林泰来! 但林泰来却没有后退躲避,只紧紧盯着井伊直政——其实倭将就是这点好,一上头就敢身先士卒的玩命。 数条长矛刺中了林天帅的雄伟身躯,但是天帅宛如山岳纹丝不动! 八十多斤的双层重甲,哪有那么容易被竹矛刺穿? 众倭都微微失神,这是什么金刚怪物? 拼着身中数矛的林天帅抓住机会,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井伊直政的长矛! 然后双臂用尽千斤之力,异常凶猛的往回拉扯! 井伊直政只感觉有一股如同洪荒猛兽般的狂暴力量,通过长矛传导了过来,拉扯着自己向前飞去! 等井伊直政想起松开手中长矛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被惯性带到了明军的战车上! 此时此刻,这个小战场中的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间! 站在后面的倭兵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将突然活生生的在空中瞬移了五尺距离,直接趴在了林天帅前面的战车上! 而站在天帅身后举旗的亲卫只觉得眼睛一花,那位戴着有冲天大山羊角头盔的倭军主将就已经掉进了战车里。 林泰来赶紧从战车上提起了井伊直政,转身就往后跑! 中军官达云迅速填补了空位,指挥亲卫隔着战车继续防御。 已经做好准备的明军火铳手和弓箭手纷纷开工,对着车阵外面的井伊赤备队就是一通乱射。 林天帅拖着井伊直政到了安全地带,松开手后,身边亲卫赶紧把井伊直政绑了。 林天帅又吩咐说:“将他的头盔取下来,还有用!” 然后天帅便对左右护法张家兄弟说:“抓了人就跑,真刺激!” 比林天帅没大几岁的井伊直政仿佛这才清醒过来,脸色激动的通红,嘴里大声喊着听不懂的倭语。 沈惟敬简略的翻译道:“他说,天帅为何开始不发射火铳弓箭?定要亲自前排肉搏?” 要不是天帅明晃晃的在前排站着勾引人,井伊直政也不至于总想着赌一把“擒贼擒王”。 林天帅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这叫以身入局!不如此如何引诱井伊直政过来束手就擒? 毕竟擒贼先擒王,抓了你井伊直政,自然就化解了这波突袭。” 擒王不成反被擒的井伊直政气得想吐血,恨不能直接自杀算了! 林天帅又到了前面去,这时候倭军的大部队已经跟上了,看起来足足有上万人,大部分都是步兵。 结合之前的战场形态,达云判断说:“肯定是倭军的整个右翼不退反进,特意突袭我们后阵!” 说着说着,达云忽然看着远处吐槽说:“刚抓了羊力大仙,又来鹿力大仙?真是西游记了吗?” 林天帅也看到了,倭军中出现了一位比普通倭人高出小半头的倭将,头盔上插着两只鹿角。 达云达东楼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艺术想象力很强! 而后林天帅对达云介绍说:“此人也是德川家四大天王之一,名曰本多忠胜,号称倭国近二三十年的第一猛将,又有外号称为倭国张翼德,善使长枪。” 林天帅对倭将了如指掌这种情况,身高一米八的达云已经习惯了,只是疑惑的说:“他也能当第一猛将?看起来还没我能打。” 林天帅回答说:“这我哪知道?反正倭国国内是这么吹的。” 只见倭军上千名铁炮足轻列成几个方阵,抬手就是三轮射击,将明军这边的火铳和弓箭压制住了。 不得不说,在无干扰的情况下,倭军的排队近距离火绳枪射击还是比较出众的。 达云又对林天帅道:“这样太被动了!不好守!让我带着马兵去冲一下。” 后阵这边除了林天帅的亲卫之外,数千人都是步兵,只有林天帅的一千多亲卫全是马兵。 不过刚才为了进入车阵,林天帅带着三百人下了马。 剩余的近千亲卫,都连人带马转移到了车阵后方的山丘下待命。 林天帅听到达云的请求后,问道:“你不会有问题吧?” 达云很有把握的答道:“不用深陷敌阵,只在外围掠阵袭扰,问题应当不大。 主要是必须干扰倭寇的火铳手,让我们能坚持到麻总兵回师救援!” “行,你去吧!”林泰来点头说,目前这场面确实也需要有人带队去袭扰。 倭军的右翼阵容是立花宗茂三千人、本多忠胜三千人,井伊直政赤备队四千人,合计正好一万。 就是没想到前锋赤备骑兵面对明军车阵无计可施,没打出任何突袭效果,还将井伊直政送进去了。 而现在一两千名铁炮足轻的排队射击,效果也没那么好,毕竟明军有战车当掩体。 又想到明军主力随时可能回头救援,头戴鹿角盔的本多忠胜不免焦躁起来,加上井伊直政被俘,心情更恶劣了。 忍不住对着立花宗茂指责说:“为何事前不见你说起,明军会娴熟的战车结阵?” 立花宗茂拧着眉头,郁闷的说:“我也不知道啊。” 这真不能怪立花宗茂,他确实没见过明军以战车结阵防御的场面。 碧蹄馆之战时,李大将数千轻骑冒险突进,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个遭遇战,哪有步兵用战车结阵防御的可行性? 而后的汉城之战,李大将指挥大军对意图撤退的倭寇进行拦截阻击,倭寇以防守撤退为主,那肯定看不到明军战车结阵防御。 参加了这两场大战并都发挥出重要作用的立花宗茂,当然也没机会知道更多。 再望向明军车阵,立花宗茂心中不由得产生些许迷茫,明军战术打法为何如此完克他们倭军? 换句话说,明军的马匹、重炮、车辆为何能如此之多? 听说明军的马匹和兵员比例几乎可以达到一比一,明军可以奢侈的拿一半马匹充当挽马拉车,专门用来运输物资。 不亲自与明军面对面作战,真的体会不到这种国力的巨大差距。 本多忠胜又对立花宗茂问道:“德川大纳言有令,由你指挥右翼全军,你说如何是好?” 立花宗茂外号“西国无双”,自然也不缺乏血性,回答说: “如今之计,只能仰仗我军的人数优势贴近肉搏,这是最有可能取胜的策略!” 本多忠胜提起了手里的长枪,沉声道:“正合我意!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唯有向前死战而已!” 正在这时候,有近千名明军骑兵从西边侧翼绕过来。 立花宗茂立刻又对本多忠胜指挥说:“我带本部三千军,阻挡这股明军骑兵,掩护你侧面! 而你带领其余兵马,前往进攻明军阵地!” 此刻也没时间啰嗦了,本多忠胜点点头,提枪就走。 抬头又望见十几面敌军帅旗在某个地方极其张扬的挥舞像是个浑身不着丝缕的花姑娘在勾引人似的。 (本章完) 第746章 一力降十会! 望着“花枝招展”的十几面明军帅旗,本多忠胜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需要思考片刻。 今年已经四十六岁的本多忠胜身上有许多荣誉光环,比如战国第一猛将、东国无双、日本张飞等等。但最神奇的光环就是,他身经数十次战却从未受过伤。 这与本多忠胜除了勇猛之外也善于“审时度势”分不开的,不会用脑子的纯莽夫,早就被埋没在数十年的乱世了。 本多忠胜已经从赤备队那里知道了井伊直政被擒的经过,之前也听说过明国林天帅先登如喝水,以及手撕加藤清正的勇武传闻。 想到这里,本多忠胜对最忠诚的家臣中根平右卫门忠实问道:“右卫门啊,明军后阵散作数处,你觉得我们主力应当攻击哪里?” 中根忠实乃是织田信长的庶弟,如今在本多忠胜这里当家老,闻言便答道: “当然是主公你带领我等,向着帅旗发起最强攻击!否则就算击破其他各处敌军,也称不上获胜!” 本多忠胜想了想后,又道:“帅旗那边明军必定顽强难克,反而会浪费了时间。” 如果真打不过那位天帅,该怎么办? 中根忠实慷慨激昂的说:“你曾教导过我等,真正的武士即使不能取敌首级,或是无法取得功勋,面对困难也不能临阵退缩! 其他家臣一起很有精神的叫道:“右卫门说得没错!只有前进的本多家武士,没有退缩的本多家武士!” 本多忠胜:“.” 卧槽个八嘎啊!你们这帮家臣一定要逼着自己上前么? 平常对家臣的洗脑和教导是不是太过了?说话能不能先看看场合? 被家臣的话架在这里,维持人设的本多忠胜不可能再闪避,只能心情复杂的继续向前走。 却见在帅旗下面站着一道极其高大雄壮的身影,看上去宛如一座铁塔。 此人不但披挂着密不透风的甲胄,而且面容也被面甲遮住了,浑身散发着强大和危险的气势。 本多忠胜指着“铁塔”说:“此人大概就是明军天帅林泰来,看其外形就知道必定凶悍无匹!” 中根忠实再次大声的激励说:“主公你还说过,为了德川主公的恩情被讨死,以性命守护忠节才能被称为武士!” 此时此刻,本多忠胜感觉自己被自己的道德给绑架了,这帮家臣都是凶手! 当本多忠胜带着数千倭兵,冲到大明官军车阵时,所有家臣自动将林天帅正前方C位让给了主公本多忠胜! 与大明天帅的战斗,乃是独属于主公的荣耀,别人不能染指!最多只能在旁边打打辅助,帮着主公取胜。 于是林天帅就看到,头戴鹿角盔、手持名枪“蜻蛉切”、脖子上挂着大佛珠的倭国第一猛将本多忠胜站在了自己面前。 实事求是,说本多忠胜身高只有一米四多应该是诽谤,林天帅亲自目测怎么也有一米六了。 即便如此,林天帅也不太理解,本多忠胜正面挑战自己的动机是什么,真的无视体格差距不怕死吗? 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挥舞了几下帅旗,还真把人招来了,倭人都是这么头铁的吗? 两边语言不通,没有对话和叫阵,直接就用长兵器隔着战车开打! 本多忠胜手里的“蜻蛉切”枪头形似短剑,还有开刃,仅仅刃长就有1尺4寸,还刻有繁复的花纹。 而枪柄约莫一丈,用竹竿包裹木头精心制作而成,既坚硬韧性又有弹性。 而林天帅手中也是一杆长枪,外形平平无奇,长度还不到一丈。 视觉效果远没有“蜻蛉切”华丽醒目,仿佛与天帅身份完全不匹配。 经验丰富的本多忠胜刺出虚招,试探林天帅的反应和力道。 林天帅微微侧身躲闪,然后挥起手中枪,将本多忠胜的“蜻蛉切”荡开了。 不过在下一刻,林天帅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只见天帅一个飞身跳上了战车,然后摆出一个“举火烧天”的姿势,狠狠的将手中枪砸向本多忠胜。 看到对方这个动作,本多忠胜心里有点鄙夷。 这天帅简直将长枪当成棍棒使用了,完全不讲究枪法之精妙,实在是一个粗人中粗人。 对此本多忠胜丝毫不惧,虽然“蜻蛉切”的枪头被荡开了,但枪杆还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本多忠胜下盘牢牢站稳,横着举起了枪杆,轻易就架住了砸过来的林天帅长枪。 像林天帅这样用力“挥棒”狠砸,必定会导致收力不及,本多忠胜连后续招数都想好了。 不过当本多忠胜正在考虑变招角度时,忽然先听到“咔嚓”一声裂响,然后就感觉手里莫名其妙的一松。 与此同时视线里就看到,自己手中那坚硬的特制竹木混合枪杆,竟然被对面天帅的长枪给砸断了! 然后这天帅长枪余势不减,直直的继续朝着自己脑门砸过来! 本多忠胜惊骇万分,脑中闪现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林天帅的长枪如此结实? 但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就昏死了过去。 左右掩护的本多家臣齐齐眼眶欲裂,他们完全没想到,战无不胜的主公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打倒! 没有荡气回肠的大战,没有招式精妙的你来我往! 好像林天帅只是把长枪当棍棒砸了一下,自家主公就随便跪了,像是打假赛似的。 林天帅又从战车上跳到了外面,好像对倒地不起的本多忠胜有什么想法。 旁边的本多家家老中根忠实举着长刀就劈了过来,林天帅舍不得精心制作的重甲被砍花,就抬起了长枪格挡。 伴随着金石交击的清脆声音,长刀砍在枪杆上,仿佛出现了火星四溅效果! 中根平右卫门忠实当场懵逼了,大明林天帅手里的这枪杆怎么会是铁的? 在他认知里,正常长枪都是金属枪头加竹木枪杆,名枪“蜻蛉切”也是如此,可谁家好人的枪杆也是用铁制作的? 这样一条枪起码三四十斤吧?能用这种枪的上阵的,还是人类吗? 周围所有倭将倭兵心神大为震撼,仿佛灵魂遭受一记重击! 难怪大明天帅刚才一下子就砸断了“蜻蛉切”的枪杆! 天帅手里的武器看似长枪,刚才其实被当成一条几十斤重的铁棍用了! 天帅的臂力加上几十斤铁棍的重量和坚硬,确实不需要什么技巧,就是一力降十会! 本多主公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所以就习惯性的按照常理来格挡,然后就猝不及防的悲剧了,天灵盖挨了一记铁棍! 幸亏先有枪杆挡了一下,还有头盔保护,减轻了伤害,不然现在脑浆都流一地了。 这时候林天帅的亲卫也举着巨盾出来了,在天帅身边左右掩护。 作为天帅的亲卫,他们都知道天帅是什么德行,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趁着倭兵倭将被震撼到短暂失神的时机,林天帅在亲卫的掩护下,抓起了生死不明的本多忠胜,就往车阵里面扔。 然后就跳上战车,又返回了车阵里面,再次抓起本多忠胜,退回了车阵的内圈。 一棍子打晕,抓了就跑,真刺激! 林天帅身边的老兄弟里,很多都略通医学,检查了一下昏迷的本多忠胜后,禀报说:“应该能活着,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醒。” 林天帅就吩咐道:“先捆起来,和井伊直政关押在一起!”又叹息道:“可惜这鹿角盔被砸了一个凹坑。” 倭国名将人物卡+1!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好像六七千倭军刚开始攻打大明官军车阵,却眨眼之间主将就无了。 这就没心思继续打了,只能暂且后退。 这时候在侧翼方向,倭军右翼大将立花宗茂正在指挥本家三千兵马,与达云的近千骑兵激情对射。 他们立花家精锐全倭国都闻名,尤其立花家铁炮足轻因为采用了预制定量弹药的办法,在战场上填装射击速度是其他大名铁炮足轻的三倍。 不过一般只能将十份预制定量混合弹药装进竹筒并且随身携带,所以也不能太肆无忌惮的疯狂射击。 这也是倭国吹嘘立花三千兵能当明军万人的原因之一。 此刻立花宗茂指挥着五百铁炮足轻进行了几轮射击,压制着对面的明军骑兵。 但刚松口气,立花宗茂扭头就看到了几名本多家臣,正急急忙忙的朝着自己跑过来。 “你们不去攻打明军车阵,齐齐来此作甚?”立花宗茂疑惑的问道。 中根忠实悲痛的答道:“本多主公被一棍子打晕了,然后被擒走了,生死不明!” 立花宗茂:“.” 战国第一猛将?倭国张翼德?东国无双?就这?这才过了多久啊? 自己这个并称的西国无双,名声不会被连累吧? 立花家重臣小野镇幸在旁边劝道:“我军莫名的连折井伊直政、本多忠胜两大将,实在不祥,不如撤退。” 立花宗茂扶正了闪耀夺目的大日轮头盔,淡淡的说: “至今未见明军主力回援,这说明德川大纳言和岛津侍从还在拼死为我等拖住了明军主力,我们怎能辜负大纳言的期望? 何况虽然连折两将,但我们右翼军兵马其实并未受到多大损失,怎可轻言撤退?” 小野镇幸又劝道:“等看到明军主力,那就晚了!” 立花宗茂坚持说:“如果让井伊、本多成为朝鲜的露水,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你们坚持要撤退,那我就留在这里,为了营救井伊、本多继续奋战吧! 此举不是为了井伊、本多,而是为了大纳言的托付,以及我们日本的脸面!” 小野镇幸还想劝,但立花宗茂坚定的说:“我意已决!” 如果丢了井伊直政、本多忠胜这两大德川家数一数二的重臣,又不做点什么,回去后德川家康怎么看自己? 达云看情况似乎有点变化,又带着骑兵回去了,同时也让战马在车阵的后方休息一会儿。 等达云回到林天帅身边时,林天帅问道:“感觉如何?” 达云还是忍不住吐槽说:“刚才对面之敌,一大群都戴着金箔头盔,在阳光下十分晃眼! 原以为人马涂朱的赤备已经很花哨了,没想到倭军里面还能有更花哨的。 不过这些兵马战力不错,面对骑兵袭击,同样也不惊慌,能稳住阵脚。” 林天帅“哈哈”笑了几声,“你刚才出击,应该是遇到了立花宗茂的旗本亲兵了。 他家武士和旗本都是金色头盔加银色刀鞘的,故而论起花哨和装逼,立花宗茂同样是西国无双。” 这时候,有亲卫过来,对林天帅禀报道:“对面敌阵有些情况!” 林天帅便和达云又来到车阵前沿,朝着对面望去。 却见有位头盔上顶着金色大圆圈的武将席地而坐,旁边侍从抬着食盒与酒壶。 达云看了看后,吐槽说:“先前有羊力大仙和鹿力大仙,我还以为这次会是个虎力大仙。” 林天帅随口解释说:“头盔上的金色大圆圈是日轮,这也是立花宗茂的标志,此人就是倭国的西部无双立花宗茂!” 然后就看到立花宗茂坐在阵前,当着两边上万人的面,公然开始吃吃喝喝。 当然在军前也没有太多美食,立花宗茂也只能拿出饭团子吃,同时在大口喝酒,显得十分悠闲自在。 亲自服侍主公在万人面前吃喝的猛将小野镇幸有点尴尬,忍不住对立花宗茂问道:“主公这是为何?” 立花宗茂吃了一大口饭团,淡定的回答说:“在如此顽强的敌军面前,我们仍要有必胜的自信。 并还要想办法恢复士气,消除兵将们的紧张情绪。 昔日上杉谦信在围攻小田原城时,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明军车阵这边的达云忍不住问道:“他在干嘛?” 林天帅答道:“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为了装逼?” 达云仔细想了想后,又道:“不会是故意作态,想勾引我们出去打吧?” 林天帅犹豫着说:“不好说,对这种逼王,很难看出他的行为到底是单纯为了装逼,还是别有图谋。 话说老麻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有打完回师?” (本章完) 第747章 讲政治的战场 被天帅念叨的麻总兵正带着万把天兵主力,追杀后撤的倭军中路和左翼。 德川家康牺牲了两千人殿后,拼死拖延住了明军骑兵,保证了大部分主力撤退到太和江边。 不过在这时候,麻总兵发现情况开始变得棘手了。 首先,这里太和江的河道是弯曲的,河岸也就向南凹过去一片。所以追击到这里时,军阵的侧方也是河道。 而且在侧方河道上已经出现了倭军的船只,不知有多少火铳手在船上,可以依靠河流和船只为掩护,几乎不受干扰的进行射击。 这对大明官军而言,就是一个来自侧面的巨大的威胁。 其次,越是靠近太和江,地面情况越复杂,有大片大片春汛后的烂滩涂地。 而大明官军又大都是骑兵,这种地形对骑兵优势非常不利。 很明显,倭军撤退方向也是有一定意图的,这里就是另一个预设阵地。 还有个情况就是,江面上的大量浮桥还存在着,倭军主力仍然可以凭借浮桥继续撤退到南岸。 所以麻总兵观察完战场的形势,也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是见好就收,以小胜结束战斗,还是继续冒险强攻,不惜代价的争取一场大胜? 此时麻贵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倭军右翼不退反进,已经插入后方,向己方后阵数千步兵发起突袭。 不过在林大帅的指挥下,后阵以战车为掩体,已经稳住阵脚,暂时挡住了倭军右翼的攻击。 这个新消息,让战场形势更加复杂起来。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考验战场指挥官的综合水平和心理素质。 此时此刻仿佛每一个决策的压力都是重逾千钧,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到最终的胜败。 旁边先有部将扛不住了,对麻贵劝道:“大帅遭受攻击,不如就此回师救援大帅!” 现在所有在朝鲜大明官军的主帅、权势滔天的林经略受到了敌军攻击,这就意味着出现了巨大的政治风险! 第一时间赶紧去救援林大帅,就是最好的态度,可以避免掉很多无谓的政治风险。 相反,得知消息后不管不顾,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抵不过林大帅心中的“怀疑”。 如果被林大帅视为故意“见死不救”,并且从此恨上,那可能就是得不偿失了。 听到左右劝告后,麻贵注视着前方倭军,开口道:“现在就仓促收兵回师,很容易在撤退中引发混乱! 既会被眼前倭军追杀,又有可能被倭军右翼包夹,连我们也陷入倭军的重围之中! 毕竟倭军在人数上远多于我们,有足够的兵力来进行分割和包围! 如果真成了那样,我军就丧失所取得的胜势,向着败局转变!” 左右又劝道:“还请三思!如果大帅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很多名将为什么在军事上打了胜仗,但却没有好结果,就是因为在政治上丢分了。 麻贵这时候也终于体会到了,带着一个“爷爷”来打仗,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有这么一位“爷爷”在,不但平常束手束脚,就算获得了指挥权,还是要看着“爷爷”的脸色。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真难啊。 这林大帅就不能像其他总督、经略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安全的大后方运筹帷幄吗? 又想了想后,麻贵便道:“我军后阵虽遭突袭,但已经稳住了,又有车阵可以依据。 再说还有勇武无匹的大帅和一千精锐,至少短时间应当坚守无虞! 故而我等还有时间尝试发动进攻,如果真无法破敌,再回师也来得及!” 麻总兵的这个决定,是决心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了。 然后直接麻贵下达指令说:“倭兵选择的地方虽然不利于我们骑兵,但因为地形狭窄,同样也限制了他们的人数优势! 远离右侧河道,绕行左侧!等接近后,摆赛、颇贵两部下马攻击倭军主力!若能击溃前排,解生、叶邦荣率骑兵后续冲杀!” 与此同时,在后阵的对峙现场,林天帅浑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引发了麻贵的“政治危机”。 他还在和中军官达云站在一起,仔细观察对面立花宗茂的动向。 毕竟林天帅一生用兵如同诸葛般谨慎,不打无把握之仗。 至于先登、斩将、擒将之类的辉煌事迹,看似冒险,其实以林天帅这历史级的武力值,再加上八十斤重甲,风险没有一般人那样大。 达云又看出些端倪,叫了一声:“坏了!倭兵士气正在恢复!” 林天帅迷茫的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达东楼,你是怎么看出对面士气恢复的? 可能林天帅终究是半路出家,没有从小在边镇军营长大的达云敏感。 又听到达云有点担忧的说:“方才倭军连折了两员大将,倭兵虽然没有什么折损,但士气却已经十分低迷。 但这个立花宗茂在阵前悠闲自在的大吃大喝,倭兵看到后似乎已经不再慌张,士气上升了。” 作战意志坚决和作战意志低下,打起来那真是两回事。 林天帅自信的说:“打击敌军士气,有何难哉?没有人比我林某人更懂如何打击士气!” 然后林天帅就把沈惟敬叫了过来,低声交待着什么。 左护法张文对达云叹道:“这什么立花宗茂要倒血霉了。” 达云诧异的说:“为何这么说?” 张文答道:“我家坐馆生平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有人在他面前强行装逼! 这个叫立花宗茂的,今天就成功的犯了我家坐馆的大忌,岂能不倒霉哉?” 却见倭语通事沈惟敬在几面巨盾的掩护下,走出了车阵,向前靠近倭军。 然后沈惟敬朝着立花宗茂大喊道:“对面的立花大将听过来!你们国内有件事情,你应当还没听说过! 听说太阁丰臣秀吉为朝鲜之事,特意在九州名护屋城坐镇! 然后召集全九州大名的夫人,前去名护屋城朝见,其中样貌好的还要留下侍寝太阁! 听说你的夫人立花訚千代样貌气质都很出众,想必已经承恩于太阁了!” 立花宗茂正在姿态潇洒的大口喝酒,脸色突然僵住。 立花家重臣小野镇幸站出来向前几步,厉声呵斥道: “一派胡言!訚千代夫人乃是女中豪杰,西国女丈夫,绝对不可能有损名节!” 沈惟敬不屑的大声说:“这种胭脂烈马,一定能引起阅女无数的太阁的兴趣! 在极为好色的太阁面前,立花訚千代有拒绝的资格么? 毫无疑问,你们立花家的女主人肯定和太阁睡过了!” 听到沈惟敬的喊话,那些带着金色头盔的立花家旗本武士还能稳住,但其他倭兵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一直在装淡定稳定军心的立花宗茂终于破防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沈惟敬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继续大喊:“你在前方卖命,夫人在后方卖身,真可谓是一门男女都为太阁捐躯!” 砰!砰!砰!忽然几声火铳朝着沈惟敬发射了,但都被巨盾挡住了。 躲在巨盾后的沈惟敬仍在尽职尽责的喊着:“不只立花宗茂,你们这些杂草足轻也一样! 就你们国内那烂样子,你们在朝鲜流血卖命,国内家中的妻儿一样饥寒交迫,并且受人欺辱! 说不定妻子因为活不下去而卖身或者改嫁了,儿子也跟了别人!” 立花宗茂拔出长刀,冲上去就要砍死沈惟敬,而沈惟敬见状不妙,连忙转身,拔腿向着车阵狂奔! 车阵里的达云看得一头雾水,对林天帅问道:“沈惟敬到底喊了什么话?” 林天帅淡定的说:“没什么,就说立花宗茂那位著名妻子被丰臣秀吉睡过了,并有理有据的论证了。” 达云:“.” 大帅你的心可真脏啊,你不是说打击敌军士气吗?怎么搞起立花宗茂的心态了? 林天帅振振有词的辩解说:“还说倭兵在老家的妻子都有可能都被别人睡了,你就说有没有打击到倭军士气吧? 我们几千后排兵面对上万倭兵,当然要无所不用其极。” 沈惟敬还是逃了回来,但立花宗茂却陷入了与刚才本多忠胜一样的处境。 那就是失去了选择权,必须要打了。如果怂了,人设就彻底崩了。 所以当沈惟敬逃回来后,就看到倭军重新发起进攻。 而一大片带着明晃晃金色头盔的立花家旗本武士掩护着数百名铁炮足轻,在立花宗茂的带领下,向着帅旗方向压过来。 达云刚才率领骑兵出去遛弯的时候,已经见识过立花家火铳手的射击速度。 见状大惊道:“敌军大概是想先用精锐火铳手就近快速射击!” 然后达云又紧急招呼着持盾手,用巨盾遮挡林天帅。 虽然林天帅身披八十斤重甲,但如果挨上几十弹,只怕也不好过。 林天帅却淡定的说:“不必了!东楼啊你可知道,战争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吗?” 达云有点懵逼,怎么?大帅你心痒了,也想装一下逼?准备表演肉身接铁弹吗? 林天帅语重心长的教导说:“战争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只有人才能对战争起着决定作用,重要性远远胜过武器装备!” 达云听完教导更懵了,啥意思? 随即又见一些亲兵抬了两个人过来,一个叫井伊直政,另一个叫本多忠胜。 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嘴巴还用烂布堵上了。 笑眯眯的林天帅左手井伊直政,右手本多忠胜,朝着对面逼近的立花家铁炮足轻阵容晃了晃。 达云:“.” 这就是人的作用?这就是比武器装备更重要的因素? 对面火铳手要是几轮乱射,能不能打死天帅不知道,但肯定能把井伊直政和本多忠胜送进地狱。 林天帅又回头对达云喝道:“别楞着了!率领后面休息的骑兵再次出动,去敌军侧后方牵制!” 于是对面的立花宗茂和麻总兵有了类似遭遇,都遇上了政治难题。 如果他的主公也是德川家康也就罢了,大不了先打了再解释。 但他立花宗茂偏偏是个外人,还是个与东国德川家完全不是一路人的西国大名。 如果亲自把这两个德川家数一数二重臣打死了,事后根本解释不清楚。 其实很多倭将脑子里并没有多少讲政治的概念,属于莽完就死的人,但立花宗茂却是个讲政治的人,所以才会在这里为难。 最后立花宗茂还是没让铁炮足轻集火射击,亲自带着旗本武士,义无反顾的冲向明军帅旗! 哪怕牺牲一半以上的旗本为代价,只要能拿下林天帅,也是值得的! 当初碧蹄馆之战,他们立花家武士就是这样奋不顾身的拼死冲阵,险些拿下了李如松! 林天帅手里提着两个人,行动不便,先隐身藏入了后面。 能被称为“西国无双”,立花宗茂作战确实非常勇猛,只见此时他手持两把长刀,疯狂的攻击据守的明军官军。 连斩数人后,终于破开了明军车阵的一个小小的缺口。 对此立花宗茂大喜,其他那帮杂兵足轻多半是出工不出力,就算出动攻击也是在磨洋工,破局还是要靠自己和身边的旗本武士! 向前占据了缺口后,立花宗茂准备继续扩大时,忽见对面天帅亲自冲了出来补缺口。 立花宗茂正要挥刀,又见林天帅直接将手里的井伊直政举起,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立花宗茂连忙被迫收刀,下意识的用胳膊接住井伊直政。 但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了! 随即就是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像陀螺一样被甩出去后又滚了几下。 完了!对身体完全失控的立花宗茂顿时肝胆俱裂,自己也没有好下场了! 同时却又有点解脱的感觉,终于不用再回去面对德川家康了。 眼看主公落入敌手,立花家旗本武士却没有溃退,仍然拼死搏斗。 林天帅取巧了数次后,终于遇上了硬仗。 不过林天帅也不怕这种硬仗,身披重甲,左右又有巨盾掩护,战个痛快就是! 最终林天帅的身上甲胄再次被鲜血染红,有二百多名立花家旗本武士战死在这个缺口里。 不过这个缺口本身,也可能是林天帅为了“诱敌深入”故意放开的。 (本章完) 第748章 统计学问 此时中军官达云带着近千骑兵,已经再次绕到侧翼,向这支倭军发起了攻击。 当立花宗茂落入敌手,立花家旗本武士齐齐阵亡,立花军足轻就崩了。 倭军特性就是这样,前排精锐战没了,其他人就会崩盘,更别说主公落到了敌人手里。 然后一同组成右翼的井伊赤备队、本多家部众看着立花军溃逃,也连带着一起崩了。 三家的主公都已经失陷,相当于所有的主心骨都没了,根本没人能维持得住场面了。 达云和上千骑兵本来是从侧翼切入的,但很快就变成了追在后面砍。 林天帅见状传令道:“留一个纵队看守阵地,其他人全部出击!先追到太和江!” 然后对一直留在身边的三百亲卫道:“上马!去找麻贵这个没用的家伙!” 随即林天帅卸了八十斤重甲,换了一身十多斤轻便的甲胄。 还有亲卫想打起帅旗,却被林天帅一巴掌拍掉了,斥道:“蠢货!这时候就不要立旗了!” 此时麻贵正在指挥主力,对德川军和岛津军进行攻击。 颇贵和摆赛这两员猛将,带着四千人绕开了倭军水师船只那侧,从另一侧下马以步战方式接近倭军并激烈肉搏。 大明北方边镇精锐官军从体格到装备上,对倭兵具有很大优势,倭军前排阵线被打得摇摇欲坠。 在这种混战场面下,倭军火铳齐射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铁炮足轻在后面只能干瞪眼。 麻贵紧张的观察着战局,一旦倭兵前排出现溃逃迹象,就立刻出动剩余骑兵进行冲击。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大股大股的溃兵出现在视野内! 麻总兵吃了一惊后,发现这些溃兵都是倭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大明官军为了避开河道中的倭船,在偏东方向发起攻击。 所以这些溃兵为了躲开大明官军,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偏西方向,沿着太和江拼命逃窜。 结果就造成了两个后果,第一是将西边河道上倭船挡得严严实实,倭船上的铁炮足轻无法向明军方向进行射击。 第二就是在这种狭窄地形上,这波溃军无处可去,就直接冲击了德川军和岛津军的阵容。 这下倭军东边遭受大明官军攻击,西边被乱兵冲击,整个军阵都开始乱了起来。 麻贵见状大喜,立刻又准备将剩余的数千骑兵转投到西边,跟在那些乱兵后面进行冲杀。 只要能越早打垮倭军,自己事后向天帅解释也就越有力! 忽然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不会一直在原地踏步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麻总兵在春风里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好在大帅只是用阴阳怪气的说话,这说明大帅的心情还能挽回,还没有一定要弄死自己的地步。 思量完毕,麻贵转头看去,却见林天帅骑着马,朝着自己过来了。 麻贵连忙毕恭毕敬的迎上去,而林天帅一边看着战场形势,一边淡淡的说: “老麻啊!你被倭军主力牵制在此,不好立刻回师救援后阵,本部院不挑你的理。 但是本部院已经将倭寇右翼全部击溃,你却还在这里磨磨蹭蹭,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麻贵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奉承说:“大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仿佛籍布韩白在世,末将岂能与大帅相比?” 林天帅满意的点了点头,“本部院也没有那么强,只是顺手把突袭后阵的三员倭军大将生擒了! 分别是倭国东部无双本多忠胜、西部无双立花宗茂、德川家赤鬼井伊直政,都是倭国第一流的大将!” 麻贵:“.” 终究还是错付了,原来在大帅的眼里,自己和李如松没有多大区别,都是大帅的战场背景板罢了。 大帅这指挥行军作战的技术水平究竟如何不好说,但这在战场上抢功劳抢风头的能力绝对天下无双。 还是说大帅具有特殊体质,各种大出风头堪比演义小说的花样功劳总能不停的往手里掉? 这次来蔚山,第五次先登没刷出来,结果又刷出个一阵擒三将的事迹。 如果这是老天爷强行喂饭吃,也不怕林大帅吃撑了! 林天帅也看完了战场形势,拍了拍麻贵说:“不要在这里发楞了,快去拿回最终的胜利吧!” 麻总兵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这次战役的荣光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对最终胜利似乎也失去了渴望。 林天帅却又道:“不过为了尽快夺取最终胜利,还需要增加一点催化因素。” 然后招了招手,便有三名亲卫举着长枪,高高的挑起了三顶各有特色、辨识度非常高的头盔。 一个装饰着冲天山羊角,另一个装饰着大鹿角,还有一个装饰着金色大圆圈。 林天帅对麻贵面授机宜说:“那三名被我亲手擒拿的倭将都是声名响亮、极有威信的大将。 在倭军面前挑着他们的头盔宣示,必定能打击倭军士气,加速倭军的崩溃!” 听完介绍,麻贵更不想去夺取最终胜利了。 自己辛辛苦苦在前面打主攻,没想到胜势又是由后面打辅助的促成。 天意乎?人力乎?这一定是自己刚才没有回师救援后阵的报应吧? 麻总兵不禁又想起了与李如柏各自领命的那个下午。 听到自己负责带主力阻击倭寇援军时,虽然自己很兴奋,但李如柏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充满同情和怜悯。 想必是一直跟着李如松混的李如柏,已经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虽然麻总兵已经没有斗志了,但军令不可违。 他只能率领着因为功勋而激动的数千骑兵,挑着三顶头盔,向倭军发起了总攻。 身后又传来了林天帅的嘱咐:“注意多抓俘虏!多用倭语喊跪地不杀!” 在倭军中军本阵,德川大纳言家康看到溃逃而来的乱兵后,不由得龟躯巨震! 这些溃兵只能说明一件事,己方的右翼攻势失败了! 就是德川大纳言想了三次呼吸时间也想不明白,一万兵力突袭数千步兵后阵,怎么如此短时间就大溃败了? 即便突袭不成,安安稳稳的撤回来很难吗? 而且从溃兵的数量看,似乎也没损失多少人,怎么就败了? 等到这一大批溃逃回来的己方乱兵开始冲击军阵时,左右纷纷请求德川大纳言作出决断。 德川家康犹豫不决,要不要将铁炮对准这帮已经丧失理智的乱兵,用最短时间稳住阵脚? 可是此刻忽然有家臣来禀报,明军在阵前挑起了分别属于本多忠胜、井伊直政、立花宗茂的三顶头盔! 听到这个消息,德川家康整个人都傻住了。 他本想着,右翼偷袭不成就算了,可怎么也没想到结果如此严重! 本多忠胜和井伊直政是他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怎能一下子就轻易全部折了? “浅野长政误我!”德川家康忍不住吼道。 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过来,岛津军已经开始擅自大撤退了,并且抢占浮桥! 八嘎!向来广结善缘的德川大纳言也失态了,破口大骂了几句。 所有家臣一起劝道:“如今军心已经大乱,不可再战,还请主公下令火速撤退!不可让岛津家占据所有浮桥!” 在撤退方面,德川大纳言还是很听劝的。 虽然因为折损本多忠胜和井伊直政的精神冲击,还处在恍惚失神的状态,但他还是被扶着站了起来,长叹道:“走吧!” 如果没有敌军追杀,撤退就叫撤退;但如果有敌军追杀,撤退就只能叫溃败了。 所以这次倭军的撤退,就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原先为过河架起来的三十道浮桥突然就完全不够用了。 林天帅站在一个小土丘上观察,看到大批大批不相信跪地投降然后落水溺毙倭兵,不由得心疼无比。 对左右叹息道:“我就纳闷了,倭寇怎么总是喜欢选择江边为战场? 平壤之战旁边有大同江,汉城之战旁边有汉江,今天这里又是太和江,不知多少有价值的生灵溺毙啊。” 有人答道:“或许是朝鲜国内山丘多,地形破碎,平地少,战场选择不多。” 在追杀下成功逃过河的倭军没有回到南岸营地,而是一口气不停歇的继续向西南方向逃窜。 只有逃到数十里外的西生浦,才算是真正捡回了一条命。 大明官军的骑兵一直追杀了十里,这才渐渐的收兵回返。 麻贵麻总兵回到了营地,便看到林天帅正和小西行长、沈惟敬在一起,在他面前跪着三名灰头土脸的倭将俘虏。 林天帅抬头看到麻贵回来,问道:“已经打了大胜仗,你为什么还是没有笑容?难道你不开心吗?” 麻总兵硬挤出了笑脸,表示自己现在很开心。 林天帅兴致勃勃的对麻贵说:“老麻过来!我为你介绍一番眼前的倭将! 最左边这位是倭国近三十年第一猛将、东国无双、倭国张翼德、倭国第一枪法高手” 麻贵很想吐槽一句“我记不住如此多称号”,但又不敢扫兴,只能默默的承受着林天帅的炫耀。 不过还是心里不停嘀咕,如果这几人真是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大帅如此轻易的生擒? 这算什么?战利品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等林天帅欣赏完了自己的“战利品”后,暂时把人推出去严加看管。 小西行长神情恍惚的望着三名俘虏,心情也颇为复杂。 他今天没有上阵,只留守营地等待。却没想到林天帅出去转了一圈,就抓了三个本国名将回来. 本多忠胜、立花宗茂在他们倭国,都是军神一样的人物,名声略逊的井伊直政也被称为赤鬼。 结果被天帅如此轻易的就全部生擒了,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 战争在别人那里是很严重的事情,但在天帅这里就是儿戏吗? 林天帅对小西行长问道:“这三人可都是名将,怎么才能从他们身上尽可能榨取更多价值?” 小西行长苦笑说:“在下从未预想到这样情况,脑中有点乱。” 林泰来又说:“拿他们向丰臣秀吉提出交换,让你重新回国就藩,如何?” 小西行长答道:“太阁估计没兴趣交换本多忠胜、井伊直政,只有立花宗茂可能还有点交换价值。” 林天帅无奈的说:“德川家康肯定愿意将本多、井伊交换回去,但德川家康给不出我们需要的筹码。 实在不行,设计一个类似刀下留人的把戏,让你救本多、井伊两人一命。 这样有没有可能,让他们成为你的家臣?” 对此小西行长只能说:“天帅未免异想天开了。” “只能慢慢寻思其用处了。”林天叹道,“如果本多、井伊这样的名将和那些杂兵足轻一样,只能送去挖矿,就实在太可惜了。” 小西行长:“.” 送这两位去挖矿,也亏天帅你能想的出来。 不管他俩能挖多少矿出来,德川家康必定也愿意以十倍价值赎回啊,还不如直接卖给德川家康。 当晚休息,第二天就是各种善后工作。比如搜集战利品、搜刮倭军营地、处理尸首等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清点俘虏数目,以及进行各项统计,充实战报内容。 林天帅看了看初步粗略的统计结果,俘虏四千余,斩首五千余,溺毙五千余。 便对麻贵质问道:“当初平壤之战,在大同江溺毙万余,汉成之战时在汉江溺毙万余。 怎么到你这,溺毙只有五千余?难道因为太和江太窄太浅吗?” 心态已经摆烂的麻总兵说:“俘虏和斩首为重,其他无所谓了。” 林泰来说:“就因为无所谓,所以才好.根据实际情况优化么? 如果溺毙万余人,此次歼敌人数就能达到两万了,不比一万五千余人看起来更震撼?” 麻总兵还是很无所谓:“反正再怎么凑,也凑不到三万这个数字,那就没必要硬凑了。” 李如松的歼敌纪录号称是三万,所以只要战果到不了三万,一万五或者两万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区别。 林泰来提醒说:“蔚山还没有彻底拿下,还有敌军在岛山城盘踞! 统计是一门学问,我们可以将城破之前所有战斗都合并为一个蔚山战役,那你说有没有希望凑到歼敌三万这个数字?” 麻总兵突然满血复活,诚恳的说:“末将有眼无珠,不识大帅之好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