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孕肚死遁后,疯批世子真疯了》 第八十一章:荒唐的徐家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魏家顺顺利利的把大小姐接进门,方嬷嬷看着被人压制住的老嬷嬷,忍不住到她跟前呸了两口。 “凭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既然到了我们魏家的地界上,你还敢口出狂言的威胁我们家大小姐,你们徐家算什么东西?” “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大小姐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安昭侯府和大将军府,一个小小的徐家,若不是当年你们携恩图报,把这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恶意毁了我们大小姐的名声,你以为就你们家这种阴沟里的东西,能跟我们魏家结亲?” 呸! 方嬷嬷气急败坏的又呸了脸。 那老嬷嬷一辈子都在江南徐家,见过的太大场面也不过是徐家宴请。 江南那地山高皇帝远,徐家哪怕已经排不上榜首,却依然也是世家望族,老嬷嬷便看不见外面还有天了,真以为自己代表徐家不管到哪里都会被人买账。 她是徐家大公子的奶嬷嬷,徐家是个教条森严的家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她是在魏滢进了徐家门以后,被特意安排过去的教养嬷嬷。 一开始魏滢也对她厚待有佳,哪知道这个老虔婆是个坏种,魏滢被教训的苦不堪言,简直又多了一个婆婆。 她一个人在徐家孤木难支,徐家大少爷更是个荒唐无度的人,本来就对她这个高门妻不满意,对她更是没有半点怜惜。 甚至在新婚第二日就强要了蘅玉,当时蘅玉自觉对不起魏滢,就要一死了之,徐家只想开枝散叶,这个老虔婆非说她是个好生养的,就拿着魏滢威胁她,让她从了徐大少的淫威…… 后来魏滢产子,她索性自己灌了自己三大碗红花,直接把自己逼绝嗣了。 “我的儿,可真是苦了你了。” 侯夫人听着魏滢给她哭诉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最开始侯夫人还能忍,可后面的话她越听越难过。 尤其是魏滢摘下来帷帽以后,她看见了魏滢右耳朵附近的一道明显的疤痕,那疤瘌像条蜈蚣一样从魏滢的下颌直接没入发髻中,侯夫人当场就发飙了。 “该死的徐家孽障,竟然还敢拿刀砍你,和离!和离!为娘这就进宫面见太后娘娘,我就不相信这天底下就没有一点公道可言?徐家算什么书香门第,狗屎!” 侯夫人上蹿下跳的大骂。 屋子里如今也没有外人,蘅玉看着熟悉的侯夫人,也忍不住悲从中来,她原本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是贩夫走卒,只要心里有她,她也愿意过一辈子。 可现在,这点朴素的愿望全毁了。 谢轻澜倒是还算冷静,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魏大小姐,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从前听闻魏大小姐最擅长作诗,一身的书卷气息,是个如何了得的奇女子。 可现在,她眉宇间全然只剩下愁苦。 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已经把她从一个优雅得体的世家小姐,折磨成了眼里心里都没有光的妇人。 “大姐姐,不知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是谁?看上去那个奶嬷嬷很是怕她。” 谢轻澜觉得,若是想帮魏滢的忙,帮她从泥泞里解脱出来,总要知己知彼。 谁料她才问出来这话,倒是让魏滢先红了脸,她似有难言之隐,蘅玉让方嬷嬷把其他丫鬟下人都全部带了出去。 侯夫人只感觉不对劲,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凭着她们安排。 直到屋子紧闭,房间里只剩下她们这几个人,蘅玉才苦笑着开口:“少夫人,还是不劳我们家小姐亲自说这种恶心事了。” “那位的身份更是离奇,他们那边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这位就是习俗规矩之一,她叫花姨,名字年龄我们一概不知,只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就做了徐老爷的通房丫鬟,明明没有生育过子嗣,却偏偏能产人乳……最受爷们的喜爱。” “后来,徐大少爷好奇这个女人,竟然向徐老爷讨过来做姨娘,这个女人可是都能赶上徐大少爷亲娘的年纪了,哪怕保养的好,哪怕看上去并不老,可也得有四十岁了,本以为徐大少爷荒唐的已经够离谱了,偏偏……徐老爷还同意了。” 蘅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喉咙里一片干痒,差点就整个吐出来。 还是旁边都谢轻澜看她忍的那么可怜,给她倒了一杯水喝。 侯夫人勃然大怒,在场的魏家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徐家竟是这样的淫秽邪肆! 侯夫人张了张嘴,真想再痛骂两句可是转眼看见自己孱弱的女儿,一时之间又悲从中来:“我可怜的滢儿,当初为娘就应该宁死也不同意你嫁过去的。” “娘,我想和离。” 魏滢的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好几遍,最后才一字一句的把这话从嘴巴里吐出来! 连着三年折磨,已经磨掉了她所有的心高气傲,她无数次仰天长叹,她以为她这辈子都要毁在那个地方,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京城,回到亲娘身边。 “娘,我害怕,我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在唾弃自己,每一刻都在恨自己,我嫌弃自己好脏,嫌弃自己的无能而力,那个孩子也是……我恨不得掐死他!” 魏滢抱着侯夫人,失声痛哭。 那个孩子才是她痛苦的根源,每当她看见那个孩子安安稳稳睡着的时候,总会想起来无数个夜晚徐明延(徐大少爷)潜入房中对她做尽了羞辱事。 若只是夫妻之间的闺房情趣也就罢了,可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手里有各种各样折磨人的工具,白日里他就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而已,人人都劝她再过两年男人就会收心,他只是被现在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夜里他对魏滢的极尽折磨,滚烫的蜡烛滴在身上,带着刺的草绳捆住她的手脚,一个又一个下流至极的工具,魏滢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 侯夫人搂住魏滢,她才发现被宽大衣袍遮掩住的魏滢,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明明那日成婚的时候,她女儿还是个丰腴漂亮的姑娘,这才三年,这才三年! “大小姐不是回来了么,夫人的屋子怎么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是听说了魏滢回家,着急忙慌赶回来的安昭侯。 侯夫人眼前凶光一片,她放开魏滢,旋即就把脚上的鞋子摸到手里。 魏岁行,他还敢这个时候回来? 第八十二章:同事而不同命 当年这桩婚事,他可是极力促成的。 他们魏家先祖自己欠下的狗屁人情,现在却要拿她的女儿终生幸福去还。 侯夫人对安昭侯的恨,绝不是仅仅在偏心妾室这一点上,是这些年来方方面面的沉淀,她攥紧了自己的鞋子,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朝着门口的位置用力甩过去。 “啊!” “谁扔的鞋子,这成何体统!”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鞋子正好砸在了安昭侯脸上,原本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的安昭侯,再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砸在他脸上以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后知后觉得勃然大怒,最后目光定情在了侯夫人没穿鞋子的脚上。 “今个你又是怎么了,到底在发什么疯!”安昭侯被气的语无伦次,尤其是他在看见了屋子里不仅有下人,还有女儿和儿媳的时候,只感觉脸面都丢尽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瞧瞧,都是你当初非要应承下来什么恩情,把自己的女儿生生的往火坑里推,你看看咱们家滢儿,这三年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那是什么样的虎狼窝才教养出来的恶毒姑爷。” 侯夫人气的大骂,转头看见了魏滢耳朵边上的疤,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安昭侯原本一肚子的火气,可是听了侯夫人的话以后,他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个瘦弱至极的姑娘身上,他有些不敢自信的后退了两步,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滢儿?” 他试探性的语气,带着满满的不确定。 让好不容易情绪才缓和下来的魏滢,再一次崩溃了:“爹,您这是不敢认我了吗?” 她的声音悠悠,夹杂着某种崩溃的歇斯底里,她应当是这三年里受尽了折磨,情绪早就在某一刻崩溃掉了,是以,如今连精神上都有些不正常了。 恰是如此,才更令侯夫人和安昭侯痛不欲生,他们宝贝了十几年的闺女,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嫁到别人家去,却要给毫无关系的一家子当牛做马。 “爹怎么会不认你!” 安昭侯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在颤抖的。 只是他微微闪动的眼神告诉着所有人,他还是对眼下的事情有所怀疑。 或许他是真心疼爱魏滢这个女儿的,只适合家族与他自己的前程比起来,这个女儿又显得格外的没有分量。 侯夫人不愿意安昭侯自欺欺人,把那些没有听说的事情就全当成不知情,刚下就把刚刚他们聊的内容,添油加醋的又给安昭侯学了一遍。 原以为女儿归来,今日该是其乐融融的场面,那个已经半月不着家的逆子,看在亲姐姐回来的份上,怎么也该回家来看看,最起码也该吃一顿团圆饭。 可是如今,他还吃什么饭。 徐家安敢这样对待他们安昭侯侯府得大小姐! “那个刁妇现在何处?” 不过是一个奶嬷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徐大少爷的亲娘呢,竟然也敢在他闺女面前摆起来了婆婆的款。 “儿媳深知父亲与母亲一定是要过问大姐姐的事情的,便暂时先将那刁奴,连同一起来的护院和其他下人,一起都关在了西跨院,只等着父亲过问。” 谢轻澜适时的冒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安昭侯轻轻的恩了一声,然后就朝外面走,可是他去的这个方向,分明不是去西跨院的,明明是朝府外去的。 “娘,我爹他……” 情绪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些的魏滢,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看见沉着脸往外走的安昭侯,刚刚的那些怨恨以及各种的情绪,全部都化成了对他的担忧。 “不用管他,他爱去哪里去哪里,这件事情若是他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娘就亲自去送上面前,求一道和离圣旨。” …… 侯夫人母女明显还有其他贴心的话要说,这种场合之下,谢轻澜就不方便一直待在那里了,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回院子。 她刚进了浮云院的门,就听见了魏淑冉那边,又响起来了哭声,原本打算回院子午休一下的谢轻澜,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忙,各种事情争执不休,不是今天这个陷害了那个,就是那个不满了这个,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在刻意地回避掉了四房的事情。 甚至所有人都刻意的遗忘掉魏淑冉母女,还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因为自己的女儿受到委屈,就匆匆跑出府去的安昭侯,又想到了前些日子一直在为四房奔波的他,明明是同样的事情,明明是同样的遭遇,只是冠于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他从施暴者的兄长,变成了受害人的父亲,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 他的女儿是人,难道四房太太和魏淑冉,就活该受到他弟弟的家暴吗? 一霎时,各种让她难过不舒服的情绪全都涌上了心头,谢轻澜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管不了的,她连自身都保不住,因为前些日子她和乔星然的事情,最后只落了个不了了之,偏偏在乔星然昏厥过去的时候,魏叙又许尽了她各种各样的优待,哪怕如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府内上下却已开始人云亦云。 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人总是那么的双标。 “青骊,冉小姐怎么了?” 谢轻澜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心中郁结的那股子气慢慢舒缓出来。 “是镇杨老家的人来了消息,听说因为四老爷打媳妇孩子这件事情就下了大牢,宗族耆老顿时不乐意了,如今写了信过来逼迫着四太太和小姐去太后娘娘面前求一求情,尽快把四老爷放出来。” “这件事情下面的人本来是要汇报给您的,只是当时您和夫人以及大小姐在屋子里说话,奴婢怕打扰到您,所以一直未说。” 听完她的话以后,谢轻澜脸上顿时升腾起来了一股子无与伦比的冷意。 好在外边无能的人,只会跑到家里来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妻女,难道还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不成? 他们是怎么有脸还把信写到京城来的? 第八十三章:三老太爷和五老太太 “现在呢?” 谢轻澜将自己长长的衣袖整个挽起来,然后语气淡淡的询问。 青骊原本是低着头答话的,如今听到谢轻澜这明显不是很正常的语调,立即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住在京城这边的耆老,也是接到了老家的来信,如今三老太爷和五老太太还在,其余的人倒是已经先回去了,但是最难搞的就是这两位。” 青骊实在是担心谢轻澜会冲动,特意又强调了一遍那两个老人的特殊性。 这二位年轻那会儿,虽然并没有做过什么显赫的官职,也没有被封过高等的诰命,但因为是安昭侯府一脉出来的长辈,所以一直都被安昭侯尊敬着。 这两位又一向自视甚高,比那些有诰命身份的老封君还要高调,四房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们,也是担心他们会惹出事端来,谁料隐瞒的好好的消息,偏偏还是被老家那边的一封书信给漏了底。 “世子爷今日可曾回来?” 谢轻澜听了青骊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表情冷淡的又问。 魏叙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了,谢轻澜问出来这个问题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偏偏今天青骊还真知道魏叙的消息。 这两位主子就好像在心里通了个气一样,就在大小姐回府,少夫人陪着夫人跟大小姐叙旧的时候,世子爷就是那会儿回来的。 这回世子爷回来以后,哪里也没有去,反而是先来了一趟浮云院问谢轻澜的去向,听说是去见大小姐以后,他便一个人去了书房,只是吩咐了一句,如果到时候谢轻澜问起来他,便去书房找他;但若是谢轻澜一直没有问起,便也不必告知。 青骊不知道两位主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敢随便过问缘由,其实从刚刚在月华堂出来的时候,青骊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谢轻澜来着,但又实在恐惧魏叙的威势,便忍到了现在才提起。 谢轻澜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魏叙那人总是喜欢走一步,要将后面十几步的路都算计好才开始走,谁知道这一次他又算计到了什么东西。 是不是连四房的事情也是跟他有关? 若不然四房姥爷家暴妻儿多少年的事情了,魏淑冉身上明显是新伤与旧伤交替,谢轻澜实在不相信,这偌大的魏家,除了四房的人以外,就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也不用去见世子爷了,你且随便安排个人去书房,跟世子爷说一声,今天的这件事情我还就管定了。” 说话之际,青骊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穿的端庄得体的少夫人,此刻已经将两个袖子都挽了起来,他将宽大的袖子,在手腕的位置打了个结,虽然看上去不是多么端庄,偏偏整个人看上去都利索了很多。 她的手法实在太过于熟练,甚至让青骊有些怀疑从前的谢轻澜到底干过什么,才会将挽袖子这件事情做得如此干净利落。 姑娘细白的手腕,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极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走,我们也去瞧一瞧四婶婶和淑冉妹妹。”谢轻澜将挽好袖子的手,背在了身后,她这副样子哪里像去安慰人的,去干架的还差不多。 青骊实在怕她和那两位长辈起了冲突,便迅速的安排了一个附近的小丫鬟去的书房见魏叙,主要也是那两位说话实在不好听,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挨了骂就骂了,可他们家少夫人将来是要跟世子爷一起撑起来,整个侯府门面的未来主母。 若是那两位再倚老卖老,近日闹出来的这一出,不知还要怎么收场。 “老四媳妇,当初你嫁给我们家老四的时候,你们家就是一个破落商户,若不是早些年,我们老四遇上了些事情,你以为凭你的家世能嫁给我们侯爵门第?” “就是就是,正是因为你嫁给了我们家老四,才有了你娘家这些年来的光荣,不然那些生意,人家凭什么跟你家做,还不是因为你男人有一个在朝中做侯爷的哥哥。” “哪家男人不打女人,他打你两下怎么了,他又不是把你打死,就你那赔钱货的闺女,日后你还想让她嫁给龙子皇孙不成,不过就是挨了两下打,你们竟然还敢把这件事情捅到太后娘娘跟前去。” 才刚到西厢房的门口,谢轻澜就先听见了这么一段炸裂至极的话,两道苍老的声音交替着在院子里响起,男人的声音雄厚,女人的声音尖细。 看来这两位就是青骊说的三老太爷和五老太太了! “少夫人来了。” 谢轻澜才站在了门口,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就已经在院子里嚷嚷开了。 原本还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搂着女儿哭哭啼啼的四房太太,在听闻是谢轻澜来了以后,仿佛看见了什么救星一般。 “轻澜,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刚刚我还说要带着冉冉,去见见她大姐姐呢,从前她的姐姐还在闺阁里的时候,这小丫头就最喜欢这个姐姐了。” 四房太太手忙脚乱的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她的脸上尽是泪水划过的痕迹,无论她再怎么掩饰,却根本没有办法将满身的疲倦遮掩过去。 “嫂嫂……” 魏淑冉身上的倦怠就更明显了。 她细声细气儿的唤了谢轻澜一声,然后怯懦的走到了谢轻澜跟前,目光扫过那边坐着的两个老人以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只有无尽的恐惧在闪烁。 谢轻澜安抚性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全然装作没有看见那边那两个倚老卖老的人似的,笑着跟四房太太道:“大姐姐这才刚回来,肯定还有更多的事情想要跟母亲说,我这个做人家儿媳妇的,还是别做那碍手碍脚的了。” 她自我调侃似的说,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里哪一个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 “咳咳咳!” 那边坐着的两个老人,原以为这位新进来的世子夫人该懂些礼数,知道他们是长辈怎么也该她先来拜见他们的,谁料她好像没有看见自己这俩人似的,反倒是在门口跟老四家的那个商户媳妇聊起来了。 长得就很凶的三老太爷,顿时不高兴的用力咳嗽了两声。 第八十四章:极品老太太 只是这两位明显是没有分清楚大小王,谢轻澜这人,连魏叙和安昭侯都敢怼,他俩若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她还会将他们当长辈对待,见了面也能高高兴兴的请安打招呼。 偏偏这两位倚老卖老到了极致,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出来膈应人,谢轻澜怎么可能还愿意给他们两个脸面。 她继续装作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然后继续和四房太太以及魏淑冉说说笑笑。 三老太爷是个急脾气,哪里吃过这样被冷落的亏,当即拄着拐棍就站了起来。 “世子夫人好大的架子,看见我们两位长辈在这里,先不说请安不请安的,竟直接装作连看都没有看见,不太好吧?” 三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附庸风雅,自诩大小也算是个文人,肚子里虽然没有二两墨水,但是独属于部分文人的清高,却一点儿也没少学。 “就是,就算是你公爹当面还要给我这个五太太请安呢,你一个小小的晚辈,竟敢这样无视我们,信不信我们动动嘴皮,就能让世子直接休了你。” 五老太太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她绷着一张刻薄面孔,一双眼睛看向谢轻澜的时候满满的全人都是挑剔。 不过,谢轻澜还真挺喜欢她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样子,若是她真的有办法能让魏叙轻而易举的就把她休掉,她反而还要好好的谢谢她呢! “哎呦,瞧我这眼神,竟然都没有看见两位长辈还在这里坐着,实在抱歉,我满心都是担忧四婶婶和冉妹妹,只听见了她们这边的哭声,却不想原来是两位长辈在这里……” 谢轻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掏出来手绢,帮她身边的魏淑冉又擦了一把眼泪,这小丫头也是非常有趣,听出来了自家嫂嫂是在替她和母亲做主。 手绢擦过她的鼻子时,她还用力的抽了抽,以此来表达她是真的哭了。 那两位老人顿时脸色铁青。 倒是他们小瞧了这位世子夫人,一开始装没看见他们也就罢了,如今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把他们推到了欺负晚辈妻女的位置上,若是今天这个事情再没个商量,恐怕明日满京城都会知道魏家的长辈不修私德,瞧着晚辈的当家人进了大狱,跑到人家家里来欺负人家可怜妻女。 “你倒是长了一张利嘴,就是不知道世子夫人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说会道,咱们家这位世子也可曾知道你的丰功伟绩?” 五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她和三老太爷这么多年都混过来了,如今族内外哪个人敢不给他们面子,岂能容忍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儿翻了天去。 “他知道与否,总之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已经给两位长辈道过歉了,五老夫人上来却说就要我夫君休掉我,莫不是就见不得我们侯府和睦?非要我们所有人都跟您二儿子似的妻离子散,您才罢休?” 谢轻澜前面的话倒还算中听,后面这句话简直是在戳五老太太的肺管子。 二儿子连续娶了三个媳妇儿,头两个都因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为了保住孙子,老太太这人非要人家接生婆保小,结果闹了个一尸两命,最后还给儿子落下个克妻的名声,第三个媳妇倒是命硬。 偏偏是个绝不肯吃亏的,老太太在娶了第三个儿媳妇以后,还想像前两个那样拿捏人家,在人家生了两个女儿以后,非说是人家生不出来儿子,要给自己的儿子娶平妻,往儿子房里塞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最后人家儿媳妇的娘家不愿意了,索性直接和离,连她最看不上的两个孙女都被人家娘家给接走了,这儿媳妇儿的娘家更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四处宣扬这个老太太能多么闹腾,老太太如今成了全京城都有名的恶婆婆,她那二儿子,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汉。 “死丫头,你再敢多嘴一句试试?” “信不信老太太,我这就去撕了你的嘴,就凭你这样抢自己好友男人的破烂货,也敢多嘴多舌的去指责别人家的事情……” 五老太太被气得眼前一黑,但还是坚挺着瞪着一双昏黄的眼睛,只看她这个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过来动手打人。 “哎呀呀,可真是吓死我了。” “原来外面人说的都是真的,五老夫人您真是抬手就要打人,张嘴便是辱骂,我不知哪里得罪了老夫人,净要招得老夫人这样羞辱,若活着就是要受到这样作贱,那我还不如去死,让我去死,都别拦着我。” 谢轻澜才不跟这个老太太嘴上喷,她算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瞧着外面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到了青骊身边。 谢轻澜立即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旁边的魏淑冉还没十岁,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明明什么都没有看懂,却在谢轻澜说出来这样一番话以后,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衣角,声音虽然很小,但极其富含力量的说道:“这件事情再怎么说也怨不着嫂嫂,若是我哥哥真的怪罪下来,就让冉冉替嫂嫂受罚吧!” “嫂嫂就知道冉冉最乖了,那么大一把年纪的人,还不如个没十岁的孩子懂事,不仅不修口德的,什么话都往外说,怎么活了一把年纪还活到了狗肚里去,就知道拿着弱小的人撒气,你那儿子跑了三个媳妇,难道你儿子就没有错吗?” 谢轻澜抱着跟前的女孩就开始假哭,他的眼神撇到院子门口的位置,指定一个玄色的衣角,已然露了出来。 是魏叙到了。 “远远就听见了娘子的哭声,不知是谁欺负了我娘子?”满身都是寒意的魏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院子里的每个人脸上扫过去,最后定格在了五老夫人身上。 “原来是您在这里呀,难道就是您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在欺负我娘子?” 他一口一个娘子,喊得那么亲切。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有多好,偏偏这五老太太就是不知道的那个,她只听闻过魏叙的狠辣,还从来都没有见过魏叙的报复。 所以当下也并不是多么害怕魏叙,只是感觉少年人的脸庞太过于冷硬,哪怕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又如何,不尊敬长辈,这样的人将来继承了侯府,也没有办法把整个家族发扬光大。 第八十五章:他的算计 “世子爷这话说的有意思……” 五老太太当即就要反嘴回去,只是她的话才刚出口,却见对面魏叙身后已经涌进来了一堆人。 “魏叙你这是要干什么?” 三老太爷倒是比五老太太更会审时夺度,顿时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惜他已经说完了,那些人个个身强力壮的,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了起来。 “叫你们两个一声太爷,一声太太,还真让你们两个老东西昏了头,真以为本世子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不成?” 魏叙摆摆手,那些下人顿时将两个老人给抬了起来,在两个老人苍老的惊叫中,魏叙扯出来一个无辜的笑脸。 “娘子可还满意?” 他做戏倒是做上瘾了。 谢轻澜给他了一个白眼,然后转头把视线落到魏淑冉身上:“冉冉,日后再有你不喜欢的人来见你,你便直接差人来找嫂嫂,嫂嫂都可以替你做主。” 魏淑冉亲昵的拉过谢轻澜的手,然后轻声细语的说:“谢谢嫂嫂。” 最近这段时间给她的折磨实在太多了,早就已经超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承受的范围。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那个人渣一样的亲爹,在打她骂她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眼前人是他的亲女儿。 “四婶婶也是,若是有什么不想见的人,直接给下人说回绝了便是,想必今日有了世子爷亲自出手,接下来这段时间也不会再有人来打搅你们了。” 谢轻澜又看了看四房太太,看她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就知道她心里也肯定难受至极,复又回头看向魏叙。 “这件事情拖延了那么久,想必最近两日就会有结果,四婶尽量多陪着冉冉吧,最近这几天就不要再外出。” 魏叙沉思一下,目光正好对上谢轻澜的眼睛,他这句话算是给了四房太太一个承诺,这件事情拖的确实太久了,若是再拖下去……还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 西厢房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出来西厢房以后,谢轻澜下意识的就往自己住的主院去,她实在不想跟魏叙再多加纠缠,如今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好像说什么事情都显得无关紧要。 “谢轻澜,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可是她才刚走了一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谢轻澜的脚步顿在原地,却一点要回过头去的意思都没有。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日在外院会客厅时,她们不是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她向他要了休书,他虽然没有直接应允,但是谢轻澜早就在心里权当他是已经答应了。 这段婚事,从最开始他就是不愿意的,如今她已经给他找好了最好的理由,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莫不是他眼看着乔星然不能生育,还想让她留下来给他生个孩子不成? 谢轻澜都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气笑了。 魏叙在她这里真的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所以在她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尽可能的把结果往最恶心的方向去想,省得等他再说两句软和话的时候,再让她没用的会去心软,届时,她除了只能让自己伤心难过以外,她甚至对他造成不了一丁点实际性的伤害。 “世子爷,什么时候把休书给我呢?” 嫁给他的这几个月,谢轻澜自己也没有想到收集药材可以收集的那么快。 眼瞧着只剩下最后一味,她其实早就已经攒好了离开这里的资本。 “难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别的事情想要问一问我?今日的事情,分明是你看出来了我的意图才会来帮四房的吧?” 这难道不就是她求和的台阶? 魏叙自以为是的这样想着,伸手去拽住了谢轻澜的胳膊:“你之前提起休书这种话,我只当你是在赌气,如今府内面对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闹,之前的那份契约书,我从来都没有当回事……” 魏叙觉得,自己给她的台阶已经够多了,从前的事情他可以不予追究,那些他误会她的事情他也全部都可以解释,满京城就找不出来几个人可以让他给这么大面子的。 谢轻澜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哪怕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谢轻澜摇摇头,那些想要怼他骂他的话,原本她是早就已经到了嘴边,可听他说了那么多以后,反而又觉得跟他在这里闲扯,也不过是多浪费口舌。 他总有一套他自己自以为是的道理。 哪怕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她帮助四房是为了什么向他见了鬼的求和? “收起你这套高高在上的怜悯吧,我今天之所以帮助四房,也仅仅只是心疼冉冉一个小姑娘。” 她确实看出来了他的安排,可那又怎样?满侯府的人都以为他多么喜欢冉冉那个小丫头,可出了这件事情以后,他不是跟外面的人一样在拿着这件事情做筏子。 刚刚那两个难搞的老人,看上去是来给四房母女施加压力的,谁又怎么能知道他们所得到的所谓老家的消息,为什么不能是魏叙刻意让人透露过去的? 而且老家远在千里之外,这件事情连京城的人知道的都不甚详细,老家的那边又是如何能把京城的事情摸清楚的。 “我很好奇,若是今日我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也没有大发善心的去冉冉那边,更没有什么想起来去找你,今日的事情你又是该如何收场呢?”谢轻澜转过身来质问。 她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配上她那张清丽绝色的脸,这笑足以算得上是诱惑。 可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直了,他早该想到的,聪明如谢轻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本就是他的一场算计。 “还是被你发现了。” 院子周围连个下人都没有,魏叙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他松开了谢轻澜的手腕,忍不住的又添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猜到我的意图。” 这下换成谢轻澜哑然了。 她猛然想起来今日回府的魏滢,伸出纤纤玉指颤抖的指着魏叙:“难道说,大姐姐的那件事情,也是你……” 否则哪里会那样的巧合! 四房老爷家暴妻儿入狱已经那么久了都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就是因为安昭侯从中间作梗,他不想让自己的亲弟弟因为打老婆孩子就在狱中度过余生。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最心疼的大女儿,也被爆出来了被家暴…… 第八十六章:他同样也是懦夫 把这个关节联想明白了以后,之前的所有线索都可以串成一条线。 四房的事情一直僵持不前,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的刻意阻拦。 安昭侯无疑是坚定不移的太后党,当年先帝驾崩以后,太后的权势能增加到史前无例的情况,就是他最大的功劳! 太后怎么可能看中魏淑冉而为难四房老爷呢,她早就已经和安昭侯府绑在一条船上了,那一定就是他们两位在做戏,是想在四房这边谋取什么东西。 “你让大姐姐回来搅局,也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早就已经放弃了四叔?” 谢轻澜笃定的开口。 否则江南徐家之前一直都是以强硬的态度出现,绝不允许魏滢回京,这一次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她回来。 徐家又不是傻子,他们明知道只要魏滢回到魏家,在江南发生的那些事情就一定会被魏家知道,而那个跟随的老嬷嬷,同样也是徐家为了让这场戏更真实的弃子。 “你算计了这么多,是为了给什么人谋出路吧,不,你不仅是在谋划一条路,你还是在跟安昭侯打擂台,你是太……” 谢轻澜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那日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 那位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太子,真的只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吗? 若他真是这样一个人,陆问樾当初又凭什么会看上太子,去太子府做什么西席! “闭嘴!” 谢轻澜才说到这里,面前的男人忽然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是聪明的,也佩服你能凭借这些细微的线索,就能够发现这么多事情,但是,女子不得干政是朝廷律例,谢轻澜,我希望你可以管好你自己的嘴巴,莫要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他说完这段话以后,直接甩了甩袖,只留给了谢轻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负手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谢轻澜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朝着最后魏叙看过的地方瞥了一眼,却见一个穿着碧绿色衣裙的丫鬟,正躲在拐角处偷听。 谢轻澜的脸色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她一边将自己原本绑好的袖子松开,一边一步步地朝着那个丫鬟的方向走过去。 “啧,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不知道浮云院这边不许别的院的丫鬟擅入么?” 谢轻澜疾声厉色的质问。 原本站在拐角的小丫鬟,在看清楚了谢轻澜的脸以后,连句话都没有说,扭头就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 “拦住她!” 正巧对面张嬷嬷走了过来,看样子她是来西厢房这边送东西的,乍然听见谢轻澜的话以后,直接将原本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手脚灵活的一把拽住了那个丫鬟。 “你是哪个院的丫鬟,怎么闯到浮云院来了?还看见少夫人就跑!” 张嬷嬷拽着丫鬟的胳膊,直接把她摁倒在了谢轻澜跟前。 接下来不管她们问什么问题,这个被抓住的小丫鬟就是一言不发,谢轻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身上的东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她手腕上的一对白玉镯子上。 “你不说你是哪个院的人,到最后我也肯定会查出来的,你不若还是亲口说出来还能将功折罪,若是被本夫人最后查出,你也知道咱家世子爷是什么脾气!” 谢轻澜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小丫鬟还是抵死不说话,谢轻澜只能让张嬷嬷把她手腕上的那对玉镯拽了下来:“那看样子你也是不知道这对手镯的来历了,那我只能按照偷窃罪送官府,你大抵是不识字的,应当也是不知道,按照我朝律法,偷窃罪达到一定金额数值,重者直接砍去双手,轻者也要直接挑断手筋以示惩罚。” “奴婢说……” 小丫鬟到底熬不住了。 挑断手筋脚筋这种话,她从前只在茶楼说书人先生的故事里听到过。 …… 离开浮云院的魏叙,一路出了安昭侯府的大门,在门外的位置,正好有一辆低调的马车在等人。 驾马车的车夫明显是认识魏叙的,瞧见他过来以后,殷勤的掀开了车帘。 在车子里坐着的人分明就是当朝太子。 “参见殿下。” 魏叙恭敬的向车内人行礼。 原本还在车内看案卷的男人,在听见了他的请安以后,顿时将手中的案卷放了下去:“魏卿何必多礼。” 太子看上去斯文又矜贵,与那日谢轻澜见到的那个不堪大用的太子相比,好像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似的。 “礼不可废。” 魏叙执拗的给他行完礼以后,才又缓缓的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不知,那位陆先生,可否把他所描述的那些新奇物品的样图,为殿下透露?” “不曾,陆先生的心理防备很重,尤其是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从前他对我说过的另一个世界的蓝图,如今是不肯再说一个字了。”太子皱着眉,看上去有些为难。 “殿下不若把他交给微臣……” 魏叙冷哼了一声,想要知道一个人的秘密还不简单,还没有哪个人能从他的军营惩罚中走出来。 “不,陆先生是有大才的人,这样的人若是折损在刑讯逼供上,实在浪费,况且……我们也不知晓,像陆先生这样的大才,天底下究竟还有多少。” 太子目光深邃,直接否决了魏叙的提议,他将目光落到了魏叙身上,然后又笑着换了一个话题:“瞧你脸色不太好看,莫不是魏将军那边计划走的不是很顺利?” 魏叙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最终还是谢轻澜已经发现这个计划的前因后果都给太子叙述了一遍。 “哦,她发现了?” 太子不仅没有预料之中的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看向魏叙:“那日去贵府给令尊安昭侯演了一场戏,虽然只见过贵夫人一面,但也能看出来是位贤惠至极的女子,却不想在政权心计上,也有如此观察力。” 太子的眼神里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欣赏。 坐在旁边的魏叙眼神反而变了又变。 “开个玩笑而已,魏卿千万别放在心上,孤也只是欣赏贵夫人,绝没有夺人之妻的癖好。”太子瞧出来了他的为难,忍不住的笑出声:“不过,魏将军可是魏卿的叔叔,就这样放弃了他,魏卿的心……” 太子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眼神,一直都在看着魏叙。 原本脸色还如常的魏叙,在听到这话以后,顿时变得冷峻了下去,他如是的说道:“他同样也是个懦夫,当年的事情,他又凭什么认为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最无辜的那个人分明是……” 第八十七章:别让本宫为难 魏叙到底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那个名字在整个京城都是禁忌,哪怕他很想念那个人…… “魏卿,此间事了,皇姑姑一定可以恢复声誉的,不管那个幕后之人是谁,孤一定会把他抓起来交给你。” 太子郑重的承诺,他一向知道魏叙的心结在哪里,所以说出来的这番话,可谓是直击魏叙的心。 “臣,先谢过殿下恩情了。” 魏叙把自己眼眶里已经蓄起来的眼泪憋回去,然后回给了太子一个平和的笑脸。 “想必现在安昭侯已经去了大牢中见魏将军了,就是不知,他们兄弟之间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是否还像当年那样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讲。”太子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字里行间全是算计。 魏叙权当做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样,只是在低头的瞬间,眼底闪过无数种情绪,当年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本糊涂烂账,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敢管。 他们谁都怕这个烂摊子赖在自己身上,他们谁都不愿意为那个人平反…… 可他魏叙不怕! 他就是要将这摊死水搅浑,就是要把他们避讳不及的秘密公之于众。 …… “求太后娘娘为臣做主!” 安昭侯卑微至极的跪在地上,坐在凤位上的年轻女人摆弄着自己猩红的指甲,听完了他的叙述以后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 “当初小女听从娘娘的旨意才会嫁到徐家去,却不想在徐家那种地方竟遭遇到了这种事情,微臣实在心疼女儿,还求娘娘大发慈悲,能给我女儿一条生路。” 他低着头,再一次卑微的开口。 坐在上面的女人终于是烦了,她微微皱着眉,语调里带着说不上来的慵懒。 “侯爷,你莫要让本宫为难。”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你那四弟手中还有一半的虎符,要本宫以喜欢魏淑冉为借口,将他打入大牢中。” “如今虎符尚未找到,你却因为你女儿被家暴的事情又求到了本宫面前来,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你前前后后为了你四弟的事情奔波,也都已经知道你们家的那点事了。” “可你现在却要我因为你女儿被家暴这件事情,就允许她和徐家那边和离,明明是同样的事情,只是你所处的位置和身份不一样了而已,却有了前后相差那么多的变化,侯爷想让本宫接下来怎么做?” 太后歪了歪头,她发髻际间的那只凤钗,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晃动,有那么一个瞬间,那支凤钗好像真的活过来了一般。 安昭侯原本是跪着的,如今听完太后的话以后,瞬间又站了起来,线下大厅里也没有别的人了,他苦笑的看向太后,轻轻的念了一句太后的闺名。 “元翊,魏滢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当初我们是说好了要她给太子做太子妃,哪怕太子登基了以后,她不去做什么皇后,也要做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可是后来,为了徐家在江南的声望可以为我们所用,我们亲手舍弃了她,如今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京城,难道你还要我这次同样放弃她?” 安昭侯的语气里带着颤抖。 女儿是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才从虎狼窝里跑出来的女儿,再度又回到那个虎狼窝里去。 为了大计,当年他已经舍弃过她一次了,如今绝不可能在抛弃她第二次。 年轻的太后听完他的话以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侯爷说话当真是有意思至极,当年舍弃一个魏滢,而求取整个徐家在江南的势力,不是侯爷自己亲口提出来的吗,如今又何必为了自己心里那短暂的一丁点心安,把这件事情的过错全部都推到了本宫身上。” 太后看着年轻,却并不是傻子。 当初先帝驾崩以后,是眼前这个男人把她从后宫里一点点推到前朝里的,她原本只需要做一个年轻且余生无忧的太后便好。 是他告诉了她权势有多么迷人,如今经历了这些以后,他现在跑到她跟前来说这些事情,不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她,他想要从这艘船上跳下去,他不准备乘坐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难道连这点道理他都是不懂的?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死死的绑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她绝对不会允许他一个人先跳船逃跑,绝不! “侯爷知道本宫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只要你能把那半块虎符放在本宫的面前,不管是徐家和魏滢还是四房的魏岁峄,他们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本宫绝不干涉。” 太后抛出来的这个诱饵可谓是吸引力十足,其实这几年开始她也是这样干的,她将大部分的权利全部分摊到了安昭侯身上,不管是奏折批阅还是下达命令,从来都是安昭侯一个人在幕后操控的。 可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安昭侯依然还是对太后知无不言,这算是他们两个这些年以来,第一次意见不合的争吵。 安昭侯眼瞧着自己说服不了太后,便知晓这件事情的关键还在那半块虎符上。 他给太后告罪以后,缓缓退出门外。 就在他离开了以后,太后的凤椅帘子后面,走出来了一个干净斯文的青年。 “陆先生以为魏岁行说的是实话吗?” 若是谢轻澜在这里,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个人正是那日被太子府拖走的陆问樾。 他一个太子西席,如今竟又跑到了太后的宫中,看上去太后依然很信任他。 “未知全貌,不敢多言。”陆问樾冷眼瞧着安昭侯离开的背影,只是简简单单的回了这八个字。 太后从书案下面抽出来了一本书,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觉醒”。 “本宫至今依然很好奇,先生明明也是男儿身,又为何对女子的觉醒理解的那么深刻?你明明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仗着自己的性别,成为所谓主宰。” 太后的话里,用尽了讽刺。 陆问樾穿了一件白纱质地的长袍,听闻太后的话以后,却没有解释一个字。 太后与安昭侯之间合作了那么多年,如今也因为这点事情终于闹崩了? 第八十八章:他的维护 “此番本宫从太子府将陆先生请过来,只是想听先生亲口讲一讲这本书。” 太后又躺会了她的凤位上,她换了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然后脸上带着笑,一双美丽的凤眸,温婉笑着看向他。 陆问樾还是没说话。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太后,看着她纤纤玉手中的那本书,第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他只知道以书籍传递思想,以文章谱写高歌,却忘记了这个时代与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不同性,或许在最开始他就错,他应该听从谢轻澜的安排,他应该在书院里好好的先了解一下这个时代,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穿越者姿态来指点这个世界。 封建王朝的统治者,又岂会简单! “草民愚钝,恐怕并不能为太后娘娘解惑,还请娘娘让草民回到太子府去,免得到时候太子殿下找不到草民,还以为草民是逃走了,那些看守,都会没命的。” 陆问樾不卑不亢的回应。 瞧着他这张清秀俊雅的脸庞,太后用手掩住自己的唇角,轻笑了一声。 “你确实如他们跟我说的那样有趣,只是可惜了本宫这宫殿内,根本藏不下你,否则本宫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这样你心里的所有秘密,早晚有一日会让本宫发现。” 太后又道。 她用最平淡的语调,说着最暧昧不清的话,原本跪在地上的陆问樾,在听见了太后的这句话以后,顿时冷汗直流。 “来人,将陆先生送回太子府吧。” 太后摆了摆手,随后便有两个宫女从偏殿里走了过来。 陆问樾被两个宫女一步步的带离了宫殿,就在这个时候,偏店门口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 竟然是刚刚已经离开的安昭侯。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安昭侯皱眉询问。 “嗯,不仅没有把太子想知道的那些事情告诉我们,甚至都没有评价魏滢与四房的事情。”太后挑了挑眉。 “一个写书的时候为女子利益摇旗呐喊的人,却在面对有女子被家暴,甚至有你这么一个双标至极的人出现时,无动于衷的人,是何处才能教养出来的呢,竟可以让一个人的性格反差如此之大。” 太后对陆问樾更好奇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听说太子府中有这么一号人,前两天又听太子府中的细作来报,太子似乎对这个陆先生一直在逼问一些东西,这世界上能让太子那个小狐狸好奇的事情可不多。 所以才会有了今天这一出戏。 “是狐狸总会露出来马脚的,但愿他这辈子都能如此小心谨慎的活着,否则一旦被我们抓住把柄,他便活不下去了。” 安昭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对这个所谓的奇先生,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一直都认为他是个江湖骗子,偏偏太子相信,如今连太后也产生了兴趣,安昭侯就不得不防着。 “虎符的事情,臣这边已经有了一些消息,根据探子来报,恐怕这个东西最后还是要在魏淑冉身上寻找。” 安昭侯叹息道。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一个早就废弃的将军,一个早就已经被朝廷所抛弃的人,身上竟然还藏着十几年前先帝赐下来的虎符。 若是早早的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怎么也不可能放任四房的人在老家经营那么多年,以至于他如今再想查起的时候,已经是无从下手。 “本宫不管你从哪个方面寻找,本宫最后要看见的是结果,侯爷应当是明白的,那半枚虎符可以调动的兵马,是整个辰国的二分之一雄师。” 太后的声音逐渐变得严厉了起来。 那可是将近百万余人。 若是这支雄师到了她手中,她甚至可以把陷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拉下马,哪怕是她自己亲自坐上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 外面风起云涌,府内亦不太平。 谢轻澜看着手边的这份签字画押,又看了看已经陷入昏迷的那个小丫鬟,直到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人将这个小丫鬟带下去严加看管。 “少夫人,这件事情又跟那个乔姨娘有关系,她如今都已经把手伸到咱们院子里来了,看来上次的事情并没有给她一个教训。”张嬷嬷皱眉道。 她们谁也没有想着,乔星然会直接安排人来浮云院偷听别人说话呀。 那个女人从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懂的事情一点也不比府内的正经主子们少。 也幸好今天谢轻澜和魏叙聊天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出来什么重要的东西,若是真的在情绪的用处下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这些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哪怕是强盛入安昭侯府,依然要落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这件事情直接交给世子爷吧,如今大小姐刚回府,母亲那边一定还有的忙,就不要拿这种小事去叨扰她老人家了。” 谢轻澜叹了一口气,想起来府中如今已是多事之秋,便擅自给她们下了命令。 只是她的这句话才刚落下,原本紧闭的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什么事情需要直接交给我?” 穿着玄色衣袍,长身玉立的魏叙,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谢轻澜将那份口供交到了他手里,然后又让张嬷嬷出门去。 “是今天在西厢房的时候,发现的那个小丫鬟的口供。”谢轻澜解释道。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在看完了口供以后,默不作声了良久。 “你确定这份口供无误?”魏叙语气里明显夹杂着怀疑。 谢轻澜也知道他为什么怀疑,不就是担心她会借着这件事情去诬陷乔星然么。 他的维护那么显眼,好像从前诬陷人的那些事情都是她做出来的一般! 谢轻澜冷冷的笑了一下,只回了他一句:“小丫鬟确实就是这么说的,世子爷爱信不信!” “我没有说不信……”瞧她看着像是生气了,魏叙又想解释。 偏偏站在屋子里的人,每一次碰上了乔星然的事情,都像失去理智的疯子。 “世子爷何必解释,反正证据已经在你的手中,信与不信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解释?那有个锤子用。 第八十九章:都在算计 “现在妾身已经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世子爷,至于最后的决断,那便是世子爷自己的问题了,现在妾身累了,还请世子爷离开。”谢轻澜毫不跟他客气什么。 拿着口供记录的魏叙,脸色铁青。 他着实没有想到,现在的谢轻澜敢直接撵他离开,这个家到底谁是一家之主? “你搞清楚,这院子是我的,这家……是魏家。”魏叙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他看向谢轻澜的眼神永远是那样像在看仇人似的。 谢轻澜嘴角扯了扯,也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便甩了甩袖子道:“世子爷说的没有错,这是您的家,该离开的人自然不是您,妾身这就离开给你腾位置。” 她脸上的笑容像极了冬日里未被消融的雪花,美丽又透着危险。 “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叙气的差点把手里面的那张纸给撕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可惜没有半点的用处,面前的人已经推开门出去。 “砰” 他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 可心里压抑住的那股子气,并没有因为他打翻东西就抒发出来,反而郁结成更大的气团,搅的魏叙心里天翻地覆。 这个谢轻澜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的跟他说一句话呢,她与星然有过节,这件事情又恰好与她们有关,他多问一句难道不是应该? …… “少夫人,那个丫鬟怎么处理?” 站在门口的张嬷嬷瞧着谢轻澜脸色不虞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没有谈拢,其实在那个小丫鬟说出这件事情是乔星然指使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已经有了这个结果。 世子爷偏心妾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是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上,也不见得他就会去质问那个妾室,说到底,这么多事情里最无辜的人还是她们家少夫人。 “交给世子爷的身边人,咱们这边就不用管了,至于世子爷要杀要剐,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本来这件事情也与她们无关。 谢轻澜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侯府里的父子两个在打擂台呢,现在无论谁凑过去,都会惹得一身骚,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了一个乔星然的婢女偷听消息…… 嗤,魏叙不怀疑上她怀疑谁? “日后咱这院里不许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进来,什么长辈什么亲戚,只要不是府内正经的主子,外面的谁也没有资格擅闯人家儿媳妇的院子。” 谢轻澜这是在说五老太太和三老太爷呢,刚刚那会儿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将那头的事情全忙完了,再细细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任凭这两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应该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到了她的浮云院来,堂堂安昭侯府又不是外面的那种小门小户,从大门到她的院子,要转多少个弯才能过来? 可是这两位,就那么精准的来了! “少夫人,奴婢听说门口接引的人里有芳姨娘安排的人,恐怕今日的事情……” 张嬷嬷眼珠子转了转,一下子就明白了谢轻澜话里的含义。 “又是芳姨娘?她倒是不消停。” 谢轻澜嘴角闪过一点轻蔑,她原本是没有想过跟那个芳姨娘作对的,偏偏这个人总是在什么时候就突然窜出来一脚。 咬的不到她,恶心她也不成。 “那个蔻儿最近调教的怎么样了,她脸上的伤用了药以后可还好?” 谢轻澜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上次乔星然的苦肉计她身陷囹圄中,也幸好是这个小丫鬟提供了证据,否则那一次,别管她最后能不能查出来真相,也一定会魏叙这个瞎眼的狗东西冤枉死。 “如今她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虽然还有些痕迹,但是用了胭脂水粉以后,已然看不出来,只是担心别人发现,到如今还用着那假皮做的伤疤,她很感谢少夫人再造之恩,一直都等着报答呢。” 张嬷嬷小声的汇报。 谢轻澜一边往前走,一边看了看满院子忙忙碌碌的下人,想着侯夫人那边应当是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便道:“且让她再好好养着,我既然已经承了她的恩情,日后定然会让她如愿以偿。” …… 月华堂这边,无人了以后,侯夫人抱着魏滢哭了又哭,那些没有办法当着外人的面说的话,母女二人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倾泻。 侯夫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替魏滢揩去眼泪,直到面前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才缓缓开口。 “这件事情确实是为难我儿了,只是不知这一番辛苦,可否拿到我们想要的?” 侯夫人的语调都变得严肃了几分,看向魏滢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那些怜惜慈爱,还多了几分旁人没办法理解的期待。 “拿到了。” 魏滢抽噎了一下,然后又道:“起初徐家的人并不信任女儿,日日都需要看管着女儿,后来生下孩子以后才算放松了一些,女儿便把那些名字全部都抄录好了以后,将车辄掏空,把东西放到了里面。” 侯夫人的手放到了魏滢的脑袋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今此间事儿了,哪怕你父亲和魏叙的争执并没有个结果,陛下那边也一定会给我们母女一个结果,日后我儿就再也不用去那山遥路远的江南。” 魏滢听闻侯夫人的话,脸色一僵道:“母亲,那个孩子……” “若是徐家因此而全家被诛连,那个孩子能不能也扔到牢狱里去,让他们徐家同生同死也算是全了他们家的情谊,那个孩子虽然是我亲生的,可我对他……实在没有半点的母子之情。” 魏滢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眼尾那狠戾到极致的眼神,在某些程度上与安昭侯生气发疯的时候一模一样。 “好好好,你不要他,不要便是了。” 侯夫人看的心惊,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从最初就是在强人所难,魏滢是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在做赌注。 “娘亲,这样苍姨的仇就能报了吧?” 魏滢看似无比天真的询问。 第九十章:只要谢轻澜消失 原本还抚摸着魏滢头发的侯夫人,听到了她的问题以后,脸上扯出来了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什么苍姨,我儿要记住了,我们这是在为陛下做事,是为国尽忠,绝不是为了什么个人私怨。” “你妹妹魏瑗如今算是废了,日后娘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你了。” 侯夫人低着头开口,她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自从说起这个以后,就再也没有抬头去看过魏滢的眼睛。 对于这一双女儿,说到底,她亏欠的实在太多太多,为了她一个人的目的,她搭上了三个人的人生。 “我都听娘的。”魏滢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说出了侯夫人最喜欢听的那句话。 …… 映星园,哪怕如今已是暮秋,园子内却依然还是花团锦簇。 庭院中的美人,眉宇间含着一抹忧愁,流转的美眸一直盯着门口的位置。 “姨娘,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以后,您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还是莫要在院子里吹冷风,回屋去吧。”石榴看着穿着薄衣裳的乔星然,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她现在是想干什么? 难道还想再一次用生病把魏叙招回来? 难道上一次的苦肉计还是没有让她长到教训?那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苦肉计,更何况还是跟已经恨她入骨的芳姨娘合作! 偏偏这个自诩聪明的姨娘,还认为自己是多么机智的人,以为这天底下就她一个聪明人不成?到底是做了那么多年大小姐的人,哪怕时至今日,这位乔姨娘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乔大小姐。 “不用了,只有在这里,我的心才能更安一些。”乔星然还是一直望着门口, 自从上一次东窗事发以后,魏叙就很少到她这边来了,虽然她心里也知道,魏叙同样也不去谢轻澜那里,可每一次想起来魏叙和谢轻澜有过从前,魏叙是她从谢轻澜的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她就害怕。 从前她还可以仗着自己是乔家的大小姐压迫谢轻澜低头,可现在乔家已经没有了,她还有什么资本跟谢轻澜斗下去? 现在谢轻澜不得意,是因为她和魏叙之间始终有乱七八糟的误会,终有一日这些误会是会被解除掉的,那到时候她这个乔姨娘……又算怎么一回事? 乔星然心里慌啊! 所以她派出去了一个又一个探听消息的丫鬟,只是今日起,她莫名就感觉有些心慌,她在心里劝慰自己,日子已经过成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样的坏消息? 可她就是…… “姨娘,世子爷来了……” 外面一声小丫鬟的惊叫,原本躺在藤椅上的乔星然,差点儿整个翻滚到地上去。 魏叙来了? 他已经多久没来了,十天还是半月? 乔星然被石榴搀扶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正准备以自己最好的面孔留下魏叙的时候,抬头却看见脸上带着风霜的魏叙,身后的小厮还提着一个人。 乔星然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叙哥~” 她张嘴唤了一声面前人,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面前人的回应。 魏叙那双饱含风雪手腕眼睛就那么跟她对视上了,过了许久才道:“马上就要入冬,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在院子里坐着?” 听他还是关心自己的,乔星然哽咽了一下才道:“知道叙哥忙,所以哪怕想念你了我亦不敢去打扰,只能在这院门口坐一坐,希望你来的时候我能第一时间看到。” 往日里她说起这种话的时候,魏叙肯定要对她好生的安慰一番了,可是今日她说完这番话以后,面前的男人表情依然很冷漠。 魏叙半天没有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而是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个丫鬟和另一个压着之前那个偷听丫鬟的侍卫说:“我知道你身子不好,管理起下人来的时候一定有些吃力,难保手底下不会出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所以特别安排了我身边的柳絮过来帮你管理,日后莫要再出现院子里的下人跑到别的院子里去乱转的事情了。” 他这番话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他把所有的过错全部都纠结于丫鬟不懂事上面去,可是他的这番话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说出来,原本就是没有给乔星然太多的脸面。 乔星然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在听完这番话以后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还想给魏叙解释什么,可面前的人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撂下这句话以后,只叮嘱了让她好好保重身体,便又带着侍卫匆匆忙忙的离开。 “姨娘安好,奴婢柳絮。” 魏叙带过来的那个丫鬟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乔星然只感觉扎眼至极,他这分明就是信不过她,要在她身边放一个时刻监视她的人! 乔星然看见这个丫鬟就心堵,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带着石榴就朝屋里去。 夜色渐渐深,后来魏叙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谢轻澜,肯定是她发现了人,将这个人交给魏叙的。” 魏叙又不经常在府中,就只能是谢轻澜发现了以后告诉魏叙的。 乔星然气的牙根都在疼,她不就是安排了两个丫鬟去浮云院转转,一没有做坏事,二没有给她们添堵,她怎么就容不下呢? 想到这里,乔星然的脸色更难看了。 前些日子闺中好友来看望她的时候,带过来的那个消息忽然又涌上了她的心头,乔星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恶毒起来。 或许独占魏叙也并不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只要能让那个该死的谢轻澜消失,她如今去面对的这些事情,全都可以迎刃而解。 “石榴,明日你去一趟孙府见见孙二小姐,就说我有约。” 乔星然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帕,那双眼睛透出来的目光,可真够吓人的。 她记得谢轻澜最宝贝的就是她那几盆破花,听说还是什么珍稀的草药,是为了给什么人做解毒丸用的,那如果有人求上门,还是谢轻澜的血脉亲人,那她该怎么办? 石榴低声应了一句,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尤为突出。 第九十一章:突变 谢轻澜没把这次跟魏叙的闹僵当回事,反正她和魏叙关系哪日不是僵的。 唯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魏叙竟然真带着那个丫鬟去映星园找乔星然对峙的,哪怕知道这事最后也会落个不了了之,甚至魏叙去见乔星然,都不一定说一句重话,谢轻澜的心里只有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魏家的父子争斗,其实代表的亦是朝堂上的太后与陛下争权的白热化,魏叙说着自己是中立的,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早就偏向了陛下那边。 “少夫人,有个小丫鬟来报,刚刚乔姨娘身边的那个石榴出府去了,看方向是鸿胪寺的孙大人府上。” 晴夏探头探脑的跑到了谢轻澜身边,外头的月亮已经高高升起,照的漆黑夜空下一片明亮,这个天哪怕不提灯笼,依然可以看清楚地上的路。 “孙家的二小姐跟乔姨娘是至交好友,从前她们就喜欢在一起聚会,如今虽然乔姨娘家里出了事情,但是往日的情谊依然还在,她们有联系也不奇怪。” 谢轻澜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要乔星然一直老老实实的别来招惹她,其是她对她想要做什么事情,有什么目的,一点都不在意。 “可,昨天孙二小姐才来过,能有什么样的重要事情是需要连夜赶过去的。” 晴夏挠挠自己的发髻,实在不理解。 她嘀嘀咕咕的说着,像是无意的将消息透露给了谢轻澜。 “昨个才来过?” 谢轻澜确实对她这句嘀咕上了心,她抬起头来,忍不住的重复了一遍,眉宇间只剩下思索。 瞧着目的达到了,晴夏便趁机闭上了嘴巴,殷勤的帮谢轻澜书案旁边的蜡烛剪灯花,原本还有些灰暗的屋子,剪过灯花以后,瞬间就更加的亮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的缘故,随着风光变得亮堂,谢轻澜也渐渐想起来了跟谢煜阳有婚约的林家小姐,好像就是孙二小姐的姑家表妹…… 算算日子也该是四季红发作的时候了。 乔家遇难以后,她记得很清楚,孙家是第一个撇开关系的,孙二小姐原本还算仗义,想要给狱中的乔家人送些东西,被孙大人发现以后差点打断了她一双腿。 如今……她们二人竟然又联系上了? 思绪被牵起引子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谢轻澜保持了这个姿势良久,过了好半天才又动了一动:“晴夏,这个消息是谁让你传给我的?” 谢轻澜皱着眉,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还拿着剪子试量的小丫鬟,原本就心不在焉的晴夏,乍然听见谢轻澜的问题,瞬间一慌,差点将整个烛台打翻。 “奴婢……” 晴夏完全没想过谢轻澜会发现这件事情,一个激灵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明白。 谢轻澜叹了一口气,索性站了起来,将她扶起来才道:“是谁交给你的,你直接说实话就是了,我又不会怪你,说起来让你传话的这人,也是好意为之的。” 恐怕是跟晴夏说这些话的人不愿意让她知道是哪个,才故意让晴夏隐瞒的,其实谢轻澜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人真的愿意帮她。 晴夏犹豫了一下,看着脸色如常的谢轻澜,发现她真的没有生气,才怯懦的开口:“少夫人,奴婢没有想跟您玩心眼,是咱们家世子爷提点了奴婢一句,但是却不许奴婢告诉您,所以才……” 果然是他! 谢轻澜的眼眸暗淡了一下。 能把这些关节全部都想通的人,能知道她对谢煜阳出手还把时机把控的那么合适的人,除了魏叙,她也想不出来还能有谁了。 只是……这事又跟乔星然有什么关系,难道就是因为乔星然也在里面掺和了一脚,他怕乔星然继续在自己这里吃亏,才故意透露这些小恩小惠,只求她在抓住乔星然的错处的时候好放乔星然一马? 知道了这个结果,谢轻澜心里反而更乱了,她让晴夏退了下去,却依然还是想不明白这里面她们又想算计什么…… 谢轻澜想不明白,索性又坐回了书案旁边,把手中的账本全部收拾了起来。这些全是最近这段时间侯夫人忙不过来要她帮忙才分过来的账本。 谢轻澜也知道侯夫人的意图,哪怕整个侯府都在反对她管家一事,但是侯夫人却从来没有准备放弃过,还总是会在一些零零碎碎的方面给她分权,既不会让旁人发现不对劲再生是非,又可以锻炼她的管家能力,让她对侯府有着初步的了解,不至于哪是真的有事情堆积到她身上时,会手忙脚乱。 在这深宅大院里就这点不好,一个个不想着好好过日子,非得天天争来争去…… 想不明白的事情,谢轻澜索性不想了,她算了算日子,最多再有七个月她就可以恢复自由了,到时候不管舅家那边有没有消息,她也一定要离开的。 八味至关重要的草药,其中七味都有了结果,最后剩下的那颗火莲,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经拜托去沙漠的商队寻找了,成亲前那几日刚得了消息,年节前商队便会回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谢轻澜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皮了,她想了一会,手臂支撑在桌子上,用手指使劲捏了一下鼻梁,困意依然没有得到半点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少夫人,您怎么睡这里了?” 青骊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谢轻澜趴在桌子上的样子。 她刚想靠近过去的时候,身后却依然闯进来一个人…… “世子爷?” 青骊被吓了一跳,但考虑到谢轻澜如今还在睡觉,那声尖叫硬生生的卡在了自己的喉咙,用变了调子的声音唤了一句。 魏叙朝她点点头,然后道:“这里不用你管了,自有我亲自负责,今日少夫人累了,让手下的人都小心一些,别闹出来什么动静。” 看他言语不容置疑,青骊不敢反驳,遂退出门去,顺便还关上了门。 青骊顺着屋角往外走,却在右侧最里面的位置发现了半截燃烬的香,这好像是……迷魂香吧? 那刚刚那个人? 少夫人! 第九十二章:两个世子爷 青骊越想越不对劲。 自家世子爷不管是在哪里,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还那么温柔体贴的要她管理好下人,不许发出声音…… 这么贴心的魏叙,从来都是乔星然的专属,她家少夫人什么时候占过这个便宜? 青骊三步化作两步,连跑带爬的往门口赶过去,却发现门已经被人在里面死死的锁住了,她晃了好几下都没开。 里面那个人绝对不是世子爷! 这个念头一经在她脑海里浮现,就再也没有办法消失。 “少夫人,少夫人!” 青骊大声的喊了两声,可屋子里面静悄悄,连一点回响都没有。 看样子靠叫醒谢轻澜是不可能了,她又用力的晃了晃门,可平日里吱呀吱呀乱叫的木门,偏偏在这个时候结实的不得了。 青骊打不门,也叫不醒里面的人,便想着用身体去撞门,可是她才撞到门,就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 “在做什么?” 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在背后响起,青骊才听见这个声音,腿几乎就软了下去。 但她还是坚挺的站起来,六神无主的转过头来看向又一个魏叙道:“世子爷……” 青骊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尽可能地用简练的语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袖口中用帕子包起来的那半截香拿到了魏叙面前。 什么人敢扮成他的模样在安昭侯府里转悠,听青骊说的那么真切,想来这个人一定是易了容,所以才会让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问题。 可……谁会易容成他的模样过来见谢轻澜呢?而且用上了迷魂香! 原本还脸色平淡的魏叙,听到了青骊的话以后,脸色顿时铁青了下去。 他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了门前,然后抬脚就朝着房门揣了过去,他几乎用了九分的力气,可是那看似摇摇欲坠的房门依然还在坚挺着,到最后竟然纹丝未动。 “这是有客人来了。” 魏叙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又朝着旁边的窗户走过去,手按在窗户框上,用力的晃了晃,却发现窗子和门一样牢固,好是被人专门用东西固定过一般。 这件事情不适合闹大,毕竟谢轻澜人还在里面,若是真的把这件事情闹大了,一来是无法保证谢轻澜的安全,二也是为了谢轻澜的声誉考虑。 魏叙想了想,随后从腰间摸出来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还带着寒芒,他对着门缝比划了比划,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世子爷,不若奴婢还是去叫人过来吧,咱家少夫人还在里面呢,万一……” 青骊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她看着左右忙活的魏叙,来回弄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进去的办法,心里顿时慌了神。 若是连魏叙都没有办法,那少夫人与那歹徒共处一室,下场岂能得好? “闭嘴。” “你若是想害死谢轻澜,大可以满世界的去嚷嚷,若是你想救她,现在就立刻闭上你的嘴,不要说话!” 魏叙黑着一张脸,冷冷的回了青骊这么一句,然后继续用匕首轻轻的滑动着门栓。 浮云院的门栓是特意做长的,当年规整浮云院的时候,本来是打算给四房住的,后来四房随着二房三房回了老家,这座院子也空了下来,一直到魏叙成亲,府内的院子紧张,再也找不到一个又宽敞又合适的院子充当新房,侯夫人才决定把浮云院收拾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提议把浮云院当做新房,也是四房太太第一个提出来的。 事情真的那么巧合? 魏叙又想到了白日里陛下才答允了要他完全负责四房家暴这事,再过两日徐家那边就要有人进京了,他们必须在徐家进京之前把这件事情先着落下来,否则两件相同的事情一起撞上,还有的扯。 到时候得到的结果,就不一定是皇帝想要看见的结果了! 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谢轻澜这边出现了问题,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啊? ……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谢轻澜乍然清醒,潜意识的还以为自己是睡着了躺在床上,可挣扎了两次,刚想叫今日值夜的丹芮,就发现了不对。 她哪里是睡在了床上,她分明是被人五花大绑在了柱子上,嘴巴上还塞了一块莫名其妙的东西,让她连呼救都喊不出来。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谢轻澜有些慌了神,她脑海里关于昏迷前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只记得当时自己在书案前收拾账簿。 那后来呢? 谢轻澜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屋子里太黑了,当她也分辨不出来这是哪里,只能用力的发出声响,希望有人能注意到。 也不知过去里多久,就在谢轻澜都要失去信心认命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光,她努力朝着光的方向看过去,却看不见一丁点儿的东西。 “魏叙,你只有两个选择,放过魏岁峄或者我宰了谢轻澜。” 不知道谁问了这么一句,忽然在她的耳边炸开,谢轻澜脑子晕乎乎的,就完全听不出来这个声音到底是谁。 魏岁峄她知道是谁,正是魏家的四爷,魏叙的四叔,那位家暴进大牢的四房,可……什么人会用她来威胁魏叙放过魏岁峄啊,且不说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她在魏叙心里的分量,怎么可能威胁的到他。 绑架她的这个人真是蠢,但凡他用乔星然来威胁魏叙,可能今日的事情就成了! 谢轻澜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的,连个哼唧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认命的听他们继续谈判。 “魏岁峄我是一定不会放过的,至于谢轻澜,你恐怕拿错了筹码,但凡你好生的打听打听就该知道,这个女人本就是我爹硬塞给我,你觉得我会因为她而放弃魏岁峄?” 魏叙的回应,一定都没出乎谢轻澜的意料之内,她就知道自己怎么可能威胁的到魏叙呢! 可这样想着,她竟然还能难过。 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谢轻澜忍不住的想翻白眼,可翻了半天,只有大颗的眼泪往外冒,外面原本谈判的两个人似乎是没有谈拢,说话之间就要闹掰,而那个绑架谢轻澜的人,似乎伸手就去砍断了某个东西。 谢轻澜原本是被绑在柱子上的,可下一秒整个人连同的柱子一起往下落,剧烈的失重感,让谢轻澜眼前一黑,心跳骤停。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哪里是在什么屋子的柱子里,从始至终她都是被人绑在了悬崖边上,她头上是被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棉布,才会显得黑。 刚刚看见的那点光,分明是折射下来的太阳,穿透了黑布。 “谢轻澜!” 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谢轻澜头顶响起。 好像是魏叙? 第九十三章:醒来 阳光照过窗柩,撒在床慢上。 谢轻澜再有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刺眼的白光射在自己脸上,她用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但又不知该怎么描述。 “夫人动了,快去叫爷。” 好像是青骊的声音。 随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在她耳畔回响,可是她的耳朵好像被蒙上了一层东西一样,这些声音全都听不清楚。 “夫人?夫人?” 谢轻澜努力睁开眼睛想去看清楚来人是谁,可她的眼前好像也被蒙住了一层白纱。 喉咙里莫名其妙的灼烧感,像是喝了烟雾一样,呛的谢轻澜浑身都难受。 她这才发现,除了右手臂,其他的各处都感觉不到知觉了。 她这是怎么了? 她这是……怎么了! 谢轻澜努力想翻身找个人问问清楚,可身子根本使不上劲。 “爷来了。” 不知道是谁又喊了一声,原本闹哄哄的屋子因为魏叙的到来而归于宁静。 “啊…啊……” 谢轻澜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东西,也听不清楚说的话,但是根据衣裳以及来人的气势,勉强能分辨出来面前的人是魏叙。 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晕倒前看见的那个画面,她莫名其妙的被绑架,又莫名其妙的被坠落悬崖,难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并不是她昏迷中做的梦? 谢轻澜很想找个人问问清楚,可是她咿咿呀呀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啊…啊啊啊……” 魏叙,我到底怎么啦? 她急的一双眼睛都瞪红了,可男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嗡嗡嗡的苍蝇,让她跟本听不见一点东西,最要命的是眼前人发现听不懂她说的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谢轻澜操控着自己唯一能动的左手,在魏叙想要离开的一瞬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裳:“啊啊啊…啊啊……” 你不能走,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她的手才触碰到魏叙,就被人用大力拽开了,谢轻澜偏了偏头,却只看见一个根本看不清样貌的小丫鬟站在她面前。 谢轻澜朦胧中看见了小丫鬟的表情,这个小丫鬟好像一直在冲她笑。 可,她笑什么呢? 巨大的迷雾几乎要将谢轻澜吞噬,他的手被人拽开以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叙离开,周围再度被人团团包裹。 魏叙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能又这样不说一句话的离开? 他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将她抛下! 三年前的时候他连调查都不调查,就把一切的罪名涂抹在她身上,一直怨恨是她不信守承诺,却从来不肯听她一句解释。 成亲那日亦是如此,他随随便便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狼窝,她知道她不该去跟乔星然比较,毕竟魏叙心里到底有谁,是魏叙自己的事情,与她们谁都没有干系,可……谢轻澜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现在,魏叙又要抛弃她了吗? 没有一个道理,甚至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要被他全然抛弃! 谢轻澜看着他的背影,只感觉原本毫无知觉的身体忽然迸发出来一股子强大的气力,那股气绕着她的心脏转了一圈,最后冲击到她的喉咙中。 “魏叙!” 凄厉的叫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屋子,谢轻澜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她真的借着这股子气冲破了桎梏。 她这一声,直接将屋子里原本还是说说笑笑的丫鬟们给镇住了,原本连动都不能动的谢轻澜,眼下耳清目明。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起来,瞧着眼前陌生至极的屋子,语气冷淡到极致的询问:“这里是哪里?刚刚魏叙去哪里了?” 谢轻澜询问的,正是刚刚那个掰开她勾住魏叙衣裳手指的那个丫鬟。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想过谢轻澜会醒,刚刚还冲谢轻澜笑的小丫鬟,脸上的笑容此刻全部都僵硬在脸上:“少夫人,您醒了……” 小丫鬟变了调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原本神色僵硬的其他丫鬟也顿时变了脸色。 谢轻澜只感觉自己脸庞有的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便勾着唇角问:“本夫人醒了,你很意外?” 小丫鬟哪里敢反驳她这话,立即就要跪下去,门口的一个小丫鬟见势不妙就要往外面跑,估计是跟什么人汇报情况去。 谢轻澜也不惯着她们,直接一个眼刀丢了过去:“鬼鬼祟祟?是要给谁报信吗?” “奴婢不敢!” 屋子里面的丫鬟跪了一地。 谢轻澜这才发现屋子里全是一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上了年纪的姑姑嬷嬷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她迷迷糊糊间听见的青骊声音了,这些丫鬟全都眼生的很,一个熟人也没有,这一点不会错。 谢轻澜也不管她们,只是警惕的看了看这间屋子,然后转头往屋子外面走。 她的腿还是使不上什么劲,但是倒也能勉强行动,谢轻澜已经对这些小丫鬟起了戒备心,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他们搀扶于是跌跌撞撞的往屋子外面去。 刚刚她明明看见魏叙了,可就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她醒过来了,却找不见了魏叙! 谢轻澜头重脚轻,扶着门框才能面前站住,她看着外面依然陌生至极的院子,原本就发沉的脑袋现下更是疼的不行了。 “呦,夫人竟然真的醒了?” 不过从屋子里走出来这几步路,谢轻澜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她刚一抬头,却见一个穿着华丽衣裳,前呼后拥的年轻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也不说别的,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说话的她身边一个嬷嬷,也不知道谢轻澜醒了挨着她们什么事了,一个个看见谢轻澜好像看见了死敌。 谢轻澜皱了皱眉,只感觉这一次醒过来莫名其妙的,她可以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可……她们为何对她那么大敌意? “我要见魏叙。” 谢轻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不知道自己哪一会儿又要晕了过去,于是直截了当地跟她们提了自己的目的。 可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却让面前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什么魏叙?夫人刚醒,莫不是脑子坏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嬷嬷再一次开口,一脸古怪的看着谢轻澜,而后道:“这是我们永州刺史的大小姐,也是你们夫妇的救命恩人,夫人见了,为何不拜?” 第九十四章:害,都是男人害的 老嬷嬷话里话外都是盛气凌人。 谢轻澜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半边身子都倚在门框上,然后抬头有力无气的看着那位刺史府大小姐,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老嬷嬷话里那句“永州”。 她明明记得她昏迷之前是在京都安昭侯府,怎么一睁眼不仅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还跑到千里之外的永州了。 不过,谢轻澜此刻就算再不明白的自己是什么情况,但是从老嬷嬷的话和这里丫鬟的所作所为,也明白了眼下是什么境界。 也就是说她和魏叙不知道怎么回事落了难,被永州刺史的女儿救下来了,然后因为她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过来,这位刺史千金偏偏又看上了伪装了身份的魏叙,所以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于她的醒过来才那么的不待见? 那刚刚她抓住魏叙的衣角,偏偏又被旁边那个丫鬟暴力的扯开也能说明白了。 谢轻澜忍不住想要扶额。 魏叙这无处安放的魅力,果然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可…这些人也没必要就非得让她去死吧,京城有个一心陷害她的乔星然,这永州又跑出来个高高在上的刺史千金。 谢轻澜实在没有力气给她行礼,于是低了低自己的头道:“原来如此,那妾身先谢过小姐的救命之恩,只是妾身刚刚醒来,对诸多事情还不甚了解,还要劳烦小姐,让人把我家相公叫过来。” 虽然那个男人跟她之间有太多的恩恩怨怨,但是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怎么说也用不着旁的人来指点什么。 如今在这偏远之地,谢轻澜身边又没有个相熟的人,就只能先寻一寻魏叙。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礼貌有了,说的也足够清楚,可是这句话才刚说出来,却还是让眼前的这些人整整齐齐的变了脸色。 “我说的不对吗?”谢轻澜皱着眉头又问,不太明白她们变脸的原因在哪。 相比于这个无理取闹的老嬷嬷,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刺史千金倒是有礼貌的多了。 “这位夫人,那位公子真的是您的相公么?”刺史千金说话细声细气的,只是这话里包含的内容倒是有意思至极。 叫着她夫人,却称呼魏叙为公子? 谢轻澜只感觉牙疼的厉害,她好像又碰上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她偏了偏自己的脑袋,然后好笑的看向那位刺史千金:“难道他被小姐救了以后没有告诉你们,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虽然她和魏叙这桩婚事,她不情,他不愿,但到底是陛下御赐的,只要魏叙一天没有把休书交给她,他们就还是夫妻。 这位刺史小姐的目的,也太明确了些。 “可是我们家小姐……” 老嬷嬷一听这话瞬间就要生气,她看上去是要替自家主子鸣不平,只是话才出口,就被后面一道阴郁的声音打断了。 “你家小姐怎么了?” 男人不阴不阳的声音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瞬间让老嬷嬷闭上了嘴。 那位刺史小姐也因为他的到来目光逐渐变得幽怨,好像是看见了负心汉似的。 其他的小丫鬟就更不用说了,就单单魏叙这一身的气势,就已经压的她们喘不上气来,更别提多嘴什么。 谢轻澜终于见到了魏叙,原本就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若不是背后还有门板撑着她,恐怕这一时三刻间她就要倒下去。 “你怎么样了?” 魏叙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 谢轻澜拽住魏叙的衣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无妨,只是跟这位刺史小姐多说了两句,相公不必担忧。” 她这句“相公”叫的实在顺口,反倒是让那位刺史千金脸色更难看了。 魏叙拽着她的手腕,明明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了,她还嘴巴那么硬,于是皱了皱眉,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 “嗳” 谢轻澜完全没防备他会来这个。 她差点整个三魂丢了七魄。 谢轻澜下意识的搂住了魏叙的脖子,两个人之间气氛亲昵,说话的语气口吻也十分暧昧,就他们这个样子,哪怕说破大天,他们也不可能不是夫妻啊! 原本还虎视眈眈的那位小姐,瞧着眼前这一幕瞬间红了眼睛,她刚想要说句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闻面前的男人又开了口。 “刘小姐,麻烦让让路。” 魏叙这一句话,像是触动了她最后的脸面,让原本还杵在那里的刘小姐顿时捂着脸就往外面跑出去。 “啧啧,世子爷到是丝毫不怜香惜玉。”谢轻澜瞥了一眼最后跟着刘小姐一起着急忙慌离开的吓人,忍不住的吐槽。 抱着她的男人,顿时黑了脸。 一只手托着谢轻澜,一只手直接将谢轻澜的脑袋掰过来道:“你若是要跟我说的只有这句话,那就不必开口了。” 听着魏叙不太高兴的声音,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魏叙真的铁了心要把她扔在这里,她根本不可能摸回京城。 谢轻澜讨好的笑了笑,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就不再言语。 魏叙抱着她转身进了屋,却发现那些丫鬟还在地上跪着,静悄悄的。 “都下去吧,即日起告诉你们刺史大人,我夫人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必再安排人过来了,再过两日我们就不再打扰贵府,会直接离开的。” 魏叙将谢轻澜安安稳稳的放在床榻上,然后语气里不留半点情面。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接这话。 安排他们过来伺候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刺史大人啊,而是小姐! 可她们来的时候就是说大人亲自安排的,如今听了魏叙的话,哪里就敢自己把擂台给拆掉,于是只能用沉默来应对。 还是那个敢上手直接掰谢轻澜手的丫鬟第一个冒了出来,她先是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轻澜,而后才道:“夫人才刚醒,公子何不再多待一段时间,也好让夫人养养身体,你们再离开。” 小丫鬟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魏叙,她这话根本就不像是在商量,反倒是在命令。 魏叙冷着脸的看向她,嘴角裂开一个恐怖的弧度,冷冰冰的问:“难道你们刺史府的主,是你这个丫鬟在做?” 第九十五章:她做了替罪羊,她自己不知道 魏叙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他比横,眼睛那么一瞪,比外头跳大神的巫师还吓人。 “奴婢不敢。” 小丫鬟的手抖了抖,到底还是害怕。 但她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一个丫鬟赶忙拉住了她的衣袖。 “都退出去,若是再有什么事情,让你们刺史府的主子来跟爷说话。” 魏叙冷眼看着她们如鱼跃龙门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门外跑,嘴角挂着的那点不屑渐渐的被他压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丫鬟消失在门口,房间的门也随之被关上,魏叙才转过头来看一下谢轻澜。 “你身体怎么样了?” 魏叙眼神里的关心不似作假,谢轻澜也不是那种硬挺着的人,于是把自己眼前的感受通通告诉了他。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真的被人绑架,然后还落入了悬崖?” 谢轻澜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那好似在梦中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她眼前浮现,谢轻澜都要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 每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挨着一根浮木,从万丈高空往下掉。 那一幕好似都要成了她的心魔,若是今日再不给她一个解释,她恐怕就要自己把自己给逼疯了。 “没有落入悬崖。” 魏叙看着她的表情,语气平静的回复。 “那日你被人劫走,是因为陛下把四叔家暴的事情交给了我处理,我做的决定太过于偏激,惹怒了一部分人,才让你无辜受了连累,你再落入悬崖的一瞬间,是被我拉住的,至于晕厥那么久,则是后来被枯木砸昏了。”魏叙继续解释道。 这些说法倒是还能说得过去,每一个也能自圆其说,单拎出来也不会让她找出来什么问题,可谢轻澜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她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魏叙,皱眉又问道:“那我们是如何到的永州?” 她明明记得自己落下的那个悬崖是京城旁边的一座小山,既然是在京城受的伤,又为什么偏偏要跑到千里之外的永州来养? 还要这般隐瞒身份,好像是在刻意的隐姓埋名一般! 若不然按照魏叙的狗熊脾气,一个丫鬟,一个刺史千金,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他这般处处忍让,分明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这位永州刺史是什么人,又为何能牵扯上联系,反倒是引人深思。 “魏叙,你实话告诉我,我们之所以到永州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即便是她被枯木砸到了脑袋,也不可能昏迷那么久,从京城到永州骑快马也要半个多月,她是如何在昏迷中被魏叙运来的? 一言不发的魏叙只是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谢轻澜气的脑袋发昏,不明白他这个时候当什么锯嘴葫芦。 谢轻澜努力的回想自己昏迷的时候,听到的各种消息,又联系魏叙刚刚的说辞,很快就发现了漏洞。 “你说我被人绑架的,是因为陛下让你去审查四叔一家的事情,然后触动了一些人利益,他们才会拿我来威胁你?” 可据谢轻澜所知,魏家四爷在京都并无根基,魏叙若是要调查自己亲叔叔家暴的事情,能做出来反对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安昭侯一个……可安昭侯又没有理由绑架她。 谢轻澜一阵胡思乱想,不仅没有把这团谜底拆分清楚,反而让谜团越来越大。 她这个人倔起来的时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此刻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她揪着自己的头发也要想,急得满头大汗。 坐在她跟前的魏叙,是最了解她脾气的,所以他抓住了她揪头发的手腕。 “别想那么多了,知道那么多事情也对你不好,你只管养伤,庞的事情由我去处理呢,再过两日我们就可以回京都了。” 魏叙难得说话那么轻柔,理智告诉谢轻澜应该见好就收,毕竟她和魏叙之间难得这样的和睦时刻,可…… 她心里好像是被打翻的五味杂陈,怎么想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看着魏叙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一瞬间好像融会贯通了一般。 谢轻澜挣开了魏叙的手,脸上的表情平静中带着疯感询问:“魏叙,你不会是带着我当箭靶子,吸引注意力吧!” 她说是询问,可话里话外全是陈述 原本坐在她跟前脸色如常的男人,在听见她说这话以后瞬间变了脸。 “谢轻澜,我说了,你只管养伤。” 魏叙强调似的又补了一句。 谢轻澜看他是不打算说实话了,目光冷冰冰的掠过了他的脸庞,然后直接翻身倒在了床上:“我大抵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下一次麻烦你把事情说明白一些,我又不是不会配合你,全当做我留在你家这一年的利息,但是……你不该瞒着我。” 谢轻澜翻过身去,语调格外的冷。 她久久没有等来魏叙的回应,过了良久只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谢轻澜又翻身坐了起来。 看着有些陌生的屋子,谢轻澜头疼的扶着额头,就是因为把事情想清楚了,他才感觉更加的难受到无法呼吸。 四房到底有什么底牌是被人惦记的,不仅皇帝着急,太后也跟着着急,谢轻澜统统不知道,她只知道魏叙应该是配合皇帝演了一出戏,用这逃亡的假把戏来吸引敌人的所有注意力,想必京都那边,陛下已经大获全胜了吧,所以魏叙才说回京那么笃定。 至于为何非要带着她,无非是魏叙已经考虑到敌人会对他在乎的人下手,怕有人发现了乔星然,对乔星然不利! 所以才带上她做挡箭牌了。 只是没有想到,才道永州多久,魏叙就把人家永州刺史的千金勾了魂,才有了她刚刚醒过来那一幕。 谢轻澜浑身下上都透着淡淡死感。 莫名其妙给乔星然背了黑锅,给她当了替罪羊,简直要怄死她! 偏偏这一切都还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进行的,她甚至没有一丁点的还手之力。 谢轻澜恼火的又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刚想着该怎么把这个亏讨回来的时候,却听见屋子外头忽然响起来了一阵嘈杂声音。 第九十六章:我们之间别提什么我们了 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兵器碰撞,士兵厮杀的声音在耳边盘旋,谢轻澜手软脚也软,根本没有搞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只是听着外头的声音,就已经脸色煞白。 永州地处于国与国交界,经常有一些摩擦动乱谢轻澜一直都是知道的,可她却并没有直接见识过这重大场面。 她卷着被子从床上整个滚了下来,屋子外面明显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风被飘进屋子,烧糊的味道呛的谢轻澜脸色更加难看了。 谢轻澜不敢出门去,也不知道往哪里躲,索性卷着被子直接藏到了衣柜里去。 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软弱无力的手脚都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谢轻澜握紧了自己的手,正好用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企图用蜷缩的方式来给自己最大的安全感,可是这个样子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外面的厮杀声音越来越大,反而让她更加的害怕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未知的恐惧,甚至已经超过了外面的厮杀带给她的恐惧。 外面的厮杀声音还在继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敌人杀到她这边来。 “谢轻澜?谢轻澜?” 过了良久良久,谢轻澜高度紧张的神经一直绷着,她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变小了,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一点声响,才敢勉强打开了衣柜的一条缝,露了半张脸出来。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屋子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谢轻澜吓得甚至忘了把衣柜拉回来。 “谢轻澜!” 外面的人又喊了一声,躲在衣柜里的谢轻澜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魏叙在唤她,谢轻澜才推开了衣柜门。 “我在这里。” 谢轻澜说话的声音都无力到了极致。 “你没事就好。” 谢轻澜抬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魏叙,才发觉整个屋子已经被血腥味充斥着,魏叙三步就到了她跟前,将他从衣柜里面抱了出来,谢轻澜揪着他的衣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问起。 “叛乱已除,明日我们就可以回京。” 她不问,抱着她的男人反而自己开始跟她解释了起来:“刚刚我并非不跟你解释,只是担心隔墙有耳,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实情,江南徐家与永州刺史勾结,一起给南疆做了卖国走狗,最近这段时间生出来的事端都是因为要对付他们出的计策。” “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但是之前你和明山老和尚是不是有让他帮你将养珍惜草药的约定?徐家大公子得了花柳病,需要其中一味医治,就求到了那个老和尚头上,谁知那个老和尚的小沙弥嫌他们日日上面烦心,便想着你的身份是徐家惹不起的,便把你推送了出来,徐家才决定绑了你。” 谢轻澜被魏叙好端端的放在了床上,她看着浑身是血魏叙看了好半天才道:“不知道徐家要的是哪一味草药?” 为了一味草药就害她自此?打死谢轻澜都不相信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 “将欢子。” 魏叙回答的不假思索。 “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还能治疗花柳病。”谢轻澜嘲讽的笑了笑,转头直勾勾的看向魏叙的眼睛:“我要你说实话。” 若只是为了一味药材就可以这样铤而走险,那徐家绝计是算计不出来谋反这种事情的,这样的心思缜密,谢轻澜怀疑明明是魏叙早就发现了问题,来的将计就计。 她那一双眼睛好像要看破虚妄,魏叙原本打好的草稿在这里全用不上。 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从最开始他就不应该抱着欺骗她的态度来聊天,在谢轻澜那里,非黑即白,只有对与错的区别,从来都没有第三方中立的态度出现。 “是我故意引诱的。”是他先发现了对方的意图,才想出来了这一招祸水东引,他原本只是想让对方降低警惕心,谁料到就这么把谢轻澜牵扯进来了。 谢轻澜看着他有些愧疚的脸庞,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凌厉。 “魏叙,若是今日被盯上的人是乔星然,你还会这样理直气壮的告诉我,这件事情是你故意引诱的么?” 谢轻澜眼眶力都含了眼泪。 面前的男人听完她这句话以后,默默的把头低了下去,谢轻澜只感觉一股子气用力顶住了自己的胸腔。 “我也以为我可以就这么放下你,那份契约书,就是我可以放下你的凭据,可先是你莫名其妙把那份凭据收了过去,后来又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魏叙,从前你不肯听我解释,而今你依然不愿意跟我解释半句,我求休书的时候,你那般不愿意,我以为你心里还有半点我的位置,我还曾抱有期待。” “如今,你让我的这份期待可真无地自容,我怎么也不该对你抱有期待啊。” 谢轻澜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哭了。 “我承认,乔家当初威逼利诱的时候,是我不仁义,是我先放弃了你,可你从未想过我的处境,你只知我负了你,可曾想过,乔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又岂是我可以抵抗的。以你的本事,我实在不相信后来的你一点也不知这件事情。” “到底是你不愿意相信你的兄弟,就是那样一个无耻的烂人,还是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愿意相信过我半分?” 谢轻澜几乎是将话吼出来的。 从前她跟魏叙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图,不图他钱财,不图他权势,只是因为那份最纯粹得心动便愿意赴汤蹈火。 可当时的魏叙,就是不愿意听她多解释哪怕一句…… 三千的时光消磨了太多东西,包括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从前的魏叙可以对她掏心掏肺可以对她百般庇护,如今他把所有的心思全用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还用她来做替罪羊。 她怎么能不恨! 凭什么好事都让乔星然占尽了呀! 从前有乔鹤然护着,现在有魏叙护着。 凭什么从始至终乔星然坏事做尽,却还可以有人替她善后。 “魏叙,日后我们各自参半,两不相欠了吧,三年前你替我解开的一个又一个难堪,在悬崖匪窝救我的那条命,今日我总算是还给你了,来日时机一到,我便自请下堂,我们之间,便别提什么我们了。” 第九十七章:过量的迷药 姑娘的声音最后零落成尘碎在空气里。 魏叙学不会尊重她,他从心底里就看贬了她,若是今日跟他一起出来的人是乔星然,他还会这样事事遮遮掩掩吗? 但凡他提前说一句,哪怕一句提醒! 在衣柜里躲得那些时间里,她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后果,若是刚刚进来的人不是魏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自裁。 她确实像活着,但她不能像狗一样屈辱的活着,她想做个人,不想做任人支配的蝼蚁,怎的就那么难? 谢轻澜转过身去,干涩的眼眶甚至掉不下来一滴眼泪,娘亲的前尘就在她眼前一遍遍环绕,娘亲的疯,何尝不是她最爱的父亲一步步逼成这样的。 她不能再做第一个娘亲。 所以,她可以在自己难以抉择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放弃魏叙。 身后的人一直在那里站着,似乎站了很久很久,但这一次谢轻澜没有回头。 谢轻澜承认自己就是犯贱,之前跟自己说了那么多绝情话,内心最深处却依然还对魏叙抱有期待,万一他是在跟她赌气,万一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万一他还爱她呢? 可如今,所有的万一在今日破的稀碎。 …… 谢轻澜一直到回了京城也没有问自己是如何被魏叙送到永州的,只是看着阔别半月之久的京城,莫名有些不熟悉了。 “您是说我们夫人身体里还残留着迷药,所以身子骨才会一直不好?” 终于在谢轻澜又一次晕倒后,青骊没有听她的话,而是擅自请了府医。 “是的,夫人前段时间约莫是用了大量迷药,身子已经达到了承受的极限,是药三分毒,所以如今才会动不动就晕倒。” 老府医收了看脉的软枕,如是的开口。 谢轻澜早在府医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她摇了摇自己还有些发沉的脑袋,转眼正好看见了窗口的那片衣角。 “世子爷不应该给我个交代么?” 她总算知道了自己是如何昏迷中被运到的永州,她哪里是因为掉下悬崖砸了脑袋,分明是因为魏叙怕她中途醒了坏事,给她下了致死量的迷药导致的。 知道的越多越生气果然是正确的,谢轻澜只感觉此刻的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府医和青骊谁也没有想到魏叙会过来,顿时整齐的变了脸色。 偏偏窗口的人,在听见了谢轻澜的话以后,像是心虚了一般,根本就没有敢露面。 “夫人……” 青骊怯懦的看向谢轻澜,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被眼前的情况吓懵了。 也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迷药明显是对身体有害的毒药啊,世子爷怎么也不能给少夫人喂迷药? 若不是顾忌着魏叙到底是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主子,青骊此刻都想跑到他跟前去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没事,他脑子有病。” 青骊刚在心里想了这句话,谁料转头这句话就被谢轻澜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果然,哪怕少夫人身为当事人,依然会觉得世子爷这个决定非人哉。 “刘大夫,那这祛毒是不是很难?” 谢轻澜到底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一些,她先将魏叙的问题放在一边,然后转头问向已经目光呆滞的府医。 “回少夫人的话,那您的意思是这个毒好祛还是不好祛呢?” 刘大夫也跟青骊一样,完全不理解这对小夫妻到底是什么操作,哪有这么光明正大把下迷药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人。 癫,实在太癫了! 可面前的人到底是主子,刘大夫哪里敢擅自做主,如今已经听到这么要紧的事情他都害怕自己回头什么时候就被人抹了脖子,现在只能隐晦的去问谢轻澜的意思。 “刘大夫,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是请您来给少夫人看病的,您现在反过来直接问病人要结果算怎么回事?” 青骊完全没理解刘大夫话中的含义,只是冷着脸低声训斥。 刘大夫心里发苦,可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抬着眼一味的看谢轻澜。 “你看少夫人做什么,你……” 瞧着青骊又要训斥他,谢轻澜才抬起头来看向刘大夫,她心里的烦绪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只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该怎么治就这么治,跟夫人与侯爷那边如实汇报就行,世子爷那边,就说我要死了。” 谢轻澜想起来魏叙的样子就冷下去了脸,他是真担心她属猫的,有九条命不成? 她如今确实对魏叙已经死心,但是不代表她就愿意把这个亏吃下去,其实说起来这也不算吃亏,是由内而外的窝囊。 窝囊的她,那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 刘府医战战兢兢的点头,已经明白了谢轻澜是什么意思,深宅大院里最忌讳的就是没有主子的命令擅自做主,如今有了谢轻澜这一句承诺,他也可以放开拳脚了。 待到刘府医离开,谢轻澜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徐家算是完了,大小姐魏滢也被侯夫人求了一道圣旨准许其和徐家大少爷和离,魏滢还以女儿身份住在魏家。 这位大小姐谢轻澜没有太多接触,更多的一些了解还是从前在旁人嘴巴里知道的,魏瑗被侯夫人发配到了女子书院去,这段时间宅子里还算安静,可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节了,也不知热闹不热闹。 还有她昏迷之前晴夏跟她说的来自“魏叙”的提醒,那个人真的是魏叙么? “青骊,你说我被人掳走那日出现了两个世子爷?是不是你看错了,或者那人只是跟咱们家世子爷有些相似……” 谢轻澜忽然转头问向青骊。 当事人魏叙什么都不肯说,她只能在这些只言片语里寻找答案,她可以迷迷糊糊的过一辈子,但是她不能迷糊的去送死。 今日是迷药过量,来日若是再遇上这种问题,为了保护乔星然,他会不会直接把她送给匪徒? 谢轻澜没办法信任魏叙了。 “奴婢那日绝对没有看错,咱们家世子爷眼尾有颗小痣,连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青骊满口都是笃定的回答。 第九十八章:前来感谢 那就是有两个魏叙了? 也就是说,晴夏跟她说的那些来自于“魏叙”的提醒,让她小心乔星然的算计,很有可能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魏叙! 谢轻澜可以肯定目前自己身边这个犹犹豫豫,腻腻歪歪的人,肯定是那个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嘴贱毒舌的魏叙本人。 可,那个提醒她的到底是谁? 他又何必以魏叙的模样前来提醒她呢。 “那是世子爷发现您被歹人挟持,本想直接破门而入,却发现原本并不怎么结实的门窗,无论世子爷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办法撞破,后来只能无奈的用匕首一点点撬开门栓,进门以后发现您不在,奴婢本想招人过来一起寻找您,但是世子爷为了您的声誉,并没有让奴婢声张。” “后来世子爷就带着他的人,去外面寻找您了,再后来就是夫人说您和世子爷一起出了远门,那段时间都不会再回府,让奴婢们好生看着点浮云院。” “可当时您分明是被人劫持,又怎么可能会跟世子爷一起出了远门,奴婢心里一直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跟旁的人说,就一直在心里憋,可转头又听说那日乔姨娘那边,得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有把整个映星园给拆了,奴婢又觉得或许是真的。” 青骊皱着眉,这段时间她一直担惊受怕着,吃不好睡不好,连头发都接二连三的,白了好多根,直到这两天谢轻澜回来,她的心神才渐渐的安稳了下去。 这段时间的相处,青骊早就认可了谢轻澜这个主子,尤其是上一次道士事件,谢轻澜直接给她了生的机会,青骊更是对谢轻澜早就死心塌地了。 从来都是主子拿下人的命去填窟窿,她从来没有见过哪家主子愿意放过下人,让自己亲自去走刀山火海的。 “少夫人,奴婢真的很庆幸您能回来,本来奴婢打算着,若是您再不回来,就拿着上次您给奴婢的那封信去直接找岑郡主的。”青骊眼角已经带了眼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青骊才更不明白世子爷到底是何等的心狠,才会干出来给谢轻澜灌药的事。 他们是夫妻呀,过了六礼,拜了天地的夫妻,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宛若死敌。 “我也很庆幸自己能回来,你们几个虽然先后都跟着我了,但我也不怕你告诉别人,只有你和张嬷嬷是我可以权全心全意信任的,将心比心,你们自个也明白。” 谢轻澜一向不喜欢这种煽情,可是情到深处,难免心动。 看着眼前的青骊,她莫名又想起来了那个傻傻的嘉月,人生如戏,大抵如此。 “少夫人自有少夫人的活法便是活不下去也自然会给你们找好后路的,你们都不用怕。”谢轻澜抽了抽鼻子,到底没有把心里的那些猜测和盘托出。 如今的青骊虽然也对她忠心耿耿,但是她再也受不住第二次嘉月那种情况了。 瞧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青骊脸上的泪也很快止住了,只是还隐藏在她们两个心头上的阴影,是怎么都消散不去的。 …… 四房家暴这件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谢轻澜回京以后才知道,四房最后是跟徐家谋反的事情一起判的。 徐家谋反全族被诛,连魏滢生下来的那个一岁多的孩子也被活生生摔死,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情面。 皇帝是最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四房老爷魏岁峄不过是打老婆孩子而已,竟然被他的亲侄儿魏叙,直接判了个流放三千里。 三千里的苦寒之路,四房老爷这些年喝花酒早就拖垮了身子,又怎么可能受得住这种折磨,怕不是要生生死在路上。 族中耆老对魏叙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简直深恶痛绝,可他们一个个又不敢到魏叙面前来抱怨什么,更不敢到安昭侯跟前去闹,最后便想来羞辱四房太太母女。 只是浮云院的门都没有进,就被谢轻澜之前安排好的人哄了出去,张嬷嬷他们也终于知道是谁给耆老引路到的浮云院。 除了整日悠闲的芳姨娘,还能是哪个? 侯夫人这次不愿意了,直接带人过去挠花了芳姨娘那张脸,安昭侯还想护着,最后被魏叙不咸不淡的几句话顶了回来。 谢轻澜对他们魏家的事情如今已经不是很上心了,尤其是魏滢回府以后,他就把侯夫人交给她的事情一一转了出去,只是一味的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让魏滢协助就行。 她也乐的清闲,终于轻松了几日。 午后的阳光暖和又不刺眼。 谢轻澜刚吃过午饭,就听见身边的小丫鬟来报,说四房太太母女过来了。 “四婶婶,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句,倒叫我失了礼,我该提前去接您。” 谢轻澜忙从藤椅上起身,她一张脸未涂脂粉,白净的吓人,根本没有一点血色。 四房太太知道都是客气话,哪里敢让谢轻澜再忙活,有碍于她是长辈的身份不方便做一些事情,便指使身边魏淑冉去搀扶着谢轻澜。 “本就是在一个院子里,婶子这不是想着该过来跟你说一声,所以也没提前通知……”四房太太有些内疚的开口。 现在阖府上下都以为,为了救四房太太母子于水火,世子爷带着世子夫人天南地北的寻找证据,还把少夫人累瘫下了。 “婶子,我就开个玩笑。” 谢轻澜实在没想到四房太太这样也能当真,连忙给她解释。 四房太太何尝不知道她是开玩笑的话,可想到她和冉冉有今日的出头也全然是她和魏叙的功劳,眼里顿时蓄满了泪。 “今日我和冉冉过来,就是跟你道别的,明日我们就回老家那边去了,如今我们能得沉冤雪,多亏了你和叙儿。” 四房太太自然是知道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大小姐魏滢也遇见了同样的问题,亲兄弟与亲女儿之间,安昭侯选择了亲女儿,才有了她和冉冉的出头日。 可……想起后来再无人敢来骚扰她和冉冉,四房太太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是谢轻澜出了力才又的她们的安静。 “婶婶,我和世子爷都很喜欢冉冉。” 谢轻澜看着魏淑冉如今已经丰润许多的小脸,真诚的开口。 第九十九章:少夫人随时要跑路了么 听谢轻澜主动提起来魏叙,四房太太的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如今京城盛传魏叙的绝情名声,皆因她们母女而起。 “听说叙儿最近很忙,我们便没有过去打扰,想着怎么在临走之前也要见见你,跟你道个谢。”四房太太泪眼蒙眬。 若不是又有他们的帮忙,以安昭侯护短又爱面子的性子,这件事情最终定然还是她们母女吃亏。 “只是你们现在回老家,那边……” 谢轻澜还是有些犹豫,老家那边的人更是帮亲不帮理,四房老爷说到底也是魏家的子嗣,哪怕办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也不该让家里的婆娘闹到外面去。 就那日五老太太和三老太爷的表现,就可以想象得到老家那边的人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四房太太和魏淑冉孤儿寡母回老家,怕不是要被那边的人给生吞活剥了去。 “大嫂子那边已经为我们想好了主意,我们就在镇子上买了一套小院子居住,距离老家的宅子很远,虽说是在一个镇子上,但也算得上是南辕北辙,只要我们母女不高调,足够撑到冉冉及笄。” 四房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解释。 她也是可怜人,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她所求的东西也不多,只要魏淑冉及笄以后找个好人家,哪怕四房老爷流放归来打死她,她也认了。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可冉冉还小啊,同龄人是什么状态,冉冉又是什么状态,她在亲爹亲娘跟前长大,却还不如人家后爹后娘。 谢轻澜听着这话心里也开始泛起难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是揉了揉魏淑冉依然发黄的头发。 那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听说是四房老爷从前还在的时候,经常因为一丁点事情就不给她吃饭,直到把孩子饿的几乎昏过去,只剩下一口气,哭着求着他原谅,才肯给她一口饭吃。 “青骊,去把我梳妆台上的那个盒子拿过来。”谢轻澜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能帮魏淑冉的事情不多了,谁也不知道哪天四房老爷会不会又回来,魏淑冉能不能安安稳稳都撑到及笄。 反正,魏淑冉长大的时候,她一定不在魏家了,还不如现在能帮一点是一点。 “澜丫头这这这……” 谢轻澜从青骊手里面接过来一个朱漆色的盒子,里面有五张面额五百的银票,还有一些金银首饰,虽然算不上千金贵重,但是当做盘缠亦是足够了。 “这是给冉冉的,您就收下吧,就当是我提前给冉冉成亲的添妆礼。” 四房太太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可在如今她们母女被人人嫌弃的时候,还有人愿意雪中送炭,实在让四房太太情绪难自抑。 谢轻澜把四房太太推回来的盒子索性放到了魏淑冉的怀里,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会凹进去一个小小的窝。 魏淑冉抬头的一瞬间,正好跟这个梨涡对上,她一双清澈的眼睛中,只剩下深深的感激之情。 后来很多年以后,魏淑冉也早就生了孩子做了祖母,可回忆起今日这个笑涡的时候,总是涩中带着甜蜜。 “嫂嫂,冉冉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给娘亲做靠山,给嫂嫂做靠山。” 魏淑冉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引的四房太太破涕为笑。 “嫂嫂,冉冉是认真的。” 魏淑冉有些执拗的开口。 哪怕在浮云院住的时间并不算太久,跟魏叙的相处也没有太长,可这个生性反应迟钝的小姑娘,却已经对这个美丽还善良的嫂嫂,形成了眷恋。 她虽然年纪很小,也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但是从这些年父母之间的恶劣相处,也品出来了一二自己的道理。 她能看的出来谢轻澜与魏叙的关系也不见得怎么好,如今自己父亲和母亲终于分离,那是不是终有一日大嫂嫂也要跟大哥哥分开…… 这几日母亲抱着她几乎是以泪洗面,她也终于明白了失去父亲以后,虽然再也没有了那些漫无边际的挨打挨罚,但同样她们母女之间也失去了最有力的依靠。 魏淑冉看着哪怕有些虚弱,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的嫂嫂,她不想日后与大哥哥分开的嫂嫂也被泪眼欺负。 “好,嫂嫂等着冉冉做靠山。” 谢轻澜看着她诚挚的眼神,虽然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四房太太母女离开以后,青骊脸上的表情才一点点变得担忧了起来。 “少夫人,您刚刚送出去的那份礼物……”主子又在拿自己体己的东西乐于助人,青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次给赵小姐送盘缠,这次又给四房太太母女送盘缠,她家少夫人本就根基薄弱,有多少体积的东西可以用来给别人当盘缠? 尤其是这些日子世子爷和少夫人的关系越来越微妙了,她多怕某一日,她再去拿盘缠的时候,就是要送谢轻澜离开。 那些可都是这些年谢轻澜自己一点点攒起来的,她并没有用后来在魏家得到的东西做人情,就足够说明了她对魏淑冉的喜欢。 谢轻澜笑着摇摇头,却并没有解释这些,只是开玩笑的说:“若是青骊改日要嫁人,本夫人同样送你一份厚礼。” 看着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青骊配合的换了一脸羞涩,心里却在不停的叹气。 怎么办,她越来越感觉少夫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跑路了。 不过想想也是,就他们家世子爷这样,能娶上媳妇儿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他却不懂得珍惜,事到如今还搞出来那些个幺蛾子,任谁不想跑路啊! 青骊的思路跌宕起伏,尤其是跟谢轻澜混熟了以后,她就更加的心疼谢轻澜了。 只是她这翻来覆去的表情变化,落到了谢轻澜眼中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轻澜原本只是想逗一逗青骊,想把那个悲伤的话题揭过去,谁料却看见了青骊这样一番扭扭捏捏的表情。 谢轻澜心里一整个大震惊。 她记得自己没有昏迷之前跟青骊聊天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月前,青骊还是一副单纯宝宝的模样,而今怎么就忽然…… 第一百章:娘家人上门 青骊和谢轻澜的不同频,完全造成了一个极大的乌龙,看着青骊这幅样子,谢轻澜反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到时候该给青骊包什么红包。 而青骊这边。 莫名其妙看着谢轻澜闭上了嘴,一副对什么事情都好像淡淡的,没有什么眷恋的样子,顿时心里更加笃定谢轻澜许是有了四房太太和大小姐这一遭遇,也渐渐对他们家那个世子爷失了信心。 青骊虽然还是侯府的丫鬟,可这段时间她的心早就飘到了谢轻澜身上,根本不可能站在魏叙的角度去向,反而越发的同情谢轻澜,以至于后来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的时候,眼盲心瞎的魏叙后悔莫及,调查到这里,才发现事情早就有迹可循。 “少夫人,谢丞相和谢夫人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如今正在会客厅等您。” 安昭侯府的规矩大,谢家夫妇与谢轻澜的关系满京城也是有目共睹,两方之间根本就不是会说体贴话的人,所以在会客厅见面,而不是直接引到谢轻澜也是正常的。 谢轻澜刚结束了一段胡思乱想,结果一抬头就听见了这个消息。 她原本还有些茫然的表情,在听见是谢家来人了以后,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想起来才跟青骊说过的,关于两个魏叙的事情,那谢家又跟哪个魏叙有关系呢? 不过,谢轻澜并没有忘记其中一个魏叙提醒过她要小心谢家来人的事情,联系到之前她对谢煜阳的报复,想来今日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青骊,你去月华堂说一声,既然是我娘家来人了,就由我亲自去接待吧,母亲近日繁忙,想来我父亲他们也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谢轻澜整装待发,很快就恢复到了最自然的状态。 这件事情他并不是在想折腾到安昭侯府这边,哪怕其中又有乔星然的算计,但说到底问题还是她一手引发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便决定自家事自家解决。 青骊虽然跟谢轻澜关系已经很好了,但说到底并没有跟着她在谢家生活过,也没有见过谢家那疯狂的亲情关系,在听了谢轻澜的话以后,虽然有些奇怪她话中的含义,但却并没有再多嘴什么别的。 青骊不是嘉月,也不能把青骊和嘉月混为一谈。 可,谢轻澜看着青骊离开的背影,莫名就想起来了嘉月还在的时候,每当他和谢家人之间起了冲突,那个傻丫头哪怕是怕极了谢家人的威逼利诱,却总是每一次都站在他身后,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对外人来说,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在谢家长子和谢家淫威面前,一个丫鬟的性命微不足道,所以当谢家长子害死了这个丫鬟以后,所有人都在劝她不要去讨回公道,但是嘉月在谢轻澜这里是不一样的,哪怕那个丫头有些缺点,她胆子小,她怕事,她甚至有时候比她这个小姐的脾气还大! 起码从前的谢轻澜知道,只要还有嘉月陪着她,就证明她还是个人,不是个只知道算计东西,只知道发疯搞事的诡异。 谢家欠嘉月的东西,她会一点点的讨回来,包括谢煜阳那条贱命。 谢轻澜不仅没有带着青骊,连其他的丫鬟下人一个都没有带着,她选择了单刀赴会,连已经坐在会客厅里等的极尽不耐烦的谢家夫妻都震惊了一下。 “许久不见,父亲还来找女儿做什么?那日回门起,女儿便以为我们之间的父女感情就此断绝了。” 谢轻澜一点没打算跟谢延川好好说话。 她脸色白的吓人,其实走了这一段路,路上有好几次都是气喘吁吁的,连气都有些上不来了,但她还是坚持走到了这里。 在她刚进门的时候,谢延川还有心想要关心她一下,毕竟魏世子夫妇为求真实伉俪情深的故事,早就在京城传了数个版本。 可是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迎面就撞上了谢轻澜这样忤逆不孝的话,那口气硬生生的卡在了他的喉咙里,憋得他脸颊胀红,却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大小姐,你曾经这么些时日一直没有归过家,你都不知你父亲是怎么思念你的,他听说你在外面受了伤,今日终于得了空闲,便想着来看望你,可你却刚见面就说这样诛他心的话……” 赵氏连忙扶住似要被气的突发心疾的谢延川,这一番丝滑的扣帽子举措,太多的时日没有相见,谢轻澜差点没接住。 她笑着抬头看向赵氏,只留给她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大姐儿,你那是什么态度。” 赵氏最近本就为儿子的事情忧心,连往日的伪装都懒得演一演了。 就在她要发火的时候,旁边被她搀扶的谢延川,像是终于缓过来了那口气,一双眼睛猩红猩红的看向谢轻澜。 “澜丫头,你是爹爹第一个孩子,同样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跟你断绝关系,想必我们父女之间一定是有误会的。”谢延川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女儿什么样子,他知道越是跟她耍横越没用,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准备走亲情路线。 只是那些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根本就没有用上,上来就谢轻澜掀翻了桌子。 他努力的把接下来的戏码往自己设定好的方向走,这一张口就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谢轻澜冷眼看着这对表情迥异的夫妻,嘴角的冷笑却一直没有下去,谢家夫妻不肯先提来这里的缘由,谢轻澜也全然装作不知道真相的样子。 只是听见赵氏一个劲强调谢延川对她多么思念,多么疼爱,谢轻澜终于是忍不住撂了挑子,她冷笑着质问:“既然父亲那样的想念我,我从世子爷在永州回来,已经有半月之余,甚至外头的大街小巷都知道我在这次平凡战役中受了伤,差点丢掉性命!” “父亲竟然这样心疼我,又是如何忙到这个时间才来看望我的?” 她话语中的讽刺溢于言表,眼眶里的愤怒丝毫不再掩饰。 找理由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吧,偏偏这一个两个找的理由都那么的勉为其难,难道她脸上就写着好糊弄三个字? 第一百零一章:恋爱脑不可取 被谢轻澜落了面子,原本脸色就难看的谢延川,此刻脸上更像五颜六色的染缸。 他当然对谢轻澜没有多少关心,他来这一趟也是带了别的目的,可是谢延川就是那样一个爱面子还无能狂怒的小人,他可以做初一,旁人却不能做十五。 他被谢轻澜气的鼻子都歪了,眼前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是他亲生的女儿,可如今她嫁了人翅膀硬起来,就敢对着他这个亲爹吆五喝六了。 谢延川根本没法接受。 “这就是你跟亲爹说话的态度?难道安昭侯府就是这个规矩,让我好好的女儿嫁过来还没半年,就学成了这幅泼妇样子。” 谢延川气的直拍自己大腿。 他原本是想好好来跟她说道说的啊,是谢轻澜自己不愿意好好说,非得逼他骂人。 谢轻澜嘲弄的看着他的虚伪,对这个亲爹再也没有了半点期待,只是冷言冷语的反驳:“我在谢家生活了十几年都没被教养好,您凭什么认为到了魏家不足半年就该变成一个贤淑温婉的人?” 魏家不见得是好地方,谢家难道就是什么人间福地? 不过是狼窝换到虎窝,一样的险峻。 谢轻澜看着赵氏脸上似有急迫闪过,看样子是等的没有耐心了,偏偏三番两次的想要说话都被谢延川阻止了,于是只能干着急的左顾右盼。 从她这番作为上,谢轻澜哪里还能推测不出来谢煜阳的情况,八成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吧,要不然就谢煜阳那个爱面子还爱算计的人,根本不可能把这种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 只是她们凭什么认为她这里就有解药? 谢轻澜自认下药的事情不可能被谢家人发现,不然今日他们夫妻过来,就不会是这种表现了,赵氏还不得直接撕了她。 可……联想到被“魏叙”提醒的事情,谢轻澜忍不住的咬了咬嘴巴里面的软肉,难道真的跟乔星然有关系?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魏世子夫人如今混出来人样子了,就不认亲爹了,也罢也罢,反正你老子早也没有想过你日后多么孝顺,既然你也不耐烦见我们,那我就打来天窗说亮话吧。” 谢延川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嘴皮子有多厉害,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在嘴皮子上赢过谢轻澜,所以索性不跟她东拉西扯。 “把霓裳花交出来,日后你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是成为万人之上的老封君,还是成为人人欺凌的老乞丐,我们一拍两散,再无关系。” 谢延川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害臊反而理直气壮,他一双犀利的鹰眼虎视眈眈的看向谢轻澜,这大抵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说辞。 如今谢延川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诉求说了出来,那边原本一脸焦虑的赵氏,眉宇间的急躁也缓和了一些。 谢轻澜料想过种种,还真没有想过他们会张口就要“霓裳花”,可那个东西一不能解毒,二不能治疗男病,谢家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哪怕他们张口要谢轻澜去明山方丈那里求草药,谢轻澜都没有此刻这样震惊。 难道这就是乔星然给她挖的坑? 谢轻澜微微皱眉,实在不明白乔星然怎么会忽然让人来给她讨这个,她为母求药的事情,京城里其实也有不少人知晓,可是太后赐下霓裳花一事,知道的只有魏叙! 蓦然想到这个人的名字,谢轻澜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迫使自己把所有的精力先应付到眼前,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真是魏叙告诉乔星然的…… 那次他没有直接把花盆砸了,现在却又要通过谢家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求,魏叙他莫不是脑子有疾? “父亲在说什么胡话,什么霓裳花?” 不过,虽然料错了,但谢轻澜也绝不可能把花送给这夫妻,她想都要没想就失口否认了,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淡,看上去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谢轻澜,我没有跟你商量,你也不用跟我否定,我知道你娘需要这个来解毒,那八味草药你一直看的比你的命还重要,可霓裳花虽然难求,你娘已经病了十几年了,又差不了这一时半会,我们要这个可是为了救命啊!你二弟弟危在旦夕,哪怕你跟他从小就掐,可那毕竟是你的亲弟弟,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这样见死不救?” 谢延川竟然灰暗还给自己说哭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片拳拳慈父心感人至极?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超级伟大? 可谢轻澜听了这个,只感觉恶心到了极致,什么叫做她娘已经这样十几年了? 难道谢煜阳就比她娘亲尊贵,比她娘亲的命是命?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狗屁不通的弟弟,谢延川竟然真的能自不量力的拿出来跟她亲娘比,谢延川脑子也有疾吧! “没有就是没有,父亲若是求药可以去保安堂,我这不是药房,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谢轻澜不想跟他们扯那么多,索性直接招呼了外面的下人。 “送客!日后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谢丞相家的人再上门,除了报丧,其他一律不许进门。”谢轻澜冷着一张脸,哪怕这些话她全部都当成狗放屁,可还是被气的不行。 她只为自己的亲娘感道可悲。 当年恋爱脑上头,为了谢延川什么都不顾,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也要跑出去,随着谢延川外放到了岑州,可等到她的是什么。 是无尽的折磨,是抛弃,是背叛。 是他停妻再娶,是他忘恩负义! “谢轻澜,你听听你说的这是提供女儿该说的话吗?”赵氏才不关心他们父女感情,他们父女就算是此刻人脑子打出来狗脑子,她也不会管。 但是没有霓裳花就代表着她最有出息的大儿子没救了,好好的一群人去寻花问柳都没有事,怎么偏偏就煜阳得了这种病? 赵氏恨不能把青楼砸了,都怪那些下贱小妖精带坏她儿子,让她儿子成了天阉的太监,可是她不能啊! 出了这种事情本来就足够丢人了,她又没有办法把这种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甚至到谢轻澜这边来求药都不敢说明缘由。 “大姐儿,就算赵姨求你,赵姨给你跪下了成不成,你二弟弟真是危在旦夕,要不然我怎么也不可能向你开这个口。” 第一百零二章:免开臭嘴 赵氏说着说着就要跪下。 谢延川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不许跪,这个孽障铁石心肠,既然她不愿意帮忙,连颗草药都不愿意帮扶自己的亲弟弟,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安昭侯和魏世子,如今她已经出嫁,我这个做爹的事管不了她了,但是她还有夫君,还有公爹!” 谢延川今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霓裳花。 他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旁人娘家的亲爹都是在想方设法给女儿在婆家留脸面,不希望女儿在婆家丢人,更不希望女儿在婆家没有脸面。 偏偏谢家是个意外,谢家的每一个人都致力于让谢轻澜丢人现眼,甚至他们最期待的就是谢轻澜被婆家休弃。 谢延川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他今日就没打算空手而归。 “夫人,这……” 谢延川这一番话,谢轻澜倒是还没什么反应,确认已经进门的这些下人无措了。 这毕竟是主子的家事,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谢轻澜的娘家亲爹,更是辰国的丞相。 不管这个丞相到底有没有实权,也不管这个丞相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毕竟人家的身份就在那里摆着,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下人又能怎么办。 谢轻澜也知道他们为难,又让他们退了下去,她嗤笑着看着当众耍赖的谢延川,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轻声询问:“您当年是不是就靠着这套耍无赖的本事,才将我娘那个单纯好骗的小姑娘骗到与你私奔的?” 她眼角的轻蔑几乎转为了实质。 这绝对是谢延川心里最虚的地方,当年与谢轻澜她娘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爱又到抛弃,全都是他千方百计算计好的! “谢轻澜,我自进门起就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话,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为父,难道你娘的性命,你真的……” 若是手边有剑,谢轻澜相信,此时此刻谢延川一定给她扎个对穿。 可他现在手里没有兵刃,有的也只是一股子戾气,他瞪着的眼睛猩红,不仅仅是脸颊,连同着脖子也一起红的泛紫。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谢轻澜毫不怀疑此时此刻若她在谢延川的一臂范围内,这已经紧紧握紧的拳头,绝对会结结实实的砸在她的脸上。 “谢丞相!” 就在他们父女间的硝烟一触即发时,一到清亮里夹杂着阴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轻澜还以为他们这边争执的事情传到外面去,最先来的人会是侯夫人。 却不想眼下来的人竟是魏叙。 “谢丞相此番前来若是看望我夫人,本世子热烈欢迎,但若是特意前来给我夫人添堵的,那也别怪本世子要跑到陛下跟前胡言乱语了。”魏叙话里全是威胁。 刚刚还怒发冲冠的谢丞相,一瞬间就冷静了下去,因为他也知道,疯子如魏叙,这个连亲叔叔都可以流放三千里的狠人,又怎么会对他这个便宜岳丈多么网开一面。 谢轻澜没有去看魏叙的表情,这么多日没有见面,她原本想要质问他的那些话,早就凌乱在了这些日子里的反思中。 他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话可以言语。 哪怕此时此刻他确实是在帮她说话,也实实在在的是在给她撑腰,可联想到前因后果,又想到她刚刚推断的事情,反而把魏叙的所有动作,全部都当成了有目的的。 她没有办法再以平心而论的面对魏叙,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他们现在算什么,他们现在什么都算不了! “澜丫头。” 谢延川硬杠不过魏叙,转头又把眼睛看向了谢轻澜:“这件事情就算是爹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你就算不考虑你弟弟的安危,但是你起码也要考虑一下你娘……” 谢轻澜她娘可还在谢延川手里。 当年那个女人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进京,哪怕谢轻澜怎么哭闹谢延川都没有同意,自五岁那年分离,谢轻澜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疯子,却到如今还在心心念念着那个已经疯的不成人样亲娘。 谢延川知道谢轻澜有多么在乎她那个死人娘,这么多年以来,谢轻澜每一次被他要求做什么事情,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还在他的手中,这次来魏家,他原本是没有打算把那个女人搬出来的,可……谢轻澜还是那么不听话,非要让他把她的软肋弄的满天下尽知,才会服服帖帖的听劝。 “好,我给你就是!” “你不许动我娘一根寒毛。” 原本还算沉默的谢轻澜,听到眼前这个贱人直接拿亲娘来威胁她,之前的心高气傲顿时化成了片片锋利的渣子,一股脑的全部都扎在了她最软的致命处。 想起来上一次她就是因为不听谢延川的无礼要求,所以见到了一份血淋淋的指甲盖,染着红色凤仙花汁子的指甲上全是褐色的血迹,明显是被人活生生拔下来的。 谢轻澜就忍不住发颤。 “只要澜丫头听话,一切好说。” 终于拿捏到谢轻澜,谢延川原本疯狂的表情都缓和下去了。 他偏过头去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魏叙,表情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得意的样子:“魏世子,刚刚也是我们父女间的玩笑话,想必世子也不是那样多事的人,我们这样的普通家事,就不必闹到陛下跟前去了吧?” 魏叙回了他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 让热脸贴了冷屁股,谢延川也不生气。 谢轻澜咬着牙让人去拿霓裳花。 “谢轻澜,这东西毕竟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你确定就要将他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魏叙沉着声音提醒。 他看这她眼神里的万般不舍,那东西她求了多久才求到的啊,现在就要因为谢延川上下嘴皮一动送出去? 谢轻澜没出声。 反倒是那边的赵氏开了口:“世子爷,既然太后娘娘已经把这件东西赏赐给我们家轻轻了,只要没有人到她老人家面前去打小报告,想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本以为魏叙好歹是侯爵世子根本不会搭理她这种妇人酸话,可偏偏她这话才刚落地,一道带着风的巴掌直接甩在了她脸上。 “若是不会说话,就免开臭嘴。” 第一百零三章:埋汰人 面对谢轻澜或许魏叙因为愧疚,因为往事还会有几分收敛,可是面对外人,面对这些不相干的人,他可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 赵氏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来之前她确实听说过魏世子脾气不好,是京城里有名的混子,本以为看在谢轻澜的面子上,她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岳母,他怎么也该给她留些脸面,可张口就是这个! 赵氏被骂的无地自容,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好几下,而后将委委屈屈的眼神看向了旁边的谢延川。 她何曾被人这样辱骂过啊! 若不是顾忌着眼前人的身份,若不是还惦记着家中长子的伤势,赵氏今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世子爷慎言。” 谢延川接触到了赵氏的眼神,虽然心里一样的害怕魏叙,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没有实权的丞相和魏叙这个有实权却没有什么官职的世子比起来,简直算不了什么。 但考虑到赵氏如今毕竟是自己的平妻,自己大小也算是他的岳父,起码他该给他长辈应有的体面,所以脸色难看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爱听可以滚出去,本世子一向这样说话,哪怕面对陛下娘娘,也是如此,二位来我魏家,可并不是我们请你来的。” 魏叙索性一甩袖子将浑身的傲气展现的淋漓尽致:“二位虽是夫人娘家人,也算是我的长辈,但是我关二位也不像是做那人事儿的人,日后,还是少上门吧。” 魏叙冷眼瞧着几乎快被气死的谢延川,谢轻澜或许还会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顾忌一二,并不会把那些话说绝。 但魏叙可没有这个顾忌。 他跟自己亲爹说话的时候都是这个调调,又岂会跟这个便宜岳父扯东扯西。 “魏世子!” 谢延川没想到魏叙比谢轻澜那张嘴还要厉害,从前他只以为魏叙做事偏激,外头有关于他的传言,也大多是说他残暴。 可并没有说他这张嘴也那么厉害! “少夫人,您要的花奴婢取过来了。” 谢延川才发火,没有等来魏叙或者谢轻澜的反击,反倒听见了门口一个小丫鬟怯懦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把东西放下就成。” 谢轻澜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打算亲自把那盆花接过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瞬间将目光都放在了那盆已经绽放的极其热烈的花朵上,如今已经是暮秋之际,寒冷的北风说不定哪会儿就袭来,百花都已经凋零,偏偏这霓裳花开的依然热烈。 赵氏看见花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已经冲了过去,她极其没有礼貌地将那盆花从丫鬟的手中夺了过来,然后带着只有谢延川才懂得贪婪目光,死死抱进花盆。 “轻轻,赵姨替你弟弟谢谢你,赵姨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好孩子,待到你弟弟好起来以后,赵姨一定会让他去大江南北为你娘再寻一株霓裳花!” 赵氏目光灼灼的看向谢轻澜,那些大话张口就来,明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说这些话不过是一些客套话,这花一旦被她搬走,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性了。 偏偏她还是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对对对,你弟弟是最知恩图报的人今日你给了你弟弟恩情,就算是你弟弟的救命恩人,来日你弟弟一定会衔草结环的报答。”谢延川也打起来了包票。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在屋子里演双簧。 谢轻澜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她看着那盆霓裳花,眼神里满满的只有不舍。 亲娘缺的那八味药材,她寻了这几十年才终于有了希望,就连当时来送霓裳花的那位姑姑都说了,这珍贵的玩意,哪怕是太后娘娘那里也只此一株! 谢煜阳还能上哪里再给她寻一株? 旁边的赵氏瞧着她一直不说话,只是将眼神对着这盆花,又担心谢轻澜会反悔,连忙用宽大的衣袖罩住整个花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就不便再打扰下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救命,轻轻,爹下次再来看你哈。” 谢延川倒是对谢轻澜不回应没有做出别的想法,魏叙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赵氏一个妇道人家或许还不明白,但是谢延川是亲眼见过杀人疯子的眼神。 那种喋血到一定程度,早就已经被杀戮占据了整个内心的眼神,他曾经只在行刑场上见过杀人的死囚犯眼里见到过。 可魏叙,一个从金玉堆里养出来的世家公子,竟然也有这样一副眼神。 有了他这一句话以后,赵氏也忙跟到了谢延川的身后。 “阿嚏,阿嚏!” 只是她刚想开口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嗅到了霓裳花独有的香气,似乎是被花粉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 眼泪鼻涕一起下来,直接糊了霓裳花一身…… 经她这一番骚操作,原本心里还有几分惦念的谢轻澜,瞬间绷不住了。 那黏糊糊的鼻涕…… 几乎全蹭在了叶子上。 这幅场面,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这花,她也不是非要不可。 就连赵氏身边的谢延川都没料到还能在临走看见这一出,被恶心的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他颤抖着双手看着赵氏。 谢延川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句什么才能挽回颜面,于是,甩了一下袖子,愤愤不平的迈着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从前他只知道自己这位平妻不讲究,但又因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犯过病,所以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事情。 可今日瞧着她这幅态度,明显对这种糟污的事情千锤百炼,想到往日里她为他穿衣,为他做饭,为他过手一切事物,也不知在此之前有没有净过手…… 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老爷,您等等我啊!” 赵氏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瞧这男人并没有等她便自己离开,于是一边抱着那个黏糊糊的花盆,一边小跑着跟上男人。 魏叙已经被这夫妻二人的操作看呆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谢轻澜。 “你爹的口味可真独特。” 就赵氏这样的,他竟然也能下的去手? 第一百零四章:多了一盆 魏叙脸上全是一言难尽。 他现在又想起来了刚刚跟赵氏的争执,心里不免有些后怕,幸好当时赵氏没有犯病,没得喷他一脸…… 呕,越想越恶心了。 魏叙被自己的脑洞大开恶心的不行。 “呵呵呵,我这位亲爹,口味更独特的时候世子爷还没有见识过。” 谢轻澜嘴角的讽刺压都压不住。 想到刚刚赵氏的样子,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也难为她这些年一直在谢延川面前保持形象,偏得今日破了功。 谢轻澜话里有话,魏叙却再一次联想到了此刻,他脸色铁青的朝着门外走去,也不知道他又联想到了什么,反正已经被恶心的不行了。 等到他也离开以后,屋子里瞬间恢复到了往日里的宁静。 谢轻澜这才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疲惫感,她扶着桌子坐到一边,心脏某处传来的有力无气,让她的眼泪倏然掉落。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些是是与非非,可一旦想起来还在亲爹手里没有音讯的阿娘,想起来她费了千辛万苦,一波三折才得来的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别人取走了。 她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种莫名其妙的空荡,就好像身体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被人给抽走了。 刚刚她面对谢家夫妻的时候有多么硬气,如今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想起来魏叙刚刚的话,就感觉一股说不上来的心悸直涌上脑门。 她,还能到哪里再去寻一株霓裳花? 而且今日的事情也来得太凑巧了一些,哪怕她很想去相信魏叙,可霓裳花的消息,又到底是如何传到了乔星然耳中的。 谢煜阳被她下了四季红,如今竟然是已经发现了自己某些方面的不行,孙家二小姐是乔星然的挚友,林家小姐是谢煜阳的未婚妻,又是孙二小姐的表姐。 听说前段时间林家安排了试婚丫鬟…… 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让谢煜阳身子不足的问题传扬出来的,可……这跟霓裳花依然扯不上关系,医书中特别记载此花有醒神通目的功效,哪怕是做成药膏也仅仅是用于祛疤而已,可从来没有说过能治男病。 不过如今花已经被谢家的人取走了,再考虑这些事情,都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谢轻澜在会客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朝着浮云院走去。 …… 谢延川逃也似的离开了魏家。 他本就不想再跟赵氏一处,偏偏才上了马车,就已经被他身后追来的赵氏赶上了。 “老爷,您怎能不等着妾身一起,您就不怕这东西谢轻澜再反悔了,又把这东西拿了回去,到时候咱哭都没有地方去哭。” 赵氏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了哪里,还以为是因为谢轻澜和魏叙给他气受的缘故。 她撩开帘子就进了车厢,将那盆花,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车厢内,然后进去就是对着谢延川一阵唠叨。 她身上那些埋汰痕迹,已经被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擦拭干净,连花盆也被她擦得干干净净,可每当看见她这副表情,尤其是看见她这张脸以后…… 谢延川就怒不可遏的想起来刚刚的事情,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跟这样埋汰的赵氏同处,索性往旁边靠了又靠。 “那个女人毕竟还在我们手里,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为了那个女人的安全,就断断不会再把东西要回去。” 谢延川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赵氏每一个朝他袭过来的动作,然后装模作样的解释。 “也是,只要那个女人的消息一天传不到她的耳朵里,这个死丫头就会永永远远的为我们所用。”赵氏满脸的恶毒,甚至还对这个事情感到十分得意。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反应,看着那盆开得茂盛的花,笑起来的时候,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管她现在是什么心思,反正如今我们的目的是已经达到了,只要把这东西交给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就一定会赐下药来,到时候什么林家,我儿不稀罕了,我们要娶也要娶一个高门贵女。” 对于林家试婚却还闹出来这样的幺蛾子这件事情,赵氏打心底里恨上了林家。 本来儿子有病,这件事情根本不会闹得这样难看好吧,是他们林家非要来个什么婚前试试,结果却闹出来了这样的乱子,还口口声声说要退婚!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在拿着他儿子的脸面往地上丢么! 哪家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那林家分明就是欺人太甚。 “经过今日这一事,日后你可好好的管教一下三个儿子,若是再闹出这样的乱子来,你觉得我这个没有实权的丞相,还能保他们多久?”谢延川咬着牙呵斥。 “可是,那这一次也是林家先……” 赵氏满脸都是不服,只是她反驳的话才刚说了一半,迎头撞上了谢延川那恼怒至极的眼神,瞬间就不敢再说别的话了。 “好好好,只要这次阳儿无恙,日后我一定对他们三个严加管教,再也不给家里惹出来这种事端。”赵氏指天发誓的开口。 谢延川很不想相信她的鬼话,毕竟从前她给他发过无数次誓,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真的能实现,都不过过了嘴瘾而已。 可是想到这一次亲儿的教训,谢延川又忍住的所有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 他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 谢轻澜满身疲倦的回了浮云院。 前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办法传到后宅来,但是,谢轻澜安排人着急忙慌的来取花的事情,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如今瞧着她脸色不好看,一个个的也都在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些小丫鬟到底不敢舞到谢轻澜跟前来,所以哪怕她们猜测的良多,谢轻澜却是完全不知晓的。 她哪怕身体难受到了极致,却一点儿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她步伐蹒跚的走到了自己娇养药材的房间,眼神顺着那一个个的花盆望过去,看着被照顾的很好的草药,心里的酸涩反而更重了。 “一,二,三,四……” 谢轻澜习惯性的去数药草,可是数着数着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库房里是她亲手安置了五盆草药,既然霓裳花已经被抱走了,剩下的就该是四盆啊! 怎么会多了一个花盆? 第一百零五章:将心比心 “丹芮,丹芮!” 谢轻澜一瞬间眼睛也不花了,脑袋也清明了,她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撑着自己的身子凑到花盆跟前去。 开的娇艳的霓裳花,像一颗热烈至极的小太阳,哪怕这一盆花并没有被赵氏抱走的那盆开的热闹,只有单独的一枝孤零零的在花盆中间矗立,但落到谢轻澜的眼里心里,依然让她惊异不断。 比起来其他的丫鬟,丹芮虽然木讷,却是最仔细的人,照顾花草也有经验,所以谢轻澜便让丹芮过来照看。 外头的丫鬟听到谢轻澜得声音那么奇怪,说高兴,可她的话里又透着惊异,说生气,可她的语调又不像要发火。 正好丹芮就在抱厦做活呢,别的丫鬟不敢过来凑热闹,她确实一定要过来。 “少夫人,您叫奴婢?” 丹芮低着头站在了门口,她并不知晓谢轻澜让人来端草药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心里多少又些没底。 整个浮云院的人都知道谢轻澜有多么宝贝这几盆草药,她还以为是自己照顾的不当,谢轻澜不高兴了。 “进来,快进来。” 谢轻澜没注意到丹芮的心思,心里满满的只剩下惊喜,她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语调有些激动的跟丹芮招呼。 “那盆霓裳花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太急,反而吓到了丹芮。 听闻她提起了这个事情,丹芮也没有仔细看屋子里是什么情况,只以为是谢轻澜是在怨她没有照拂好。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一边求饶一边解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霓裳花原本是开的正好的,可前些日子却突然折了一枝下来,奴婢在外边的花匠看过了,说是花草生长的正常脱落,可奴婢知道少夫人宝贝这些东西,于是自作主张把那只落下来的又扦插到了另一个盆里,原本想着等它长得更好一些再向少夫人汇报,不曾想竟然……” 那些花草都是娇贵的东西,有的甚至早就已经灭绝,天底下再找也找不出来两株是一模一样,霓裳花更是太后娘娘赐下的。 看见霓裳花落了一枝,丹芮都快吓死了,少夫人一定是相信她,才会把这样宝贵的东西交给她照料,偏偏之前的时候这花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就她照料了才几天就脱落了一枝…… 她原本也是想把这个事情汇报给谢轻澜的,可那段时间谢轻澜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就拖到了今日被谢轻澜自己发现。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那么多养花种花的高手都没有发现扦插能培育霓裳花,偏偏让丹芮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丫鬟发现了。 丹芮哆哆嗦嗦的解释,这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额头上已经蓄满了汗。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各种自己被惩罚的场景,却不想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就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 “丹芮,多亏了有你啊。” 谢轻澜激动的无法自抑,她又怎么可能会去惩罚丹芮,之前那盆霓裳花被赵氏抱走以后,她甚至三魂丢了七魄! 如今看着那一支霓裳花还在风中飘摇,瞬间稳定了她所有的不安,若不是有丹芮的自作主张,她此刻早就不知该怎么办。 “少夫人不仅不惩罚你,少夫人还要大大的奖赏你。”眼下的情况,对谢轻澜来说雨天上掉金饼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最感谢的就是自己当初要丹来侍弄草药这个决定。 “你想要什么,主要我有的,我都满足你!”谢轻澜越说越激动,她如今的身体本就不好,情绪这一番激动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几分。 她一边手舞足蹈的说着,一边眼前就开始乱七八糟的重影,若不是她的手还扶在丹芮手上,这一下就要倒下去了。 谢轻澜重重得摇摇头,原本激动到无法治愈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缓和了一些。 “少夫人,奴婢还是先扶着您回去休息吧。”丹芮也被谢轻澜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清,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到现在这种情况她哪里还敢要,从谢轻澜的话里,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刚刚的误解,可…… 看着只剩下一株的霓裳花,丹芮又默默的闭上了嘴,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多事儿的人,更何况面对的是主子,就更不愿意多嘴多舌的去询问了。 谢轻澜半个身子都撑在了丹芮身上,听了丹芮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任凭丹芮扶着她回去。 到了屋子里以后,却并没有让丹芮离开,她拉住了丹芮的手。 侯夫人送过来的这四个丫鬟里青骊最稳重,也跟谢轻澜关系最亲切,又因为年龄是她们这些丫鬟里最大的,所以谢轻澜往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跟青骊呆在一处,有什么事情也喜欢让她去做。 晴夏虽然莽撞,但是性子直,那张嘴更是厉害的不行,满院子的小丫鬟没有一个人敢在她面前多嘴多舌,相当于谢轻澜的嘴替,有那种谢轻澜不愿意说的话,全是晴夏在替谢轻澜说。 梨落是张嬷嬷的徒弟,经常帮着张某某去管教底下的那些丫鬟,这四个小丫鬟其实说起来她对丹芮最疏远。 因为丹芮嘴笨,也以为是丹芮不喜欢往主子身前靠近,可今日看见那多出来的一枝霓裳花的时候,谢轻澜才发现从前的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丹芮,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赏赐你了,但这一次你确实是帮了我的大忙,若你有需要,日后只需说一声,我一定在所不辞。” 谢轻澜眼睛里透着满满的诚挚。 主子可以说这样的话,丹芮却不能当真,她年少的时候就被父母双亲灌输了为奴为婢的思想,多干活少说话才是她的童年。 “少夫人奴婢不……” 丹芮听闻谢轻澜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她再想说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掌心传来的湿热。 谢轻澜竟然哭了。 滴滴答答的眼泪像一连串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到丹芮的掌心。 谢轻澜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 虽然丹芮一直在拒绝她的赏赐,拒绝她的回报,是因为她本为奴婢的缘故,可想到亲爹都对她算计至极,一个与她并不亲近的小丫鬟,却做到了这一步。 谢轻澜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 第一百零六章:约定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特别差劲的人。 可她的亲生父亲为何就做的还不如外人,这么多年虽然她已经对这个父亲失望至极,可今日……那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女之情,终于被他作没了。 “少夫人,奴婢不是不知好歹,奴婢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您将这个任务交给奴婢,奴婢就有责任做好,那日霓裳花落枝奴婢没有及时汇报,本就是双向的结果。”丹芮头脑很清醒,该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不该她的东西她分文不取。 她从小的观念就是这般,如今早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嘴笨,她不会安慰别人,她磕磕绊绊的跟谢轻澜解释,也只是想求一份心安而已。 谢轻澜明白她的意思,松开了她的手,索性用衣袖直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 “但如今的结果是你已经成功了,我从前听一个朋友说过,运气同样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份赏赐,我是一定要给你的。” 谢轻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于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全部都压了下去。 见她一直坚持如此,丹芮的目光也渐渐坚定了,她还是执拗的跪下去。 “少夫人,奴婢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为奴为婢,奴婢没有太多的想法,可那日张嬷嬷手中的那本叫‘觉醒’的书册,实实在在落到了奴婢的心坎里。” “没有人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的,奴婢迷茫的活了十六年,如今眼瞧着要被家中双亲许配人了,可我们这样的丫鬟能被匹配到什么好人家呢,左右不过是管事,马夫,小贩,小厮……” “说来说去还是要为奴作婢,两个下人再给主子们生一堆小下人,奴婢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奴婢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 “今日是少夫人询问了奴婢,奴婢才斗胆直言……奴婢想跟少夫人求一份恩典,求少夫人不要让我娘那么着急的将我嫁出去,奴婢如今只有这一个心愿。” 丹芮不知用了多少胆识才把心里最深处的这番话说出来,她一定是纠结了很久! 她这一番话何尝不是满天下人的心声。 可即便是这个样子,她所求的也仅仅是不被亲娘早早嫁人而已。 谢轻澜这一次没有把她扶起来,而是把手搭在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上。 空气里忽如其来的宁静,让丹芮很是忐忑,她低着头,看不见谢轻澜的表情,只能看见谢轻澜绣花鞋上的那只蝴蝶绣的可真逼真啊!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有多么惊世骇俗,可她什么都不顾了! 那书中描绘的蓝图太过于引人瞩目,以至于让她忘却了如今的场景,她忘了自己只是个奴婢,忘了自己从来身不由己,以至于脱离书册再度与世俗重逢的时候,将自己撞了个头破血流。 给五两银子彩礼的那个马夫,肚肥腰圆咧着一嘴大黄牙的管事…… 丹芮谁也不想嫁! “少夫人,若是奴婢的要求太过分了,您就当奴婢这些话从未说过吧。” 谢轻澜还是没有说话,丹芮就以为是谢轻澜不愿意插手这样的事情,哪有大姑娘不想嫁人的啊,更何况这是属于别人家的家事,哪怕谢轻澜是主子,也不好管。 丹芮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说着就要往地上磕头退出去,却不想面前做着人忽然开口说话了:“你耳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姑娘的声音有些喑哑,这短短的一刻钟里,丹芮不知道谢轻澜想到了什么,话题就这么生硬的被转移了,丹芮依然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年少奴婢不懂事的时候,跟弟弟打闹,让弟弟哭泣,被父亲用棍子打的。” 父亲一辈子重男轻女,他有六个女儿,死了四个,前些年才得了个娇娇儿子,丹芮跟他心尖上的宝贝起了争执,他可不是就要拉偏架,就要打丹芮。 谢轻澜看着那缺了半个的耳朵,莫名就想起来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的陆问樾。 满朝文武都说“觉醒”那本书是洪水猛兽,会把好好的人教坏了,会成为灭国亡种的星火,可怎么谢轻澜看见的全是底层一个个挣扎的百姓对它的支持呢! 人人平等论固然可笑,可如今这个朝廷,这个天下真的就没有任何问题吗? 欺辱原配的渣男不仅得不到半点报应,如今更是平步青云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被百般辜负的原配,苦苦挣扎,骨肉分离,却还要在不知名的地方成为儿女的软肋…… “不,你的这个要求,我帮定了。” 谢轻澜吸了吸鼻子,忽然站起身来。 跪在地上的人原本都已经失望至极,却忽然听到了这样的反转,一时高兴的不知所措,丹芮刚抬起头来准备谢谢谢轻澜,却见面前的人忽然朝着内屋走去。 丹芮心里全是忐忑,又不敢随意起来,索性一直跪在原地。 不过谢轻澜并没有让她跪太久,几个呼吸以后,她就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出来了。 “少夫人这是?” 丹芮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押都有些看不清本来的字迹了,可是白纸的最上头,分明写着“卖身契”三个大字。 “我想,相比于不嫁人,你更需要的还是这个。”谢轻澜笑着开口。 丹芮的眼泪已经滚滚而下。 卖身契落到自己的手里,就相当于自由已经在跟她招手,日后她不用再为奴为婢,日后她的孩儿也可以像普通的百姓那样读书识字,考取功名! “拿着吧!过两天我让张嬷嬷陪你去一趟官署,把你的奴籍改成良民。” 谢轻澜又道。 丹芮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又哭又笑的,最后想起来了家里那一大烂摊子,怯懦的开口:“少夫人,奴婢还有一件事想求您……” “你且说。”谢轻澜耐心的回应。 “奴婢脱离奴籍这件事情,您能不能别告诉奴婢的爹娘。” 丹芮满脸都是纠结,她多怕自己前脚才脱离了奴籍,后脚又被卖到别处! “嗯嗯,不告诉她们,不过丹芮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谢轻澜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又道:“霓裳花的事情,你只当没有那掉落的一枝,日后草药房,除了你之外,再不许旁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