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师尊从花楼捞回以后》
1. 重逢,荒唐的人生
大道三千,本该是清心静气。
谁曾想一朝不慎,竟得一夜荒唐。
“啾啾啾——”
晨起窗外鸟鸣聒噪,沈程泠微微睁眼,从半开的眼缝处偶然瞥见一抹身影。
正襟危坐,立于床前,双手攥拳,死死的埋没于大腿衣料之上。
“我若是你,便不会叫今日的我,有再睁眼同你说话的机会。”
嘶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坐于床头那人眼底瞳仁微缩,全身僵硬,而那放置于身前的双拳却显然握的更死。
许星河回头,当触及身后之人,他的面孔令人生恶,他上身暴露在空气中的青紫却叫人不得不低头羞愧。
七年未见,沈程泠瞧他这废物徒弟的模样,不禁哼笑,拉过床边衣物起身,“既然如此,你走吧。”
“沈程泠!”
有人只披一袭薄纱,赤脚轻轻落于地面,身上的铃铛便传出清灵的脆响,未等回眸,小臂已然被他人攥紧。
许星河抬眸,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师尊。
“你是故意的?”
四目相对,被叫住的那人却只是淡淡回眸,居高临下的打量青年这张一眼俊秀的面庞。
然后一点一点,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手臂从这人手里抽出,“说来好笑,客人,昨夜不是你自愿花钱,买这一晚?”
话落,男人的面上一时青白交错。
许星河低头,咬牙,谁都没有想到多年不见,再次相逢,居然会是如今这般场景。
身后一袭蓝衣,仪表堂堂,实则却出没在秦楼楚馆的衣冠禽兽是沈程泠的弟子。
而眼前那个,几步步入屏风之后,隐隐传来流水之声的小倌是许星河从前的师尊。
沈程泠,启元宗灵剑峰的青瑶仙尊,十四年前收了个弟子,然而七年前被人爆出丑闻。
勾结魔道,陷害亲徒,杀人夺宝,丧心病狂!
事情是那个被他亲手打下魔渊,喂了秘药,却大难不死,得了某某家老祖秘传的徒弟从山崖底下爬回来后亲手举报的。
于是后来,沈程泠恶有恶报,被天道出手,废去修为,流放下界。
却不曾想这人本就是个坏胚子,没了修为,出门便被其他各类仇家追打,直到最后竟落到这烟花柳巷。
训了小半年,等来了个孽缘。
昨夜挂牌头一遭,就被昔日最瞧不上的徒弟给看了。
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烂人?隔着道屏风,泡在温水里的沈程泠听到外头,那个脑子转的还不够清晰的傻子上前问:“你是自愿的吗?是不是他们……”
“自愿啊。”沈程泠听来不耐烦,闭眼一句,就直接打断了许星河接下来还想说出口的诸般说辞。
许星河张口噎住,一时间被股不知名的邪气堵在喉间,不上不下的卡到难受。
沈程泠挥手滑动了眼前流水,他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擅于顺从命运的小人。
尤其是在那种极其不利于他的状况下,明知反抗不过是多一顿的皮肉之苦,他怎么可能发蠢?
不过,当屏风前头的身影突然陷入沉寂,他对一个傻子的问题心中又起新想法。
于是当即转身,双臂靠在浴桶边:“许星河。”沈程泠半是疑惑的开口:“我如果是被逼的,你要带我离开吗?”
“……”
“哎,如果不行就算了。”许星河不答,他也自顾自的往下说:“早日归家吧,别没的在我眼前晃荡,影响我找下一个恩客。”
丧心病狂,唯利是图!
前方的屏风突然被推开,许星河面上怒意尽现,傻子徒弟不傻了。
三两步上前便就一把掐住他咽喉,痛骂:“不知廉耻,沈程泠,你果然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人下套,七年不见,不想你的手段还是这般下作,早知今日……”
“怎样?”肺中的空气一点点流失,被人掐住脖颈的男人起先还笑的一脸挑衅。
沈程泠的左手手指抓紧浴桶的边缘,面上因为缺氧而一点点染上青红。
但很快挑衅变勉强,生死之间,只是那张嘴却并不愿意饶过谁。
干脆抬起的右手反拽住身前人,一辈子和谁都低过头的青瑶仙尊就是看不惯和谁都没红过一次脸的小徒弟。
呸,什么狗屁的主角,什么傻逼的气运之子!
他微仰着脖子反问:“许星河,现在又是做什么?难道是你昨夜没尽兴?还是嫌我叫不够好?”
扯起笑脸看人,四目相对之间,时隔七年的困惑都又一次涌上许星河心头。
沈程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许星河几乎被气昏了头,手中脆弱的脖颈一捏就断,但沈程泠似乎不同。
感受到那股窒息的危机,总有的人会选择破罐子破摔,沈程泠明知自己如今一介凡人,和徒弟有仇,有打不过他。
心头的执拗不允许他低头,于是干脆故意,往反方向使劲,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眼前仇敌露在外头那截冷白色的皮肤上。
艰难继续:“客人要是不满意,大可如今说出来,难道,难道是还怕奴家回去不改进?”
许星河的眼底震惊之色一时难以隐藏,脑子突然回神,松手。
脖颈上的力道突然消失,而沈程泠本人也因此得到喘息,肺部重新流入的新鲜空气,叫他一时间便完全伏趴在木桶边缘,大力起伏。
三千青丝垂落下,在沈程泠余光中瞧见许星河已经后退半步。
他居然放了手?真是不可思议,沈程泠在诧异的同时旋即大笑。
状若疯癫,像是找到了攻击这人的窍门。
弄不死他也要隔应他!
可谁想下刻,他的身后上方就忽然多了块锦缎。
随着耳畔一阵破水的响动,原以为都要被恶心坏了的傻子突然伸手给他从水下一把捞出。
沈程泠错愕,没忍住惊呼一声,随即,原本就因心跳而下意识攀附在逆徒身上的手在反应过来后很快放开。
掉头,对上许星河那不变的面容,差点破功。
很好,七年前不见,许星河此人的面皮见长。
“其实。”许星河冷静下来认真时,忽的又转身出门:“仔细回想,昨日想与你叙旧,可观你面相,中药的可不止是我一人吧?”
沈程泠沉默。
扳回一局,许星河得意的抬脚踢开眼前房门,从这满春楼二层走廊看下去,清晨的这里静悄悄。
微风拂面,带起的是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香粉,不由涨的人面颊发红,胸膛也起伏不定。
逆徒这一提,就不免真叫沈程泠回忆起昨夜,震惊,不甘,厌恶,想死的所有情绪全都一股脑涌上心头。
最后全化作那点子荒唐回忆中的点点滴滴。
“不要。”
还记得黑暗中的那抹身影也曾拼命抓住床脚帷帐,却奈何被身后的人拖住脚踝,一下拽回。
连呼吸都深深陷入被褥之间,被按住的头颅无法挣脱,就似天道都在嘲笑他经脉尽断沦为废人。
于是怯弱的泪花没入枕畔,一时间沈程泠不由怒从心起,用一记眼刀,狠狠的剜了许星河一眼。
谁知逆徒即刻便拿起那锦缎做的外衣便直接将他的脑袋整个蒙上。
霎时间,沈程泠的眼前就陷入一片黑沉。
楼里的妈妈听到动静很快上来,入目一个贵客怀中不知是抱着她这楼中的那个姑娘小倌,当即挥动着手中帕子,扭着腰肢上前,陪笑开口。
“呦,大爷,这是如何?”
妈妈的余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探索,打量。
这是伺候的不好,还是又一个能人,哄到外头来给他递那身钱?
“赎他。”
“哎~”一时间妈妈面上褶皱都多出几道。
黑暗中,沈程泠抓在许星河身前的手一紧,心头又许多骂人的话,却偏被堵在那处,不上不下。
就比方说质问一下逆徒给他赎身是什么阴谋?
许星河搭:“师尊,师门教导,惩恶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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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间便是有如你这般阴险,狡诈,道德败坏的东西,有幸被弟子瞧见,又岂能不留在身边严加看管,以免再放出去,祸及他人。”
沈程泠不耐烦听那些就和他呛声:“那你何不杀了我,以绝后患!又何必装作今日这般,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天道惩戒,当许星河那个逆徒说出此前一切,早已一笔勾销的时候沈程泠便是真的气笑了。
笑的咬牙切齿,笑的不知所谓,又在笑完的当下,瞧见那妈妈向逆徒恭敬的递上他的身契时彻底泄了气。
完了,想这一切都完了。
沈程泠身上有契约,是天道栓他的狗绳。
此刻后颈皮肤上却是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沈程泠咬牙,红色的花瓣浮现,但又有很快隐没其中。
但仅仅只是这样却又已经足矣疼的他浑身发软,死命隐忍,这才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当场出丑,甚至出声。
许星河拿到东西,下一瞬,便立即抱着人远去,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那身影便瞬时隐匿在这清早的晨光中。
独留身后,春满楼的妈妈咬着金锭,笑得开心。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冰凉凉的打在脸上,就如同沈程泠此刻的心境一般。
眼前共有两条路,在直接摊牌作死和继续留下恶心许星河之间,很快做选择的人就有了艰难的答案。
“花钱如此大方。”被人两手抱在怀中,沈程泠强忍恶心,勾着许星河的脖颈,唇瓣靠近他的咽喉,每一句话起落间,热气喷洒在那人脖颈,下巴处,勾起无限暧昧的错觉。
许星河因此紧急刹车。
低头,没挡住他的继续,口出狂言:“昨夜。”指尖刻意滑过他的唇,沈程泠确认,不愿意放过他的,许星河这人只能比他更觉恶心!
他不好过,都别过了。
反正陌生的城池又不见熟人,最好许星河受不了就快放他走。
沈程泠手中用力,人就贴着逆徒更近了,垂眸,几乎是用尽了他至今能学到的万般手段,不看眼睛,看着嘴发问:“是,食髓知味吗?”
话落,却只觉腕间一紧,眼角有余光扫荡,果然,许星河已经止不住的满面怒容,甚至气息不顺,眼尾都染上了几分奇怪的红。
许星河垂眸,咬了舌尖,口腔中的疼痛袭来,可极近的距离,他只瞧见那人长而卷翘的睫毛在面上打下三分阴影。
明明没有抬眼与他对视,但那微凉的指尖却如同带电一般,要他极大的毅力,来对抗这个早起的清晨。
于是许星河立马当机立断想:之后还要找个医修好好瞧一瞧。
谁知道先前中的药里有什么成分?
但许星河这些反应落在沈程泠眼中那可就真是完全换了另一种含义。
恶心,气恼,恨不能杀了他?
“许星河。”沈程泠开口,谁料下一刻,继续的话语还没有真的说出,后续的一切就已经被不远处的一道声响打断。
“哎,许师兄。”
心,在这一刻空了半拍。
道路转角突然出现的影子,少女双髻,短衫,一路蹦蹦跳跳,身边还伴着另一位女性长者。
他乡居然真的遇故知?
命都苦了还要体验个社死?
启元宗无影峰的小师妹陆霜华,远远的瞧见门中师兄,却谁聊开口一个招呼,就已经完美的将远处二人齐齐定在原地。
沈程泠回头,只匆匆一眼便瞬时惊慌,将目光快速从少女的身上转向少女身旁的那个女子,唇瓣微张,再猛地意识到些什么后,面色迅速苍白。
回头,再然后就是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伸手,一下子就抓起了之前许星河盖住他面容的那件锦衣,然后自动将自己缩进地缝最深处。
单手抓住了眼前逆徒的衣襟,却不知同他一样僵住的。
许星河咬牙,再定了一定后发现身上那被沈程泠方才那般惊人的举动而勾起的异样仍未消退后,果断,立马转身,脚跟一抬,脚尖用力。
“哎,师兄?”
2. 师姐出没,与他有关
怎么瞧着,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兜在脸上的外衣被风吹到鼓起,沈程泠隐隐约约能看到外头的情况,内心诧异。
此地名为百里城,并不是说城有多大,而是只因当年城建之时,从城中向外到达最近的那座仙山不多不少有百里。
于是当时的人双手一拍,就叫百里城!
城门与仙山沾了亲,妖魔不犯,因而城中富庶,此刻朝阳初升,清风怡人,正是几家巷口小院里公鸡刚打鸣的时候。
楼底的阿叔推出门,摆摊的小贩还未出家门。
许星河就那样一路踏着人家的房顶,直直闯入一个客栈的二层,将他放下。
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真正令沈程泠感到诧异的并不是许星河这私闯民宅,先用后付的行为。
而是方才,明明路上遇旧人,多么好的报复时机,许星河居然就这么带他走了?
傻子!若是今日局势颠倒,这个机会在他手中,许星河没有身败名裂,那就是他这个当师尊的大大有失。
“你先坐一会,我去找掌柜住店。”
就这么想着,谁知眼前,许星河落下这么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外两步,再然后回头,但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
沈程泠挑眉,不知为何,修为被废后明明再感知不到任何灵气的他就是下意识要问:“怎么?你终于后悔,决意要杀……”
我字未出,眼前的许星河就已重新回到近前,拉起他的手腕,然后一下将那符箓拍打在沈程泠右手手背之上。
伴随着一道红色流光,有灵气化形的红鲤绕着他的手腕走了一圈。
沈程泠皱眉,一个花里胡哨的评价未出,鲤鱼瞬间收紧,然后莫名的牵引他的左手,形成一个金红色的锁链,将他两只手腕都牢牢靠在一起。
沈程泠一时不查,整个人都因此晃动一刹,然后惊恐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逆徒。
“许星河!你!”沈程泠边急边用力动着两只手,试图挣脱。
万万不可置信,这就是那该死的天道选了千万年出来一个的气运之子?正人君子???
“你不是什么好人。”许星河做完这些便直接牵起红色锁链下端的一条引子,然后直接一拽,身后的沈程泠几乎是被他拖着上前,脚步趔趄。
最后一个不稳,摔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自己激烈的挣扎下,还是如同一个可悲的囚徒般,被人牢牢锁在床头。
“你,你!”沈程泠因此气的是胸膛上下起伏,几乎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人话,回过头去,双手不得自由,腿上还是直接踹出。
然后被早有准备的许星河一把握住,无力动弹。
“师尊,你不是什么好人。”许星河眸光微暗,然后手中用力,在沈程泠几乎就想扑上来咬死他的目光中,将对方的腿放回床榻之上。
然后迅速闪身,成功让沈程泠再补的那一脚又一次踢空。
然后反手开启了身后的房门,低垂着眼帘补充道:“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这种人出去为祸天下,可如今,你修为尽废,往日种种,只看在师徒情谊上,看在你曾经收我为徒。”
“沈程泠,我会把你带在身边,直到你改过自新那一天。”
话落,许星河转身走出房门。
听着门外脚步声逐渐遁去,“啊啊啊!”沈程泠终于发疯,将两只已经被死死束缚住的双手狠狠砸在床头的木架之上。
霎时,剧痛来袭,两手手腕处红了一片,可沈程泠此刻内心的疯狂与恨意难平。
榻上的软枕被他砸向门边,这个人又似乎歇斯底里的叫骂:“你又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
没有目标,没有目的,甚至没有回应的闹腾,在发泄一通后,又觉身心俱疲,于是重新瘫软下来。
倚靠在床头的沈程泠忽然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微红的血色在脸颊浮现,他侧头,呆呆的保持着那个动作。
看着房内,是一边半开的窗框,有简单的摆设,一桌两凳三摆件,不远处遥遥相望还有一个隔绝木桶的屏风。
这应该是每家客栈的标配了吧?
良久,他也似乎才终于平静了下来,默默屈膝,抱住了自己。
然后轻叹一声,似是自责:“太应激了。”
因为来到这里,他重视自由。
……
客栈之下。
店中掌柜差点觉着自己没睡醒,隔一早的抬手揉眼,然后拿出账本,顺道扶了扶面上的两个小小西洋镜。
“客人,您是说您现在要住房对吗?”
“不错。”许星河从袖中取出银锭,放于桌前。
“二层的最右面的那间天字号。”
人已经住进去了,既然说了贴身监视,许星河自然是没有开两间房的坏打算。
可谁知话落,掌柜的居然一脸为难。
“那个,客人啊。”
瞧他就吞吞吐吐的模样,许星河看了一眼还未全开的客栈们,还以为掌柜为难这点,便就率先开口:“掌柜的,先前事急,不过在下确是方至贵店,此前唐突,已有冒犯之处,还望掌柜海涵。”
“不是。”话落,许星河说的诚恳,却见那拿着账簿的掌柜这些却是真的连连摆手,摇头。
这会他的内心可就更加不解。
不是的他从窗户直接进入人家客栈的原因?
“那掌柜的。”许星河眉眼微蹙,面带询问道:“为何如此为难?是还有何等顾虑?”
卯时过半,眼见外头的人声也比先前再热闹几分。
掌柜叫住自家小二,广开了大门。
晨光洒落,金灿灿的一片,也似要荡清这人世阴霾。
掌柜偏头,眸光定定的瞧了眼外头,然后回看,叹气:“好吧,既然是公子要问,那我也便不再瞒着。”
掌柜摊了摊手继续说:“也并非是我不愿做公子这桩生意,但也实在是因为那屋子啊,着实不祥。”
不祥?
许星河的眉心跳了跳,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感觉,于是当下从腰间顺出了自己的玉牌。
“掌柜的,在下修道之人,师承启元宗,不知贵店这般可是有何邪祟,在下可以……”
“小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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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许星河这话一出可真是踩到那掌柜的心坎上去。
当下便忙不迭的从柜台里头出来,伸手,便是十分热情的抓住许星河的手,“可是启元宗的小仙师?”
瞧那掌柜眼中全是金光,许星河奇怪,但也只能点头。
“可算把您盼来了!”结果就是那掌柜一改方才,单手直拍大腿。
看的许星河好生不解,张口,正欲再说些什么时,门口就突然传来一阵敲击。
许星河回头。
“哎,师兄?”
来人不是旁人,原来正是方才与他们匆匆一面的二位。
许星河见状立刻双手交叠,朝后躬身:“花师伯。”
“小师妹。”
启元宗,无影峰峰主花翎和她的亲传弟子陆霜华。
于是许星河了悟,各派宗门中每月执法堂都会定时定点定量的向下派发些许任务。
意在给弟子们锻炼,积攒宗门声誉,也同是给弟子们在宗门赚取积分的一个好途径。
宗门积分可兑换灵石,灵宝,秘籍,藏书,总之用处多多,再加之方才掌柜那般,显然,花翎和陆霜华便是接到此次任务,才双双结伴出现在这百里城中。
只是,“师妹。”许星河有些许不解,于是眼看花翎去和掌柜交涉便不再多言,反而面向陆霜华悄声相问,“百里城离宗门之距何止千百里,往日宗门也很少接到这个地方派来的委托,可这次怎么?”
“啊,这个。”可怎知他是真的很会问,陆霜华闻言,原本一张娇俏的小脸上这下霎时写满为难。
直到那一边,花翎与掌柜说完,眼看对方连连道谢,师伯示意他上行,于是一行三人走上楼道。
花翎是见身边没人了,这才开口:“你还不知道吧?”
“这委托之所以能送上宗门,全因……这事与你那师尊有关。”
花翎斟酌了用词,却不料一句话便将许星河定死在原地,这会突然想起房间里的沈程泠,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后知后觉的慌乱,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也是,“完了!绝对不能让师伯她去看到师尊!”
“你……还恨他?”许星河的沉默换在花翎眼中那是不一样的意思。
此时三人皆在阶梯上,花翎转身,居高临下。
而许星河站在最尾,陆霜华默默后退,不知如何。
半晌,直到上位者微微叹息,花翎转头继续向前,殊不知她的每一脚如今都是狠狠的踩踏在许星河心头。
“我那师弟啊,确实畜牲不如,你要恨他,我能理解。”
但说来奇怪,这花翎却是那全启元宗中,在沈程泠出事后,唯一出面,为他求过几句情的同门。
只因当年他们一同拜师,花翎自认见过沈程泠在启元宗的一路成长,是以自认为有几分了解他的为人,不信师弟当真如此丧心病狂。
不过时隔七年,当初再如何,也已成过往。
她想,她这辈子应该也不怎么可能再见沈程泠了。
手搭上门框,许星河的一颗心悬起,僵硬的,终于到要崩的边缘。
“师……”
3. 祸害遗千年
“师伯!”
但在最后一刻门外还是喊出声。
一时间隔着一扇门板,沈程泠只觉自己血脉逆流。
师伯?谁?
能叫逆徒喊上一声师伯的……很多,但鉴于方才才偶然避开过花翎。
沈程泠的面色在一瞬间煞白。
当下不管也不顾,死命的拉拽手中束缚。
“里屋有人?”
熟悉的声音几乎炸响在耳畔,沈程泠不敢出声,眼见扯不断手中锁链,几乎都有寻死之心。
“师伯,里面是我的一个朋友。”
外头的声音就很断断续续了,许星河当然能感受到里头沈程泠的挣扎。
毕竟那缚神锁本就是他用灵力所化,以至于沈程泠的每一次挣扎,灵力波动处的每一次激荡,许星河本人都心知肚明。
“朋友?”这次是更年轻的声音,是门外的陆霜华想起:“哦,对了,方才街边偶遇师兄的时候,师兄怀中似抱着一人,那便是师兄所说的故友吧?”
“那既是故友为何不能开门呢?”花翎说着便使力。
“师伯!”
完了,完了。
里屋,床榻上的沈程泠抱着自己,只想将他缩的小一点,更小一点。
然后耳畔,嘎吱一声响。
门,开了。
沈程泠没有抬头,说实在的,他不敢看。
只觉有道身影慢慢的走到他跟前,似在宣判什么死讯般,令他心神颤动。
“不要看我。”
沈程泠的声音小小的,听的那到身影似明显一僵,便不太明了自己只是出门前后不到一刻钟,这是怎么了?
莫名心头便不是什么滋味,旁人皆道沈程泠,丧心病狂,手段下作,道他那唯一的弟子倒了八辈子血霉,道许星河这辈子该是都恨极了他那好师尊。
但其实从前的许星河并不觉得,他眼中的沈程泠无疑是个恶魔,给予他人生诸多苦难,他怨他,怪他,恶他,却独独未曾有过恨这般强烈且有刺激的情愫。
正相反,或许如果他能找到当年那个曾屡次救过他的哥哥,他指不定还要感激这个师尊的险恶之心。
让他们有机会相识,只是……“为何今日瞧见他,竟觉这般可怜?”
莫不是昨日一遭,我对他心怀歉疚?
想着到底一码归一码,沈程泠感觉到对方抬手,已经将这人默认成师姐,他咬着唇,尝出口腔中的那点血腥味。
然后抬手,一下按在对方小臂上,阻止了对方继续:“脏。”
把脸埋在臂弯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嫌恶,他明显感觉手的主人抖了一下,于是立即便要回缩。
可下一刻,一张不知从哪来的大网将他牢牢束缚在其中,沈程泠疑惑,抬眼。
莫名其妙的对上了逆徒的大脸,眼角原本差点溢出的泪花就那样堪堪收回在原地,似乎还有回缩的迹象,只是因为先前主人情绪太激动,只会大脑并那么迅捷的反应,以至于沈程泠太多的模样看着都有一点呆。
许星河拿了床被子裹在他身上,沈程泠的一个脏字真的让他内疚到心坎。
诚然从前对方差点把他买了当炉鼎,但是就因见过黑暗,也差点深陷黑暗,所以才更看不得旁人,哪怕是先前的仇人也如此。
过于下作。
“谁说你脏了?一点也不……”
话音未落,沈程泠已经出手,推开了逆徒的脸,然后自己躲在被子下,用余光看见后头的房门紧闭,心中终于长舒一口气。
“只有你?”声音隔着被褥有点闷闷的。
许星河卡在原处,愣了一瞬,然后顺道从鼻子出来哼笑一声。
他傻了!
“还有师伯。”说罢起身,膝盖就要离开床沿,沈程泠这个戏台子上会变脸的角!
从被褥之中迅速出手,揪住他的衣领向回收。
一双还泛着半分红霞的眼,只露在被掀开的那一条缝中,死死盯着许星河,似在控诉。
逆徒!谁准你走?
视线在空中撞上,过了良久,沈程泠终于听见对方说:“师伯她们没进来。”
没来?
沈程泠不信,于是将许星河的袖口拎起,透过他的边缘朝外看,实则像极了一只社恐的猫,许星河半站在,视线向上漂浮,便略显无语。
“沈程泠,似你这般的人物,难道还在乎名声?”
“对人当然。”沈程泠顺口接,这回看清房中真的除他和许星河外再无第三人。
于是一颗悬起的心这才算真正的安稳落地。
松手,撇开了逆徒的衣领,在床沿边上忙不迭的就开始擦手。
什么意思?
沈程泠没抹了两下,手就莫名被一股大力扯起,然后又因为先前两只手都被迫捆在一起,于是他整个人都不得不扑着向前跪起上身,对上许星河那微凉的目光:“你在嫌我?”
不然呢?沈程泠嘴角嘲讽的弧度刚上去,都打算笑一笑逆徒,“许星河,这事是你今天才头回知道的吗?“的时候,对方伸手。
沈程泠以为自己的脖子又要遭殃,可事实上许星河掰正了他的脸,让他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张口,尖利的虎牙一下刺破许星河的虎口,又鲜血溢了出来,有小部分却蔓延至口腔。
“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多刺啊!”疼痛蔓延,许星河自觉皱起了眉眼,气性也跟着冲上脑门,音量抬高,然后猛地用力。
整个人都完全跪上了眼前这个容积并不太大的木板床,然后跨在沈程泠身上,于沈程泠而言,仿佛眼前有座高山向他压来,他也无力反抗。
上身后仰,后背很快陷入被褥中去,嘴上的动作也松了,双眸更是下意识紧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根据余下的那点感官,沈程泠知道许星河在动手。
呼——屋外的风吹打门框。
但很快,沈程泠睁眼,发现自己想错了。
许星河动手,却只是莫名其妙的在自己面门上摆弄着什么东西,然后他的面上就如同敷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水膜般,清清凉凉的感觉。
“跟你说什么都不听,那我也不必与你讲道理。”许星河垂眸,声音恶狠狠的,在气愤中就帮沈程泠掩饰这一回。
他将手中之物一点点贴合上沈程泠的面孔,动作轻柔,语气不耐:“我知道你不想让师伯发现,这是从极北雪原一类擅长易容的雪精手中买来的,带上就可改变原先样貌。”
说罢,沈程泠看他好像终于弄好了,这才从自己身上爬走,下榻,许星河在这屋中找了面镜子。
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沈程泠还停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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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顶。
于是伸手,就径直把镜子从上方递了过去,“拿着,你自己看看,师伯她们如今在大堂,接了任务来到百里城,你们不能不见面。”
更何况已经对花翎撒过一次谎的许星河,甚至于自己或许都仍不清楚,自己怎生就上了这么一条贼船?
忽然的镜面出现在眼前,沈程泠瞧着那镜中完全不同的自己,神情尚有些恍惚。
许星河瞧他将镜子接过,立马就把他从被褥中间拉起来,等做完这一切后这才一副没好气的模样重新坐上床沿,也不放开他的手,继续说:“沈程泠,总之你记住,你的村子刚遭妖魔屠戮,你侥幸逃出却颠沛流离,几日前虽与我相遇,可过往的经历让你下意识排斥他人。”
沈程泠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他原本的眉眼走势算柔和,只是由于后来的性格稍显凌厉,在春满楼的这半年,楼中妈妈说他是棵好苗子。
沈程泠的眼睛很亮,从眉弓开始,弧度不算太深,却是那种正好长开的明媚,眼角到鼻梁刚开始的地方有颗微不可查的黑色小痣,这样浅淡的痣在他下颌阴影处的脖子上也有一颗。
可现在,镜子中的那个自己简直就是将他原有的特征都抹去,也算不上有多平庸,只是清纯起来……“蠢。”
沈程泠实在不想将自己的长相形容一个蠢,可许星河没理他,反而自主在那边施法。
缚神锁窸窣转动,瞬间就重新化作另一条红色手链戴在沈程泠的右手手腕之上。
小小的鲤鱼绕着一朵小莲花,下方银链镶嵌着两颗红色晶石,这叫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像是什么时兴的饰品,沈程泠抿唇,眼中视线盯着那里看了一会。
直到“扣扣扣——”
房门外的敲击声再响,许星河处理太久,花翎叫了陆霜华上楼查探。
“许师兄,你和朋友好了吗?”陆霜华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声传进屋,“师尊说好了就早点下来,掌柜的要给换房,我们也重新商议一番。”
客栈二层最右面的天字号,传言中已闹了半年邪祟。
但之所以舍近求远,掌柜的信封寄到启元宗,师门又派了似花翎这般的门派长老前往,原因只有一个。
“这往前半年中仙门陆陆续续派来了许多仙长,奈何魔头狡诈,次次脱逃,直到两个月前。”
一行人收拾收拾就下楼,随着时间的流逝,客栈的生意也逐渐便好。
迎来了今天的头批客人,只是,等最后只剩那几步台阶的时候,前方,吃茶人的话语就已经一分不少的传入沈程泠耳中。
只见那人一袭短打,手拿木筷,整个人因为讲的兴奋,一条腿都踩在桌前的长凳上。
讲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好不兴奋。
“七年前启元宗之前的那个,那个虐待徒弟,杀人嫁祸,人面兽心的畜牲,你们还记得吧?”
多大的事啊,当年轰动一时,便连人间不修道的凡人都悉知。
真可谓是人人喊打,沈程泠停下了步子,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居然没死!”直到那凡人一拍桌子又一句,“两个月前的仙师亲眼所见,原来这祸乱一方的东西竟不是邪祟,而是他!他娘的,真是个祸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啧啧啧,一眼不眨,这手底下又是几条人命啊!”
人命?
4. 你口出什么狂言?
“是啊,就是可怜了启元宗,堂堂一个名门正派,这些年真是不知要被他畜牲败坏了多少门风,也就是仙长们心善,至今还愿意出来给他擦这屁股。”
往来听着这番言论的食客也是五一不应,本来就是凑着这会热闹,霎时,人人都免不了充当那侠义之士。
说上一嘴,讨得周边诸人纷纷仰首大赞,“好!”
说的好!
“真是冤孽!”
心绪起伏间,沈程泠听到了一旁陆霜华的话语,于是下意识偏头。
就见这个师侄在听了楼下大堂的一番高谈阔论后抬手,愤恨地锤了一拳楼道木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能看到她那被众人围困在中间的师尊。
花翎捏着茶杯的手略微用力,陆霜华看到心头便很是不悦。
大抵是觉得受我牵连。
沈程泠瞧了一眼便了然于心,至少对此,他这个魔头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因而垂眸,难得的有些回忆从前。
说来他与花翎熟,可与花翎门下后收的这个弟子可是不太熟。
他是胎穿来这个世界的,本不想与这里的任何人有多牵扯。
可是初入师门那一年,他天赋不佳,总受欺凌。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事实的确就是这样,启元宗道场,那时早课后有师兄抢了他的灵石,还丢给他一把扫帚。
“半年了都不能引起物体的废物,都不知道你还舔着那个大脸留着师门做什么?”
在沈程泠记忆中,当时那群欺负他的人的面孔已然模糊。
只记得好像是一个姓陈的麻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笑闹打趣:“还能扫地啊。”
沈程泠手指扣着扫帚柄,低头看脚,那个时候只觉得尴尬。
欺负他的人看他那样就是没意思,于是大摇大摆,一个个的撞开他的右肩离去了。
身后回荡着的笑声无比猖狂,可他一个连灵气都感受不到的弟子却也是实在没必要让师长们出手相助。
不值得,没天分,会亏本。
沈程泠叹气,然后拿起扫帚认命的打扫,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后来那个样。
虽然是天道一定要他来到这,虽然是天道一定要他留下来,虽然天道说他必须收个徒,虽然天道一定要按着他的头去走一条他根本就不想走的路。
身后咔哒一声,是晚走的弟子返回放剑的声音。
沈程泠左一下,右一下的扫着地面的落叶,直到眼前的黑影逐渐落到他的扫帚上,他才抬眼。
“今日,值班扫这的人好像不是你吧?”
沈程泠抬眼,看见一个束发的少女,然后低头:“师姐,您记错了,今日负责打扫道场的弟子就是我。”
“……”花翎沉默,看着面前那个低头干活,没一会就绕着她走开师弟,抱起手来询问:“那这一月扫道场的弟子都是你吗?”
因为已经见了好几次,这话说到就连沈程泠本人都停下,回头,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师姐。
在外门弟子还没有师尊,不是亲传前,花翎还是第一个会见到不公,还不当瞎子的师姐。
很特别,所以沈程泠记得那一天,宽阔的道场上,他们一人一边,风吹起刚扫成小堆的落叶,花翎好像很是无可奈何的放手叉腰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跟你一起扫。”
花翎是看的出沈程泠的天分,只是她和门中的一些长老都一样,不理解为什么沈程泠有天分却迟迟不可入道。
可又和许多人不同,身为过来人,花翎会始终认为,一个人的一生,个人总有个人自己想走,而不是别人要他走的那条道路,所以就算沈程泠拿着绝佳的天分当废材,她这个做师姐的也表示,“师弟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反正那个道场不是每天都要一个人去扫。
“反正我已经来到这里……”
从那天之后,沈程泠就想通了。
他先前之所以仙途不顺,只因他没有道心,感觉不到灵气,所以何必修行?
他在排斥这个世界,因为他怕,他是害怕自己万一有一天,真的接受了这个世界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在从前的那个现代他还有父母,和谐的家庭环境和外部一些不错的社交圈子。
他的根不在这里,这件事以至于他睁眼闭眼间也从未有一刻忘怀。
他有家。
不是什么没人要的流浪狗。
但是……
“为什么就那么认定呢?”
心头的回忆与眼前的现实重叠,破碎。
开口的人是许星河,三人同时从二楼的房间走下来,立于阶梯上时,陆霜华和沈程泠能听到的,许星河也是一字不落。
不过他没回头,也没有看见待在最后,沈程泠刚刚垂下眼眸的模样。
这人打心底里就未必有多么的相信他师尊,毕竟沈程泠这人,劣迹斑斑,无出其右。
这辈子,就算是沈程泠本人都要承认,别人对他的指控可能有假。
但唯独只有许星河,这逆徒对别人告的每一个歪状,沈程泠不用深思,几乎立马点头。
对,没错,就是他干的。
所以在百里城中发生如上的恶性事件后,就算是新的污名,沈程泠心底也门清,没有人会反驳,也没有人会为一个声名狼藉的恶人反驳,毕竟恶人嘛,如果在这世界上出了什么坏事,不是他们干的那是谁?
从来都这样,可现在这个从来里出了一个意外,那个意外叫做许星河。
正直到让人觉着发蠢的性子,就他这么突然的一句,一下就让一层来往的百姓将那听故事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都往回跑。
至少几十道不同的目光落下来,就是站在许星河身后的沈程泠自己都觉着毛孔悚然。
可偏许星河这个当事人不觉,沈程泠站在阶梯之上就那样静静看着,许星河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的走完最后几层阶梯。
来到花翎身边,躬身:“师伯。”
花翎见他面色也好了许多,于是微微颔首。
一个礼貌的来回后,身边之前那个讲故事的食客那是最先坐不住了。
和听故事的不同,讲故事的被反驳,就跟许星河这厮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家伙怎么造谣?”那是一样的。
重点不在于故事的真实,而是在于许星河的这种举动真的很让人家没面子。
但食客见他和花翎作揖,知道他也是仙门中人,自觉自己可能惹不起仙长,所以质问的话语也显的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只是微微提高了音量,重点在于煽动民意:“小仙长,您刚刚又是何出此言啊?”
这人尽皆知的恶事,乃是众人都这样走了,可就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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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同,怎么?搞异端,这么特立独行,也不怕被人抓去架火烤了。
沈程泠对此感到深以为然,虽然许星河刚刚那番作为好像是在为他辩驳,但他此时还是停在了阶梯之上,双手抱臂,后腰就直直的靠在方才陆霜华锤过的那个木栏之上。
听回过神来,终于想起许星河之前是沈程泠徒弟这件事的陆霜华说:“师兄真大度。”
“可不是。”沈程泠点头表示赞同。
视线所及之处,许星河倒是不紧不慢的回复:“能这么说,当然是因我有依凭。”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头,然后愣住,光瞧见后头人山人海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程泠没有跟上来?为什么?
自大的逆徒!
终于,在沈程泠的视角中,发蠢的徒弟抬起他那高贵的头颅,四目相对,转换一个来回,这下可就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半死。
许星河发现那原本就该跟在他身后的沈程泠,此刻却是远远的站于人群之外,立于阶梯之上。
看到他的目光扫过去,沈程泠也只是低头略微思索了片刻,“往后还在屋檐下,还是不要太得罪许星河这个傻子为妙。”
于是无比敷衍的用抱在身前的一只手朝许星河,动了动手指就当打招呼。
真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于是沈程泠便成功瞧见许星河那逆徒顿了一下,叉腰,然后整个头都往右下方一撇,气笑了。
“因为他现在灵力全失,怎么杀人?”
“……”
嗯?口出狂言!
冷不防听到怎么一句,沈程泠呆了,许星河说完看他,沈程泠不知道下边的百姓心底怎么想,只是发现对方就是那个意思。
修士的灵台隐秘,其实只要现在见过他的人随意一番探查就能知道许星河所言非虚。
可偏偏沈程泠他自己现在就是心虚啊,脑子一偏,就非要纠结灵台,就会想到双修,就会想到再见,就会想到昨日!
所以许星河在讲他修为全失,别人听到的也是修为全失,而他!
眼前有画面,他听到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的意思,逆徒脱了衣服在大街上宣传,“我们睡了!”
我们睡了!
我们睡了!
一时之间红晕爬上了耳根,他只觉浑身上下哪哪都充血,麻了,当下便就握紧了木栏,紧接着就是三步并做两步的下楼。
“哎。”陆霜华也没想到他突然之间就动了。
那么现在三个人,两个人都下去了,她也就不好再留在原地。
“奇怪。”
许星河那话出来后,在场的食客先是信了,但很快,又有人提出质疑:“小仙长,那魔头废不废这件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这也同样是花翎的疑惑,按理说他们这些人和沈程泠都有七年不见了。
七年前,饶是沈程泠被逐出师门时受天道惩戒,修为尽失,经脉尽断。
可如今七年已过,花翎思来想去,终于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一双微微撑大的眼眸都要下意识的往那楼上去,花翎怀疑了:“星河,难道你?”
正想问他近期是不是见过沈程泠,然后花翎就瞧见一道看似熟悉的身影越过人群,直朝他们来。
然后花翎猛然起身:“师……”
5. 我必须为你正名
“许星河!”
沈程泠穿过了人群,抓住了逆徒,放柔了音量,又重新扬起了笑颜:“许大哥。”
话落,许星河眼中瞳孔地震,回头,看沈程泠的目光疑似见鬼。
沈程泠倒是很快代入角色,将一个遭遇变故,家破人亡,对人疏离冷淡,却只与眼前这人相熟的小可怜演绎到淋漓尽致。
掐着嗓音说话,学着江南那边的调调,是无尽的温柔与软糯:“出门在外,我们说起话来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是不同的脸啊,花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
“星河。”接着落座,花翎抿了口桌上香茶,然后看着许星河继续:“你,是有见过他吗?”
不然怎么会这样清楚,七年后的沈程泠依旧是个灵力尽失的废人?
这是一个严肃且正经的问题,无论先前情谊怎么样,只是当下就事论事,客栈里的其他百姓也纷纷等候。
这将是个重要的答案,许星河的话语就关系着他们能不能把一个恶人绳之以法。
但无人问津的角落,因为花翎的一句话,许星河疼到差点甩手,沈程泠抓着他的手,底下指尖用力,捏着一点皮肉旋转,那是下了死劲,许星河没忍住张口,可偏偏,沈程泠看着他的眼里全是依赖。
好绝的演技!
你简直恩将仇报啊沈程泠!
那咋了?
许星河的挑衅他一眼不虚,沈程泠的眼珠在许星河的注视下飞速向旁边移了一瞬,并以此示意。
快点!
一时间,许星河咬牙,觉得倒反天罡,凭什么?
事态紧急,一瞬间交换了800个心眼子的他们,最终在沈程泠动手,微微露出手腕下的那个锦鲤手链时,许星河选择妥协。
好!
用不着再讲的更清楚一点了,红鲤手链旁边还有五个尚未消退的指印,可沈程泠不觉,许星河就自己心虚。
“没有。”
他这话说的带了亿点点怨气,但回复的内容却让许多百姓松口气。
就是嘛,这才对!
“那小仙师之前的话可就不对了。”踩在长凳上的说客终于找回了面子,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越发的兴味。
刚刚失了点面子,这下更要找回来。
“话说那魔头若是有伤岂非更可疑?”方让是那个说客的名字,这会也不拿竹筷,反倒是提起了桌上一壶茶,往自己嘴里就猛灌一口,撸了撸袖子,这下真的大动作。
“众所周知,我们百里城虽离近仙山,可只这半年来才常有那许多仙师来往!”
他拱手向天,说了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引来周边嘘声不断。
“方老二,说点有用的,这不大家都知道?”
大早上的来这听,谁不想凑个好的热闹?听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就实在是浪费。
花翎招过了徒弟,目光还有几分打量在沈程泠身上。
面容不像,身形像。
“急什么?”就是那方让讲个故事,还要吊足了语境。
微微俯身下来,给足了那点神秘的感觉:“所以说人所众知,是因为我们这啊,出了个大机缘!”
水灵。
要说这通天之门已有万年不开了,传说五行灵根也叫混沌灵根,集齐盘古大神遗落在世间的五行之灵,也就是金、木、水、火、土五样灵物,便可重开天门,白日飞升。
而五灵得其一,也是一份巨大的机缘。
“水灵可修经络,肉白骨!再者若传言不假,那姓沈的,从前亦是水系灵根吧?”
这下不很有动机?十足是他!
百姓们纷纷赞同,许星河余光一看,竟瞧见沈程泠本人亦是,对对对,一副这个故事分析的很有那么一点道理的模样。
“对什么对?”当下便不乐意了,反扯住沈程泠的衣袖:“你自个在这捣什么乱呢?”
身边有人咬耳朵,沈程泠抬眼,疑惑,“他讲的不好?”
“这是好的问题吗?”
“他讲的不对?”
许星河一噎,彻底让他快闭嘴。
那人讲的能是对的吗?明明就没有修为的一个,从他那角度朝旁看。
然后愣神,奇怪了,沈程泠长长的睫毛,那双眼睛里有一种真在台下看戏的游离。
仿佛他都不是这个故事中的人,又或者说他不是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
可一个人怎么能那么没有归属感?一个人如果不在意自己的善恶是非,也不在意他人胡乱泼来的脏水,那从前总总……
许星河摇头,不能再想了。
这客栈半年以来除了总共23起命案。
其中18个凡人,只有5个是修士。
其中大都毙命在夜间子时,子时属水,按花翎先前的告知,其中分明是有邪祟的痕迹。
那就更不该由凡人那般揣测,师伯不说是因为以她的立场不能说,那么,“你们说的不对。”
故事讲的好好的,又有人搅局。
这下方让的脸可真是拉的长长的。
一伙人又瞧了回来,这下连花翎还有陆霜华都跟着一起皱眉。
你干嘛?沈程泠不明白了,许星河这是非要逆着人流彰显他的特别吗?
明明他这个师尊平常对他不好啊。
两个人是敌对的关系,沈程泠曾一度想杀了许星河,只是没有成功,还叫许星河反败为胜,告了他的黑状。
不要犯蠢啊,沈程泠摇头:我不需要你在这辩白。
那是一种极其无用的东西,但凡尝试去改变别人认知的人,沈程泠已经有很多亲身实践明白他们大都没有好下场。
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许星河用眼神回答,还直接钳制住了沈程泠想让他别多管闲事的那双手。
他上你下他下你上几回合,最后,许星河就直接扬声,当着沈程泠的面让他那是拦也拦不住:“你说的不对,我保证这里的这事与你口中的那个真凶无关。”
沈程泠看到许星河眼中满满的傻气,差点因此卸了力。
是你的错你就认,可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可以不辩驳?
一句话说到客栈原本热闹的氛围又沉寂。
这已经真的不是反驳的问题了,方让的面色不好,看着许星河,饶是他为一仙长,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人下不去台,也是叫家里有那么点背景,实质上见过那么一两个修士的方让磨了牙。
“小仙师,是启元宗的弟子吧?”
沈程泠心头咯噔一下,从逆徒非要那么说的起,心灵不安的预感终于落到实处了,谁想许星河那头答的那么快。
“是。”
完蛋玩意!
话音刚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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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闭上双眼,这会只觉浑身冰凉,咬唇,指尖就有些攥紧,他就说他是个徒弟纯傻!
一夕之间,沈程泠瞧见身旁已有许多人,嘴上的恭敬没变,面上却已经露出了了然,甚至有些不同的唏嘘。
哦~启元宗啊——
“那不就是那个魔头的师门?”
“啧啧啧,门中出了这么一个败类,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要为他辩白?”
“不然说是仙长呢?这心胸,啧啧啧,是我们凡人能比的?”
“我派中人,行得正,坐得端。”花翎开口,突然将手中茶盏往桌上微微一放。
看向许星河的目光已是十分不赞同。
修士也无法抵挡,这天下从来众口铄金,所以他们只能维护。
师弟不在,花翎敛了敛情绪,都想不明白许星河为什么一定要与百里城这些百姓去斗那些无谓的口角。
难道他们师徒关系很好吗?
“沈程泠现下已非我派人,但,作为曾经的同门。”花翎起身,走到了许星河身侧还是说:“这事情究竟是不是他做的,传言如何,既然各有揣测,那么诸位还是等着实证吧。”
既然这件事情已由启元宗人接手的话。
人来人往,恰如方让所言,百里城中出机缘,各路百姓之中,二楼客房之上,其中更少不了掺杂其他各派的门人。
这启元宗,当真不会偏私吗?
“沈程泠是我师尊。”
花翎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要他们走了。
一番逗留,这整个百里城中原本稀疏的人群也要活络起来。
许星河见此,那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补上这么一句话,让一边离得近的沈程泠本人惊讶。
这……徒弟好像也不是太傻。
“就以我与师尊的关系。”许星河对所以问询:“我有必要为他撒谎吗?”
这简直就是个重磅炸弹!
一颗下去全场皆静。
“星河,走了。”
花翎径直上楼,身边的陆霜华这下可是快点使眼色。
被沈程泠瞧见了,小姑娘让快走。
害得他们被连累的师叔真该死!但一般情况她就还是向着自家人。
沈程泠看着好笑,结果转头手腕上覆上一重。
他别过眼看,许星河二话不说,已经带着他上楼。
脚就跟着身子动,许星河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还不走?
不走留下小心被打死!
一时间,沈程泠只觉内心百感交集。
楼下的议论在寂静片刻后如同苍蝇嗡鸣般传了,听的并不是十分真切,但他知道事情反转了。
因为许星河这个徒弟。
谁都知道想当年,他个败类是如何做的。
身上罪名千千万,只有关许星河性命的事情是真的。
只是……
“那,那个房间还住吗?”到了楼上二层转角,没了身后太多的议论,陆霜华背过身来拿出花翎给她的钥匙。
听说邪祟总是出现在那个道路尽头最右面,花翎想了又想,守株待兔的话那么。
“住!”许星河拿出了钥匙,但是没上教。
“师伯,有关师尊的事,那就让弟子也尽一份心力吧。”
?
陆霜华惊讶捂嘴:“师兄?”
6. 君有疾否?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如此。”花翎点头,表示默认。
邪祟夜间才出没,他们还有一个白日要等,于是旋即,花翎的视线重新落点,沈程泠愣了一瞬,硬着头皮笑了笑。
“那这位?”
“师伯。”许星河一步挡在眼前:“之前和二位说过的,所以他还是跟着我为好。”
花翎疑惑,不经意的视线再一看,沈程泠背后的冷汗逐渐沁出来。
于是花翎干脆问:“我看你是个凡人,与他去蹲守,不会过于的风险?”
“师伯放心。”许星河却是自信,拉过沈程泠说:“弟子心头有数。”
有数……
掌心一不小心多了几条月牙形的红印子,花翎实在讲不出还有何异样,于是开口,便叫他们先回屋。
一切还要从长计议,沈程泠心口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许星河与花翎擦肩而过走出几步的距离。
“你们师徒关系什么时候怎么好了?”
师姐的话像是在耳边炸开。
花翎审视的目光,正落在那个莫名熟悉的身形之上。
沈程泠心头一凉,生理性的紧张那是无可避免的,但意外,花翎发现在许星河身旁的那个朋友身形未顿,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到自己的问询般继续向前,倒是许星河回头。
沈程泠看着是因为他回过头了,这才跟着一起停下,偏头询问:“怎么了?许大哥。”
许星河转身看向花翎:“师伯?”
“无事。”片刻的沉默是无人察觉的,花翎面上微微闪动的神情最后还是化作一片平和,朝微微示意:“回去吧。”
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松懈,沈程泠看向许星河扯了扯他的衣袖:“许大哥?”
登时,许星河的胳膊上又是一阵的酥麻,汗毛倒竖,怪异的眼神在暗处对他这位好师尊那是看了又看。
然后,沈程泠只觉许星河看着后头像是有鬼追,就在他还要慢走几步,粉饰太平的时候,逆徒脚下生风,拉着他的模样像是有什么恶疾。
赶着投胎?
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只是看师侄的模样不似作假,花翎回头:“霜华,刚刚你师兄有和你提起他身边的那位小友吗?”
“啊。”陆霜华抬眼,尽显茫然。
于是长长的走道里多出一道叹息声,“回吧。”
……
客栈的房门开了又关,沈程泠只想甩开眼前的男人:“许星河你又抽的哪门子疯啊?”
谁知,关上房门后的许星河学会倒打一耙,回头,无视了自己被甩开的手,垮脸:“沈程泠!我今日这是又哪里吃罪你了?”
”啊?”
另人不解的问,沈程泠抱着自己的胳膊只想绕过眼前的许星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满脑子里现在应该还被另一样大事占据,许星河这人真的太不靠谱了。
按理说他们师徒关系向来不好,在外说一句仇人也无人反驳,可就这样的关系,对方会在分别七年后的某一天莫名其妙在外为自己辩白。
在旁人的视角里,许星河身边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自己,虽然面孔不同,修为也无,但熟悉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身形一致,再想细节。
他上赶着插手一样可能有关自己的事情,往后离开百里城,沈程泠自顾自的找了个位子坐下,不能再和师姐同路了!
啪!
谁知思绪被打断,原本还就要与沈程泠讲讲道理的许星河本人,这下真的一巴掌拍在桌沿,然后气鼓鼓的找到他身边的另一个椅子坐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就那么走了是什么意思?”
沈程泠这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品!
叫许星河瞧着,又不能拿他怎样,于是伸手拎起了桌上的茶壶,就往水杯里头猛猛灌。
沈程泠见了眉心微蹙,一只手撑起侧脸,探出头:“你……是快要渴死了?”
难怪刚刚跑的那么快,这下他就了然。
许星河所有的动作蓦地一顿,谁想这是一个不注意,喉间是一阵尖刺瘙痒。
再接着,噗——
他是再也忍受不住了,嘴里的水就呈水雾状喷出。
沈程泠吓得一激灵,闭眼,虽不是正对逆徒,但此时亦是用舌尖顶了顶塞的,从鼻腔中轻哼出一下,“许——星——河!”
怒意在极短的时间积累,从平静到爆发就跟演着玩似的。
下一瞬,沈程泠拍案起身,留下早就俯身到另一头,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许星河一人独自涨红了脸,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汝有恶疾否?”沈程泠抱臂,居高临下,最是克制的说上一句,然后转身,抬步,很累了。
“等等。”许星河抬手,剧烈的咳嗽让他的眼尾都是一片通红。
就刚刚哭过似的可怜,抓着人的手劲却不小,沈程泠被扯到后退半步,不满的看向许星河,他说:“下次,你别再那样叫我了。”
什么?
沈程泠一愣,这下真给人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绪转了三两回。
倒是许星河,就这点好的地方,抬袖抹了把嘴角水渍,直起上半身很认真的看向沈程泠,“许大哥。”
沈程泠眼睫微动,如蝶翼般的东西稍稍扑闪了一下,然后他就明白了。
勾唇轻笑,许星河没由来的一哆嗦,看他那样子好像要坏事。
沈程泠是个坏人啊!他有多坏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原来许星河就是个虽然懂得给别人上锁,但明显就还不明白,不该对敌人仁慈那种傻瓜啊。
“我有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
唇瓣微启,沈程泠说了一句话后看到许星河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糊涂了?
许星河张了张嘴,沈程泠就直接朝他走近了,“你不会杀我。”
将手搭在他的肩颈上,沈程泠抬起膝盖抵在了他身下的那张椅凳上,许星河整个人不自在的后倾,腰靠上了后头的桌沿,他没忍住回头看一眼。
真不会?
沈程泠面上的笑容变真了,目光灼灼,看的有人只想躲。
“不会也不恨我吧?”
他俯身,又凑近了些许。
然后睁眼看着许星河的神情皲裂了,一副看他再靠近,他可就要喊了的模样,给沈程泠心头加上了更重的……情绪?
“那我要叫你什么?”这就很苦恼了,怎么样才能让眼前这个人自愿给他解开手上的锁链,还有身上那个限制他自由的契约?
对了,恶心他!
沈程泠脑子里的灵光一闪,“哥哥?星河哥哥。”
“……”
后一刻,沈程泠后悔了,只因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许星河反客为主后,沈程泠只觉自己后腰隔在身后的木头桌面上疼到直抽抽。
一侧头,明显的怒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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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脸上,许星河这下也是看出来了,钳制住他的双手在头顶,“沈程泠,你就是故意的,想恶心我是吧?”
正对着头顶,好大一片影子压下来,四目相对沉默一瞬,紧接着余光所见,沈程泠猛地抬起膝盖,被许星河更快一步,用腿压下了。
然后,他的眼里是遗憾,许星河的眼里是震惊。
他被许星河捞起丢到了床上,一不小心往里滚了半圈,狼狈爬起,可紧接着许星河已经后退,金色的符咒绕在沈程泠周身,只等光辉散尽,化出的绳索便将他手脚束缚。
“放开!”他霎时挣扎:“许星河,你玩不起!”
“我是玩不起。”许星河扶着床架,站在一边黑着脸。
不想都知他被刚刚那招气狠了,看沈程泠的目光,只觉要他改邪归正的道路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他能将床榻折腾成战场,直到许星河转身,好像不想继续搭理他。
“许星河!”沈程泠终于冷静下来妥协了,“你放了我。”他费力扑腾到床边,看着打算走到另一头坐下的许星河,终于还是软下了语气。
他说他不恨他呢,或许是因为这种奇怪的思想,所以沈程泠的心头居然升起了希冀,一种早就被天道磨灭的东西,让他费力扒上了床沿想要起身:“许星河,和你商量件事,放我走,我只要自由,其他的我什么……”
轰隆——
百里城的上空突然划过一道几乎快要劈开天际的雷霆,生生的打断了沈程泠说想要回家的心。
后颈突然有一阵剧痛,让他煞时白了面色,感觉到异样,许星河回头,就瞧见他好像突然失了所有气力般的滚落下床榻。
心底分明觉着这人可能是装的,但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前。
“沈程泠!”
后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此时突然紧皱眉头,双眸紧闭。
许星河的一颗心都悬起,急忙解了在他身上束缚,晃晃他的身子:“沈程泠?”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家住在京海市,我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成绩优异,跳级升学,十八岁,大二那年,来到这里。
潜意识中的话语在他昏迷前不断闪现,来到这里的时光远远比先前的十八年人生还要漫长。
沈程泠意识模糊,隐隐约约瞧见眼前一个人影,瞧见许星河焦急的面容,然后伸手。
以为他有了好转,许星河的笑容刚映在脸上,下一刻,小臂一阵刺痛。
沈程泠张嘴,尖利的牙齿几乎要扯断许星河小臂上的半块皮肉,血腥味在嘴里充斥,他的眼里似乎陷入迷障,令人不解。
许星河下意识自救的动作被停下,只打眼瞧着眼前人,然后试探的抱住他的脑袋:“沈程泠?”
没有回应,许星河不由再放轻了声量重新问:“你还清醒吗?”
拿出一样东西,在他眼前晃一晃:“看看这个是什么?”
好吵啊,慢慢的,他累了,放开手中抓紧的猎物,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咬人,只是很累很累,抓住了一片衣襟,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眸。
许星河瞧着,异样感在心头滋生,沈程泠这是……病了吗?
可是如果不一直重复,沈程泠自己都怕自己会忘了。
他是一个穿越者。
2021年3月18日,成年当天,在涟水街,和光路,平常回家必经的第三条小巷子口,身后似乎有一人尾随。
7. 徒弟是个冤大头
梦中光怪陆离,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沈程泠只觉着自己做了个噩梦,第一次鼓足勇气活吃章鱼须,但是在酱油里面扭动的粉红色章鱼突然跳起把他绑架!
嘚!哪来的妖怪?
他四肢难以动弹,因为章鱼有八个爪子,恶心的吸盘居然还伸进了他的嘴里,难道要反杀人类?
好险恶的章鱼,好可怜的自己。
沈程泠在梦中极力反抗。
但是……甜的?
一股暖流涨满了腹部,长睫微颤,再睁眼已是夜间。
油灯昏暗,只一盏燃于桌前。
客栈角落,两个木制衣柜中间,一个狭小的环境中挤了两个人,沈程泠瞧见眼前,是一面巨大铜镜的背面。
而阴影所及,他看清了他梦中的章鱼,霍!好猝不及防的一张大脸,害他差点动手,呼了许星河一巴掌。
干什么?有觉不睡,躲到角落Cosplay?
许星河垂眸,眼睛里面透出惊喜,用口型废话:“你醒啦?”
沈程泠抬手推开他想要出去,瞎吗?
结果人在角落窝久了,全身发麻,还被逆徒拽回去,许星河的一只手堵在他面前,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叫沈程泠重新审视完了眼前环境。
从早到晚,因为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昏迷了整整一个白天。
所以,沈程泠扑闪了一下眼睛,嘴里的那点甜是丹药的味道?
均价要二十枚上品灵石的辟谷丹,简直就是上修界专门用来坑害许星河这类冤大头的智商税。
我们在蹲守邪祟,师伯她们在门外拦截,许星河边在空中比划,边又掏出了一颗褐色药丸抵在沈程泠唇边。
你之前昏迷,吃不了东西,丹药入口即化,现在也是,暂时没空,你垫垫。
二十,这是二十个上品灵石!
沈程泠下意识启唇微张,感觉到丹药的缓缓推进,他以前刚开始那会一个上品灵石存半年。
怎么傻愣愣的?许星河干脆回身,想把那丹药完全塞到他嘴里,别一会想跑饿得没力气。
可谁知,丹药塞进嘴里那一瞬,许星河微凉的指尖就戳到一坨软肉,自个无意识的进了进,活人睁眼闭眼真的不一样,沈程泠蓦地愣在原地,嘴里的东西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好好的一个辟谷丹入口便立即化了,只留下外头,一时间双方的视线交汇,终于反应过来后皆不可置信的撑大双眸。
异样的离奇在这狭小空间中诞生,突如其来的热气无差别袭击他们。
七年前还尚且稚嫩的少年,在七年不见的岁月中……逆徒!
“啊呀~”许星河猛的收手,不敢回嘴,蹲守邪祟,不能大声。
但揉着食指一圈新得的牙印,反身蹲到了背对他的角落,“沈程泠你是狗吗?”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刚刚那种气氛,沈程泠理了理自己身前的衣襟,只想踹许星河一脚。
“咬你都算便宜的。”这不是没断吗?也不知道在那哼哼唧唧矫情些什么!
“又不是没亲过!”男人幼稚的气性冲上头,许星河张口也不过脑子。
不就是碰了一下!还明显十分不服气的许星河被沈程泠一眼瞪住,然后哆嗦噤声。
回头,好凶,许星河心头忿忿,沈程泠究竟是什么破人!
飒——
矛盾没有解决,屋中却突然传来异响。
来了!
屋外,介于客栈抓邪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是以今夜,客栈里的所有客人早被迁去别人家。
这事弄得,掌柜肉痛的同时也是更定了心思!
祸事要一次性解决,不过,传言百里城中出机缘,来往的商客不住店了,今夜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修士却不少。
“清理门户,那头好大的阵仗。”
“怎么说?”
修仙门派与世家,剑,符,丹,音,御,法,器。
最能打趣别人家那点破事的总也不是那群年纪轻轻就锯了嘴的剑修。
是一个红衣法修,听了同伴讲述,便挑眉,看着下头据说是邪祟可能出没的地方打了个响指:“看我的。”
启元宗的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布置在这小小的客栈中,四面八方都系上红线,金铃示警,这是在外还将这城中逞凶的东西当邪祟。
于是外头看戏的人就非要给他揭穿了。
一道轻微的口哨声起,陆霜华回头,余光瞧见远远房门中,然后撞上点挑衅的视线,心头火起,老熟人,是沧州法离阁那群讨厌的家伙,自从上次宗门大比输给他们后就一直记仇。
很可惜,仙门大比十年一次,上回击败他们法离阁的是他们启元宗灵剑峰的弟子,而二十年前,再上一回的仙门大比,击败他们法离阁的人还是他们启元宗,灵剑峰。
“霜华。”花翎闭着眼睛在等待,感觉到身旁的一点点动静,于是出言:“静心。”
再多的辩解不如一个用事实说话,陆霜华瘪嘴,然后回头冲上边扬了扬拳头,回上人家的挑衅。
红衣修士不服,比了个手势继续,那是邪祟吗?
嘭——
金铃摇荡,从里屋猛冲而出的黑气打断了他们极个别的揣测。
紧接着是符阵亮起,刺目的红光闪烁,在域的尽头,是一个人影,在黑雾的照射下分外眼熟。
花翎睁眼,心头竟是隐约升起一股不妙的错觉。
事情回到一刻前。
里屋,随着异象突生,客房中央有小股的风莫名聚集,自不远处盘旋而上。
透过眼前铜镜的边缘,沈程泠看到一点点黑气逐渐凝聚成型。
听说那几个凡人死时还算寻常,不同的是那五个死在百里城中的修士!
神识破碎,经脉被毁,说明那些人生前可能就已经疯癫,要不是百里城中出机缘,过路往来的修士多了,谁想这般丧心病狂的事都已经持续半年之久?
他是半年前来到这里。
许星河终于不吹他那多了一圈印子的手了,察觉到异样的瞬间拉住沈程泠,然后又很快挡在他身前的位置,你没有修为。
在这个分明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沈程泠诧异,扯了扯许星河的衣袖道:“那是个能凝聚成人形的邪祟。”
许星河眼睛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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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眨的盯着外面:“我知道。”
“我没有修为。”沈程泠就感觉自己不太确定,许星河像是听不懂他的意思般,低头又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一堆黄色的符箓往回塞。
“所以你不要乱动,藏好。”
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一手,沈程泠的目光扫过自己手中那抓都抓不过来的东西,手忙脚乱间居然还一个个的看出价格。
神行符,三千两,爆破符,五千两,瞬移符,这个最贵,这个要三百灵石!
不是,沈程泠抬眼。
终于那个人形体的邪祟初现真身,随后,屋里原本紧闭的门窗就被吹开。
前后砸在框架上,发出连续猛烈的撞击,外头的铃声开始了。
死灵非要见生气才来,在屋子里扫荡,奇怪的要先停留在那面铜镜之前,似乎是在照看些什么。
许星河是主动当了那个饵,当下终于瞧见邪祟真身,并不犹豫,起身,从铜镜之后窜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个位置选的太好,屋里火星跳动,沈程泠记得,水系灵根的自己收下了个火系灵根的徒弟。
等等!
铜镜砸落,沈程泠也靠墙站起,手中捏着新得的符箓看许星河和那黑雾打在一处,雾气无形,熟悉的感觉却叫他终于恍然。
“许星河,别用你的火打他!”
话说的太晚,火星子已经化作链条,从四面八方直穿那黑雾而去。
许星河闻言,回头满面怔然。
为什么不能用火打他?
在沈程泠眼中的黑雾没有被火链锁住,像个膨胀到极致,不知道在下一秒的哪个瞬间就会突然炸裂的气体。
正当他后退是墙,退无可退的时候,没得到答案的许星河看着眼前突然极致压缩的雾气好像隐约有了答案。
抬手比划,沈程泠觉得手中的红色手链突然给他惯性,让他向前。
嘭——
最后一刻,脚下的黑雾就如同那滚滚波涛,瞬间汹涌。
房门一下被炸开,连同这间房里的一切都霎时倾覆。
沈程泠感觉自己好像被气浪掀翻,整个人摔出去都滚了几道。
但还好,在腰背与头颅之后,许星河将他整个圈在了怀中,尊老爱幼,沈程泠在雾气中爬起,看了眼底下的肉垫,咳嗽几声。
真是……谢谢你的道德崇高。
“沈程泠?”
身后奇怪的怪叫已经重新吸引他的注目,好几个门派的修士拔剑相对。
许星河微微撑起上半身,和他对视一眼,就是这一眼。
“那个东西不是!”
黑雾中重新凝聚出的人形,当着正主的面,照着身前铜镜。
应该不怎么会出现在沈程泠自己记忆中的一张脸,面对面的时候毛骨悚然。
“那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出现一个凡人闯进一群修士的圈子,在场诸人也不都只是留下看乐子,他们来这百里城是为寻到机缘。
自然也不是那种新入门的,什么都不会的小弟子。
“魔修?”
“不对,这是地缚灵吧?”
沈程泠……死啦?
8. 变脸大戏
“都说了那个不是!”
黑色的雾气很快四散朝各处打击,旁边看热闹的人才发现自己卷入麻烦,这下纷纷动手,拔剑的拔剑,祭出法器的祭出法器。
许星河囫囵的从地上爬起,一般按理来说灵魂呈现出本质,极少拥有变动,因执念转换形态。
所以死灵的恶相该是这人从生到死的最后一刻,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死相。
地缚灵不是修士认知中什么很厉害的鬼怪,但眼前这只就明显不同。
要命啊。
沈程泠只想给他让道,毕竟没有修为,许星河又不需要肉盾。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他再次感谢许星河的道德崇高,非要和旁人不一样。
然后就被他拉了起来:“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耳畔突然响起这一句,沈程泠真的下意识的生气了,我得罪?
已经的刹那间理清事情始末的他对眼前这件事的总结就是晦气。
那是他得罪吗?
“还不都是因为你!”划掉始末想要因,许星河莫名其妙被沈程泠大力推了一下,满脑袋的都是小问号。
“啊?”
“前辈!”可没管许星河的疑惑,沈程泠已经跑了,手握木栏,站在很远的地方和花翎招手。
“此人生前是个魔修,被灵物击穿气海,反噬而亡!”
“灵物?”下方慌忙反击的修士便是不解了,边跑边问边回头:“你个凡人怎么会知道?还有,这什么灵物?”
沈程泠心头翻了个白眼。
想这百里城中能有什么灵物?
但面上还要装作仔细,真的为那人的一个问题苦思冥想。
这东西已经把一个地缚灵催生出域场了,瞧那无数从地面涌出的黑色藤条无情横扫四方。
想它此前不过要来二十三人的性命当真手下留情,那二十三人……
花翎回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太明白。
“今夜子时。”沈程泠冲花翎喊道:“是水灵。”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都以为是先死人,出异宝,人多了丑事也就败露,可如今真相居然是水灵先出,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击杀了一邪恶魔修,然后在余下的残念开始做恶吗?
花翎闻言,迅速回身改变的策略,一路身法灵动,指尖轻拨金铃,脚底下的符文亮起,“火水双系灵根的道友们,还请速速远离此地!”
不要被盯上,更不要试图激怒了它。
凡人能有这般见识,花翎感觉师侄身旁的那人真是越发可疑。
但沈程泠却在此刻终于放松,虽然明白他这样实在暴露,可他没有办法了。
谁让下头打前阵的人会是花翎,不过好在,沈程泠觉得除了他这个灵剑峰水系师尊奇葩到收了个火系弟子外,他们启元宗其他的人还是思想正常,脑子没病。
花翎是木系灵根,她的弟子,只可能是木,水,土三系,1/3的概率,沈程泠正要感叹哪有那么点背时。
陆霜华就噔噔噔的跃上二层了,“走啊。”
“师妹是水系变异冰灵根。”许星河发觉自己不能上前了,于是回过头来就给他解释了一遍,然后眼里是明晃晃的要解释。
沈程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个邪祟的来历,明明知道我是火灵根。
可先前布置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说,他根本就不适合留在这个任务上。
“喂,那个凡人!”不过凡事有先后,突然不是启元宗内部清理门户了,法离阁跑得快的弟子边跑离邪祟边大声询问:“水灵在哪里?”
他知道这个邪祟的由来,那他就一定知道灵物在哪里!
“公平竞争,仙家行事。”先前那个朝陆霜华挑衅的红衣弟子正是法离阁这代弟子中的翘楚,先前仙剑大比上看他师兄败在许星河手上因此结仇,这会,有了机会更是不遗余力:“你可不能因为个人私交,就一味偏袒一面呀!”
不错!
离簇的一句话,倒是真的点醒了客栈内部其余的道友。
他们来这百里城是为了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机缘?
至于邪祟……“花前辈,它长了一张你们启元宗弟子的脸,想必这除魔就是你们启元宗内部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掺和。”
他们打算让师姐一人?
沈程泠闻言回头,刚放松下一点点的心绪这下又是舔上一把油。
该死的东西,一个两个,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水灵……
“我怎么会知道呢?”沈程泠特意停下了脚步,看前头两人疑惑回头,于是故意垂眸假装真的犯蠢,遇事不知逃,还自顾自停下来深思。
“就是,半年前瞧见有道蓝色的光穿过这里。”
他真的知道!话落,众人期待的目光朝向他,然后呢?
沈程泠回头,以为不经意,实际上拔高了音量力求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我不清楚呀,光穿过它后就不见了,不过诸位仙长。”沈程泠反手就拉过了许星河说事:“这位仙长不是说地缚灵原本就很好处理?”
所以客栈内部的动乱就麻烦各位了。
静默的气氛只微微闪过一刹,甚至令人难以察觉,直到原本早就想跑出客栈的众人听闻消息又默默回退。
“修行之人,除魔卫道。”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那么一句,于是便有更多的人反身。
霎时又变了一种说法:“花前辈,即是同道,今日之事遇见了我们自当义不容辞!”
“不错,妖孽胆敢陷害他人!还不速速吃我一剑!”
陆霜华眨巴着眼睛,呆在了原地:“他们……”
“还愣着干什么?”一点都不羞愧自己坑了底下这群修士的沈程泠回头,看陆霜华和许星河两个都不太聪明的模样,显然被旁人都变脸惊呆了,这才叫沈程泠不得不感叹,师门的智力很平均。
“没见过?很稀奇?”
陆霜华点头,面上都要写着他们怎么能这样的义愤填膺,然后,沈程泠一脚踩在了许星河的鞋面上,让对方差点疼的原地飞起。
刚要开口,就瞧见沈程泠看他那一眼,还看呢?笑问:“怎么,你也觉得特有意思,很稀奇?”
怎么带师妹的?怎么当师兄的?
许星河缩回了脖子,看沈程泠越过他拍陆霜华要师妹快走的背影。
奇了怪了,明明他是笑着问的,明明沈程泠现在只是他的前任师尊,也明明,对方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修为,许星河疑惑挠了挠后颈,可他怎么觉得沈程泠身上有威压?
被他欺负久了!许星河抱了抱自己,脑中灵光一闪,是那七年!由此可得,沈程泠此人简直……他简直了!
灵物残留,他们冲回身后的屋子,眼见陆霜华率先跳窗而出,许星河一脚踏上窗框召出本命灵剑朝后伸手。
却疑惑,沈程泠并没有很快跟上,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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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停在原地,回头找了一圈,终于在四面墙角找到一钝器,快走到他们先前藏身的那面铜镜之前扬手。
随着砰的一声响,铜镜碎裂,许星河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
沈程泠俯身,用先前他给自己的符箓将这一地狼藉收起,等做完这一切后起身后退,原本强忍着没有展现出的后怕在此时此刻才真的涌现出来。
许星河见状,眯了眯眼眸,终于错愕成讶然,于是,他朝着沈程泠伸手:“过来。”
……
御剑飞在空中,离天上的月亮更近,地面有火光攒动,终于,找了一圈的邪祟终于锁定目标,黑气上涌,直冲云霄。
许星河抿唇,立刻指挥着脚下灵剑闪避,终于,那邪祟被花翎的红线压制。
客栈正北方向,正是原先他们来时的方向。
满春楼,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中为土,“师妹。”许星河御剑朝陆霜华匆匆一挥手,“先行一步。”
“哎?许师兄?”
话音落下后许星河就驶剑往城外,其速度之快也是怕被鬼追的样子却不由叫沈程泠心下不安,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袖,在跳下去和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之间左右徘徊。
直到他的一番犹豫,纠结真的迫使他没有选择。
“你干什么?”
城外有片小树林,大晚上的,树木的影子照在地面,就跟那个鬼影没差别。
许星河收起长剑后就伸手探过沈程泠的脉搏。
于是沈程泠心道不好,转头想走,被身后逆徒反手制住,按在树上,不祥的预感更重了,他偏头努力向后:“许星河,别用灵……”
力字没有说出口,他就知道!沈程泠没忍住闷哼一声,紧接着双腿无力,整个身子都无奈的撑住树干才能勉强自己不会滑倒。
“我*你**的,许星河!”
沈程泠咬唇,当陌生的灵力在早已挣断的经脉中四处游走,他面色发白,骂人的话脱口而出。
许星河皱眉,却一刻都未曾松手,大有一副很疼是吧,那你忍着的架势很快就让手底下的人从唾骂到求饶。
“我错了,你行行好。”沈程泠疼到指尖都抠下了几片树皮,指缝中插进了泥土,闭眼,寻思着许星河这厮怕不是在公报私仇,最后却是连身躯都在颤抖。
真的活不起了啊!
站不住,向下滑落,被身后的人瞧见,许星河干脆就扶着他坐下,照看是一刻不落地,动作是一秒没停的。
直到,连许星河都觉得自己身前的衣襟湿了一片,赤红色的灵力终于完全包裹住那不知何时就生长在沈程泠体内,不断破坏他丹田气海蓝色的气流时。
许星河终于松手,张了张嘴,看着眼前将整个脑袋都靠着他肩头的沈程泠,这一刻,似乎连解释都变得苍白:“沈程泠,水灵入体,没有修为你只会……”
啪——
然而下一瞬,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偏过脸去,面上浮红。
只僵硬的转头,正好瞧见沈程泠抬起眼眸,他的眼角泛红,可面上却并无半点感激之色。
“够了!”
机缘魔修邪祟铜镜外貌乃至于如今!
沈程泠受够了,拍出那符,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那些铜镜的碎屑出现的眼前,通过灵场的滋养反射出半年前那幕。
看的许星河逐渐拧眉,心头,那种有关沈程泠未来生活的规划开始出现五六七八步。
9. 好人没好报
“如何啊,沈道友?”
但这实在要说会这事,水灵第一次出现的那晚,一切只是个巧合。
铜镜碎片放出的事件回溯,看在许星河和沈程泠眼中是重新又回到了刚刚那个离开的客栈。
半年前。
“我与阁下并不熟。”房间之内烛火昏暗,沈程泠从地上爬起,防备靠墙,扶住自己。
他是真的很厌恶,那种好好走在路上,结果人家说是请吧,在他后头反手一劈,将他敲晕了带来,等他再睁眼,人家说:“我想请你做件事。”
况且,他的眼中眸色暗了暗,没谁逃了几个月,睁眼还能相信旁人张口只是请他做事吧?
“哈哈哈哈!”对面虏他来的那魔修却是突然仰头,张狂大笑:“沈程泠,都不是什么好人,那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个魔修手中一个狼牙棒,砰的一声砸在桌面好大一个凹槽。
“我们尊主看上你,觉着你那行事特别有我们魔修的风范,想当初你是正道,我们尊上宽宏大量,对于你拒绝我们招安的事就已经不计较了。”
但是他现在势均力薄,孤身一人,还半是残废对吧?
站在他对面的沈程泠显然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于是提起心力,眸光暗自在周遭四处搜寻。
他和魔宗有点仇的。
“尊上宽宏,看你一直对你那个徒弟不顺。”对面那个魔修好好的坐着,只手中滚动着硕大一个狼牙棒,另一只手肘就靠在单膝上,身体前倾,明明是威逼却还客客气气说声请。
“他身上有那么点子道行,来日飞升,占了名额实在不顶事。”
沈程泠脚下不经意的动作缓慢挪动,而那身影几乎快到铜镜前时说:“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够明显。”
各家道门自有各自的隐秘,所以天道给了许星河点气运,又叫各路的妖魔鬼怪知道前面有个唐僧肉,沈程泠对此早见怪不怪,但是,“各凭本事,你要杀他你就去。”
“不。”那魔修腾的一下起身说:“要你动手。”
话落,沈程泠已是深深皱眉。
这是报复,纯纯的报复。
他就那样光看着眼前魔修步步逼近,沈程泠眯眼,打量了对方拎自己因是与拎那小鸡仔别无二致。
于是视线重新飘,真是个不错的生意啊,让他堕魔,然后手刃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什么的。
“做梦去吧!”
直到对方逼近了也没能料到他会突然尥蹶子,抬手猛地掀翻了木桌,砸到那魔修身上,给人打的一个猝不及防,狼牙棒在空中挥舞,而他转身夺门,随后便闻身后一声爆喝。
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程泠脚下很快,几乎的跃着好几层阶梯下楼,咬牙拼命挤压,这才成功使那好不容易没那么破烂的气海中凝聚出一抹他藏了六年的灵力。
十分久违。
但朝身后的那个屋子打偏了!
沈程泠面色一僵,黑了下来,读懂了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然后再不回头,真的没命的去跑。
百里城中有活人,客栈里头有百姓。
听到外头的异响,有人打开了房门,“谁啊!这大半夜的!”
骂骂咧咧。
沈程泠听到声音就下意识的仰头向上,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连这种热闹都敢凑。
但命都快要没了的时候,他也是真的没空去管别人的死活。
估计睡梦中的人,对下喊了那么一嘴后再扶着木栏定睛一看。
他的天老爷,什么情况?
修士对上凡人都是碾压的,更何况是个魔修,沈程泠感觉自己躲不过身后的大棒槌,但对上木栏处那个已经瘫软在地上的百姓,不自觉的就要喊。
“回去啊!看什么?”
明明说是不管的人,却又管,于是当沈程泠的话音落下,就好像突然触发了什么警钟,铛的一声敲响众人。
“走走走,别看了!”
一个个先前推开的门窗又关上,掩耳盗铃也当无事发生。
还算机灵,沈程泠喊完一句松口气,不料就这么一个间隔然后,“嘭——”的一声。
他自个就哇的一口血吐出来,背后砸在店墙上,连耳朵都是嗡鸣的。
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瞬间揉合至一处,真是好人没有好报啊,沈程泠挣扎想起的时候这么想着。
但是魔修抬手掐他脖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他又想,“这下死了指不定睁眼到家。”
怎么说提醒旁人都是一种功德,他就当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只要睁眼,第二天又是一个没有早八的周末。
但是窒息的感觉太差了,一寸寸向上,弄的沈程泠脑袋发昏,没忍住挣扎。
再接着,其实他的意识并不清醒,只觉那魔修身后有异。
然后他的脖子莫名就被松开了,沈程泠整个人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眼泪都要掉下来,右手撑着身后的墙面抬眼。
不过,那个时候沈程泠并没有看清,只是经过半年,从铜镜的重现中这才了然,当时莫名出现救他一命的水灵原来不是凭空出现。
而是被他先前打偏的一击从地底给勾出来。
那个魔修是个眼尖的,差点被背后的那抹蓝光击穿,先是一阵骂骂咧咧,但很快定睛一看。
“这是……水系灵物吗?”
机缘!天大的机缘!
霎时,那魔修面上就透出狂喜,这会都不记得什么沈程泠了,一心扑上水灵。
沈程泠见状,心头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他想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趁人不注意爬起,刚要往外,谁知抬步没走三两下。
“喂,那边的大侠!”
沈程泠回身一僵,不可置信的回头,就瞧见先前出来看热闹却来不及回去的几人。
此刻居然还有人蹲守在一层的角落,店中掌柜平常算账的柜门之下。
这会见着他要走,于是慌忙上前拖住他的衣袖:“你带我们一道走!”
沈程泠扯了扯嘴角,看看眼前二三人,他是真的不明白,门明明就在那里,他们又何必偏要多此一嘴?
果真,下一刻那本不再关注他的魔修看过来,只瞧着那些个人下意识腿肚子打颤。
于是方才扯住他的人竟是将他往里头狠狠一推,“这是你们有仇,我刚才都看见了,你,你你可别连累我们!”
说罢,便是慌不择路向外跑。
沈程泠本就觉着自身快要无法承受方才那魔修一击,被那个凡人那样毫不犹豫的大力一推,不曾想真的一个踉跄向后,整个屁股落地。
再听,跑出门的就跑出门了!可他们偏生要从外关了那扇门,还有,“快快快,拿来个门栓栓上!”
沈程泠因此觉得整个人不可置信,外头的人不可理,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外窜了,“开门!”
“砰砰砰——开门!”
他的手心大力拍打在客栈的那扇门板上,谁知外头却传来了一声踹门声,还有人吐了口唾沫,骂说:“什么玩意儿,少害人!”
话落,身边的木板门上一下被一个重物击穿,那个魔修出手,然后外头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叫。
“啊啊啊啊!杀人啦!”
沈程泠偏头,才瞧见正好是点带血的弧度回缩。
紧接着,他便回身将背后完整的贴合门板,手也直接从门上撤离。
他的目光开始直勾勾的盯着身后还在极力抓捕机缘的修士,舔了舔武器上的一抹鲜红朝他挑衅。
“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下场?不如加入我们天魔宗,随心所欲,何必再受外头那些鸟气,值不值?”
“不值!”沈程泠摇头,眼里心里鼻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息的泛酸。
可他又是那么识时务,于是从那差点弄死他的魔修手上偷来一刻闲。
噔噔噔的跑上楼,他们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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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程泠自己找了个被单开始撕,可原先回了自己客房,但又时刻关注外头动静的住店凡人依旧有,有人就偷摸着带了几个妇人孩子去找他。
“大侠。”
沈程泠为此眉心一跳,撕扯着被褥的手向回一收,态度冷然:“我救不起你们。”
“大侠!”百姓拖拽着他的衣角跪下,扯出身后那个不过垂髫之年的小儿道,“孩子今年才不过五岁。”
实在是不能遭这等无妄之灾啊。
沈程泠不想理会,可很快,他就觉自己的裤脚边缘被牵动,低头,撞见一面上还带幼儿时期高原红的孩子,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
终于,他的动作还是停顿了。
……
灵光散尽,半年前的真相就是这样了。
许星河抓着沈程泠的手腕不放松,师尊在外心软的模样真是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沈程泠很不相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何人夺舍。
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沈程泠这个大学生没法子丢下老弱妇孺。
于是,画面停在他来不及翻墙走,那道蓝光在魔修的追逐下直直钻入他的眉心,重大的冲击叫他白眼一翻,双腿一软,紧接着就是昏迷。
但重新回顾往事对沈程泠本身是个致命的打击,直到他瞧见许星河直到现在都没放开他的手,于是他干脆一下一下用力打在那个人身上。
“是!机缘在我身上,他被反噬而亡还要日日变成我的模样,想抓我回去?他就是个死鬼!还有,那十八个凡人死了又怎样?我好心救他们,是让他们反手就把我卖了?”
恶有恶报!
那魔修死后残魂循着那些当年侥幸逃脱的人身上,与沈程泠有过再次接触,以至于沾染自身的灵物气息逐一找寻。
于是许星河也终于知道日前重逢,沈程泠究竟为何在青楼。
原是先前跑出去没死的那两人折返,想着死了个兄弟,美名其曰受他连累,沈程泠应该给上一笔安葬费。
于是趁着他昏迷,那俩小贼也是鬼迷心窍了!
“还有那些修士。”沈程泠没脸了,头垂下弄出手上的血痕:“我本来忘了,我本来都忘了!”
许星河瞧他,好像知道沈程泠为何要哭又是不知晓,只是很想动手,觉得沈程泠需要,所以干脆按着他的头,把他抱在怀中。
学哄孩子的模样哄人,他是第一次做,就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不过好在,沈程泠压根没觉到安慰,他只觉得许星河一直不放手是来找他算账了。
可是半年过去,连沈程泠这个当事人都不记得。
于是他干脆一口咬在来找他算瞎账的许星河肩上,疼的对方又是嘶的一声。
遭老罪了。
灵物不认主就会自我防护,来了百里城,得了线索的修士不会把机缘给他人共享,只是有时人心不足蛇吞象,偷摸着去寻水灵的人,不会顾及灵物所选宿主的性命,所以被反噬而亡,自然也就成了这城中有逆天邪祟的假说。
今日一遭,看来无人能得到那传说中的机缘,只是,许星河垂眸,思虑了半晌后两手一捞,直直起身。
失重感霎时传来,沈程泠松口,短呼一声,下意识搂住眼前浮萍自水面所遇,唯一的木桩。
“许星河?”
“来。”许星河抬手用力向上掂了掂,偏头,笑说:“带你回家。”
铮——
风似在这一刻静止,沈程泠眨眼,浑身发麻。
手指又悄悄扣进这个人的衣襟,他皱眉,瞧见许星河抬步就走。
身后的铜镜碎片被许星河的灵火灼烧成虚无,窜起一簇小小的火苗升空,烟灰踏尽,沈程泠张口,一时无言。
可是,你根本没法带我回家啊。
许星河召出灵剑。
“!”等等,回家?
沈程泠终于想起那师门,于是疑惑,惊讶到挣扎:“许星河!”
10. 他有一个胎记
三日后,清泉谷。
上方三尺瀑布,下方幽谷小潭,四周有天然石块将眼前这一汪潭水围成一圈。
岸上,竹林繁茂,几株兰草沿着石缝冒头。
“沈程泠,你要不是我师尊,我要不是撞上!”
许星河背对着水潭,坐在一处杂草丛中,愤恨的咬断手中缝补衣物的丝线,打结,留针完美的将剩下线头隐藏,边骂骂咧咧。
风声似乎也将人声传远了,微凉的流水打在面容上,潭中一人影绰绰,沈程泠抬手抹了一把那些水珠,不再仰头,而后转身后退一步。
看向岸边的时候皱起一双好看的眉眼:“许星河?”
让他补个衣服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沈程泠顺手捋了把身后已经冲净泡沫的长发。
扑扑洒洒落在水面上,在他起身的瞬间也贴着身躯遮到大腿根。
“是!”
谁知简单的称呼刚出口,在背后语人是非的许星河当时心头就漏了一拍。
指尖一疼,多冒出一个血珠,他皱眉,几乎条件反射的起身,然后血点被他抹在身上。
突然从草丛里冒出来一个身影,沈程泠见了晃晃脑袋这才淌水上前,正打算拿回自己的外衣。
谁想许星河答完一句是后本能回头,于是他们也就这样赤|裸裸的撞了个四面相对。
“……”
沈程泠沉默一瞬后伸手:“把我衣……”
哪知许星河反应似乎有点过大,手拿着他的外衣,就突然挡到自己眼前,回头,下蹲,接着这一连贯动作一气呵成。
不远处的鸟却被他惊得飞起两只,沈程泠因此呆愣在原地,举起的右手在此刻突然间就变得好生尴尬。
沈程泠闭眼,向上的掌心逐渐收紧。
额角的青筋直跳,骂人的话语没有出,许星河开口,“你,你做什么不穿好再叫我?”
还知道他是停下来洗澡的,沈程泠在心头不断告诫自己要忍住,半晌,不带一丝情感的声线传递开:“你瞧瞧你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沈程泠的衣服?
依言终于放手发现了这点的许星河面上热气上扬,逐渐蔓到耳朵尖,他怕不是疯了才觉刚刚那一眼。
沈程泠他白的像个发面馒头成精。
然后手腕上的那个红色手链就想是馒头上的那种红点,“你,你可以先擦。”
什么蠢话?沈程泠走到岸边觉得自己的耐性到极点,抓了河岸上那块没用完的皂角就往远处的杂草丛中用力一丢。
“啊呀!”
随着一个脑瓜碰皂角,许星河捂头就听着身后的沈程泠发飙:“我叫你帮我把你给我刮破的衣服补了,你把我整个盆都搬走!棉布都在你手上,你现在让我用什么去擦?”
水潭边上的草叶吗?
自知理亏,许星河终于闭嘴,然后慢吞吞的起身向后,退着前行。
沈程泠见状,很是不满又极度无可奈何的抱着双臂向下一眼,叹气:“快点。”
真是人在屋檐下。
直到布料入手绵柔,沈程泠至少庆幸许星河是个傻子。
感谢他的道德崇高吧。
说到底这世上有好人坏人还有许星河这种极品的蠢人,过往恩怨,在他和沈程泠重逢的那日他就说,“一码归一码,你既然已经受过惩罚,那我们各不相干。”
于是他还要捡起那一丝丝的相识之情,不就是在春满楼那晚睡了一觉?出门在外,多大点事,却被许星河扯上,“这是我的过错,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标签。
尤其是当他知道那个水灵的事情后……
半刻钟,潭边空地上升起了篝火,沈程泠只着一身月白外衣做在火堆外围的石块上,湿漉漉的头发包裹在一层干爽的布料之中,水分被那块绵布一点点拭去,他无聊拨弄着手中草团。
“不回宗门也可以。”许星河苦恼,三天前沈程泠拒绝了他说回家的建议,并朝他投出一个暴栗。
少自说自话了逆徒!
许星河了然,一定是因为沈程泠这个坏人终于良心发现,于是心有介怀,不回师门……那:“你必须重修。”
水灵找到水系灵根的宿主,但沈程泠没有修为,那么灵物早晚反客为主,生出灵识,沈程泠就真的不是沈程泠。
不过这么危险的事情,许星河不懂为什么沈程泠这个当事人并不上心。
所以他抢来了沈程泠的绵布,他上心就行。
“许星河。”沈程泠弹着手中的草团,眼里有倒映远处的篝火:“真搞不懂,你对每个仇人都这样?”
“什么仇人?”许星河不懂,湿答答的头发总是会打结,所以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个木梳,然后皱眉,他没有养头发的精油了。
“我啊。”沈程泠回忆:“从你七岁开始入宗门,灵根给你掰了四次,山崖下去两次,不可能的任务无数次。”
往昔的画面一幕幕闪现,沈程泠终于意识到什么停下回头,对上许星河逐渐难看的脸色像是终于恍然,这竟是个令人惊讶的问题:“对啊,说来你可真命大。”
都已经那样还不死,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吗?
许星河抓紧了手中绵布,感受到心底有股无名怒火,然后伸手,沈程泠就觉自己的脑袋被无情掰回背对身后的模样。
沈程泠无言,感觉自己惹人嫌了,低头,继续掰扯着手中草团道:“难怪你师妹说你大度,你不知道一般人都明白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异地而处,按我说当日在春满楼时你就该……”弄死他。
但是这回话未说完,沈程泠张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怎么说话都没了声音,手中的草团子滑落,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喉结,终于回头。
“别弄了。”许星河擦干了他的头发,将剩余东西收回,然后转身,坐到一边,拿着火堆盘的木棍拨碳块,就给沈程泠留了个令他气愤的侧影,舔油,“没事少说话,没一句是中听的。”
许星河!
沈程泠腾的起身,四下搜寻一番无果后却只能拾起先前的草团子丢了出去。
草团子飘飘落落,许星河抬手就给他烧了,留出一个火星在动手的人眼前转了一圈后扬扬而上。
对人根本没有攻击性。
我说我的!你不爱听就憋着,你凭什么不让我说!
他沈程泠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呆在许星河这个逆徒身边了!还有天道那狗屁契约,这一切的一切都叫他能立刻原地炸毛。
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连着三两个生人谈论的话语。
有人?
许星河抬眼,瞧他也僵在了原地,停下动作,仔细辨别,倾听。
隔着一片灌木丛,期间三三两两走近,是一群低阶修士,看起来是不同宗门的弟子下山历练。
“不过真晦气,百里城那事啊。”
原本沈程泠对外的兴趣可以说很低,谁知那为首蓝衣服,手上拎着铁绣球,还边甩边蹦哒的女弟子一开口就说出了重点。
“可不是?”
一时间,沈程泠的心都发毛了,没忍住就屏息凝神,一双亮堂的眸子直直看向草丛外。
“谁知最后大家都是一场空?没个机缘的,还差点惹麻烦。”
“是是是,听说那个恶灵生前真是个魔修!”
于是,沈程泠也从外头无意间经过的那群少男少女处得知,原来那日客栈,花翎最终是平了这桩祸事。
只不过后来,魔宗的人也在那百里城中,众人寻了一圈都没找到所谓机缘的下落,于是细细一深思啊。
魔宗护法就和他师姐交涉,他要看看那个死去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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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也是他们门中的。
只这事呢,花翎本来可以拒绝,但那日在客栈中的修士本来也不少,认出了那死灵用了谁的脸的同道也不多。
区区九成罢了。
再经不住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也只是用三天传遍半个修真界的速度实在不足挂齿。
花翎无奈,迫着,“你们启元宗难不成是想独吞机缘?”的说法,只能和颜澜各退一步。
只是原本是该出现机缘的百里城中无机缘,来了个已成恶灵的魔修到顶了张沈程泠的脸……
“哎,不过你们说,这机缘到底是不是被他捷足先登了?可他不是被天道惩戒废了修为?”
七年了,一群弟子打打闹闹,走过了还说:“没了修为,那不是还能重修嘛?”
机缘?反正现在是谁也没瞧见。
沈程泠他最好就能躲上一辈子,不然出门就秒,出门就杀。
这是修真界,怎么少得了杀人夺宝,怀璧其罪的道理。
反正魔宗已经下了通缉令,以沈程泠疑是杀害他魔宗弟子的由头。
“都在找他呢,不过他要出现我也行!”男弟子总比女弟子嘴上更能逞英雄。
“到时候我一个打他俩,那泼天的机缘指不定就是我的。”
“噗呲——”
一群人闻言笑到肚子疼,纷纷打趣身旁的同伴,随意推着:“得了你吧,怎么叫,大仙?”
风吹过树梢,沈程泠觉着在外只穿一件衣裳终究单薄。
怎么突然之间有些冷?
“你没事吧?”
许星河回头,看他这模样于是想想就走近了些。
声音回来了,可沈程泠遥遥看着远方,直至那几抹身影最终消失,才很是无所谓的摇头:“没事,多正常。”
如果他的修为还在,如果他屹立于世界之巅,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沈程泠转身回到火堆旁,不知为何,许星河觉着心头不悦,怪怪的感觉。
“弱者没有话语权。”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许星河皱眉,“其实,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啊?”
许星河的话有时没头没尾,但在沈程泠眼中就是这人突然走了过来,蹲下,从他手里抢过树枝扒火堆,然后自己就那自顾自,“先前,其实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在启元宗还是师徒那七年,许星河表示有一个时刻喜欢刁难他的师尊确实很苦恼。
“但是,我有一个哥哥。”
沈程泠指尖一抖,蓦地睁大眼,心头预感不妙。
然而这份异常好像并没有打动突然沉溺在从前回忆中的傻子,“他先前总是救我,真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呢。”
只是,他和恩人哥哥自上一次见面好像已经是七年之前,许星河不解,难道是因为他后来的人生旅途太顺,所以哥哥才一直不再出现?
哈哈,沈程泠不自然的干笑两声终是别过头,“没准是人家烦了你。”
“不对!”许星河摇头,只对这件事情他很郑重:“他一定是时时刻刻看着我成长。”
不然就不能在他每次遇到危机就出现。
“不过沈程泠,你认不认识啊?”许星河的脑子好像被炮打,突然抓住他的手,让沈程泠想礼貌挣脱。
“就是,这里。”许星河指了指后颈,“我记得他脖子后面有朵红色的花型的胎记。”
天道的禁锢,神特么的胎记!
沈程泠冷下脸后霍的起身,“没有!什么胎记?见鬼去吧许星河!”
胳膊一甩,许星河手中骤然一空,没了支撑整个人还向前扑腾半秒。
然后他也生气了。
愣了三秒,什么鬼!许星河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道:“沈程泠,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阴晴不定?”
11. 再见了逆徒
话音未落,身后的丛林突然疾驰出一到箭矢。
从许星河身后袭来,被他警觉,侧身躲过,谁知就是这般,尾翼离许星河鼻尖只得一寸的距离,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沈程泠!”
沈程泠此刻与许星河正是背对,也在箭矢范围之内,没有修为,不觉危机。
闻声未答,却在那电光火石间,听身后忽然铛的一声,自他回眸,一双手便拦腰将他代离了原处,然后牢牢箍在怀中。
“你干嘛?”沈程泠心头大惊,人还沉溺于方才的话题,只在匆忙间回首,上身前倾,散开的长发随意飘着,而他整个人更是,因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本能瑟缩,双手攥拳,呈保护状的护在身前。
许星河的面容在这刻显的十分冷硬,面无表情,只盯着不远处的火堆旁。
于是沈程泠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支被人慌忙斩断的箭矢,就那样急急偏离轨道,落入凡火,遭烈焰焚烧。
沈程泠沉默。
刚刚……他就在那处。
“看来传言果真害人。”许星河左右瞧了一周,在确认真的安全后才从腰间抽出一黄符,抬手,于身旁空地之上变化出一辆马车。
然后,“我守夜。”许星河道:“你先去睡,明天开始,重修。”
?
沈程泠一时僵在原地,难以移动步伐。
他就说许星河这人酷爱自说自话,于是他被逆徒推着上车。
直到人坐上车座,看着眼前四四方方的车厢,沈程泠终于回神。
先前的箭矢上有魔息,想来是那个对头魔宗宗主为找他而广范撒的网。
箭射中了哪个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箭要射中他,自此就是又一桩天涯海角,疲于奔命。
“陌百迁。”沈程泠攥紧指节,脑中隐隐有些浮现,七年前和魔宗宗主陌百迁的最后一面。
“沈程泠,死了多可惜?”故人的声线回荡在耳边,陌百迁那个魔头不是一个正经人:“入我魔宗,给你个护法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日飞升,这通天大道,也缺不了你的一份。”
别管你那徒弟啦。
和上修界的其他宗门不一样,魔宗里的一群人,上到尊主下的弟子都觉得,沈程泠脑子有病。
原因很简单,沈程泠这个人好像固执己见,人们都说他对他唯一的徒儿可谓丧心病狂,但,事世要顾及全面。
魔宗上下的评价:“此人比魔修还要魔修!”
怕不是走火入魔,这才形容癫狂,对待徒弟那几年,往往就是上午兴冲冲的出门把人踢,可日不落西,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个又灰溜溜的将被他磋磨一回的许星河给拎回家。
而且次次出现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每每都在魔宗弟子好不容易蹲守到残血的气运之子,终于可以上前补刀时。
沈程泠此人就如同蹲守了许久一般跳出来,犹如那护崽的母鸡,便将魔宗门下的弟子一顿削。
并扬言:“这是我的徒弟,你们是什么东西?”
弄得长久以来,陌百迁一直觉着,这莫不是他们仙门所使,一项专门针对他们魔修的计策?
还拿着许星河这种万年不出的天命之子做饵,其背后目的实在是所图甚大!
莫不是想覆灭他魔宗?
而这一切的终止直至七年前,震惊,彷徨,不可置信。
“感情你沈程泠是真想要他许星河的命啊?”
原来不是演戏……不是演戏那你拦我们干啥!??
半躺于车马座椅上,沈程泠感觉自己做了个恶心的噩梦。
七年不见,陌百迁依旧是那一袭看着时刻都能登台卖身的妖艳红衣。
金色的链条做饰,手拿烟斗,赤脚,脚面上是块白玉绑着草绳。
然后一脚踩在许星河身上,回头:“沈程泠,我把你这徒弟杀了,你收拾收拾嫁我吧。”
沈程泠闻言,几乎要起,结果左右一动,这才终于打量,自己竟不知何时坐在一辆火红喜轿中。
身着亦是一袭大红色婚服,只是,新娘的双手双脚被捆缚,现下竟是半点不得动弹。
“沈……程泠。”躺倒在地上的许星河此刻居然挣扎起身,朝他伸手,“别嫁。”
?
什么鬼,梦魇诡谲,实不是常理所扩。
但沈程泠本在梦中,又不可分辨是非,当下便觉一阵怪异,挣扎着快要起身,对着轿子外头的陌百迁那是大声斥责:“你做什么?你有病吗陌百迁?又不喜欢我,你在这头突然发着什么颠?”
岂料话尽,红衣魔修仰头狂笑,而那笑声也不刺耳,沈程泠眼前场景似有变化,陌百迁放手踢了一脚地上的许星河,然后向前,一手挑开喜轿上半边碍事的门帘,俯身,整个人有一半探入轿椅。
然后另一只拿着烟斗的手就那般直直挑起沈程泠的下巴,强迫他抬眼看向自己。
“沈程泠,本尊不喜欢你又怎样?可本尊便是爱夺那他人之物啊,气运之子,忒,什么东西!”
“天道老儿快疯了,偏要弄出这么一个恶心人的玩意儿,本尊修行至今已过千载光景,修为逆天,抬手亦可翻山覆海,本尊不得飞升,机会留给这么一个黄口小儿!”
眼前的魔头越说越尽兴,“既然天道不公,那本尊偏要带着整个魔宗飞升,踏破虚空,剑指九天,只看那时,便是天道又奈我何?”
一番发言,可谓慷慨激昂,与沈程泠潜意识中的陌百迁本人实在相差无几。
沈程泠背后冷汗都要冒出,只在轿中默默移动身躯,尽量贴紧身后木板。
被陌百迁察觉,丢了手中烟斗,眼瞧那魔头整个人都要挤了进来,抓住他的手腕,衣襟,沈程泠终于没忍住大喝一声。
双腿一蹬,猛的睁眼。
夜风吹拂,掀开车帘的一角,马车外许星河抱臂守在一边。
耳畔似乎听到动静,睁眼,向后看来。
沈程泠迅速闭眼,只当无事发生,黑暗中只觉外头的车帘真的被掀开,再接着,“奇怪,这么心跳这么快?”
一掀帘子,迎着外头未熄的篝火,许星河俯身往里,一下就发现了异常。
还有沈程泠面上微红,些许汗珠话落至鬓边,在睡梦中也有一副今夜燥热的模样,许星河皱眉,想了又想,然后下一刻便从储物袋中取出帕子,冰晶。
把冰晶丢进一旁的香炉,帕子拿在手中尽量轻柔的拭去沈程泠面上多余的水渍。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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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泠藏在衣料中的手默默攥紧,此刻紧张的心情就要随着许星河的动作达到顶峰。
快走啊!他要撑不住了。
原本就加快的心跳在此刻居然是半点都无法平复。
在黑暗中会被不断放大的感官,还有,擦完面上的汗珠后,许星河居然开始思考,要不要将干净的帕子垫在沈程泠脖颈之上。
还有,心跳那么快肯定是有问题的,难不成是何隐疾?
不过好在,终于的终于,在沈程泠心头无数次的祷告后,许星河还是离开车厢,重新回到外面后,小小的空间就恢复平常。
沈程泠松气,心口的那块大石头在这一刻总算压下。
闭着眼又等三刻钟,只觉外头也没了什么异响,应该睡了吧?
于是,沈程泠终于试探性睁眼。
坐起,看来是时候他必须得走了,如果继续留下,且不说许星河这人该是个多大的麻烦,沈程泠伸手摸了摸后颈。
就万一叫他发觉当初……
还有陌百迁那个魔头,从前是他们师徒关系不好,可沈程泠他万万没想到,许星河本人就是傻白甜。
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许星河和陌百迁对上,许星河固然不会抛下他,但向来随心所欲的魔头,陌百迁却未必不像梦中那般。
为了抢夺许星河这个气运之子的东西把他当枪使。
思此,沈程泠这才不由打了个冷战,真是受够了这种牵连,恶心,实在是太过恶心!
于情于理于法,他微微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那份动作是慎之又慎。
结果,风穿过山林,沈程泠这才惊讶的发觉,许星河人呢?
难不成去小解了?
好机会!
登时,他便不该再有顾忌,拎着衣角下马车,向前跑了两步,然后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沈程泠心头不知为何居然升腾起一抹犹豫。
但是很快,他摇头,21世纪的教育让他知道没人能做那朵一直攀附着旁人的凌霄花。
许星河,过往恩怨不谈,但是,多谢。
只这几日的看顾,就盼着往后江湖路远,他们师徒之间真的如许星河希望的那般一笑泯恩仇吧。
思罢,沈程泠终于头也不回,只是在夜路中跑的太快,也就并没有注意当他踏步马车十步远的一条线。
地面上有道微弱的红光一现,而这也叫大晚上跑到远处,想采点花草制香薰的许星河动作一顿。
感觉到马车周围有异样,是他布下的结界晃动。
奇怪,沈程泠还睡着,不是里面的人出来,那就是外面的人攻进去?
结界防御的程度可是里外不一样,本来就是为了拦住外面的人,保护里面的人,只这一想,许星河的面色就差了。
沈程泠现在就是个凡人。
机缘什么的,“简直丧心病狂!”
他猛地起身唾骂一句,然后掉头,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原处。
见了一面寂静的水潭边,于是立马登上停靠在一边的马车,掀开车帘。
果真!空空荡荡的车厢。
沈程泠,许星河心头默念完这个名字后回头,当下,只觉可怜的师尊被人虏劫,正等他救!
12. 天道厌恶狐狸精
一路沿着草道走,沈程泠拿棍劈开眼前杂草,没一会就觉气喘,发热,眼前莫名有些发沉。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脖颈之上,原本沉下去的红色花纹重新上浮。
沈程泠紧握手中的木棍,半弯腰,当下抬手擦汗,目视前方,内心疑惑,“这凡人和修士果真不相同。”
“当然不一样。”
“!”
谁知一个浅淡的念头才在脑中过了一瞬,耳畔竟也是传了一稚嫩童音。
霎时,心声都漏去半拍,沈程泠抬眼,双手握紧手心木棍,视线扫视各处。
“别看了,我在你脚下。”
稚嫩的童音有些抱怨,在这树荫笼罩的丛林中,向上见不到一个完整的月影。
向下,倒是有许多斑驳重合的树影,在风的吹拂下宛若活物般,发出沙沙的鸣音。
沈程泠依言向下,感受到自己的裤脚遭人扯动,只是这一眼,却叫他沉默瞬间,下一刻,一抹笑才重新浮现上眉眼。
“嘿!你这个人族好生无礼啊!”
山中有精怪,修行已千年。
草木生灵,叫沈程泠拎起衣饰下蹲,伸手食指就弹了眼前这珠全身翠绿的草精一指头。
草精当场趔趄,后退两步,拿他那巴掌大的叶片直捂脑门,整只草还抖落两下,看着无理人族眼中就甚为可爱。
“小妖怪,你是什么植物成精啊?”
不知不觉,沈程泠自然的放柔了声线,对可爱事物的社交礼仪被触发。
透着树影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用根系站在地上的草精抱着脑袋抬头,这个人族……好像也还行。
“说出来吓死你。”草精叉腰,骄傲抬头:“我是这座山里的山大王,四面八方的草精都要听我的,我从出生,有灵识开始距今已有几百年,就算现在做你的祖宗那也不为过,我……”
“是穿心草吧。”沈程泠捏着他的叶片说了大实话。
却不想这一句,将气氛搅到沉默,手中草精可爱的叶子瞬时耷拉了。
而后,小草就向那种猫,被踩了尾巴后原地直跳,“穿心草怎么了?穿心草也是很厉害好吧,好好好,我知道你嫌弃草,草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这个无理的人啊!”
“我……”萌宠跳脚,让沈程泠一时噎住,面上透出为难,最后唇齿间不得不干巴巴的吐出三字,“我没有。”
这下真是手足无措,居然真的开始思索自己是否嘴快。
压根就全然忘怀,平素在外,也没惯过任何人的他自己。
草精两片叶子插在前,这会用余光向后偷瞄一眼,然后又不知道从哪个鼻子里冷哼一声,尾音明显向上,带着三分小傲娇:“好吧,看在你长的这么令草愉悦的份上,原谅你了。”
“但是。”草回头,叶片卷上人的小手指:“清旖,我的名字,人,你好像有点麻烦。”
草精的称呼简单又简便,一个人字,差点没让沈程泠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人是他吗?
“草,你还怪有礼貌的。”
沈程泠没忍住才回,可谁知那有名有姓的草精闻言居然抱着草叶子,仰头:“那是,草知道草一直都很有礼貌。”
但是人的礼貌差他就不止一点,清旖跳上沈程泠的手,扒开了他的衣袖,用稚嫩的新叶指了指。
沈程泠眸光一定,终于,看清了红色手链上的淡淡丝线通往身后的丛林。
当场,面上的笑意淡了三分,然后收紧了原本放松的双手,心绪逐渐纷杂。
“人。”清旖撅起草根回头问,“有个机缘要不要?”
……
丛林深处有石洞,石洞之中荆棘密布,而荆棘环绕处有一绿色光点。
夜色渐深,许星河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这丛林之中,手中罗盘将熄,有些忘不掉一柱香前,师伯传来的通讯。
“星河,你和师伯说实话,在百里城的时候,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友到底是不是你师尊?”
“罢了。”但花翎并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猜测真假,“星河,如今师伯只多言一句,魔宗下了通缉令,但事关水灵,这是个足以飞升的机缘。”
“现各派商议,为防魔宗得手,事后于众人不利,现以看顾的名义,各大宗门都已出发了。”
“可星河。”花翎的声音传过通讯服显得那样郑重又严厉:“你师尊这下若是叫我们启元宗的弟子遇上那也就罢了,可若不是呢?那可是份足以飞升的机缘啊。”
难道旁人得了黄金,还四处炫耀?
想想100年前,那个被剿灭的宗门,那些可怜的炉鼎就知道。
这修真界何处没有压迫呢?
尤其是对那种手握机缘,又守不住的羔羊来讲。
许星河一想就更握紧了罗盘。
“如果是,星河,师伯望你先别计较他曾经如何,只念着,他到底曾为你师长。”
沈程泠,回想起花翎的话,许星河心头的焦躁就再也停不下去。
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时间能倒退,许星河现在最后悔的就是离开那一会。
到底为何半夜不睡采香料?
因为他瞧着马车上的沈程泠睡的并不安稳,可现在,许星河只恨不得抬手给自己脸上一巴掌,人丢了,安稳了?
沈程泠要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良心都要不安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丛林,一道绿光大亮,几乎快映出半边天去。
鸟雀飞起,只惊的人心一紧。
手心的罗盘迅速震动……
“人,要不算了!”
自从按着清旖的说法找机缘,沈程泠就进入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顶上是中空,月光却并未从那个天顶的洞口照进来。
反而是被半山腰生长的天然晶石折射,散发出多彩的光芒。
绿色的晶石生在荆棘中,当有生人靠近一定范围后,荆棘就会被自动触发,如同活物般攻击妄想得到这份机缘的修士。
只不过,沈程泠现如今也不算是个标准的修士,但他心头门清,现在他身怀水灵的事已经被宣扬出去,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人尽皆知。
因此,即使荆棘缠身,忍着剧痛,他的双手也死死扒着那长满尖刺的藤蔓,步步向前。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步伐流淌,藤蔓向后不断推阻着,颈处天道的枷锁进一步消耗他的体力。
“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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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急到跳脚,他本是草木之灵,藤蔓不会主动攻击他,但他要是早知道沈程泠来会这样:“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你来了!”
“清旖。”谁知话落,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出声的人突然开口,沈程泠的目标清晰,路线明确,视线一眨不眨的只盯着前方,那个被荆棘包裹的绿色水晶。
“事情从来不是难做就不做,没有人可以依靠,但自己不能放弃自己。”
沈程泠握紧了腰间的荆棘,其实已经快要触碰到边缘:“别人拿的到,我也拿的到。”
轰隆——
像是发觉了他这样的自不量力,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雷霆,但莫名被蓝绿两道光给打了回去。
底下在不断接近荆棘丛的试炼者并不明白,乌云聚集,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突然间就倾泻而下。
这全天底下只有五件灵物,那是天道留给自家好大儿的!
造反!沈程泠那简直是造反!
当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块绿色的晶石,一股莫名的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沈程泠上身趴在荆棘之上,面上终于露出丝丝笑颜。
拿到了。
一边清旖抬起圆盘似的叶子正要抹眼泪,这个人真的他见过……感动,真是让草感动。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木灵离开荆棘丛,绿色的光华减落,清旖只感觉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黑影。
轰隆——
更大的雷声炸响在耳畔。
火花四溅,就如同这世间最为绚丽的一场烟火。
沈程泠闭眼,荆棘从他身上褪去,向后回缩。
没了这一部分的支撑,他向后踉跄一步,几乎瘫软,身上有疲惫和枷锁的束缚,天道对他这份贪心的不满几乎已经直达顶端。
但他被人接住了,那一刻,沈程泠几乎已经不在乎突然冲进来的人是不是他不想看见的徒弟,也不在乎,兜兜转转许星河还是找到了他,并为他接下了天上的雷劫。
沈程泠只是抬眼,透着那个山洞向上的缺口,对着那还在不停闪动雷电的乌云挑衅。
来啊,劈死我!
这回还是他赢了。
乌云见状,不甘的闪动,看似还要继续。
但奈何终有顾忌。
“沈程泠。”许星河的那颗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天知道,当他循着沈程泠手腕上的那份牵绊来到这,闯进来看到这个人离那劫雷只有那么近的时候,“怎么这么多血?你做了什么?”
许星河抬手抹掉了沈程泠脸上的那些,但是好像更脏了。
开口的声线中一不小心藏起两分猜不出来的后怕,他低头,很快从储物袋中捯饬出丹药。
乌云看着更不好,闪了又闪就是不敢往下劈。
身上的疲惫似乎代替不了心底的畅快,连带着沈程泠看许星河的视线都好上不少。
在许星河慌忙找药的空档,沈程泠伸手,绕过了正抱他的人。
下巴靠在他肩上,侧脸贴着他的头,慢慢的语言中带上疲惫,半阖着眼眸,感觉许星河偏头看了过来,将手扶在他的后脑勺。
“好累。”沈程泠轻言半句:“许星河,抱我,抱紧一点……好不好?”
13. 他腰间三寸有红痣!
“你要对人做什么?我告诉你啊,草不是好惹的,你你你,你要是图谋不轨,要逞兽行,草,草草,草就要唾弃你啦!”
聒噪。
一柱香后,沈程泠盘腿坐地闭着眼,清旖在他身侧跺着底下的草根,草叶指着他身后的许星河直跳脚。
洞口之上,乌云散去,即便再多都不甘也无奈只能留下一轮清月。
除去四周石壁的潮湿,无人能见,不久前的一阵瓢泼大雨。
风门、膏肓穴、大杼、心俞……
“唔……”
许星河在身后抬起他的手,沈程泠面上有细汗渗出。
极寒和极热两股灵流在体内相互交替,红色的光电如夏日里的萤火虫般,在他们周身蔓延。
先前那木灵悬于沈程泠额前半空,他只觉身后,有一双手引导着那些灵力流经他的四肢百骸。
七经八脉被重新打通,串联在一处。
“凝神。”事情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许星河没有犹豫。
沈程泠不是入道是重修,断过一次的筋脉都碎成渣渣了,于是这也就意味着他会比旁人更难更苦。
但耳畔传来的那道声音却并没有因此要他放弃,“荆棘丛那么难走你都走了,沈程泠,修道之人,与天相争。”
无人能分担他此刻的痛苦,许星河瞧着眼前那瘦削却挺直的脊背,心头默默期许。
清旖逐渐没了先头的蹦哒,屏息,像是再期待一朵从泥泞中生长的花朵。
那种不一样的生命力,总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引人注目。
一秒两秒,一息两息。
在刀刮,刺痛,瘙痒,温和中,沈程泠只觉额前的那抹清凉离他不再遥远。
终于,木灵如同当初的水灵一般,融入他的眉心,给他带来无限的温暖和舒适。
大争一场,那挺直的背脊终于软了下来,向后,倚靠在许星河肩头。
沈程泠睁眼,倦怠席卷全身,月明星稀,他看着上空那片天,不用余光都能感知,许星河单膝跪地用双手扶在他的肩头。
当下,沈程泠没有理会忽然跳到他身上,打算给他庆贺的清旖,一开口却是:“这,是可以飞升的机缘。”
许星河愣了一瞬,然后点头,抚开几根被汗水打湿后粘在沈程泠面上的发丝,大方认同:“对,这是可以飞升的机缘。”
令人疑惑,沈程泠稍稍向后偏了点视线,众人皆醉你独醒,看看许星河这个徒弟,当师尊的怎么能不扯起一丝笑颜。
“你都不馋吗?”他抬手向后抓了抓,那一瞬间像是怕他抓空,许星河延迟了一秒就还是伸手,迎合了沈程泠这份根本就不算力道的绵软。
他低下眼帘,“那是你的东西,我馋什么?”
于是,沈程泠就很爽快的给他出了个主意,“只要趁我虚弱时,比如现在,星河,你可以拿刀把它剖出来。”
似魔鬼在耳畔的低语,沈程泠不动,藏在暗处的感知却没有一刻放松,令一只手撑在大腿边上的空地。
石洞的地面也有沙。
心跳声莫名有些紧,许星河眉眼间逐渐多了分叫他看不清的情绪。
无奈?愠怒?还是不耐烦。
“沈程泠,它现在在你手里,那就是你的。”许星河张口说了一段话后也觉心中气闷,但视线扫过,听了他这一番言论后的沈程泠怔怔的呆在原地。
连唇角勾起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心时,许星河就干脆爬了起来,长臂一捞,也不管沈程泠嘴里会不会有那句惊呼了。
他就盯了一眼沈程泠那颜色不深的唇,反正现在这张微开的嘴也说不出什么让他高兴的话。
干脆别说了。
“人!”清旖从刚认识的朋友身上掉下去,小小的草根跺在地上不知要多急。
可怜的草打不过新来的这个火人,许星河会放火的手真是让草忌惮。
清旖很伤心,他刚认识的人好像瞬间入魔窟,像山间的那种白兔被野狼叼走。
沈程泠双手都环在许星河的脖颈上,难得意外的有一次,可能是累了吧,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就算没有天道在,许星河愿意跑腿,他为什么不能大发慈悲给逆徒一点点小小的机会呢?就一点,一点点而已。
当啷,细细的异动在夜色下响起,让原本打算来到抬脚迈入新窝的猫儿僵在了原地。
愚蠢的许星河嘴上叼起了黄符,没手的他在嘴里细细念叨一句,然后符文从黄纸上飞出。
沈程泠手中的红鲤手链一亮,紧接着静态的红鲤放大,又重新活跃起来,但是从水面中跳出新的同伴,分离,缩小,很快原本只围着沈程泠一人转着的鲤鱼就慷慨到飞了一只在许星河身旁。
在接着红鲤找回主人,就那样无情的,头也不回的融入主人的身躯。
黄符碎成烟尘随风散逸,飘飘落落零星一点还被下头的蠢笨草根伸出叶片,好奇接捧。
在沈程泠眼中的许星河终于笑的一脸奸诈,装蠢的坏东西微微拂下了眼帘,“我加固了这道法门,下次,只要你离十步远,我就能知道,这样……”就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但这个话显然是未来的急完全说出口,沈程泠气急,左右也是打不过的,于是干脆捧着他的脸。
“许星河。”
“嗯?”
突然被叫名字,许星河感到不解,然后额前一嘭的一下,脑门碰脑门,他霎时感到眼冒金星。
再接着,肩颈上又是一阵剧痛,沈程泠埋着脑袋下死口。
“嗷嗷嗷!”
沈程泠,干什么!
霎时惊得人跳脚。
属狗的吗?许星河忿忿,终于,心头难得滋生了一抹邪念,改日,有机会定要拔了沈程泠嘴里的那一对尖牙!
啾啾啾——
六月盛夏,接连愤懑,连绵多日,沈程泠睁眼便见一张蠢脸,于是快速从温暖的空间爬出。
晨起,许星河揉揉头上卷翘的毛发,伸手,早安都不说,就迷迷糊糊记得那日,沈程泠说抱紧一点。
他怕人又被丢了,伸手一摸身旁,找不到就立马惊起,然后找到了就重新闭眼,迷糊的感觉自己好像抱的什么东西,但手还是很清楚的摸上那个熟悉的脉搏。
“嗯,今天也是一个好开始。”
然后沈程泠就会呆住,好像无论适应多少遍,他都无法适应有个傻子大清晨的从后头抱他。
要不就是把头靠在他肩上,明明一副睡不醒的死样,甚至有时都不用爬起,就手往他腰上一捞,害的他刚爬出两步的距离跟个笑话一样。
这就是修为不如人家的屈辱?
沈程泠的拳头硬了,抬起,顺着额边跳动的青筋一道,“许——星——河!”
哐——
“贼,贼,哪来的毛贼?”清旖在一旁的角落直接上演一个原地弹射起飞。
定时定点的闹铃啊,似乎每一天都不用缺席的是沈程泠手上的热气和许星河每到清晨就会长出的小包。
人真是奇怪,清旖不懂,不是植物也能结果吗?
但是……结了果子为何又不见?
清旖真的不止一次跑上前去问:“人,你头上的孩呢?”
然后每次,沈程泠都觉得不止一点尴尬,因为智商不高的草啊,清旖认为,两个人都依偎在一起,过了一晚后早上叫许星河的人头上就长包。
被草看到好几次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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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孩一定是他们俩的,就跟他们植物授粉一样。
只是人吝啬,不让他看,明明认识这么久!草怎么说都是人孩的叔姨!
清旖不高兴,沈程泠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多的去跟一只草精解释。
于是这份该死的误会就一直持续的十天后,因为那夜木灵的异动,终于有后知后觉的修士寻上门。
许星河连着几日再翻山,采了许多平日有见过,没见过的灵草灵植。
然后要沈程泠去问清旖跟不跟他们走。
沈程泠插着双手很冷漠,“植物就应该呆在大山,不要想着出门,人间不是那么好玩的地方,小心一趟下去,清旖你的叶子都丢光了,到时那是想回回不来!”
人间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可是清旖在其他精怪那边听的并不是这样,而且许星河不赞同,和草精狼狈为奸,蹲在角落说坏话。
“才不是那样,清旖啊,我告诉你,人间很好玩的。”许星河掰着手指数趣事。
“有点的高高的天灯,长长的河流,各种争奇斗艳的花灯,还有百花宴,踏春日。”
总之人间的好处多多了,在沈程泠眼中不屑一顾的那些,在许星河的忽悠下,清旖毅然决然,最后跳进了沈程泠的衣襟中。
这可把沈程泠这个当事人给气坏了。
一边薅着清旖的叶子往个不会滑溜走的地方塞,一边向外嘴里恶狠狠的责骂说:“非要下山,非要下山,好好的草精去学人,当心以后被抓起来炖汤,又要怪我没有告诉你!”
人间是什么好地方吗?
许星河从后头跑上来,拉着沈程泠往避开其他修士上山的小路走。
于是,他们离开的一炷香之后,原本的栖息地进了生人。
“又迟一步,不是吧?”
有个小胖子一声哀嚎,这回正道魔宗的人都有。
可哪有人那么能抢机缘的?
这确定是沈程泠吗?正道的弟子不敢问,生怕给魔宗多了个请人的理由。
魔宗的弟子很不屑,不过以颜澜为首还是站出来:“看来,沈道友还是颇具慧根,可既然你们正道如今不想要,沈道友日后怕已是我魔宗人。”
“呸!你这小姑娘真是一张好大的脸!”仙灵阁的白胡子老道站出来,提溜着他腰间酒壶说醉话:“他沈程泠之前便败在我正道门下,没得人现下不在,就是在,魔宗的护法就能代表我正道人士了?”
颜澜眯眼,白胡子老道不退。
半晌,“你们就是想要挖他灵根!”
“彼此彼此,你们正道不已经做过一回?”
“你,尔等鼠辈!”
“前辈谬赞!”
正是谁也不让谁,谁都没好处的当下,空中突然冒出一股黑气,紧接着一红衣男子凭空出现。
手执一柄金丝折扇,飘飘落落间让正道人士忌惮。
“青瑶仙尊嘛,他沈程泠既不是你们正道中人,那么不日,本尊迎他回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魔宗宗主陌百迁,一开口,一双漂亮的狐狸脸弯起噎住所有人。
“我知他腰间三寸有枚朱砂痣,我俩早已互许姻缘,怎么,诸位是觊觎本尊未过门的新妇吗?”
“阿嚏——”
远在数里之外,沈程泠忽觉周身一片恶寒,清旖默默探出脑袋,还有许星河抬手,手背贴在他额间。
“怎么了这是?”说罢,再探探自己的,这也没有发热啊?
沈程泠摇头,双手搓了搓胳膊:“不知道,就是突然之间好恶心。”
恶心?
清旖兴奋,“我知道,这是结果唔?”
沈程泠黑脸,扯住了草叶:“闭嘴!”
14. 谣言说他有一腿
“喂喂,听说了吗?”
丛林渐远,黄土大道。
“启元宗和魔宗两家要结亲?”
两旁途经的人口逐渐繁茂,先前在百里城用过的那张面皮,早在清泉谷时就被沈程泠摘了。
是以此刻,他头戴锥帽,遮挡面容。
耳畔奇奇怪怪的言语不断入侵耳道。
“啧啧啧,七年前的事情了,你们都是这会才知道?”
事关宗门,许星河有些好奇,在进城之前拉着他们找了个城外茶摊,边排长队还边拉长耳朵听了一嘴。
清旖晃动着底下根须,坐在沈程泠肩头。
“哎呦!”只听隔壁桌几个凑在一起的修士嘀咕,其中,一褐色短衫,方脸矮胖的修士一胳膊肘放桌上才道:“这不是那魔宗宗主说了谁能知?”
沈程泠端起眼前一茶碗,茶碗老旧,看着延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于是他转了个方向,将碗捧上唇边。
“万万没想到,那青瑶仙尊居然和魔宗宗主有一腿!”
“噗——咳咳咳咳咳!”
什么!??
沈程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后生理上本能的反应就让他再不及震惊。
一阵足够撕心裂肺的猛咳,把在场,任何人的目光都吸引。
事情发生的有一点突然,许星河手中打算掰碎喂给清旖的栗子都没有奉上。
就忽的听闻身后有此一句,然后随之而来,沈程泠就被茶水呛到半死。
茶碗从他手上半是滚落的砸向桌面,清旖坐在他肩头又随着他的身形不稳。
草根没有坐好,草精差点翻落,但好在清旖身手敏捷,一个圆盘形的叶子就那般死死的拽住了眼前人的衣襟,底下草根狂踹,上头草叶惊魂,最后好在挂在沈程泠的衣料之上,被后来一步的许星河拎起叶片,放在一旁,这才趴伏在桌,得到解救。
沈程泠一手捂着咽喉,难受到只能弯腰。
下一刻,但见身侧之人没有多想,许星河伸手凭借着本能,一步向前,离开原本的座椅,弯腰,搀扶,顺气,几乎是以一种慰问的姿态,将沈程泠半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喉气管只剩一片火辣辣,但拦到眼前的胳膊,沈程泠抬手抓住了他。
“兄弟,你没事吧?”一旁的修士好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模样吓到不轻,纷纷起身,有的还围拢上前。
“假的!”沈程泠憋红了脸,哑声抬眼:“谣言。”
这是谣言!
对啊,反应过来的许星河也不明白外头哪来谣言,叫人一听就觉十分荒缪,“沈程泠和那陌百迁分明就是死敌。”许星河以他徒弟的身份帮腔起誓,并对周遭的人宣扬,“他们真的没关联。”
“啊?”
这怎么可能?
和所有人意见相左的澄清也只是叫周遭安静一瞬,然后就是茶摊四面,离得近的修士纷纷下意识对看一眼。
“噗呲,哈哈哈哈——”
没什么道理的笑声成了领头羊,而后再跟着接二连三,于是这般场面就变得越发难以抑制。
原来遇上犟种了,非要人能摆出证据才肯信,又来桌上半口茶,沈程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但听耳畔笑闹声起,他心有不妙,还带着侥幸强撑。
直到半盏茶后,意识就更加恍恍惚惚。
早知道能听到什么,他就是饿死,渴死,跑断了腿停不下来会摔死!
“人魔宗魔宗亲口承认的,连那青瑶仙尊身上几颗痣都知道,岂能有假?”
“是啊是啊!”
有了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来佐证。
方脸散修话落了,身旁便冒出另一个,浑身上下都珠光宝气,举手投足仙门富二代,一看不是器修就是器修的家伙。
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方八卦铜镜,也不知是什么法门,指尖在上轻触几个点,于是半空之中便浮现出几张看似是偷拍角度的,连沈程泠自己本人都完全没有印象的虚假影像!
“看!不瞒你们说啊诸位,在下修界百晓生。”高高瘦瘦的器修拱手朝周围敬了一圈。
只瞧见那原本未曾听过他姓名的散修们先是疑惑,而后纷纷回礼恭维。
于是,他面上的笑容就更加洋溢,言语也更加铿锵:“一手消息,想当年,那沈程泠还是仙尊的时候,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憎恨弟子?”
哦,为何?
此言一出便引起了茶棚中诸位看客的兴趣。
“莫不成?”
“不错!”只瞧那富贵器修张嘴上下皮子一碰间,沈程泠霍得起身,捏紧了拳。
“他徒弟啊,在他床上撞破了他和那魔宗宗主的奸情,于是为不声张,当师尊竟也是不要脸面,放下身段,百般勾引,可奈何那许星河就是块朽木!于是啊,沈程泠这才恼羞成怒,要他性命!”
“竟是这般?”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就听身旁的同伴摸索着下巴,煞有介事的认同。
“难怪,不然名门正派,怎会有师徒闹出如他们一般的离奇丑闻?”
所以沈程泠得手了吗?
不曾得手,怎会有徒弟似许星河一般被欺负成那样才忍无可忍?逃出揭发?
如此丧心病狂的仙门败类最后却偷得一命,怎么想都是令人不解?
于是众人得出结论,“想必,他那徒弟亦是他芙蓉帐下的入幕之宾吧?”
岂有此理!话落,原先还只是被呛到的当事人已经转身快走向城门口的人群十步远。
沈程泠气急,甩袖,留下身后,许星河先是跨出了长椅张口,又在一个沈字出口后堪堪闭嘴,不想引起他人注意。
许星河从腰间掏出银锭往茶摊上一放,然后拎起还完全不了解在这世间,人与人之间双修是什么意思的清旖快步追去。
“沈程泠。”到了近前,许星河压低声音才敢拉,“你要干嘛?”
“我去魔宗杀了他!”结果可想而知,是意料之内的答案。
被身后的人扯住胳膊,倒退半步,许星河一眼瞧见眼前师尊气到完全丧失理智的模样。
“沈程泠,你现在打不过他。”
“那我也要弄死他!”谁知沈程泠提高了音量,这下怒火迁移,回头,隔着一层白纱,许星河有种沈程泠也想抬手把他顺便掐死的冲动。
于是他赶忙动手,赶在沈程泠之前就率先控住了他的双手,努力安抚:“你冷静一点。”
许星河很想说那么没有道理的事情这天下之人怎么会信呢?
可事实证明,那么没有道理的事情,只要有人说了,那么更没有道理的证据就会如雨后春笋。
一茬高过一茬!
流言传着传着就变味,让先前原本就是寥寥数语的东西在唇齿之上加工,添上了不同人的喜好,偏见,截取,劲点。
弄死许星河!
被沈程泠一眼瞪到咽了口唾沫的徒弟,真的不会安慰人的许星河也只好慢慢放开沈程泠的双手,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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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若离的拉着,皱眉:“好嘛,那既然你实在难以忍受,那你慢点,我和你一起,我们去魔宗找他们麻烦?”
没有想象中的大力打压,沈程泠愣了一瞬,看终于缓过劲来的清旖重新沿着许星河牵他的手中爬回。
“人,是不是被坏蛋欺负?草帮你揍他!”
“你。”两句话的时间,沈程泠的理智回笼,似乎是因为自己向前冲的时候,从来孤身一人的他身边多了几个同行者。
并且同行者比他冲的还猛,于是,他平和。
甚至是停下脚步,拉下同伴。
重新规规矩矩排队进城,沈程泠好奇,又不好意思直问,人生第一次一个你字完是那么难出口的半句话。
可偏偏许星河像是个真蠢的,半点好奇的心理都没有,见他停下就停下。
搞了半天,还是沈程泠把自己憋到气闷,才看像远方问,“许星河,我说去杀人,你不觉得我坏了?”
“开什么玩笑?”许星河疑惑,在城防处登好入城记录,头也不抬的时候诉说:“错的又不是你,沈程泠,人总不能无耻到那种地步吧?”
提笔写下墨迹:“当事人都没有放下,旁观者就要慷他人之慨,用别人的妥协去成全自己的良善,子非鱼,便知鲤鱼戏水,何等欢愉,不见身后猛禽,逆水直追,既不能以尊重自己的立场去尊重他人,又要以打压的方式,世俗的枷锁裹挟世人宽和,大度为上,如此虚伪。”
写好了,许星河放下笔,对守城的兵士点头,然后才回身,结论就是:“此乃非人之所为也,走吧,我们进城。”
啪啪啪——
耳畔,清旖拍打着草叶,没什么见识的草精显然是被眼前人族的一番发言所震慑。
直觉:“人,星星好有文化,我要跟他学习。”
蠢徒弟就这样把没什么脑子的穿心草给拿下了?沈程泠回神,略过许星河进城的时候评价,“还行吧。”唇角微勾,这回就算他还有点脑子。
延城。
这是一座古朴的城池,从他们踏入城中那刻起,入目的青石板一时便没叫沈程泠觉察出有哪里不对。
在城门口只是一支小插曲,收纳入城名单的兵士也没注意到。
前方二人入延城后突然凭空消失,便如同踏入了另一方独立存在的空间一般。
这延城已经连日来皆发生如此怪事,只是无人可知,因为行错路的过客还未有一人走出——凤凰城。
启元宗,命灯闪烁三秒后逐渐暗淡。
花翎从外间进入,吓的里面的人立马下意识将东西藏于身后。
“师弟。”花翎皱眉,余光似乎瞥见一角,因而心头有些微妙:“你手里藏的是什么?”
“没有。”柳苍枝摇头。
但不料花翎突然出手,前后不到两个来回,“是沈师弟的命灯?”
当下,花翎面色大变:“他回凤凰城了?”
他怎么能回凤凰城呢?
凤凰城,那是一座曾经的死城,清旖到了人间总觉新奇,于是便叫许星河想法子帮他化出人形。
长街之上人群张弛有度,沈程泠置身其中,浑身上下终是难有的松快,只觉好久没同今日一般如此坦荡的行走于世。
于是也就抛去了在城门口的那一点点不痛快,慢行于这世路中。
忽的微风吹拂,高墙之上一道清影,发出压抑又癫狂的笑。
“你终于回来了,二十多年,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15. 糖葫芦很甜
“沈程泠。”走到一个面具摊位前,突然后方有人上前轻拍,沈程泠回头,结果迎面就是一张妖兽面具。
红蓝相间,两端还有欣长獠牙否模样吓他一跳,心脏一瞬漏拍,冷意蔓延,整个人都当场僵硬在原处。
没有想象中的惊叫,却是有一种魂飞天外的离奇。
许星河疑惑,拿开面具开口:“怎么了?”
面具底下是一张熟悉的脸,沈程泠深吸了口气,眼睫微闪,接着扭头,也不回话,就只是留人一个后脑勺叫人困惑。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许星河放下面具有些讪讪的。
他三岁?
不是,就单纯的傻子在扮丑,尽做多余的事情只为博君一笑。
“呐,糖葫芦。”事情没有和预期一样,许星河不恼,拿出身后早就藏好的惊喜。
谁知却只是叫原本在小摊前看面具的客人放下物件,沈程泠偏是故意不去理会他,顺口回了个:“无聊。”然后转身抬脚就离开。
“哎。”这还了得?依照沈程泠的脾气,许星河一时只以为是自己方才逗人逗到偏处去,沈程泠本身就是个小心眼,这下恼了又如何?
于是拔腿快追上,几步就跑到沈程泠身旁,大大小小的话语说不断。
“别走嘛,沈程泠,你不喜欢糖葫芦吗?”
“那你喜欢糖糕吗?”
“那边的街上有杂耍,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知错能改,沈程泠走到一半就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拉住了还在絮絮叨叨的徒弟。
主要握住许星河拿着糖葫芦的右手,手心覆在手背上,低头,捋了把鬓边碎发然后一口咬下了葫芦。
甜丝丝表皮伴着山楂的微酸,偏偏这人吃个山楂还掀起眼帘向上瞧一眼。
登时,许星河整个人一僵,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有一点点的故意。
“很甜。”
糖葫芦表面缺了个小口,视线不自觉转移到沈程泠唇上的那抹比葫芦糖浆还要浅一些的唇色。
反正现在呢,多多少少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沈程泠都明白他和许星河是暂时绑定了。
这要是换在以往他是千八百个不愿意,不过自清泉谷一行后,沈程泠改变了主意。
会自我反思,品行优良,为人端正,还能充当一下天道逆子的徒弟,许星河就像他手中递来的这串糖葫芦一样,慢慢涨红了耳根。
“你吃吗?”
话落,沈程泠手中被强硬塞下糖葫芦,许星河没有回答他这个放肆无礼的问题,只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吓走了?
被留在长街上的沈程泠垂眸,看着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葫芦发呆,然后,刚跑出街角的许星河又快步回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把抓回他又走。
既不能丢,也不想留,许星河在心头默念了三遍“欠他的。”
然后不知不觉间,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长街之上走了一圈。
和许星河不一样的是沈程泠,超绝细微的感官叫他频频回头,总觉着暗地里有双眼睛一刻不停紧盯他。
而这种感觉在一开始入城时是没有,直到……许星河牵住他的手时?
不过很快,长街上的人群逐渐拥挤起来,他便没那么多心思去猜。
只是奇怪,看前头,许星河好像还沉溺在刚刚的事物之上,埋头就走,这才有了挣脱,像后一拉:“等等,你这是带我去哪?”
还有清旖,这个明明从一开始就已经交代三个人进城,只是暂时分开随便逛逛的草精。
这下跑去了哪里?他不会丢吧?
“哎,二位。”却不料这个答案并没有从许星河嘴里出来,反而是从前头一个头戴布帽,身穿短打,一副管家模样的凡人口中道出:“不要挤在路口,往里走啊,都往里走。”
此间,莫不是有什么正在展开的民俗民风不成?
沈程泠疑惑,但城西街道,此刻不知为何在那管家话落后,自他们身后就又多出了与之前相比数倍不止得人物。
一时间现场的情形就更加拥堵,沈程泠根本就没有空闲可以好好打量周遭环境。
只是人流突然,一下冲击着他们,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他抬眼看去,进了是人,远了是头。
“走走走!”
比之死鬼投胎还要更加的拥堵。
“许星河!”沈程泠被人群推着向前,挣扎中试图大叫。
河中有水层,明流与暗流,比沈程泠感受更清晰的是许星河,手腕突然被不知名的力道重击,害得他下意识放松,一个不查,便眼睁睁看着沈程泠突然被别的人群裹挟而走。
当下,许星河脑中瞬间一空,抬手拨开人群就要往对方消失的那个方向疾走。
“谁啊!”却不料这城中的百姓可是十分不买账。
对于这种想要逆行的人,大多数人都不用领头组织就能立马张口,批评指责。
“抱歉,抱歉,麻烦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许星河不想惹事,只想快走,随着时间的流逝,想着此前一幕内心就逐渐焦灼,心急如焚。
“借什么借?”偏偏这个时候旁人不如他焦急。
出门在外,你的急事又不是我的急事,更何况这是旁人的地盘。
开口的那个人呢,显然就是这条街上的常客,随便一挥手,身旁就冒出了三五个认识的熟人。
“对,就是这小子!”
莫名其妙扒拉人!
“不是。”许星河没了办法,耐下性子去解释,“我和我的同伴走丢了,他就在前面,诸位,能否先行个方便?等等,等等我寻见他便回过头来与诸位致歉。”
“不行!”
为首先前被撞到的凡人搓着肩,什么等等,这年头的等等哪还有后续?
当即想都不想,带头推人,一下打在许星河的右肩上,“我瞧着你就是想跑!年纪轻轻,穿的倒是一副人模狗样!”
“赵管家,赵管家人呢?这头有人闹事!”
许星河因此都退了半步,这下面上神色也冷了下来,感觉眼前的人就是无理取闹,不过想想刚刚被人群席卷而走的师尊。
沈程泠现在重修了,可他身上有水灵,木灵,这么重要的两大机缘,这要是万一又遇上别的门派的什么修士。
“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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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许星河一个响指,原先围在他周边一脸气势汹汹的百姓们便瞧见此人指尖冒出一束翻腾跳跃的火苗。
当下周遭一片哗然,围在他身侧的人群不自觉向后。
这这这!这是一个仙师啊!
“那,那又怎样?”面子的问题总会让人梗着脖子,大起胆子,对着平素自己也不敢对上的人大声质问:“难道你还敢动手?”
许星河一眼瞧去,目光一凝,他现在真的看不见沈程泠的身影了,所以,原本一直好脾气的他这会看着可是心情很糟糕。
“你要试试?还是猜猜下辈子会不会选错?”
“啊啊啊啊!仙师杀人啊!”
隔着远远的人群,沈程泠只听闻后方嘈杂,似乎突然混乱,然后在那一片混乱中夹带着风声还隐约能听闻有此一句。
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场地,等进了礼台,沈程泠这才终于看清此处街道的全貌。
城西彩楼招亲。
“啧啧啧,这慕姑娘莫不是又死了郎婿?”
“去去去,什么叫又死了郎婿?这是先前那些人无福,配不上人家小姐好吗?”
“是是是。”有人说道就有人反驳,这年头的女子嘛,总不能说未婚的夫婿死了,就全都是她克的,“不过小姐美丽,确实在命苦啊。”
“谁说不是呢?这彩楼一月一招,真的自从建起便不倒。”
“也是,如此坎坷,好在城主疼女儿。”
彩楼招亲大多抛给外乡人,不然这小姐如此,真是就算美丽,也带刺有毒,足够让这城中百姓见了也绕道三尺,生怕多瞧一眼,等等便能在阎王殿前过眼缘。
沈程泠皱眉,当下只欲离去。
姓慕。
“唉唉唉,小姐上到彩楼了!”
远远瞧着那一抹倩影正当风华,举着蹴鞠大小的彩球,姑娘眼睛生的灵动,额间细细描摹了枚蓝绿色花钿,面上遮掩着薄纱。
从前似乎还需仔细观望,只是今朝就似乎在底下瞧见了个惹眼的身影。
来接绣球的公子里头还有一个头戴锥帽的?
有意思,难不成是比小姐还有婉约,绣球在空中呈出一个抛物线。
沈程泠正低着头,手腕上的红鲤鱼又开始跳出链条,变做光点在他手腕四周游动跳跃。
蠢徒弟在找他。
但因为人群拥挤,许星河没有第一时间拉沈程泠到身边。
这万一路上被人撞了怎么办?
却不想就这么一个分神,他只听身后人群一阵惊呼,沈程泠偏头,便瞧见一个精致的绣球直直朝他飞来。
眼眸睁大,连瞳孔都有一刻收放。
“沈程泠!”
但事情的结果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下一刻,他只觉腰上一收,整个人双脚腾空又落地。
面对袭击,还在人群中的许星河立马挺身而出,一手抱起了还呆愣在原地的师尊,然后抬脚,一下踹飞了那个在空中袭击人的暗器。
“啊!”
绣球沿着原路返回,周遭的抽气声一时此起彼伏。
“你没事吧?”
在恍惚中,沈程泠抬眼:?
16. 换气啊
城西彩楼,自建成起还没哪个登徒子敢在此如此闹事!
“你做了什么?”
哗然声过,眼见着周遭百姓目光逐渐不善起来,沈程泠心头一紧,抓着许星河的力道就更大了些。
压低声现,凑近道:“许星河你个傻子,那是绣球,这在招亲!”
“啊?”此话一出,许星河面上的担忧就立马转变为呆滞。
对,对不起?
无论如何,女子招亲,现场却被个外人搅成这样,那也都剩一句话。
霍,好大的没脸!
这可真是急坏个蠢人,许星河仰头,看向前方不远处那座高楼,当即就要上前,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
是打是罚,女儿家的声名很重要。
“快啊,就是他们!”谁料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叫他们不要堵路的管家突然又带着一伙家丁直冲出人群。
只瞧那恨不得活剐了旁人的模样,沈程泠立即回头,抓人,借道,如鱼入水,溜之大吉。
“哎,道歉。”许星河回头,看来还想着这件事。
然后理所当然得到一顿责骂,“道什么道?”
沈程泠真心像问,许星河,打开你的脑子好好看看,现在是道歉的时机吗?
但他也不至于现在停下来,又是浪费时间,又是给徒弟没脸。
关键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于是便只能牵着许星河的手边跑还边不忘回头警告的瞪他一眼说:“我劝你先等事态平息,明天到人家府上登门道歉而不是现在!”
他会被人火烤了!
“还愣着做什么?”赵管家大手一挥:“追啊!”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很快就从城西到城南。
中途路过一个小巷子,沈程泠眼尖瞧见一群唱歌的小孩,于是立马朝着那个方向跑。
巷口有辆木板车,里头一堆没用的竹筐,背篓堆叠在墙根,比小山还高。
许星河在后头跟着,人一路跑,风一路追,从拜师七年,到认识沈程泠至今,他师尊真是从没似此刻一般,牵着他的手,带他逃避旁人追责。
“许星河!”沈程泠摘下锥帽,后背对着巷口,抬眼却见许星河没有配合演出,只是神情恍惚,但又莫名复杂的盯着自己。
当下心头升腾起一抹恶寒。
“人呢?”
追逐的人似乎紧随而至,沈程泠回头一眼,然后心头暗骂,“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上的崽种!”
下一瞬,沈程泠双手攥紧了许星河的前襟,就在许星河脑子里还在反复思索,其实沈程泠这个师尊也未必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的时候垫脚。
唇上的触感陌生又怪异,沈程泠的心脏跳的奇快,环境的影响总是叫人疯狂,他像个叛逆的小孩,在听到慕姓的时候就失了分寸。
许星河为此感到诧异,震惊,还有下一瞬,抚在他的发间,然后整个人猛的翻转,当沈程泠的后背靠在小巷里的石墙上,他吓的将双唇又微微张开一点。
事情好像在逐渐脱离掌控,原本默默关注四周,想逃避也想试探的计划被许星河那突如其来的深入打断了。
他将眼睛睁的更大,现在想结束,晚了。
巷子口原本有人看想进来,但只看了一眼之后便立即捂眼,然后贴心的叫所有人绕道。
沈程泠抽出手要推人,但手腕突然向后,随即便见有人压了上来,他斜眼只用余光瞧见那红光闪烁,便知压住他只需几个步骤。
肺里的氧气逐渐耗光,沈程泠只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这是缺氧的前兆,整个灵魂都要飘了。
游戏开始前我说了算,但这游戏一旦开始,谁是猎物谁是猎人,那真的就要各凭本事是吗许星河!
当气愤和窒息都达到极限,这场游戏的猎人好像终于意识到身下的猎物竟是如此短板,许星河微微后退几寸,眼见沈程泠似乎真的支持不住,腿软向下,于是伸手直接叫他依靠在了自己身上。
并疑惑:“你怎么都不会换气?”
哇!真是一个刺耳的语言!
沈程泠侧脸靠在他身前,抬眼,左手抓住他右臂,是试图撑起自己然后扬手给他一耳光,但是不知怎么的,许星河刚刚那下就跟给他下毒了般,叫他浑身瘫软,哪哪都不得劲,总之现在就是没有力气,打人也一定会打的很没有气场。
于是乎,努力过的他终于选择放弃。
只是闭眼,五指用力,死死的抓住蠢徒弟的衣袖:“许星河,你好样的!”
软绵绵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其实和沈程泠心目中没有扬起的巴掌是一样的没有杀伤力。
尤其是与平素他再做对比,许星河愣了一下,点头:“谢谢。”如果你喜欢的话……
不喜欢!
沈程泠彻底推开他扶墙,从背影看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然后从巷子口就突然冒出一个小萝卜头。
“人,真的是你们。”
是清旖,刚刚躲避人群的时候沈程泠就发现了。
分开闲逛的时候草精和一群孩子玩在一起,但如果时间能倒回,沈程泠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如果他做错了什么那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叫他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清旖,你的衣服呢?”
“啊,这件事情啊。”连个裤衩子都不剩的草精顶着他那头顶上的发包,叉腰,仰头,说的一脸自得。
“我送人了。”
“人,你们一定想不到这里的人有多可怜。”清旖自信满满,将分开后的故事一点一滴叙述。
“他们讲家里困难,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婴儿,而且,而且他们已经一个月没吃饭了!”
这还不忽悠死草精?
明眼人都知道他指定遇上骗子,而且还是那种道德无下限,业务不精明,连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傻子也骗的败类!
可偏偏清旖本草那不是那样觉得,他就是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刚出山就做了许多好事的草精。
沈程泠只觉得头昏,扶额,趔趄的后退半步,然后就被另一个大的扶住,沈程泠难堪的甩手,警告:“你不要动我!”
话落,他终于在原处定了定神,视线转移,先是看看许星河,再是看看小草精,继而看看蠢徒弟,再次看看穿心草,右手手掌捂住了心口,好好好,好一个大的,小的!
“那也好歹留一件。”一转眼,许星河已经从储物袋中拿出新衣服,蹲身教导清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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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是他们好可怜。”
“也有可能是骗子?你去看过了吗,怎么会不会是太草率?”
“嗯?草率是什么草啊?星星你说起话来,嗯……我想想,厉害!”
常年生活在山间的小精怪,清旖甚至连人话都没学个完全的通透。
小小的脑袋瓜子想半天,最后蹦出了个不伦不类的厉害,可偏偏许星河这人呢,如果世上慈母多败儿,那么他九层都是那不会教人的长辈。
于是下一刻,“哎,疼疼疼!”
许星河蹲在地上只觉耳尖传来阵尖锐,本来本能反击,但瞧见动手的人是沈程泠后这才堪堪把那多余的动作收起。
“他两岁,你三岁!”因为沈程泠实在是太凶了,所以刚穿好新衣的草精几乎转头就想跑。
像他们这种在山间生活久的精怪别的不行,对危险的感知却是一流。
但是……不然怎么说人心太复杂,人类站在了食物链顶端,沈程泠站在了眼前三人地位的顶端。
“星星,救命啊星星!”
爱莫能助。
不大多一会,小巷子里的哀嚎止息,清旖捂住自己好像已经红肿的屁股,抹着泪花,一步一跛,一步一跛。
沈程泠拍拍手,好了。
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的。
只是刚出巷子口,令人意外,远远站着位身着轻甲,手拿长剑马尾姑娘。
见他们出来了这才终于上前。
以为是躲过了管家的追捕,沈程泠扑闪了一下眼睫,笑了。
原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公子。”姑娘上前,抱手向他们礼貌示意,“我乃城防营中副将曲靖,我们城主有请诸位往府中一见。”
先前就听闻那慕小姐是这城中城主的女儿,沈程泠偏头往旁斜了一眼,然后对着姑娘回礼:“那就麻烦曲将军带路。”
曲靖笑说:“哪里。”
找麻烦的来了,跟着曲靖向北去,这会沈程泠只觉,虽然不想瞧见这天底下所有姓慕的,但谁叫自家几个刚入城就给旁人找麻烦?
许星河抿唇,这回倒是不动声色跟前头。
他大有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好态度,曲靖向后回了个余光,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黑色的瞳仁竖起。
延城是生人居住的城池,而凤凰城就不是了。
沈程泠走这一路上还没忘要给予清旖一颗甜枣似教育。
这还不佩服死草精?清旖捂住屁股点头,“人,我错了。”以后肯定什么都听他的。
沈程泠叫他往东不往西,沈程泠让他下海不上岸!清旖发觉,人说话也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道理,和他在山间遇见的那些板南根,金银花,蒲公英好像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下心头就感叹,难怪机缘会选他!
“我们到了。”大约走了半刻钟,前方的曲靖将他们带到一个气派的宅院前就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声。
也是这时候,沈程泠皱眉,这座府邸……他心跳逐渐加快,焦躁逐渐增多,手脚逐渐冰凉。
眼熟啊。
咔嚓——
台阶上的府门突然打开,下一刻,有好几道身影叫许星河也感错愕。
“师兄?”
17. 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深褐色大门朝外开启一条缝,一个蓝衣小姑娘冒头,然后又如地鼠探亲般沿着那条门缝,一二三四五六七。
整整齐齐的一排。
“师妹?”
许星河意外看去,陆霜华见到熟人便立即将掌心贴在府前厚重的大门上,然后跨过门槛,向外推去。
地鼠出街,连带出了她身后,仙灵阁,千灵塔,御灵宗等好几个别家门派的小辈。
曲靖道:“几位相识?”
相识,沈程泠后退半步,垂眸,糟了。
没带面具,丢了锥帽,遇上熟人,还是……
“咦?”陆霜华探头:“师兄,他……是你在百里城中那位好友吧?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嗯?
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一点出乎预料,沈程泠蹙眉,看向陆霜华的时候略微警惕和不解。
“漂亮姐姐!”但清旖似乎比他更接受热闹,七八九岁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但他便像主人家金丝笼里扑腾的小鸟般,贴贴。
于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辈瞧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草精成了新奇。
“哇,这是谁家的娃?真可爱!”
围着一圈的少男少女也有直接蹲下的。
伸手捏捏草精软嫩嫩的脸颊,清旖小脸圆乎乎,少年气都不显,有的是托在手里能溢出指尖的稚气。
被人捏了也不恼,说起话来含含糊糊,“漂燎结结,窝四清一啊!”
大大的眼睛泛着浅绿色的光辉,穿心草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见牙不见眼的,整个面庞都白中透红。
尤其发间还晃荡个流苏,许星河趁着他们就被妖精迷了眼,于是凑到沈程泠身边,“师妹眼里有盲症,不是相熟的面孔识不出。”
所以根本就不必担心,沈程泠为此感到讶异看向许星河,却见这人目光不移,颔首示意。
莫名其妙眼里有星星的感觉真是烫的人仓皇收回视线。
奇奇怪怪的。
沈程泠抿唇,还是回到正题吧,所以……师姐这是收了个脸盲的徒弟?
他为此也思索了片刻,这才接受了这种设定,抬手,扶额,唇角勾起一抹轻微的浅笑,脑袋也略微摇摆,不过这也便宜到了他。
既然亲师侄都认不出来,那么其他门派的后辈就更不必忧心。
思及此处,沈程泠这才放手,回头,对着曲靖道:“曲将军,我们进去吧。”
曲靖闻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清石小道,竹影婆娑,假山之后有人造的小谭,里间锦鲤跃出水面。
只是这府中一院三水缸……
“我们为什么来这?”身后不同的叽喳声响了一路,多多少少也是强制收去了沈程泠那多余的注意,“师兄你还不知道啊?”
对于许星河问他们怎么不回宗门,反而一堆人聚集在这的事情陆霜华表示很讶异,抬手捂嘴,一行人本来就分了三层,曲靖带路,沈程泠略微走在前面一点,许星河跟在他身旁落后一步,然后那群各宗各派的小辈走在后头。
浩浩荡荡的队伍,但有时也显得棱角分明,所以当陆霜华的疑惑说出口,沈程泠就觉后头的七嘴八舌更炸了。
“还不是因为许师兄你先前的那位师尊,现在魔宗魔宗到处在派弟子找他,许师兄你就一点没听说?”
“到处找?”
“是啊,那沈程泠怎么说从前也是我仙门中人吧,况且还是师兄你的师尊,这和魔头结了道侣又算个怎么事啊!”
而且还带着那能震动整个上修界机缘入赘。
是奇怪,沈程泠想陌百迁这是真要恶心他到底了,心头提剑的想法那更是起起落落,直到余光似乎瞧见一个阴影。
“人。”
清旖听了他们的杂谈一撒丫子脱离后面的轨道,跑到前头,拉着他的衣摆抬头又叫一声。
沈程泠也着实是被他那好奇的目光烫到,突然之间平衡的心态就被打破了,俯身顺手抱起清旖坐在自己臂弯处,敲了敲他的脑袋。
得,这回可真是什么名声都完了!
清旖抱着自己的脑袋,然后趴在沈程泠的肩上往后看了看,“可是,人你明明是和星星一起。”
“还有果子,虽然山间的花草可以交叉受粉。”草精掰起手指,仔细想:“难道……他是你姘头?”
沈程泠脚下一晃,差点跌倒,原本都以为已经够有心理准备了,结果……
清旖语不惊人死不休,叫他只能下意识扭头,好在没人看见,但又不好在许星河正问着陆霜华他们,“那又为何从城主府出来?”
瞧见他的余光,便十足的要他放心。
包问出来的!
“没关系。”沈程泠头大,这会清旖在脑子里似乎就在面临着些别的问题,草精十分包容,并且懂得压声,对沈程泠表示了肯定:“就算你道德败坏,瞒着星星找别人,而且还被草知道,草也不会嫌弃你。”
什么东西?
沈程泠抿唇,然后加快了脚步。
前世今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他……
除了后头那个,睡过一觉的评价就是不好,难受,一开始就胀的很奇怪,沈程泠想,他明明跟谁都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丝多余的东西好吗?
疑似被谣言攻击到失去所有眼底的光芒。
城主府大厅。
没人瞧出这一路上的波诡云谲,心思各异。
曲靖在推门前转身,“对了诸位,城主今日并没有打算面前这么多宾客。”
陆霜华停下看了看身后的多位好友。
修仙一途路漫漫,几个门派的小辈能玩在一起也无外乎是那么几个答案。
从同一个地方上来,最后去了不同宗门的友人,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宗门而来,但几次秘境,几次比试都那么正巧有缘碰上。
一来二去,你上他下的这种情谊也就积攒了。
于是当下,陆霜华只是转身开口说一句:“我们去外面等着。”
一呼百应,甚至还有仙灵阁,一个身着鹅黄套裙的姑娘一点都不见外的上前,从沈程泠那薅走了草精:“前辈,清旖我们带走了,你和许师兄在城主那头好好聊。”
这抱孩子的事情怎么能一直麻烦姑娘?所以都没走远就有人喊,“方师妹,你胳膊累不累?要不还是我们来?”
“去去去!”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方令仪开口直言,“粗手粗脚,你们会抱孩子吗就抱?想玩自己生去,走走走,离我们小清旖远点。”
“哎,这话怎么说的?师妹你好像觉得自己很专业!”
“可不是?”
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方令仪抱着新得来的小草精就躲到陆霜华她们后头去。
于是姑娘们立刻反击,将一群人团结成了壁垒。
冲着对面做鬼脸,于是得到了一句,“好啊!你们狼狈为奸!”
他们笑,他们闹,远处的动静很快传递到更远。
像这种对万事万物新奇,没有什么坏心眼但莫名其妙就能疯起来的年纪,一群男女在远远的地方很快就分出了阵营,只可惜还有一两个叛徒,见势不妙,于是墙头草般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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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表示对方的阵营说的对,所以他立即改变想法,这下我的朋友,我们可是敌人了!
沈程泠回神,等再想要回答的时候就发觉对面的他们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于是正举在半空的手无奈放下,垂眸看地,不知为何就有些笑到,摇头。
身后的门已经开了,这会才发现身旁不知不觉又剩一个人。
“真是够疯啊。”许星河叉腰,冲着远处喊:“师妹,别疯过头,清旖还是小孩子!”
是粉雕玉琢的小孩,不是粉雕玉琢的小狗,更不是突如其来,能被甩在手上玩的物件。
说罢,许星河回头,手被牵住的时候沈程泠就觉着这逆徒,“许星河。”沈程泠抬手,冲他示意:“越来越顺了。”
许星河牵着他的感觉越来越顺了,沈程泠更疑惑,自己被牵住的感觉居然也能越来越顺了。
人受环境的影响,有时真的很莫名其妙,许星河愣了一瞬,大概只是一个眨眼间,然后笑说:“对啊。”
“但你别看他们是这样,师叔伯或者其他前辈在场的时候可就不一样。”
一个个乖的跟鹌鹑一样,人有两面,底下的弟子也有两面嘛。
抬腿跨入了门槛,看着前面徒弟的背影沈程泠感觉不满意,说来,他怎么不是长辈?
但是现在他这个长辈却被小辈拖着走。
许星河,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他们从曲靖眼前走过,沉浸在欢笑中的人居然一点都没在意身后,曲靖看向远处皱眉,然后再瞧见许星河牵住沈程泠的那只手后,原本只是轻微皱起的眉头就陷得更深。
直到最后:“沈公子!”
沈程泠下意识停步,然后在下一瞬僵住,原本的那种热情在面上逐渐褪却,他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头:“曲将军还有交代吗?”
“交代?”
里间已经等候许久的城主在这时发声。
大概是下意识的吧,沈程泠心头突然滋生一种微妙的异感告诉他,“别牵手,抽回来!”
但好在下一刻,是许星河先松手抱拳:“想必这位就是城主吧。”
“不错。”屏风后头亮出一道倩影,一袭浅色衣裳却丝毫掩盖不住面上那股子从容大气,指尖染着些许寇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却只有一根木簪挽起。
明明从外表上应该给人一种清丽佳人的官感,但沈程泠却不那样觉得。
白琦的甲尖寇丹颜色明显就不淡,还有,没有香料伴身的她却是一出现就伴有一种扑鼻的梅花香,耳上空洞不细,不是常年只带简单饰品的模样。
“初次见面。”白琦开口,一下目标便直指沈程泠的方位:“沈道友又为何视线不离本城主?”
这?许星河回头,却见沈程泠已经快他一步上前拱手:“抱歉白城主,只是沈某觉着,城主的音容笑貌,周身气度,乃至于举手投足间都很似我年少时一故友。”
“哦?”白琦对此似乎有点好奇,于是转身落座,指尖轻扣在身旁茶盏边沿,好整以暇:“那敢问沈道友,是何种故友?你与那故友之间又是何种关系?”
话落,室内的气氛好像一时降到冰点。
除却真的什么都不知情的许星河之外,其余人似乎都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直到沈程泠好似忽然想起回答白琦的那个问题之后。
“生养之恩,杀身之仇。”
还有,他自入城门,从未向旁人提起过自己的名讳,而曲靖没有问过,白琦更是不能。
但她们却是那般,无一例外,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沈道友。”
18. 像她,不是她
伴着一声短暂却清浅的笑声,上首的白琦却是将面容偏向一边,“道友是在说本城主长相酷似令堂吗?”
室内紧张的气氛一时如冰雪消融。
“城主说笑。”
沈程泠退回了原本的那个位置,大抵是将以前那事简单揭过。
令堂?许星河顺着视线看去,只能瞧见沈程泠的侧面,并不具体。
白琦点头,倒也不像是在意先前那个插曲的人,只是话风一转:“不过今日小女彩楼招亲,二位道友,大闹一场,可又该如何给我这个做母亲的一个交代?”
正事来了,除去心头的那些个突兀,沈程泠致歉:“此时却非我们的过错。”
一人做事一人当,“白城主。”许星河道:“在下此番冒失,竟不知误闯小姐彩楼招亲的现场,一时不慎,酿成大祸,弄丢了绣球,我负全责。”
是以接下来无论是打罚,还是登城昭告,还慕小姐一个体面,许星河表示都可以。
他倒是将姿态放的很低,有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白琦微微捏住了手中杯盏,半晌,这才抬眸,扫向一旁。
曲靖回意,抱剑开口:“我们城主的意思是,既然二位如此有担当,小姐原本的绣球也是抛给沈道友,道友不如干脆留下来。”
话落,沈程泠似乎已经听明白了,但又仿佛突然有耳疾,于是这才皱眉看向曲靖,很不确定的又问一遍:“曲将军这是何意?”
曲靖道:“入赘。”
娶他们小姐。
“不可以!”
沈程泠觉得自己的人已经麻了,整个人都不可名状的皲裂。
但生前拦出一只手,许星河的反应似乎比他更大,黑黑的一张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他拒绝,当然转头看他一眼,沈程泠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呆呆的,于是许星河拦在沈程泠和曲靖中间的神色就变得愈发坚定。
“不可以。”
怎么说?
曲靖偏头看了上首缓缓起身的白琦,眼眸终见丝丝阴寒,“他不娶?”
……
城主府后宅。
曲靖将人待到暂时歇脚的地方后便抱拳,然后转身离开。
天边薄云笼日,微风轻拂,草叶摇晃,地上的光影明灭,眼前一间新起的庭院宽阔,里间小院中央还停放着一架半新的秋千。
可想而知白琦很客气。
“慕小姐双十年华,择亲三年,如今却仍待字归中。”
所以先前二人能在此处遇到陆霜华那群小辈不是没有原因。
“每月初一彩楼招亲,可准新郎们却大多活不过三日,唯有几例意外,但也无一幸免暴毙于大婚前夜。”
“那几个小孩可是被安排到别的院子。”沈程泠看着眼前的院落台步走进。
以上的那些线索都是先前他们去见白琦的路上,许星河朝陆霜华那些小孩打听的。
于是这会,沈程泠边走边说,抬手推开了院中房屋的大门,虽然已经打扫过,但瞧着屋中陌生陈设,沈程泠内心还是有些许不平。
“其实白城主的意思可能没有那么直接,你就算拒绝,也可以委婉一点。”
“那怎么能行?”许星河在后头同样进屋,现在想想只是解决麻烦也可以,但他搬开一条椅子,让沈程泠先坐下再说的时候也纳闷。
这个世道怎么了?
“人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可是人人大约都要得到你!”
话落,沈程泠看了过去,是嘛,许星河这人也奇怪,递来的茶他就接了。
放在唇边,视线注意到茶面:“那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事吗?”
许星河停住了动作,大约心里是有点什么想法,但沈程泠不太在意,他抿了一口茶水,直截了当的去说:“人人都不见得多喜欢,可人人都要趋之若鹜的不过是样昂贵的商品。”
沈程泠说起话来真的很难听,毕竟像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就是那样。
许星河不说话了,半晌,沈程泠觉着大致也就那样,放下茶盏,毕竟他也是个扫兴的人。
结果,真是不放不知道一放吓一跳,突然掀开了原本低垂的眼帘再瞧,许星河这逆徒靠着桌沿离他很近。
那张脸上似乎就明晃晃的写着我在看你了,沈程泠表面上顿了一瞬,可实则眼眸微蹙,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身躯流淌。
然后他忽的起身,后退,调转方向:“你别突然靠我那么近。”
“沈程泠。”身后,瞧他起身许星河也跟着起,“你有爹娘?”
什么话?
沈程泠停下脚步,身上没有大动作,但面上是微微侧脸,用余光扫向身后:“难不成天生地养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啊这……许星河抬手挠了挠脖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这里的事情还有待后续,沈程泠向前走的时候听到身后絮絮叨叨。
“我自小是个孤儿,也不能确定双亲还在不在这世间,我是没见过他们,可你,你从前每年宗门结亲日都从未有过下山回乡的意图,所以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他是孤儿?沈程泠回头,那一眼将许星河看到心都凉了半截。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重击了他内心痛点,于是提到家这个字眼后,他的眼睛迅速染上猩红。
忽的回身,便是快步走向许星河,抬手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孤儿?你以为我是没家是吗?”还是你是以为我就愿意来到这里?愿意拜师收徒?愿意染上这一堆子破事?愿意当你这狗屁师尊?
“沈程泠?”
他的火来的莫名其妙,许星河看在眼中,只深深皱眉。
沈程泠染了魔障,便如同当日在百里城中一般。
有的时候,旁人真的是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一声简单的呼唤,在沈程泠发泄一通后又短暂停滞,在僵持中四目相对,许星河眼里真是无辜啊。
看这个分明满眼都是自己的徒弟,许星河在发觉他动作的停顿后就试探着伸手,如顺小狗毛般默默从他的发顶一路往下顺。
“这是怎么了?”许星河耐心,细心,像是去抚慰一只受了伤的小兽,轻言:“是我说错,你别气呀。”
一秒两秒,沈程泠低头,目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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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的看着许星河的衣面,冷静,平静,直到最终将这一抹心底被石子掀起的涟漪彻底平息后,他松开了指尖的力道。
声音却真的变柔和许多:“许星河,去把外面的水缸都搬走。”
这个城主府中一院三水缸,真是每件事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话题转换的太快,许星河无奈,然后揉着沈程泠的头发说好。
被沈程泠一把拍掉了手背,被多瞪一眼。
许星河吃痛,叹了口气后又原地转身去干活。
走到院中搬水缸的时候许星河还在心头腹诽,沈程泠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
“但……也真的不对劲,就像上次百里城。”许星河瞧着因为大缸移动摇晃的水面终于想,“他……是有什么心魔吗?”
如果回到七年前,许星河在院中干活,他脑中的那些思绪一个都不会被他师尊注意,而现在的沈程泠就靠在屋外的门框上也在细想。
面对刚刚的许星河从前的那个他又会怎么做?
无疑,他会想办法弄死许星河,弄死这个各方面看着,或许都很无辜的男人。
仰头看天,沈程泠发现天道好像还时不时的想警告他一回,就比如闪小雷什么的。
然后他嗤笑一声,笑这片敢怒却不敢言的天,也笑自己好像真的不知不觉……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啊。
“沈程泠,搬到这里可以吗?”
不远的小院,许星河偏偏还要喊一句。
于是惹来他不耐烦的挥手:“行行行。”
别叫清旖玩疯了,什么时候就要去陆霜华他们那里把小草精接回。
这个延城真的很奇怪,不过那个慕小姐才双十年华,沈程泠揉了揉眉心,大概是他想错了。
家只有一个,那个如恶鬼般,偏执又可悲的疯女人根本就不是他娘!
“扣扣扣——”
思绪再次被中断,当许星河搬到院中第三个大水缸时,小院的大门被敲响。
于是许星河看了他一眼后暂时放下水缸,拍掉了手上那一点浅薄的泥灰,去到小院门口。
“师兄!”
门一开,陆霜华的声音似乎比她的人还要快速。
一个活泼的蹦跳,总是附着在身后叽喳的吵闹。
沈程泠见状也走出门去,然后就瞧见那一群小辈迅速让道。
清旖跑的快,大人们谈事情,小草精在外头玩累了回来只想和沈程泠贴贴。
“人。”别人都只有名字,只有清旖第一眼遇见的沈程泠是人。
沈程泠弯腰俯身摊开手,很轻易的就接住了那个拼命迈动小短腿,一下就从人群中朝他滚滚滚滚滚滚滚来的草精。
“二位公子。”
等把清旖抱起来,这下他们才是真的看清了。
原来陆霜华他们让道,带来的却是彩楼之上那个招亲的小姐。
换了一件粉色衣裙的小姐,慕轻芜依旧面带薄纱,笑盈盈的看人。
而她身边站着的,居然是那个去而复返的曲靖。
站在人群之中,沈程泠却觉熟悉,陌生。
像她,不是她。
19. 是的,我们一家三口
“曲姐姐,你说我到底是该怎么做?”来找沈程泠之前慕轻芜就犯了难。
远远站在青缘居旁边的阁楼上,推开窗子向下看,就正好就小院中,沈程泠和许星河的互动全都收入眼。
想把他们赶出去,凤凰城这座鬼城,有些人走了就不该再来。
“阿芜。”曲靖提醒,“你做这样的事,城主一定会生气。”
话是这样说,慕轻芜视线却在她的目光中逐渐变得有些飘忽:“可是……”
欲言又止的话停在风中。
……
“慕小姐。”再次见面,不同于彩楼之上的匆匆一瞥,走到近处,沈程泠才更觉这位小姐生的娇俏。
但举手投足间那股子大家风范便真是……于一旁的其他那些皮猴没得比。
不修仙的闺阁女子,连庄重都带了几分别人没有的宁静。
“慕轻芜。”却不想下一瞬,这位慕小姐就开始吓人。
熟悉的名字像电流,一瞬便划过沈程泠的四肢百骸,叫人有一瞬的窒息,那个女人也叫慕轻芜。
沈程泠拇指甲尖抠到了食指。
“那么二位。”许星河疑惑,“这时来找,是为了当时彩楼之事吗?”
“是,也不是。”慕轻芜笑着向前行了一步复又说:“我是,来找我的未婚夫商议婚事。”
“……”
嗯?
一言既出,身后小辈们的神情可就很耐人寻味了。
“前两日倒是听说了这事。”
“对啊,只是没有想到是他呢。”
”话说,霜华,许师兄身边的这位公子是谁啊?”
哪门哪派?姓甚名谁?
陆霜华也是一头雾水,兜来转去这么久,才发现他们连清旖的名字都知道,但沈程泠……
疑惑的目光扫过来,许星河想开口解释沈程泠是误入招亲现场这件事,但身后,忽然就有人扯动了他的袖子。
“慕小姐。”沈程泠开口,心知关于婚事,白琦既然已经跟他们论过一回,那么现在曲靖也在慕轻芜身旁,这位慕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再多此一举。
于是只着眼瞧着她道:“我们里面聊吧。”而后又微微让道。
慕轻芜愣了一下,然后颔首:“好啊。”
每月都不幸陨命的可怜人都被这城主府中家丁拖到后山给埋了。
陆霜华他们那些小辈虽然大事用不上,但到底在同辈中也算还行,是个修士,于是商量这些,沈程泠是有意希望他们来听的。
“也是。”许星河赞同,毕竟这会师妹他们还一无所知,到时万一遇上什么。
修真界嘛,有今日没明日,靠人怎么如靠己?
于是乎,青缘居里一间小小的客房,在一夕之间爆满。
“我真是第一次觉得这里的客房这么小!”
“哎呀,还说呢?你能不能好好坐下好好听?”
后来,沈程泠就有些后悔,吵,耳边实在太吵了!
御灵宗柳家那个小辈和他家师弟挂在木架晃荡,方令仪在下头踢了一脚那架子,害的他俩又一声惊叫。
“挂挂挂,待会就给你俩掉下来!”
“方师姐你不动我俩会更好。”
万法阁的黄禄提溜个茶壶走来走去,然后偶尔碰到抱剑站在原地靠在一起姐妹团,“黄禄,你踩我脚了!”
大伙们不是一直要喝茶。
连清旖都要跑过去横插一脚,从外头进来,手拿着三个果盘,头顶上还要顶着那种不知哪来的杯盏。
然后一个一个摆桌上。
声音都不响,只窸窸窣窣一点点累积,然后,许星河终于干咳一声,向后一扫,示意安静。
他的腿上的肉快要死了,原来十多岁的小孩才是猫狗都嫌的年纪,主人家不会管教,沈程泠也拿自己当个外人,不好开口。
于是这样的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小辈们都识得,并叫上一声师兄的许星河头上。
接到警告的众人下意识噤声,许星河回头坐下,揉了一把大腿,然后便不经意的倒吸一口凉气,在桌子底下拍了一把身边人。
看到他这作为了,沈程泠用余光扫了过去,许星河低声回说:“要不要那么狠啊?待会就肿了。”
“那是你的师弟妹。”沈程泠说话总是叫人透心凉。
所以你不管教,我只好不动声色提醒你。
又不能用声音嘛,所以沈程泠干脆沿着许星河在的方向,在木桌下,将手一点点用力,原本只在提醒,谁知结果是一不小心,那个指甲就戳进他的皮肉。
原就只隔着一层衣料,许星河先前感觉有人在摸他还不可置信,但耳根渐渐泛起的薄红却也是真就在下一瞬立时散尽。
要不是沈程泠的理由足够正当,他真的会发火,想着这个恶劣的人,他就是故意!
“二位。”
慕轻芜开口,视线微微掠过了他们,然后停留:“沈公子,亲事是在三日后。”
也算物竞天择,快速筛选。
许星河一下就想起了先前他从后头那群师弟妹那探来的消息。
再加上这会,几乎七八双眼睛落到他们的身后,如芒在背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慕小姐。”沈程泠单手靠在桌上,直视着对方:“说一句冒犯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小姐姻缘坎坷,婚事不顺?”
那何止是不顺,那简直是天煞孤星了好吗?
择亲三年,红楼彩球,这慕轻芜也真是达成了一月一杀生的凌云壮志,结果沈程泠只用一句姻缘不顺来概括,身后,柳江差点从木架上掉下来。
好在被一直呆在下头的方令仪瞧见,那才扶了一把,不过也被骂了一声。
他们的嘴角直抽抽。
“不错。”慕轻芜点头,却是没多被影响。
就是曲靖看着面色冷冷的,没什么神情,只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名册。
沈程泠伸手接了过来,“那慕小姐的意思我懂了,只是有些问题,还是不得不多请教诸位。”
“我可以吗?”
沈程泠的指尖翻动书页,许星河却在这时插了话,既然只是要解决这个麻烦,他们想,其实不必真的成亲。
那么既然婚礼是假,新郎是假,他多来一句,主动请缨,“慕小姐,我的修为比他高,若是真有什么,选我,岂不是更加保守?”
卫书逸,秦追岚,上官漠,萧北……
沈程泠在旁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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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的将名册上那一个个名字看下去,捏着书页的指尖一动,就觉一道炽热的目光看向他。
“不可以。”
许星河愣了,没想到慕轻芜拒绝的那般干脆,沈程泠抬眼,对上了那道算是古怪的视线。
慕轻芜眼中有些兴趣,却没有恶意,看他的时候不太想是看一个刚见过面的陌生人。
只是,双十年华的慕小姐,沈程泠默默的合上手中名册,就从年岁上看,他们此前便是一定未谋面。
那为什么?
“沈公子。”慕轻芜问:“绣球抛给你,你怎么会知道自己不是小女子从一而终的选择?”
沈程泠皱眉:“从一而终?”
刚认识的陌生人,怎么会就提到从一而终这样奇怪的词汇,慕轻芜的手指在桌面点了三下,沈程泠心头的那种怪异感也跟着愈发深刻。
“慕小姐!”可就在双方这样的暗流涌动中,沈程泠就听着身边许星河突然开口一脸认真,“不行哦。”
“他家中已有妻室,是个自小就粘在他身边豆包,前后分合许多年,都日前已然成婚,自是不能再娶,不然便是负心汉,薄情郎,日后还要修道,因此恐怕难过雷劫,到时天要收他,便是今日因果,是以此事实在不妙,还望小姐日后也勿要再提。”
?
逆徒一番慷慨激昂,各人的表现不一样,沈程泠回头,微妙的不可置信。
“人?”衣角被拉拉,还有清旖困惑的目光。
还有身后悉悉索索的讨论。
“原来前辈已然成婚了?”
“日前?那真是恭喜恭喜啊。”
“怎么不见您妻子?”陆霜华好奇,看她师兄一本正经的胡言:“在家。”
在家?
还是草精激灵点,拉着沈程泠的衣角自顾自问答:“我怎么觉得星星好像在说他自己?”
对啊!令沈程泠真正生气的是许星河一番慷慨激昂过后居然不去看自己,其实就是脑子一抽,不知道为什么话就说出口。
可如今这话出口都出口,许星河也没打算把它收回,又不愿太过放肆,结果沈程泠就看着自己手中闪闪,人就不自觉的靠前了,胡说八道的人等在原地,然后桌下的手自动就被他牵走。
堂堂一个符修,沈程泠只觉自己大开眼界,想着这些锁妖的符阵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跟着他,不是除魔卫道,不是护佑苍生,而是悄咪咪在桌沿底下拖过他师尊?
“沈程泠,这事麻烦,所以我才找了这么个借口,况且以你现在的问题也不能留下,还记得重逢,那时我说过什么?你都没有改邪归正,所以还是不要那么多心。”
“沈道友娶过妻?”
不过沈程泠娶妻这件事情在曲靖和慕轻芜眼中好像有些不相同。
于是当事人现在也不想考虑许星河侧对着他,既不说话,又不放手是何意。
不如顺着就点头:“的确如此,我与爱妻相识至今已有十四载,说来才刚娶妻也不对,只是先前因这种种缘故没能办婚仪。”
再后,沈程泠干脆举起了地上的清旖补充:“看,这就是犬子,今年有七岁。”
清旖眨巴了一下双眼,然后郑重点头。
“嗯!”
20. 要不要试试呢?
娶妻,生子,沈程泠编起瞎话来实在不打草稿。
“恭喜。”慕轻芜闻言默默注视着沈程泠好一会才道。
但又因为她的回复实在算不上热切,以至于房中气氛一时还有些尴尬。
沈程泠反了个方向抱清旖,单手托在小孩的背部,看模样也的的确确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竟然如此。”曲靖开口重新扯开话题:“沈道友有什么想问的?”
关于扮成新郎,查看内情一系列。
“关于这个。”许星河接话并且向后扫看了屋中四散的泼猴,“首先我们需要知道先前几位准新郎的死因。”
都在接到绣球的一个月内暴毙,这说出去还要让人相信这二三十个人里没有牵连那都是在骗傻子。
“其次,诸位师弟妹们需要在这三日以内熟悉城主府构造。”
说到这里,后头的一众小辈起身站直,陆霜华道:“师兄放心,当日若有妖邪,我们定能两两一组,护好后院。”
只是师门不同,师承不同,沈程泠低眉想了又想,然后起身,走了上前询问。
“你们打算怎么分?”
陆霜华瞧他一眼,然后心中暗自惊奇。
分明在百里城还是个凡人的沈程泠,现在看却隐隐有些入道的模样。
于是一群小朋友叽里呱啦凑一起的时候也就没有避开他。
陆霜华实话实说:“我和令仪是法修,黄禄是器修,姓柳的两个是阵修,至于剩下阿翎他们是剑修。”
沈程泠点头,看出了,一群人打魔法输出的,就黄禄,其中最憨厚老实的这个练器最有钱。
沈程泠想想就给了点建议,“柳江淮,柳乐星是吧,御灵宗……有召唤兽吗?”
柳家这俩兄弟一听,能这么准确说出他们师门特点的,只觉先前客套的叫法确实没错,沈程泠是个修士,就是前辈。
于是对看一眼,连忙点头,边说边召:“有有有。”
不说品质有多高,柳江淮手中一只玄鸟幼崽扑腾了几回翅膀落在主人的头顶,柳乐星肩上一头雪豹崽子一出现还直接盘着四肢原地睡下。
嗯,毛发挺顺,养的挺肥。
沈程泠瞧着沉默了一瞬,然后转头嘱咐:“再带两个剑修吧,让他俩布阵,你们辅助。”
“不是?”
怎么看了两眼又不看,柳江淮眨眼,似乎一下了解到了重点,然后瞧见身旁一群损友面面相觑片刻,方令仪搀着陆霜华站在一边第一个没忍住。
噗嗤——
一声嘲笑,然后勾搭着身边个个都破功,少年的脸红胜过一切,柳江淮那是二话不说,撸起袖子要打架。
一挥手又被损友躲过:“干嘛呀?”方令仪闪身回头的时候便委屈:“我天生爱笑不行啊?”
这这这!
柳江淮怀疑她就是故意,于是回头恨铁不成钢的瞧了瞧还在原地,甚至已经蹲下身给雪豹投喂零嘴的弟弟!
又开始了,沈程泠没管他们,对剩下的人继续。
因为他的建议还不错,于是不知不觉,一群小孩都听话。
清旖也是草,看灵兽天生有种好感,于是凑上前去和雪豹凑到一块。
戳戳雪豹的头,一千多岁的草和几十年的雪豹,“嘿,小崽子!”清旖兴奋了,他是它祖宗!
“失足,溺水,坠楼,马上疯。”忽略后头的那些言语,曲靖回答的正式,“道友,那些人的死法很千奇百怪。”
“不过,如果非要说的话。”事情总有峰回路转,说到最重要的时候大家便齐齐回头。
慕轻芜起身说道:“毕竟是我抛的绣球,未来夫婿,城主府自然会为他们收尸。”
“尸体统一被埋在后山,而他们,大都缺失了心脏。”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吃心的妖怪。
“多磕碜呐。”方令仪皱眉说道:“这怕不是没什么灵智的妖鬼。”
“是啊。”本来那句话还没有什么,直到陆霜华想也不想的就接:“跟上次去百里城似的,最近这些倒霉事真多,这么都叫我们撞上了?”
一时之间,沈程泠只觉自己脑中灵光一现,回头,正和许星河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撞在一起。
仅仅在空中两道视线的短暂交汇,于是他们的的面色便不太轻松。
不是吧?
沈程泠抿唇,瞧着许星河的时候让他莫名发麻,这逆徒,不会是要飞升了?
天道机缘刷刷送,五种灵物……沈程泠眼前一亮,好像发现了一条可能回家的道路!
他在高兴什么?许星河原本就在看着近处的师尊,可沈程泠从不高兴到高兴了,敏锐的感知却叫他心头莫名升腾出一抹恐慌。
许星河低头,抓了抓衣面,好像……哪里有些怪怪的。
“慕小姐。”表面的事情交代完后,慕轻芜想走,沈程泠却道:“还有件事,请你在逗留一段时间。”
于是许星河开始清场。
然后在曲靖的注视下先对慕轻芜道上一句:“得罪了。”
许星河抬手,当闪动的灵流靠近慕轻芜时,曲靖的目光便有些警惕。
直到又一刻钟,送走了她们,屋内才重新变得空荡。
清旖晃动着短腿,侧脸趴在桌上看他们。
“明日上山。”许星河送走了二人回头关上门道:“我们去看看那些尸身。”
“嗯。”沈程泠点头,有些漫不经心。
“人。”清旖抬头跳下了椅子:“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草精的感知还是很灵敏,许星河没有从慕轻芜身上探查到灵物的气息,沈程泠扯笑,伸手揉了揉清旖的头,说起假话:“没有的事,小孩子该睡觉了清旖。”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清旖撅嘴抗议:“不对,草已经一千多岁了!”
沈程泠反问:“真的?”
上扬的语调问懵了草精,清旖眨眼,为防止自己多说了几岁于是掰起指头从一开始。
“1、2、3、4……”
等数到十的时候指头就不够用了,于是草精转头去借别人的:“星星,借我你的手。”
当然,这样冒失的决意被许星河无情拒绝了,比清旖只大一岁的三岁小孩许星河,从腋下一把拎起草精:“不用数了,你刚刚不是知道你七岁?”
清旖皱眉,想了又想,不对吧,草又不是白痴,草明明……
明明就叫坐在一旁的坏人骗,沈程泠撑着侧脸笑看草精被拎走,顺道疑惑:“清旖,你是不是我家的小孩?”
清旖想了半天,犹豫的点头:“是?”
沈程泠道:“那你七岁。”
清旖被许星河推到了床上,躺下的时候摇头:“我不止七岁。”
沈程起身,走到床边说:“那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山里?”
这个对!草精的眼睛亮晶晶,所以沈程泠笑了,很认真的跟他曲解:“山中无岁月,可是大家的意思呢,都是山中的日子不算数。”
清旖听了就是迷迷糊糊的,反正是一大长串串的道理,沈程泠伸手很快就给他掖好了被角继续忽悠:“但你现在下山了,下山就要当人,和草不一样,当人呢,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入乡随俗。”
所以最后,沈程泠总结:“清旖,如果不想被坏人抓走,煮了炖了剁了煲药膳,那下一次别人再问,你就告诉他们今年七岁,记住了吗?”
真的吗?
清旖捏着被角求助的眼神看着许星河:“星星?”
于是乎很快,沈程泠转头,许星河瞧着眼前两道完全不同的目光,清旖澄澈,沈程泠眼底带笑。
“是。”许星河毫不犹豫点头。
“看吧。”于是沈程泠起身,拉下床边围帐的时候最后对那聪明的草精说:“你的星星也说对,我们两个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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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有对过口供,干嘛骗你?”
人呢,真的很复杂,之前下山的妖怪会被修士击杀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好好学习世间的法则,但是清旖啊,你竟然是我们带下山的,那就一定要好好听我们的话,你要好好学习这人世间的法则,以后才能长成一个很有资历的大妖明白吗?
是夜。
于是当床幔被完全放下来,小木屋上的光线也很暗很暗的时候,清旖睁着眼睛看床顶。
草精第一次体会了人世的复杂,并且庆幸身边还是好人多。
多亏了人和星星,清旖想着,翻了个身,抱紧身上的被褥,他记住了,清旖今年七岁,是人和星星的小孩。
下次有人问,他就这么答!
“所以你是希望有那个机缘对吗?”
另一边,还有稀稀疏疏的响声,到了夜间,屋中的烛火昏暗,沈程泠找了个贵妃椅躺了上去,手中捧着一卷不知从哪就摸出来的书籍,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羊毛毯子。
为了不要打扰里面的小孩,许星河坐在一旁的声音可以说是压的很低。
沈程泠的视线微微从书上移开,掀起了一点眼皮向上,瞧着许星河一直看他的模样,这才将双脚落地,放一下书籍,撑起上身。
沈程泠从未想过隐藏他的野心,既然机缘属于天命之子,可,“天下之物。”他边说还边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襟疑惑:“不总是先到先得?”
许星河的目光微闪,不知为何,目前只是刚修复灵脉的沈程泠居然总给他一种危险的错觉。
但他没有反抗,只是顺势往他那个方向翻转,俯身,沈程泠的后背因此重新躺会原来的位置。
这就令人有些始料不及了。
沈程泠没动,就静静的看着许星河,一手撑在他脸侧,长发垂落,有零星几根漂到沈程泠脸上的,怪怪的,很痒。
许星河完全罩住他的时候那是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沈程泠放轻呼吸有时想。
这个男人的眉眼微垂,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好像真的……干净到像一面铜镜的反射。
“会很危险。”许星河看着他是好意劝解:“你应该等自己的修为更高一些。”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机缘出现很正常,拿到机缘很正常,可能真正享用机缘的却实在不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沈程泠知道,可是如果这是唯一回家的机会,父母,家人,朋友,学业,生活,热爱,他原本的世界,生命的轨迹,还有,他缓缓上升,已经抵在许星河唇上的指尖。
就是这张微微开合的嘴。
心跳也总会因为各种理由而变动,沈程泠是个标准的理科天才,在他的感知下瞧见许星河逐渐僵硬,却又紧张的变化。
冰凉的手指和温热的唇瓣相互触碰,摩挲,夜间昏黄的烛火为此时的他们添砖加瓦,光与影打在脸上模糊了轮廓,他们都相互的,擅自的闯入对方领域,视线,瞧见里头各自的星海。
眼波流转,许星河率先投降,乱掉了自己的呼吸,感觉沈程泠看着他的目光让他混身发麻,有总莫名的燥热。
要不要试一试呢?承认这个人做事有时的确令人心动,可是一个许星河,沈程泠突然发现天平的这端实在太轻,天道固然选出了一个不错的气运之子,只可惜……
“咻——”
打穿房门的那道灵光直击塌上而来。
大概对准了许星河的脑袋,不过可惜对方似乎并没有得逞,沈程泠突然一个用力,双手环绕在许星河的脖颈之上,一把将人拉下。
许星河手肘一弯,心跳在那一刻达到顶峰,结果,没想到沈程泠侧开了脸,他只埋在对方颈侧,闻到沈程泠身上一种若有似无的花香。
许星河睁大了眼,两句身躯只隔着数层衣料,然而下一瞬,“有人。”
沈程泠偏头瞧着一旁那个指尖被打出一个穿洞的木架,一句话,将别人的心都拉回谷底。
21. 凤凰城是座死城
“你是谁?”
屋外那个影子快速闪过,许星河追了出去,拿剑质问,可是对方不答只打,于是他也不遑多让。
沈程泠拢了拢外衣靠在门边。
遥看远处那两道时不时纠缠碰撞在一起的黑影,光于火滑亮夜空。
有人想要他们的性命,可为什么先对这里下手?
沈程泠想了又想,分明隔壁那群小孩对人更没防备心。
除非,有人想要许星河的命。
一夕通百理,沈程泠迈腿向前半步,不想眼前突然窜过一团黑雾,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然后便觉脚上鞋尖突然碰到一个东西,微风扑面,他被迷了眼睛,半晌睁眼,原本相隔很远的水缸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霎时,他怔愣原地,偌大的水缸盛满水,被他一脚踢到,于是向内飘荡向外扩散起圈圈涟漪。
水面倒映着他已然不同于幼时的那张面庞,沈程泠垂眸,瞧着眼前一幕面色终于忍不住发白。
头皮好像都紧了,愣怔在原地许久,直到余光中,远处的两道黑影纠缠结束。
许星河回身跳下院墙。
沈程泠开口,感觉自己声音有些木:“怎么样?”
“跑了。”许星河摇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子,修为不俗,但身法看着奇怪。”
沈程泠问:“哪里奇怪?”
许星河仔细回想:“此人原有剑修的凌厉,周身却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邪气,看来不像正道。”
“哦,对了,也不像魔宗之人。”
重点在后一句的补充,“我打中了她,但又像是没打中。”
许星河抬手看着掌心,虚虚实实,不像在皮肉上的模样令他急需反复再想,不过,“你又怎么了?”
沈程泠没有回答,想着许星河那话的意思,中了又没中,可随即许星河就又走几步,伸手拉他向旁。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有那个缸,许星河一回来就瞧见分明白日里搬到院墙角落的水缸这会突然出现,而且里头莫名其妙多出水。
于是他从指尖一晃,突然就飞出一簇火苗落在水面。
打破了平衡,焰火一下铺洒一片,窜起的流水带火星,相互缠绕着将光影照亮,犹如一处非同寻常的篝火,从修士灵根中自带的火属性是一般水流无法消灭的。
沈程泠在那边跳动的火光中回神,反手扯了许星河问:“你这又是做什么?”
许星河眨眼,闻言似乎也不觉得有问题,“晦气玩意儿,当然是烧了。”
然后他就动手推着沈程泠的肩膀往里转:“走走走,外头多冷,我们回屋。”
我们?
……
三日后,城主府。
红绸高挂,喧闹满天。
日前他们去过后山,查了墓群,陆霜华他们更是走到城中几个街巷出,听来了许多这有关城主府,有关慕轻芜的不好传言。
气的几个没怎么下山的小辈当日怒吃三碗饭,要不是有人拦着就要出门干架的模样也是叫人头疼。
不过今天一早,因着这事,几个小朋友又更加卖力的去到四周蹲兔子,只这一点还是叫长辈欣慰。
酉时过半。
结亲本在黄昏之际,沈程泠答应慕轻芜这事本就是假的,再加上城主嫁女,他这个外来的女婿只是入赘,是以少了接亲这环节,便到也不需他过早出面。
前头的流程一直顺遂,像是无事发生,只等着底下宾客都要尽兴了。
夕阳的余晖也要散尽。
天边夜幕微垂,清旖变回原型从沈程泠的外衣处探头:“人,你是不是要去找慕小姐了呀?”
身旁喝醉的宾客都以倒在了桌上,按计划,如果之后还没有问题的话,清旖说的就没错。
于是他起身,离席要往后院走去。
“人,不怕。”清旖是颗草也知道要给人加油,沈程泠伸手默默将他往回按了。
他并不怕,许星河说:“我会一直在暗处观察。”
于是也就这句话,不知道是出于对天命之子的信任,还是出于对许星河这人……逆徒说话就说话,偏生他说话的时候还非要看人,给他能的了。
沈程泠再摸摸袖中排列整齐的黄符,心头又莫名滋生出几分确实不会有事的自得。
踏入小院进新房,新娘子坐在婚床上,头顶盖着红盖头。
身旁红布中一柄称杆,喜榻被褥之上也裹挟着许多桂圆花生。
这戏做的有点真,沈程泠关上房门,自动站立便不在靠近。
“慕小姐,姑娘一辈子只一次的红盖头,在下便不失礼冒犯了。”
只是为防万一,沈程泠的意思就完完全全是叫慕轻芜自己解决。
“郎君可关好院门?”
然而红盖之下,女声却不如往昔鲜活,平淡没有起伏,让沈程泠听在耳中,多有几分纸扎人的错觉。
当即不妙,但也还是立在原地询问:“慕小姐?”
沈程泠的手心按到门边,他们总以为是外来邪物,主人家无辜。
可今朝一见,沈程泠才觉得心底发毛。
“你的手按在门边做什么?”
然而瞬息之间,原本坐在婚床之上的女子已然一个闪现,迎面与他不过半尺之隔。
沈程泠心跳漏拍,另一只手更是默默摸向袖中黄符。
装点好的新娘朝屋外一瞧,于是笑得诡异说:“门,关紧了。”
随着话落,沈程泠迅速甩出黄符,清旖跟着冒出脑袋,屋中响起一阵打斗声。
而与此同时的小院周遭,雾气渐浓,一道结界不知何时升腾,便将这整个城池都笼罩其间。
在前厅,陆霜华他们惊讶的发现那些倒在桌上的宾客。
“令仪,你们快点过来看一眼。”
被叫到尤其是被点名同伴很快跟上来。
方令仪抬手用剑一戳,就见那桌上的宾客倒地,而与此同时,再场他们的目光才变的有些惊悚。
“这,这不是纸扎人吗?”
若这阖府上下无活物,许星河瞧见那小院中雾气忽然迷蒙,当下便从院墙之上一跃而下。
可不像下一瞬人竟突兀的出现在山林之间,四周一片空空荡荡,他拿出明火照亮,后方有风呼啸而过。
他回眼,终于看清。
他来到了日前曲靖带他们见的墓群。
怎么会这样?
似乎不同的疑惑来自不同人的心。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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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见状立马想要调转方向,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下山,然而怀中通讯录忽然在此刻亮起。
“星河。”
师伯的声音?
许星河疑惑,却没有时间低头,但好在花翎那边能联系上他好似也是花了大力气。
于是并不含糊,有事直问:“你现在在哪?”
“延城。”许星河根据实际,简洁作答。
花翎声音中带着紧迫继续:“那你那个朋友呢?”
“他也在延城。”许星河回。
但这就对不上了,于是通讯服那头有一瞬的沉寂,但很快,花翎又道:“你们不在延城,延城近日花灯节,你们可曾有见过?”
花灯节?
可延城近日分明只有慕小姐彩楼招亲这一件大事。
许星河的脚步慢了瞬间,然后再度提速:“没有。”
他的心头已经开始发慌,眉眼之中更是直直揪起一点皮肉。
延城那头,花翎已经在城门处开始破阵。
两头的时间流速不一致,延城还是白日,可许星河他们这头早到黑夜。
“你们在凤凰城。”花翎的语气很严肃,身后更是聚集着大大小小,启元宗,仙灵阁,归云宗的一些长老。
以至于许星河听说这话时,只因师伯的态度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凤凰城?”许星河的声线有些颤抖,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城池,但那也并不妨碍花翎告诉他。
“那是一座死城。”
在多年前只有一个活人,带着一个孩子。
但是呢,那个孩子也很奇怪,他既活得不像一个活人,也死的又不能完全彻底。
他带着不同人的期望来到这里,却没谁想管他是什么意愿。
于是有人希望他扬名,有人希望他死寂,有人把他当做一个卑微的替身,还有人……告诉他不配拥有姓名。
可最终,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往事,却只养成了一个无比冷漠,游离于俗世之外的怪物。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很可怕,所以一直没有踏入仙途,我想,他还有些自己的看法,只是并不与人说。”
剩下更多的细节花翎就也不知道,只是三言两语,当许星河又回到那个城主府时,他似乎明白了花翎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城主府旁有个大石墩,慕轻芜的腿脚都蹲麻了,这才终于等到人。
“你回来了。”
于是她瞬时起身,谁料却因起的太猛而眼前一黑,差点栽倒,直到慕轻芜凭借本能,一把扶住了一旁的石狮这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身形。
“是你?”许星河抬手,一把燃起了火符就要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刀剑闪过。
曲靖挡在两人之间,“阿芜并没想要害你们。”
可不害都已经害了,许星河的眼眸冰凉,是从所未有的杀意。
“曲姐姐你先让开。”慕轻芜抬手拍拍曲靖,曲靖偏头,在眼神交谈间是那样的拒绝,可无奈,最终还是只能后退半步。
留下慕轻芜直面许星河,“我认得你,在二十多年前就认得你了。”
“许星河,想救人吗,城主府中的结界,只有我慕轻芜可以带你穿过去。”
22. 你还有我
慕轻芜的话许星河根本就难以分辨真假。
外来的修士以为他们在抓捕邪祟,却不知这整个凤凰城是先围拢了他们。
“许师兄。”
许星河跟着他们走入那被迷雾包裹着的城主府,慕轻芜七拐八绕,没想到竟是先至前厅。
陆霜华他们还在席面上,只是刚察觉不对,想要外出的时候才惊觉,周遭的一切都如同鬼打墙般。
于是他们快速聚合,试图突破。
不想,前方的迷雾中忽然出现几道身影,竟是许星河几人率先找到了他们。
许星河一眼扫过席面上的纸扎人,此时夜色雾深红笼高悬,当视线正对上纸人大睁的双眼时,一种微妙的惊悚从椎骨直达脑门。
柳家两兄弟是各自安抚自己身旁那两已经炸毛的灵兽,陆霜华看了身旁同伴一眼便率先开口,“师兄,这里实在太邪门。”
于是这群少男少女们一时七嘴八舌说起来。
柳乐星蹲在地上抬头很无辜:“是啊,分明先前还是活人,会走会动会说话。”
“最关键的是还能吃东西吧?”他哥哥接话,指个纸人喝酒还不漏。
黄禄面色发白,嘴唇都有些哆嗦的抬手搓了搓双臂,用那圆不溜秋的狗狗眼向旁求助:“我有点怕。”
好冷的一个地方。
于是方令仪见状就突然拿剑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在黄禄的视角中简直见鬼,多可怜的小胖子,当即给所有人表演了一段原地起飞,碎花小步转一圈。
真是没眼看了,同伴说:“怕什么怕?黄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但说多了,怕的其实就不止他了。
许星河抿唇,关于他们根本就是进了一座鬼城的事情已经不好说出来。
到底,眼前的他们不过是一群初生牛犊,怎么好说突然闯入妖鬼窝?
“许公子。”
慕轻芜和曲靖站在许星河身后,一个抱剑,一个柔弱,却足足点醒了先前还在后头七嘴八舌的他们。
说好来抓邪祟的他们在苦主面前先说怕了又是怎么个事呢?
“慕小姐。”柳江淮道:“我们会尽力的。”
他们还将慕轻芜当人,是苦主不是邪祟。
姑娘的声音也确实柔柔弱弱,看着毫无威胁,直到他们真的离开了前院向后走,来到一段视野相对清晰的池塘边缘。
前方两条岔路口,许星河低头,看着手中红线的牵引,半缘锁在明灭之间告诉他不对。
于是他忽然停下脚步,“慕小姐,一个大人,一个孩童,他们是母子吗?”
慕轻芜停下了脚步,回头。
当然不是。
“白琦。”依兰居新房的小院中,沈程泠撑着两只手勉强回头,看那个掀开红盖头的新娘,只觉浑身的骨架子都要散了。
“人。”清旖坚持不懈的朝他爬,明明只是一个小草精,叶子都要被人薅秃了,颤颤巍巍的可怜样子。
草木都是那么讲义气?“你别再爬了!傻不傻?”
沈程泠没什么力气,还要骂人,要轮到别人头上都要甩脸子,可是清旖不一样,草精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可以只凭借本能,知道沈程泠没有骂他。
“呵呵呵。”女人的笑声在这夜空中显得有些凄厉,白琦一瞬来到沈程泠身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提起问:“阿笙,走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在等你吗?”
从脖颈传来的禁锢很让人窒息,沈程泠双手都用力试图扒着白琦掐在他脖颈上的那只手,“从那记得?让我记住一个死人吗?”
沈程泠扯着笑容,说话总是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
他仿佛就是一个越压越炸的气球,明明面颊都因缺氧而憋的通红,可还非要扯出个夸张的笑容,眼里带着那种自上而下的怜悯。
“母亲?”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再接着他整个人就都被甩在地上,还不等喘息,头皮便是一紧。
先前埋藏在内心深处,对水缸的恐惧一下就来到现实。
果然下一瞬,白琦变直接那样拖着他的头发走了数步,后背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在地上,石子剐蹭着肌肤拖出好几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人,人!”清旖在很远的地方扑腾很久,都想起身,却被又一道黑气震的又向后翻滚几圈,当场草根子一撅,直接昏了过去。
模糊的声线传入耳中,与巨大的痛苦混合在一起。
白琦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水缸,抓着沈程泠的头发迫使他被迫后仰,再接着面带温和问:“阿笙,认不认错?”
沈程泠的双手都抓在水缸边缘,这会疼痛只能叫他半睁着眼睛,看向侧面的白琦,“认啊。”
前半句话出来,白琦抓着他头发的手明显有所松动,可转瞬,沈程泠唇瓣微动,缓慢却又嘲讽的吐出几个字,直接叫人发狂。
“母亲让我认,我有什么好不认?”
白琦眼眶全红,白色的眼珠外头布满血丝,一下便疯狂的将眼前的男人压下水缸。
“什么母亲?我是你师妹!是你的妻子啊!你记住了没有?你到底记住了没有!”
水面的平静被打破,当脏污的水流一下涌入鼻腔,沈程泠挣扎着,只觉自己这回是真的,不同于小时候那样离死还有一步远。
无数的污水一点点浸入鼻腔,涌入肺腑,在即将窒息的前一刻,沈程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身后的力道终于一松。
连带着重物撞击的声音,他被一双手捞出水缸,却已无力睁眼。
甚至是吐掉方才不甚灌进口鼻的那些液体。
”沈程泠?沈程泠。”
声音飘飘荡荡,像是从两只耳朵里面分别堵了几团棉花。
一只温温热热的手在他面上拍打,而后胸腔中部檀中穴的位置被人大力一按。
霎时间,他整个人就趴过身去,“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彻这个小院,许星河才抬手,在他身后顺了又顺。
白琦从后头青石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跟在许星河后头追进来的二人。
“你们做了什么?”
白琦一手扶着右肩,那是两次被打伤的位置,慕轻芜瞧了她一眼确实咬牙转身跑向沈程泠。
“慕轻芜!”白琦气急,干脆在后直接寄出杀招。
无数的黑气裹挟雷霆朝少女的身后击打而去,曲靖见状,不得不拔剑相迎,“城主,冷静!”
“废物!白养你了!”
白琦可不听,一出手,那黑气便折断了曲靖手中长剑,沈程泠很是虚弱的睁眼,就见远处,白琦的手也一下贯穿了曲靖的心房。
鬼是没有心脏的,曲靖趔趄后退,从外人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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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的反抗微乎其微。
几乎是放任着白琦这个明显比她还要厉害城主在她身上施暴。
“你对每一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都是这样吗?”沈程泠被许星河抱着,双手撑在对方的小臂上,对着远处突然喊出来这么一句。
他终于想起来曲靖是谁。
十二岁,他终于逃出这个魔窟前白琦在破庙里捡到的小孩。
只不过那个时候小女孩三岁,父母双亡,村子的疫,她一路跌跌撞撞,混在乞丐窝里与狗抢食。
那是一个只会说几个音节,但会叫哥哥的女孩。
不过沈程泠也不大搭理她,毕竟自身难保,根本就不想去理会一个指不定活不过三天的东西。
但是后来,他杀了白琦,启元宗仙师带他走的时候,他曾回头找过曲靖。
没有找到。
如今时过境迁,沈程泠忽然又在一瞬间恍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曲靖,质问:“她为什么没死?”
“城主是我的恩人。”
却不料这话一下问到了重点,曲靖愣了一下,背对着沈程泠的时候明显抬手在擦血,但是等她回头却又是那样的回答。
眼眸中没有半点怨恨,到真成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一时间各种情绪都朝那个听到答案的人汹涌漫去,沈程泠扯开唇角皱起眉,面上是有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复杂。
泪水都溢出眼眶,恩人?
可就是因为曲靖的一句恩人,让他十余年的蛰伏,好不容易弄死的仇人有了生机。
他此刻只想努力的起身,直到身边的人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沈程泠。”
许星河的话没办法让一个陷入执念的疯子回头,于是他加重了音量,抱着沈程泠的双臂向回护的更紧。
“我在,你还有我,沈程泠,别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的。”
尘音渺渺不入耳,奈何身边的不是百灵鸟而是只聒噪的凡雀。
沈程泠微微偏头,当许星河伸手抹掉他眼角一点水渍并轻声承诺,“我来解决,我去杀了他们好不好?”的时候,他的眼里好像重新接纳了这人世间的更多。
许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许星河知道沈程泠肯定是在这里受尽了委屈。
不然按他那种破性子,能打早打回去,又怎么会哭。
七年前天罚,许星河扶人起身,目光凛冽的看着前方。
沈程泠修为被废的时候都没落下半滴眼泪。
但此刻,白琦爆发了。
脚下地面一阵晃动,狂风吹拂,鲜红的法阵倒映着院中的红绸,自喜庆中而腾升的一抹荒诞。
“贱人,贱人!二十多年了,阿笙你居然还忘不了这个贱人!”
沈程泠眯了眯眼,看着远处白琦为了骗他入局又换上的一副陌生容颜坦然,“对啊。”
他抓了抓许星河的衣襟,非常松的力气,但奈何许星河极度配合,虽不知他的打算,却也还是顺从的低头。
沈程泠抬眼,看着眼前的许星河就忽然不止为气人,像画笔,他的视线从这个轮廓沿着另一个轮廓仔细描摹。
“你从天道眼皮底下偷了我,从小让我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命里属于谁?”
沈程泠真的很奇怪了,白琦啊,“难道不是你在教我永远不能忘记他?”
23. 把阿笙的魂魄还来
许星河怔愣一瞬,耳根渐渐漫上薄红。
随后他视线便朝向白琦朝向白琦。
“死!”白琦目光如炬,对上他的时候疯狂与阴冷不知是哪个占据上风,“我请你去死!”
话音声落,地面涌动起的黑气就如同那已经破土而出的黑豹般迅速出击,阴风穿堂,那些在前堂的纸扎人忽的一动。
而后便化作无数不足巴掌大的剪纸,同样是人形,大大小小聚合在一处,从小院的四面八方向小院中央铺天盖地的窜来。
伴着嘻嘻哈哈的尖笑。
从天而降离,他们只有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许星河低头说:“抱紧我。”
话落,沈程泠只觉腰间一紧,后脚跟离地,再接着不用刻意,胸膛贴上令一个胸膛,沈程眼睫微闪,两颗隔着极近的心脏就,扑通——扑通——扑通——
原本交错的心跳在恍惚中逐渐同频,许星河足间轻点,快速向后,身法十分灵动,一路伴着火星。
风在耳畔被反复吹拂。
还有清旖,沈程泠默默抬手,在他们打斗正激烈,许星河也正好途径草精那块地时稍稍出力。
用处他重修后好不容易储存的,那点为数不多的灵力化作一道小水花把叶子都被薅秃的清旖从那冰凉的青石地砖上给捞了起来,然后飞速藏进衣袖。
“这是召唤死灵的法阵!”慕轻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小院的边缘,扶着后方的檐柱,然后出言。
与白琦对着干的后果就是后者完全不留手,只分出半眼的威势便将慕轻芜的长发向后不听吹拂。
“阿芜!”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曲靖的立场极不明确,白琦和慕轻芜,她左右摇摆,直到那句阿芜出来,慕轻芜躲闪不及的时候本能抬手,但白琦对此杀意更浓。
奇了怪了,“慕轻芜不可能是她女儿。”沈程泠忽然开口,神色奇怪看前方,他恢复了思考,但却仍有些地方想不通关窍。
就比如白琦和慕轻芜的关系。
但就正如慕轻芜所言,他们脚下越发鲜红的正是一个令人胆寒的法阵。
许星河不是阵修,对阵法的事情不算精通,于是直接带沈程泠跳到一旁的屋檐上道:“那会不会也是收养?”
“你当所有人都是被收养的吗?”沈程泠嘴比脑子快的说出这一句后立刻就后悔,呆在原地回头。
但好在许星河好像完全接受了他有时讲话就是很难听,并且虚心的受教点头:“你说的也没错。”
“就像刚刚。”许星河趁着底下局面混乱不清时回想,清亮的眼睛,就是一副很好欺负,就想让人欺负的模样。
沈程泠垂眸,没有看他。
“来的时候,慕小姐从背后将师妹他们推出了鬼城。”
“什么?”但许星河的下一句话更令人吃惊,沈程泠睁大双眼,这回几乎立刻偏头要找慕轻芜。
凤凰城和延城连结,这里就是鬼城嘛。
但是鬼城也是一场域,域是大凶,便类似于高阶鬼怪为自己圈画的一块地盘。
而域场就更类似于修士口中的法阵,出口入口,生门死门。
慕轻芜知道生门?
可紧接着,还不等沈程泠想出太多,白琦大概就不想跟他们继续玩那种打地鼠的游戏了。
于是,剩下的慕轻芜被曲靖护着直接滚了出去,沈程泠突然发觉自己身上的婚服发亮。
遭了!
一瞬间,许星河反应过来要和女鬼抢,可是人怎么抢的过鬼呢?
沈程泠只觉自己的方位一时变换,瞬间移动,可偏偏这个瞬移卡在了中途,这可就令人觉得啼笑皆非了。
许星河立马跳下屋檐,追了上来右手向后,于是空中出现明晃晃的一条红丝,身后白琦似乎也不可置信。
好了吧,拔河吗?
沈程泠站在中间,这下也不说是不知所措吧,毕竟如果可以,他是回头希望白琦放手。
但对方却只仰头笑的癫狂,“阿笙?这就是你所谓的属于?”
选他不选我,尤其是在他们二人还穿着同款喜服的时候,沈程泠的脸都黑了。
拼尽全力,自己向前行了半步,就用行动来告诉白琦答案。
也不管女鬼还能更疯。
拖着凄厉的长音,甚至想跪下挽留又质问,“有个新娘在等你,等了足足几十年,你为什么还不能回头看看?你为什么不能看一眼?你看到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呢?他锁我锁,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可你等的根本就不是我啊!”终于忍无可忍,沈程泠回头,不止一遍了,他也想问啊,“你到底要做什么?白琦,我不是墨笙,我不是!”
为了一个早死的人,沈程泠糟了大难,到了大霉。
而当事人还是执迷不悟,固执的摇头:“不是,你只是忘了,忘了前世嘛,阿笙,轮回路上走一遭,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不怪你。”
但是,白琦怨恨的目光就很难不去转向许星河,天道的走狗!“阿笙。”白琦放软了声音像是规劝:“阿芜替你杀了那个人,你就在也不用为什么天下送命,我们归隐,你答应过我,只要回来就归隐?”
颠三倒四的话语把一旁的许星河给听懵了。
什么墨笙?白琦怎么又自称阿芜?
可是那个名叫阿芜分明就是一旁,音容笑貌更为年轻的慕小姐才对?
不过就趁着白琦这么一求,许星河便得了机会,一下接近沈程泠,只是那女鬼做的婚服也实在难缠,沈程泠总不可能表演一段现场脱衣,供在场的人一一观摩。
而且许星河这一接近就又踩到了白琦的雷点,本来就是一个时而正常,时而癫狂的鬼怪,见状干脆二话不说,一口咬破了左手,鲜血直流,按在地上。
“没关系,没关系的阿笙。”白琦道:“他们的心脏不好用,但是我们量多取胜,这会肯定能让你想起阿芜。”
一时间,天空中都闪着雷鸣,沈程泠一颗心那是往谷底沉了又沉。
原来真相是城主府招亲为的是拿那些人的心脏去喂养邪阵,要复活墨笙,只可惜其余人都不是沈程泠,不是白琦准备的那个完美容器,而这个待嫁的新娘到现在还做着她师兄即将回来的美梦。
在雷电中蕴含着几分熟悉的错觉。
沈程泠体内,原本沉寂的水木之灵都相继躁动起来。
他手捂心口深思,果然,死而复生,白琦的再次出现是有门道的。
于是沈程泠再也不犹豫,开口:“慕小姐,你难道还要接着看戏吗?”
轰隆——
伴着那道雷霆划破天际,许星河回头,却见那一直柔柔弱弱,甚至还表现出没曲靖保护就会立刻被白琦打死的慕轻芜终于勉强从地上爬起,只有一眼,化神期的威压弥漫,一点点侵蚀地上的法阵。
“对不起啊阿泠。”慕轻芜手中白蓝色焰火聚集:“我还是,不能真的对自己下手。”
轰隆——
天上的雷霆又划过一道。
人有三魂和七魄。
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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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哀惧爱恶欲。
可分魂的事情的确世所罕见,于是乎,沈程泠在见到慕轻芜的第一眼才会熟悉。
他熟悉白琦却没见过慕轻芜,于是重逢,当熟悉的那个人特意变换了姓名容貌,而不熟的慕轻芜出现,这才真的成功混淆了他的视角。
她们都是慕轻芜,可她们谁也不是慕轻芜。
慕轻芜强过白琦,从曲靖身旁绕过,一脚踏入阵中,然后很快走到白琦面前,蹲下,很多年了,她终于牵起了自己的手说出一个认真且又残忍的真相。
“阿笙死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你忘了吗?他那日是推着你,叫你走啊。”
什么事?
白琦睁大了眼睛,恍惚又反抗,但眼前的是自己,慕轻芜的眼中突然闪过流光,很轻易的就能将人带入幻象。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归云宗,从她的讲诉中,剩下的人多多少少拼了个大概。
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墨笙,是那位弟子中当之无愧的魁首,慕轻芜和他相遇在一次下山历练中,可以说是很狗血的相遇了,墨笙是个人妖混血,而且混的是蛇妖的血。
魔教妖女遇上正道半妖还被教导的转投归云宗门下。
年少相许,一心向善,直到遥远的南方有个村落闹灾荒。
一头火妖横行,“那时候很多前辈去了都折在那里,长老们卜算天机,预测到天道说这件事情他能解决,于是阿笙去了,功成名就,还从那火妖胸膛里剖出一颗红色内丹,你还记得那是什么吗?”
面对这样循循善诱的言语,许星河皱眉,瞧见一旁的曲靖终于上前,看到他两,沈程泠好像明白了,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确认。
“是火灵?”
对,是火灵。
曲靖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沈程泠瞧她分明为人所伤,但扶着肩膀伤处看向白琦这个罪魁祸首时,那目光里的心疼却也依旧多过怜悯。
而且,还有一种他此时还略微不懂得哀伤。
所以一个妖物才会那么厉害,所以众多仙门长老对此无可奈何,所以气运之子还未诞生,所以天道才要随意一指,在这茫茫人海中选一个当时的救世主来这人间收拾烂摊子。
但一瞬间,沈程泠又预示出后面发生了什么,于是他的双手都死死攥拳,“这件事情,被人发现了?”
曲靖毫不犹豫的点头,看向不远处了她们,“那墨笙说到底还是只半妖,半妖是什么?非人非妖之物,若是安生,便是一世,若不安生,手握机缘,仙君这个位置怎么好守住呢?”
一次立于人前,次次立于人前。
沈程泠懂了,那是没有后退的余地,“天道给了他机缘,他不为此舍身取义,除非有一天身死道消,不然怎么对得起旁人一番栽培?”
只可怜那个最在乎的人日复一日,不知世事难控,往往事推人走,再不情愿的稚童也要渐渐学着,变成自己不喜欢的大人模样。
哪个世道都是在吃人!狼群凶恶怎么不会吃绵羊?山间猛虎为何不去争霸王?
“原来真是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自觉的呢喃出声,沈程泠这一句女儿国,却是叫身边的人全都愣住。
怎么突然如此凄清?一个没有受过情伤的人却说出了如此言语。
于是引人大笑,泪水就拼命奔出眼眶,“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
随即不等众人反应,她便突然一句。
”你不是阿笙,那你就把阿笙的魂魄还给我!”
24. 拿到火灵
白琦的动作太快,连慕轻芜都被她推到。
可她说到墨笙的魂魄,沈程泠后退,几乎做好了硬撑的准备。
铛——
然而下一瞬,许星河挡在前头,手中佩剑迸出火花,白琦被逼后跳。
再之后,许星河已是一手执剑一手捏符,灵光烧遍那纸人,飞舞在空中,远处发来乒乒乓乓的响动。
于此同时,谁料曲靖又冲了上去。
颇有几分劝架的意思,但这架可一下劝偏了。
这明显是自己人的意见相左,但外头来的,到了人家的地盘上怎么着也要客客气气。
分魂不完整就不过冥河,沈程泠只想了一下就懂了曲靖的意图。
不过这凤凰城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好吧,斗个地主还有二缺一,于是沈程泠当即原地坐下,周身调动的灵力场有一两点小光球落入袖中。
清旖迷糊的睁眼,只觉浑身上下哪哪都是疼。
草精就记得沈程泠被人家新娘强迫了,这下,没了草叶子的根茎都吓到飞起,清旖整根草立马踩着根下那些柔软布料,连滚带爬向外。
刚探出脑袋,就见沈程泠双眸紧闭,正努力逼出身躯里的水木二灵。
以灵引灵,这就是沈程泠先前想到的办法。
无论是出去或回家,如今这份机缘,也别怪他必须要从白琦手上夺走了。
只是他这一动,不仅仅是吸引了些许天地异象,让这凤凰城之外,延城的诸多修士察觉。
自身更是,这个沈程泠!
天道怒了,一而再再而三,只看他抢了水木二灵还不够,如今连着火系灵物都要,莫不成他真觉得这天下便宜都归他一家?
他是什么东西?他是天命所归之人吗?
不过一只异世孤魂,于是,天道这次学乖了,换一种方式施压,沈程泠眉心一皱,当即只觉四肢百骸都突然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钝痛。
他咬牙,坚持着却没有睁眼,双手掐诀,十指都飞快运作。
筋脉逆行,沈程泠明白,火灵若至,能带给他的一定是如烈火焚烧一般的磨难。
他的额间沁出汗液,脖颈之后,两生花的印记再次浮现。
“阿笙!”耳畔似听闻一言,火灵在域场中被他的同伴唤走。
一时间,除了白琦,慕轻芜也变了面色,飞速的起身向前。
这个东西不能给。
可墨笙分明已然没了转世,那么这份机缘究竟为何不能给?
许星河一人拦下了三人,同样化神期,甚至化神后期的修为令人震惊,在他这个年岁能得此成就,也就无外乎沈程泠去想,许星河这个徒弟到底什么时候飞升了。
一阵凉丝丝的苦意蔓延至胸腔,有些许平息了沈程泠经脉逆行带来的苦楚。
正当他困惑不解,就听到右肩之上,有个小草精在哪嘶嘶哈哈。
清旖抓住沈程泠的衣面往上爬,大概是察觉了对方此刻的困境,于是天可怜见的,一只草精彻底薅秃了他头上不剩两片的顶叶。
疼疼疼!
清旖的眼里蓄满泪水,小小的草根边薅边落。
于是很快,围着沈程泠乱转的三团机缘就纷纷撞入他的识海。
“不!”
城中迷雾瞬时散了大半。
白琦穿着那一身大红喜服,过长的裙摆却拖着她一个趔趄,猛摔在地面,掌心划过青石,鬼物手里都冒出血珠。
但她显然并不甘心,撑着地面也要爬行向前。
直到最后那个光点消失在眼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泪从一瞬漆黑的双眸向外流,一长串凄厉的呐喊,好似一个伤心到极限的人不会说话,却只会发出那种简单的音节。
“城主!”曲靖抬手,勉强抵着狂风向前。
一时间其余人全都有了各自不同的反应。
自白琦周遭产生了漩涡,又一次将先前失去火灵而弱下去的威势补足,这一部分灵体要彻底沦陷。
而她也仅仅只是坐在原地,歪头,询问:“阿笙,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话落,整个凤凰城的地基就开始摇晃,坍塌。
“沈程泠。”
无奈在最后时刻沈程泠都难以撑开眼皮,只能这心跳感受危机的靠近,直到半缘锁突然在空中甩动,许星河抿唇皱眉,一双眼睛都跟着半缘锁的轨迹移动,好不容易才有点放松。
鬼怪对爱人总有吞吃入腹的想法。
可许星河没想到白琦也是。
想要永远在一起。
想要永远不和最爱的人分离。
想要心目中的那个,所以你即使不是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说你是你就是,就像沈程泠从小就必须接受他是墨笙,作为原本的,一直以来都是准备好,承载墨笙灵魂的容器。
于是直至那磅礴的黑气离沈程泠只有几寸近时,半缘锁终于瞬时一拉,许星河伸出双手去接,入手的是一片滚烫。
黑色的鬼气最终吞吃掉了那一片地砖,留下地面不小的一个深坑。
沈程泠的意识略微模糊,伴随着那火灵入体而一点点升高的体温,他在恍惚中好像看见慕轻芜飞速上前,从后,一刀刺破了自己的鬼晶。
时间在那瞬间安静到可怕,然后是新娘的疯狂挣扎与反扑,慕轻芜跪坐在地,一手死死的捂住了白琦的双眸,有奇怪的鲜血沾上她的面颊,再顺着下至滑落。
她的目光平静,直到新娘不在能挣扎,直到另一人出现又跪下,她才抬眼:“曲姐姐,我杀了我。”
不完整的灵魂再也无法转生了,可曲靖确是伸手,像是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居然从慕轻芜手中抢人。
“城……主。”
“这里快要塌了。”沈程泠强撑着自己甚至有些腿软的身躯,不去管旁人那头离谱的爱恨情仇,半靠在许星河身上说:“走。”
这是什么结局吗?
这根本就不是结局,许星河一手拉住沈程泠的单手挂在自己脖子上,微微屈膝使力,于是他很快就一手托在沈程泠的膝弯下,一手扶扶住沈程泠的背将他那整个打横抱起。
但下一瞬,许星河凭着本能突然侧身,居然是躲过身后一击,他微微惊讶,然后脚边就突然被何物束缚。
他低头,一眼便瞧见那地上的青石突然宛若泥沼,有黑色的细绳蔓延,窜出,将他牢牢捆缚在原地。
可分明白琦都已经闭眼。
“阿泠,留下机缘。”
慕轻芜开口,不知何时彻底放开了自己起身,许星河回头,终于皱眉。
分明一善一恶,他原以为自己看的清楚,此刻却是嗫嚅着双唇,耐心真的告罄。
他不傻,怀中沈程泠躯体的温度还在上升。
甚至到开口声线都带着两分干哑的程度。
“你和她是那年去天山时分开的吧?”沈程泠也有猜测,三魂七魄,“慕小姐,你才是那个代表恶念的灵魂。”
那为何要分魂呢?
本质上就是因为本体找死。
慕轻芜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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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终于垂下眸子,单手掩盖面部,然后低低发笑,直到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不错,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阿泠。”
慕轻芜放下手,冷眼道:“我并没打算要你性命。”
“你是不想得罪天道。”沈程泠却是毫不留情拆穿了她。
那是墨笙死去的很多年后,天道终于选定出一个天命之子,给予他能力,天赋,容貌,运气,品德。
然后,天道对着自己最为满意的孩子想:“你还差一个能引领你走上这条正确道路的先驱者!”
于是天道讲目光投向六界,天山之上的灵胎只是躯壳,但很可惜他缺少灵魂。
怎么会没有灵魂呢?
这不应该啊,于是天道开始找,按着宿命的牵引一个一个慢慢找。
但这个灵胎的前生不是人,类似于灵物,足够酝酿一个人的灵魂,于是,原本的慕轻芜好像看到了墨笙复活的希望。
她要上天山,偷采灵物,吞吃入腹,直到十月怀胎,却可惜不知原就慢了一步,天道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灵魂投放。
而墨笙的灵魂,自始至终不曾出现在这副躯壳之上。
却可怜她一个人,后续又分出白琦和慕轻芜两个不同的意识,白琦一心想着墨笙活,她的执念强大甚至到了觉得墨笙一定能活过来的程度。
可慕轻芜,她是不同的,就如同一个人的左右手,左手有这个想法但作为右手的慕轻芜却是认为,既然火灵在手,与其原地踏步,不如去争去抢,得那一个飞升的机缘,届时,再度回首,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会杀光那些欺她的,辱她的,害的她人生如此的罪人。
而不是去等一个注定回不来的墨笙。
轰——
天边好像突然有一道要将这片空间撕裂的炸响,许星河一眼扫过,随后瞬间挣脱脚下束缚和身后的慕轻芜一击散在烟尘中。
凤凰城的域要被破开,慕轻芜为此急退几步,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
“好,你不把东西给我,你就等着天下人尽皆知,到时候无休无止的争抢追逐,哈哈哈哈,阿泠,就算你梦中的那个人此刻就在身边,可天道机缘,给他不给你,你鸠占鹊巢,又有几条命看这天道容你到几时?”
慕轻芜杀了白琦,那些个耽于情爱的六魄,她终于能够离开眼前这座凤凰城,于是,沈程泠也终于明白了。
自始至终,从他第一次逃出凤凰城,再到这次故地重游中,慕轻芜想的一直都是除掉白琦,这个自身的软肋。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会为此赔上火灵,不过没关系,她就那般笃定沈程泠必是守不住东西。
毕竟前车之鉴,天下之人。
终于,眼前的黑雾散尽,没想到最后一刻慕轻芜还坑了他们一把。
再睁眼是延城,前方,离先头被传送出凤凰城的那群小孩仅有一街之隔。
陆霜华他们着急的向诸位师长陈述,背过身的一道影子,沈程泠入目的第一眼是花翎。
然而此时此刻,他既无伪装,也需清净。
火灵灼烧着筋脉,连带着他的面庞都染上点点薄红。
那模样,在远离危险,真的放松下来后真是几乎和中药没有区别了。
微微张开的双唇还有逐渐迷离的视线,“许星河。”
然而下一瞬,还不等沈程泠那无力的双手抓到什么,许星河便直接转身,一个跳跃,无声无息的远离此处。
他还有一些问题没有问,但是,沈程泠的奇怪,他得先解决一下。
25. 只是一个双修而已
呼吸逐渐加重,几乎每一口都喝出热气。
延城的街道辽阔,几乎每过一个路口都是人间烟火气。
沈程泠将整个脑袋全都埋进许星河的肩颈处,太难受了,经脉逆行后又酥又麻又痛的。
他在神识恍惚中只是有听闻。
“星星,你这是要带人去哪?”
“掌柜的,我们要两间房。”
“清旖,不要进来。”
嘎吱——
接着就是一声不大不小的木门开合声。
下身和床板有了接触,沈程泠感觉许星河坐在床边,双手扶在他肩上。
于是他完全放心,侧头倚靠着这个人,闭眼,试图先熬过这一波冲击,然后再想办法将逆行的经脉重新捋顺。
沈程泠的呼吸像羽毛,一下又一下挠在许星河的脖颈之上,许星河伸手,再将他固定好之后三指就探上沈程泠的脉搏。
“你的身子好烫,还有经脉,灵流怎么这么不对劲?”
沈程泠其实一直都知道,许星河他,还挺优秀的,当下,却并不在乎对方已经将他看穿,而是虚虚抬手。
烧到滚烫的掌心就将许星河的那只手给拿了下来,沈程泠闭着眼睛呢喃:“你别动,别动,让我靠一下就好。”
那怎么能行?许星河反手在后捉住了他,再接着沈程泠只觉自己的上半身被推起,本来就软绵绵的身躯就只能支持着他烦躁向后一眼。
半眯着眸子,不满质问:“做什么?”
许星河你做什么?
身上,突然有股暖意,在如此灼热的情况下也是,沈程泠眼中的恍惚散了半分。
“你用你的灵力帮我疏通经脉?”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天道用尽了方法和手段都不让他这个外来的孤魂占据那份独属于主角的机缘。
可是许星河这个主角,更奇怪了。
原本用来舒缓的灵力投入他的经脉中,在沈程泠的四肢百骸中游走,居然没一点降低他周身的温度,甚至灵台中的火灵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好像有什么桎梏?许星河触碰到了天道枷锁的边缘,于是所有的灵力都被骤然打回。
那股力道震的他半条手臂都已发麻,而与此同时,沈程泠迅速倒在一边,慌乱中抬手,捂在颈侧。
为什么不能深入?
许星河瞧着那背影,心头的疑惑未出,却见沈程泠突然撑起手来要将他推开。
“水,你去帮我打一桶冰水。”
说着,他还要趔趄下床,再这样下去不行。
然而左脚刚落,沈程泠就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接着他整个人都被后头的许星河一把拉下,仰面到在床榻之间。
混沌的头脑中思绪更加不明,他侧脸埋在那头,连胸腔的气氛都变的明显。
长发微散,目光迷离,眼睫轻皱,五指蜷缩着被褥,这模样……
“水什么水?”许星河沉下脸去压着他的双手想要再尝试。
一时间,他在往那岩浆丢冰块,沈程泠的腰身微微拱起,整个人都难受的如万蚁噬心,不停扭动,但奈何难以挣脱,于是憋红了眼睛,哑声质问:“许星河!灵力进不去,你要……玩死我吗?”
铮——
脑中的一条理智似乎崩了弦,许星河愣愣的放下手,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于是沈程泠用尽力气翻身,爬着向前,水。
他要水。
“沈程泠。”
可谁知话落,沈程泠只觉有人拖住了他的脚踝,身后被一道阴影笼罩。
“我还知道一个办法。”
他回头,许星河的睫毛阴影遮住了他此时眼里的真实情感,不知为何,叫人心慌。
“双修。”
心脏似乎被这两个字叫停一刹,沈程泠张了张口,就听许星河那头继续:“你,采补我,我是,火灵根,可以承受火灵的反噬。”
“你,一个化神期修士?”
到底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去当那种……
我心甘情愿。
许星河伸手,略略扶起眼前人的侧脸,旋即,他就叫人觉出唇上异样,也停下了思维。
沈程泠睁大眼,微闪了长睫,这回,是不一样的,无关乎外物影响。
“放松。”许星河睁眼,把人放倒,其实解衣带的手都是抖的,他的生平没有经验,只能临阵小声讨饶,希望沈程泠能多忍忍,他这个根本就无人给评的未知技术。
“我会……小心。”
真是……沈程泠抬手,于是手背挡住了眼睛。
半黑的视线带动了剩余感官,身上凉凉的,风一吹,就是一个激灵,于是沈程泠真的很难不想起第一次的意外。
腿好像被架起来了啊……
那天拍卖,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在他屋里点了迷香。
重逢的那刻并不好,他们各自成了台上台下不同的角色,于是许星河一掷千金,沈程泠面上无波,可实际上下了花台,早想着溜之大吉。
可谁料许星河那就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从花楼里面追出来。
“师尊!”
“沈程泠。”许星河终于追上了人,在厢房门口拉住他的手肘问:“你怎么在这?”
七年前,他虽然受了天道雷劫,可许星河从未想过沈程泠离宗之后,居然还有苦难。
“放手!”
沈程泠的目光冰凉,那是七年后重逢,他给自己留下的半分体面。
但许星河不放,“我在问你,你不回答我我就不会放手。”
够了够了,真是够了!当时沈程泠心头就有一股无名邪火直直往上冲,但是为了顾及自身那点为数不多的体面,他转头拉许星河进到后面的房间。
庆幸吧,春满楼的妈妈在楼中食物里也加了点东西,于是依照许星河的头脑,他从不会刻意去揣测有谁给他下药是为勾引他。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些潮湿的,混乱的,暧昧的粘腻的全都……
“沈程泠。”
眼前的漆黑突然被撤走,许星河拿开了他的胳膊,瞧着他眼眸中的水雾,轻言,“看着我。”
沈程泠记忆中的许星河和眼前的这个快要重叠了。
小狗崽子眼里全是……他拒绝不掉的那种温柔。
把他腰上的那颗痣揉的又红又肿。
亮晶晶的眼眸,明晃晃的欲望:我想,在这个时候,让你,看着我。
“……”
全都乱套了,他觉得他的耳根红了个彻底,被汗打湿的头发有些许粘在脸上。
该死,难道符修的手指都长那么长?
这个世界到底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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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变成这样。
奇怪的灵力波动中夹杂着陆陆续续压抑难耐的闷声,翻来覆去,整整持续了草精算不出的时间。
清旖靠在隔壁的墙角,草叶贴着墙面,说什么?听不清。
“他们两个到底干什么?”
草精无能为力跺草根,清旖也从一开始的云淡风轻乖乖听话到现在,“明明说好一家人!有什么好事,干嘛不能带上草?”
但是前有沈程泠的往日教导,后有许星河的三令五申,清旖没办法,听了半天,觉得这个破墙的隔音实在太好。
绝对不是人和星星密谋故意孤立草!
于是清旖跳上窗台,打算趁现在就去外面瞧瞧。
延城,这是草没有晃荡过的人族聚集地。
于是清旖干脆利落,一跃而下,又找了个角落变化成人,走出小巷。
可谁知草就是怎么一走,走到日落西山,街上的小贩推车回家时。
“清旖!”
谁?
身后突然听到有人叫,清旖下意识回头。
然后就被后方的来人整个抱起,陆霜华伸手揉揉他的头,“漂,漂亮姐姐?”
清旖睁着一双大眼一脸懵懂。
”哎。”他的嘴巴还是那么甜,一开口的称呼就叫陆霜华忘了师尊在场,笑得很开心。
“霜华。”花翎皱眉,瞧着清旖的身上有淡淡妖气,于是在旁开口:“这位是?”
“啊,清旖是师兄那个朋友的孩子。”
花翎突然询问,于是陆霜华想也不想的回答。
花翎震惊,一时间愣在当场。
城门口的时候她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转身可惜只瞧见一道遥远的背影。
于是,花翎没有声张,原想着先在城中,等各派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一点再找沈程泠,结果?
“清旖是吧?”花翎上前,终于,她开口:“我想找你父亲商量一些……”
“草是人和星星的孩子!”
事情,花翎的表述并没完,但花翎身上和陆霜华不一样的威压就吓到草精。
人族实在太可怕,于是在花翎凑近的瞬间,清旖的脑子瞬间宕机。
眼前一片都是沈程泠先前教导的回放。
“清旖啊,如果以后有人问?”
草是人和星星的孩子!
这一句话像是在清旖嘴里滚了千万遍。
人和星星?花翎的眉头一下就皱起。
眼前这个小孩……莫不是半妖,还是草木成精,那个星星……花翎的眉眼舒展,终于伸手摸在了紧闭双眼的草精头上。
“星星是你娘亲?”
陆霜华好奇的看着师尊和清旖之间的互动,看小孩受到惊吓后又睁开眼,于是好笑复又摸摸草精头。
星星……
清旖想了又想,摇头:“不对,人才是娘亲!”
什……么?
花翎缓了又缓才继续:“清旖,今年几岁了?”
草清旖抱着陆霜华表现腼腆:“七岁。”
七岁?那不是……
花翎心头感觉更不好:旋即又问:“那你父母?”
“嗯?什么意思?”
草的脑回路和人不同于是花翎和他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讲了又讲,终于,花翎成功让清旖带路。
26. 师姐一秒推开了房门
客栈房间。
黄昏散尽,窗外的夜色悄然来临。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半步飞升。”
屏风后头的水已散尽了它原有的温度,把骨头架子拆了重组,沈程泠背靠在许星河身前,整个人都被徒弟环抱在软榻之间。
他的手里虚虚拿着一缕对方的墨发,头脑微微后仰,“你说,你这化神期是不是大补?”
什么灵药都没有这一场双修厉害,居然一下就让沈程泠这个经脉修复不到月余的凡人直接筑基。
并且,许星河隐隐摸到他小腹灵台处的位置。
快要结丹了。
“是机缘加持,厚积薄发。”
“别这样说嘛。”
沈程泠笑了,笑意到眼底化为一片空寂。
对火灵的驯服实际上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轻松,但和先前在清泉谷的那次一样,沈程泠发现现在天道不仅是有所顾忌,而且顾忌处还有一抹退缩。
隐隐约约在冥冥之中,他好像更加确定了集齐五灵,就能回家。
回家……可是,他忽然翻腾着回身,甩掉内心那一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许星河配合着他的动作,一手托扶他的背。
“许星河。”沈程泠伸手摸了摸许星河的侧脸,很是认真:“我今日可真是见识到了,你们符修当真是灵巧。”
平日里都在画符,写符和用符,双手掐出的法决应该都翻出花了。
但实在不及有朝一日被人说,“在里面的时候也特别厉害。”
许星河闻言面上悄悄爬上红,随即拉住沈程泠触碰到他面上那只手。
慕轻芜提他身世,话里话外都是沈程泠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有他。
沈程泠正对着许星河的方向,一手撑在他的身前微微直起上半身。
双腿跨坐在他腰间,天道当然会告诉穿越来的沈程泠他的徒弟是谁,告知的方法出现在梦中,于是一日十二个时辰监视他的白琦不能接受,沈程泠在梦中见过另一个人的模样。
沈程泠看着许星河,不希望他发现自己颈后的印记。
在白琦心中,有另一种目的的沈程泠就不是墨笙了。
这是这个孩子背叛的证据!
这是她亲手造就的,可以随意弯曲的。
是墨笙。
是师尊。
沈程泠是……
“我,还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我?”
“扣扣扣——”
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都各自藏好了表诉,许星河的动作因着沈程泠的举动而变化。
托在他背上的手下移到腰。
谁料这时,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敲响,也不知是这客栈木门原有的问题,还是就那样阴错阳差。
嘎吱——
木门晃动,突然而然的就从外向里,十分不合时宜的,让沈程泠的目光和花翎在门缝中撞上。
立时间,屋里屋外,沈程泠直接僵住了手脚。
“霜华。”花翎堵在门口默默对身后的陆霜华交代:“你带孩子去隔壁。”
“嗯?师尊?”
陆霜华一脸迷茫,不知状况。
再看花翎却是没表情,周身上下不知为何,总弥漫着淡淡寒意,“去。”
“是。”
陆霜华莫名打了个哆嗦,然后带着清旖迅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花翎在余光中注意到他们的远离,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徒弟和师尊之间的相处模式。
而不是……里屋!
“师伯。”
从百里城就一路瞒着,许星河想了千万种场景,却不料最后被花翎撞见的,令他最意想不到,猝不及防的这种。
当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伸手一顿运作,将沈程泠推到身后。
好在花翎关门,给他们一息缓冲的时间。
其实该完的事情早就没有了,可再度重逢,沈程泠理好外衣,这下真的……什么多余的情感都没有。
不慌张,不羞愤,不哭,不笑,也不闹。
看似心理素质顶到头,也不过是平平无奇被唯一的师姐捉奸在床罢了。
于是一息过后的当下,等花翎再度推门而入,此刻便正端坐在原木桌旁,手拿杯盏,垂眸饮茶。
“呼~”对着杯沿长长吹出一口气,花翎也不抬头,也不表态,只是淡淡问出一句:“从凤凰城回来,你见到她了?”
“是。”沈程泠默了一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也只回答。
让许星河将凤凰城的事情简洁明了的与花翎重复一遍。
也是个可怜人,于是花翎皱起了眉头,终于放下手中杯盏:“消失了吗?”
慕轻芜消失,还带走了曲靖和白琦,“她曾是魔宗之人,只是时过境迁,魔宗内部势力更迭,她走,看来这件事情还会麻烦。”
但是事情说到这,花翎也就不在逃避了,当师姐的,原本是并不该管师弟的情感路线,可……这个师弟是沈程泠。
和师弟一起的是许星河。
当年启元宗的长老无意路过凤凰城,得知了其中秘辛,又见沈程泠一不足十岁孩童,身陷栽殃,实在可怜,故而出手。
白琦活着的时候从他们手里逃脱,回到家中,还有连带上那个孩子,结果被终于等到机会的沈程泠从背后下手。
幼时他只是凡人,没人能说他拿着匕首,浑身沾血,倒在一边大口喘息,实际上是对人背地下手太过阴暗。
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长老们见他心性如此,这才将他收入门中。
修仙一途,正需他这般的人才,只是后来……
沈程泠收下许星河,却未曾真当良师。
他做的那些事情,也确实配得上后来天道给予他的惩处,只是若非有今日,若非凤凰城的些许见闻是出自许星河之口,那大概连花翎都不会明白其中还另有隐情。
可既然对眼前的徒儿心怀芥蒂,当初又为何要那样为难自己?
许星河是化神期,可如今的沈程泠?
花翎指尖点了点桌面示意沈程泠:“伸手。”
沈程泠闻言心头立马一咯噔,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腕皱眉。
“师伯。”许星河开口,于是花翎终于说上了今日相遇,主动与他交谈的第一句:“星河,我在与你师尊说话。”
霎时,沈程泠拉拉还想说些什么的许星河,硬着头皮将手递上前。
花翎的指腹搭了上来。
中学时期家长老师抓早恋,花翎按在沈程泠的腕间,看到了上方新添的红印。
“师伯,一切都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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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
筑基大圆满。
还有那些许星河觉得花翎会问的问题,他抓住了沈程泠拉他衣袖的手,第一次的意外,那么第二次……
“星河。”没等许星河再多来一句,花翎便抽开了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
“这月宗门秘境,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吧。”
花翎这一眼是看了两人,当然话是和师侄说的,但大半的目光,沈程泠瞧见是落在他那。
收了东西送花翎出门,“宗门里还有一些琐事,你们不要总在外头晃荡。”
陌百迁现在是整个天下遍找沈程泠。
有些消息放出去,听到风声的一传十,十传百,沈程泠现在怎么说都成了这个江湖上的香饽饽。
于是,沈程泠闭嘴不说了。
花翎让许星河把陆霜华他们叫来,许星河见师伯这般,便是完全放松,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了隔壁。
小小的厢房终于留下两个人,花翎见人走了,现在只有两个想问的问题。
沈程泠目光偏向了别处,他和傻瓜徒弟不一样,怎么会觉得师姐平静就真的什么都不问询?
许星河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
“陌百迁说他和你有过一段。”
“没有!”
花翎这话一出,沈程泠的反驳声就紧随而至,对于这件事情,他是冷着脸厌恶,“我不知他是从哪里探得,比武切磋,或许是哪次划破了衣物,被他看去。”
总之便是好生不要脸,亏他堂堂一个魔宗的宗主!
沈程泠和陌百迁也算熟识,二人主要是拔剑互砍很多年,也不知是何时积下的恩怨。
所以沈程泠这么一说花翎就信了,“那你便不用管,尽早回来,旁人若说什么,但至少我无影峰,师姐还是做得了主的。”
沈程泠无言,过了好半晌垂眸,对于花翎这明晃晃的袒护,他似是许多年都未曾听闻。
“好。”
于是他终于点头答应,那么第二个问题,花翎伸手,指尖温度微凉,但覆盖在沈程泠安置在桌上的那只手时,心总不是凉的。
“你自愿吗?”
什么?
沈程泠抬眼看花翎,花翎也不让他尴尬,于是在于他对视一眼后便自觉将目光向旁偏离。
和从前与他讲宗门,讲修仙,讲一些沈程泠遇到的坎坷,该如何反复磨合时一般。
不说许星河和他同为男子。
不说他们曾经的位置原是师徒。
更不谈二人此前的过往,如何仇怨,如何龃龉。
只是问:“师弟,你自愿吗?”
“星河年岁小,如今却已是化神期修为,他确实超过他那一群不到金丹期的师弟妹良多。”
但沈程泠现在不过筑基大圆满,于是是个人回想他们先前的关系,在瞧沈程泠如今怎会不想到强迫,限制,委曲求全。
“还有你手上的这个东西。”说着,花翎的目光已经十分严肃。
半缘锁,许星河自创的一种东西。
拿这链子来锁人,花翎瞧着沈程泠的模样,似乎是他面上一有一个不情愿,今日这个管教逆徒的事师姐可就代劳了。
“师伯。”
身后的房门重新被推开,许星河带着陆霜华和清旖回来。
27.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人。”
门刚开的时候清旖就从陆霜华的手上跳下来,草精迈动小短腿,蹦蹦哒哒跑上来。
沈程泠伸手,顺势便将他抱起,坐在自己大腿上。
清旖这回可是遭了难,草叶子上的那些圆片片几乎要被他薅完。
不过草精从来记吃不记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呀?草在外头都要长虫了。”
没一会叽里咕噜说一堆,叫人不得不去注意他。
草木成精的半妖,是沈程泠的儿子!
花翎突然发现这件事,随即收回手,站在一边的许星河莫名不安。
好像突然之间有股寒气直窜上来,于是他回头看了看门和窗子。
动手严丝合缝的关上。
“前辈。”
沈程泠看清旖在其他的哥哥姐姐群里混很好,至少陆霜华这个师侄,现在还会背着那只拿剑的手,上身微躬,另一只出来捏捏草精脸。
圆滚滚Q弹弹的一坨,清旖不愧是个小孩子,陆霜华这一下弄得沈程泠也想跟着一道。
玩弄草精幼崽1+1,别人家的小孩那么可爱,伸手,借我,哭了还你。
“前辈,清旖刚刚一个人跑到街上,我还奇怪呢。”陆霜华说见闻。
毕竟他们几个先出了凤凰城,还遇见各家师长。
只知凤凰城内邪祟凶险,不知其他。
“清旖你跑出去了?”
但陆霜华说了那么多,结果沈程泠就关注到这么一句话。
好好的一只草精,怎么能一个人跑出去,也不知危险。
所以清旖不说话,两只小短手抓在沈程泠的衣服上面求助的目光看远方。
星星。
“是啊。”
小的放肆,大的掩护,于是他们狼狈为奸,沈程泠就睁眼看着许星河把草精提溜起两条胳膊下面拎走了。
他并不赞同,尤其是在师侄还在的情况下。
许星河抱小孩的动作就已经日渐标准,清旖坐在他的小臂上,不让沈程泠抱,小孩多重啊,抱起来那么累,沈程泠还是少抱清旖比较好。
许星河说:“其实也没有出去多久。”
然后他就接到了沈程泠的眼神,质疑,那是多久?
外面都是人,想清旖上次还被鬼骗的连裤衩子都不剩,沈程泠就想,这颗草怎么一点不社恐?
教育问题出现大偏差,那必定师父是对,徒弟是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等几双眼睛在空中交流一瞬后,只瞧许星河立刻改了口风,那可谓是相当的从善如流。
“是不该出门。”
那确实,陆霜华也觉得沈程泠说的在理,不过她的自觉是建立在清旖只是个七岁幼童的原理上。
“星星。”
清旖于是瘪了嘴,但他总是听话的,所以后来这段教育孩子的小插曲就很快结束。
花翎起身,表示天色已晚,他们该各自回屋,于是几人短暂的在延城逗留了一夜。
第二日启程,花翎看许星河的眼神就愈发不对了。
“沈程泠。”于是上马车的时候许星河趁着无人才敢问:“你看,师伯她今日怎么怪怪的?”
“看你的眼神?”沈程泠刚上车,这会车马未动,他也和上一次保有了不同的心态。
“是啊。”许星河坐的近了才说话:“你也发现了对吧?”
今日,不,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从昨日起。
花翎看许星河的次数就比原来多出了三倍不止,但是她并没有多说。
所以许星河猜测,“难道是因为昨日吗?”
“被师伯撞到了什么,那……”
谁知道他突然会扯中这个话题呢?沈程泠自觉往边上又靠了一靠,见许星河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能想出什么花来?
沈程泠没有撑着手肘看窗外,目光就是直直看着许星河。
可谁知下到那个瞬间,他立马就后悔了。
其实大抵昨日就想说,但一直都没什么机会的许星河今日算做特意找来了。
马车的空间不大,似乎装不下他的澄澈与直白,反正那个时候许星河没看到别的地方,明明坐在沈程泠身侧,却要忽然偏过身。
这样一下子就感觉把他笼罩了,可是,许星河自己又不知为何让自己矮了一重。
所以他的阴影没能挡住照在沈程泠面上原本的光芒,就是那样似进又退的感觉,把沈程泠呆在原地的心都弄的紧张了。
“你。”许星河看着他的眼睛,只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问:“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
一时间的车内寂静,沈程泠默默无言,心却在某一刻不停加速。
然后,“为什么?”
他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就好像一枚铁球能一下击溃远处的碉堡。
不过,许星河弯了弯双眸,里面呈了点笑意,然后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
“因为,喜欢。”
很烫。
他这话讲的像是那种老实人,比起沈程泠这些年见过的那么多弯弯绕绕都厉害。
一下烫的人想把手收回去,但都是成年人了,沈程泠垂下眼睫就生生忍住。
再去看许星河的时候他眼底里夹杂着那点情绪就变的多了几分不一样,“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念念不忘的恩人?”
许星河怔了一瞬,似乎有一些不明所以,不过最终点头:“没错。”
“所以。”沈程泠帮他接住:“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一时间,许星河沉默了一瞬,于是也就这一瞬,沈程泠抬手推开了他,并道:“谢谢你的喜欢。”
“沈程泠。”但随即许星河抓住了他推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只手噗嗤一声笑出来。
为什么脚下的力道会失衡?
因为许星河突然一个用力,在没有开动的马车里,一下把他拽入怀。
后脑磕到马车壁,只听咚的一声,沈程泠睁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抱他傻笑的逆徒。
“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许星河撑着手肘微抬上半身道,“傻瓜才会把恩情和感情混在一起,我喜欢于我有恩的人,找到他,感激他,他是我世界里的那束光……可是。”
沈程泠只觉这小子突然慢下了声音,然后郑重其事:“我不会想要他,沈程泠,我分的清,我想保护你,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
这个车箱里的密封性可真是大呀。
沈程泠垂眸,这下真是不知道说什么。
许星河直白的说要在一起,看出了他的心动。
于是刻意的,牵着沈程泠的手腕,按上自己胸膛。
隔着那点皮肉跳动的心脏,在沈程泠的手心里面,扑通扑通扑通。
炙热且勇敢。
既然你心如我心,那么宣之与口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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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程泠突然动了一下,抬眼看着许星河,他确实为此心动,并毫不留情的抓住眼前人的衣襟。
许星河的五指也抵着他的后脑,顺入了长发。
这一吻来的突然却突兀。
直到半晌后分离,许星河摸着沈程泠的后颈,觉得名分落实。
“我和你。”沈程泠却是用指腹摩挲着这人的侧脸。
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最终却下定决心起身,默默将手抽离。
“不可能”
许星河眼皮微微撑起,面上因震惊流露出些许不可置信,是匪夷所思的答案。
沈程泠见状更是,转身的再不留半分余地。
像是在逃避这个问题,离开那处座椅的沈程泠迅速蹲身背对在一边,顺手拿出车厢底下的一本游记,然后再扶着车凳坐好。
全程不再有多余,于是他的目光停在书页上,可是好奇怪,唯独是那颗心在那个时刻就怎么都静不下来。
沈程泠拿书的手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力,只是这些细微的变化从外部实在难以分别。
这是穿越者和主角之间的天堑。
如果某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衡,沈程泠拿起一本书,敛去面上的所有情绪。
他明明可以答应,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心善的好人?
许星河和故乡难道他不会选吗?
分明无论怎么选,许星河都比不过沈程泠想要回家的执念,可面对这样一个轻易的问题在某一瞬,沈程泠竟是觉得他无解。
明明本该理性的他却无法在手中的书册里找到对应的答案。
于是沈程泠的脑子就乱了,酸涩,恐慌,不甘心,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间。
又惊恐于原来不知不觉间,许星河对他的影响居然已经到了叫他足够忌惮的地步,所以如果继续下去,如果无法抽身,如果故事的结局注定无解,那这段感情的开始,心不由人定,但行为,决策,是否也该当断则断,别太勇敢?
“你靠着我吧。”
让人意想不到的,沈程泠只觉身后又伸出了一只手,许星河被拒绝了,他很伤心。
但许星河还是从后头细细整理出一块地方,给沈程泠找了一块空地,让他依靠在一个相对舒服的环境。
……
清旖,半妖。
车马启程回师门。
花翎第一次从沈程泠的事迹中意识过来,她有一个神经大条的徒弟。
“凤凰城,胎灵……”花翎有时也会独自呢喃着。
如果假设师弟才是那个妖,那么,她把握着手中玉牌的手就又紧了三分,那么那个,清旖叫许星河星星。
陆霜华说:“师尊你问清旖啊?他七岁。”
那个小孩七岁了。
沈程泠七年前离开师门。
假设……
花翎并不敢从那以后继续过多的假设。
于是再度回望后车厢,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似乎超出她预想,许星河这个师侄的大胆程度似乎也与她认知都不相匹配。
但,只一样花翎清晰的认同。
若是一切回到七年前,那么有些东西,沈程泠自己不愿意,那么无论何人也是难以逼迫他。
“可为何……”怀着身孕离师门?
回师门的路程不长也不短,大约能足足走上三日。
于是也不知是何人泄露了消息,有人在延城瞧见沈程泠本人。
28. 好大一朵白莲花
后来沈程泠想,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确实只有这赤.裸恶意,不然怎么回宗才一瞬,几乎就是在他们的车马刚停留着启元宗的山角下。
“哎,前面怎么了?”陆霜华掀开帘子率先问。
眼前那是一段长长的迎亲队,光从中段上下看,往前不知去处,往后不见来路。
只是他们这一停,人家比他们还要先出击。
“新夫人的马车?”
“对,这里面坐着的就是尊主新要娶进的夫人!”
车帘都不知道被谁忽然挑开了一下,于是半个时辰往后。
启元宗,主峰大殿。
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前方宗主谢长阑和魔宗护法打哈哈。
后方,沈程泠见他曾经的师弟柳苍枝将手心往桌上重重一拍,起身,开口便是不善,语气刻薄。
“沈程泠,你这个祸害,当年如此,如今你又怎么有脸再回宗门?”
启元宗上下十峰,每峰师承不同,不过峰主之位,便只有上任峰主底下的几位亲传弟子修到元婴期后才有机会可以争取。
当然凡事有例外,除了灵剑峰。
灵剑峰也不知是从哪代峰主起突然出了点怪癖,在沈程泠之上,他的师尊玉曦真人早亡,于是他继位。
等他七年前离山,好那个乖乖,家里又剩独苗苗。
许星河。
如果不是真差辈,那么掌门也不是不会考虑让他快点,麻溜继位。
好说也是化神期,所以啊,宗门上下那点情谊就似这修仙一途,茫茫大道,虚无缥缈,更别提柳苍枝此人,自拜师之日起便与沈程泠有点龃龉。
没收他的灵剑峰收了了个不知从哪个乞丐堆里出来的孤儿,一直死追不上的师姐也对沈程泠这个东西多加照扶。
“是我带他回来的。”于是,对于柳苍枝的出头花翎说:“柳师弟,你有什么意见?”
跟她说吧,花翎对柳苍枝先前的行为就十分不满。
先前沈程泠的命灯明明出了问题,可柳苍枝却选择知情不报,分明是被花翎当场撞见,可对方竟还试图隐瞒。
人命关天,柳苍枝的神色就变了。
先前因为沈程泠命灯的问题被掌门训斥,他不和花翎对着干,目光一转,又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许星河。
“你呢?”
一个忙前忙后,自那日告白被拒后,俨然是将自身的全部目光都聚集到沈程泠身上的徒弟。
杯空加水,天冷添衣,沈程泠为此便不大看许星河了,要拒绝一个视野里的优等生,那几乎就耗尽了他的全力。
因此,沈程泠变的沉默看草精,显得许星河这徒弟更倒贴了,让柳苍枝瞧这么冒火,当下甩袖怒斥,“难不成是要再上一次问心台?七年前的事情你们一个两个都忘了?”
沈程泠分明已是认罪服法,他怎么还没去死又回来?
“师叔,慎言。”谁知他如此这般的将所谓过往又往众人跟前一提。
大厅之中,其余看热闹的长老峰主们都在那刻不约而同的交错,喝茶的喝茶,闲聊的闲聊,余光一瞧,却好似唯有许星河这个当事人皱眉,表态:“往事已矣,何必再提?”
这是要把从前翻篇啊?
玉淑峰的峰主禾落依,是他们这一群峰主中年岁最小的师妹,以至于她平素里跟弟子们的关系也处的最好。
这回无人可问,眼轱辘一转,竟是偷偷摸摸扯着陆霜华的衣袖:“霜华。”
禾落依挑眉,什么情况?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陆霜华此刻还没有从山下的震惊缓过神来,脑子里十分不清楚师兄好好的挚友怎么成师叔?
不过面对禾落依的询问,陆霜华那被打乱的脑子还是照实说:“不知道啊,前辈之前……阿不,是沈师叔之前很早的时候就和师兄一块了。”
大概就是百里城。
禾落依继续,指了指沈程泠抱着的清旖小声问:“那那个小孩?”
陆霜华有些苦恼:“是沈师叔的儿子,叫清旖,今年七岁,之前也一直跟着师兄他们。”
“儿子?”
禾落依的眼睛亮了亮,说话的时候用手捂嘴,奈何身边的苍蝇太多,闻到那点肉腥味立即有人动动耳。
儿子?
于是众人的目光一交流,那个微妙的感觉霎时便是不同了。
沈程泠什么时候瞒着他们有了个儿子?
而且孩子七岁,那不就说明是他还在宗门的时候就造出来的?
那孩子娘呢?
处着处着又不处?清旖并不能理解这接连两日,他觉得许星河和沈程泠之间的气氛好像怪怪的。
沈程泠摸摸他的发顶,察觉到对面,那群师兄弟的私语,但奈何却十足听着不太真切。
当下不如与清旖说上一句话,然后看着草精乖乖点头,从他腿上跳了下去,于是沈程泠起身。
柳苍枝已经被许星河此前的发言气到发抖。
抬手指着那对面,原以为只是师父不讨喜,没想到这个徒弟:“我瞧你是失心疯!他推你下山,断你生路,喂你剧毒,枉为人师,你如今伤疤好了,跟这天下人说重新翻篇?”
好大的一朵白莲花!
许星河睁着眼睛却乱讲:“我不记得了。”
他的修为都到化神期,和在座的师叔伯们都或许相差无几,甚至远超几人,因此说话还是十分有底气。
当面与长辈顶嘴这事沈程泠也还是第一次瞧见许星河在做,心里头难免的微微吃了一惊,抵不上这人的道反天罡,许星河又问:“不过说回来,在场的诸位师伯师叔,当年有关师尊的那事,是不是只有弟子这个当事人有资格评判?”
“不错。”最后扫了一圈,由花翎点头。
那么事情可就好办了,许星河的目光又转回到前,落在柳苍枝身上。
在那一刻,沈程泠虽然已经走到了许星河身后,但他心底竟然隐隐约约猜出了许星河的想法,并放慢了自己的动作。
“怎么说来。”许星河那嘴就跟萃了毒似的,就差点名道姓柳苍枝的多管闲事,顺带了还不忘绕着弯子又说:“柳师叔,师尊怎么说曾经都是您师兄,所以师叔说话,是否不该那般刻薄?”
“噗——”一边是师门几个长老,其他人忍着,禾落依可不忍,当场一下笑出声,被人瞧了也随便。
许星河真是下了柳苍枝好大一个面子,当着在场那么多人的面,柳苍枝作为一个师叔被他一个小辈这么说,稍稍有点面皮薄的都要撞墙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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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了毒的目光再往许星河的身后瞧,从前柳苍枝这人就是处处不如沈程泠。
沈程泠修行半年未入门,柳苍枝一来就是练气大圆满但沈程泠被玉曦真人收入门下他没有。
玉曦真人眼瞎,于是后来柳苍枝就更努力的修炼。
但奈何沈程泠这个人是真的气人啊,原本平平无奇,只呆在一滩烂泥土里早晚都该被人遗忘的他却在半年后突然悟道,从此一日千里,直到那抵达那再难让人企及的渡劫大圆满。
离飞升只差半步之遥。
可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修为全废,打回原形,滚下山去,可不想这一转头才七年。
沈程泠沉默了一下,然后重新说:“师弟,修为停滞不前多年,你确实该好好收收你的闲心了。”
不然也不至于十年如一日的元婴期,被他一个废人给嘲讽,柳苍枝只觉自己的一口气却上涌,你了半天,当场吐血。
由于这时的距离实在太近,厅中其余长老见事不好,与柳苍枝也多几分交情的立马起身。
但沈程泠只觉脚下几个倒退,花翎原本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瞬后也就放下。
“柳师弟?”
药峰的岑师兄还是去关心柳苍枝的,只是他这一句关心出来,只觉身后气氛诡异,这才后知后觉回头。
禾落依捂住了嘴,拼命隐忍,土拨鼠无声的尖叫。
许星河抱着他师尊,一手在腰上,一手在脑后。
只等沈程泠定了定神,正面朝着他身前的衣料,脑子料想身后的场景,无言良久。
“没事吧?”
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沈程泠不讲话,许星河就没有来的多问了两句。
他还记得这是师门吗?
他还记得眼前这是师尊吗?
沈程泠低垂着眸子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然后就默默从他的怀抱中退走,站到另一边问岑礼钦晕过去的那位怎样了?
他可没想把柳苍枝气死啊。
“还好。”岑礼钦拿了个丹药塞在柳苍枝嘴里表示一会就好。
“霜华霜华。”于是在此期间,禾落依的好奇心真的爆炸,满眼里写着星星,赶着点想知:“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看着怎么不像是师徒,反而……
“啊?”陆霜华被禾落依一问就是一脸懵,抬手挠了挠后颈:“这还能是什么关系?师徒关系呗,师兄他很孝顺嘛。”
禾落依闻言那是一个恨铁不成钢,当场起身,结果终于收到前方,来自花翎的一个眼神警告。
不要带坏我徒弟!
宗门中唯一一个不爱修炼,只爱画本的不正经师叔。
禾落依吐了吐舌头,什么嘛,师姐真是没意思,教出一个小古板,霜华师侄年纪轻轻的,结果眼瞎瞧不出,眼前二人分明奇奇怪怪,勾勾搭搭,还有儿子,所以……许师侄这是喜欢人夫吗?
“啪啪啪——”
一时间从房门外头想起一道欠欠的掌声,听那步伐,沈程泠终于带上了情绪。
陌百迁。
一道算是凌厉的目光扫过去,落在刚出没于房门前的妖孽身上。
陌百迁笑笑,眼中的暗示意有所指:“夫人很欢迎我嘛。”
先前的条件,考虑的如何?
29. 原来我们一间房
既然启元宗那么不欢迎沈程泠的话,陌百迁勾手,表示他的魔宗很欢迎。
这年头,难道人夫真的很吃香?禾落依的手中缺了把瓜子,事情进展符合她预期。
“谁是你的夫人?陌宗主,还望您自重!”
沈程泠都没开口,许星河就不顾众人在场的挡了上去,陌百迁为此眯了眯双眼,随后那抵在门框上的手就放下,语气嘲讽:“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夫人的高徒?怎么,你们师徒关系特别好?”
七年前的一幕幕还好似昨日,是哦,他许星河又站在什么立场上为沈程泠出头?
禾落依的双腿都踩上椅凳,整个人抱着双膝,默默期待。
“陌百迁。”沈程泠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果然!他会出头啊啊啊啊!
他是我的徒弟,我记得自己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
于是与沈程泠的眼神交流间,陌百迁耸了耸肩,行。
八年前,沈程泠在渡劫期,陌百迁与之一战,没赢的代价就是将秘密守口如瓶。
二人之间一时存在些许隐秘的交锋,莫名其妙的就叫旁人觉出点被隔离在外的苦涩。
“许星河是吧?”不过这人将秘密守口如瓶,心却实在不是什么良善的那面。
眼睛分明还盯着师父,话却越过沈程泠直接对着他的徒弟说。
“我记得你是不是想找一个人?”
一时间沈程泠快被此人的态度气笑了,后退半步,一手牵起了许星河的右手。
重新纳入这样的温和,这还是这么多日子以来,沈程泠难得主动去牵他。
许星河眨眨眼睛,就趁对方并不注意时稍微挪动脚步。
真是主次分明,旁若无人啊,陌百迁不急,双手抱胸,回头就干脆利落的提出了需求。
“贵宗几日后秘境之行,本宗主想加入,和夫人培养培养感情。”
一时间,满堂静寂。
“无聊。”
结果当事人吐出这么两字,沈程泠是待不下去了,拉着许星河叫上清旖,然后在和花翎说告辞。
这一番操作前前后后按理来说也正常,可少不了一两个太将自己放心上,就比如后来醒的柳苍枝。
目中无人!好他个目中无人的沈程泠!
“不过师弟。”禾落依跳下椅子讲句公道话:“关系不好的话,沈师兄的眼里究竟为何要有你?”
一口老血三尺高,药峰的岑师兄瞬间手忙脚乱,求爷爷告奶奶的拜托:“小师妹你少说点,柳师弟不行了,师姐?”
“她说的没错。”花翎淡淡的才不给找补。
于是躺在地上的就更气。
后头的一切无所谓,前头二人出了宗门主峰的大殿,沈程泠忽然一下犯了难,离家七年没有家,走在前头的脚步那是一下慢下来。
可谁想之后,他的脚步只慢一刹那,许星河提速,甩出了灵剑后拦腰就将一大一小提溜走。
“许星河!”沈程泠没控制住惊呼一声。
“哇,星星,我在飞!”随后,清旖整个向前趴过半把剑。
小脸朝下,双手大张,危险的叫许星河抬手一个红色的绳结就绑他身上。
安全带,不担心,他倒是一下给他们都找好了退路,害的沈程泠张嘴又闭嘴。
许星河到是直接给他们安排:“回灵剑峰。”
那他都已经想好了还问,可不就给沈程泠找准机会,刚要说,结果许星河话茬也是不落地:“灵剑峰上有结界,这样陌百迁才不会出现。”
没有麻烦的事情又一次叫沈程泠把要出口的话语咽下去,偏生许星河又问:“就算我们不能再一起,我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说我说的对吗师尊?”
艹!
沈程泠在此没说一句话,但心底的情绪就是如上那个样。
四面无人了,他也直视着徒弟,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许星河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的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沈程泠双脚踩在剑上,转过头去,就着眼打量这四面的大好河山。
许星河想抱就抱了,随便他,爱抱多久抱多久。
底下的重峦叠嶂特别多,于是有人不厌其烦在介绍。
“天道!你家的气运之子跟你不是一条心?”
在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的命题中间又变一道伪命题,一个原本就很好的人到底该不该为眼前与他相关,却又与他无关的假案负责?于是许星河这人的出现,徒弟真是越好越叫他师尊为难。
一路缓行向西去。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身后,许星河还贴心的张开了一张结界网,沈程泠只拿余关就能瞧见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简单澄澈又炙热。
“我明明都打算放过你,你为什么还要不知所谓缠上来?”
真是的。
许星河不懂,沈程泠现在还要拒绝他的另一种原因。
穿越者一定要回归故土,沈程泠一定会与天道对上,许星河一定会知道真相,那么他又该如何选择?
如果许星河只是徒弟,那么对于沈程泠本人来讲,那些一切都是无所谓。
但如果他是恋人,却又为了自身,对一个一直想要归家的人加以挽留,沈程泠不能接受。
他会杀了许星河,可能会将对方的骨头一片片拆碎,组装,重置成一片人皮新衣,带在身上,带回到故土。
站在高处往下看,许星河带他们的这一路可谓是将曾经那些都快要从沈程泠脑中淡去的景色重新加深。
人的阅历是树的年轮,每一笔,每一画,尽是如此深沉,又如此刻骨。
“前面就是灵剑峰了。”许星河开口,指了个方向,果然眼熟到让人面上露出淡笑。
“哇,好俊俏的峰!”清旖有自己对山的见解。
身后的人也随意他如何比划。
可那些记忆并非岁月可更迭,并非流水可逝去。
长影的剑身速度缓缓落下来,许星河收了保护,叫起了清旖。
十八岁意气风发,清澈善良的沈程泠早死在这茫茫异世。
等剑终于落地,许星河不得不得松手,清旖倒是第一个跳下剑去,滚躺在此次青青草野上,嘴中时不时发出几句兴奋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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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要回家,为此,七年前的沈程泠才会对一个尚不及弱冠的许星河下手。
“我们到了。”
还有七年前所谓的住所,许星河瞄了一眼后便立刻安排上,“那里现在不能住人了,沈程泠,那今晚你们?”
“住你那。”
没关系,无所谓,先前从百里城一路下来难道他们有分房?
许星河勾起了唇角,显然这个答案就是正中下怀。
也没打算给人家第二种选择的男人,当下立马收剑:“来,我带你……你们去瞧瞧看。”
余光再瞧见清旖,许星河的嘴里堪堪成了两个人。
于是唯一没有心眼的草精,清旖高高兴兴的跳起,跑来牵住沈程泠。
许星河在前面走着,话也不自觉的多了些:“沈程泠,其实你那个房子年久失修,年初的时候掌门师伯就想叫人把它推平了,从这个地址开始重新建起新房子,只是后来因为门中其他事,所以这才耽搁,让你回来见了它最后一面。”
“所以不如这样吧。”沈程泠道:“在它这的新房子还没建起来之前,我和清旖一直住你那?”
“那当然没有问题。”许星河这话接的实在太快了,于是等他一接完,立马意识到些许不对。
于是回头看一眼。
沈程泠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眼里多了几分一眼将他看穿的清明。
于是他停下,十分真诚的开口:“但是如果你说不用修,我希望你一直都能和我住一起。”
“?”
习惯性绕弯的人最怕前面一个打直球,沈程泠的脚步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许星河这人……我就不该和他绕弯子。
“清旖。”知道沈程泠肯定是要不答应,许星河另辟蹊径,干脆转头问草精。
“你想不想我们三个住一起?我那房间特别多,完全足够住下我们三个哦。”
这……
许星河这话问的简直有艺术,字字句句不提一定要,但满满的期望一出,再加之三个人之间本来有感情,于是果然,清旖点头,然后拉了拉沈程泠的衣袖:“人,我们和星星住一起。”
沈程泠瞧他,叹气,然后没有肯定摇摇头。
看得身后的清旖不明所以。
不懂他是答应没答应。
就是……沈程泠头疼,完完全全能理解,清旖为什么刚刚下山就能被人骗的底裤都不剩。
“给他找一个一层向阳的房间。”
“那你呢?”
许星河问出这问题,就瞧见沈程泠瞧他一眼又一眼:“我要一间离你最远的,最好你南我北,几天不出门就不会遇见。”
哦,我们两个住一间。
许星河嘴皮一碰就是说:“没有这种房间,其实我的地方也不大。”
“所以呢?”
沈程泠大抵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许星河这个三岁的家伙一起的幼稚。
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就这样接了。
“所以。”许星河指了指一边,于是半晌后,果不其然。
沈程泠站在门口向里看,有人铺床,为了空出小小一个窝:“许星河,厉害。”
30. 秘境之行
三日后。
启元宗小秘籍试炼。
那日人来人往,秘境的入口便在群峰之中,前头修一个开口拱门,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蓝色水晶,由掌门开启。
秘境中传承珍宝无数,走进去能得到什么就看个人的机缘。
但这个秘境,沈程泠他曾经去过,不过那是多年前,几派联合的一次演练。
“还记得吗?”隔着远远的人群,沈程泠瞧见陌百迁,第一面,陌百迁手中拿着烟斗,便朝他的方向轻轻吐出一缕薄烟。
“洛家那俩小子当初折在这。”
心念传音,沈程泠如今修为不够回不了,但面上岿然不动的神情就已经说明态度。
“修行一道,有死有生,所以别人家的事情,你又何必在我眼前提及?”
“真的吗?”于是瞧见沈程泠这个态度,陌百迁看他身边人的目光可就意味深长了,“当年,你这徒弟看到了什么?”
“诸位”启元宗的掌门谢长阑,一袭黑色玄负手侧立于前,身姿英挺,眉目如松,一道元灵打至结界深处,登时,秘境拱门上的晶石亮起。
谢长阑回身,宣布:“此次秘境大门已开,入镜者,为我启元宗门派大比前二十,仙灵阁门派大比前十,御灵宗门派大比前三,万法阁门派大比前五……”
秘境没有修为限制,所以前方比试而出的胜者,由宗门统一规定,需组成至少3至5人小队,不可单行。
至于加塞的其余几人,“元婴,含元婴期往上的诸位道友入镜没有限制。”
规则讲完,谢长阑便让开了身前通道,最后提醒诸人握好手中玉牌,“秘境之行惊险万分,祁连山脉入口常有外界散修驻足,如若相遇,避其锋芒。”
众弟子为此纷纷应下,而后向前,从第一波人开始便直接进入秘境。
“我们也走吧。”
隔绝众弟子,沈程泠他们走在了最后,不过秘境凶险,这会没人让清旖跟着,那只草精可是为此在他们两个很坏的大人面前滚了三天。
“不要嘛,不要嘛,人,星星,你们真的忍心丢下我这么可爱善良,乖巧懂事,聪明伶俐,还法术高强的草精吗?”
活了一千年,打不过野鬼,沈程泠按住清旖的脑袋哄骗:“这次我们很快就回来,下次,下次一定带你见场面。”
而要画出一个完美的大饼,沈程泠深谙此道,说了下次那这次?
这时候就要使出他的第二项技能,拉过清旖给他放任务。
“灵剑峰上有个聚灵塔,能提升修为,稳定化形,清旖,你的形体不是一直不稳定?那如果以后要更方便的行走江湖……”
“那我就要好好修炼!”草精一点万事通,一下子就沉浸在沈程泠给他画好的大饼里。
万里河山,漫天烟火,灯笼小巷,曲水流觞。
这还不把清旖听出星星眼,一下子就从地上弹跳起身,拉着最近一个人的衣袖问:“那是不是你们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很快下山?”
去好好见识一下那人间烟火,清旖特别想要去王都,在凡人的地界里好好体验一把那样的快活热闹,纸醉金迷。
然后许星河就拿出他的钱袋子,符修也向来是在修行之人眼中的富户,他有钱的流油,不然也不能闲着没事去买那些天价辟谷丹。
“嗯,进去吧。”这下把闹腾的草精交给花翎,沈程泠除了发现花翎那日看清旖的眼神下多了三分慈爱之心外就再无其他。
见他们要走,陌百迁才也跟着动了,结果就在一行前后错开的三人都要走到传送口,身后突然就有人大喝一声。
“等等!不能让他进去!”
“沈程泠!”
先前没能指名道姓,一开始还无人在意,直到名字都被喊出来,沈程泠这才莫名顿下了脚上的步伐,转头回眸朝后瞧。
柳苍枝这句话喊的大呀,分明自那日他人被气吐血后已然消停了三日。
任谁都以为他那不那幺蛾子,却不想他今日姗姗来迟,只是一来,便像是整个人紧赶慢赶行了许久。
沈程泠对此内心原本还有几分的疑惑,只是当目光触及柳苍枝手中拿着一老旧玉穗后忽的皱眉。
心头直升的微妙。
“柳师叔?”许星河回头见是来人也是警觉了,总看着柳苍枝是来找茬。
也见谢长阑瞧见他们停下了步伐,像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掰扯般便当即训斥:“胡闹,秘境大门开启是有时限的,苍枝,你那要有什么私事就等他们回来再讲。”
那意思就是催促眼前的最后几人早点进去了。
“掌门师兄!”谁料就在谢长阑说完那话,还离那秘境入口只有一步之遥,许星河想拉着沈程泠直接进去的时候柳苍枝再度开口。
“你要放一个凶手进去,再次屠杀各派弟子吗?”
什么?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柳师弟。”启元宗这边的长老位,花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小秘境历练,说到底进去的弟子中他们启元宗也只占了其中一部分。
于是乎,虽不是很大的举动,但各门各派或多或少也还是有派前几名长老前来。
沈程泠,这个名字一出来,先头略微几个不确定的别派长老眼神都变了。
但七年前那事说到底是启元宗宗门内部的私事,所以如今究竟要不要翻篇,他们也大多只是闲着无聊听个趣。
可谁知那柳苍枝一开口就是炸弹,什么杀人,什么凶手?
立于一侧的长老们为此便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沈程泠的余光偏向了一边,陌百迁背靠拱门,挑眉见他,“猜猜那个蠢货知道了什么?”
沈程泠略略低垂了眉眼,心头难免有几分烦躁。
“什么杀人凶手?”许星河站在沈程泠另一侧身,这下真的说什么都不好再进。
柳苍枝见事宜早不宜迟,干脆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问责:“八年前,你还在宗门之时的那次秘境之行,沈程泠,你是不是偷偷化名隐匿身形,跟随众人,潜入秘境?”
哦豁~
像是真说中了,沈程泠面上的神色都凝重几分,就觉身后那道属于陌百迁看热闹的视线都愈发明显。
八年前?
有人一提这下众人的回忆就立即往那八年前拉去。
这要说也是一桩属于上修界的悬案了,“这柳苍枝说的莫不是那年历练,所去弟子十不存一,洛家双子一死一疯的那事?”
有万法阁的长老一提,其余后方也不是打头阵的立即就接上几句闲语。
“可不,八年前,那还有什么?”仙灵阁的说起,“向来各大宗门组织的秘境试炼,从未有听闻哪年如那年一般。”
死的死,疯的疯,除了后来几个极个别幸运先出来的弟子,后头,大半部分人却又好像是经历了些了不得的情形。
但具体再让各大宗门长老问,却又是个个颠三倒四,模糊不清的道不出各中始末。
于是那事便从那日之后悬成了奇案,但奈何后续秘境无碍,倒是安阳洛家,好不容易活着出来的那个洛初,在他哥哥下葬一个月后突然就疯了。
一夕之间屠了满门!
“他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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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玉穗,叫了一个人名。”柳苍枝展出手上的东西着重:“后来我查了又查,沈程泠,你用了一个好化名,瞒天过海,你以为你能暗度陈仓?打量着天下人都不知道,当年偷入秘境,你到底做了什么?”
众人哗然,唯有当事人仍旧不语,仿若整个将此事置身天外,不曾有虚。
“不对啊,可如果我记得没错,许师侄……”
许星河那年也入秘境了,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有转移,许星河同样不言,他不记得。
只是这回眼前众人却不都是看热闹,八年前血案牵扯过大,以至于各门各派,有几个长老掌门的爱徒亦牵涉其中,未曾有归。
可如今,事情不是意外……
“我看今日这秘境是进不去了,谢掌门!启元宗对此是否要给个交代?”
事情没有拍棺定案,但有忍不住的已经跳出来,御灵宗的陈长老,当年他儿子进去便是没出来。
于是如今听闻这个消息,拿着拂尘的手都牢牢拽紧,猩红的双眼看向沈程泠时就差它为剑,要当场在此绞杀元凶。
启元宗实在是存在包庇的行为,当年许星河便是毫发无损出秘境的弟子之一。
但是这事是否离谱了?
“陈长老。”别人不敢提的事情禾落依不怕尴尬:“你是不是忘记七年前,沈师兄他是怎么下山的?”
他俩师徒有仇啊!
那要怎么解释呢?
“要不要求我?”陌百迁传音,魔宗行事,不讲道理。
但奈何沈程泠好像理都不理,最终决定性的一句就落到许星河那里,而他还顺带抓紧了他师尊的手,给沈程泠一个放心的视线,“陈长老。”
虽然许星河真的讶异,八年前沈程泠入了秘境?
可是秘境的往事他有些记不太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似乎只剩一个剪影,还有一个声音,让他几个月前莫名去了百里城。
但许星河没太犹豫,反到是万分肯定,“我师尊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有仇必报,你们与其在这说他杀人,不如想想那些道友是不是不太惜命?”
为了以防有人听不清,许星河还特意环顾一圈,对着众人解释:“反正根据我了解,师尊他最多在活人脸上刻王八,心软的时候,只要惹他的人死皮赖脸跪下求原谅,师尊他觉得丢人,大抵也就放过了。”
沈程泠这人不能叫人抱大腿,他确实是会脸皮薄,于是,谁知逆徒当面就泼水,一时间许星河的解释却要他的脸上不好看。
愣了一瞬,然后立即反手给了人一肘,害的许星河吃痛捂胸,什么王八?
死皮赖脸,一下就叫人了悟。
他这么懂他师尊他是做过吗?
“凡事难凭他一面之词!”但孰是孰非,终究是抵着多条人命!
谁知有人就出手,正是以着一个极为凌厉又刁钻的角度直往沈程泠的面门去。
“师弟!”
形式大不相同了,花翎指尖红线系金玲,直直抛出与陈长老的那道拂尘撞在一起发出叮的响声。
于是几乎同时,身后的拉力身旁的牵扯。
沈程泠感觉花翎的红线在自己眼前绽开千万条。
许星河一步就拉着他跳进身后传送阵,而另人糟心,魔宗魔头与他抢师尊。
沈程泠眼前的世界一阵颠倒。
隐约听闻身后,道场上那是直接骚乱了,甚至隐隐有些打斗声,“谢宗主,你们启元宗这是什么意思?”
包庇真凶吗?
秘境大门关停,一切喧嚣暂避。
有人跑到门,甩剑跺脚,他徒弟带着师尊跑啦!
31. 琴女湖
“伪君子!真小人!”
半个时辰,树后的陌百迁就被气成了没有风度的灯球。
等过好半晌才稳定了心神。
他们一起落于这片密境丛林中,四面都是荒山野树,陌百迁早瞧出有那么几分不对味,想当年一心要杀徒的沈程泠变了!
他和他的徒弟一起诓骗他,两个人在陌百迁出言要离间他们的时候,沈程泠便先作势与许星河吵架。
还搭上了陌百迁,说出那句就是你师娘,害的陌百迁忍着一身鸡皮疙瘩,眼瞧事情要对了,只是被沈程泠忽悠着转身的刹那。
人跑了!
好,好的很!
树影之后,斑驳的阴影打在人脸上,茂密的树丛遮挡人视线。
其实并不用沈程泠伸手捂嘴许星河也不会莫名出声,但在此时此刻,有些动作是顺手,有的东西是顺势。
在只能藏一人的树丛中隔着那几层布料。
外头,陌百迁破防了一阵后就立马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拿起手中的烟杆对着四面瞧一圈。
“行。”他转身蓄力,喃喃说:“你不出来,我可就自己去了。”
说罢,直直跳上另一头就枝干,只是几个瞬息间便消失的没有影踪。
他走了,为取八年前,因为受沈程泠牵制而未到手的机缘。
但天道的主角在我这,沈程泠看着陌百迁离去的背影就是一点也不慌。
你能拿到算你狠,各凭本事,我要回家。
嘭——
出神间,仙灵阁特级通缉令的烟火已经炸响苍穹。
许星河眼里的疑惑在无人处终于绽放,沈程泠放下捂在他唇上的手要走。
这时才觉出一段距离也太近,于是他垂眸瞟了一眼许星河还搭在他腰间的手问:“还不放手,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原以为他都这么说了许星河就会放开,可他徒弟没有。
许星河突然按着他的后脑,害的沈程泠的下巴一下硌到他肩上,沈程泠为此呆了一瞬,然后脖颈一凉。
“你做什么?”系好在身后的长发被撩开,沈程泠心头的慌张一闪而过,扶在许星河身前,他微微动了动五指,吓到差点就推人。
但他忍住了,略微偏头,瞧见了那人面上的些许认真,于是眼里多少隐了几分不自在,“许星河?”
没有胎记。
看着那光洁干净的后颈许星河这才真的松下一口气,面上倒是没什么,就是心理莫名的发闷,指尖轻抚,呢喃出言:“真的没有。”
他果然在确认,这样的想法一出头,沈程泠立即就将心底里的那些鼓点按的更底了。
默默推开眼前的徒弟后退抽身,眼瞧着许星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似乎想挽留,伸出的手又被他给灵巧避开。
沈程泠脚底踩断了些许枯枝,而后那些枯枝就发出咔嚓的几声脆响,在这个满是草木树干的小空间里,许星河挽留不成,于是就很快改成上前几步抬手拨开了那些阻拦。
“沈程泠,其实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最后两个字也没来及出口,他师尊已经占据了道德高地,“许星河。”沈程泠背对着他,只微微回眸用余光扫视:“我不喜欢旁人透着我看谁。”
一时间许星河的心底一咯噔,一下就想到了沈程泠的幼时,于是什么疑惑都被他给堵回去。
张了张嘴,他认真想追:“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险。
沈程泠快速出了树丛,也往陌百迁去的那个方向抄了一条小路。
其实并没有觉得许星河差点认出他是他这件事情究竟能有多冒犯,沈程泠只是有别的原因不太希望许星河早点发现。
于是他大度的,叫上了突然感到极度愧疚,甚至满脸都是“我真该死啊”的徒弟。
沈程泠憋住了笑意,开门见山:“各大宗门的那些人十成会要谢长阑重开秘境,如果有人追上来。”
那他们是在逃命?
就是关于这点许星河快速跑上前来,这回是试探的伸手,见沈程泠没有躲开,他的心里开心的同时那份愧疚也就更甚了。
其实……沈程泠的脾气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不好,许星河垂眸,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说:“我知道他们讲的那些很子虚乌有,我会护好你的,沈程泠,信我。”
看着傻傻的徒弟说这傻傻的誓言,许星河那话一开始轻松,但到后头,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就带上了几分属于承诺的郑重。
于是沈程泠别过脸去缓缓的吸了口气,然后才重新会看,抬手指了指一边一条看似杂乱幽闭,且越深处越不见尽头的小道对着许星河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现在要去西边那座有悬湖的山顶。”
“是极西的那个琴女湖吗?”
很奇怪,明明不太记得的许星河突然出声,然后一下就说中的位置。
他话落,自己也愣在了原地,然后莫名抬手挠挠后脖颈。
“我好像,去过?”
“是吧。”沈程泠对此也没有多言,于是很认真的让许星河带路:“要快。”
至少,要比陌百迁,比众道友,比所有人都快要达到那里才可以。
所以,大约一柱香后。
他们约莫挑了一个好天气,此处山险却不似八年前那个大雾弥漫的日头。
如今天朗气清,于悬湖之畔,犹如观一明镜。
水倒映着天的颜色,远远相望,一脉相连,山后便是来时路,越到顶上树越少。
反而是水鸟,蜻蜓偶尔下落,悄悄一点于那悬湖之上,才要人真的分得清,啊,原来这真不是一方明镜。
“我的修为不足,灵力不多。”到了目的地,不曾想他们竟是真的第一波,沈程泠在感叹二人幸运的同时也是毫不费时向前。
一边拉起两侧的衣袖,顺手解开发间的一条绑带将衣饰上多余的布料束起,一边对着身后,正收着剑的许星河说:“一会给我点修为,要很多,特别多。”
人家索要都是借,沈程泠一开口就是要许星河给的,人家一借借很少,也都生怕自己说的多了借人的那方不乐意,结果轮到沈程泠,他到好,一开口和许星河说的就是要很多,特别多,好像心里唯一的顾忌就是许星河那心理准备不足。
这简直就是强盗去到主人家,劫的不是富的还要给那主人家匡匡两巴掌,然后拎着他的领子开始问,“为什么平常不努力?为什么库里不集钱?为什么明明跟你说了要抢劫,结果你就拿出这三瓜两枣,你糊弄谁呢?”
但好在许星河就属于那种地主家的傻儿子,他收好了剑,面对沈程泠这抢劫式的开口根本不问他要干什么。
反而是屁颠颠的上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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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拿着自己的钱袋子向外翻着给强盗看般问:“一会给吗?还是我现在就给你吧?”
就跟他说他自愿当炉鼎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沈程泠在手中结印,有的时候也忍不住朝后瞧他一眼,然后目光就晃回前方那古井无波的湖面:“许星河,你家的修为不要钱?”
说借就借,说给就给,那么大方,叫人怀疑。
沈程泠不开心了,淡蓝色的结印打出去,直接如一个打水漂般是一条路线而过,然后逐渐的,将整个湖面从平静到沸腾,再之后,便是如同一柄瞧不见的巨斧一般劈了下去。
有些东西经不得深思,因为越思越气,越气越思,于是人也不知道人到底为什么能小气成那个样,说话的语气就是不对味,还极力保持着成年人的体面。
他没有意见,只是随口一说:“你给过多少人啊?”
一个?十个?百个?
他不是对人人都是这般吧?
许星河抬手在身后给足支撑,红色的灵力总是绚丽且耀眼,尤其是偶尔零星一点飘到别出而变出的红色锦鲤,总会围着他的周身跳动,摆尾。
有时就跑到沈程泠眼前了,真是花里胡哨。
“没有啊。”许星河微微摇头否认了这种说法:“灵力这种东西,我没事往外借来干嘛?”
要说启元宗的师兄弟,是谁断手断脚了不会自己修的吗?
其实,这游来游去还挺可爱的,沈程泠闻言心底倒是有一瞬微妙,随即又道:“那你干嘛给我呀?”
“你不一样。”许星河想也不想,似乎好像也是没把沈程泠和其他人归类到一边。
而且他很奇怪,于是一边默默的加大力度,一边问:“你不知道吗?可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你啊,喜欢你,所以灵力修为又或者其他,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
话落,前方久久无言。
沈程泠很快就从后颈红到耳根了,莫名其妙便被身后的直球打个措不及防,连手里结着的法印都跟着闪烁了一瞬。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许星河这样的人?
真的一点也不好!
他居然可以那么毫不在意的把喜欢说在明面上,没有半分羞涩,也不难为情,就好像他如今喜欢上沈程泠是这天底下多么寻常却合该就有的一件事一般。
去爱上一个最不可能爱上的人啊,“真是时过境迁。”远远的有阵轮椅轻响。
还伴着几声浅淡的咳响,“白大哥你现在居然跟星河弟弟在一起了吗?”
多么可喜可贺的一件事,天河水开,沈程泠收手,回身,“从柳苍枝拿出玉穗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洛初,为何会记得,你不是疯了?”
再看那轮椅之上,许星河只觉得眼熟的少年,洛初生的白净剔透,散发流苏,但身形消瘦,也不知是否病了很长时间不见日月,因而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温和气息里都夹杂三分病态,唯有发尾一截并不符合他这身装扮的红褐色发带最为耀眼。
那条发带的颜色并不匀称,甚至布料处早有一些地方已然因为染料的凝固而变得僵硬,但主人爱惜,时时佩戴。
“怎么能忘呢?只有一个月罢了。”少年抚着发带,在沈程泠已经完全平复下的目光里面缓声说:“白大哥,我有执念,来看看我哥。”
也顺道……清算一下。
32. 跳入水中
话落,立即就有一根水针朝他面门直穿而去,直到下一刻被一杆长烟打散。
沈程泠放下手,似乎并不意外陌百迁早到看戏的事实。
但洛初不紧不慢的按动轮椅,就见他那后靠椅背处立即弹出一道烟火,直直朝天射去。
信号的火花于天际炸响,陌百迁变了神色,而沈程泠则是瞧他,笑的淡然。
狡诈!
四人各立一位,除了沈程泠和许星河身后几乎已经被劈开的河道涌起两侧高高的水墙外,洛初坐轮椅距离更前方二人不过数米的间距,倒是陌百迁,他自己先前就隐匿与这上山大道旁的一桩老木后,此时居然也是离那悬湖最远的距离。
他咬牙,本以为洛家这小子不死,还能留下让自己看一段恩怨纠缠的热闹,结果未曾想洛初招人这一手,真是叫陌百迁自己成了个热闹。
当即只得收回了那在空中回旋一周的烟杆,左手随意的搭在右手手肘处,面上却尽是不愉,“姓洛的,好一个恩将仇报,当真是陌某事多!”
事情当然多,八年前的五人再次聚集,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有人长眠此地,有人忘却前尘,有人去而复返,有人不愿提及。
“许星河。”见着眼前那场景,许星河却听身旁的沈程泠忽然放低了声音,对他道:“看到了吗?如果偷袭的话,二对一,有没有把握在你跟上来的前提下挡住他们?”
言罢,二人的视线便交互一瞬,沈程泠眼中有对身后机缘的势在必得,但那一眼,也有对许星河这徒弟不只是工具的在意。
于是,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那一个瞬间,二人立即分头,身后反应快的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脑中更是百转千回。
糟!
陌百迁身形移动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几个闪身瞬移上前,沈程泠这老狐狸!当年便是这般害他没能跟着入遗迹!
如今情景再现,却又见只离岸边不到十丈远,当年这一群人中最小也最不起眼的死崽,许星河手中的长影凭空而出,与陌百迁手中的烟杆撞在一起,带着自身灵力中的火星和陌百迁的紫黑色灵物撞在一起。
一个火灵根,一个水土变异雷灵根,符修极少用剑,但许星河的长影在他手中却不失凌厉,左手捏符一下直击陌百迁的胸前,而后趁势手腕一翻,换手接剑。
一套动作下来都是行云流水,未见停歇,老狐狸手下教出一个小狐狸!
陌百迁咬牙,撑着他的剑身,左右手交替在空中翻转几周落地。
符剑都用,沈程泠理解陌百迁那种一时间打不过又逃不走的狗急跳墙,眼见足尖已然踏入琴女湖半步。
“轰——”
天上突然飞来数十把灵剑,左右交替,横穿而过,却又硬生生的在他眼前织造了张无比巨大的深紫色电网。
闪电噼里啪啦,隔绝了沈程泠与眼前水道的必经之路。
沈程泠因此被巨大的气浪震的不得不抬手,连退数步,再挥下衣袖冷眼抬头。
“沈程泠,你已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逃跑的人便是心虚,仙门的人千里追杀,似乎并不在意门下弟子一次的历练泡汤。
而在沈程泠眼中,半空之人,苍蝇一般,难以挣脱。
于是他理都不理,直接回头,干脆无视了身后因他这番动作而更加喧嚣的聒噪。
洛初安坐在原位,起先就并不靠近,因此不曾受到任何波及,可也正因从容,他才有闲心拿起帕子,捂嘴轻咳。
眼中亦是只有眼前的沈程泠一个,而并不在意仙灵阁,这些被他招来的道友,“白大哥,多年不见,何必再去搅扰哥哥安宁?”
“机缘与否,真假何如。”沈程泠缓缓收紧了衣袖下的手,对上洛初,眼中愠怒。
洛初放下帕子,与他对视,面上不显,眼眸黑沉,一字一顿:“不是你叫我好好生活,怎么轮到自己又要这般执拗?”
“……不错。”沈程泠没有将沉默延续,反倒是暗中调动灵力,做好全力以赴,鱼死网破的全部备案。
空中的水汽凝聚顺着地面蜿蜒。
那张电网的出现似乎让许星河感受到计划有变,于是和陌百迁迅速分离,这回没人希望渔翁得利。
要闹就闹场大的,许星河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雷火符,余光向上一扫,霎时,便立即有人叫嚣,“哎,许师侄这是如何?”
黄符向上一抛,瞬时如定上追踪般逐个定位,不好的预感在那刻似乎凝成了实质。
热浪从后方向前席卷而来,而与此同时,沈程泠身后的雷网因缺了结阵的人而开始不稳。
就趁着这个空档,沈程泠的右手用力向后一拽,手中凭空多出的水链终于沿着那一片河堤线精准捕捉住除他之外的三人。
“走啊!既然是祭拜,洛颜在下面等我们很久了!”
好一个死你不死他!一时间四道身影被拖着急速向后,有人要追,水墙却在一瞬收了推力,先入水的那人直接呛了好大一口,被同伴狼狈捞出。
倒在琴女湖畔吐了一地的脏水,而后抬手擦了擦唇角不解,“怎么会这样?”
“莫不是……这湖底还有什么玄机?”
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叫人惊诧。
湖底果真有玄机?
四面湖水弥漫,四人均在水中艰难睁眼,周遭的事物变化,涌动的暗流让一切的场景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可一入水中,沈程泠就率先出手,他拉了许星河,于是后者只觉手中一痛。
水链将许星河以最快的速度向沈程泠靠近,沈程泠一手化出水刃,另一手直直抓住他的手腕,二人掌心相贴,随即沈程泠手中刀柄一转,一条血线便直接在水底化开。
许星河见状微微睁大了眼睛,再看,沈程泠面容平静,远处,被他们一起卷入的洛初和陌百迁漂浮在水中,望来的模样,神情亦和沈程泠一般,平静,接受,仿佛眼前是什么必定的仪式一般。
可我为什么不知道?许星河满心的疑惑,直到这时,莫名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一道刺痛席卷。
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人影涌现,但他看的并不是那么清晰。
许星河。
而这时,手中除去刺痛外,另一道温热的触感就变得更加有力,沈程泠收了收手,即便从今日起,穿越者和主角之间的那道壁垒会在瞬息之间腾升,隔绝在他和眼前这个男人的中间。
但此刻,他看着许星河,眼中是头一次,让许星河一眼就觉得如果他现在问沈程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程泠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好。”
因着那一点心动,他绝对会珍惜二人眼前的这最后一点时间。
信我。
“哈哈哈,有意思。”
湖底一片震动,在远处的暗流中突然乍现一道金光,随即是个古朴的宫殿拔地而起。
水下的龙卷霎时朝几人袭来。
沈程泠!
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动作,而许星河只是动手一拉,随后不过片刻,终于,湖水褪去,众人落地。
沈程泠睁眼,身下有个软垫,是许星河,在湖底遗迹出现的刹那,第一时间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按着他的后脑,一手抱住他的后腰,而此刻,他的眼里也是沈程泠。
“没事吧?”
沈程泠摇头,飞速扫他一眼,然后起身,伸手同时再看四周。
此处的遗迹,四面石宫一如往昔,只是从前从石缝中长出的青苔比之八年前更盛,宫墙四下的零星几个骨架已经全数褪去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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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有那些人生前最后的死状。
一些蕨类植物从白骨上蜿蜒而出,开出的花朵粉白,形成了这座不见天日的地下遗迹中最富有生机的一幕。
向死而生,多么新生又多么讽刺一幕。
地下潮湿,光线昏暗,却在众人步入遗迹的刹那,四面之上,那由鲛人练出,一盏盏千年不灭的油灯也依次亮起。
先前在湖底之中是道分不清男女的童音,约莫着不大的年岁,因而声线尖细又高昂。
带着那股独属于孩童的稚嫩,言语中却又有着令人不寒而栗错觉。
“原来这就是遗迹。”陌百迁起身,一瞬起了一个清洁咒,他倒是比所有人都爱干净,霎时间又换回了先前一副魔头的妖艳,红衣飘飘,不见狼藉。
再等到他做完这事后,旁人经他启发这才像是被点通了头脑般纷纷忆起。
这一身粘腻的衣服实在不佳,沈程泠只觉周身光点闪烁,他倒是不在意衣服干净与否,就见先前一度坐在轮椅上的洛初此刻也扶墙站立。
原来他的腿没伤,真是……装的一副好模样。
沈程泠大抵是猜到了洛初所想,这个早在八年前虽活但死的疯子,在他哥拽着他的手,将他的刀捅入自己心脏的那一刻起,他大概痛恨世人,更恨自己分明那般求了人,可沈程泠依旧摇头。
“又是你们?”自那殿宇深处像是有一顽童,自此处起困受多年。
与别的机缘不同早已生出灵智,于是性情不定,时骄时静。
而今日,他的心情看似非常好,从殿中一下飘了出来,是点点星光的模样,绕着在场的诸人。
“你们忘了吗?试炼失败,不是我的主人。”
“哦,也不对。”沈程泠的目光顺着光点,瞧他幻化出一个虚虚实实的魂灵,虽是孩提模样,铃兰做饰,却是一眼比清旖鬼精许多。
一下便将目光锁定他和陌百迁,“你还有你,你们八年前没有试炼,所以没有失败,也没有被我收回这段记忆。”
“难怪你们能找回这里。”这就不奇怪了,光点散而又聚,那土灵坐上摆放了鲛人油的烛台上。
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晃荡着双腿不满道:“好狡猾,分两批,走了八年又回来,难不成这次势在必得?还是向我讨要他们的记忆呢?”
也不对,当土灵手中的记忆光点出现,变了脸色,紧接着凌厉的眼刀望向洛初,语气逐渐冷沉:“你破坏规则?”
记起不该记的事,想起不该想的人,八年前的刻骨铭心,让洛初竟是半点都不曾畏惧:“什么是规则?”
从进入这个试炼起,他们提前知道的未来,隐瞒不提的过去,当一切秘密都被揭晓,这个世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早没了规则。
而如今,当曾经熟悉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
八年前的箴言。
“两生花,半劫缘,异世魂,木偶戏,同根同源谁生死?”
洛初并不想要这个机缘,可事到如今,陌百迁瞧他一眼,就是这一眼,一人迅速冲入殿宇,一人直直的挡在了沈程泠身前。
“磨难总不能只降在一人之上。”陌百迁笑道:“你当时说他知道了你的秘密要杀他,可兜来转去啊,沈程泠,你不如说说,你这徒弟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我也很好奇,他知道的,究竟是个什么秘密啊?”
不如,再入一回颠倒之境吧?
土灵认真的看着这一场闹剧发生,直到殿中的一个小光点飞速跳跃,拦也拦不住的没入身后,许星河的额间。
一时间,有人全身僵硬,发麻,沈程泠回头,在看到许星河闭眼的那一刻中,连带着呼吸都变的急促。
可偏偏,嘴里的话语却只能呢喃出声,那是几乎微不可见的两字,沈程泠说:“不要。”
33. 八年前的他们啊
所以从前上学的时候沈程泠就听好友提出过一个伪命题。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通读未来过去,那么这个人活在世上,究竟是有着最大的金手指,还是痛苦挣扎?
“当然是金手指啦,你没读过那些小说?主角带着全部的记忆穿梭时空,那超酷的好吗?”
18岁的沈程泠,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理解未来的自己。
背井离乡很酷吗?
知道未来很好吗?
是只有当这种能力足以改变悲剧才是金手指,而大多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从容的接受因这种奇遇而导致自己人生的灾难。
“你就是那个脑子有病的青瑶仙尊?”
八年前,秘境中。
周遭丛林密布,底下乱石枯枝。
从宗门传送阵进到这里,沈程泠一路追踪,却在一夕之前,突然被身后的一道气劲差点打中。
于是,他停下了继续跟踪许星河的步伐,和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穿的活像一个刚从青楼出来的花魁一般的人物对峙上了。
“阁下何人?”这是沈程泠见陌百迁的第一面,他一手拿剑面色冷然,一袭浅蓝色衣装,视线朝上微微撇去的时候,看陌百迁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喂喂喂,你那又是个什么眼神?”
显然,魔宗宗主也不是那么满意的,登时撑着树干,从空中一跃而下。
赤脚踩在地上,沈程泠皱眉,“这位道友,你们魔宗如此节俭吗?”
看那一身衣着打扮,沈程泠一眼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打扮的如此风骚,不是魔宗宗主陌百迁,那么这修真界也不会有第二人了。
于是刚落到地上的美人一个趔趄,陌百迁面上微微透露些许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可是在修真界,以往见到他的那些人啊,没有一个是走得动道的!
要么第一眼后便到他魔宗门口排着长队,跪着求着等他垂帘。
要么恼羞成怒,口口声声一个魔头,实际心底里有什么龌龊心思根本就不必多一个人挑明!
结果!陌百迁不由质疑,随手掏出一面铜镜,还好还好脸没变,还好还好发没乱。
沈程泠不想理这个花孔雀,在他照镜子的片刻立即转身,谁料身后那人动不动便直接出。
凌厉的劲风从耳畔一击而过,沈程泠歪头在下一瞬间立时转身拔剑,身后轰的一声,林中有一棵巨木被拦腰折断,惊起了这一片丛林中歪停在枝头的鸦雀。
也叫不远处,本在这附近历练的弟子心头一跳,还以为是什么高阶妖兽,于是纷纷下意识远离。
给脸不要脸!与他的徒弟不同,沈程泠是个原原本本的剑修,他在这个修真界修仙,心底唯一的目的便是日后打倒天道终能归乡。
因此剑招只要最凌厉,修为只要最速成,周身的凛冽肃杀之气,叫出次与他对上陌百迁在几次交手间不觉连连后退数步。
最后脚踩身后草木一个借力回旋,这才躲过沈程泠跟疯子一样的攻击。
“停!”打不了了,打不了了!
也是察觉出陌百迁这人尚有保留,再加上魔宗宗主实在滑不溜手,沈程泠居然也是依言收势,停下了招数,刷的一声,收剑入鞘,而后转身。
“原来你不瞎呀。”
“哎,怎么走了?”
陌百迁是个极其聒噪的人,但其实是对人吧,往常总是围在他身边的那群苍蝇他是理都不理,遇到个沈程泠,他是恨不得绕着这个不一样的人说上三天三夜。
拜把子吧!现在就跟我走,哇,兄弟,你好不一样哦!
烦不胜烦!
于是没走两步,沈程泠刚刚从剑柄上抽离的那只右手又重新按了上去。
“哎!”沈程泠的额角青筋直跳,站定在原地,垂眸却是极带杀意的看着陌百迁敢按在他手背上的那只爪子。
于是就一下,立刻吓的陌百迁举起双手,后退一步:“别那么凶嘛小美人,我啊,只是好奇。”
好奇究竟是哪个神经,收了那传说中的天命之子,结果几次要对他徒弟下手都反悔。
“你可是害的我门下弟子几次补刀不成都叫你一顿胖揍。”
这是揍了儿子来老子?
沈程泠道:“怎么?所以现在陌宗主是准备找沈某打一架吗?”
“好啊,你果真知道我是谁。”话落,陌百迁立时抱臂立于了一旁,但是打住,他讲完那句话就发现沈程泠身上有一股要打就快打的气势。
于是连忙抬手拒绝,这样说打先前不是已经打过了,没输没赢于是陌百迁也不想浪费时间。
“沈兄,明人不说暗话,许星河,这个人的命你为什么要护着?”
风过林间,一时间两两相对,无声的气势弥漫,双方各站两侧,直到沈程泠开口:“那是我的徒弟。”
陌百迁微微睁眼,差点为了这个答案感到破防。
“你好几次都要弄死他,你现在说他是你的徒弟?”
眼瞧前头的这个姓沈的没说两句话又要扭头就走,陌百迁在身后几乎喊了出来。
沈程泠的脚步未顿,语气却异常坚决,“那是我的徒弟!”
那种奇怪的占有欲叫做我的人,我想杀就杀,但……那是我的人!
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木头面前做推销?陌百迁为沈程泠咬牙切齿,天道老儿眼瞎就算了,选了那么一个黄毛小子做那天命之人,谁知这黄毛小子身边还有一个疯子!
于是,他们魔宗究竟何日才能全派飞升?
沈程泠甩不掉身后的苍蝇,陌百迁真是他此生所遇,最聒噪烦人并且还难甩的一个麻烦精!
不过他并不准备停留了,就和对方一段纠缠的间隙,他差点跟丢了许星河。
他必须跟上去,小秘境,因为自从进入到这里沈程泠就发觉天道的掌控变弱了。
那么,这或许会是他此生,为数不多能杀了主角的机会。
“不能再心软了沈程泠!”他在内心如此告诫着自己。
许星河此人他非杀不可,当下足尖起跳,来回借力于这树丛之中。
“哼,这么不配合。”于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陌百迁面上不愉,便也迅速紧追而上。
二人都在丛林中穿梭,沈程泠本不愿理会身旁那个与他交错的身影,结果就在快出丛林的刹那,在瞧见许星河背影的瞬间。
“我们打个赌吧。”陌百迁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看看是谁要了他的命?”
舞刀弄剑多无趣,那魔宗宗主的意思是诱哄。
沈程泠眯了眯眼,也是一个提速,于是一掌而出,几乎在那个瞬间,二人终于谈好了条件。
“如果我赢了。”沈程泠对陌百迁说:“你从哪来,滚哪去。”
“行。”
陌百迁爽快的答应了,并在跳出树林的最后一跃中,直接以巧妙的角度迎上了沈程泠的掌风,于是霎时脚底失衡。
再被打出丛林的瞬间身上红衣悄然一变,霎时裹得严严实实,化作一袭简单利落的劲装。
而他们的面孔身形乃至于身份也都在那一夕之间有了转变。
突如其来的黑影就那么直愣愣的砸在正在赶路的许星河眼前,突如其来横擦而过,蹭着地面,留下一条被他撞开的浅淡坑痕。
“哎呦喂!”许星河因此被迫停下脚步,少年整个人像是被吓呆了般,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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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陌百迁仰躺在地,单手捂胸,眼含控诉,直看身后。
这魔头!
沈程泠直接紧随其后,人为至,声先到。
一开口就断了陌百迁想要污蔑他的心直言:“登徒子!青凝宗几个师姐妹最大的也不过及笄!你偷人衣物,看人沐浴,结果错认那年过七旬,寿元将近的练气期师兄,还将人家按在地上欲行禽兽,当真好生下流!”
什……什么?
一段精彩绝伦的故事,只听得眼前那十几岁的少年双唇大张,眼睛瞪得如铜锣一般,许星河下意识倒退一步,这是什么脏东西?
陌百迁的脸都黑了,躺在地上不会动,倒是被后赶来的沈程泠逮住机会,又朝他的腹部狠踢两脚。
好好好!向来是他把那些正道人士有口难言!
“师兄啊!”谁料下一刻,沈程泠便瞧见了陌百迁此人的厚脸皮。
堂堂魔宗宗主,一下反身,双手紧抱住正道修士的小腿,看似求情,实际在暗中耍足了流氓,顺着他的小腿肌肉摩挲,揉按,结果还抛给他一个眼神,打我呀,你不敢。
“师弟恋慕你多年,方才不过是一个错眼,可你怎么能使用障眼法?害师弟我以为师兄应下,这才情难自抑,结果师兄你居然……”
欲言又止,又恰到好处。
真真是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诡计。
一瞬就叫一旁,许星河这个涉世未深,原还是单纯的少年三观都受到了打击。
在瞧见先前两个还相互打闹的男子突然看了过来后连忙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二位前辈打扰了,晚辈这就离开这!”
草!你要把他吓跑了!
沈程泠闻言,立马又狠踹陌百迁一脚,他这一脚下了死劲,一下剧痛来袭,竟就真叫陌百迁放开了手脚,捂住肚子,这回是真的蜷缩在地。
不是,他真打呀?
“小兄弟,你少听这淫贼胡言乱语!”未曾想丛林之后是一条山道,此处地势倒是平缓,沈程泠也没忘记和陌百迁的赌约。
又瞧见这个他日看夜看总也是瞧不顺眼的主角,这个时候的许星河还没有长开,年少时面部轮廓总是比成年后更加圆钝。
大大的眼睛,全高的马尾,腰间一个黄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他费尽心思画了很久的符箓。
他有一个坏师尊,此次秘境试炼大都是几派最为顶尖的弟子参与。
赢得了仙剑大会的名额,人家的师父都是法宝灵石,根本就一点都不吝啬给予。
但许星河的师父可就不同了,沈程泠厌恶他这个生来就是累赘的徒弟,他不明白许星河有那么缺师尊?天之骄子的主角要个普通人被绑过来给他作配?
于是沈程泠对许星河不好,如今这一眼瞄见,便又想起他腰间这个破布袋,还是自己有次烦的不行,随手抄起砸向许星河的一块破布所制。
被这小子以为是他师父送给他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
所以,人家有灵石法宝,许星河有自己画的符箓还有师尊给他的小破袋防身。
啧!没事总把自己弄得那么惨,沈程泠心头只觉得烦躁。
“许师弟,你怎么在后面那么久还不跟上?”
正在沈程泠绞尽脑汁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和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徒弟同行时,山道的远远处又冒出来一个身影。
然后在这身影之后还跟着一个小的。
“洛师兄。”
于是在沈程泠还没有多说话的间隙,就瞧着自己的小徒弟已经笑着朝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子甜甜的打着招呼。
许星河从没对他笑成这样过。
沈程泠沉默,一眼看去,谁啊?
34. 洛家有双子
山路小道上,离开了平坦的丛林再向上就是一条山路。
自许星河入了秘境后,沈程泠就一路相随,可谁知只是转眼应付魔头的功夫,许星河有了他师尊不知道的——朋~友~
于是如今有了外人好说话,洛家两兄弟的出现叫陌百迁一下从地上跳起,博了个同情说加入。
为了哄回师兄,沈程泠顺势同样编了个理由,反正那年许星河哪懂这些什么情情爱爱的道理?因此在沈程泠的眼皮子底下只用三言两语就被那姓陌的魔头勾去了生魂。
于是,沈程泠全程黑着一张脸,也叫旁人信了,陌师兄,追妻路漫漫!
短暂的相互介绍,各自用了化名。
沈程泠眼皮都没抬的胡邹:“白晚意。”
然后是一旁那个姓陌的魔头紧随而后:“陌迁。”
对于陌百迁的敷衍,沈程泠看他不顺,但暗中又被魔头扳回一局,“你徒弟都不要你了,你化名好听有什么用?你看看你那种冰块脸,哪家小孩喜欢你?”
于是魔头赢了,沈程泠一眼看向了徒弟。
几人中的许星河,莫名其妙只觉身后一阵寒风,单纯的看看天色,然后抬手搓了搓胳膊,奇怪啊,怎么突然有点冷了呢?
不能给师尊争回半点面子的逆徒!
“洛颜,这是我弟弟洛初。”先前从山路后冒出的两个兄弟,打眼长相至少有九成相似,于是只简单介绍个名字,便叫人大致理解了他们的来历。
安阳洛家的那一对双生子,此时他们要上山,于是几人收拾收拾就开走。
“听说洛家有对双生子,当初阑夫人身怀有孕的时候被妖兽所伤,以至于兄弟两个先天不足,尤其是那个弟弟,常年病弱?”
魔头就是没有品,才刚刚加入小队开始向眼前的山路进发,陌百迁开口,像是一下就想往人家的伤口上死命狠戳。
洛家这两兄弟,虽然长相相似,但是明显哥哥阳光,弟弟软弱。
洛颜白衣红带,肆意潇洒,看着也是一个剑修,和谁都聊的来的样子,就算有魔头嘴上缺德,他弟弟低着头,也很乖巧腼腆的模样,可他却半点都不在意,从容点头,还拉紧了一旁洛初的手:“对,说的就是我弟弟。”
兄弟两感情真好啊,魔头是个嘴欠的,问了一点还要问,没有半点边界感的陌百迁好奇:“那这次呢?历练那么危险,你怎么把他带出来。”
“因为洛师兄找到了能治好小初病症的良药阿。”许星河比他们更早遇到洛家这俩个兄弟,于是这回直接帮着洛颜答了。
先天不足还有的治?
陌百迁感到惊讶。
先前总有人谣传说是双生子不祥,这种话原本在修真界人们该嗤之以鼻,但奈何洛家这两个兄弟运道实在不太好。
父亲是家主,母亲也是仙灵阁一代杰出的弟子。
想当年成亲的时候在上修界的各大门派中也算是一时盛大,但奈何自阑夫人怀孕没多久,洛家家主便在一次外出除魔的途中没有回来。
报丧的消息还是他的堂弟传回,再后来,原本好好在家中养胎的阑夫人也不知是否一时伤心过度,竟在半月后离家,后更是被妖兽所伤,早产生下这么一对双生子。
在洛颜洛初生下来当天便就离世了,家人伤心,还想着至少留了那么一双遗孤,谁知,这俩兄弟竟是先天不足,尤其是其中更为瘦小的弟弟!
金尊玉贵,好容易养大,却在13岁那年突然不对,再过三年彻底病发,之后便就真是不大出门了。
沈程泠两耳不闻窗外事,别的什么传言传到他耳中他也不大管事情真或假。
说到底与他何干?只是今日一见,有些事他竟与那姓陌魔头对瞧一眼。
小孩子看不出门道的东西,只这传言……也不尽然吧?
“一个月前我翻阅古籍终于找到。”只是洛颜对此很高兴,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弟弟的发顶,满眼温柔:“两生花,传说这世间的奇宝,花开并蒂,就似我与阿初,虽只有一朵绽放,一朵凋零,但如若是寻至这天下另一朵双花。”
洛颜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不只在与他们同行四人言语,而是在与天下人宣布:“我的阿初一定会与这世间所有体态看康健的常人一般,努力修炼,活他个百年千年!”
“哥。”洛初低头,脸红红的,就是个不经逗的小孩。
看到旁边另一个比他更小的许星河两眼就是直勾勾,真羡慕啊。
在暗地里戳戳的,叫一旁的沈程泠看不下去了,“想什么呢?”
走到许星河身边,就叫这个心底本来就没有什么防备小徒弟脱口而出:“好想有个哥哥……或许,如果师尊能像洛师兄对阿初那样对我就好了。”
沈程泠蹙眉,这逆徒说话越来越小声,显得自己平常好像很刻薄他般,当即便是下意识的反驳:“那为何不是你如那洛颜一般去对你师尊?”
许星河睁了睁眼,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于是两只交叉在身前不停围转圈圈的手指当即也是停下了,偏头,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也比他高半个头的师兄呆愣愣:“可是我小?”
“难道大的就要让小的?”沈程泠那脾气一下就火了,本来穿到这天道让他一定要记住这个主角他就火。
如今瞧着许星河,呵!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天道看中的东西:“都是第一次当人,难道就因为他是你师尊,你就要舔着那张大脸一味索取吗?”
那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因此沈程泠几乎拂袖而去,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果然是讨厌徒弟,于是许星河做的何事,说的何话都叫他厌恶。
看得身旁的陌百迁都不由啧啧咋舌,幸灾乐祸的想,看来他不用出手,毕竟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他和眼前这位青瑶仙尊究竟谁输谁赢,气运之子,许星河他就活不了。
“不管谁大谁小?”许星河喃喃自语,却在那一瞬间好似突然通了关窍。
对啊!师尊讨厌我那一定是因为我没有达到了他的期望,师尊希望收个徒弟要孝顺,我怎么那么笨啊?
想着,走在队伍最后头的许星河突然拍了拍脑袋,笑得开心。
十几岁的少年,悲伤和愉快都是那么一闪而逝,然后很快就重新融入队伍,和洛颜他们聊到一块。
“对了。”陌百迁道:“那你们怎么知道那宝物在这?书上所写,那不就只是一个传说?”
洛颜摇头,信誓旦旦:“可是书上也写了,两生花,是世间至宝,最有灵性的那株藏于天道之手,长于天山之上,唯祁连山脉之上,悬湖水可灌溉生长。”
可要说出祁连山上的悬湖,那不就是极西那个琴女湖最大?
但第一次来秘境的小崽子不知,许星河倒着走在众人面前出的主意是:“两生花需要悬湖水,那它能长在天山,又怎么会不长在祁连山这个最适合它生长的地方?所以啊,我们一座一座找过去,皇天不负有心人!”
迟早会让他们找到的。
就是这个道理,洛颜表示赞同,他们两个简直一拍即合,几句聊天说趣的时间里都隐隐有往挚友的方向发展。
就这样几个人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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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三天两夜,直到沈程泠都忽然恍然,奇怪,他不是来杀徒的吗?
“这片湖水中的灵气已经很足了,洛师兄。”
连续找了两三天,如今在他们眼前还只是这一整片山脉中不算特别庞大的的一池,于是这些天沈程泠真是无数次瞧见三小只蹲在河口畔。
然后许星河就拿出他手中那什么废纸去试。
“真的诶。”黄符散出点点的星光然后燃烧起来,但这一次次的接近目标,却也没找到目标都不叫这几个孩子失望。
不是已经接近了?
洛初拖着腮帮子在河畔看着许星河手中快要燃尽的黄符由衷夸赞:“许师弟,你真厉害。”
是一个很厉害的符修,洛颜爽朗的拍拍许星河,“以后的成就一定不会低,宗师哦!”
“啊!你们不要这么说!”许星河脸皮薄,一下子就甩了手中的黄符,接着捂住脸:“是我师尊厉害啦,至于我嘛,皮毛皮毛。”
“噗——”
站得比较远,沈程泠靠在离河岸有一定距离的树边,看着许星河在外头吹嘘,手上两根指头比换那一点点的动作,都要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
他是剑修,教出一个很厉害的符修徒弟吗?
“心真冷啊沈程泠。”于是陌百迁那厮便是找到机会就嘲讽,遥遥望着蹲在河边的三个小崽子背影。
看,有个徒弟这么好,可他沈程泠还不是不那么知足?
真是叫魔头疑惑,没忍住,陌百迁便朝沈程泠吹了一口流氓哨问道:“为什么要杀他?”
问题来的不好,于是很难叫人不冷脸,好人……哈,主角。
多么讽刺的答案。
沈程泠待不下去了,直起倚在树干上的上半身并对陌百迁名言:“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陌百迁,我劝你不该问的少去问,就记住我们之间的赌约,知道太多的人,命短。”
“……”话落,陌百迁顶了顶牙边腮帮,嘲讽的点头,行啊。
不想他问他还偏就想知道,转头瞧着沈程泠缓缓走向岸边的背影,名门正派唯一一个渡劫期修士,就差一道雷劫能飞升的青瑶仙尊,陌百迁很好奇,沈程泠一个本就有飞升资质的人究竟哪里想不开要和天道对立?
一身反骨?
“啪——”
天边莫名的石子击中岸边三小只正在聊天的那段水域。
溅起的水花很大,就如同对面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浇灭了三人聊天的激情。
突然之间的冰凉就是一个激灵足够叫人闭紧眼。
三人不同的反应,倒是中间的洛颜显得有些忙碌,下意识去维护弟弟,自己被溅了一脸水花,看到弟弟没事后还要反过身去看好友。
“星河,你没事吧?”
许星河甩了甩头,在沈程泠的角度看着像个落水小狗,有几滴湖水顺着他的发间脸颊往下淌,但弱水的小狗依旧快乐,抬眼的第一时间就是围着同伴转着摇尾巴,“没事,你们呢?”
“我们也没事的师弟。”洛初从他哥哥后面冒出来。
只可惜他这表态才刚出,就有另一道不好的声音同他一起:“哈哈哈,这个样子才对嘛,病秧子出来做什么?看看,洛家那条落水狗!”
那一下就叫旁人变了脸色,洛初的神情直直僵硬在脸上。
于是山路的尽头就不知从哪冒出几个小毛孩,沈程泠一眼就看出刚才的石子是人乱丢的。
都说十几岁的小孩很单纯,可是,很多人看熊孩子就会知道,有种人的恶意啊,他原本就是纯粹,不关乎年龄。
35. 师尊开大
“施禹峤。”洛颜率先站了起来,只在一瞬之间便如同母鸡护崽般挡住了身后二人。
他是兄长,在三人中年岁最大,同样也承担好了保护阿弟的职责。
“他谁啊?”许星河偷偷摸着布袋里面的符箓,一面也不太眼熟远处的胖子。
这次门派比试,虽说金丹期的弟子能额外多带一个名额,但眼前这人显然不是他们哪位的亲友。
看着就是个少爷,很难想象不是找什么关系进来。
然而事实也正如许星河所想的那般,洛初小声给他解释:“御灵宗一个长老的侄子,他的母亲是我们本家的姑姑,所以……”
亲戚啊?
看着却不是很友善的那种。
上山的小道直线观影距离在河畔,沈程泠一点都没怀疑刚来的这批人是没瞧见和河岸相对的他与陌百迁。
不过瞧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少爷嘛,骨子里总是有一种瞧不起人的跋扈。
和那种世家子弟的骄矜不同,还有会隐藏的阶层不同,是只属于那种养废的二代,总叫人能避则避。
修仙之人大都体型修长,偶有壮硕也不至于肥胖。
自洗筋伐髓,重铸躯骨后,容颜更是超出寻常百姓家太多。
是以,眼前这个肥胖子的出现当真是打破了沈程泠的认知,这是有人害过他吗?身体里得有多少杂质啊长成这样?
“扫把星,没想到你居然有脸出来?”说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那施禹峤却在瞧见洛初时故意捏着鼻子,可眼里却是上下打量了一圈,显露出几分不一样的恶心目光。
只叫被洛颜护在身后的洛初脸色更白,小孩手都掐进了肉里,可又怕他兄长当心,于是在感受到痛意后又生生忍住,不能掐。
于是,这一幕更加站在他身旁的许星河瞧见,虽然都是小可怜,但许星河这人的正义感总是爆棚,当场就直接从他那小破袋中燃出了符纸,“我管你是谁!”
他才不管呢,就算他是一个没有师尊护着的小可怜他也不允许他的朋友被人嘲讽。
于是就在越走越近,还边走边哄笑的施禹峤一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间隙,变故陡生。
还算有点血气,要说许星河这说打就打的姓子在沈程泠那就是加分的,没道理叫什么阿猫阿狗欺负在头上。
燃起的星火飘飘落落,到了近前却化作一个个极有攻击性的炸药包。
原本应该会炸的同龄这些小屁孩一个头顶冒烟,背后生疮,谁料便是那当下,一个元婴期的威压瞬间爆发。
施家小公子身后有暗卫,分明的死胖子只被炸的染上一点灰,可当烟尘散去后那施禹峤却是满脸写着气急败坏。
腰间有一个通体圆润的玉坠,被那施禹峤抄起手来就是砸,“弄死他们,弄死他们!”
显然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胖子,元婴期无论是在沈程泠这个渡劫期,还是他身后化神后期的陌百迁眼中那都不够看。
可无奈前面三个小孩,洛颜最大,虽然个顶个的天赋,但是再怎么天赋异禀洛颜一个金丹初期,许星河一个筑基后期,更别提洛初。
他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修士,瞒着哥哥,若非经脉灵流有异,比他高修为的修士都能看得出,以他正常修炼的速度现在早也在元婴,而非区区练气三层了。
高修为的欺负低修为,老不休!不要脸!
修士的威压化作实质性的气浪,不分主次,没有轻重,一下就将身后的湖水掀起一个个波涛。
然后三个小崽子像被那半空无形的巨手一巴掌扇飞般,一个两个,七零八落的撞在地上。
“阿初。”洛颜最快适应过来,挣扎起身:“星河。”
撑着单边的膝盖费力爬起,湖水岸边常有沙石,十多岁的少年皮肤白皙,狠狠的擦在上面,划了过去,有几处破皮的地方。
沈程泠皱眉,瞧着几人想起,却又被那股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气劲压下,许星河并不甘心,咬破了唇齿,双手撑在眼前,连费力想要站起的双腿都是颤抖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修为高上几个阶段的,出门在外,被人弄死那都没地说,这就是这个修真界的现实。
沈程泠抬腿欲要上前。
身后陌百迁却不知何时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化名易容,你我都不是光明正大来到这里,眼前恩怨,那人明摆的就是不讲理的。”
沈程泠回眸,陌百迁瞧他,眼里也是明晃晃的将先前的那句话原路返回。
“多管闲事的人命短。”
沈程泠怔了一瞬,他说的没错。
“我呸!克父克母克全家!”那边施禹峤的一口唾沫吐地上,有个元婴期的暗卫守护,这小孩也是抖落起来,踩着几步碎石上前,揉揉腕上的绑带,福气的脸上也写满刻薄:“我阿娘早说了,你就是条被狗链子拴在屋里的死狗!小贱人,上个月还敢……”
“嘭——”
奈何他的话也没说完,原本想靠近拎起洛初的动作也没能成功,只是瞬间,变故陡生,只见那地上的瘦弱少年本因他的一句话而容色惨白,后手更是握满泥沙。
但是那个刹那,眼前的施小公子面上却好像被一个不知名的重物砸中。
面颊在那瞬间凹陷,五官扭曲,在洛初眼前停滞的那个刹那肥肉乱颤,然后很快,一颗残缺的门牙在他眼前晃动,小胖子一个成了小胖球,整个人迅速向后滚动,连带着他身边的几个倒霉蛋。
也是这时,一道更强的威压落下,在河边努力挣扎的三小只突然就觉浑身力道一松,茫然回望。
元婴期?
这时却真不见远处陌百迁和沈程泠的身影,二人的打斗不同于先前切磋,沈程泠不用剑也一瞬出现在那个所谓的元婴期身后。
于是对方似乎感知到危机,猛的回头,却叫那目光直直撞见身后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不等此人出手,沈程泠行事果决,抓住此人的手腕,只听半空中咔哒一声,惨叫传来,沈程泠抬脚一步踹在这人膝窝上,磨碎了他的半月板,然后手肘狠狠重击此人颈背处,第二关节的颈柱连接着神经。
最后又是接连几声的骨头断裂破碎声,夹杂了一点抽搐,一点挣扎,沈程泠手下的人很快不动了。
空中有一烟杆迅速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其余人钟击,陌百迁一下蹲在了三个完全看呆的小孩面前。
“还行吗?站起来。”
魔头狡诈!沈程泠回眼,看先说不出手的陌百迁先去邀功,手下的动作就更狠了。
一把甩了那个手下的暗卫如块破布般出去。
那边,洛颜拽起衣摆,很快向前爬向洛初后双手就紧紧抱住被吓坏了的弟弟,上下查看,许星河倒是个说过去就过去的,得了余力,双手撑在背后,摇头晃脑,然后精神起来,能反应,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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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惊讶:“前辈?”
这是多厉害啊?
元婴?化神?总不能是渡劫吧?
当世渡劫期修士唯有沈程泠一人,于是许星河立马停止了想象。
抬起爪子拍拍脸,师尊化名,一路看顾的这种美梦实在不应当,前辈说的索取果然是一下点中他的劣根性,不行不行。
“吓傻了?”然而下刻眼前魔头伸手一个脑瓜崩,陌百迁手中没个轻重,只叫许星河哎呀一声,抬手捂头,他的额前红了一片。
陌百迁笑得嚣张。
欺负许星河确实令人有成就,更别提他是沈程泠的徒弟,沈程泠不让别人欺负,可魔头怎么会放过那种“你不让,我偏要,得手了,你回来打我呀”的快感。
欠欠的,直到身侧突然一震,一个从天而降的物件被抛了下来,沈程泠鞋底踩在了小胖子的胸膛脖颈之间。
危险的眸子眯起来。
“你在干嘛?”短短四字,阴测测的真叫陌百迁心头一紧,并不服气的动动面上神色,正道的仙尊?呵!真是比他魔修还魔修!
元婴期,陌百迁拦住沈程泠的那个刹那纯粹就是懒得管,双方齐齐出手的那个刹那,却是二人此生难得的默契。
太狂了,区区元婴,今日要在他们一个渡劫,半个陌百迁自封的即将渡劫期手下动了人,那陌百迁这个魔宗宗主和沈程泠这个正道仙尊也是不用活了!
什么短命不短命?脸都丢没了,他可活不起熊样,沈程泠并不打算放过人,可谁知没往那施小公子身上怎么样,小胖子就透着一个漏风的门牙破口大骂。
什么狗娘养的,小贱人,小娼妇,反正就是一类听着不似人言的东西。
沈程泠一眼余光,只瞧见一旁,隔着最远的,缩在哥哥怀中的少年面色发白。
传言说洛家人对前任家主留下的这俩遗孤那是金尊玉贵,骄养长大。
那可真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尤其是他那叔父,只因收养了他们,如今出门在外便是不听传言的人,沈程泠也知这其中有几分美名。
可如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和陌百迁又对视的那一眼,魔头好心起身拍了拍身上衣料,然后对着地上的三个小崽子吆五喝六:“诸位,还走不走的了?”
快快快,去下一个地方了。
“可是前辈?”许星河被拖着起来,回头还想往后看。
“哎呀!”陌百迁就勾着他的脖子,几乎夹着他整个人前行:“走。”
沈程泠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洛颜觉得这样很不好,毕竟小胖子身后的家族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麻烦?”陌百迁笑了,冲他身边的弟弟挑眉:“我兄弟有大事处理,小孩,你走不走?”
该被吓到了吧?
该被吓到了吧……洛初抓着洛颜的衣袖紧了紧,然后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才叫人发觉他面色发白,神情僵硬:“哥……”
简简单单一个字,最后还是让疼爱弟弟的兄长妥协。
洛颜转头回看了一眼,沈程泠点头,尽量扯起来笑容。
于是直到陌百迁拖着几个小孩吵吵闹闹远去了,他这才垂眸,在小胖子怒骂中一剑鞘杵在小胖子被石子擦破皮的伤口上然后逐渐加力。
沈程泠那副姿态在施禹峤眼中简直形同恶鬼:“你……很喜欢戳破别人的伤口撒盐?”
36. 偷袭
是夜。
林间的篝火偶尔窜出几缕火星,飘飘落落向上,沈程泠施了个咒,于是洛颜和许星河都纷纷陷入梦乡,睡得发沉。
许星河人小,十几岁的时候睡着了就倒头,一下磕到沈程泠的肩上也没醒。
只叫人一眼,瞧了又瞧,沈程泠伸手原本都打算直接推开,但当他的目光触及许星河睡着了还揣在手里的小破袋。
于是睡梦中,许星河感觉自己好像掉落了片柔软云层。
沈程泠抬手,鬼使神差的就轻抚上他的发间。
无人能懂,厌恶天命,而不是徒弟,痛恨灾厄,而不是……许星河。
“你明知两生花于你无用,为何偏要陪你哥哥,走这一程?”
陌百迁真的不太懂沈程泠的想法,整个人半躺在一旁的老树之下,一腿弯曲,一腿放平,双手环抱,半张开一张眯着的眸子又瞧这个仙尊去问旁人了。
他们正道,好像都很喜欢多管闲事。
如今人人都酣睡,唯有一人,洛初睁开眼眸,倒也没有当那个不愿醒来的戏中人。
他顾及洛颜,出声不大,很小的年岁,说起话来却不是表面那般:“人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更好的接受明天不是吗?”
沈程泠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跳了跳,隔着空地中间的篝火,他也要变成那个没有情商的坏人反问坐在正对面树下的洛初:“万一真的找到呢?”
少年闻言明显一愣,然后闭上眼睛从容说:“既然是传说,那又哪是那么好找的。”
“……”简单的回答却总是叫人沉默,在那一刻魔头睁开了眼睛平视头顶的星河,沈程泠的目光逐渐幽深,打从心里突然就了解,他根本就不觉得洛颜翻了几十个书阁才找到的方法叫前路。
于是半晌,还未睡的魔头翻了身,打开头没有情商的大人也是跟着闭了眼。
沈程泠闭上双眸,平静的收回了那般无端的恻隐之心:“你如此这般费尽心机与他演一场,让他怀抱着希望走下去。”
“很好。”
“啾啾啾——”
月沉日升,当天边的第一束金芒重撒大地,晨间霜重,连空气中都总难免夹杂着几分寒凉。
鸣音入耳,昨夜燃起的篝火早已不知在何时熄灭,只余空地中央一摊黑灰,就腿贱的魔头一踢就散了。
身旁突然空了一大片,有人从美梦中惊醒,跌落下云层,许星河睁眼时身旁空空荡荡,世间都是迷蒙的,他微微动身,抬起右手揉眼睛,身前,却觉有什么东西莫名滑落。
等到定睛再看,许星河捏住了衣物的一角,刚睡醒的时候眼皮也飞快的闪动一下,谁给他盖的?
“许师弟。”早醒的洛初从旁伸手递来几颗野果。
许星河放手接下,这才终于环顾四周,发觉五人中竟还是他一人醒的最慢,于是赶忙起身。
“你这徒弟还挺悠闲的。”
远远瞧着,陌百迁大早上的就冲人抛了个让沈程泠手痒的眼神。
于是他垂落于深色的手心一翻,从掌中飞窜而出的那道蓝光就如同暗夜里的潜行者,咻的一声,等人再回头的时候,许星河见鬼了,“衣服呢?”
他连忙俯身去找,无头苍蝇一般声音被远处的罪魁祸首看在眼中。
“哼!偎慵堕懒。”沈程泠冷哼一声,抬腿就往他们今日该去的极西迈进。
这下可真是叫人看着不顺意,陌百迁刹那也起身,树不靠了,人不斜了,嘴中嘁了一声,然后白眼翻到树上。
偎慵堕懒,等身后的三个小崽子也跟上了,沈程泠只见身后的魔头追的更起劲。
“沈程泠。”陌百迁道:“骂你徒弟对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指桑骂槐些什么!”
身边的苍蝇真的很枯燥,沈程泠没分陌百迁多一个眼神,只是上下两嘴皮一碰:“想太多。”
一时间竟是噎的陌百迁哑口无言,让身后将这一切尽数收在眼中的其他三人是暗中讨论。
许星河摇头:“白前辈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师弟。”
洛颜点头,他说话直白又委婉:“感觉……陌前辈不太会追人。”
像狗皮膏药,还是倒贴的那种!
洛初沉默,他的话语更难听,于是干脆不讲。
感觉其实像骚扰,一个硬要往上凑,一个压根不搭理。
陌百迁大抵是有种人越不理他越凑,哎!就喜欢沈程泠那种被他骚扰,烦不甚烦,但明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死装。
竹子的后代,国宝的快乐。
临近山顶时他们又穿过一片丛林,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花香。
许星河在与洛家两兄弟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中也在可惜早上的那件衣物,又疑惑是自己没睡醒时的幻觉,可是连盖了一夜后似乎连自己身上都染上了半点。
那花香怪异,既有着大雨一场后人行于旷野中的清新,却又像是风雪中,人在极度冰寒下鼻尖忽嗅出的一抹浅甜。
熟悉,陌生,在那股熟悉又陌生,陌生却又十足熟悉的纠缠中终于……天暗了。
巨大的飞鸟自林间上空穿梭,雷鸟的羽翼蔽日遮天,带起风浪,将林中枯黄的落叶席卷。
这鸟出现的太过突然,便好似突然跨越了时空般叫人猝不及防。
沈程泠回头的刹那忽跳动眼皮,于是立即最近三步揽过许星河的肩对后喊了一声:“蹲下!”
于是众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反应,依言下蹲。
裹挟着沙石的风刮在脸上吹的人生疼,许星河莫名被身旁一股力道灌下,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身后衣裳被吹拂,身旁,却竖起了一个十分安全又温暖的壁垒,奇怪,许星河偏眼看去,视线莫名被前辈身上一个赤色图腾的半角吸引,花香……更浓了?
沈程泠没有看他,而是一手挡在身前,抬眼望向天空,那雷鸟是少说几百年的妖兽,皮毛表面看着光亮漆黑,实际唯有在阳光的照耀下走进细看才知,它的一身羽翼是沉重的幽蓝。
翼展足有20米,巨大的身形带来了旁人由心的恐惧,而鸟类尖利的喙下有一排并不算突出的利齿,此种妖兽以玄蛇内丹为食,一口,至少能生吞一个元婴期以下的修士。
“这是秘境深处的东西。”陌百迁开口。
不想这时,还不等他介绍个完全,身后更大的变故就紧接着发生。
“阿初。”
众人回眸,便见洛初上身一个半碎的白色蛋壳,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给他哥哥伸手一顿拍打擦拭。
“怎么回事。”只那一瞬,沈程泠忽觉不妙。
洛颜边处理洛初身上残余的蛋清边摇头:“不知道啊,突然从林子那边,有道黑影,砸来这东西。”
“这是……”陌百迁眯了眯眼睛,然后立即变了点脸色,没有上前。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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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妖兽的卵。”沈程泠接了,并且终于意识到这一刻是来自于后方人为的报复。
“你没有弄死那些人吗?”一时间,陌百迁几乎不可置信眼神自他周身扫过。
洛颜的手部动作因此一顿。
异兽一定会随着气息追逐,而且卵上的味道人虽然单凭嗅觉无法辨别,可高阶的异兽在三日内一旦追踪成功,那便是一场有关于整个族群的不死不休。
为此,洛初抬手直接一把推开了洛颜,而洛颜没有防备,为此倒退数步,睁大眼眸,一脸不解。
“你做什么阿初?”
“哥你别靠近我。”
洛初解开外衫,并且边脱边退。
原本应该已经越过他们的妖兽不知在何时回头。
可见脱掉外衫没有用,卵砸中谁就是标记住了谁,于是,沈程泠忽见身旁,许星河突然起身跑了上去,抓住洛初,转身就跑。
这下可真是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山上有悬湖。”那属于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似乎点燃他,只叫一旁的洛颜听了仿佛终于被点醒,这下更是二话不说,紧随其后就拼了命的往上跑。
和他们一起吗?
“沈程泠。”然而就在这时,当三个少年人的身影在山路上逐渐变小,陌百迁一手挡在沈程泠眼前,而他,本人亦是进退两难。
远远的地方还散落着刚刚洛初脱下并丢在原地的外衫,混合着些许碎掉的粘液。
陌百迁见了只觉头疼,无奈抬手按了按眉心,“那只雷鸟是此处秘境的妖王,和之前的那些人不一样,你若出手,外面的人定然怀疑,你不要你徒弟的命了?”
“沈程泠。”陌百迁放下拦在他身前的时候,此刻两两对望,那魔头是少见的无可奈何,并带着两分失望的责备,“我有时那是真不明白呀,我原以为你不同,结果叫你留下收尾,你竟没有将那些人全部斩杀?”
沈程泠抿唇,对于陌百迁的指责没有反驳:“打残了。”
陌百迁闻言沉默,他明白了为什么总说杀徒的青瑶仙尊收徒多年至今还一事无成。
不狠,不够狠!沈程泠身上有种无端的心善,分明不是那种人,偏偏还是放不下,杀伐果断也不缺,就是非要留住那一线,就好像……曾经有过什么奇怪的过往。
是对红旗的信仰,守住最后的本心,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既然有了过节就不应该留下余地,残了不够死了才够!”
陌百迁想了一瞬便不纠结这件事,他道:“上修界,人心有多少又蠢又坏,你知不知道?他们向你求饶的时候能有多卑微,那么他们向你报复的时候就可以多么不计代价与后果。”
当魔头认真起来时,在陌百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沈程泠瞧清了他一直应该狠下心去,学会的模样。
这是上修界。
陌百迁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沈程泠:“今日便让他们三人用命教你这一课,恶人啊,我们被放过才不会感激,年纪小,就愚蠢,不知轻重,坏的,就会是没有底线。”
陌百迁深吸一口气,在他跟前逐渐回头看远方,那是三个少年最后奔跑的方向。
“你杀不尽他们的,那便只能等那些如蚁般的人物活过来,没有感激,只有嘲笑,他们嘲笑你有多无能。”
铮——
远远传来几分破空的声响,随后又是整个山体伴随剧烈的晃动。
37. 遗迹
琴女湖掀起一重重滔天巨浪,那忽起的龙卷只叫山顶上方的这片天地都为之变色。
重重叠叠的乌云似乎为着天与地之间的山脉空间都卷开一条诡异隧道。
“小心!”
仓皇间,许星河维持着推人的动作,然后整个人都被妖兽的利爪带飞,许星河的后背在下一瞬直直砸到水面,在那原本翻涌的湖水中平平擦出数米,继而又在惯性逐渐降低了档口终于下沉。
“星河!”洛颜向旁伸手抓了空。
许星河哇的一下,大量的湖水就开始涌入他的口鼻。
那琴女湖中的水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鲜活,然后疯了似的,从那湖底生出无数双鬼手拉扯着,让人难以反抗。
雷鸟低飞,巨兽的翅膀带动雷霆。
只是他们三人对抗这已是妖王级别的妖兽实为找死。
“哥,你快去。”身上趟着湖水,洛初急急忙忙拨开了洛颜的手,在那狂风骤雨中他的声音被隐没,情绪却焦急。
冰冷的雨水连着湖水泼打在洛初的脸上,他直接从腰间的锦袋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金属圆球往水中一摔。
玄铁金丝笼?
竖条金属的锁链在离开洛初手心的刹那瞬时弹开,然后直接将主人包裹,牢牢锁在其中。
洛颜并不清楚弟弟手中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只当是家中叔父给予洛初自保的利器,因而在此时此刻也未曾再有犹豫,后退,转身,便一跃跳入水中。
水下的暗流十足汹涌,只在即将窒息的那一刹那,许星河瞧见了远远有到身影下潜而行。
湖水中多了一团被血染中的浅红。
以至于水下有什么东西似鲨鱼闻到了腥甜。
然后下一刻,洛颜拖着许星河的两只胳膊终于,费力的冒出水面,艰难后退。
“啧,命真大。”
自半山中央向上赶,陌百迁没有想到他们拖了这么久,结果小崽子就是命大,成堆的更是。
此刻魔头已是卸下伪装,片刻前陌百迁和沈程泠达成了交易,于是沈程泠只瞧他一眼,要他快点兑现诺言。
“许星河的命另算。”沈程泠道:“我不满意这个结局,我要洛家的那两兄弟活着。”
“行。”陌百迁眯着眼睛想很久,名门正派的修士就是好算计,沈程泠他自己不暴露身份,要魔宗的魔头冲锋陷阵。
所以陌百迁也理所当然提出了报酬,“你真的不能来我魔宗吗?”
“好好好,我不说。”陌百迁举手投降,他打不过沈程泠,于是当察觉沈程泠的拒绝后就直接换了条件。
陌百迁凭空拿出个玉令说:“我暂时没有想到,但青瑶仙尊的人情难得,不如这样,日后我凡有所求,你沈程泠必将赴汤蹈火,助我一回。”
沈程泠沉默片刻:“……好。”
那魔头也是奸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
沈程泠脑中是忘不掉当时陌百迁眼中的一抹亮光,手指摩挲着那枚刚到手的玉令,“好在终于”,他放下心去,抬眼望向前方离去的背影,还是忽悠了陌百迁这堂堂魔宗宗主冲出去替他们解决妖兽。
陌百迁一袭红衣飞身而上,在快跑几步后小腿发力,手中的烟斗便是他的法器,而他整个人在半空翻旋一周。
在巨型雷鸟的面前,人族修士是如此渺小,可他的身形灵动,雷灵根的属性也叫原本该叫众人觉得难缠的妖兽在陌百迁手下没了以往的威风。
“桀——”
雷鸟忽然仰天长啸,怪诞的鸟鸣响彻苍穹。
它扭动着巨大的身形向后,忽上又下的摆动在琴女湖湖面的几个龙卷间穿梭。
而他,沈程泠几个闪身,便淌入那湖水之中。
“前辈。”
洛颜顶着那一脸水渍看向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沈程泠呆呆开口,然而下一瞬却忽见前辈伸手,沈程泠的目光落在了洛颜费力拖起许星河的双手之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只道:“把他给我。”
“?”
湖水沾湿衣料至少重了一倍,但沈程泠却没等洛颜的回复,俯身便一手托住许星河的上身,一手绕过他的膝窝将人从别人的救援中抱起。
多余的湖水顺着衣料垂落的部分滴滴答答,蔓延的水渍一下在沈程泠身前原本干爽的衣物上蔓延。
渡劫期,单系水灵根的修士调动空气中的水元素甚至不需要以手掐决。
于是伴随着灌入胸腔的水流蒸发,沈程泠全程垂眸瞧着,许星河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变好,甚至靠在这个意外的怀抱中呛咳了数声。
“前辈。”那个瞬间,洛颜犹豫着好像看出了什么。
但随即,他没了更多的想法。
秘境之中,琴女湖之上的异象引来路人。
无数过往的修士心头暗惊,往往天降的异象总也伴随着过大的机缘,而就在刚刚,整个琴女湖自湖面中央突然散出一片蓝光。
沈程泠迅速反应,一下便带着水上三人全都上岸。
只是在这一过程中,当沈程泠靠近洛初的时候,竟是被对方手中的玄铁金无意划破了手掌。
一滴鲜血同样滴入池水,洛初见状急忙收了法器,沈程泠为此微微蹙眉。
琴女湖中的水流在那一刻又悄然生变。
随后便是四人安全抵达彼岸,洛颜回头,瞧见了那道蓝光之下的一抹艳色,便如同水中焰火,美轮美奂。
难道传说是真的?
洛颜口中不禁喃喃:“两生花。”
两生花?沈程泠闻言余光下意识向旁一扫,果真,短短三字说僵了一人身形。
早就猜过了,没有什么好惊奇。
沈程泠半是下蹲着将许星河放下,扶他坐好,然后自己也盘腿坐到小徒弟身后,抬手飞快在许星河周身的几个大穴处重压,灵力成圈,在最后以二人为中心全面荡开。
许星河最后向前猛的咳喘一声,吐出胸腔中的那一口闷气终于睁眼。
此时却顿觉身后有人,沈程泠见人醒了,快速扯过他的右臂探脉,自觉无事,便也不再多言直接起身。
冷漠,无情的时候,便好似连救人都是那般不情愿。
沈程泠不是圣人,给不了缺师尊的主角半个想要的脸色,许星河却没因此感受到半点失落和莫名。
伸手,摊开掌心,整个人都沉浸在那一瞬间的充盈里,并惊奇,好多灵力啊。
沈程泠给他的,是连这天下最了不得的医修都不会予之他病患的大方。
修士的根基在灵脉,许星河握了握拳头认真看这一番,然后便自顾自的认为,“前辈真是一个顶好的人啊。”
那水中横生了机缘,在上方的妖兽彻底被陌百迁斩杀并落入湖水后,天边的积云散了许多。
于是自山下陆陆续续,更多了许多冒头的后生。
跃跃欲试,想进不前。
“那是什么?”
湖底下似乎有东西,真的只是一朵两生花?
一道莫名孩童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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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突然在周遭所有人的耳中响起,带着极尽的蛊惑,让他们明了,这湖底有座遗迹。
这是大机缘!
谁人想错过?
“土灵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那个声音说能这东西拿了就可以飞升!”
“可是下面看着好危险。”
于是稀稀疏疏的声音,还有几句的争论,几声的推搡。
“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
怕死那就不要修仙了,被蛊惑的人们仿佛暗夜里那失去神志的怪物,会猩红这双眼,会试探着向前。
一步两步,三四步。
从害怕胆怯,走到激进热血!
弱小的也不害怕强大的,反而伸出了手,像是团结,“我们组队吧,先平安到下面,然后各凭机缘!”
果然,那话一出便有更多的人像是那平静湖面中掀起的涟漪。
“前辈。”洛颜回头,提出了一个他本不应该提出的请求,也无视了洛初拉着他的衣袖冲他摇头的举动对着沈程泠说道:“我也想下去,我不需要土灵,求您帮忙,我只要那朵花就好。”
“哥!”
洛初为此心头不安,还想再拦,可挡不住洛颜拍着他的手十分肯定:“阿初,你放心,等哥哥拿到两生花,你就再也不用喝那些苦涩的药汁渡日了。”
洛颜的眼睛亮亮的,仿佛那一瞬间就憧憬到了洛初如寻常人一般体态刚健的未来,而后,他此行刚结交的挚友也同样认同。
“我们下去吧。”许星河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此时此刻完全忘了先前的九死一生,站起来拍拍衣饰就能和洛颜他们刀山火海再一回。
“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他撑了撑手肘,表示:“没道理大家都敢,我们不敢。”
想想洛颜以为的,他病好之后的后半生,洛初嗫嚅着唇瓣半晌,果真还是难言。
上修界,在有些不大的宗门里,金丹期就能是长老,元婴期就可开宗立派安享一方,洛颜已成金丹了……
“如果多几个人保驾护航,那一点问题都没有对吧?”
陌百迁斩杀了妖兽,不知从何时落下,五个人的小队,如果有化神,渡劫期两个这样高修为的前辈在,那么剩下的这三个小孩又有什么可怕呢?
复了本相的陌百迁令洛颜他们觉出了陌生。
原是不明了这位前辈是谁人。
其余的散修都在想办法入水,沈程泠想了很久,终于放出威压喝退了众人。
“我在这里开一条水路,不想死的,就先安分一点。”
陌百迁见状也默默退到了后面,他们本来应该是最强组合的小队,但半柱香后,当水路全开时,沈程泠突然回头,又正正和身后的魔头对上一掌。
也就是那一掌才叫陌百迁笑得更加肆意张狂:“很好,你已经学会了,天下之事为利而往。”
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
而沈程泠又何尝不在防范着他呢?
琴女湖畔的散修见到有路那就鱼贯而入了,唯有许星河他们对这样的变故一时怔愣。
于是沈程泠忽悠陌百迁的时候说:“打一场,累了放你跟我们一起进去。”
他说,他实在没必要为身后的这些崽子惹上魔宗不是吗?
所以魔头才会信了,陌百迁认可了沈程泠这个人真的非常有意思。
可许星河却听到了这样一道传音,“愣着干什么?走啊!”
前辈……
38. 上一个试炼
“走。”
身后的水路消失,等陌百迁反应过来上当的时候,几个小崽子都已经跑出二里地了!
“你!沈程泠!”陌百迁大甩衣袖在岸边,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魔修不愧是魔修,即使差了一个境界,沈程泠也不得不佩服陌百迁的手段层出不穷。
可惜……人就单纯了点,没有脑子。
“食言而肥!”陌百迁难以置信,指着沈程泠的鼻子就骂娘,“你这样怎么好意思称自己为正道修士!”
“对。”沈程泠余光朝后,瞧了一眼重新恢复平静湖水河面,他没有表情,却气的人七窍生烟。
“我食言了。”他说:“你来打我呀。”
“你!”陌百迁随即一噎,又你了一遍,可胸腔中却总有一口气,不上不下,打不过!
气的他甩了衣袖,今日便多学了一课。
狐狸多半长好脸,行骗的时候却是不做人,真真是对于不起爹娘的教导!他简直眼瞎,怎么会觉得姓沈的良善?
“今日的赌局不会作废!”陌百迁发狠,转头离开前还威胁:“你那个徒弟,出来我就杀了他。”
于是,换了沈程泠一个极度无语的视线,以及转身就走的背影,陌百迁这句话在他眼中简直就跟小学鸡吵架说,“沈程泠,你太恶心了!我讨厌你!”是一个档次的幼稚。
他转身找了个湖边巨石坐下,等候。
远远的眺望,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沈程泠想不明白,在这个穿越的异世界活了太久,他已经想不明白有些事了。
“风儿吹,月儿圆,离人归,亲友顾,你的家乡在何处?”
而就在这时,耳畔那道孩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时路,去时返,恨归处,无影踪,浮萍无根朝暮生……”
风吹起了湖面新一波微小的涟漪。
水下遗迹。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众人无不忧心,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里的怪异。
四周虽是古朴的石壁,但毫无危机,只在殿中搜寻,发现了一处机缘。
于是便有一个光球当着众人的面飞出,土灵成精坐在主殿中央的供台上,在人群中一下就锁定了和他灵魂有所呼应的主角,然后一下飞了出去,绕着许星河的周身飞了三圈。
令人一眼瞧着惊奇,许星河伸手,指尖差点触碰到那抹微凉的白光。
然后光影闪烁,土灵现身,一下就在众人眼前变成了一个半大的奶娃。
土灵一开口,便是索问了:“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进来啊?”
虽然土灵极力蛊惑,可沈程泠还是坐在琴女湖岸边没有下遗迹,这让机缘很不满,一群人中间,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只有那个渡劫期!
土灵跺脚:“我明明都用假箴言骗他了,他怎么能这样!”
一点都不好奇!难道要土灵选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吗?
这是什么情况?
当机缘好像突然认主,并且只在特定的范围选择后,剩下可能陪跑的人便已然心生不满了。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将起,洛颜见状赶忙上前对着土灵的实体微微躬身:“前辈,请问您可知道两生花的下落?”
话落,一行三人小队的心才真的悬起。
和旁的其他人不同的是,两生花在洛颜他们心头的重要性远超眼前这个据说足以飞升的起源。
“两生花?”
可谁料下一刻,土灵眨了眨眼睛,然后整个腾飞而起。
孩童稚嫩的笑声霎时传遍整个遗迹的每个角落。
“欢迎来到……秘境试炼。”
颠倒之境,这是这整个修真界中世上唯一一处不受天道管制而进行的密地。
在众人踏入之前并不明了,这里能瞧见一个人的过去未来,瞧见从前不见的真相,瞧见人所不知的未来,或,瞧见各人心中最不愿发生的执念……
“哥!”
洛初的面色煞白……
一个时辰后,湖面似乎晃动出异常。
沈程泠从湖边巨石上站起,还有方才都被他气的只愿远远隔着的魔头。
“这是……发生了什么?”
水面上逐渐沸腾出几个小水泡来,再接着似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
沈程泠抬手,掌心微合,一具看似新鲜的浮尸便被他用灵力吸了过来。
尸体新鲜的程度在什么样的?便是那人未死,胸口却被洞穿,没了心脏,口中大口大口吐血。
死人是不会逃命的,可他偏偏想逃,好不容易浮到岸上,见到生人,嘴里却只能一张一合的涌出更多的鲜血。
“这……”
原本应该还在单方面放狠话的陌百迁此刻都不再气沈程泠,眼瞧着身前这人心脏创口处散发的黑气,沈程泠施法将那人托举至半空,然后无数的灵力修为就和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全都传输到那人身上。
“他没救了。”陌百迁断言:“底下就是有人入魔啊!”
入魔,这在修真界和魔宗的魔修又是不同的。
魔修修魔,他们是有正经的功法,正经修炼。
可当一个正道修士道心不稳,走火入魔的那刻,入魔的人就成了一种怪物。
他们往往会被人们并不能理解的东西侵吞了神智,实力却能达到个体入魔前的数倍往上,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他没得救。”沈程泠却没有放手,还在一个劲的往那人身上浪费资源,并在最后终于询问:“下面发生了什么?”
没得救,但要问!
“杀,杀人了!”
可谁知他竟一下问到了那人不能刺激的一处,本就半死的修士嘴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哑。
“杀!杀人了!杀人了!”
再接着伤口破裂,更多的血水顺着他的心口完全融入底下的湖水。
沈程泠看他的挣扎终于放手,于是在那人咽气的那刻,巨石边的湖面被激起水花。
鲜红鲜红的湖水有几滴真真正正砸到人脸上,在经过湖水的稀释后虽不再显得那般鲜明,但自面颊滑落,还是如同血泪一般。
沈程泠不躲不闪,目光冷然的看向远方,却是叫身旁的陌百迁不知再说些什么。
放下先前下意识遮挡湖水的手,他站的更矮一分,此时此刻,秘境中却没了再吸引他留下的资本。
“看来你那徒弟已经死了,机缘也不在。”陌百迁摇了摇头,该走了。
沈程泠道:“就走了吗?”
陌百迁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明知沈程泠也没有看向自己,他也没回头:“你脑子没病吧沈程泠?游戏而已,如果太上瘾了,那就只能得不偿失。”
修真界,死人是必要的,机缘,秘境,历练包括修行。
修仙与天争,本来就是九死一生一条路,那么在这条路上,再有意思的人,也该当他是过客。
“我奉劝你一句。”陌百迁抬腿就走,往那下山的路缓缓而行,然后下一刻又迅速消失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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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修真界多少人都是有今朝无明日,你如今停留不过是因为与那三个小崽子相处多时,心底就产生了那种名叫情感的,无关紧要,甚至害人的物什,可是沈程泠,麻烦的事情不懂避,如果你一直都是这么多管闲事,宁愿被那些该死的人向下拉的话,那么……你这仙尊,我看着可就迟早做到头。”
欠他的人情都不用还了。
沈程泠抿唇,沉默了好半晌后转身就要离开,可谁知余光就在那一瞬间竟是无意中瞟到,那个先前砸落沉没于水中的尸骨在死前因挣扎而落下的玉穗。
对啊,秘境试炼,万一遇到什么不得了的情况是能直接捏碎宗门先前就给予了令牌,以此传输回去的。
那么!沈程泠脑中有灵光什么一闪而过,这就是说他们三个也有可能没事?
先前那人明显是在惊慌下全然忘却了此事,沈程泠自入秘境之日起,便已发觉此处秘境或是天道那贼人唯一管辖不到的地域。
于是他迅速蹲身拾起了脚边玉穗,这种东西,按理说每个前来试炼的宗门弟子都有。
但他和陌百迁是偷来所以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你怎么甘心?”沈程泠看这手心之物,不自觉呢喃:“什么救人?自古都言,捉贼拿脏,捉奸成双,那我此番费尽心力,不见到他的尸骨,又怎么能那么确定他人已死?确定天道不会再有别的法子?”
对,没错!
一个闪身,巨石之上的人影已然化作一束流光入水。
遗迹之处,尸横遍野……
当沈程泠再次睁眼那刻,也真真是被眼前的那幕惊到。
于是他快速走动,沿着那尸骨渐多的主殿而行。
这个时候还有人沉浸于自身的试炼只中。
可才进主殿大门,沈程泠便瞧见一道黑影朝大殿中央的许星河而去。
当时动作不知为何就比脑子快,他拦下了洛颜那一击,于是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程泠觉出了寒毛的乍起。
下意识在主殿中寻找,果然在殿中一角,找到了半趴在地面,唇角带血的洛初。
少年似乎想爬起来,可重伤及肺腑,只能勉强抬手向前。
为什么?
入魔的居然是洛颜?
沈程泠反手一掌,重力击打在少年肩头,于是乎,眼前的洛颜便直接飞了出去,后背砸到石墙。
可感觉不到痛的他很快爬起。
“哥……”
他没有看到洛初用两只手肘撑着,尽力也想爬向他,完完全全沉迷于那段他所不知的过往。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杀光他们,杀光那些伤害过他弟弟的洛家人!
“许星河。”沈程泠回头,原来想先拉着徒弟走,结果回眸的那幕却差点也叫他道心不稳,直接入魔!
就见在许星河身前,那个试炼的观影石投下了一幕。
上面却是二十一世纪,沈程泠曾经最熟悉的那条归家路。
在那条小巷里,是他穿越的伊始。
而许星河,他的徒弟却似乎站在了第三视角,看到小巷里,那个突然倒地不起的自己。
他……怎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他怎么会站在这个视角?
在那一刻沈程泠真的浑身冰凉,他……发现了我是穿越者?
石壁上就在这时浮现出小半阙箴言:“两生花,半劫缘,异世魂,木偶戏,同根同源谁生死?”
大殿之中无活人,洛颜晃晃悠悠起身,一步步向前的下一个目标……
39. 试炼经过
洛家有一对双生子,父母双亡,是上任家主留下的遗孤。
自沈程泠初识洛初的那刻起,便知道这个少年有秘密。
因为寻常的人家的灵流不会积而不藏。
那是只有被人为改造,早不该存在这个修真界的炉鼎体质才会有。
和双修不同,那是一种单方面索取的邪术,早年间有人用此邪术为祸一方,压榨了不知多少无力反抗的男女,将他们的性命当做那一文不值的耗材,予取,予夺,直至一城的百姓尽皆身亡。
仙门明面上大肆打压,终将此事从大众视野里根绝。
听说洛家现任家主将他的生意做的很大,往南走,一些明面上的生意,背地里的帮派也与他有点交情。
洛家上任家主,也就是洛初洛颜的父亲在位时可是连续驱逐了洛城,连城以及封城三城以此邪术牟利的奸商。
可他的遗孤……
为什么?
外界都传,洛家主仁善,本是个不理世俗之人,却因为长兄长嫂相继逝世而不得不回去挑起家族重担,在外,劳累奔波,在内善待兄长留下的两个侄子。
洛家主是顶好的人。
可当沈程泠和陌百迁共同看到洛初的那刻……他们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沈程泠问洛初两生花,问他为何隐瞒。
他答要人怀抱希望,才能所向披靡。
因为洛颜不知道,也不该知道。
他弟弟的天分远远高于他,从来不是什么弱症,只是……“我可以脏,我哥不行!”
洛初13岁那年就在自家的书房外撞破了叔父的秘密,知道了双亲身死,另有阴谋,于是他周旋其中,被人从后捂住过口鼻,去过洛家最底层狭小的房间,也曾因为年龄,因为乖巧,而幸运的躲过几年,苟且渡日,直到外界传言,他发病的那次,他差点被玩死在那个屋子里。
他替代两个人的罪责,瞒的那么好,外人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瞒。
他在等洛颜有了实力,等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哥哥会像他一样受人要挟,等着,哪怕是先前施禹峤那种人都可以骂他贱!看着有些人进出他的屋子,鄙夷,针对,垂涎,玩弄,没关系,只要不让他哥知道,他当狗都可以没有关系!
……可洛颜看到了。
就在今天,他发现被他当成长辈的叔伯在背地里都是怎样侵|犯他弟弟!
“无论他们怎么丧心病狂,我哥都要活着!他很干净,他什么都不知道,前辈,前辈,求您不要动手!”
洛初爬着跪了起来,是那么卑微的祈求,在他哥倒下后,将头撞击着地面砰砰做响,他的额前很快就鲜红一片,可这却也叫刚刚劈晕了许星河,又对洛颜下过狠手的沈程泠感到十足的为难。
入魔的人在这修真界是活不下去的,没有理智的洛颜从那以后走到哪里都痛苦!
“你清醒一点洛初。”沈程泠不忍,但动了动腿,甚至想继续上前,用理智说的话就是:“洛颜现在连你是谁都不会记得!”
他只记得杀人。
“那把我的元丹换给他。”洛初确实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不让他前行的同时吐出的话语也实在惊人。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句箴言上,如果双生子的结局总是一死一生,“我换给他,前辈,我换。”
沈程泠垂眼瞧见他抓在自己衣摆上的手都已然用力到发白:“让我哥活着!”
沈程泠怔住,皱眉,然后简直抬高了声音,“你的修为才练气!”
真是疯了,这不是救人,这是一命换一命!
可那是他哥!
目光的交锋总是传递了太多的信息,沈程泠闭眼一瞬,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洛初是在他与入魔后的洛颜争斗时将他拦下的,可如今看来,他分明是铁了心的……
沈程泠放下了自己的右手,再次垂眸看着洛初时,眼中带着怜悯,只有这一点的时间,远远的地方,那个入魔的少年此刻已经爬了起来。
在危机与理智中,情感与抉择中沈程泠最终还是服了软,他问洛初:“你觉的洛颜他是怎么想的?踩着你的尸骨,无能为力的看着你的一切,他以为你们的爹娘不在,当兄长的一定会护好弟弟……”
“可是。”洛初呆了,余光看向边上,眼角有泪水就不自觉滑落。
然后拉在沈程泠衣物上的手忽然就显得那般无措,少年的眼中尽皆迷茫,他喃喃自语:“本来也该是他活,是我哥,不是我,我,明明我已经身陷囹圄……没得救了啊。”
说这话的时候,洛初整个人都已经瘫软下去,跪坐在地,半仰着那张苍白的脸,先前滑落的那一道泪痕只让他显得更加凄凉。
苍白,不解,沈程泠没见过,也觉得一个少年的眼神不该这般。
他不是困兽,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凡人,可悲的是,他求问的也并非神明,沈程泠他自己啊,也是如同洛初一般被困在这茫茫人世的一个庸碌凡人罢了。
凡人的命由天定?
不,自己的命,就该自己来争!
沈程泠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咬牙想了很久,最后视线移动看看自己的掌心,“没有人唤醒一个入魔的人,古往今来没有先例。”
洛初的眼中染上绝望,然后缓缓在地面摸寻到了一把利器,他哥活不了,他也不想活……
“但我是这修真界百年来唯一一个渡劫期。”沈程泠说:“拼尽全力,没有先例,为何敢言自己不是那个先例?”
洛初一怔,手中利器被他放松了些许,同时,他也抬眼看向沈程泠:“前辈?”
唯一的希望如果有,沈程泠想这会,说他傻也好,疯也好,多管闲事,善心泛滥那都无所谓。
就像沈程泠总看不惯那姓施的小子去戳洛初的痛点,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曾痛过。
深陷泥潭,方知众生苦难。
全力一拼,只是为己为人。
修士修行,分灵台,灵境,灵识,经络,丹田,躯壳,最后将周身修为凝聚归于一点,视为境界。
沈程泠手中的灵力再次聚集,而目光也逐渐看向前方,大殿西南角此刻的洛颜,曾经那个和煦的少年周身全被黑气笼罩。
他眼中赤红,双目含泪,其实那眼眸真算不得有神却也不算是无神,洛颜死死的盯着幻境中的一个方向,却不是盯着现实中已经站在他面前的他们。
现实就是好人还没杀坏人,却被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牲逼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邪。
凭什么?
那一瞬间沈程泠被那无端的意气占据了理智,从那石室中直冲而上。
入魔的人真的很厉害,洛颜虽然只有金丹气修为,但拼尽一切,燃烧寿命,手中的黑焰还是和沈程泠的前招砸在一起。
石室一时间星火缭绕,伴随着几声疯狂的嘶吼。
杀!杀了他们!
双生子也有分先后,洛家的这俩兄弟年少失怙,于是从有记忆的那天起,洛颜就自觉担起了哥哥的使命。
十年如一日,可是……他没有护好弟弟。
阿初,洛颜的灵魂似乎都感受到一阵战栗,恨不得回到最初,就是要杀光眼前那些洛家人!
直到终于,沈程泠抓住空隙,一手擒住洛颜的左臂,脚下狠狠一扫,将他整个人翻起,从中心原台上的三级台阶上拉下,按到地面,沈程泠指尖点上洛颜的眉心。
灵台中焚烧的烈火突遇一股潺潺的水流。
原本还暴躁的少年逐渐冷静下来。
“哥。”
好像这一切都很有作用,洛初很快手脚并用的向他们这边艰难移动。
沈程泠瞧着洛颜眼中的光彩好像逐渐如初,视线的焦点终于落了实处。
沈程泠面上露出欣喜,“洛颜?”
他试探的询问,然而下一刻,才恢复一瞬的洛颜面上便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在真实与幻境中挣扎,分不清今夕何夕。
沈程泠的欣喜很快就转为凝重,眼瞧着一旁,洛初还拿着匕首的双手已经握上了洛颜的手:“哥,你再撑一下,前辈在想办法救你,你撑一下好不好?”
远远的,一边看戏的灵体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遗迹中目前只剩下许星河一个还没有得出答案的试炼者了。
他虽然被沈程泠劈晕,人靠在石室的边缘被众人遗忘,可劈他的人并不知道,这样并不能中断试炼。
可同样,当这整个遗迹中,最后一个试炼者也面临失败时,土灵将会毫不犹豫的把眼前所有人全都请出遗迹。
试炼失败者的代价是会被这遗迹抹去一整段有关此处的回忆以做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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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许星河面上早是沁出了几层薄汗,和洛颜瞧着过去的真相不同,许星河瞧见的……似乎就是未来。
“阿……初。”
在现实与虚妄中挣扎,洛初早就因为他哥的目光而泪流满面,他不断的低头,用自己的脸去碰哥哥的手,又声线哽咽:“我在,哥,我在。”
“洛颜,凝神。”沈程泠不愿放弃,所以源源不断的灵力一点一滴的探入洛颜的灵脉,无一例外全被某名的黑气沾染。
好像此刻除了洛颜的丹元外,连识海中都遍布死气。
他们都明白了最后的结局,沈程泠看到眼前的洛颜突然对他致以了一种感谢的笑颜,于是他立马心觉不妙。
果然,当明面上的黑气消散时,洛颜突然拉紧了洛初握住他的那只手,并将另一只抬起,按下了他还要继续拖延的举动。
手腕突然被人一压,沈程泠的眸地闪过惊诧和复杂,然后就瞧见眼前恢复了三分气力的洛颜突然借着沈程泠的力道强迫着自己撑着一只手肘,直到终于坐起。
洛初惊讶,又连忙伸手:“哥?”
“哥哥没事。”洛颜笑着,分明是隐藏了那重伤之下的裂痕。
沈程泠想说些什么,唇瓣动了动,可洛颜似乎更早猜到了,先他一步,顺道伸手,抱住了洛初。
或许是哥哥的怀抱依旧温暖,所以沈程泠瞧见洛初面上的神色从担忧,迷茫,惊诧到欣喜,多种转变直到最后,他高兴几近忘乎所以,抓住洛颜的衣料,双手就那样死死的攥着,越抱越紧,越抱越紧。
“哥……”
满脸的泪水都要糊在他的衣襟上,洛颜神色晦暗不明,抬起的右手轻轻抚摸着洛初后脑长发,右手也拍打着洛初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以后都会没事的。
“洛颜!”
沈程泠瞪大了双眸,一切的意外全都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洛初自始至终没有放开自己紧握在掌心的匕首,洛颜死,他就死,救不了,换元丹,他拼尽一切只求换回一个完整的洛颜,洛初想了千百种退路,全是洛颜的退路。
而洛颜只想了一条退路,却在洛初感到欣喜,以为真的得救时,一把牵住他的手,将那个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在那一瞬间,遗迹中的世界都好像静止,无数的鲜血从这个好不容易清醒的人口中吐出。
也将洛初这个刚刚才体会到失而复得心绪的人死死定牢在原地。
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连耳边都是嗡鸣了。
他哥的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甚至不如旁人的反应更快。
沈程泠迅速撑在他身后,封住了洛颜的几个穴道。
为什么?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绪皆不明,“阿初,你要,杀了我。”
可洛颜一边死死按住洛初拿刀的手,一边又拿着自己带血的指尖去触碰眼前那个已经完全失了反应的洛初。
“我,把我的心给你,心间血,同灵丹,我这样回去,无用,是哥哥无用,护不住你。”
他边说边止不住的颤抖,哽咽,又实在发不出什么力气,气息渐弱,洛颜连说话都逐渐开始变得勉强,断断续续。
洛颜抓紧了洛初的手,很紧很紧,另一只手也从他的脸颊滑落,按在洛初的左肩处。
洛颜脸上的泪和血也不知是哪个更多,但到最后,他眼中的光彩却是无人能比,他在拼尽最后的全力告诉他的弟弟:“可是,你要护住你自己。”
所以既然这样,还不如将自己的全部留给洛初是吗?
在那一刻,沈程泠读懂了洛颜的意思,他也看向洛初,多希望这个少年在这刻不要呆滞,回应回应吧,回应回应他哥哥最后对他的话语。
不要眼里全是鲜红了,看看他哥哥,看看洛颜啊!
绑带是洛颜手上的腕带,却被他一点一点解下绑在了洛初手上。
“阿初。”洛颜尽力的,在最后意识没有涣散,个体还存有最后一丝清明时尽力的去看,眼前的,那是他的弟弟啊。
洛颜吞了一口血沫,边将自身最后全部的灵力尽都传输于那条绑带之上边对洛初说:“这是,哥哥,从今往后,它会,代我守护你。”
40. 他捏碎了那枚留影石
“哥!”
洛颜的眼中逐渐模糊,当他再也撑不住自己,将插在胸膛上的匕首用力一转,伴随着一声嘶吼,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剖出来的时候,洛初终于被他这一番举动惊醒。
从麻木茫然到瞪大眼睛,拼了性命上前,双手好像怎么都不够用的妄图去堵住那个血窟窿。
心间血,同灵丹,他们是双生子,洛家,洛颜读过的,多的是秘法。
在口中呢喃几声,一切血腥就化作光华逐渐融入了洛初的身躯。
“我不要,我不要!”洛初沉溺其中,试图阻挡,为什么还在流?为什么堵不住?为什么洛颜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居然能有那么多?洛初他这辈子没对洛颜说过一句重话,可临了了,他却对他哥的做法大加阻拦。
“我不要,你听到没有?哥!你收回去啊!你把这些东西收回去啊!”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让他从一开头就死了。
这样并不能阻止一个生命的流逝,洛颜将能够出秘境的玉穗塞到了洛初怀中,沈程泠在这一番变故下终于恢复冷静。
在空中的光灵逐渐散去时,一粒小小的因子没有飞向洛初。
而是钻进了沈程泠的耳中。
“前辈,如果可以的话,今后请您帮我照看一下阿初。”照看一下我弟弟。
这种话说出来,洛颜知道他是不会拒绝的。
是啊,怎么拒绝的?一个爱弟弟的哥哥在生命的尽头给他最爱的弟弟寻找的最后一条退路。
远远的地方,沈程泠好像瞧见了那个少年的身影,直至洛颜朝他行了一礼以作感谢,连虚影都渐渐消散。
沈程泠不知该作何心态,大概心头也有一点怅然。
于是半晌过后,他放下洛颜起身对洛初道:“走吧,你哥已经不在了。”
“不是,不是!”还坐在那片血泊中,紧紧的抱着他哥尸首的洛初不停摇头。
不是,不是的……
他不愿接受,洛颜用命逆转还他一个正常人的体魄,强行将他的修为无副作用的提到元婴,因为他们是双生子。
如果双生花的命运一样,那么花开并蒂,活下来的……从前的洛颜,如今的洛初。
这场闹剧该落幕了。
沈程泠回头转身,留给身后洛家那两兄弟最后的相处时光。
石室之中,他的目光偏离,最后回落到墙角,还有一个人,该解决自己的事了。
许星河,对于这个徒弟沈程泠走的很慢,短短几步,尽的大概就是他们的师徒缘分。
这些年,作为穿越者和主角的对立,沈程泠自认,他不是个好师尊,把自己的徒弟养到这么大,其实也说不上是养,大多的时候许星河是自力更生的。
还要容忍自己这个脾气一点都不好的师尊,“你应该,是恨我的吧?”
终于做到小徒弟面前,沈程泠居高临下的俯视,然后终于蹲下,伸手,沈程泠轻轻拨开了许星河面上被汗水浸湿的鬓发。
怎么会有这么多汗呢?是做噩梦吗?
“没关系。”他的眼中是柔情,如果许星河睁眼,如果沈程泠现在没有伪装,那么他的徒弟就会发现,师尊从来没有用这么温和的目光注视过自己。
然后对他说:“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如果我们不要在对立,今生,你还我,来世,我欠你……”
语落,冰棱现。
沈程泠手中原本轻柔的动作都化为杀招,又好像正对应了许星河此时的噩梦。
乍然间,梦境对应了现实,“不要!”
在那冰棱离许星河的命门只余一寸时,这人突然开口的一句话也叫沈程泠生生停下了继续往前哪怕一寸的动作。
“不要……穿越。”
手中的冰棱在那一瞬间突然就碎了,沈程泠有些呆愣住,眼眶里的眼珠子都在眼前那个人身上不知所措的扫动。
胸腔里的东西好像受了一记重击,浑身发麻,他就那样看着眼前靠在石壁上的许星河,即使这个人的呢喃声已经逐渐减小,到最后甚至微不可查。
“你说什么?”沈程泠真的迫切的需要那个答案,于是整个人向前,双手死死的抓住许星河的臂膀。
此刻已经疯魔,和觉得洛颜没死的洛初不会有差别。
他居然妄想一个沉浸在幻梦中的人给他一个想要的回答,并且前后的摇晃这人,渴求道:“许星河,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灵光突然从最后一个试炼者身上散尽,许星河整个人倒了下去,额角磕在沈程泠肩头。
认同感又像指尖的烟火,在那一瞬间并不长久,沈程泠接住了他,内心的波涛却久久无法平静。
再说一次啊!
“试炼失败。”土灵再次现身,飘飘淡淡的从半空落地,立于那高台之上,遗憾的宣布结果。
也就在这时,沈程泠才注意到这整座遗迹中居然还有一人。
大致是个五六七八岁的孩童,晃荡着两只挂着银铃脚环的双腿。
撑得下巴看他们:“好了,那我现在要收回你们这些试炼者的记忆了。”
“!”
话落时分,众人回首。
土灵脑袋向旁一歪,看着洛初的时候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对了,你哥哥死了,你很痛苦吧?”
他起身飘浮到洛初身前继续道:“不如,我让你忘了他,把他从你的记忆中清除,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土灵的话语和手中动作同步,丝毫没有在意在他眼前的洛初已经因为他的这段话而浑身颤抖。
直至这遗迹中的两道光点全都一左一右飞出。
死人不需要遗忘,只有活着的两位历练失败者需要。
“不!”洛初蹲着腿,几乎惊恐的后退,他已经带不上洛颜的尸身离开了,可他至少不能忘了他哥哥!
飞在上空土灵摇头,表示遗憾:“冥顽不灵,记忆有什么好?只会带给你无尽的痛苦,不如遗忘。”
千百年来都是这个道理,沈程泠眼看着另一道光点没入许星河的额间,一切的噩梦都会被留在梦中,他想要的答案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那时。
也好吧,许星河的眉眼逐渐舒展,一切退回刚入秘境时。
“前辈。”
沈程泠现在是洛初唯一的退路,他不能也不想忘了洛颜,所以跌跌撞撞,求着跑着,终于又一次拉住了沈程泠的衣袖。
身后有着牵扯感,沈程泠回头,看到洛初。
那张唯一带着希冀又迫切的脸,沈程泠真的不知该如何。
洛颜的嘱托还言犹在耳,他今日已经帮了太多,沈程泠开始反思,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插手,如果他们没能被施家的那些人记上。
沈程泠记得在进入遗迹的通道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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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些人的尸骨,可如果,妖兽来袭的时候他没来,如果他们的血没有滴在湖面,如果没有遗迹,没有机缘,没有两生花……
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好像每一条看似对的抉择背后却又牵出更多的,更加复杂难以解决的因果!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了……
“洛初。”沈程泠默默拉回自己的衣袖,冲眼前的洛初摇头。
规则吗?
“前辈。”洛初没有死心,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为难旁人的性子,于是他费力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留影石。
几乎祈求的塞到沈程泠手中:“我知道规则。”他迫切的,紧急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满含哭腔:“求您了,只要把记忆留下,我只要把记忆留下,我不要忘了我哥。”
砰砰砰——
他把头磕的太响了,沈程泠拿着那块留影石,手也握的生疼。
他看向了洛颜的方向。
可是……洛颜已经不在了。
如果洛初还记得……咔嚓,石头在沈程泠手中碎裂。
紧接着迎上的是洛初磕下去后,突然僵直,然后缓缓抬眸,不可思议的目光。
“忘记吧。”四目相对,沈程泠看着眼前额前皆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洛初,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留影石的碎末自他掌心滑落,“洛颜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无主的光点终于从后方击中了少年,洛初眼里似乎还藏着那一句你在骗我的,对吗?
直到记忆逐渐逐渐如退潮的海水从他脑中散去,少年的一声嘶吼,死死攥紧了眼前之人的衣物。
他的那一眼是那样刺痛人心,落在沈程泠眼中似乎又在质问他的背叛。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只是举手投足间,稍微的,顺手的施舍而已!
洛初倒在了地上,手依旧不放,沈程泠就那样默默看着,拾起了洛颜先前塞到他怀中的那枚玉穗,然后重新塞进洛初的指缝。
少年的力道实在过于执着,沈程泠用力掰开洛初的手塞了很久。
“他也是哥哥的朋友,你也看着我们一路。”洛初趴在地上努力仰头,眼中从猩红到恨意,声声泣血:“为什么?你明明有这个能力,我哥明明也将你当成那个可以托付的人啊!”
“沈程泠!”
当沈程泠自己的真名被眼前的洛初叫出来的时候,他是半点也不意外。
这一整个修真界只有他一人是渡劫期且与许星河有瓜葛的,只能非他莫属了。
“你恨我吧。”他按着洛初的手捏碎了那枚玉穗,秘境向外传输的阵法开启。
“如果,这能令你好受很多的话。”
对着即将消失的洛初,沈程泠分出了一缕神识在洛初身上。
算是完成他哥哥的交代,能护着他安全离开洛家。
从那以后,洛初将再也不会记得过往,忘记吧,好好生活。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洛初的指甲深深陷入土地,五指山满是血痕,可是他拦不住记忆的流逝,就像挡不住洛颜的死亡。
沈程泠做完了一切,回过头,抱起许星河,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洛初。
这回,眼里再也没有怜悯。
他不对既定的事实怜悯,只对已经被传送阵逐渐模糊的洛初道:“那我等着,你来给我报应的那天。”
41. 自得小狗
【沈程泠的幻境。】
颠倒之境。
追溯过往或未来,寻人执念之所在。
凡进入者,身临其境,忘却过往,只当幻境中的一切都为真实。
沈程泠是极不愿意来这的,但土灵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再睁眼,周遭却是一片虚无的星空。
如极光般闪耀,蓝色,紫色,是交织在一起的星海。
这是哪?
半柱香前他下意识的环顾左右,终于,远远的瞧见许星河那道熟悉的背影,于是沈程泠又一次按照自己的下意识动作上前。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听见,“你决定好了吗?”
隐隐约约间,竟发觉在许星河身前仍有一人,正与他交谈着些什么,而后许星河点头。
那人终于满意,伸手拍了拍他的左肩,嘴里发出一场串愉悦的笑声:“哈哈哈,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大儿嘛。”
“想要那就留下来。”
好熟悉的感觉,沈程泠默默走进了许多,终于,眼中瞳孔微颤。
那个全身都散着金光,面容清俊,双眼却是一青一蓝异瞳的人……是天道!
天道说:“我让他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给你准备的,可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喜欢,好好好,好在先前雷劫他命大,也是我下手没了轻重,以后也要好好的。”
什么意思?
沈程泠停下了步伐,开始后退。
他最怕的,许星河的选择,因而浑身冰凉,汗毛倒竖。
“师尊?”
终于远远的,许星河发现了他的行踪,于是回头。
沈程泠定睛再看,先前分明就在那处的天道霎时消失的没有影踪。
是啊,那是天道。
衣袖下的手缓缓攥紧,沈程泠扯起嘴角,看着远处朝他而来的许星河,一时间千万种思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直到最后,沈程泠放下一切,装做关切的询问,“刚刚去了哪?我找你半天。”
“啊,没有啊。”许星河抬手挠挠后颈,然后抬手来牵他的。
沈程泠神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要求:“许星河,你抱抱我。”
正与他对面的许星河眨了眨眼睛,似乎对沈程泠突然提出的要求表示欣喜,于是几乎立刻马上的顺着他的背部,将他整个人搂在怀中,温柔询问:“怎么了?想我吗?”
“是啊,很想你。”沈程泠靠在他的肩头,手中寒冰凝聚的匕首一点点现了雏形。
许星河笑着打趣:“明明是师尊说回家我才在外面奔波,你回去都不想带我,现在又说想我,师尊你啊,就是这张嘴最会哄人了。“
“是吗?”
不忠的男人,该死!
……
当红色的鲜血涌现的那刻,整个遗迹都是一片震动。
试炼者的试炼过程从来都是被留影石记录,于是众人惊呼。
土灵直接坐不住了,嗖的一下起身,因为从来没有哪个试炼者会像沈程泠一般的果决。
“我去!”先前坑了沈程泠一把,此刻陌百迁的神色却是嘴巴张的能塞下真正一枚完整的鸡蛋。
这下真是要活着与眼前主殿石壁高墙上的那个小孩计较,他指着播放试炼的流影石满脸怀疑:“这是你们的试炼?别是放水了吧?他,他他……”
沈程泠这下手果决,有哪里像是对他徒弟有半分心软的样子?
分明已经沾满血的试炼场不在需要动静,只是迷迷糊糊间在那一片血红中似乎传出恶鬼的叫嚣,叫人听不真切。
沈程泠好像……哭着在挖死人的心脏?
但是他落泪无声,于是恶寒霎时充斥了陌百迁周身的每一根神经,他下意识抬手,搓起双臂。
“你果然够狠。”洛初道:“对人,对己。”
无论是谁,他忘不了沈程泠当年的背叛,即使后来自己回到洛家是沈程泠的分魂为他保驾护航,直到他的执念寻回记忆,屠了洛家满门。
这回看似高高在上的仙尊还是出手,洛初知道,好几次是沈程泠在暗地里相帮,这才叫洛家那些人即使想从后偷袭也不能近到他身,所以多可笑啊,洛家覆灭,仙尊何尝没有一份功。
只是沈程泠的这份功劳并不足以让洛初装作一切没发生。
更加不足以让洛初放弃,几日前有人找他,许诺拿到了机缘,引来了他数年前的这两位故人,对方就能帮他复活他哥。
遗迹的震动不停,终于,半晌过后,石台中央的灵力场又一次散开,相对立于主殿中央石台两侧的沈程泠和许星河同时后退半步,睁眼。
沈程泠在瞧见许星河的刹那,恍惚了一瞬,也意识到先前一切是假,只是一重幻境让他的心态转变。
于是两人几乎很同步的全都快速上前,绕过了石台。
但三步以后,当沈程泠抓住现实中许星河的左手手腕试图找东西给他锁起来的时候,他懵了。
许星河也拉过了他的手腕,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十分不管不顾的就一把将他扯到了自己怀中。
许星河是个连续两次都没有通过试炼差等生,但因为沈程泠已经试炼成功,于是他的噩梦结束。
这一会,他终于真的抱住了沈程泠,于是一手按下他的脑袋,一手牢牢箍住他的身形,用力到发紧。
总是叫人不知所措的。
沈程泠试图回头,脸埋在许星河的衣物里,双手又因为这种禁锢而不得不扶在许星河的衣襟之上。
“许星河?”沈程泠的话语是茫然的。
一如这遗迹中的一切。
“你不许喜欢他!”许星河语气强硬,于是手臂也不断缩紧,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
但是……在他的幻境里,陌百迁和沈程泠成了亲!于是,魔头将他喜欢的沈程泠带到他眼前。
魔头找死!
许星河凶狠的目光立即叫三级阶梯之下的陌百迁感到警觉。
手中烟杆默默向前,转在手中。
这是秋后算账?他可还没上手碰那机缘?
陌百迁看出了许星河这厮小气,天道眼瞎。
不过试炼过关,土灵无论如何都只能拿出他的本体了。
那是一颗暗黄色的光球,突然就在众人身后的石台之上咔嚓一声,石台中央下陷了一个小小的方格。
然后土灵的光斑就冒了出来,最后到一整个光点。
沈程泠在缝隙中回头,许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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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还没放开他的打算,可是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机缘身上。
土灵。
身上的其他三灵在召唤,沈程泠也不是自己怎么了,突然一阵腿软,后颈处的图腾又在作祟。
但他向下软的动作显然也叫许星河发现了端倪,于是本能的将他托起。
许星河不记得白晚意,他心目中的恩人哥哥当然就不包含当年秘境中发生的那些。
只是沈程泠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花香总叫他觉出相熟。
土灵原地跺起脚,指着沈程泠就开口乱骂:“好好好,你真是个克星,当年你强他弱你不要,如今他强你弱了!”
机缘也要找个好主人,土灵气愤,许星河是个不争气的,两回试炼都没过!
土灵认主,但这份机缘……当场就有人立即出手。
许星河瞪着陌百迁,沈程泠瞧着那土灵,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洛初。
七年过去,当初的少年早已褪去了少年青涩的模样,虽然相貌如故,但举手投足间早就是超越他这个年龄的故事。
他哥死了,他与他哥同葬在分别那日。
他想活,于是几乎瞬间,他登上石阶,夺过了石台之上的光球在手中。
“哎,你!小兔崽子!”陌百迁见状都直接放下了先前看似从容的姿态,几个瞬步去追。
于是洛初立马反手就跟他打了起来。
沈程泠见状也要推开许星河,抢夺机缘,这对他实在过于重要。
可谁料他这一推不仅就是没推开,而且许星河目光瞧向远方,还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这么急着去,是要帮他吗?”
沈程泠愣住,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读懂从许星河口中说出的这个公式,但他瞧见许星河的眼睛好像不敢看他,看着远远的地方。
水汽一点点凝结,而这人抱他的时候不敢用力,但放下手后,扣在自己肉里的指甲却是一点也不知心软。
许星河的指甲上很快就有血迹了,先前的传闻他是不信的,可现在,许星河想知道沈程泠和那魔宗宗主为什么一副很熟的样子?
哦,对了,七年前,沈程泠上问心台被定罪的时候似乎还有一条,勾结魔宗。
师门的人在他的住所搜出一枚陌百迁特有的玉令。
原来他们果然就是很熟的!
“哭什么?”沈程泠抬手,大拇指奇奇怪怪的碰了碰许星河的眼角,看他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没有哭。
心头不知为何就变得不太理智了,明明机缘更重要,但是沈程泠却为许星河的这番姿态而停留片刻。
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解释:“不是帮谁,我要那个。”
话落,许星河似乎也看了他许久,沈程泠看出对方在他面上找答案,于是不躲不闪,直到许星河略微迟疑的确认:“真的?”
“嗯。”沈程泠瞧着他的脸,忽而凑近,在许星河侧脸落下一吻,并轻言:“真的。”
于是那个瞬间,许星河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炸开,而后紧紧的抓住沈程泠的手握了一握,然后放手转身。
抹抹眼角,连语气里都是瞬间压制不住的雀跃与那来路不明的自得:“你要的就是那个东西对吧?”
42. 我是谁?
土灵。
话闭,许星河直接冲出几步。
像个极度需求褒奖的孩子,于是整个遗迹的风云变化,他一下插到洛初和陌百迁之间。
引来了魔头极度的不满:“小兔崽子!你们两个!尊老爱幼懂不懂?”
不懂!
“前辈如此之仪,又为何不可礼让后辈?”洛初抓住光点不放,人退到了石室墙角。
后腿一不小心踩中当年不知谁人的白骨,那骨头架子就此一散。
都说人死如灯灭,沈程泠的眼皮一跳,而后别开了眼眸。
也不知那人生前如何,只是他这死后的场景实在叫人没功德。
沈程泠差点为此笑出动静,如果他的记忆不差,洛初如今踩着的那具尸骨,不正是当年设计他们,致使妖兽追杀,洛颜身死的元凶之一?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热闹看的挺起劲?”
不料恰在此时,沈程泠忽闻上空凉凉一句,他因此回眸,土灵的灵体并未跟从着本体,大致是因为又选错主人而导致他那刻的神情何止一个哀怨能说明?
沈程泠偏开视线向上,见状,也是无言,“那我该怎样?”
从来只听说金木水火土五灵是机缘,但也从未有人说过这机缘之中还能有点化成灵的存在。
就像沈程泠先前接触过的水,木,火三灵一般。
而眼前这个土灵,“你又为什么成灵?”
沈程泠突然好奇,于是相问。
只不过因为他的问询,土灵怔在原地。
眨巴眨巴着双眼,与眼前的修士四目相对。
然后,就在沈程泠的眼皮子底下,他是生生瞧着眼前这个小家伙逐渐红温。
土灵的一张小脸红成了俏色,然后突然一手捂住脸颊,一手向前挥舞:“哎呀!你看人家做什么?”
沈程泠眼中瞳孔微微放大。
瞧那模样,活生生一个被流氓调戏的小寡妇。
惊的沈程泠浑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出来,他是什么很变态的人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土灵的视线从他自个张开的指缝向外一瞧,沈程泠微压着眉眼,双手抱臂,整个人又有几分闪躲的模样,赤.裸裸的嫌恶!
于是他当即跳脚,小小的短腿在虚空中一瞪。
可怜几千岁的人了,外貌长相却还是几岁毛童,生气的时候鼓着一对滚滚的腮帮,连人老头吹胡子瞪眼时需要的胡子利器也没有。
吹了个空气,在沈程泠眼中成了:你……是来逗我笑的吗?
于是他试探性的伸手,揉了一把半空中土灵的头发,迟疑着发言:“真棒?”
是啊,太棒了,土灵一整个僵硬,等沈程泠松手,然后失魂落魄的转身,飘飘荡荡,然后一整个灵体就那般悄无声息的在一人注视中融入了石室中那面刻有箴言的石墙。
咔——
石面轻微碎裂的声音在那瞬间没有引起任何哪怕一人的注意,但再接着,遗迹晃动。
土灵认主,于是守护他的遗迹便已经没了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
“怎么回事?”
一众人等纷纷抬头。
连石室顶部都在摇晃,时不时的小石子滚落在脚边,激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慌。
“那你知不知道机缘不是给你的?”
土灵明明已经消失了,沈程泠的耳畔却还是想起小孩的声音。
是啊,机缘是天道留给主角的。
他觊觎,所以,天道烙下的图腾会反噬。
但土灵听后却只是随意一笑,而后说:“那个图腾不是天道烙下的。”
什么?
一时间血液莫名发冷,沈程泠低眼,在心头思绪万千,试想这东西如果不是天道设下专门用来针对他这个穿越者的,那为什么没错他一接近机缘,或者一想做什么伤害主角的事就……
过往的一切似乎在某一刻又乱成一团麻线,让人理不清楚又看不真切。
沈程泠是极不喜欢这种感觉的,但土灵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只道:“坐下,调息。”
在这个怎么看都是要即将崩塌的空间?沈程泠回过头来,虽暂且放下那些却仍面带犹疑,想了片刻,但随即也还是一掀衣摆,盘腿而坐。
反正试炼已过,机缘认主,土灵总不至于要害死他然后另换一个主人吧?
“东西拿到了吗?”
谁知正是此时,众人慌乱之际,洛初的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黑洞。
一黑衣蒙面女子从洞口直出,来到他的身侧。
洛初见人,似乎曾经就认识般点头:“拿到了。”
女子闻言伸手,“给我。”
“不。”洛初摇头,明明是同伙,可这时他却有着自己别样的小心思,对着那个蒙面女子道:“你先告诉我怎么复活我哥。”
复活?
好离奇的话语,这就不由让后觉的注意到洛初他们的陌百迁蹙起眉眼,然后挑眉,后退半步,将自己隐匿在后方的石壁阴影之中。
四面观测,这遗迹怕是要不好了,怎么出去?
魔宗宗主,总不能到机缘没到手,自己还搭进去的地步。
“慕轻芜!”许星河忽然一句大喝,于是劈手就是一掌打来。
他先前因为那女子蒙面还只觉眼熟,直到洛初后退那刻,许星河终于认出。
这不正是当然在凤凰城的慕小姐本人?
女子闪身,向后转了一圈,于是竟也在最后一刻躲过了许星河的突然袭击,这下也不装了,面纱一扯:“好久不见啊,许公子。”
“难道你还没放弃?”许星河的面容却是不善的,他甚至不明白,一个女子何必痴情于此。
“沈程泠是沈程泠,你那个墨笙早死了,就算你……”
“打住!”慕轻芜抬手,停下了这个话题:“我不是白琦。”
飞升。
那是每个修仙之人自入修行之路时就注定好,要穷尽毕生之力,倾力追逐的存在。
慕轻芜自分魂之日起,白琦便带走了喜怒哀乐悲恐惊,七魂中所有有关于墨笙的情感。
而余下的这个慕轻芜:“我是恶魂。”
不当耽于爱,只一心飞升的恶魂。
许星河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当即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捏出黄符问:“那曲靖呢?当日凤凰城,那带走了她和白琦的尸骨!”
如果白琦和慕轻芜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两道分魂,许星河没什么好问。
可是那个曲靖好像不太一样吧。
原本是个活人,被白琦救下,活在死城,自愿堕落为鬼,本来一直跟在慕轻芜身侧,但白琦身死那刻,她眼中的震惊与绝望又不是假的。
白琦对她,也只是当成一样趁手的兵器吧?
慕轻芜的神色不自然一瞬,随即后退,手中化出一柄折扇:“许公子管的真多。”
“翎羽扇?”陌百迁嘴里喃喃半句,然后突然扬声:“小心!”
话落,扇面平滑而出,如刀锋般凌厉直朝许星河旋转飞去。
铛——
火符在半空与之撞出星火,可随之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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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羽扇分做无数个扇面,当场围绕着许星河成了一个扇阵。
“这是我们魔宗的宝气。”陌百迁此刻就悠闲的靠在石壁边缘,他已经找到了离开的方法,也明知许星河那一下还陷入如今这般的麻烦。
可他就是看着,关他什么事?这叫现世报,是两个小兔崽子不尊重他这个魔宗宗主的报应。
慕轻芜后退,见机一把钳住洛初的手腕加力:“把东西给我。”
“呃。”剧烈的疼痛自腕间传来,洛初的视线快速在眼前慕轻芜面上转动。
什么样的神情是认真,什么样的神情是骗人,其实早在他年少,在洛家历经那场噩梦时就已经会看。
只是这七年,他都在做一场不愿过来醒的梦,这时只要有人给他希望,真的只要希望就好。
“我哥哥,告诉我。”于是他反手拉住了慕轻芜的手。
“啧!”不耐的咋舌声从慕轻芜那发出。
想这一个两个,从白琦到洛初,都为了死人要死要活,实在看的人心火大。
于是她忽笑问:“你真想知道?”
洛初闻言,顿觉眼前一亮:“是!”
慕轻芜问:“哪怕一命换一命?”
洛初没有犹豫说:“对!”
“好啊。”于是,慕轻芜面上的笑意也就变得越发真切,暗自抬手。
真的不能醒吗?
是真的不愿醒啊……
“那你就去陪他吧!”
噗呲——
忽的被利刃贯穿腹部,刺中灵丹,洛初整个身躯下意识向前微微蜷缩,腿部发软,刀刃再进一寸,咔嚓,什么东西微微碎裂,洛初手中力度终于有所放松,慕轻芜拿手一掰,土灵的光球就已然被她握在手中。
见好就收,她当即抬手收扇,转身欲要离去。
“等等,告诉我。”
谁料洛初半跪在地也死不松手。
麻烦!
于是慕轻芜果断又补一掌,不行?再猛力一甩,直至最后,阵散了,慕轻芜被许星河一个重伤,后退,单手扶墙,目光恨恨,但随即还是叫她逃了,叫人不甘。
“没用了。”另一头,看着底下捂住腹部的洛初,陌百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把玩大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修真界每天死人,洛初也不会是那个意外,而一切视为软弱的情感,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曾经相识一场。
许星河回头,心中亦是不平,那是沈程泠要的东西。
还有,他的视线也无意识瞄向了地上的洛初,迟疑:“你……究竟是谁?”
铮——
话落。
寂静在无声蔓延。
半跪在地上的洛初突然嘲讽一笑,既而且又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
暗黄色的关点浮现。
这时他们才心惊。
洛初也不傻,他只是……一个不愿睡醒的人罢了。
“我是谁?”洛初看看土灵,忽然又抬眼,目光直直,盯着许星河的面容,似是疑惑:“许师弟,你真的不知我是何人吗?”
那一模一样的面容,那只几年不见的沧桑。
“我叫洛颜,后面这个是我弟弟阿初。”
霎时间,忽有一阵刺痛,如针般直直扎入许星河的脑海。
“你好。”
记忆中的……那是谁?
“我叫洛初。”
那个腼腆少年。
“哥,不要啊,你忘了吗?我们是同伴啊!”
那个试炼之际,在哥哥手下,拼了命的……救他的洛初?
43. 人生的课题
没关注石室之中的其余三人是如何震惊,石台之上,沈程泠正闭着眼接受传承。
“今日化形……扛不过……雷劫……莫来寻……”
……
“……你问过我……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
“……散了……就是断……”
外界的喧嚣一概不知,土灵的传承却让沈程泠似乎远远的看到些……奇怪的场景。
在那一片无边的风雪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只那场景的上空雷云积压,模样既像是有什么异宝出世,又像是什么妖兽化形前夕要历的雷劫。
但到最后,忽有土灵在旁虚虚一叹,终是将他的整个魂灵又重新拉回现实,回归身躯。
“两生花,当年那个修士那样执着,但若要早知道自己找错了方向,怕不是这时都要被气的爬出墓穴,悔不当初吧?”
沈程泠想:“我看到的……是那两生花灵的回忆?”
捕捉到土灵话语中的关键词,沈程泠立马询问,却不想果真,土灵因此有一瞬停滞,没有面对着面,沈程泠只能从言语中判断些许是非。
土灵道:“不错。”
这就好解释了,沈程泠自顾自的继续判断:“你能化形,又那么清楚这段旁人所不知的过往,不会,是借着花灵化形时的雷霆之力吧?“
土灵闻言也因此再次陷入沉默,半晌很是不耐的砸砸嘴。
和一猜就准的人族修士实在无甚可聊的!
于是只尽快指引,让传承者快瞧身后,而沈程泠此刻背对着那面墙板之上,最后半则箴言也逐渐现出崭新的笔墨。
沈程泠睁眼,但最先瞧见的却是自身正前方那副场景,故人,徒弟,死对头。
他因此微微怔愣,但随即沈程泠伸手扶住面前那块粗糙而又冰凉的石板地面起身,转头。
脑中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闪过的,沈程泠抬眸的那一瞬许星河就瞧见了。
然而二人四目相对在空中,沈程泠却是定定的瞧他一眼。
那眼中的意思却是再分明不过,该帮的都帮了,故人,好友,情分,但成长的这一路,是沈程泠最不应该替许星河去抉择的。
“洛颜……”许星河紧闭了一下眼,右手捂头,直到疼痛逐渐远离,他再睁眼时却是眸光下敛,嘴里又喃喃半句。
当日好友逝去的悲痛到如今亦是后知后觉,历经八年的岁月。
分明说好要帮,可阴错阳差,在诸多的不得已下,时间的长河还是分隔彼此,将许星河记忆中,将洛颜的音容笑貌彻底停在过去。
“洛……初?”许星河迟疑着,几乎不敢相认。
“好了好了。”这种无聊的相认戏码早该落幕,慕轻芜走了,机缘留下,陌百迁转了圈手中之物上前问:“小子,东西总该让给前辈了吧?”
机缘……洛初收紧手。
却不料这时忽然强撑起身,他笑道:“我们五个人,既然一起来,那不如……一起留下?”
咔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裂缝终于蔓延至墙面。
陌百迁心头大惊,整个人都愤恨的欲要砸墙了。
执念总是造就出疯子,他当即出手要再夺,但不想洛初突然掉头,更不想这会三人分明内心全都暗藏着三份不同的心思。
可偏偏方向却是出其一致,全向石台中央而去。
沈程泠没有偏眼,便见身后多出一人,许星河伸手,直接便是将他揽腰入怀,前身贴上他后背,温热的触感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一种令人想要后退,永远贪恋的温度。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谁知这遗迹年久失修,土灵的灵体突然从墙里飞出,绕着山空旋转半周,张口就是嚷嚷,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急迫道:“箴言半句就半句吧,我挑了最后半则,应该比中间的有用,你们看着办,我回去了!”
赶死啊?
语毕,灵体却是一个闪身,直接钻入洛初手中的光点。
只叫人连挽留的余地都不剩半分,于是洛初半伏在那石柱台面之上,目光下垂,既也是将自身尽数的气力都花在加速这个遗迹崩塌之上。
然后又遭人阻止,他拼命抵抗。
终于,石壁上的后半则箴言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浮现。
“神魔种,胎无魂,五灵聚,开天门,七九雷劫返生魂。”
五灵聚,开天门?五灵聚,开天门……
沈程泠将目光停在这六个字上反复徘徊。
面上那种庆幸释然,甚至连呼吸都几经变化,可却实在是叫人看的一头雾水了。
天门?天门是什么门?
“这里最多再撑三息!”土灵警告他们,高兴归高兴,别高兴死了,那就一点都不高兴了!
“沈程泠。”说时迟,那时快,许星河拿出个传送符,余光向上找寻缺口,小臂用力,说来就算此刻就将他单手提抱起来想来也不是难事。
所以他说,“抱紧我。”的时候,沈程泠没有照做,并且是连他本人内心都并不知晓,沈程泠觉得许星河一定能带他出去。
他是安全的,但洛初不是。
这孩子为躲那几下,原本被刀刺出裂缝的灵丹这会都快要碎了,于是沈程泠抬手卷起一枚碎石砸出,陌百迁躲了一下,因此指尖勾到洛初头上的那根发带。
少年的所有偏执在那一刻都成了一如当年的惊恐,而后发带上的黑褐色印记在此刻竟就像活过来一般。
“行了!”沈程泠骂陌百迁,一如当初这个魔头说的一般:“你又不要他的命,还总这么拖着他干嘛?”
话落,陌百迁停下动作,这回却是跟个被人踩中尾巴的猫没什么区别:“好好好,你白莲,你圣母!沈程泠你他娘的留下来给这混小子陪葬吧!”
陌百迁跳脚,可说完居然转身就走,不过几日的相处,找死的崽子有什么可叫人手软?
“哥?”
沈程泠看着魔头离去的那道流光叹气,但洛初的那条发带飘飘落落在半空,当它逐渐凝聚出一道熟悉的虚影时,看似对先前那番回忆还没有过多感慨的许星河却下意识的紧了手。
洛初跪坐在地,右手微抬,几乎颤抖着指尖不可置信,直到……虚影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哥!”没有实感的虚影好像在那一刻真的成为了当年那人,于是,洛初的泪水很快涌出,他想回抱住洛颜,可是身形会穿透虚影,消散身后,形成洛颜的点点光斑。
“他曾说过,这是哥哥。”沈程泠突然开口说:“你一直想的,就在你身边。”
“当日,你我都无能为力,可如今,你灵丹破碎,洛初,选择的时候又到了。”
洛初抬眼,眼里迷茫。
沈程泠拔高了声线告诉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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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尽一切不择手段的活着,三年五年,去完成那些未尽之事。”
洛初问:“第二条呢?”
“第二条。”沈程泠垂眸,“第二条耗尽如今已然濒临溃散的灵丹之力,打开一条轮回之路,带着你哥留下的这条发带,万川河上寻觅,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百年千年。”
洛初怔怔的听许星河补充:“他的意思是,洛初,洛颜一定还在冥府等你。”
“既然今生不求,便求来世?”洛初眼中的光被点亮,然后回眸,看着空中那条发带和眼前那个虚影。
显然他已经做出抉择,所以伸手,对着虚空中的身影述说:“哥,这次,我找到归家的路了。”
……
轰隆隆隆隆隆隆——
遗迹的坍塌简直是叫整个琴女湖都成了那山顶上的水瓢,湖水倒灌,奔流不息。
就在四面缝隙挤压直至最终消失的最后一刻,顺着水流的那道光终于像是自天际陨落的流星一般,直直砸向这秘境中的另一处丛林。
沈程泠站稳,头脑还有些许昏沉,此地的四面都是树,他抬手就扶住一颗,如今识海处终于聚齐四灵,下一步,天山。
“沈程泠。”然而他的想法似乎太好了,关顾着向前的沈程泠好似半点都没多考虑,他还有一个徒弟。
一个刚看着好友离去,而本该出力的自己却一忘多年的徒弟。
于是当许星河伸手抱住他,低头,将前额靠着他肩头时,沈程泠后退两步,后背在靠上身后那桩自己刚刚扶着的几人粗古树。
触感是粗砾的,不平的,硌着人。
但沈程泠偏头,双手向前,用力的回抱住许星河,低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有些人有些事,你我洛颜洛初,包括这红尘世间的众生。”沈程泠说着,再侧脸歪倒在许星河身上,侧脸压住他颈侧的几根发丝,他们就这样互相依靠着,沈程泠的目光看向前方,“无奈总要发生的,放手,离别,虽然难学,但这也总是你这一路上,或早,或晚都要经历的。”
人生不是一帆风顺,许星河为此沉默了好久,他低眼是土地,地上有隆起交杂的根系,抬眼是树桩,身侧还有一个沈程泠。
许星河的神经并不算粗大,他知道洛初认识沈程泠,所以沈程泠是白晚意。
其实记忆不清明,可许星河也知道,沈程泠明明那么讨厌白这个姓氏。
“当年是你救我出秘境,沈程泠。”许星河的声音闷闷,说完又抬眼,有句话他想看着沈程泠的眼睛问:“那你也会离开我吗?”
这也是他人生必要的一环?
语毕,沈程泠张了张嘴,他看着许星河,看着他的眼睛,于是实在难以说话,那是个沉重,又实在令人为难的答案,所以许星河不要答案了。
反而一手托住他的后脑,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迫使沈程泠踮脚又进了半步,衣服都被他的大力揉皱,沈程泠的心也跟着乱了一拍,就见许星河闭眼摇头:“我不准,没有你离开的一天,沈程泠,你没有离开的机会知道吗?”
沈程泠的眸光看着他身后的空地闪了闪,喉咙干涩:“可……”
“我想要你。”许星河偏头,于是湿湿热热的触感从耳垂上的那点软肉处传来,沈程泠只觉浑身发麻,然后更多的重量被他压在许星河肩上。
却听许星河带上名字的重复一遍:“沈程泠,我想要你。”
44. 山海城
窸窸窣窣——
恰在此时身后的丛林也传出几声脚步走动时发出的异响。
“等等。”门口忽现班主任!刻在基因里的警觉霎时褪去了沈程泠面上的那半点绯色。
他动手,将搭在许星河身前的腕子向外轻轻推了推。
“人,星星!”
清旖总是这样的,人未到,声先至,随后二人侧目往后。
就瞧见那树旁的丛林灌木中钻出二人。
“师兄。”陆霜华的眸色明亮,只是在目光又落到沈程泠身上时尬住一瞬间,然后立马恭恭敬敬鞠了一礼:“师叔。”
“嗯。”沈程泠点头答应。
也不多说,难免是有些尴尬的,分明先前就在百里城见过,再到后来凤凰城,沈程泠这个为人长辈的也不事先挑明身份。
就瞧着他们这一群小辈,嘴里讲七讲八的,多冒昧。
陆霜华起身,不过尴尬归尴尬,她此时出现在这里那自是有一番别的道理。
清旖跑跑跳跳,高举双手一扒拉,自然而然的就有个许星河抢活,弯腰把他抱起。
清旖坐在许星河的小臂处,两只小短手像是抱爹一样抱着他,开口:“星星,这次是漂亮姐姐的师父让我们来的。”
陆霜华点头,对上沈程泠他们询问的目光开始讲述:“柳师叔在秘境外的那一番发言实在影响过大,如今这一整个迷境之中,几乎隔几个山头就有不同门派的弟子搜寻。”
那搜寻的后果是什么?总不至于是找到人后再请沈程泠这个事件中被指控的凶手回家吃饭吧?
所以,花翎在前周旋,后方又派出了陆霜华,而陆霜华面对他们的担忧却也是神秘一笑。
“师叔师兄不必忧心,出秘境的这一路关窍已经打通了!”
面对这种说法沈程泠他们是不太理解的,但跟陆霜华走了一路后,他们就理解了。
“前辈,前辈,这边走!”
从黄禄到柳家两兄弟,最后一棒,方令仪直接守在了秘境出口。
那真可谓灯下黑,各门各派各家出的小叛徒。
“哎呀。”秘境大门口,方令仪随手顺了把身后马尾,很是肆意道:“我们当然是相信前辈人品,在凤凰城愿意以身为饵的您怎么可能是坏人?”
“只是……世上之事,有时说了也不如不说,尤其那种,众人已然认定的,世间万物,实力为先,我们都不喜欢诡辩这个词,就好像你清不清白不在于事实,而在于别人的认定,为世俗而活,总能活出人样,但那偏偏最可悲,不是自己期望的模样。”
“所以前辈。”她出了一条小道,远远的和离去的他们招呼:“我们等着看你拿出真相杀回来的那一天!”
“多谢。”沈程泠在心头默默补上一句。
从那往后,南行水路,见了江南烟雨,沈程泠有一晚靠着画坊门窗不甚染了风寒,他们因此停留三日。
西下风沙,一张口,风里的沙子都叫人足够受苦,此地艰险,有了上次在江南的经验,许星河特意在临近的祁城买足装备,头巾将沈程泠的整张脸都给围了起来,但脚踩在黄沙之上,一步一陷的感觉还是叫人吃力,清旖的叶子都差点萎了,跳着根须喊烫脚,后来,还是他们共同,相互搀扶着才都走出那片沙海。
北地寒雪,终于,那日到了天山脚下,山海城。
“哇,这座城看着好不一样啊。”
长在山里的草没见过建在雪山脚下的城。
清旖的手支在额前一顿仰望。
“山海城不比别处。”许星河从后面走过清旖的时候顺道介绍:“这里的地势不平,城墙极高,因为气候变化,所以终年积雪。”
“难怪星星之前让我们穿绒。”清旖闻言煞有其事的点头,不错不错。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程泠想了一想,便突然忆起,然后对着刚过城防,登好众人姓名的许星河道:“这是你家?”
许星河怔了一瞬,然后笑着上来牵住沈程泠的手:“你还记得啊。”
原本就是火灵根的原因,于是,许星河的手很热,暖暖的,几乎让沈程泠梦回南方冬日里,手拿玻璃杯坐在教室里暖手的生活。
南方的冬天可真通啊,于是他大学的时候果断择校,学了生物,去了北方。
然后沈程泠就发现自己错了,北方的冬天,教学楼到宿舍那段路名为渡劫。
风雪吹他两三年,他看风雪……作为一个从小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沈程泠他微微的碎了。
可惜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带你回我家——
失落的隐色自沈程泠眼中一闪而过。
“走吧。”许星河招呼了清旖,然后回头轻声道:“现在就带你们去我家。”
接着,步伐移动,许星河走在前头,清旖打着拍子的欢呼跟在身侧。
一路向里,这山海城简直是个天然的雪乡。
沈程泠穿越在一个三月,正是花开,万物自冬雪之下逐渐复苏的日子,那年冬日新春,他没有回家,而是跟着教授和隔壁考古队的学长出门去了一个不知年代的古墓。
然后回来就遇上街头混混跟踪的糟心事!
也不知道他从墓里捡的那个花种子现在开好了没有……
大致走了一柱香,他们就到了一座简单的宅院前。
许星河终于放开沈程泠的手转头开门:“这里的建筑也和别的地方不同,为了御寒嘛,所以我们城的地基挖的深。”
“星星。”清旖不解:“你家门怎么从外面锁上?”
草精真是问到点,许星河的手部动作一顿,随即,清旖觉得沈程泠在后扒拉了他一下。
就像那种出门在外大人管教自家开口没有边际的犬子。
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许星河顿住的动作很快就继续,要不是离得近,甚至连那一下或许都不会被外人察觉。
“因为,我家里没人。”
先前说许星河不知爹娘,其实不知的这个属于他的生身父母。
“婆婆说我是个弃婴,那年真是命大,盛夏回暖的时候在外城河面上被她捡回去了。”
“不过,意外吧。”许星河挂着门锁在那想:“我五岁那年城中闹了次雪灾,她年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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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顾我,就没熬过去,所以后来两年,我是吃百家饭长的。”
他这语气不算起伏特别大,本来就因为人小的时候不懂离别,再加上凡人年岁大后,许多事都是自然而然的。
于是许星河带他们向里,山海城的好多屋子都有地下那二层,为了保暖,为了防寒,反而是明面上的就简单许多。
许星河也不点灯,修仙的好处就是随手一抬,一串天燃的火苗就已经直接涌起。
他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这地下也是石屋结构,主要是为了稳固,长圆的木块无法支撑,我将婆婆的排位放在最下的那层。”
既然回来,就总要祭拜一下,想到这里许星河终于心虚的挠挠后脑,“其实我好多年没有回来。”不孝啊!
语毕,沈程泠借着火光去看他,心里这会却真是另一番不一样的感叹,遂道:“是啊,七岁之后就没回来过吧?你就当你终究被拐子带走了。”
许星河闻言,好像也回忆起了从前,于是面上又多了两份心虚。
直到清旖眼珠子左右一扫,然后抓着他的裤腿直跳:“什么?什么?”
多尴尬的黑历史啊,许星河本来闭嘴不提,但看了一眼沈程泠后便扒开清旖抓着他裤腿的手,然后牵孩子一样的牵上。
“那是我小时候啦,七岁那年城中闹拐子,隔壁家的妹妹在年节的时候丢了,但我看见是一个中年男人把他抱走。”
“是啊,那年你多傻?”沈程泠听到往事自动就接了:“我是闲着多事,路过江南水镇的时候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许星河可真是不远千万里,于是那个时候,他遇上了不知道他是他,并且从骨子里厌恶拐子的沈程泠。
“哦,我知道!”清旖跳起:“于是人就遇到了星星!”
他们是不是从那以后一直一直在一起?
沈程泠的笑淡了,当然不是。
他好心收下了一个死里逃生小可怜,可沈程泠没有想到许星河是许星河。
他甚至想过重名,于是,当主角的身份出现时,沈程泠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刺。
害过他人生的罪魁祸首也是他真心付出,救过一命的少年,所以,从那之后沈程泠对徒弟的态度那就不同了。
“当然。”但许星河听了清旖这话,虽然也是愣一下,可下一刻却是厚脸皮的点头承认了。
在下边的楼梯转头冲上边楼梯上的沈程泠伸手。
这不然说人生怎么多变呢?沈程泠见状也搭上了他的手心。
想当初沈程泠是多讨厌许星河这个徒弟啊,但现在,许星河好像是在带他见家长。
“今日在这住一夜。”在到地下二层,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许星河道:“明日,我们赶早就能上天山。”
好啊,反正都是最后一个外在条件了,沈程泠没什么好反对的。
谁料就在这时,没有说话,走在前头的清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紧接着就是许星河家,这本该空无一人的地下二层灵堂中,突然有一个黑影晃动,向后直接撞到了桌沿。
45. 大逆不道
“嘶~”
女子的吸气声响起,许星河警惕上前,透过幽幽火光,终于有人惊讶发声,“阿秀?”
后腰刚撞到贡台,此刻正疼的发懵的陵景秀此刻也是抬眼。
定定看了好半晌,终于,似乎恍然大悟,一口便道,“小星哥哥,你是小星哥哥!小星哥哥你从仙门回来啦?”
还有身后,姑娘离开贡台边,好奇的视线向后漂,然后目光落在沈程泠身上,她眨巴眨巴了眼睛。
“您是……仙君!”
话闭,阿秀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兴奋,快速绕过许星河上前两步,然后又急急停下步伐,好像突然发现自己失礼,当即掀了掀衣裙又要跪下。
沈程泠被她这般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抬手。
就见许星河也快速的反应:“哎呀,阿秀,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见外干嘛?”
“这不一样的小星哥哥。”陵景秀摇着头直接反驳:“仙君与我有大恩,阿秀理当行磕这个头,表以谢意。”
“姑娘多礼了。”
于是就在许星河和陵景秀扯皮,这一拜到底跪不跪的时候,沈程泠可算想起。
“你,就是当年的那个?”
“是啊是啊。”陵景秀闻言点头,也不和许星河说了,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都是亮堂堂的看着沈程泠,然后再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当年要不是仙君出手,行侠仗义,阿秀此刻都不知要在哪个山沟沟里,被卖了去给人家当丫鬟媳妇的苦命,仙君此举,于我而言当真是再生父母了,所以这些年啊……”
都长这么大了呀,姑娘感谢的话说的太长,沈程泠听着听着脑子开始逐渐放空。
只瞧着眼前几人又说了些什么吧。
清旖还挺高兴的,也不知为何,像他们这样的草木精灵,或是一些常见灵兽都是,下意识的,总会更加亲近女子。
“那就说好了,今夜篝火会,你们要来啊。”
“好好好。”许星河满口应下。
然后天黑晚饭的时候,沈程泠就莫名其妙,做到了如今当下这个位置。
山海城中有个巨大的广场,地广人稀,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城池没错了。
因为气候的原因,所以山海城虽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城池,但城中所居百姓凑到一处,看着却实在不多。
听说有仙君来,于是城主在白日中的后半日便以是招呼人备好今夜之局。
请人扫雪在广场中间的那个大坑里填柴加火,城中百姓那是围坐了几十个圈子。
更妙的是沈程泠没有见过的,这个山海城的篝火不仅仅是中间那一块,还有最外围,环形了一圈小小的火套。
中断在请人表演,火笼,火舞,点天灯。
清旖一个怕火的草精都玩嗨了,跳到中间和人拉手踢圈圈。
太热闹了。
沈程泠抓着身下的长椅凳,久久都没有回神,那便仿佛是将一个社恐突然推进人声鼎沸的喧闹之地。
而前方,突然又有几道人影携着杯盏而来。
“仙君啊!”
是城中一些老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过来的时候,许星河就下意识的往他那边挪了挪。
更像是见家长了。
沈程泠并没有觉得是自己敏感,许星河的手都搭在他腰上,面对城中百姓的敬酒对答如流。
尤其是突然有人奇怪的问了一句,“星河,仙君看来莫不是你的师?”
然后许星河就像是被问到点上的金毛,高傲的抬起了他的下巴,大大方方说,“对,没错,这是我师尊,也是喜欢的人。”
“咳咳咳——”
下一瞬,问的人卡住,被当成答案答出去的沈程泠也被自己随手含到嘴里的那一口酒呛到,当场歪倒了身形,伏在桌案上猛力咳嗽着。
耳朵红的都要滴血了,可偏偏人家关怀他摆手的时候,某始作俑者还一边拍打着他的背部,看似关切的询问他没事吧?
一边却还顺道不忘嘴贱,对着众人解释,“没事,我师尊他就是面皮薄的。”
没事?
沈程泠当即坐在桌子底下动手拧了他一把,然后在许星河吃痛的表情下再瞪他一眼。
给了三分颜色开染房,沈程泠反思,许星河并不把这一件事情当成事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桌前敬酒的郭家大哥举着杯盏说:“星河你出去一趟好啊,这下李家那三伯可是放心了,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他最疼你。”
许星河点头,也跟着站起喝下一杯道:“改日一定去敬香。”
那哪能?谁料来敬酒的郭家大哥一摆手,拍拍他的肩便豪气万丈,“敬香多麻烦啊,你记错了,他老人家腿脚还好,赶明上门,也瞧瞧你。”
“好啊好啊。”
酒劲上头,许星河笑着点头,竟也无人觉出这二人一番对话下有何异常。
只是在酒宴过半的时候,沈程泠终于趁无人之际压低声音警告眼前那个就差到处跟人宣扬自己是他媳妇的逆徒。
“许星河,你乱说什么?我近日对你太好了点是吧?”
许星河眨眼,然后笑着故意假装疑惑撑着椅子凑近问:“那你干嘛不反驳我?沈程泠,那你干嘛不在他们以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当场反驳我?”
“你!”沈程泠被噎住,一时身形向后,眼看着许星河的双手都撑在自己身旁两侧。
而这是多么的大庭广众。
沈程泠要脸,并且他觉得许星河的问题犀利就在于具体。
令他难以回答的,所以恼羞成怒了。
于是沈程泠抬手,但在那一刻许星河却是接过了他想推人的那只手然后顺势将他扶起来。
此人触及到了一个点,又将见好就收展现的淋漓尽致后歪头,抽去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轻言:“沈程泠,想亲你。”
疯了吧?
那一瞬间,沈程泠差点被烫到跳起。
桌上酒香浅浅,弥漫至鼻间,终于,沈程泠冷静下来,伸手去推许星河的脸。
在篝火星夜下,许星河面上只有淡淡的一点浅红,当面颊被人捧起,还离开了沈程泠的肩膀时,他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但随即,看清了眼前的人,于是又张开眉眼,在沈程泠的手心蹭了蹭。
乖到没边,鬼到没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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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的酒品,哪有人喝了三杯,然后想亲。
沈程泠看他好久,然后莫名其妙把自己看热了就骂:“这是暴露本性了吧?想了多久啊你?真行!”
“嗯。”许星河点头。
反正现在沈程泠说啥他都点头,于是最后,等清旖回头的时候就听说,“啊,小星哥哥有点晕,仙君让我等等稍小公子一程。”
“啊?”清旖呆住,清旖不解,清旖被两个坏家伙联手丢弃。
并且回程的那一路上他没有看到。
沈程泠走了,他扶着许星河回的家,路过大街外的小巷时,感觉同路的还不止一人。
但风声忽过,许星河突然一把拉过他,背靠在墙面,手却托举在他的后脑。
在沈程泠的余光中好像看到一抹红飞了出去,随即身后又像是什么东西受了震慑。
但是他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多想,微微阖上双眸,奉献自己在这个黑暗的夜晚。
小巷总是一个令人厌恶又兴奋的地方。
就像酒精总是刺激着神经。
在朦胧的月光下,石墙的光影斑驳,除了屋的影子,还有人的影子会逐渐显现。
沈程泠知道全盘接受这是一种很糜烂的方法,但他还是揉紧了许星河的脖子。
回家的想法总会很偶尔的被控制神经的激素给击倒,舌根微微发麻,如果溺死在这一刻的放纵中,那未来是什么样,人似乎也不必过多思考,来处,归途……
甚至分别时唇上微微勾出的银丝,许星河睁眼,忽然低低的笑了,抱着沈程泠的手收紧,特别莫名其妙的自爆:“其实我没醉。”
沈程泠低头,不知为何特别想踩上他的鞋面,微闭着眼,鼻尖离鼻尖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他说:“那你可真大逆不道。”
“那你喜欢吗?”
许星河的小臂一提,他就真的踩上了这人的鞋尖,听着耳畔那轻飘飘,如鼓点敲击心房的语句:“我这么大逆不道。”
但这个问题沈程泠没有回答,反而说揽着许星河的脖子要他再低头。
比之先前还要缠绵数倍的吻落下。
沈程泠想着许星河,感受这人越发激荡的热情,“他长大了,长成这幅令先前的我都觉不可思议的模样,明日去天山,好想,想带他远离家乡,去到那个陌生,却有我的地方。”
沈程泠想回家,他本来以为自己没有那么自私,分明呆在修真界无比痛苦的他,现在却希望许星河去融入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一个科技的时代,车水马龙。
但许星河要怎么适应?
他必须重新学习……
咔咔咔咔——
被红光打碎的阴影此刻已然不敢上前了。
只是在角落处,窃窃私语的交谈着些什么。
“他们要去天山?”
“是啊是啊,那仙君长的跟神医好像。”
“许家那小子怎么回事,现在见他一面这么难?”
“去去去,是你不像从前的模样,所以星河才认不出你啊。”
“什么!!?现在已经不像了?我要让神医再来给治治!”
46. 天山上面有神医
山海城的气候在这几年就逐渐恶劣。
虽然从前也不好,但这两年的雪灾却是闹得更为频繁的。
于是隔天晨起,听说他们要上天山,小宅外头就很快围上了人。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沈程泠穿着个大氅,脖子上还系了个狐狸围脖,衣袖中揣了个暖炉,和清旖打扮的就像一高一矮两个福娃娃。
他立于廊下,看院中许星河和他的街坊邻居说着话。
“人。”清旖抬头,一早上了也不忘控诉,“你和星星昨天丢草一颗,晚上门也不让进,这种做法真的很不好。”
清旖扒着沈程泠的衣袖,仰面眨眼睛,草不是你们最爱的那棵草了吗?
沈程泠垂眸,在常年风雪的山海城中,他不说话眼前都能哈出一阵白雾。
但清旖这话就不由叫沈程泠想起今早,晚间有一股风雪,吹落了窗沿,沈程泠今早睁眼的时候手伸出被褥,就好像一下子被那风雪击中。
寒凉之意上涌,身后却又只手一下抓他回了被窝。
“清旖啊。”沈程泠想了又想,手心就按在了清旖发顶,生生将草精原本扬起的面庞压低几分,教导说,“你七岁了,是个男子汉,所以从现在开始应当适应夜间独眠。”
嗯?
清旖随着大人揉头的动作晃了两晃脑袋,不解的眸子睁又睁。
“可是,明明星星更大。”
为什么人和星星可以一起睡,草和人就不能一起睡?
这是叫清旖读不懂的世俗经,于是要脸皮的大人被原本清澈的草精噎到了。
沈程泠干咳两声,目光不自觉的移开,“清旖,听话。”
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
他一根草,读的明白那是什么道理吗?
“仙长啊。”
隔壁家的张婶拎着个焚香的竹篮上前站在台阶之下,这可真真是没人说了不知晓,可一有人说,沈程泠闻心头的讶异就起。
“正巧城里人也要上天山。”张婶粗着嗓门在招呼,他们山海城常年风雪,这的人都这样,脸被冻的红红的,可那心呀,就跟着略带乡音的话是一样,叫人听了只觉亲切:“年前我们在那修了条小道,不若这会一块吧,赶早回来,天黑的时候到家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此处的机缘如此好得?
见惯了风雨,这会瞧见一个平顺的沈程泠还怔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后方。
然后其实也没看到啥,沈程泠又不怕人家害,主要是都是街坊邻居,情理情分的,等他再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
什么嘛?难道这些是他的邻居?
“好。”沈程泠点头,最后还是应允了。
出发去天山,说来也是,如果山海城是许星河的家,那么白琦当年把沈程泠的这副身躯偷下凡,这里满打满算,应该也是沈程泠自己原本的家。
所以,天道会在这?
天山之上到底有什么?
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许星河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个背篓背在身上,里头沉甸甸的,也不让看。
这里的风雪实在太大了,清旖看他这样便立即抖了个机灵,变回穿心草的模样,一下爬进了那被厚步裹好的背篓里。
“啊,舒服~”然后几乎是在刚钻进去的那瞬间,茎底下的根须向前一摊,在背篓外,沈程泠都听到了他那一声小小的喟叹,嘴角上调,面上就是一派的无奈又好笑。
“冷不冷?”等快到天山脚下的时候许星河凑着人群在后头问了沈程泠一句。
那山真高啊,沈程泠仰头向上,是怎么都瞧不到峰顶的。
上面被积雪笼罩,白茫茫的一片,听前头的婶子说:“道修了好,从前上去就是一整天,现在上下也只要一天。”
于是沈程泠就想问这道怎么突然就修了?
不过这会中间居然插了一个许星河,于是他先摇头,盯着那个用铁索做护栏的山道说:“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而且,如果他很冷,沈程泠的脑子一转,莫名其妙就想出一个问题,为难一下许星河:“那我要是走不动了,我背我?”
“我背你啊。”许星河点头,抬手就拍了拍身后的背篓,理所当然的应了,本来就在队伍中,前头的婶子叔伯一听话,那种过来人的视线就在往后瞄。
哎呀喂,这背篓里面可以装谁啊?
当然是媳妇孩子跟老母。
清旖从那个竹筐里头冒了头,沈程泠哪里受得了别人那种暗戳戳的起哄呢?低头就往山路上迈了几步。
该死,逆徒!
叫他回答他还真回答?许星河笑笑握紧了肩胛旁边的背带。
然后冲疑惑的叔伯们点了一下脑袋追上去,看吧,他就说沈程泠的面皮薄,不然打从一开始再见花翎的时候也不会想躲。
“婶子。”沈程泠走到张婶身后才开口,这会他面上的红就不知是烧的闷的还是冻的了,总之浅浅的一层粉,从白皮里面透出来,在阳光冬雪之下还有一层浅浅的短绒。
看的那个张婶哦,心头都不由惊叹一声,俊啊。
按说这是修仙的就是和他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许星河又是山海城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他说他喜欢沈程泠,街坊邻居们不知道阴阳大合,世俗礼节怎么了,就知道眼前这个是孩子喜欢的人啊,于是乎,这些看着许星河长大的叔婶看沈程泠,虽然嘴上也叫仙长,可跟那些不大相熟的仙人终归不一样。
“怎么啦?”张婶回头,稍稍停下了脚步问。”
“没什么。”沈程泠道:“就是想知道大伙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上这天山呢?”
这很反常,但张婶听了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样:“哦,这个啊。”
没说的时候,总觉得大家人尽皆知,这会沈程泠问了,于是一群人边爬山路边讲述。
“因为华神医住在这天山上头啊。”
华神医?
沈程泠听了这话就转头看,许星河也同样一头雾水,疑惑的挠挠后颈:“婶子,我怎么先前都没听说过这个神医啊?”
“哎,不对。”于是他这话一出,身后陵家的长兄就拿起了手中爬山用的木棍往前轻轻一敲打,他问许星河:“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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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没把这事告诉你?”
然后很突然的,他们就对上了许星河更加茫然的神情。
告诉他……什么?
陵景秀今早倒是给了他一个布包叫他带上山。
这会布包搁在背篓里,陵家的探头一看才放心,拍着胸脯直言道:“还好还好,带了带了。”
“带什么?”这云里雾里的,沈程泠都没忍住想回头也去许星河的那个背篓里翻翻看看。
结果手被张婶拿住,牵着他继续向前道:“是他婆婆的牌位。”
于是,终于在众人的叙述中,沈程泠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就在十几年前天山上头住了个神医,神医姓华,名庭兰,是个一等一的高人。
这话说高人高在哪呢?医死人肉白骨,不仅能化腐朽为神奇,并且要有亲友能带故去之人的排位上山,那么神医还可施展神奇。
“莫不是连故去多年的死人也能救活?”沈程泠听到那处,心头已经想了千万种蛊惑人心的精怪。
但张婶摇了摇头,说是这神医的法门,成或不成,成果多少那都是看命。
总之事情说的模棱两可,那倒是把沈程泠这个旁观者听得一头雾水了。
他倒是知道天道从前涉足这,不然也不会出现白琦把他偷走的破事。
可白琦是怎么把他偷走的?
十月怀胎,是吃了他再生下他?不不不,沈程泠感觉自己想歪了,这下心底就更是茫然,莫不成,这天山真有什么隐秘?
“倒是仙长你啊。”话说到这,称奇的人就有了,其实先还是隔壁李叔起的头,说了句沈程泠长的可真像那天山上面的神医。
然后这一句话可谓是捅了像的蚂蜂窝,张婶再停下一看,哎呀妈呀,真像!
“这起码得有七成像吧?”
“不对不对,这眉毛,这眼睛,仙长,你莫不是有什么同胞兄弟?”
这……
沈程泠沉默了,但许星河听了这些话看着却不太高兴。
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噔噔两步上前就跑过来,拉着沈程泠到他那一边,这下可就真的是,看也不能看,比也不用比。
许星河讲:“哪里就那么像了?叔婶你们指定瞧错了。”
这话一出,倒是把大伙愣了一下。
沈程泠看背篓边上的草精拼命摆手型,“人,人,你独一无二。”
沈程泠看着,反应过来,这下真是……
憋着笑低头,什么时候都那么幼稚了?
于是他伸手牵住许三岁的手讲,“走走走,指不定真是分别好久的兄弟,我去见见。”
沈程泠的手原先就揣着手炉可热了,可这外头的寒风一吹,他不用一息就能迅速降温,于是这会,许星河拿住了只不热不冷的温手。
这哪行?
他揣好了就不能松的。
“婶子,神医住山顶?”
张婶瞧这二人互动都慢了半拍,后来点头,看许星河一下就拉人走了,这会叔婶们就不禁感叹。
“星河这孩子……”是个会疼媳妇的。
47. 机缘之后呢?
“哎呀,到了!”远远就听闻跟在身后的婶娘她们一声喊。
头一回上天山顶的二人此时抬眼,沈程泠有些许讶异,眼前,一如仙宫般美轮美奂的建筑。
白玉琉璃做仙宫,飞雪寒霜隐仙踪,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副场景。
天山之巅,在那一片大雪茫茫,本该一望无际的地方,这一整座宫室启于断崖之畔。
不像是人为建造,在宫殿之前还有一处铁索木桥,从远远的地方瞧去本是十分多余,但当人行近处,才知那其中绝妙。
“这有结界。”许星河因此松开了沈程泠的手,率先试探着走了一步上前,却觉周遭四季更换,桥下本有的积雪在他眼中消融,竟是瞬时化为一条潺潺溪流。
远处仙宫之外几株梅树,宫门口的白玉灯突然亮起,通往室内的门又正巧被里面的人缓缓推开。
见那一幕,意外突发,沈程泠脚边动作莫名一段,脑中很仓促的闪过先前在秘境之中,已经在烦恼中闪过一遍,那些关于花灵之间,更为清晰明了的回忆,脖颈后的图腾缓缓发烫。
他整个人一声闷哼,没忍住后退一大步。
“沈程泠。”许星河反应过来,急忙回身,正巧就抓住了沈程泠后退时露出的一截手腕,而沈程泠的后脚跟就这样堪堪抵在断桥边缘。
“人,你没事吧?”清旖在背篓里被左右一晃,这会连带满头的星星出来问。
同时,在他们身后推门的那个男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快步上前。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华庭兰的声音要比人更快一步。
微有针扎般的疼痛刺激全身,沈程泠抬眼,瞧了一眼身前神殿,终于了然,不愧是天山,天道的地盘,受天道挟制。
“哎呀,华神医。”城中跟着一起上山来的叔伯婶娘们,原本腿脚没许星河那么利落,就走慢了一步,跟在两个人后头。
这会看着,像是前头莫名其妙出了事,于是这才很快又围了上来。
张婶开口就介绍:“这是我们城里,就是之前跟您念叨的,许婆婆还在世的亲人。”
华神医?沈程泠为此努力维持常态,睁眼去看那伸手就搭在他脉络上的青年,然后就是这一眼,二人双双呆滞。
沈程泠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觉手腕上的力道在那一刻突然重了三分。
华庭兰的眼神瞬间躲闪,然后又恢复平常。
虽只是一秒的破绽,但此人一看竟也是识得他的?
“无碍。”半晌,华庭兰终于退走,从衣袖中取出一瓷瓶递上,嘴里却道:“只是水土不服,这里环境严峻,但公子只需服下一粒个丹药,简单修整片刻,不出一息,脑中便不会再有那股眩晕之感。”
可话虽是这样说,许星河接过药瓶却先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显皱眉,拇指弹开瓶盖,放到眼前审视一番的警惕模样。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他这般的做法本是无可厚非,可奈何身后跟着张婶他们呀。
听他这话一说,陵家的大哥陵岳生连忙就上来,一手欲要帮他扶人,沈程泠自己正好躲了一下,于是陵岳生干脆就去拍了许星河。
那一副表情样貌,就是捂住自家不懂事,在外面乱说的小孩,“哎呀,神医给的自然是良药,星河你不懂,快给仙长服了,等等就药到病除,见效很快的。”
“哎!”许星河拿着瓷瓶的手登时一空,沈程泠就见那陵岳生很快将一个黑褐色小丸倒在掌心,递了上前,一副吃吧,吃了就没事的神情。
想来这里的百姓是真的很信服眼前这位信华的神医。
于是当许星河要绕过陵岳生上来再说之时,身前却是被后头一群人,一人一句堵回,连带着被他背在背篓里面的草精一起急,清旖连续三个根须打滑没能成功爬出竹筐。
隔着人群,沈程泠远远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但他却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捏起了那枚安躺在陵岳生手心的药丸,余光一眼看向华庭兰。
他先前所言的那些症状没有一样是对的,可神医,是有什么理由说谎呢?
沈程泠明知自己根本就不是头昏,反倒是像被这山上的某股力量排斥,他是难受,但绝对不是水土不服。
因此沈程泠捏着手中药丸,强忍着微微稳定了自己此刻的状态,又看着那手中药物,仔细端详了良久,转身正对了侧面的华庭兰道:“神医确定是这味药吗?”
华庭兰瞧着他,也同样瞧了很久,然后启唇轻言:“自然。”
“好。”沈程泠回了一字,然后几乎就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将那药丸塞入嘴中。
见他动作如此干脆果断,许星河是真急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这回挡在眼前的叔婶再多他也绕过去。
在衣袖下迅速搭上华庭兰先前放开的那一份脉,低声只问一句:“你怎么吃了?有没有哪里不对?”
不对吗?
脉搏强健,跳动有力。
丹药入口的那刻,沈程泠只觉自喉间涌入一股暖意,于是,先前那些排斥他进入此地的力量开始有体感的减弱,减弱再减弱。
他整个人的状态很快就恢复到一刻钟间,左腿迈入此处结界时。
更甚者,身躯中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复苏?
暗处,沈程泠递给许星河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才道:“神医给的,果真是良药。”
当然,我就说吧?
张婶他们的反应又乱又杂,混在一起,其实也是不入耳中的。
就是华庭兰,闻听沈程泠那短短几句后到真像个大方的医者,又仔细瞧看了一眼自己的病人,然后欣慰点头:“有效便好。”
再接着他侧身,坦言:“诸位,里面请吧。”
就好像他知道身后众人今日寻他为何,也好像这山海城中有百姓上天山已成常态。
于是一路而下,他们进了眼前那座形似神宫的建筑。
再到里间,眼前的一切场景又似乎与室外不同。
这里的四面栏道微高于地面,室内也有假山清泉。
只是叫人惊奇,转角途径一小院,里面似乎还听闻几道潺潺流水之声,从上而下,有瀑布坠行之感。
沈程泠因为好奇,目光才朝里头轻轻一瞥,可这一瞥,却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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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张婶挡了他一下。
还提醒:“哎呀,那是神医不让瞧的地方,仙长跟着,可别走岔了路。”
什么地方不让瞧?
可这分明是连看一眼都不成的。
沈程泠停下了脚步,前头的人听到声响就回头,许星河便是也往那后方瞧上一眼,可他不一样,没瞧见什么奇怪的院落,正是疑惑:“什么东西?”
“哦。”华庭兰似乎了然,也解释:“天山上多有迷障,哄人心神,诸位还是跟好了。”
这样吗?
可沈程泠回忆,自己分明瞧见那数枚大石之上,一株奇怪的植物正隐约发着白光。
它的根须蜿蜒而下,并不粗壮,却是细细密密,紧紧的攀附于它身下的石块之上。
而四周有水流,缓缓而行,花倒不像是有什么邪性,但这欲盖弥彰的话语就……
“受教了。”到底是在他人的地界,沈程泠思索了半晌,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二位瞧着,来天山是另有他事?”
却不想他们话还没说明白,华庭兰带着众人进了院子,山海城的叔婶们终于各有各的去处后,眼前这个看着分外可疑的神医却是开口了。
许星河道:“不错。”
华庭兰指了桌前两处软垫先让他们坐下,在面对面的时候他问了这一问题,于是许星河就先答了,“修仙之人,上天山,寻机缘。”
华庭兰的眼神很快从他身上扫开,然后看向沈程泠道:“这位公子倒是年轻,只是……机缘到手,他可知自身要面临着些什么?”
霎时,沈程泠心中原本还在考量的事情就那般的云散烟消,他徒然睁眼,看不穿眼前的神医,心间却是叫华庭兰的一言半语说到发颤。
“要面临什么?”许星河不懂,找到沈程泠想要的机缘他还能面临什么?“难不成是能飞升?”
许星河猜测,他现在已经是化神期大圆满的修为,并且,在与沈程泠重逢后的不久,许星河其实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离沈程泠当初的那个渡劫期不远。
许星河的修行之路一直很顺的,可能是天赋够足吧,他就直觉自己一直没有他人口中的,那种修行过程的障碍。
但是不对,许星河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飞升之前我还要找到一个人呢。”
他年少时的救命恩人,在飞升之前许星河必定是要寻见的,不然他对红尘事未了,怎么带着沈程泠飞升?
他会走的不安的。
只是许星河这一打岔,华庭兰为何长的与沈程泠有七分相似,这天道的地盘,机缘,两生花这些事情似乎就又要被沈程泠搁置。
一时的话有许多,到了嘴边却不知哪一样才是重点就给人家揭了短。
沈程泠本身是不太喜欢这种不具上风的感觉,最终硬逼着自己垂眸,才道:“华神医,你不是人吧?”
“三十多年前,你可曾见过这个女子。”沈程泠取出一张画像,里面是白琦年轻时候的模样,华庭兰的神色微动。
沈程泠也只瞧他眼睛问这个问题:“她偷上天山,偷盗器物,你该是见过的,华神医,你说我说的对吗?”
48. 我要我的姓名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直到坐在对面的华庭兰好似被什么利器刺中,左手往回缩了一下,甩掉了上面的草精。
“清旖?”沈程泠见状立即半跪起身。
但在侧面,便不如许星河一个伸手,在后方抵住了继续翻滚的草啊。
清旖抱头,哎呦哎呦的叫起。
看来没事,沈程泠这才放心,继续坐下,再次看向华庭兰正捂着手中创口的模样,抱歉,“华神医,你还好吧?”
华庭兰闻言一怔,摇头:“无碍。”
但很快,沈程泠只见那人,将衣袖一盖,登时,那伤处便被他遮的严严实实,再不容他人探寻。
清旖这个插曲来得好,来得妙,来得华庭兰将答不上的问题向后一甩,人就撑着桌案起身向外了。
“许公子。”华庭兰道:“不是你这趟来可是带了婆婆的牌位?”
许星河眸色微仰,接着点头:“是。”
华庭兰笑着继续指引:“那就劳请诸位跟我来吧。”
话落,也不待人回答,华庭兰就已经径直向外,留下屋中几人一时无言,面面相觑。
难不成这神医还真能活死人,肉白骨,就似山海城中百姓所言,让在世的亲人在多年后依旧可能见到先前已故之人的身影?
“人。”清旖委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沈程泠再次朝他的那个方向瞧了一眼,草被他的星星捧在掌心里,一整个根须摊平,连头顶上上次刚掉光,这次新长出又没多久的圆叶也是萎萎的。
沈程泠伸手,拿出一个又尖又长的食指在草精头上点一下:“你啊,没事去咬人家干嘛?”
天山上受人敬仰的神医贝被棵草咬了,这往哪说出去不是引人笑话的事情?
谁的错?草的错!
先撩者贱,这个道理沈程泠希望清旖明白,并告诫:“清旖,草生不惹事,你至少能免去80%的麻烦。”
“那怎样才能全免?”清旖在反驳,并说出咬人的原因和好奇间率先选择了满足他的好奇心。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不止是草精好奇。
许星河也是,听他怎么说清旖,眼睛里也闪着疑惑,又在下一秒,沈程泠瞧他的时候思绪了一瞬,然后再重复清旖的话语:“对啊,那怎么样才能全免呢?”
沈程泠沉默,然后叹气的摇头,又笑了说:“远离人。”
远离人?
这是什么意思?
清旖还是听不懂,用草叶挠了挠头,但许星河倒是沉了色,这会是有点似懂非懂。
沈程泠见状也侧面撑住身前那张书案,起来的时候也算是带动了许星河的被动技能,于是两人一草连带着就跟上了华庭兰。
“人,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草精左思右想就不对,从许星河手上吊着,跟个荡秋千似的,根须向下,努力一晃。
然后在空中一跃,跳到了沈程泠肩上。
沈程泠也大方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难道你从前都没听过这句话的吗?”
清旖摇头,非常真诚的说:“没有。”
“所以你是一根草嘛。”沈程泠直言:“你不应该和我们下山。”
沈程泠其实也不只是第一次对清旖说出不该下山这种话,以至于草精都听腻了,撑着他的肩膀坐下,不听不听,人在念经。
他没觉得人间不好呀,这里有山有水有朋友,最重要的是人间还有很多热闹,很多在山上没有的风景。
清旖觉得跟沈程泠他们下山这几个月来真的很高兴。
但沈程泠总是看着他,就像他一个还没长大的孩童。
草不就是被人骗过裤衩吗?清旖立志会长大,在心里暗暗打气的模样沈程泠不用看都知道他的心里怎么想。
于是他走的这一路呢,突然开口就对草精说:“清旖啊,你要记住,做草这一辈子呢,要么就像现在一样乐天知命,要么就努力向上,迟早有一天啊,你要做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人又在说那些深奥的道理,清旖靠着自己的根须点头,实际上沈程泠一说那些他听不懂的,清旖的整个草就昏昏欲睡。
左耳进右耳出,也是叫一个草精玩的明白,于是清旖很快又觉得自己后脖领子被人提起来。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许星河把他丢回了背篓道:“你和他讲这些干嘛?”
草精就是一根草,清旖下山,难道还有远离他们视野的一天?
沈程泠读懂了许星河话中的意思,顿了一下,竟也是不知后续又该如何。
“防范于未然嘛。”没想到这个时候走在前头的华庭兰突然出言,当时替沈程泠解了一个眼前危机。
“都说父母爱子女则为计之深远。”不知不觉间,华庭兰已经带他们走至了一个暖泉之前,此刻回身,也略有称赞:“但对沈公子而言,却似乎人人都欲关照,如此这般,平日里也定是费心劳神。”
“只是,想必……忠言逆耳吧?”
华庭兰不提最后那一句,一切只是相安无事,但他偏要提上最后那一句,只叫人总体感觉他来者不善。
于是这话说出差点掉在了地上,直到许久之后才有人接上。
沈程泠的脾气,按说在师门的时候就很不受待见,除了师姐花翎,其他人那是恨不得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原因无他,他这个人冷的哎,凡事都爱搭不理,愿意搭理就更惨,严呐!
教课是严的,道理是歪的,人情是冷的,待人处事就更是!
好像怎么人家都教善良,有爱,和谐,上下一条心,而他?嗤笑一声,告诉弟子,“炮灰当的开心吗?只有自己最重要。”
于是后来有亲传,掌门怕他教坏许星河,生拉硬拽着沈程泠,就非要人到主峰前头训一顿,收了弟子师尊要受训?
打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于是早几年的沈程泠也不忍气吞声,全还许星河身上,要他刚入门就跑山头,好说歹说改了吧,不讲自己重要,于是就讲起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弄得掌门又气又愁但是拿他没办法!
祸害!在外头有个仙尊名号的沈程泠就是祸害!
“神医此言有理。”但如今也是岁月匆匆又过好些年,沈程泠早表示受教了,也不多言。
最多只是感叹,也是自嘲:“这人行一世嘛,总会有傻的时候,明知有些东西不该说,可自己受过了,再见别人走了自己那条路,这嘴,可就贱的控制不住了。”
华庭兰表示理解,一边叫许星河拿出婆婆的排位,一边也是把话接上了:“可沈公子也知,有些道理讲出来,只会显得你刻薄,无情,没有道理。”
许星河按着华庭兰的说法把婆婆的牌位摆上,再回岸边,这下可真是想打断他们,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尖刀与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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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许星河眼中,那神医似乎就没有什么想停下来的道理,华庭兰看着沈程泠,似乎是在说他的以前,又似乎是在说他的往后。
可偏巧有些东西不是当事人,许星河听不懂,华庭兰继续道:“是人都会选,把自己得到的道理剖析给世人,可这世上愚人不知凡几,最后反倒自伤其身,多有不值,沈公子,你应该有所选择,明白容世,才可融世。”
入乡随俗,那就是不要回家?
沈程泠微微握紧垂在两侧的双手,低眼再抬,眼里却带上了三分挑衅,“可若我偏不愿做这池中鱼?”
华庭兰闻言,眉梢微挑,后转身正对着身前那一汪清泉,又按下了池子边一旁木架上的暗格。
暗格弹跳出许多奇怪器皿,被华庭兰拿在手中,而他轻叹,所说言语,像是对人,又像是自语,“那不就是自作自受,自寻烦恼吗?”
自找的,一切纠纷都是他自找的,这就是初来天山,华庭兰给沈程泠的答案。
天道要他来到这,沈程泠要是能安安心心当那个仙尊,就当主角一个人的师尊,那么天道又哪会去针对他?
站在台上的木偶怎么敢反抗,可沈程泠不仅要反抗,而且此刻处于心间的那团烈火也是越烧越旺。
他说:“名利地位修为运道!可华神医,在下要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话落,沈程泠伸手,关于他们之间的哑迷外人是并不清晰的,许星河只是十分清晰的感知,在他眼前,似乎很久没有发过脾气沈程泠在于华庭兰的对话中……生气了。
为什么?
许星河的手腕突然被拽住,然后沈程泠转头,拉着他就径直往外走。
那股力道还是蛮大的,就正印了沈程泠现阶段的心,于是许星河追的更快,才到一个拐角,直直把人叫停了。
算是反手重新将沈程泠拉了回去,在那一瞬间,被许星河拉着的他脑子是懵了一瞬。
但下一刻,当沈程泠的脸都轻轻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时,他停住了先前那些焦躁。
就像是从来平静的海洋,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外界刺激弄到要用海啸来淹没这个世界,但是这个时候,海里突然游来一只色彩斑斓的小丑鱼。
它在珊瑚丛中穿梭,瞧见了大海的悲鸣,他虽不知其中原理,但却还是叼来一颗最美的贝类。
是啊,海的灵魂猛然惊醒,他想,海洋平静了那么多年,又何必为了那一时的刺激就乱分寸?
“沈程泠。”许星河想了想才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告诉我,我都一直站在那。”
世上的好人其实并不好生活,因为水清无鱼,于是沈程泠攥紧了许星河身前的衣襟,揉在手心,皱皱巴巴的又添几横。
他的声音又轻又浅,突然而然的发问:“许星河,我是个坏人。”
“嗯。”许星河想:“那你也是我的坏人。”
沈程泠道:“可是,我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沈程泠的意思许星河还是并不明白,所以看到他哭了,抬手帮他轻柔的擦拭。
可越是这样,确实不对!
不对不对就不对!
分明知道主角这个身份不应该是许星河的原罪,可他却是那么自私的,将罪责一股脑压在许星河身上,而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我明明随时会走,或许抛下他一个,这样的结局,却连告知真相的勇气也没有。
49. 学坏只要一瞬间
“人,人,人!”
然而清旖的叫喊声再次打破眼前的平静。
草精手脚并用的爬出,挂在许星河肩头冲沈程泠道:“草忘了,刚刚咬那个,因为他他他,他是金色的!”
什么?
清旖的表述并不清晰,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十分抽象的概念。
但沈程泠就是莫名听懂了什么。
许星河回过头来突然扶着沈程泠的手臂道:“你刚刚是不是在拐角看见了什么?”
沈程泠瞧着许星河的眼睛。
可这是别人的地盘?
那又怎么样?
只是一个对视间,一个不太好的主意就在沈程泠跟许星河的脑子里同时产生。
学好需要很多年,学坏只需一瞬间,许星河打眼瞧瞧四下无人,然后拉着沈程泠的手,那是说走就走。
这个神宫很大,好多块地方七拐八弯,只叫刚进到这里的人们不出一息便迷路。
不过,许星河的方向感似乎就一直不错,于是沈程泠眼前的道路逐渐熟悉,慢慢的,先前路过那条走道也就出现在眼前。
他们停下脚步,离奇的事沈程泠先前见到的小院如今真的只剩一堵墙。
许星河走到前头,伸手摸摸,指节又扣,再回头摇头,这是实心的感觉。
那……沈程泠想了又想,然后轻声道:“不如,我们把它拆了吧?”
尽出馊主意,别人的家啊!
“好啊好啊!”清旖跳起,一下就顺着许星河的衣袖滑溜在地,变回人形,打算砸墙。
然后草精的眼前就剩一片黑,少儿不宜呀,沈程泠捂住了他的眼睛,许星河手中的黄符已经贴上墙。
有些事啊,大人能做,孩子不行,于是,沈程泠捂着草精的眼睛,嘴里喊着口令突然,“清旖,三二一,转!”
草精在黑暗中突然背对身后,很是疑惑:“人?”
沈程泠说:“拆家的事情不道德,但是清旖,只有人不用道德,草要道德。”
为什么?清旖不解,分明眼前重见了光明,可是沈程泠说的……草精觉出了针对!
于是清旖举起只手瞎蹦哒:“草不能跟人睡的,星星能,草不能砸墙的,星星也能!人你是不是更喜欢星星,就不爱草了!”
真是忘了那年大明湖畔!他们刚刚认识那会,清旖记得,沈程泠明明不是如今这样的!
“咳咳咳。”然而,草精的跳脚注定没有人理会,沈程泠干咳一声转头,嘴里搪塞:“大人的事,你不要问。”
嗯?什么东西!
清旖不满,身后小幅度的震动却已消失,没有墙面碎裂的声音,被许星河贴上黄符的那个地方却只是在黄符燃尽时出现了一股类似水面波纹的视感。
是幻术,沈程泠的当下既是惊讶,又是了然,却不料就在这时还未等他们彼此三方谁人在开口一句,沈程泠的搅乱却突然被人攥住,心漏了一拍。
他低头,才瞧见是一抹不知从何而来黑影,像是人的影子,此刻又与他的影子重叠,因而在外表也看不出也多少异常。
只是这会,那与他影子重叠的黑影又从地面钻出,化作实体,那是一只多么苍老干瘦,就似那冬日里随便一条枯枝突然被人披上了人皮的手啊。
“啊!”清旖吓到原地起飞又变回本体,一整只草瑟瑟发抖,趴在了许星河背上。
而更远处的拐角,那些黑影好像逐渐聚集。
“小仙长。”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在此时空荡的廊上突然响起,传进了他们三人的耳蜗。
“不是告诉过你,来了天山要守规矩,不该去的地方就别去,该跟紧的人就一定要跟紧的吗?”
天山之上多迷障,不过几柱香前的话语还在沈程泠脑海中飘荡,只不过那时与他说那话的人还是张婶。
一个活生生,真诚又质朴的乡里邻居。
“嘭——”
小小的火苗突然在沈程泠脚边炸开,伴随着脚下尖锐的惨叫声,许星河一把将沈程泠拉到身后,哪来的妖邪?敢在这里惑人心智?
沈程泠是生觉出了一副毛骨悚然,果然,下一刻繁杂的声响再次传来,只是,这回已然却是扭曲,可怖,令人生寒。
“啊啊啊啊,星河,你怎么能这样?”
“是啊是啊,我们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家人!”
“哥哥,你忘了吗?小的时候买糖,我还总不忘分你一颗?”
也不是张婶他们,可这些是谁?
沈程泠茫然,他并不熟悉山海城里的百姓,可许星河熟的,而且他不仅是熟,如今更是在听出点地上的门道,立马从怀中掏出了更多的黄符直接施法:“妖孽!”
怎么可能是叔伯?在许星河眼中人死就是如灯灭,以至于他就是听出了黑影中的熟悉也只觉这邪祟奸诈!
压根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眼前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大战。
这下人是半点没留手,只炸的眼前那些黑影当场自原地四下逃窜。
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叫什么。
“哎。”于是沈程泠伸手欲言,最终却也是消失在那一惊一乍的火光中。
“你……慢点啊。”
沈程泠放下手,这下没什么好说的,因是邪祟吧?当是邪祟吧。
他转头,这下知道眼前都是幻觉,于是沈程泠也不在等,手按墙面,心一横,下一瞬整个人直接撞入墙面。
果真,人就很快穿过墙体,走出来了。
眼前的场景又经变化,从外看着的一片小院,可真等人到里间,周遭的一切却是急速扩大。
沈程泠仿若又一下立于一座茫茫雪山之上,四面风雪也大,吹的他只裸.露在外头半点的肌肤都被冻得通红。
只是山顶中央的那几块巨石不变,上头一朵盈盈含苞的植株也是依旧。
巨石旁绕着水流,自上而下呈现出一种假山瀑布的荒诞,可这石块明明不高呀?
沈程泠抱住了自己抵御风雪,怀揣着满心疑惑,步步走近。
不知为何,他好像认出了眼前这株看似陌生的植被,“两生花?”
沈程泠嘴里喃喃半语,然后,风雪更大了。
他上前一步一步又一步,可不知不觉间,分明是在极寒的严冬,沈程泠面上额间的细汗却已争先冒出。
他每上前的一步似乎都比前一步更难,突然,先前华庭兰给他吃下的那颗药丸好像失去了它原有的药效。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席卷至沈程泠全身,让沈程泠没有忍住,一个腿软,又向前两步,这回痛感加倍,他直直跪下。
可离着前方,两生花的距离还是那般遥远。
“不要上前了。”
远远的,华庭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沈程泠前方,但他又好像是个局外人,双手垂落着站在一旁,目光复杂,似有怜悯。
华庭兰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我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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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对,因为我便是按你的模样化形,只可惜你我多年不见,以至于这副形体与你也只能有八分相似。”
沈程泠抓着地面的雪,试图爬起,肩上是有千金之担,汗珠滴在雪地里,他勉强道:“我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
“不错。”可华庭兰却道:“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
“他是你的机缘!”脑海中的土灵突然喊起,于是天边的风云涌动,这副模样,沈程泠终于恍然,“你是我要找的,最后一个金灵?”
为何五灵中有二灵化形?
沈程泠不知,但清旖为何会咬华庭兰?沈程泠好像知道了答案。
穿心草一直长在木灵之下,清旖究竟为什么能那么快带着沈程泠,甚至是那样直接的拿走木灵?
华庭兰道:“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你真的一定要回去吗?”
关于回家的这条路,横在沈程泠眼前的艰难就如同……拿木灵是那般,而如今接近两生花更是那般。
可是,沈程泠撑着自己的膝盖颤巍巍起身,“我要我的名字。”他的人生,不是别人手中的木偶,不是非要安排的一切!
雪地上的脚印留下一个又一个,很快,那些原本洁白的脚印坑里缓缓留下些许的红痕。
不知为何,沈程泠心头有种预感是两生花重要,以至于他没有一开始去接近华庭兰,而是选择不断的前行。
“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华庭兰皱着眉眼又叹气,“如果你拿到了两生花就会知道一切的故事,可是,拿到花的那天就要背弃从前的生活。”
就是丢下这里的一切,华庭兰说不上沈程泠的这种选择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他可以说,那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于是他干脆对沈程泠喊道:“沈公子,拿到两生花,再集齐五灵,你就可以直面天道,回到过去,就是你闭眼的那一刻,但同样,你也要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回家的门,只会为你开这一次!”
你要不要走?
你应该做好属于你的选择。
华庭兰的话一字一句全被沈程泠收入耳中,那这花他是一定要拿了,回到闭眼的地方,那就是18岁,他日思夜想的家乡。
“沈程泠!”
远远的,直到他的躯体脱力,就连耳畔都只剩下嗡鸣,沈程泠突然听到身后一句叫喊,但那一刻他又没有回头。
沈程泠咬牙坚持着,视线逐渐昏暗,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住,向后一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华庭兰见状摇了摇头,果然,他就知道一次不行。
这条路,就像是修仙之人要他的那条天梯一般,从一开始的困难重重,到中途的逐渐修行,最后总会踏上巅峰,只是时间的长短,以及意志的磨练。
可是,沈程泠就不一样,在他身后应当还有别的牵绊,于是华庭兰张口想说,但许星河的剑锋已经指向了他的咽喉:“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许公子。”华庭兰因此后退半步,他可实在不想跟许星河对上。
因而直言:“沈公子要前头石缝里的那朵花。”
许星河闻言看去,在他眼中的小院就只是小院,在十缝中顽强生长的白花也仅仅只是一朵好看的花而已。
于是他抬手,眼看要摘,但下一秒,“许公子!”华庭兰终于急了,一步上前挡住许星河道:“花要沈公子自己摘了才算数,有些机缘也是,他人相帮无用,除非你想用这样的方式直接毁了他。”
50. 抓痒小游戏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于是华庭兰便成功用一句话停下了许星河接下去的所有动作。
轰隆——
天边的一道雷霆炸响,吓得在这片天下的人们忽的一抖。
莫名其妙怪起这个鬼天气,但这却叫本就处在昏迷中的沈程泠忽的难受。
两生花的印记开始吸纳他身上的血气,身后的花瓣印记越鲜红,他的面色越苍白。
直到许星河发现了这一点,原本还是为难的心绪在那一刻再次转换,当紧张来到了巅峰,许星河道:“那现在呢?他怎么会这么难受?”
华庭兰闻言,也即刻蹲身查看,直到他发现了一切事件的始末,以及……许星河好像并不知道沈程泠的秘密。
华庭兰眼眶里的眼珠晃动一瞬,不该说的事情并不能多说,于是,他抬眼看着许星河,突然很认真的询问:“许公子,你想让他之后的日子好过吗?”
奇怪了,他这是什么问题?许星河自然是坚定的点头:“当然。”
华庭兰听了他的话以后却是对此有些犹豫。
许星河见状立刻拉住了华庭兰道:“有什么问题你就说,无论是要干什么,我可以。”
“……”华庭兰瞧他这般的坚定,于是突然抿唇,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还是选择直言:“血,你的血对他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许公子……”
华庭兰原本是想提醒许星河,沈程泠的这条回家路要走很久,先不说他最后的成果吧,但在这期间,许星河的所有付出实在是没必要。
甚至更自私一点,许星河就不应该让沈程泠回家。
可许星河的动作似乎要比华庭兰的提醒还要快。
就几乎在华庭兰声音刚落地的瞬间,许星河就已经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匕首,手起刀落,手掌中突然就被他划破了一道深深血痕。
许星河将手递到沈程泠唇边,然后眼瞧着那些个血珠一点点没入,这样不做犹豫的举动却更是叫旁观的外人心觉……
“许公子。”华庭兰拦不住,于是也不忍再见,起身,只是临行前还不忘提醒道:“你要想好,若是他日,沈公子心愿达成,可代价却是你的厄运,那么你今日之所为就……”
“他好我才会好。”许星河道。
可是许星河根本就不听他人的劝诫,就直接出口,对一件事情开棺定案。
华庭兰无奈,对此还能说什么?
好像山海城的异常,这会在许星河眼中都记不上档了,于是华庭兰想起不如坦言:“许公子,山海城前年出了一场大风暴,死了太多百姓,天山需要香火,于是在下便自作主张,使了些法子令那些残魂暂存于世,那些都是你的熟人,太久不见,再见的时候百姓们难免热情,你多担待。”
啊?许星河抬眼,似乎是反应过来先前打跑的那些邪祟。
人活着跟人死了难免还是有些不相同。
当鬼后就抽象了一点,吓到了人也实属正常,但许星河敷衍的点头,这会突然又想起:”神医。”
他垂眸瞧了瞧沈程泠略微苍白的面色开口:“喂血的这件事,麻烦你别告诉他。”
“……”华庭兰无言,最终颔首。
只是,这血可不是一日两日啊。
……
睡梦中,沈程泠似乎跌进了一个无尽深渊。
梦中的一切光怪陆离,四周可能是一片死寂,可却有无数只陌生的手掌,拉扯着,拖拽着,非要他去到一个又一个的深渊,深不见底。
真黑啊,唯有眼前的一束光为他照亮了前方的路。
可是……
“呼呼呼呼——”
沈程泠睁眼,突然从床上猛地坐起,此刻眼前的光线昏暗,身边却有一只手,似乎就被他的动静而惊醒。
许星河的眼睛也是迷迷糊糊的睁开,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两夜,可是再次睁眼,还没等沈程泠反应过来,许星河就突然一下将他抱紧:“你醒了?”
许星河语气里是满满的失而复得和后怕,沈程泠脑中懵懂,透过他的右肩向后看,眼睛落在自己的手上,于是他闭眼感受了一下。
金丹……中期?
为什么?是因为那条路吗?
“许……星河?”刚醒的沈程泠声线干哑,一看就是很久没说话的样子,于是许星河立马反应过来,放开他,拿水,靠近:“渴了吧?来,喝一点。”
温热的水流途经了咽喉,恰恰好舒缓了沈程泠口中的那一点干涩,他抬眼,发现许星河全程盯着那个水杯,一副小心照顾人的样子。
于是,沈程泠在他拿开水杯后突然而然就笑了,歪了歪脑袋凑进去看偏头到一旁放水杯的许星河就问:“许星河,你很担心我吗?”
也是吧,沈程泠想起自己昏倒之前好像看到许星河,看着自己在他眼前昏倒,许星河肯定担心的要死。
而且,许星河他就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啊。
果然,听到了他的问题,许星河彻底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人坐在床边再回头看沈程泠就叹气。
抬手轻轻将沈程泠面前的碎发绕到耳后,然后实在受不了了,脑门才直接搁在了他的肩上,许星河用抱怨的话说出叫人一听也这不是抱怨的语言。
“哪里会不担心?我都担心死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沈程泠?”
如果他出了事,哪怕只出一点事,许星河想:“你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然后他又抬头问:“沈程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冲我这命来的?”
沈程泠闻言,突然怔了一瞬,然后看着许星河的眼睛,慢慢的,默默的,在被子里的那双手一点点抽离被褥。
然后,“是啊!”他一下偷袭到了许星河的肋骨下三寸,突然很幼稚的玩起了那种抓痒游戏。
许星河那叫一个猝不及防,主要是沈程泠,一个从没那般幼稚的人突然幼稚就总叫人措不及防。
于是他一下就中招。
肚子上的瘙痒一下传来,他整个人都空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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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然后,许星河瞧见了沈程泠面上恶劣的笑容。
许星河当时就微起了上身假意凶恶道:“好啊!你在作弄我啊沈程泠!”
那就,看招!
果然学坏只在一瞬间,许星河的动作又快又急,一下就爬到榻上,跨在沈程泠身上你来我往,最终,沈程泠没打过许星河的大力气,他整个人压下来都像个山似的,而且也半点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
于是没出半刻,沈程泠就抱着肚子,在榻上卷成了蛆,眼角都笑出了泪花,就任凭许星河压在他身上,而他弄乱了衣裳,嘴里一个劲的边笑边求饶,“好,好痒,许星河。”
沈程泠抓住了许星河的手,眼里泪盈盈的软言道:“饶了我吧,我错了。”
噗的一支箭就命中某人的心房,许星河因此停了一瞬。
四目相对,气氛好像在那一时间便的暧昧。
于是很突然的,许星河的一只手抓住了沈程泠的两只腕骨,将它们都按在了沈程泠身前,低下了身子,眼见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咔嚓……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屋里屋外,三人皆是错愕。
唯有清旖,疑惑:“星星,你在干嘛?”
沈程泠:“……”
许星河:“……”
华庭兰上前半步,拉着房门又重新关上,顺道附送一句:“抱歉,打扰了。”
“……”
门被关上,沈程泠面上的红晕却在此刻一下蔓到了耳根。
此刻他再去看许星河,许星河叹气,从他身上下去后又扶他起身,再抱抱他,这次的抱怨就是真抱怨:“还以为能这样再久一点呢,沈程泠,其实我刚刚是想要你你懂吗?”
轰的一下,沈程泠的脑中又炸开一个小型原子弹,于是他推开许星河,胡言乱语。
“不是,他们,对有事。”
“我,穿,穿鞋,要出门,不是,这哪里?”
他晕了好久对吧?
应该是对的,对的,没错。
事实证明一个人在忙的时候是真的很忙,沈程泠下榻,左脚的鞋子穿到了右脚,又觉得不对要脱,然后拿起了右脚的鞋子。
被许星河按下,拿了他的鞋和脚,抬眼,在他身前的距离半蹲着身,将他的脚架在自己的膝上道:“我来。”
“……”
沈程泠垂眸,终于死机,原来大脑的熄火只需一瞬间,半晌,鞋穿好了,他起身,CPU得出结论,许星河,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
嘎吱——
门又开启,这回一下跌落进一只草精。
清旖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半天,可是他真的不懂,沈程泠和许星河……人和星星还有草!明明他们原是一家人,可是前头两个是坏人,老是背着草鬼鬼祟祟,奇怪了!都是一家人,他们两还有什么事是草不能看的吗?
清旖不懂并唾弃,不板正!不像草,一生堂堂正正,没有什么好不可告人!
51. 两生花的故事
“二位。”华庭兰的视线一扫而过,生生就将人与草之间最大的区别展现。
是人就会装,无论多大的毛病,转头就当他无事发生。
不过这也避免了沈程泠他们自身的尴尬,于是当下许星河便问:“华神医,你晚间前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吗?”
话落,二人是目光便朝向华庭兰了,而清旖,这草精不知怎得爬到人神医的头上,揪住华庭兰的两个小揪揪,以至于眼前华庭兰分明是平淡认真的给他们讲事,沈程泠却又莫名在这人身上瞧出了三分喜感。
就是很割裂,华庭兰头上顶着只作乱的草精,眼神更偏向沈程泠道:“天山暂封,那么接下来,沈公子,你将有三个月冲击,并且拿到魂石之上那株两生花的时间,过时不候,你,明白了吗?”
话到一半,清旖张嘴,咬上了华庭兰的头。
嚼嚼嚼,嚼嚼嚼……
“……”沈程泠沉默半晌,然后点头:“明白了。”
但是,他的视线真的很难从华庭兰头上的清旖挪开,就连土灵也很焦躁啊,会时不时的想冲出体外。
于是乎,沈程泠也大概明白过来,清旖,怕不只是一只简单的草精。
穿心草成精还是……木灵附灵脱离了机缘?
清旖只是一只普通的草精,清旖既然遇到了他们,就能只是一只普通快乐的草精。
……
三个月,天山暂封。
封山前许星河有见了张婶他们一面,这次乌龙扯大了,许星河有些抱歉,“对不起啊叔婶,我还以为是什么妖邪。”
“你小子!”但好在山海城的大伙们也是不计较这事,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最后陵景秀还特意上山聊一回,“抱歉啊小星哥,是阿秀忘了告诉你。”
虽然,山海城中的有些人变得不再是人了,但那是执念而成,也是亲人。
或许一般的修士撞见会给他灭了,可大家如今生活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一不害人,二不伤人的。
不在第一时间转世而留下,怎么说都是自己和家人的选择,那么这种选择对不对也就不劳烦外人评价。
三个月,是做大事的时候,于是乎,城中的大伙给祝福,而天山之上,沈程泠也正式开始了他的劫难。
只端看前方那片茫茫的雪原,从十步到百步最后又千步万步。
在里头闯的人和在外头看的人总是不同。
华庭兰坐在廊下煮茶,时间一晃都已二月。
“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华庭兰数着日子,用茶盘上的镊子拨茶渣。
许星河坐在一旁,头也不抬,缠绷带。
许星河没搭理华庭兰的隐喻,华庭兰也没管他的逃避直言:“许公子,恭喜渡劫,修为进展,只是……”
“你已经朝自己手上割了七十六刀,沈公子的修为快到化神,幻术,瞒不了多久了吧?”
沈程泠不是傻子,许星河的伤好治,只是长久流失的气血却并非那般好回复。
因此就值沈程泠即将功成之时,华庭兰也不忘提醒许星河,接下来是真正要渡的难关了。
直面天道,也不仅仅就只是天道。
“许公子。”瞧着许星河那般不在意,于是华庭兰便干脆提起了一个故事,“听我讲讲吧,是一个,有关于两生花的往事。”
而于此同时,沈程泠也几乎在行至魂石前的最后一步,知道了这个故事。
许星河疑惑了,坐直看去,表示愿闻其详。
于是华庭兰煮水泡茶,开始,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天地之初,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一气分三清,这是远古大陆。”
然天地流转,诸神远离,世界从繁华到空寂又到繁茂,再到空寂……
世界意识诞生了,那就是天道,被人言做命途的东西,无论好坏,原是万物生灵的集合体,可有朝一日,这个集合体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开辟自己的天地。
做那件在天道意识中,被他认为是对的事情,于是天道得到一株两生花。
“花开并蒂,一阴一阳,正如在世间的善恶是非,于是呢。”华庭兰沏好了一杯浓茶递给许星河道:“天道也在这二花之中,二则其一,充做这世间的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许星河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番理论,当下就不免心生好奇。
看华庭兰点头继续。
茶香袅袅向前,亦如正在闯境中的沈程泠,忽见雪域幻境中的魂石之上涌现一阵白光,再接着,他瞧见了花灵的过往。
同样听到主角的名号,许星河好奇,可沈程泠却是僵住,内心隐隐有些预料,他想起了寻土灵时,秘境中的那一句箴言,“神魔种,胎无魂。”
还有八年前的上半阙,“两生花,半劫缘……”
“不错。”小院中,华庭兰确认了这件事,并道:“气运之子,花有双生,那便注定一死一生,可同气连枝,一花若死,则另一方又岂能独活?”
许星河问:“所以天道最后选出来了吗?”
华庭兰闻言,罕见的沉默了。
直到半晌后,他笑着摇头,“没有,若是鹬蚌相争,最后也终不过同归于尽的下场。”
所以又遑论是同生共长双花,许星河想想也是,但心中总是止不住更加向外的去联想,然后他就有了感慨:“这故事,像我的两个朋友。”
他想到了洛初和洛颜,但两生花的命运可与双生子不同。
华庭兰想起:“双花生灵,可那日雷劫……”
两生花分红白两色,双花之畔,伴生金木水火土五灵,阴属水,阳属火。
那日……天道不在,雷劫将下,于是,先一步化形的红花站出,替身后还尚且孱弱的白花挡下了所有。
沈程泠看了许久,也有了分辨,目光继续紧随魂石之上的具体画面。
那个挡在前面的红衣男子在历经不下数千道雷霆后终于跪地,呕的一下,嘴里大片大片的鲜血就一下向外涌出。
于是身后那朵还未化形的白花便开始疯狂摇晃,红衣男子见状没有回首,只是依旧抬手,凝着结界,妄图以一人之力顽强抵抗。
但劫云没有放过他,直到大致半个时辰后,画面中,天山上空的雷霆突然短暂停歇。
可即使沈程泠在外观看,也知这不是劫难已过的象征,反而天上越积越紫的劫雷只是在告诉底下的人们,它要开始憋大了。
画面红衣男子显然也知道,于是捂着胸口,忽然偏头,向后看了一眼。
在沈程泠的视角中瞧见一个看似眼熟的侧影,而那男子的语气也总算得上温和:“今日化形,若我扛不过这数道雷劫,来日,你莫来寻我。”
他这句话就是对他伙伴的诀别,魂石之上还未化形的白花闻言,整个花身都开始,疯狂扭动,像要自断。
分明没有五官,生根的植被却也硬是让回忆外的沈程泠瞧出几分这花脸上的悲凄,“不要!”
但他的这个不要在红衣男子眼前的那道雷霆之下又是显得那样单薄,“相伴而生,遥遥数千载,命该如此,你要忘却……”
白花道:“可这是你我共有的劫,你一人承担,可又何曾问过我啊?我不当那劳什子的气运之子了,停手啊!我拜托你停手……”
话到最后隐隐带上哭腔,可是再多的言语也是没用,沈程泠只瞧眼前的画面一闪,应当是天上那道雷霆降下。”
但最后,画面中却还有一人高声:“天道在上!今日双花灵散,这世间便再无两生花灵。”
“小幺,如若有幸,残魂再遇,你要记得,你我之缘,断在今生。”
不会再有来世了。
花灵诞生出的七魂在那数道雷劫之下早被劈的七零八落,即便最后留了一分,不知飘往何处,可数年之后,诞生的那个新个体也不是当初的那个。
沈程泠原本以为那个画面应该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可随之在那之后,只余一只白花的天山又恢复了画面。
与此同时的廊下,许星河正问:“那一花灵散,你说的第二朵呢?它不是已经熬过了劫雷?”
可华庭兰先前说的是双花灵散。
华庭兰低头品茶,表示自己并没有说错,“是双花灵散,因为,那留下的花灵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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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河道:“怎么说?”
华庭兰回:“它自动散灵了。”
许星河怔住,显然又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洛初,于是也低下头,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怎么都是这般的痴儿?
但下一刻,他却是万万没想到华庭兰将话语一绕,居然就那样将事情的前后因果弄到他身上,“说来许公子不该谢谢令尊的痴傻?”
“噗——”
许星河的一口茶就直接喷出。
好在华庭兰早有准备,不知从哪掏出一面折扇,正正对住了他的水雾,于是彼此双方没有太狼狈。
但许星河还是直接起身,“令尊?”
这下他也不知道是该先与华庭兰道歉还是先令说些什么了。
倒是华庭兰,默默放下折扇,如今还能淡然,真不愧是被清旖啃了两个多月头发,最终也只是让草精睡在茶桌旁当茶宠的水豚性子。
他抬眼看向许星河说道:“可不就是令尊吗?”
“想那白花自知等不到同伴,于是散灵重聚,然而花灵重聚之后却是先前白花的大半花灵中又夹杂裹挟了少许红花未散的花灵。”
以致最后,时隔两个时空的阴错阳差,那时就连天道都算不准的缘分,便真对上了土灵当初说过,那句未能及时导出的箴言。
“天山路,断神魂,何相伴?是路人,劫缘何起坏此生。”
或许秘境共有三句的箴言许星河二人自八年前起便没有看懂。
两生花,半劫缘,说的从来都是许星河和沈程泠二人,而并非洛颜洛初两兄弟。
只是这世上之事,多有相似,才导致他们错认箴言。
前生缘起非你我,今生相遇惹祸端,两生花的花灵本来就不是他们,但偏偏命运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那些因果不止于此,才导致许许多多的悲剧发生。
而他们不是后人,无法从未来预见过去,于是乎,命运的齿轮对于谁来说都是一样,无可规避,无法转移。
“所以。”许星河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是我爹娘?”
重聚的花灵相聚到新生的个体之中。
而五灵之中,原本选择红花的火灵将一半的力量注入这个新的个体。
于是五灵之中火灵失去了产生灵相的能力,而水灵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一半注入了那个注定没有灵魂的躯壳之中。
天道晚归,终于只剩一个独苗苗,物竞天择,于是他收了灵体,或许这就是上天之道吧。
世界需要一个代表,那个代表叫主角,主角需要一个师父,引领他前行,代替他试错,那么……那步已经废掉的棋无疑就是最佳的选择。
可是,棋不能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的躯壳摆在那,就算天道看了也皱眉。
就在这时,许星河不再提问,因为前方,雪域破了。
沈程泠拿到了魂石之上那株两生花,但他有些恍惚,他瞧见了就在天道四处寻找倒霉鬼的时候,白琦为复活墨笙偷上天山。
她偷走了双生花的花苞,并将它一口吞下。
那么之后的事,沈程泠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他从雪域出来就是一脸菜色,许星河见状靠近,沈程泠抬眼匆匆一瞥,也就是这一瞥,却是叫他终于忍不住撑着魂石,猛然转身,吐了出来。
两生花,花成灵,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又何况如果他现在的这副躯体曾经和主角长在一根藤上。
巨大的背德感几乎将沈程泠淹没,双花的故事,他成了垫脚石?为了别人的爱情,他沈程泠应该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难道还要笑着说一句再续前缘吗?
那他是什么?揉杂着别人灵魂转世的怪物,还是他沈程泠自己?
许星河慌了,正叫着沈程泠的名字发问:“你怎么了!”
可谁知几乎同时,沈程泠突然伸手推拒,“站着,你不要靠近。”
沈程泠抬眼,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但是看向许星河的时候,眼里的一些东西又莫名转换成了祈求与哀凄:“许星河,你别过来。”
52. 宗主成亲了
许星河闻言,终于还是被沈程泠的话语死死定在了原地,眼中有不解,但更有受伤。
他确实这辈子只会为了沈程泠让步,可是……
许星河试图抬手,华庭兰再叹一句,继而仰头饮完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
就在这时,沈程泠身后忽现一层黑雾,再后,本就是浑浑噩噩的沈程泠便忽觉眼前一黑。
“既然这么难舍难分,那不如就我帮你选择吧。”
熟悉的声线响起,竟是陌百迁不知从何处出现,从后一掌劈晕了沈程泠并将他拦腰接住。
而在他之后,许星河还瞧见,魔宗护法,弟子,以及……慕轻芜?
天山怎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许星河一时没有联想完全,只是见了现状,当下上前,以优先救人为目的,许星河催动体内的灵力朝陌百迁大喝一声:“你放开他!”
陌百迁不急。
就在此时,在许星河抬手之间,他突然发觉自身灵力阻塞,经脉更是莫名一麻,整个人就不对劲的后退半步,而几乎同时,身畔,华庭兰手中茶盏突然倒扣。
回眸才道:“许公子,我早说过,物竞天择。”
陌百迁笑笑,挑衅的看看许星河,然后对着华庭兰道:“多谢。”
他们双方如今这般互动,许星河眼中目光一转,终于,他反应过来看向先头自己坐着的位子,“是茶?”
有问题。
华庭兰起身,对着眼前逐渐迷蒙的许星河道:“还有山下。”
山海城。
几乎已成一片人间炼狱,残魂如何久留于世啊?
食灵物,或……生人。
而往日维持山海城的天山已然封闭三月了,众仙门追击着沈程泠的踪迹而来,若还想曾经的他们有来生,华庭兰拎起了早就被他迷晕的清旖走向陌百迁他们道:“天道选定的气运之子,你的动作要快,是百里城,亦或是沈公子?”
许星河两个都不能放弃,还有就是,他从未想过华庭兰能这样狠。
飞升之际,亲缘怎能不斩断?
药效上劲,终于,许星河一个腿软半跪于脚下的长廊之上,意识昏沉。
他甩了甩头,眼中人影渐远,即将昏迷之际,许星河的右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以及其虚弱的声线费力又问出一句:“你们,要带他去哪?”
远远的,隔着半个小院,陌百迁本来要走,这下再回头,目光也是下潜的,他瞧着许星河,眼中却已经没有了半点曾经相见的玩笑,反而就是一个魔宗宗主就该有的冷漠。
他戏谑着,对许星河道:“未婚夫妻,自然是成婚要紧。”
修士修道,也自然是飞升要紧。
沈程泠也不可能会同意,可是啊,陌百迁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举宗飞升。
而如今,沈程泠集齐了五大机缘,而两生花的形体就在刚刚已经融入了他的体内。
所以事到如今,不要管那什么天道选定的气运之子了,他许星河可以的,那换一个沈程泠也依旧可行。
只是前提,他们需要一个听话的宗主夫人。
“走!”
陌百迁下令撤离,而再之后,许星河的世界逐渐黑暗,又不知睡了多久……
……
一晃三月。
东黎魔宗之下落河城。
在一个小摊上远远便不乏听几人闲谈碎语。
“喂喂喂,听说了吗?北边一座城池发生了惨案!”
最近茶馆酒楼都爆满,无外乎就是北地山海城已经魔宗宗主大婚两件事。
因此这伙子还有人稀奇古怪的自然也是被同桌喝茶的茶客啐了一口。
“没见过世面咋得?大惊小怪,你还扯我衣袖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老子前两天刚扯的新衣?”弄坏了他赔得起吗?
于是同桌急忙告罪,只远远一个戴在斗笠的黑衣人默默听言。
那同桌喊着新衣的壮实魔修见对方那般,也终于还是摆摆手,算了算了!
但是北境的那事谁没听说呢?
“不就是一堆修仙的正派杀过去,然后一个启元宗小辈突然跳出来,不仅拦住了他们,还直接自费半身,苦渡剩余残魂入忘川?”
就那点破事,仙门现在是跟着宝贝似的四处宣传!
就是他们多仁义,他们多道德!
这可叫每一个修魔的听了都白眼,感情像是在那小辈之前,那一群仙门之士不是对着一城的百姓喊打喊杀?
都是残魂了,就成妖邪了。
许星河捏紧了手中茶碗,终于到指尖泛白,是他失查,后又酿就当日之祸。
可是……他已经失去亲人,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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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爱人。
“哎。”谁知这会也偏真是赶了巧,离许星河邻桌的那几个魔修又从北域骂仙门,骂着骂着,于是突然说起沈程泠。
“不过,宗主娶妻知道吧?”
说到这事有脸的就不是他们仙门了!于是先前那个还早道歉的魔修立刻拍桌,举起了桌上一缸酒那就叫一个豪气万丈,“是啊,要说那仙门有什么厉害?就说北境那个渡劫期,先前还不是我们夫人的门徒?”
这下可真是没有人提起沈程泠和许星河的师徒缘分早就被天道出手给断了。
并且不说魔修,那是就算是个人,也不会莫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好好好!”那举缸的魔修一句话语说的好,登时走过路过,便不说这小小茶棚,那可是这往外的一条街听到了也纷纷停下脚步,拍了个掌,叫了句好。
那是台上唱的欢乐,台下满堂喝彩!
于是,便显得茶棚里有个角落,许星河不说不动的身影格外突兀。
引的人想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质问,只是下一秒,眨眼的功夫他原本坐着的那个位置,茶桌之上只剩一只剩下一半茶水的茶碗,以及碗边一锭不大不小的碎银。
而茶棚之中,还有人在议论。
“上月宗主与夫人同游,那声势!那排场!”
就叫人说一句好啊,魔宗办喜事,就在半日后。
许星河走在向上的山道上,脑中心绪杂乱,许星河知道,可陌百迁为了防他,上下警戒,现在的魔宗,根本就是连苍蝇都不蛰的蛋!
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前日终于劫到颜澜,将她打晕,拿了这位魔宗护法的令牌。
为了上山,许星河现在已经可以不做人了。
只是他啊,现在也是依旧没想通,沈程泠……
自那日之后,许星河就好多事情没想通,比如陌百迁虽带走了他,可依照沈程泠如今的修为,他又为何不反抗?
那日摘花,许星河忘不了沈程泠看他的眼神,为什么?
分明先前好好的。
于是,那么多的为什么都只叫许星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第二日天黑正好赶上山,能在一切还没有无可挽回的时候救出沈程泠。
许星河握紧双手,不断加速。
当然,前提也是他愿意。
53. 偷偷潜入了婚房
月沉日升,转眼那一天过的也很快。
新娘着红妆,坐在梳妆台前的沈程泠面容依旧娇好,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眸,当他毫无神采的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大概是连为他梳妆的喜娘也不寒而栗。
以至于恭维的话没有说出太多。
这场戏份才到高潮,清旖对着物中的每个人都没有好脸色。
尤其是华庭兰,草开始恨自己打开头为什么没有咬死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直到华庭兰与陌百迁都出门。
走到新房门口,其实陌百迁还是不怎么适应,这下拿着烟斗靠在墙边微微吸了一口,朝里,哎呀,辣眼睛。
他都不只是抱怨,对着华庭兰道:“我前几年看这沈程泠,叫了他一句小美人,可我也是没想过真要娶他。”
要娶当然还是娶个美娇娘!
于是话音落在华庭兰耳中,华庭兰瞧着陌百迁许久到陌百迁本人心头发毛时忽道:“那宗主也大可悔婚,我带他走,无论如何,毕竟如今的沈公子也算得上是华某的半个主子。”
毕竟华庭兰怎么说也是机缘成精嘛,可陌百迁听了又哪行,好不容易办成的事,抓到的人,于是他立马当场撑着身后的墙柱站直。
陌百迁理了理身上红衣道:“娶他飞升和错失机缘,这般明显的选项本座当然是会选。”
只可惜啊,陌百迁再瞧瞧里屋,摇头:“本座本来惜才,认他这个朋友,给他一个选择。”
陌百迁真的不止一次劝说沈程泠到魔宗,大家一起修行,最后举宗飞升不好吗?
既然他们都不喜欢那个劳什子天道,可是沈程泠非不啊,于是,陌百迁没了办法,只能想到利用如今这段结下姻缘后的命线,将沈程泠这个香饽饽死死绑上。
只是……
陌百迁想到某处,终于一改先前的终种不靠谱,目光肃穆的对着华庭兰问道:“这个子母蛊真的能一直让他处于如今这种浑浑噩噩形态?”
“是。”
华庭兰肯定,有了他的这分保证,陌百迁终于要走:“那我先去前厅了。”
直到婚房外的脚步声渐远,清旖终于稍稍放下三分警惕,可他如今再看沈程泠,却是拉着沈程泠的衣袖真的要问了:“人,你真的要和外面那个魔头成亲吗?”
清旖不解,但觉得事情似乎不该这样去,铜镜中,沈程泠的目光虽空,当外貌不变。
听人问询,他也能木僵着转头,回答清旖:“是啊,我要成亲。”
他要成亲,原本应该快乐的,可为何心头是那般空寂?
沈程泠不记得,他知道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身边人人都与他说不要紧。
那就是不要紧吧,人生四大喜,便是遗忘了什么,也没有成亲重要。
没有比与心爱之人成亲更重要的事情了。
沈程泠起身,他现在做什么事都前无预兆,于是先前根须上还踩着他衣袖的清旖一下子被他这起身的动作一翻。
哎呀一声,草精就四仰八叉。
沈程泠却没有回头,淡淡道:“我睡一会,你别叫我。”
清旖趴在梳妆台上难过的提起草叶子:“人。”
沈程泠来到一张摇椅边坐下,这会已然闭目,他太累了,红衣穿在他身上,印着透过窗纸的日光,却显得他那时的手背肤色都青白。
短短三月,沈程泠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清旖看不下去了,草根向前大步走着,然后顶叶挂上了桌布,顺着帘子,清旖落地,再接着就是三步五步,草精走了出去。
清旖先前总是郁闷沈程泠和许星河怎么老粘在一处?可如今……沈程泠和许星河不在一处了,沈程泠又要成婚,清旖怎么瞧着就很闷。
所以不知不觉,清旖也是走到了塘边,随便吧,都行吧,那是魔宗里一个用圆滑的鹅卵石堆积而成的水塘。
不是人烟密集的地方,相反在宗主与夫人成亲的这种大日子,后院的哪里都是冷清的。
清旖是只草,就算变成人了,他也不会手贱在水塘这里揪自己的同类,以至于草精郁闷的时候只能屈膝半蹲在塘边,伸出自己的食指点水塘。
从指尖开始,平静的水面掀起了涟漪,清旖眼瞧着那一圈圈水花,一圈两圈三四圈。
本来是想通个风就回去的草精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玩着玩着,天色渐暗。
清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让草精疑惑并撑着下巴自言:“奇怪了,草疯了?我怎么好像看到星星在水里?”
“清旖。”但下一刻,许星河的声音响起,清旖猛的回头,那一刻的百感交集仿佛直中他的心灵。
清旖登时就是一个起身,然后手脚并用的冲上去就是对着许星河一个熊抱:“星星!”
风尘仆仆好多日,许星河垂眸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萝卜,伸手揉了揉清旖的头顶问:“沈程泠呢?”
多日不见,许星河眼下甚至多出了一丝淡淡的黑青,连绵多日未曾歇,清旖闻言,抹了一把眼睛仰头道,“在房间,草带你去。”
清旖的声音已经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许星河不敢想象分开的日子,他们又经历了什么?
但他还是抱起清旖,看草指路,许星河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大,胸腔里的那颗心跳似乎都随着他的脚步。
砰砰砰砰砰——
此刻,日沉西山,眼看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要散尽了。
……
魔宗,婚房。
红色的华盖罩住喜榻上新人的容颜,沈程泠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婚床正中,双手交叠置与双腿之上。
嘎吱一声,门从外头被推开。
许星河进门瞧见的就是如此这一般场景,他本想着就这样,叫他立刻能带着沈程泠离去。
可是,清旖却突然跳到地上,推他进去,说是把风。
许星河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在那刻被草精放大到了极致,清旖,是一直跟着沈程泠的草。
许星河攥紧了手,耳听着身后的门被再一次关上,他能从清旖的反应中分辨出几分沈程泠此刻的态度,因而,临到近前了,许星河的步伐却变得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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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放慢。
一步两步三步,许星河此时走出的每步都如他内心深处那般繁杂的思绪。
但盖头之下,沈程泠只觉身前那个新郎走的实在太慢了,分明半个时辰前,他们在前厅拜堂的时候陌百迁还不是这样。
沈程泠抬手向上,找寻了大致的方位,果真按上一只熟悉且温热的手,于是他怔了一瞬,面上莫名就流露着这三个月来的第一抹笑意。
奇怪了,从前还疑惑为何没有了这份熟悉感,原来只是婚前焦虑吗?
许星河的身子在手被沈程泠握住的那刻也是一僵,再接着,他倾身,默默拿住了盖头一角。
沈程泠问:“你都不用秤杆吗?”
许星河掀盖头的动作停顿,沈程泠都被他的笨拙逗笑了,于是隔着盖头牵着许星河的那只手就指引他向右一瞧。
“呐,秤杆在那里。”
婚床旁边,一个用金丝楠木做成的木架上红布一披,一柄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秤杆便端居其位。
许星河伸手将其拿住,那柄秤入手,有些微凉的温软,于是许星河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杆子一伸,盖头一挑,他就瞧见在那莹莹烛火之下,沈程泠的一张脸上略施粉黛。
他本就是一个俊俏公子,沈程泠的那张脸,天都给他雕琢,略微长却不窄的眉眼,尤其是不看人而向侧下方撇的时候,就带着几分别样的勾人。
但那样的情景却不是一般人能瞧见的,沈程泠,比起温和更适合凌厉,他本人,一身反骨,此生怕是最不明白的便是妥协二字。
在许星河的认知里,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人能让沈程泠后退哪怕那么就一星半点。
但其实沈程泠这个人又偏偏最是嘴硬心软了。
人的性格带动了外貌,寒冰之下最温情,因此沈程泠的脸部线条也是柔和的,尤其是此时此刻,许星河瞧见他唇上涂脂,眼尾带俏,额心点了一朵九尾花,美得动人心魄,也同样,暂定了他的神魂。
沈程泠顺着红盖掀起的方向抬眸,但只一瞬,他僵住了。
“你是谁?”沈程泠一把推开了许星河,于是许星河猝不及防,被迫后退。
沈程泠起身,面上笑意完全退却,这下眼中只剩冰凉,子母蛊的效力早就让他忘了许星河,那个他既爱又恨的主角啊,那个他命中半缘半劫的爱人啊。
如今满眼只剩下陌生,许星河有些不可置信的抬手按住了沈程泠方才推过他的那一处。
我是谁?
这个突然而然,怎么回答的?他不会。
因此看向沈程泠,许星河想起一切的变化是从沈程泠去拔那株两生花开始,于是他问:“是我做错了什么?沈程泠,你告诉我呀。”
可能不能不要,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说,突然讨厌他?
沈程泠疑惑,许星河那副被他伤到的神情也同样令他心中忽然涌上一阵闷痛,可他分明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于是沈程泠按了按自己的心脏,然后试探性的上前询问许星河,“你……是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吗?”
54. 抢亲
宾客?
许星河张了张嘴,心脏被揉碎是什么感觉,他算是体验了个彻底。
这可比沈程泠还是他师尊的时候对他做的那些事还要狠上千万倍。
“沈程泠。”许星河忽问:“是你答应了嫁他?所以呢,我是谁?”
许星河现在想要知道他是谁?于是很快上前,抓住了沈程泠的双臂。
在沈程泠眼中,眼前这个陌生人的眼睛红红的,带着隐忍,带着委屈,心碎,不甘还有,一种被遗弃的,沈程泠说不出来的复杂。
眼前的许星河让沈程泠本能的难过,于是他挣扎了,挥动的拳头小幅度的打在许星河身上,沈程泠沿着许星河的指缝拼命向外扒的手也在许星河手背上留下一条又一条红痕。
但是很快,沈程泠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挣不开许星河的手,于是渐渐的,他的眼里终于对许星河染上三分厌恶。
和斥责:“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沈程泠眼中的许星河就是一个会对着别人新娘动手的狂徒,真是没有半分礼仪和教养!
“沈程泠!”许星河鼻头一酸,眼中隐隐约约的泪水在打转。
沈程泠瞧见了,也停了,在这一偌大的婚房之中,红烛摇晃,昏黄的烛光印在人脸上,只有一圈模糊的剪影。
一切都不如白日那般的锐利,许星河也放轻了音量低声道:“你应下这件事,那我呢?”
“你怎样?”沈程泠蹙眉问他,许星河是一个沈程泠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拿刀子生剖许星河的心脏。
一刀一刀再一刀,直到那颗心早已鲜血淋漓,直到那颗心逐渐变得麻木。
真的……许星河好像已经不会了呼吸,为什么空气中的冷风吸进肺里,都跟被冰碴刺入肺腑一般呢?
最终,在沈程泠逐渐迷惑,但莫名又有些靠近的神态中,忽然,他颈后一重。
沈程泠的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而他整个人都软软的倒下,许星河手中起落,终于,许星河一把揽住了虚虚跌入他怀中的沈程泠。
空出来的左手默默挑开了沈程泠眼前那两缕不太听话的发丝。
指尖轻触的瞬间,许星河只觉沈程泠面上发凉的,而他,光瞧了半晌,最终侧脸,偷偷的蹭了蹭沈程泠的发心。
许星河是意气上头,而如今,他一个俯身,干脆就顺着沈程泠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而后再深深看他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许星河的音色变有些发沉,对着昏迷中的沈程泠,他又收紧了手道:“我早说过,不准你喜欢别人。”
闭上眼的沈程泠面上无知无觉,只是在许星河这话落下后迈动步子,后又因顺势,也就显得沈程泠是在听到在句话后才人有意识的依偎。
嘎吱——
木门再次被重新推响,坐在墙边的清旖瞬间跳起,然后目光犹豫的在许星河以及被许星河抱在怀中的沈程泠身上反复移动。
清旖道:“星星,人这是怎么了?”
许星河道:“睡着了。”
睡着?清旖脑子有些转不过,可明明之前他们开门进去的时候沈程泠还好好坐在原地。
清旖小跑上前跟在许星河身边,然后仰头拉着许星河的衣摆问询:“那我们可以走吗?”
“人……答应了跟我们走吗?”
清旖的前一个问题问的期望,但后一个问题,后一个问题明明是同样的意思,但草精说的小心,就好像清旖问出的时候便生怕许星河给予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草想他们三个,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在一起。
许星河向下瞧着清旖,眼中的酸意又有所蔓延,又恰在此时,门外忽经一魔修,想是喝醉了,无意间又往这宗主婚房中瞧了一眼。
可谁知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那魔修手中酒坛骤然落地,当即见人便是大喝一声:“哪来的贼人?还不放下夫人!”
什么?
抢亲啦!
许星河闻言面色一变,然后当机立断对身旁的草精道:“清旖,跟上!”
清旖闻言,跟着许星河三两步的跳下台阶,从人变回草,然后一溜烟窜的一下,顺着许星河的衣物就一路爬到了他的肩头。
许星河余光瞧了草,坐好了?坐好了!
自天山一行,许星河的修为精进,如今这天下能与他面对面抗衡之人不多,但身处魔宗,最怕遇上人海战术。
因而从此地西南方一路往山下而去,许星河几乎没有停留,甩出的符纸更像是不要钱般,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直至山门口,许星河眼看就要出魔宗的地段,眼前却忽的炸开一声响。
登时,山门前破开的山石碎屑四溅,许星河被迫停下脚步,抬手俯身,下意识挡住昏睡中的沈程泠。
再睁眼,还好还好,掀起的烟尘并没有沾染上他的容颜。
“许星河。”白雾未散,魔宗的山门前隐隐约约出现两道人影。
许星河闻言看去,陌百迁身上的红衣瞧这着实刺眼,陌百迁道:“你要带本座的夫人去往何地啊?”
许星河面色黑沉,后槽牙死死咬紧,甚至磨到两颊边的软肉,夫人?
“谁是你夫人!”
话落,许星河是废话不说,一句,“长影。”便将他的本命剑召出,直直朝着陌百迁而去。
铛——
陌百迁手中的法器与许星河的长影撞在一处,发出刀剑对抗时的嗡鸣。
少许的火星蹦出,一旁华庭兰抬手,凭空冒出三条金色的锁链拖住长影的剑柄。
而华庭兰的神色清明,开口,瞧向对他有些恩怨的许星河道:“许公子,想必我主人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何总要找寻这五灵?”
话落,陌百迁也挥开了灵剑一击,这会跳到一边,眼中饶有兴味。
为什么?
这事华庭兰从前可从未言说。
沈程泠不是为了飞升?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旁的秘密?
“让开!”许星河闻言却并没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一心只想带人走的他奈何遇上了个非要败兴的神医。
就在许星河走前两步的时候,华庭兰忽道:“是因为,他要离开你啊。”
话落,果真就见许星河停下了步子,浑身僵硬,茫然的抬眼。
清旖也跟着一怔,但等草精理顺后,直接就从许星河的肩上跳下,化为人形破口大骂:“你放屁!乱说什么呢?你你你,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挑拨离间,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清旖一把冲上去张口就要咬人了,但华庭兰却是半点不停的一边手抵住清旖的脑袋,一边道:“许公子,在下早言,若是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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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深觉当日之所为又是如何不值。”
华庭兰道:“你们师徒,但依我主人那倔强的性子,许公子,你的从前不好过吧?”
华庭兰这么一说,在许星河逐渐变化的面容之上,陌百迁好像一瞬间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于是很看热闹的怪声道:“是啊,从前就有传闻说你们师徒不睦,当年我认识沈程泠的时候,他也是满口说着,一心杀你。”
“可后来就奇了怪了,他说恨你,却不杀你。”陌百迁转了转手中烟杆,像是思考,“我总以为他优柔寡断,可多年重逢,再见,他却突然跟着你。”
为什么呀?
一个人的性格究竟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他恨我?”许星河将陌百迁的话在嘴边呢喃,凤凰城,许星河好像知道沈程泠对他的讨厌有几分白琦的缘故。
可是,那些缘故真的已经到了……许星河垂眸,看看怀抱中的沈程泠。
然后耳畔又闻华庭兰道:“因为,他本是天外之人。”
巨石滚落,似是将那岸上拼命求生之人一股脑的,砸落在那湖水的最深处。
华庭兰道:“他,有自己的人生,家人朋友经历学业,本该一生顺遂,实在是不应在某日午后突然睁眼,被天道以你缺一个师尊的名义,强行丢入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场不以他为主角的荒唐游戏。”
“许公子,或许你只瞧见了他对了如何如何,可你是谁呢?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天赋悟性毅力甚至别人没有的良好品德,天道偏爱你,所以什么都给你,可你师尊不一样,我主人的一切是他一步一步修上来,你能一日千里,而他为了配的上你师尊的名义被天道拼了命的淬炼。”
“可你想想,那是他要的吗?他真的想收下你这个徒弟吗?”
华庭兰的话语简直振聋发聩,当许星河真的往他的角度去想。
毋庸置疑,打从一开头,沈程泠是不愿的,但他只能看着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接受这个命运,明明努力拼命的避开,可是在千里之外的主角还能凭借着他的两条腿跑到自己面前,让他救下。
“啧啧啧。”陌百迁摇头,但听完自己身旁这位盟友的一番讲述后,连陌百迁都不禁要可怜起沈程泠这个人了。
他感叹:“把一个平凡人强行提到气运之子的身边,天道还真是会作孽。”
但沈程泠呢,这件事情明显就有几分许星河的缘故,但他却还一直克制着自己,用尽全力不将这件事情的所有因果一股脑的全都怪在许星河头上。
即使徒弟一无所知又怎样?人不应该最先考虑自己吗?不最先考虑自己的沈程泠果真遭雷劈,二十多年的努力,渡劫期的修为也让天道说废就废了。
于是陌百迁笑了,渐渐的越笑越夸张,完全停不下来,就抱着肚子,有点张狂:“许星河,我错了,应该说是不管当年或如今,沈程泠他……原来对你一直心软到没边。”
真蠢。
但既然如此,让沈程泠忘记所有的留下,陌百迁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许星河听完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喉间好像突然被堵上一重又一重看不见的棉花,叫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心脏也箍的生疼。
许星河的声音干哑,但此刻在说话,说出的却是叫众人都意想不到的言语:“那拿到机缘,意思是,他能回家吗?”
55. 就算是假的,也必须做真!
陌百迁停下了动作,一点点直起上身,然后一脸惊诧的看向许星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星河不答,只是一直垂眸看着沈程泠,他固执的想要那个答案,却又是那样的不舍。
陌百迁的音量提高了八倍:“你要放他走?你是不是跟他一样疯了许星河?”
沈程泠走了,对许星河能有什么好处?
疯了疯了,简直都疯了!
陌百迁走到山门前面堵住路口终于将气氛推上剑拔弩张,他道:”许星河,你不要告诉我,你费尽心思来到这,今日劫走我夫人,只是为了还他所谓的自由?”
“天道都没把他当人,你个享福的,你又在这里装什么菩萨?”
是啊,华庭兰听了也是严肃起三分,这下是真的管不了一直上前不得的清旖干脆一把薅住他的手臂咬的挂在那。
华庭兰道:“你给他选择?”
许星河回:“他的人生。”
华庭兰沉默:“即使这样失去他?”
“就算这样失去他!”可谁知道许星河的决定真的就在一瞬间,他抬眼就无比坚定的说道:“如果我真的爱他,那么回家是沈程泠的期望,他的期望就是我的期望。”
陌百迁嗤笑一声,并不能理解许星河的脑回路,直言:“我瞧你那脑子是真的坏了。”
也难怪了,沈程泠本来就不正常,教出的许星河这样,也不叫人难理解。
看着他们又打到一起,华庭兰略微失神,他的期望,我的期望?忽的,华庭兰笑了一声,瞧了瞧还咬着他的草,头疼。
清旖的目的多简单,“我咬死你,坏人!”
“许公子。”华庭兰问:“先前那七十多刀,你又为何不向我主人言明?”
刀剑中,许星河要护着被他抢来的新娘,因而多少都有些束手束脚,不过他答:“他会心疼,那既然明知道他会疼的,我又做什么多言?”
世上之事,本来就不是做了就要往这天下,广而告之。
更何况是给沈程泠做的事,许星河觉得他甘之如饴。
长影的剑身都挥出真的残影,许星河手中的黄纸终于在空中环绕分旋几周。
陌百迁便是一个不注意,竟就被他包裹其中。
许星河整个人跳开,带着响指在口中微微吐出一字:“炸。”
接连的爆破声,竟是叫山体都跟着摇晃,气浪打来,还未等许星河低头,他就觉怀中,身着婚服的沈程泠突然不安的皱起眉眼。
看那模样竟是将醒未醒,许星河见状也是急忙一个箭步,在途经华庭兰身畔时拉过了清旖:“走!”
走走走走走走走,清旖跳上剑冲后比了个鬼脸,“略略略!”
卑鄙的小人,华庭兰便直直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定定的看着。
随后,竟是在许星河没看见的地方掏出了一枚绚丽的晶石。
陌百迁从一阵烟雾迷蒙中狼狈走出,抬手左右挥了挥身上烟尘,然后使了一个清洁术,偏眼瞧见了这幕道:“这什么?”
华庭兰道:“魂晶。”
“哦。”陌百迁懂了,但这时说话又带了几分刚刚被冒犯一顿的脾气,“山海城那群凡人的灵体。”
华庭兰闻言笑笑没说话,确切的说是灵魂副本,山海城的百姓奉神那么多年,华庭兰想,这事……还没结束呢。
……
昏沉中,沈程泠做了一个怪梦。
面前一个个,奇装异服,面容陌生的人们朝他伸出手。
“你不回来了吗?”
“小宝,真的不回来了吗?”
沈程泠惊惧着,拼命挥手,试图阻拦那一双双从黑暗中伸出的,不知道又是谁的双手。
“走开啊,我不认识你们!”
随后,在空荡的周遭气氛好像突然沉寂了一下,再然后,那些手逐渐如海水退去,直到一束光打下来,沈程泠看到了眼前一个波浪卷发,却拿着布偶小熊的女人看着他,面带忧伤,言语胆怯。
像是生怕惊扰了他,但眼中又有几分不甘,她说:“是妈妈呀,你忘了吗?”
小宝要找到回家的路啊。
十八岁生日,那个远去的蛋糕,有一群人围在中间,可只有中间的那个位置空空荡荡。
顶光灯打下,不知不觉间,沈程泠只觉自己的面上湿了一片。
于是他抬手,指尖轻碰,食指上莫名接住了一滴水渍,沈程泠疑惑,“这是什么?”
心头有些钝钝的,回忆深处,好像是有一个人要赶回家,去和他的朋友家人一起过18岁生辰。
可是……他差了一步。
那天他很不听话,走了平常不该走的小巷,意气用事,非要让身后跟踪他的混混长个教训。
不知不觉间,面上好像又有什么温温热热的触感,沈程泠睁开了双眸,瞧见一人在给他擦着眼角旁的泪花。
然后他呆了一瞬后立即拉着床上被褥,手脚并用的起身后退,许星河僵在原处,想伸手,可手伸到一半,瞧见沈程泠眼中的警惕,忽的,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般又急忙将伸出的那只手往回缩在了背后。
另一只手撑在床沿,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在说话,许星河的眼神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用干巴巴的话语对沈程泠说:“我,我不会伤害你,沈程泠,别怕我。”
那一句别怕我,许星河低下了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沈程泠感觉他是在卑微的乞求。
沈程泠紧紧抓着身前被褥的一角,用余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有点熟悉,有点陌生。
似乎是一个山间小屋,屋中开了一个好大的窗檐正在床榻之上。
于是沈程泠更加抓紧了手中的东西,人缩在墙的一角,向外看去的时候,沈程泠瞧见一片绿野茫茫的小坡。
风吹过,带来点点青草香,门前似乎还有树,沈程泠没有看到,但是树木的剪影,白色的小花却是飘飘落落,亲到了他的手背上。
许星河偷偷带他回了灵剑峰,在沈程泠面前低头的时候许星河又忽觉头上没突然多只手。
许星河茫然抬眼,就见沈程泠已经放下了他手中的被褥,撑着另一只手靠近:“我记起来了,你是,我徒弟吗?”
话落,许星河猛地抱住了沈程泠,将手收的很紧很紧,直叫人险些喘不过气来,沈程泠眼皮微阖,下巴靠在许星河肩上,然后抬手一下下轻轻拍在许星河的背后。
他要安慰这个躲在他怀中低声啜泣的男人,沈程泠道:“是因为,师父要给你添一个新师娘,所以你不高兴,在闹脾气吗?”
眼泪顺着许星河的眼眶再也抑制不住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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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翻,他也不知沈程泠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难道真的是因为恨他,所以就干脆装作不认识他吗?
”沈程泠。”许星河带着哭腔开了口,手指几乎揉皱了沈程泠背后的衣物,他说:“你想要的,找我要好吗?不要去找别人,你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
傻话,沈程泠听了很想笑,于是费力推开许星河,瞧着他茫然又无措的模样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道:“两三岁的小娃都断奶,哪有徒弟长大不让师父寻师娘?”
“我当师娘不行吗?”许星河的嘴永远都比脑子快。
只是话音落下,他和沈程泠都愣在当场,许星河说当师娘那句话是认真的。
沈程泠的脸不知怎么就莫名红了,被他盯的,臊的慌。
当下直直寻了空挡要下榻,绕过许星河,不知他怎么会有如此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许星河只瞧见了沈程泠慌乱逃离的背影,然后闭上了眼睛,原来……千疮百孔的心还没有真的麻木,许星河抬手,施咒。
一道红光就直直飞向沈程泠的背影,交头碰到了只火红的游鱼。
但许星河也不知道,沈程泠要忘记他,蛊虫就会吞吃掉沈程泠心中所有会关于许星河这人记忆的片段。
可偏偏,许星河这人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沈程泠的人生,他在现代的18年是因为许星河这个引线而丢失,蛊虫无法解释没了许星河,沈程泠为什么会突然穿越,所以沈程泠忘记了在现代的那18年岁月。
来到这个地方,天道从小就告诉他有一个主角,白琦从来都要他忘记那个主角,所以蛊虫也吃掉了沈程泠那不堪的20年岁月。
再然后到收徒,到流落凡尘,到重逢,到相遇,因为沈程泠的人生似乎真的每一步都跟许星河有关,于是,虫子吃了它有生以来最撑的一顿。
沈程泠没来得及穿鞋,赤着脚就要一路往外走。
直到,腕间一紧,沈程泠仓促垂眸。
身后,许星河抬手,拉着一条细长的红色链条在他的手腕之间。
沈程泠有些慌了,不知为何跑的比谁都快的冲向门边,但随即,他腰上一紧,手离门栓分明只有一步之遥,可许星河向后一拉,另一只手用抱着他双脚离地,再接着沈程泠感觉自己眼前的场景有一阵旋转。
他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回到了榻上,那那细链也是,被许星河绑在床头。
见状,沈程泠也是顾不上再多,连忙伸手去从许星河手上夺链子,并道:“你做什么!你放开,你锁我?我是你师父,你居然锁我?”
还是床上,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沈程泠不敢置信,许星河真他徒弟吗?他怎么会养出似许星河这般大逆不道的徒弟?
可许星河不躲不避,手上动作却是很强硬的咔擦一声,将整条链子锁紧后道,“你要回家我帮你,但是沈程泠,先前那么骗我,你骗我说你爱我。”
即使沈程泠从未明确的对他说出爱这个字,可许星河就是认定了,从前是确认,那如今……他抬眼,看着眼前还在不依不饶和半缘锁做斗争的沈程泠突然狠下心道,“那么,请你把这个谎言圆到最后。”
至少,在沈程泠真的要离开的那一刻之前,许星河固执的,要沈程泠爱他。
就算是假的,也必须做真!
56. 师姐质问
屋外,叮叮当当传来一阵银铃声。
刺激着沈程泠那根不知所措的神经,他不知道许星河在说什么,但沈程泠知道,外头有人来了。
于是他更加死命的去扣那条锁链,抠的床架咯咯响,这头不行就换手,许星河更怕他把自己扣伤,于是立即分开沈程泠的两只手,全部按在被褥间。
“你!”沈程泠被他气的说不出话了,明显是三好学生的时候,连言语的杀伤性都降了不止一分。
于是沈程泠没有办法,起伏着胸膛,从榻上伸出右脚一把踢了一下许星河的小腿,还瞪他,警告:“有人!”
扣扣扣——
音落之时,外间的房门被人敲响。
许星河按着他的手起身轻言:“别动。”
四目交汇,沈程泠忽然大着胆子只觉许星河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张了张口正要反驳。
可谁想许星河说:“如果你敢跑,我会把你抓回来,沈程泠你知道吗,我会在这里,就在你身后的那张床上。”
沈程泠的眼眸微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字眼,一字不落,忽然就那样直直闯入他的耳中。
“把你要了。”
沈程泠觉得莫名有些腿软,但许星河已经松了手向外走去,许星河的余光向里偏,满眼都瞧见了榻上,因他一句话而满眼失神的沈程泠。
许星河咬唇,分明是骗人的话,可沈程泠被吓住了,他不信我。
沈程泠不信许星河永远不会伤害沈程泠,这样的认知会许星河的心头钝痛,于是他向外走去,没再回头。
留下身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沈程泠把头整个埋进臂弯中。
天哪,他到底收了个什么徒弟?
沈程泠有些羞恼,气愤,并且,他为自己的第一时间心头居然会隐隐约约产生期待而愧疚!他是师尊,如果和徒弟,他还是人吗?
沈程泠将视线露出小小的一角瞧着门边,手指突然抠了抠双臂,再然后又猛的将头扭到一边。
心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莫名涌起一股火,然后那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到他的灵台之上,飞速旋转着五个光点。
另一边,推开门,许星河瞧见门外站着的是花翎,他抱拳微微躬身,清旖去报信,如今这整个启元宗上下,许星河只信花翎了。
“你师尊在里面?”花翎说着就要越过许星河,先前在秘境的事,还有后来有关山海城的传言,花翎上次在北地就想询问许星河。
我把师弟交给你,你是怎么看的?为何你们没有在一起?
可如今,许星河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了,花翎也就不问了,干脆就想去看真人,谁知这时许星河却是移步在她眼前拦了一下道:“师伯,我把沈程泠锁榻上了。”
花翎闻言,怔了一瞬,在那一瞬间她的神情变得古怪,花翎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就是许星河言错。
可当她抬眼,在眼前的许星河面上反复搜寻,企图找到几分他没做这事的证据。
失败了,花翎震惊,当即压下了眉眼原想呵斥,当又转念一想先前,在延城的时候,沈程泠那句类似于愿意的默认。
花翎终究是收了脾气,语气下压,带着询问拉过许星河向外走了两步后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许星河抿唇,一时之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
瞧他那副死样子,花翎瞧了来气,当场便道:“星河,你是师伯看大的,你的品行怎么样,师伯心里清楚,所以,当时你师尊说没后悔跟你,师伯也就默认了。”
但花翎现在只训斥,“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你还爱他吗?还爱那就大大方方的,有什么事情非说不清楚,你现在这样子,你又让我怎么放心啊?”
许星河的脑中那是忽的一阵嗡鸣,大概率停在了花翎言语中的那句愿意。
他在花翎的语句中找到了三分沈程泠曾经或许心动的证据。
于是他感激涕零,花翎看出他走神,这下心头更是,干脆撇下许星河就径直进屋了。
她真是要问问沈程泠,到底怎么回事?孩子都有了,他们现在这样,真就完全都不在乎清旖了?
可谁知花翎才一个推门,忽的,瞧见了榻上软倒在一旁,浑身都卷成虾米球,手指也死死的扣进床板里的沈程泠。
“师弟!”一时间,花翎忘了质问,飞速上前,扶起面带痛色的沈程泠。
里屋的呼叫引起了外屋的警惕,许星河晚到一步,一只手撑在门边急停,然后,他就瞧见了被花翎搀扶着但也依旧双眸紧闭,面带细汗的沈程泠。
许星河跨着门槛疾步走近,花翎直接抬眼就对他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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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尊体内为什么会有几股乱窜的灵流?”
灵流?
许星河闻言立即就紧张起来,伸手着急忙慌的从花翎那里接过沈程泠的脉。
五灵失衡,终究是机缘太大,他接不起。
当下花翎二话不说,扶稳沈程泠坐好后在他身后几个大穴处各点几下,却不想没过一会灵流反震,他们彼此双方被弹开,许星河伸手及时接住了向前倒的沈程泠,并直接接上了花翎被弹开后的空缺。
许星河奇异的不被沈程泠排斥,花翎瞧见这幕,终是蹙眉,从榻上起身道:“这件事情还要查,但现在情况刻不容缓,无论有什么,你我都可容后再议。”
“师伯。”许星河开口打断了花翎的话语道:“我为他疏通经脉。”
花翎沉默了,在这莫名诡异的气氛中她欲言又止。
于是许星河也意识到了花翎的未尽之言,一只扶住沈程泠的手略微泛白,许星河憋住了情绪,才道:“师伯大可放宽心,他不喜欢,我是不会强迫他的。”
许星河这样说,却是叫花翎更加忧心了,所以花翎直白讲,“你师尊的灵脉乱成这样,你不双修,就得分魂进入他的灵台修复,那就要承担所有风险的人就会是你。”
“我愿意。”许星河垂眸看着沈程泠的脸道:“为他承担风险,我愿意。”
既然这样,花翎无话可说,起身离开。
许星河在花翎眼中一直都是一个令人省心的师侄,无论是修为样貌到品行,可花翎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本来遵守规则的人突然疯起来,谁知道他连囚禁这种事情都敢做出来。
可偏偏,这人关都关了,他又舍不得,这不是作孽吗?
花翎走出了房门,叹气,仰头望天,远远的瞧见陆霜华带着清旖在院中里。
于是花翎很快上前对二人道:“清旖这些天就去师伯的无影峰小住,霜华,清旖就交给你了。”
陆霜华闻言到是懵了一下,清旖有些担忧,问了花翎,花翎看他,眼中莫名怜爱,在接着就是伸手揉揉清旖的脑袋安慰说:“你阿娘没事。”
啊?清旖的脑袋反应了半拍,然后高兴点头。
对了对了,草精深刻记得沈程泠教过他为人处事的道理,所以,许星河是爹,沈程泠是娘,清旖今年七岁,是人和星星的小孩!
57. 发现印记
里屋,气氛有些焦灼。
五灵失衡造成的灵流乱窜固然很棘手,但在这般动乱下造成的余波却焚烧到沈程泠体内那只蛊虫。
于是,虫子开始向外吞吐他的回忆。
从最初开始,沈程泠的一岁两岁三四岁。
人的灵魂,呈现出他生命中最本质的模样,沈程泠的灵台是一点绚丽的红花。
花瓣通透似水晶,花心中向外的花柱呈淡淡浅黄色,许星河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瞧见前方的沈程泠坐在灵台的边缘仰头看天。
天上有许多,或大或小的影像在重叠播放。
接着许星河落地,走上前了两三步。
花瓣做的地面有股向上反弹的力道,许星河踩在上头犹如云端。
沈程泠回头看他,看到一个陌生人闯入自己的领地,于是心生好奇,他的脑袋靠在一旁的花柱上,双腿却早已悬浮在半空晃荡。
沈程泠偏头好奇的问许星河:“你怎么来这里,是……迷路了吗?”
许星河摇头,这会走到明显比本人小上几圈的,沈程泠的灵体旁坐下,他也抬眼,看到上空那些个属于沈程泠在现代社会的回忆。
或许分享真的是人类的本能,沈程泠见他不说话,就指着上空的画面给许星河讲了:“看呀,这个是我。”
还有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这些全部全部都是我。
沈程泠像是在数星星,给许星河介绍完了这一片星空,而许星河偏头,全程看着沈程泠手指着天上,向他描述自己过往时面上带着的,那份洋溢的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真的对家的渴望和向往,于是在沈程泠讲的口干舌燥,终于想起要回头的刹那许星河开口忽问:“沈程泠,如果有一天,有人你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养一个任性妄为的徒弟怎么办?”
“啊?”沈程泠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小小的脸上,五官都皱在一起。
几根手指更是搅和着,突然问了一句:“不去不行吗?”
于是许星河眼里的泪水瞬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程泠慌了,年少的他只能慌乱爬起,伸手给许星河擦掉脸上的泪珠,然后十分纠结又十分大义的找补说,“你别哭啊,那他很需要吗?如果,如果是他很需要的话,那我,那我就去一下下好了!”
但是这一下是有前提的,沈程泠鼓起腮帮就要谈条件,但转眼又撞进了许星河那副看狗都深情的眼睛里。
沈程泠沉默了一瞬,然后用指尖戳了戳许星河的脸道:“你,长的真好看。”
许星河闻言,愣愣的忽问:“那你喜欢吗?”
于是沈程泠突然抱着他的脑袋,在他额前吧唧一口,然后笑得眉眼弯弯说,“喜欢!”
扑通扑通,许星河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再然后,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了少年版沈程泠更加慌乱的声音,“哎,你怎么又哭了?你,你你,你别哭!”
他把许星河亲哭了,沈程泠几乎从梦中惊醒到怀疑人生。
指尖瞬间触及了眉眼,而后,沈程泠便开始,四下寻起了铜镜。
有那么丑吗?
亲一下都哭?
这是16岁的沈程泠,记忆恢复了很多,但没有完全,他现在只接受自己穿越了,还有个徒弟,徒弟长的好,有一点喜欢的这一种事实。
但是徒弟貌似喜欢捆绑play,沈程泠开始犹豫纠结,没注意的一旁,再次探过他脉案的许星河默默下床离开。
灵流暂时稳固了。
……
“放开我!许星河你个畜牲,放开我!”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几天,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长到21岁的沈程泠,正是最痛恨许星河的时候。
再次清醒,沈程泠完全忘了几日前,当花翎告诉他,他和许星河有个孩子时,他内心的震惊。
孩子?谁生?
我?他?
我不是姑娘?
屋中锁链的碰撞声哐当作响,随着记忆归笼,沈程泠半跪于床榻边歇斯底里。
于是不多时,他的手腕便被磨出了红斑,半缘锁自动分为了三条,分别禁锢在他的双手以及脖颈之间。
他越疯狂,链条向后就撑的越紧。
直到院中熬药的许星河听到动静急忙进屋。
嘭——
榻上的软枕头砸到房门边,许星河的眼睫微闪,整个人却是不躲不避,径直向里。
沈程泠跪在原处猩红着双眼,死死瞪着远处,那个还敢向他走来的罪魁祸首。
在许星河走近,抬手环过他的后颈,为他解开脖子上的限制时,沈程泠张口,一下便狠狠的咬在了许星河的左肩上。
牙关下含着布料,但也一点不影响沈程泠下口的决心,一股股陌生的铁锈味很快蔓延至鼻尖。
许星河的身子僵了一瞬,然后抬手按在沈程泠的后脑上,一下又一下的极尽安抚。
感受着那份爱恨,许星河知道,沈程泠终于不愿在与他虚与委蛇。
就像他们的从前,沈程泠感受到了许星河顺在他头发上的那只手,恶心极了,于是松嘴又要死命推开人,但也不知许星河是不是这些日子以来被沈程泠推开的次数太多。
以至于他的两只手像铁钳一样,将发疯的沈程泠牢牢制住,他说不能松,就是不能松。
非要固执的安抚,沈程泠的长发衣料都被他折腾乱了,在许星河怀中,就开始对着许星河拳打脚踢。
“放开,你放开!许星河!”
沈程泠的叫嚷声真的特别特别大,他挣扎着,恨不得叫整座山的人都知道眼前逆徒的恶形。
五灵失衡,他的病情反复,许星河按住了沈程泠的双手在身前要他冷静,但沈程泠怎么可能冷静?他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为何要被锁在这里?
还有个孩子?沈程泠一个大力一脑袋终于撞到许星河额前,登时,两败俱伤,他倒在了一边,虽依旧不能挣脱半缘锁带来的困局,但沈程泠快速爬起,并摔碎了桌边了一块药碗拿起瓷片,双手前举对准许星河。
“滚,我不是你的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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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脔,滚!”
许星河震住了,比起其他,他根本不能明白沈程泠怎么这么会往他身上插刀?
所以许星河几乎迅速的拿住了沈程泠向前伸着的两只手,沈程泠下意识回缩,但哪有伸出了又缩回去的道理。
于是下一刻,几乎是在许星河抓着他头发,吻上去的瞬间,他手中的瓷片也刺破了许星河的胸膛。
血腥味在哪哪都可以弥漫,可是许星河不懂,先前说了那么多回的喜爱,难道沈程泠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苦涩的泪水也顺着唇角和被咬出的血一起进入,沈程泠背靠着床角的木架,除了被硌的生疼的后背外还尝到了一丝心碎的味道。
他推拒过太多,以至于许星河衣上的好多褶皱都是出自沈程泠之手,直到这份斗争中,沈程泠被掠夺到气息逐渐不稳。
眼中焦距放空,到后来,沈程泠突然闷哼一声,也就是这一声,成功拉回许星河的理智。
许星河很快起身,便瞧见刚才还跟着猫似的,冲他张牙舞爪的沈程泠,此刻又忽的失了气力。
双目微阖,眉眼紧皱,一层层薄汗开始从他额间渗出。
沈程泠这般模样,这段日子以来许星河可是太熟了,是他体内灵流又开始乱窜的前兆。
分明是最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一个人,可就这段时日而言,沈程泠实在太过反常。
于是许星河立马单机立断,扶起沈程泠,就要替他梳理。
可谁料就在这时,拥有这个时代21年记忆的沈程泠却抬手一下按住了许星河,而他的嘴里自始至终只有那些话:“滚,滚出去!”
沈程泠坐在榻上半躬着身子,他的发丝顺着他低头的方向垂落,但在他对许星河说完逐客的命令后整个人似乎就真的支撑不住,向旁跌落。
许星河自然伸手去扶,只是就一扶不要紧,只是扶了的瞬间,他的视线难免会往沈程泠下意识捂住的后颈瞧去。
在师尊的后脖颈上,许星河终于瞧见了,沈程泠拼命想捂住的,一道红色花纹。
许星河的一颗心突然提起,可这回不同于往常,他小心翼翼的伸手,然后一点点揭开了沈程泠一直在他面前拼死捂住的秘密。
两生花的花魂印记,几乎与许星河记忆中,那道身影重合。
许星河的呼吸一窒,恍然间终于想起陌百迁的话语,“许星河,原来从始至终,沈程泠他啊,都对你心软都没边。”
“是你?”许星河不可置信的喃喃,一瞬间,人像是被卸去了所有气力,再伸手,他死死的抱紧了沈程泠的身躯。
真的真的,他快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到底要拿眼前这个没有心的沈程泠怎么办才好?
许星河哭的时候算是无声的,只是眼泪开了闸,一颗一颗往下全都落到了沈程泠的衣襟中。
他哭的眼眶通红,可是该看他哭的人早就被病痛折磨的神思恍惚。
沈程泠不记得自己爱过许星河,所以许星河就算哭瞎了,该不记得许星河是爱人的沈程泠还是心无波澜,平静无风。
58. 救人的事情
这个红色花瓣的主人在魔渊之下救过许星河,但许星河拿这事问过沈程泠,沈程泠说他并不知道。
他不想认,有了这重认知,许星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沈程泠身上点了几下。
但很快,沈程泠就像只吸了猫薄荷上瘾的狸花,突然抓住许星河的衣摆,莫名有些躁动的他在许星河身上轻微摩擦。
等许星河反应过来并将他放开的时候,沈程泠已经模糊了泪眼。
失去理智,又恢复了几分力气后的沈程泠突然狠打许星河那个还在慢吞吞传灵力的手,在许星河吃痛,手背红了一片时,沈程泠反手抓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在这,你就在这里,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他忍啊?为什么要那么慢的方式平息灵流,为什么还要他忍啊!
许星河抓住了沈程泠不断捶打在他身上的手,十分克制的闭眼吻了吻的发心,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对沈程泠说:“乖,再忍忍。”
“我不要!”但沈程泠一把推开了许星河,他也是个男人,论起拼命,沈程泠要跨在许星河身上也不是不行。
许星河一时间还真差点压不住他,背部狠狠的撞到身后的床榻,他微微撑起身,只眼睁睁的瞧见自己的上衣被沈程泠撕拉一下划开。
许星河的心头一惊,于是在自己也把持不住时动用了外力,沈程泠手中的半缘锁极速向后收去,以至于他整个人被吊起,双手拼命向前。
“许星河!”沈程泠挣扎着,见许星河爬起又靠近,于是放软了语调。
许星河瞧见他把神色放柔,于是再也不敢多耽搁盘腿坐好手中结印。
但下一刻,沈程泠的眼泪却砸到了他的手被上,许星河被烫了一下,心乱如麻。
沈程泠哭着乞求:“给我好不好,你给我好不好啊许星河,我好疼,我真的好疼,许星河。”
许星河的嘴唇很干,喉咙很干,声音很干的看着沈程泠道:“你会恨我的。”
如果你恢复了理智,发现被一个讨厌的人强迫,你会恨我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然而这样的道理许星河讲给一个整经折磨的沈程泠去听,只能得到他的摇头,反驳。
将身后的锁链摇的一直响,沈程泠的软话硬话全都说,一会极力向许星河保证,“不会,我不恨你了好不好?只要你给我,我就不恨你了许星河,许星河,我好疼。”
可一会他又抓狂,扣着自己的手,灵流乱窜,叫他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里都是又痒又麻,沈程泠的胳膊都被他自己扣出血了,而他抬眼,还是满眼鲜红的看向许星河,都怪那个该死的,该死的天道!
沈程泠道:“许星河,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恨你,我恨你!我唔……”
后面的话语终究还是被许星河帮他堵在了唇齿之间。
许星河受不了从沈程泠嘴里说出的那一个恨字,但偏偏沈程泠对他最不吝啬的,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字。
于是许星河突然放弃,恨吧,恨我也比忘了我好一千倍。
既然沈程泠注定是要回家的,许星河也不想为了装一个正人君子,而给自己留下这最后的遗憾。
于是许星河单手扣住了沈程泠的后脑,另一只手提在他的腰上。
沈程泠的样子原本是比许星河还要矮一截,他人被磨的早出了一身的汗,也坐不起来,但是许星河半跪着硬是抱他坐到了自己腿上,自下而上的轻吻。
沈程泠的脑子乱糟糟,救人的事,得叫他瞧瞧回忆。
那是七年多以前,秘境一行结束后。
许星河说不要穿越的那句话确实打动了沈程泠一时半刻,但……沈程泠已经渡劫期了。
在回家的道路上反复试探,除了打死天道,摆在沈程泠眼前的竟也只剩下弄死主角这一条。
无论成不成,总要试一试。
可谁知临到许星河掉下魔渊,被一群妖魔围在山洞里的时候,沈程泠后悔了。
于是……
七年前,魔渊,某洞口。
洞外山石崎岖,杂草遍地,洞内嘈杂,偶有人声。
一群妖魔散修聚集,瞧着洞穴中一个浑身血痕,半依靠在角落的少年搓手,眼中冒着精光。
“嘿嘿,这是上面丢下来的修士吧?”
金丹期,大补啊!
于是想要的已经提出要求,“我,我缺一具傀儡。”
“那我要他的心脏。”
“桀桀桀,我要他的金丹!”
少年眼前的鬼影发出点怪笑,可最后还是有一个身着布衣,手拿拐杖的枯瘦老者抬手,对着身后诸位道:“金丹期的修士,你们能想到的难道只有这点用处吗?”
要知道,安阳洛家的据点可是刚刚被端了!
于是经那老者这一番提醒,众人了悟,相视着怪笑,随后贪婪的神色变扫落一旁。
有一个蠢蠢欲动的散修眼中透出奸邪的光,一步步上前,话说那安阳洛家的前家主也真是无用,养出了个白眼狼,道反天罡,跟个外人里应外合,害的他们整个窝点被端,还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狗屁仙尊围杀了三月。
如今,他们这些人早受够了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有了荤腥,哪怕是点肉沫子也是不择手段往上凑。
哪管那荒郊野岭,还是什么魔窟洞坑?
这世上披着人皮的恶魔多了去,许星河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即使在重伤中药昏睡中,但身前传来的那种腥气还是叫他几欲作呕。
许星河在迷惑中是听到眼前那些话的,而令他更加绝望的是那一群散修见了有个出头鸟,于是纷纷上前,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忒!怎么这天下便宜要你小子占了第一个?”
“就是就是,自打安阳那一朝,大家伙几个谁不是憋了个把月?”
“是啊。”还有一道不男不女的人妖声音传过来。
但那些嘈杂却又都在下一刻突然静止,许星河几乎都做好自爆丹田的准备,却忽觉脸上一热,似乎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
再然后,便是一片寂静后更加喧哗的叫嚷。
那个率先对许星河伸出手的散修右臂忽然被人齐根斩断,是一个凭空变出的水刃,让那散修在一瞬间怔愣原地。
反应过来后大概是疼痛来袭,于是乎,他终于躺倒在地,抱着自己又右肩上新多出来的横截面鬼哭狼嚎。
“谁!”
见此一幕的洞中众人其其惊呆了,尤其是先前那位听着智慧的老者,拿出他的木杖,直直指向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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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穴口。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紧随其后,“藏头露尾,鼠辈所为!”
于是,沈程泠疑惑了,他站在洞口外面,直向前半步,逆光就打在了他的侧脸,他单手撑在石壁上,微微抬起了眼皮提问:“鼠辈?敢问在下有诸位形迹可疑吗?”
说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其实沈程泠更想评价一句,漏网之鱼,原来在这。
“你是……那个白眼狼的姘头!”
终于有人眯眼认出沈程泠,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却不叫沈程泠满意。
其实人和禽兽的区别真的特别大,人做一点违心的事情,夜半都怕鬼敲门,可禽兽呢?他们做事可就理所当然了很多。
所以对这种人动手,沈程泠没有半点犹豫的。
渡劫期的时候,沈程泠手中无剑胜有剑,冰棱打起,在整个山洞如同雨点般般落下,沈程泠手中含冰,一掌打在地下,就千万条由寒冰做的银白锁链拔地而起,直直贯穿无数人的心脏。
灵剑峰的凝水决传到他这一代,竟然比剑谱还要厉害三分。
于是洞中下雨了,但同伴的血水滴落在剩余的几个散修面上时,那老者都丢了手中木杖,双手双腿并用的向后退行。
然后意识到什么,立即起身匍匐在地,将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嘴里高喊着一句“仙长饶命。”而他身后一些已经吓到尿裤子的散修竟是连有样学样的求饶都已做不到。
天呐,他们在心头唾骂,安阳那个据点究竟惹了个什么模样的煞神?
可沈程泠对此却是目光不移,从出现的那刻起,他知道自己心软,也知道眼前这群漏网之鱼的出现就注定了他会重新犹豫。
那或许是天道再为难一个真正的人吧,天道就赌沈程泠是个有良心的人,于是他赢了,沈程泠输了个彻底。
他缓步上前抱走了半昏在角落的少年,几步走出洞穴,当那日的又一缕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洞中的畜牲以为自己真的捡回一命。
却不料就在沈程泠离开的刹那,当他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时。
地上,那些曾经与他们一起作恶的畜牲血再度凝聚成刀刃,几乎在霎时,万箭穿心。
将那群人炸成了血雾。
沈程泠离开那里时并没有回头,人有重来的机会,但畜牲不配。
自秘境而后,洛家的事情,沈程泠从未有一刻忘怀。
其实比之天道的不是人,沈程泠更加痛恨那种人心,分明是同样的物种,可就因为有利可图,于是他们伤害起比他们弱小的生灵时就可以那样的理所当然。
如果说这世上弱肉强食是法则,那么愚弄戏耍甚至强逼威压那可就是人性的高下了。
只是……沈程泠在落地的时候低头感叹自己一时冲动下救人,却不想就在他垂眸的刹那,瞧见怀中浑身染血的少年睁眼。
在许星河的视线上移的时候,沈程泠的浑身僵硬,但谁料,下一刻许星河伸手,摸了摸他的面庞,然后才哑着嗓音,虚弱开口,“是你,救了我吗?”
奇怪,在沈程泠发现许星河看不见的那瞬间,他瞧见了,因为强行压下药效,而暂时性失明的徒弟。
沈程泠抿唇,许星河眼前剩下了一片白雾以及,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59. 留宿
“七年前。”
启元宗,无影峰。
花翎坐在藏书阁的窗边,不知怎的就回想起许星河说,要找一位故人的话语。
但她的思想飘忽,这一飘便飘远了,思绪同样漫回七年前,正巧陆霜华这会带着清旖来找她。
于是清旖坐到了花翎对面正好奇,两只小短手撑着下巴向花翎询问:“漂亮姐姐的师尊,你在想什么七年前?”
花翎一个机灵回神,然后摇了摇头,想想:“其实也是没什么,就是师弟他啊,七年前像我这里要走一本医书来着。”
七年前。
要许星河死的时候沈程泠哪里想过后来呢?
只是看小徒弟瞧不见了,他心底里面开始变得很不是滋味。
余毒要清该怎么样呢?
于是在师门中谁也不信的沈程泠去寻了花翎。
“这个毒啊?”花翎听完沈程泠含含糊糊编出的前因后果,于是在无影峰的书架上找了又找。
最后还是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一本大概对症的药谱,只是花翎看时翻了翻,见到上头的解法当时就不想把书借给沈程泠。
花翎把书藏身后,沈程泠见了蹙眉疑惑:“师姐?”
花翎道:“师弟,你老实说,那人中毒多久了?”
这……沈程泠犹豫着比了个大概的数字。
于是花翎见了直接抽手,打算把书放回架子上,并背对着沈程泠直说:“那就不对症,这本救不了。”
师姐这明显是有办法,但又临阵反悔的说辞哪能瞒过沈程泠?
于是沈程泠抬手便是一个抽书,趁花翎还未反应过来前,他直接就翻到了大概的页面。
或许真是天道庇护着主角,才叫沈程泠那日的气运格外好。
沈程泠的视线在那些书页之上一扫而过,“泡寒潭,寻一个水系灵根的修士引毒?”
那不是正好吗?沈程泠一个现成的水系单灵根。
“不行!”花翎晚一步的劈手将沈程泠手中拿着的那本书夺下并回身。
花翎告诫他:“师弟,引毒过于风险,一不小心就是伤及根基,托累修行,非亲非故,你实在不必将自己的性命搭上,师弟?”
花翎回过头去,发现身后怎么会毫无回应?
原来是沈程泠拿到东西,对她轻声说了一句:“师姐,告辞。”
然后就直接施施然的径直离去。
花翎抿唇,从沈程泠那真是不止一次知道,只要是沈程泠做下的决定,那么便是旁人用着九头牛,他也能当耳畔风。
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去那样救呢?
花翎不解。
但寒潭小筑,沈程泠却是带着自家的徒弟一去三月。
直到许星河的眼睛逐渐复明,许星河原本还想着隐瞒,给沈程泠一个惊喜,也正好看看他的救命恩人是何模样。
却不料沈程泠比他更精明,率先一步,对当时的许星河上演了一出不告而别。
往昔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演,情动的时候,许星河想起沈程泠曾经好像也不止一次在寒潭小筑时向他提起过师尊。
他问许星河会怨恨自己吗?
可是许星河不想回答那个问题,并将他跳过。
年少之时或许有一段景仰,可是,要许星河面对一个屡次为难他的沈程泠,还要在就没有人问及他的时候替沈程泠说上半句好言。
许星河做不到。
年少的时候许星河是曾怨恨过师尊,所以当沈程泠站上问心台,当天道降下雷劫的时候,站在台下看着的许星河是觉得天道好轮回。
可时至如今,许星河后悔重逢那日,他对沈程泠说过的所有话。
于是那些悔恨全都化作了一个个轻飘飘的吻落在沈程泠的眉间,眼下,脖颈……跟着落不尽的泪珠一道,听许星河道歉说:“对不起。”
当这场情.事到一半的时候,沈程泠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醒。
他的睫毛微颤,恍惚中终于记起自己失忆的这段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
沈程泠的脑子都要炸开了,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天山上的一点往事,可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这个方向?
蛊虫显然是承受不了他体内的五灵失衡,终于被活活烧死。
但是,当许星河掰着他的腿往上顶的时候,沈程泠发现他和蛊虫一样受不了。
后腰一下塌了下去,酥酥麻麻的一阵,可偏偏手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沈程泠心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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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气恼,一口就咬在许星河肩上。
可他也没下重口,说到底是舍不得的,谁料他的舍不得那是没在许星河那处换来半个好。
许星河眼瞧着他又咬自己,心中都不知道有多悲哀,但沈程泠咬的不重,许星河便觉是他没了气力,于是下半程就要的更狠了。
许星河是生生磨掉了沈程泠眼中那点方才恢复的清明。
直到第二日晨起,窗角的微光透着窗纸照进来,沈程泠眼皮微动,手中的半缘锁都不知何时拉长了距离。
沈程泠抬手看了看,然后正准备起身,只是……有什么东西挡了他的动作,沈程泠浑身一僵,整个人面上那是精彩纷呈。
青青红红的色彩全都过一遍,许星河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在沈程泠睁眼的那一刻,许星河其实就已经醒了。
但他不想睁眼,他不想看到清醒之后,爱人瞧他厌恶的目光。
可是沈程泠开口了,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火对着许星河道:“出——去!”
许星河默默收紧了手,沉默着,眼角重新变湿了。
可沈程泠如今只觉进退不得,恨不得扬起巴掌,甩他一下。
就这样维持着半起半躺的姿势,沈程泠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看着这些日子以来许星河受的委屈上选择原谅了他,并抬手拍了拍许星河的手臂示意,“早上了,许星河。”
这是一个难说的话,但人生再难也要过,于是沈程泠忍着那份难为情又重新缩回去,并道:“让它留宿一晚了,所以,你已经可以把东西收回去了吧?”
许星河听到了难过的驱逐令。
可是沈程泠并不想白天的时候睁眼就是半个州,所以就算他狠心好了,狠心看黯淡小狗回过头,最后抱了抱他然后退走。
许星河似乎是真是打算立刻就消失,然后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独自消化那些奇怪的情绪,但沈程泠伸手拉住他。
许星河诧异,低眸,视线向下,沈程泠的另一只手抓着软枕,把半张脸都埋进去,低言,“我要沐浴。”
灵剑峰上有汤泉,沈程泠那是完全能猜的出许星河下一刻就要告诉他自己这就去烧水,于是这下沈程泠干脆抢着回答,微微侧过头说:“去汤泉,你,帮我清理。”
60. 喜欢的原因
许星河闻言,瞳孔都放大了,呆呆的叫了一声:“沈程泠?”
大概是以为自己没睡醒,做什么美梦呢。
沈程泠原本是想晾他一晾的,因为许星河半点没看出他被人暗算到失忆这件事情沈程泠是真的很生气。
可是,当沈程泠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瞧见许星河那张脸还有,他身上细微染血的地方,沈程泠什么气都消了,然后一把反手用力,很轻易就拖着还在愣神中的许星河向下俯身。
然后沈程泠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几日前他这样靠近的举动都是要反击,所以,当沈程泠在许星河耳边吐出那一句:“我回来了。”的时候,许星河是不知所措的。
他没听懂其中的意思,没关系,沈程泠靠在他身上一点点解释给他听。
“我,中蛊了,你都没看出来的吗?我不记得你啊。”
许星河垂眸往下,看着沈程泠的眼睛,然后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真傻。
沈程泠心里那么觉得,面上便直接亲了亲许星河的下颌继续道:“干嘛那么不自信,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许星河,你看我像犯贱吗?”
许星河闻言猛地摇头,一副根本就不能承受任何有关沈程泠不良说辞的原因。
直接将沈程泠逗笑了个彻底,于是他道:“是啊,我又不犯贱,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的你啊。”沈程泠缩回手扶在许星河的面颊两侧认真道:“许星河,和我有过节,还给我赎身,清泉谷的时候,明明是我走了,你却是怕我丢了。”
“延城,他们传那些个谣言的时候也是你在我身边,凤凰城,我的过往,说到底,天道种的因,我为白琦的执念负了果,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心疼我,所以才自责。”
“许星河,你说喜欢我,爱我的那件事我从方方面面都看到了。”
沈程泠开始细数那些往事,从秘境到天山,他每说一件,就落了一个吻在许星河面上,最后,他看准了许星河的唇瓣,一吻过后,在长久的等待中沈程泠又直视了许星河的双眸,最后才道:“不要怀疑自己,我喜欢你,一定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许星河,即使有一个理由让我恨你,但是谢谢你,给了我千千万万个理由要去爱上你。”
“最恨的是我们没有一个很好的相遇,但我信你,会和我一起走向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沈程泠将未来的一切都描述完美,甚至毫不吝啬的给他喜爱着的许星河说了远超他记忆中痛恨的爱恋,沈程泠希望有这些掩盖过许星河曾几何时的卑微。
因为他很抱歉,自己从未对许星河坦言过一句喜欢,所以才会让他的爱人那么没有自信心。
但是他的话语让许星河的身形都微微颤抖,再次抱住沈程泠,许星河的心态都发生了转变。
后害,担忧,愉悦,惶恐和忐忑。
最后,全都变成了他靠在沈程泠的肩上小心翼翼的询问:“真的是因为失忆?”
“是啊。”沈程泠歪头,贴着许星河的脑袋任凭许星河把自己抱的很紧很紧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恢复记忆的过程,真的有很讨厌你的几十年?”
许星河闻言更手紧了双手,是啊,几十年,沈程泠毕竟是个胎穿,于是从记事起,第一年的磨难,第五年的刻苦,第十年的恼怒,第二十年的极恨。
第二十一的开头,沈程泠终于遇到那个刚从山海城一路过关斩将跑到他面前的许星河啦。
但是还有七年的对立,七年的滚打,沈程泠实在忘的太快,他只记住了相逢并相爱的这一年,但许星河开始铭记沈程泠受尽苦难的前半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有一个人替沈程泠记得,那一定是爱他的那个。
不过……煽情归煽情,沈程泠还是很快揪住了许星河,这下他的面色就有些浮红。
然后在许星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偷偷摸摸的去说:“快点,你再慢些,等等要流出来了!”
沈程泠的最后那句是怪罪,等许星河的脑子转过弯后,屋中多了两个红色虾米球。
……
午后的无影峰。
听沈程泠说完了他们这段时间闹别扭的前因后果,花翎皱眉,“所以,是因为那魔宗的宗主暗算你?”
沈程泠闻言却是翻翻茶盖嗤笑着摇头,“师姐,其实我认识陌百迁那么多年了,他心里头那点算盘师弟我又怎会不清楚?”
那是怎么说?
花翎不明所以,正是开口要沈程泠细讲,只是他先前那话许星河听了这会心头已经又给魔头记一笔。
陌百迁,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许星河的拳头就硬了。
只是在沈程泠面前装的不在意,但话又说回来,花翎将话问出口,沈程泠便也大致的带出了他的推测。
因此正色道:“若是说那魔头与我有情,恶心的也不知是我是他,只是陌百迁心心念念飞升好多年,别的不行,上进的心思却是一样不差。”
更甚至,陌百迁此人便是一直不满天道什么破眼光,许星河是气运之子,那他们这些辛辛苦苦修炼的算啥?
魔宗宗主偏就要带着整个宗门举派飞升。
“陌百迁的修为停在化神很久了。”沈程泠回忆,大概是自他认识陌百迁这人起,魔头便是那个样。
于是沈程泠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身旁之人的沉思,花翎忽问:“你的意思是,难道他压制了修为?”
不是没有人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但是那个人不应该是十六岁就到达化神期的陌百迁。
他在压制修为,那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
沈程泠想:“他是一个小心的,无论走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不是陌百迁想第一时间解决的,魔头就从来都是插科打混。
花翎的上身微起,再多一句的询问,“那先前?”
沈程泠想了一下,明白了花翎的意思,于是又笑摇头:“先前他是认真的。”
和沈程泠打的那些架,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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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是认真的,他想试试沈程泠,结果答案出来,后果出来。
一个渡劫期的沈程泠对上天道怎么?陌百迁看着眼中,缩在心中,时机未到,至于许星河,陌百迁低估了许星河的成长。
所以他急了,不过……沈程泠瞧见了身旁略微焦躁的徒弟,然后他就把手搭在许星河的手背上。
花翎道:“那据你猜测,陌百迁此人究竟意欲何为呢?”
“他给自己备了两条后路罢了。”沈程泠回答:“第一条无非是摆在明面上的,借人飞升,我受了。”
可明显最后的下场是失败。
还无意间搓磨了沈程泠和许星河一顿,就冲这件事,许星河压根就不愿后续再有什么事情会和魔头扯上半分关系。
但他听沈程泠说还有二,“第二,合作飞升。”
第二个方法明显就比第一个方法更叛逆,可华庭兰留在魔宗,先不管先前恩怨,就单凭机缘这个身份,沈程泠要走,就绕不过眼前那位。
除非许星河将人打到灵散了。
许星河攥了攥手,山海城的旧怨,那始终都是埋藏在许星河心里的一颗种子。
沈程泠读懂了这些,直到花翎瞧他们那样,最终起身,对沈程泠道:“我先出去,师弟你与星河,处理一下私事吧。”
外头的门被咔嚓关上,沈程泠便在同时反身跨到了许星河腿上,伸手捧起他的脸,然后再重新抱住他的头。
沈程泠道:“山海城的事情,我不会忘的。”
许星河将脸埋在他身上,鼻尖萦绕着的都是沈程泠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彼此的温度隔着衣料在传递,许星河伸手也回抱住坐在他腿上的沈程泠。
闷闷点头,很乖的嗯了一声。
他们做不到一笑泯恩仇,但是彼此之间如果有想似的目标就不得不暂且同行。
只是沈程泠没有告诉许星河,他总觉得华庭兰不至于傻到明显有着第二条道路,还把第一条的事情做的那么绝。
山海城……但这些事情,在得到绝对有力的证据前,沈程泠是决计不会与许星河本人多提半句。
“沈程泠。”许星河忽道:“我会,跟着你一起回家对吗?”
沈程泠闻言,低头,只瞧着许星河仰起的面容,然后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一下道:“会,我们会一起回家。”
许星河没了沈程泠根本就不行,这样的问题沈程泠在自己失忆的这段时间已经深刻的理解,既然这样,不如让彼此双方都再自私一点点。
许星河眯了一下眼睛,在沈程泠那一吻落下的时候。
于是,他侧头,靠在沈程泠身前,默默寂静,只听着对方的心跳声,许星河喜欢现在的生活,在那一次次磨难中,更加坚定的这份爱恋。
若是将如今的一切调回一年前,有人告诉许星河,或是沈程泠,他们双方会爱上彼此,并且如如今这般坐在这里,许星河大概只会觉得传谣的那人脑子有病,而沈程泠大概也只是拔刀,杀尽天下造谣人罢了。
61. 麻烦找上门
得了机缘还要能飞升,于是沈程泠开始了他的再次闭关。
只是短短一年不到,沈程泠经历的许多事情就已经叫他一个凡人重新回到化神期。
这是外人跑马都追不上的美梦,而这一通闭关,灵剑峰与魔宗通信,华庭兰亲自上门给了许星河一枚魂石。
并对许星河说道:“人生一世,自定生死,要想长生不灭本就是痴心妄想,天山关闭之前,在下早与城主商议了不下百十回。”
“许公子,这魂石中承载的便是诸公的灵魂副本。”
于是许星河从华庭兰那得知了有关于山海城的另一个故事。
几年前,北域寒潮暴动,其中首当其冲的山海城受灾最重。
城中百姓死伤大半,于是,终于在走投无路下,人们开始信神。
求神拜佛,原是人们为了给予自身心中慰藉,却不料天山之上,真的有人能有神通。
但对求上天山的山海城城主,华庭兰只道:“凡人生死,自有天命,城主大人要在下为众人逆天改命,山海城百姓之多,此举实乃欺天……城主大人,能付出什么代价?”
可彼时眼看山下死伤遍野,再这样下去是有灭城之兆。
华庭兰一直在天山之上,守着两生花最后的形体,他知道那个有缘人迟早会上天山,也记得天道将气运之子丢去的好像就是眼前这座山海城。
于是,华庭兰转念回头,给几乎瘫在雪原中的山海城城主最后一丝幻想。
华庭兰道:“城主大人回去大可以与百姓商议一下,在下此时有一局,便是瞧看诸位愿不愿去应下了。”
许星河拿住了魂石,心头思绪万千,不过他转身就走,不论事实如何,只在经历上,华庭兰的做法就令许星河不会有出一个好脸色。
再加之沈程泠身上的蛊虫,许星河就更加明白,华庭兰只是再给他施加难关,至于在这些关卡前,许星河过不过,怎么过,那就都不是华庭兰要考虑的小问题。
清旖抱着茶壶路过,蹦蹦哒哒的看着许星河离去的背影,然后摇头,念叨着他刚从陆霜华那画本子里学来的段子:“啧啧啧,人心太凉,我不敢碰。”
话落,华庭兰闻言,似乎就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清旖警戒。
现在人要与外头的野路子合作了,清旖是根乖草,知道不能给沈程泠他们添乱,于是也克制住自己不乱咬人。
可谁知结果被华庭兰这么一瞅,清旖一个机灵,脑袋上的草叶子都冒出,跑了跑了,还是不待着。
只是草精跑起来像个绿团子,华庭兰身旁的上空便忽现土灵那道黄褐色的身影。
这家伙撑着脑袋说事情,看着华庭兰那一动不动像是看远方风景的视线轻嗤:“呀,咋回事?水火那俩家伙死去了,金你这累死累活,不见木头念你半截好。”
说着土灵跳起,在华庭兰眼前挥挥挥:“别看了,人都走了,浪了,不与你这有心眼的同流合污了!”
结果土灵真的太枯燥,华庭兰回头,道了一句:“我没看。”然后也不想再听他再回,直接打发了土灵,“你怎么还不回主人身边?”
土灵瘪嘴,最后“哼”了一声消失。
灵剑峰这里的动静悉悉索索,最后意外发生在一个月以后。
早前从秘境那会就有人在找沈程泠,有账找他算,有仇找他报。
可就偏生沈程泠,身旁也不知道有谁给他保驾护航,多大的一个秘境,地毯式的搜寻,竟也生生叫他给逃了。
后来听闻魔宗宗主娶亲,有那偌大的一个魔宗势力在那,在这上修界自然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前。
说到底,有仇有怨的,那是要跟无权无势的沈程泠才算仇怨,但若仇人一朝得势,仙门百家,又哪有傻子非要上前去碰那个不痛快?
总有人要寻沈程泠的不痛快。
就在沈程泠快要出关的当口。
沈程泠闭关是找了灵剑峰上的北坡,那有一处从前峰主造的密地,一般人不知道,是在一处外表看着平平无奇的老树里。
历代峰主另打造了一番新的天地。
人到了老树旁就直接径直往里撞,再睁眼就是一片天高地阔,一片原野上有一间小小的茅屋,屋前有小河,屋后有果树。
然而最最最最最关键的是,在这一处密地里面是生活着许多头上长角身后带尾的小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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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在茅屋往外不远处的一个村落里,沈程泠闭关的时候,按照约定,便有老精怪带着小精怪每隔一日来一回。
原本从前灵剑峰的人来这闭关都是这样的,可偏生上头的仙君不一样,沈程泠身旁有一个跑的比精怪还勤的许星河。
搞得村里的山精早回到一处叽叽喳喳,这上头下来闭关的仙君到底有几个?
不造啊,讲不清。
外头一日,数中十天,最终,沈程泠睁眼,飞到他头顶的五道光球就全收回他灵台之上。
于是沈程泠起身,出了屋子。
门刚推开,一直坐在石墩旁也在默默修炼的许星河就立即睁眼,然后很是不可思议的跳下石墩上前拉住沈程泠的手:“你恢复了?”
渡劫期,院中这会正好是有小山精,听了这话是跑山头的庆祝。
“仙君渡劫期,仙君渡劫期,仙君修为到了渡劫期!”
沈程泠听着笑笑,夸张了,只不过对许星河,他说:“是啊,要跟你一起走嘛。”
如果要一起回家,沈程泠自己的修为不到能飞升的时候怎么行?
许星河闻言点头,反正沈程泠现在说什么,许星河也只想抱他,闭关修一阵,更是小别胜新婚,可谁知就在那刻,许星河袖中的传讯符动了。
突然一声飞出来,被远处的一道光点击中,花翎简短的话语就已经传来,“山脚来人,速归。”
来人为何要速归?
沈程泠沉下了心思虑一瞬,然后猛地抬头,就与许星河对上了视线,与此同时,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出事了?”
对,出事了。
名门正派,当沈程泠二人赶到时便是不可置信,两方的人马几乎已经形成了对峙的趋势,只是清旖被人拎在手中当人质。
沈程泠呆了一瞬,再次深刻读懂了什么叫做“名门正派。”
“沈程泠,你终于出现了。”御灵宗的陈铧此刻正一脸愤恨的看向他们。
关于他儿子的事,他这下正愁找不到人算账呢!
于是他把提溜起了清旖的脖子,沈程泠也是第一次,在草精面上瞧见窒息,他捏紧了拳头上前,直面众人。
62. 问心台
“师叔。”陆霜华小声上前说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灵剑峰上这些日子以来的小响动引起了柳苍枝的注意,这不,清旖正好满山跑,他又是一跟特别好被人骗的草。
只要旁人一句装可怜,草的善心大发,这就落人手里。
谁知道满口仁义的大叔下一秒就能拿绳套上他脖子,沈程泠抿唇,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拘着清旖。
早知道还该教草不要相信陌生人。
“沈程泠!”陈铧是个首当其冲的苦主,手中拿着拂尘直指向前,口中大骂:“畜牲,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偿命?”说到这个问题在场明知真相的,例如许星河,例如一边不知何时到来正在树上看戏的陌百迁,又例如沈程泠本人。
他们知道当年秘境一行的真相,于是说到偿命,沈程泠想,难道眼前这群人是想下去找洛颜一个死人偿命吗?
寻机缘的路上本就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更何况当年那群弟子若非心怀贪念,不能确定湖底是否安全就贸然前往,最终怎会命丧黄泉?
他们下去是因为修道之人本就与天争,有那份傲气,沈程泠也敬了他们的那份骨气,那么,玩得起的自然就要输的起。
“陈长老。”沈程泠当着众人的面便道:“秘境之行,你总不能是因为沈某就活了,你便要将事情的起末,一桶的脏水全往沈某面上泼?”
“你!”陈铧闻言,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是啊,就沈程泠活着,当年他还是个渡劫期,这要有人说他是凶手,谁会不信。
他没有作案的动机,可他有作案的实力啊。
登时人群骚动,灵剑峰上不大的地方,从下头来的人堵住了山路,呆在上头的人进退不得。
直至那陈铧哑声,先前去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柳苍枝跳了出来高声指责:“沈程泠,不要在这强词夺理了,若人不是你杀的,你当初跑什么?还不都是做贼心虚?”
强词夺理,做贼心虚,这样的词汇一出即使过了许多年,沈程泠依旧觉得心中一剑,不过,被人污蔑的脏水泼多了,他的情绪倒是来去匆匆。
只是在掌心中留了一点点的月牙压痕,以及身旁,兜来转去,比他更气愤的人又多了些许。
“你放屁!”
沈程泠拉住了许星河,但无人拉住陆霜华,这丫头疯了,敢那么对长辈说话,一下气的对面的柳苍枝啊,那脖子像是被人掐住般。
花翎闻言,倒是装模作样的低声斥责了陆霜华一句,“放肆,怎么和师叔说话的?还不退下?”
陆霜华听了花翎的话,没有办法,才急急住嘴。
有了他们这样的表现,沈程泠心头的晴空倒是来的比乌云还快,师姐先训了师侄,就是叫旁人拿不住陆霜华这丫头的错处。
因为花翎明摆着就是做出一个样子,我做事从来公正严明,自己的弟子犯错,我比你们都急,先出口说了她一顿。
那花翎的态度摆在那,旁人再说,那可就显得不依不饶,失了长者风度。
师姐是会拿捏人的,懂得这种人情世故,也懂得仙门百家,那些要面子的掌门长老心里到底怎么样。
所以,沈程泠也扬言了:“既然你们能到这,想来也是启元宗上下都默许过了。”
除了如今在灵剑峰的众人最后得知,沈程泠当然没有天真的相信谢长阑不点头,柳苍枝能带着这一群别家别派的人闯进启元宗,来到灵剑峰。
说难听点,不过是欺负他们灵剑峰无人,欺负他沈程泠,如今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废人!
那么废人,又哪里有价值为他去得罪旁人?
陈铧闻言愣了一瞬嘲讽:“沈程泠,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明白人,既然如此,自绝吧。”
话落,此人便在沈程泠面前的地上丢出一把剑,只是那把剑在丢出的瞬间许星河看着不爽就一把火给它烧了。
火光一下子轰的从地面窜起,烧红的光影映照在对峙的两群人之间,真是将来找麻烦的人的面色照了个清清白白。
沈程泠心中的笑意差点再也憋不住,心酸的海浪就是这样被身边的人用一重重关照掩盖过去的。
或许大道真的无情吧,所以人命待价而沽,可偏偏沈程泠一个穿越者,他不为自己能够给主角铺路感到荣幸,天道之下的小人物居然也不知好歹的想要所谓的姓名。
蝼蚁的命不配被高举,沈程泠却眼睁睁的看着面前那团大火熄灭,然后手中凝出寒冰。
渡劫期修士的威压一散开,对面众人的面色其其就变了,原本还站在陈铧身后看戏的别宗修士腿一软,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颤抖着声线讲了一句:“渡劫期?”
怎么会是渡劫期?
”误会!”突然就有人站出来,叫沈程泠认出,好像是一个万法阁的修士笑得一脸谄媚,高声讲着:“仙尊,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
有人一个人发言,剩下的都不用沈程泠他们这边的人出手,自有人替他们从陈铧手中救下清旖。
然后草精颤颤巍巍的被人抱来,陆霜华离得最近,很快就上去,谁知道姓华的快了她一步,接走清旖。
这下草也不咬人了,乖乖缩到来接他的人的怀中,一动也是不敢动,沈程泠的余光瞧一眼,他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眼前的情景变换,毕竟早就习惯了,只是看清旖,想着这应该是草精人生很大的一课。
清旖既然执意下山就应该学会,人这个字啊,一撇一捺,是跳动的心,也是变换的脸。
可是柳苍枝不甘,他是真的想不通许星河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于是他的语句几乎从齿缝中钻出,他质问许星河,“许师侄,沈程泠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时至如今,莫不是被他洗脑了?还认贼作师?”
这个问题,许星河想了想然后看向沈程泠,他其实可以不回答,秋后的蚂蚱罢了,可当许星河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沈程泠懂了。
多好的表现机会啊,于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幕出现了,沈程泠收起了手中的冰棱,并抬手搭在许星河的侧脸道:“师弟真那么想知道?”
他俩为什么勾搭在一起?
不用柳苍枝回答,许星河扶住了沈程泠的后腰当众吻了下去。
这个答案够明显吗?
陆霜华手中的剑差点啪嗒一声掉下去。
真真真?
她瞧见了一个真的,炸裂的,令在场众人全都石化的,倒抽的,让柳苍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气到吐血的!
沈程泠喜欢许星河就足够大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到他微睁的双眼从缝隙中看出去,瞧见很远的地方,原本看戏的陌百迁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嘴里大概喊了一句:“哎呦我去。”
于是他才满意的拍拍许星河的肩膀,示意可以放开了,如果不是在人前,许星河放开沈程泠的时候停顿了一瞬,舌尖下一舌舔了舔嘴唇,然后在很近的距离看了一眼沈程泠才偏头道:“因为,他是我的。”
艹!欺师灭祖啊!
许星河的威势放出去,这下谁都知道前面两个都是渡劫期?
难道现在的渡劫期是街上的白菜?
“般,般配!”不知道又是谁高呼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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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在之后,人们就瞧了那十分狗腿子的修士一眼,在心中唾骂。
狗娘养的,真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什么叫般配?那简直是天仙配好吗?
正反眼前两个渡劫期,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如此。”陈铧恨的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他和看热闹的不同,真的有血仇在身上的,才会真的执着道一句:“你可敢再上问心台一次?”
此话一出,四下静默。
唯有灵剑峰这边,众人的心思各异,不过也无外乎最后的目光全都聚集于沈程泠一人之身。
直到,沈程泠开口:“正有此意。”
一切似乎被拍棺定案,随着那一口口凉气下去,人们的口风又几经变换。
沈程泠,他疯了吧,是真无罪,还是真嘴硬?
问心台上是人都要扒去一层皮,只是这次,会是他们的飞升之路了。
许星河默默握紧了沈程泠的手,感觉到那份温度与坚定,沈程泠回握了那种力道。
沈程泠:“这一次,我不会是一个人。”
许星河:“这一次,我陪你一起面对。”
沈程泠|许星河,以及他们一路同行者共同的思绪汇在一处:“这一次,即便天道是命理,我们这些来自凡间的蝼蚁也要向天争一争。”
平凡的人们在这个极度危险的世界艰难的活着,无论上下,没有高低,本来就是一种各自的勇气。
沈程泠这么说了,前方的人立刻就给他让道,于是紧随其后,沈程泠牵着许星河的手走出了通往问心台的第一步。
沈程泠不是个好人,但他也从来没想过当个好人,跟在他身后的灵剑峰众人也默默跟上,他们像是走了一场征程。
可诚然,那世上披着人皮的恶鬼那么多,人又何必苛责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
圣人要稳坐高台,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沈程泠抬眼,他想大概就像是这问心台的九十九级阶梯,每一步走上去,沈程泠感到了那股高处不胜寒,但他是人,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身边不仅有了可以依靠的许星河,身后更是有了更多愿意与他闯这一趟的道友。
沈程泠好像还在前山的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是陆霜华的那些朋友们。
沈程泠瞧见方令仪他们又聚到了一处,甚至,还有黑衣黑袍站在人群中的慕轻芜与曲靖。
于是沈程泠吸了吸气,自己也更有勇气,无论对错的向上再迈一大步。
那里太冷了,许星河走的这一路想起七年多以前,又或者说到如今已经快八年,当年,沈程泠一个人在上面直面天道时,下方一片的骂声。
天道公正,雷罚无私,可路边的野草,生在坡底下的就任人践踏,生在那神山之上的便叫万人都趋之若鹜。
一株草木尚且如此啊。
于是,众人虽是各有所思,可同登高台,见了那处极寒便明了。
“神本无相,人在造神,是众生相。”
问心台上,四下皆寂,似乎就连天道都发现有个踩不死的沈程泠又在挑衅,于是,雷云集聚。
忽的就有一道劈在沈程泠脚边,许星河见状立即将他拉入怀中,沈程泠的目光却是不闪不避,沈程泠似乎还看到了洛颜洛初,一路走来,他们曾经来自不同的方向,可却同样受过相似的搓磨,于是沈程泠今日来此,便没有准备怕了天道。
有着衣袖遮挡,许星河瞧见沈程泠默默调动灵台之上飞速旋转的五灵在身。
下方,只见雷劈台沿的陈铧突然大笑出声,话指高台:“苍天有眼,沈程泠,你怎还敢胡言黑白?”
63. 审问
颠倒是非,孰是孰非啊?
天上的雷霆总有万钧之能,与他同行一路的,陌百迁他们最多只会帮沈程泠抗下前头的几道,然后,他们要飞升,沈程泠要回家。
轰隆——
随着天边又一声雷鸣,雨水淅淅沥沥的淌下,滴落在下方诸位看客的脸上,有人欢呼,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议论,嘲笑。
沈程泠他非要做这一手死,看看吧,最后的下场究竟是怎样?
问心台,柳苍枝在下扬言高声,“沈程泠,秘境之时,可有杀生之举?”
他这话问的巧妙,柳苍枝没问沈程泠是不是秘境屠杀众人的真凶,就单问沈程泠有没有过杀生之举?
这样的范围一扩大,事情的答案就是成倍的严格。
谁在秘境不沾血?
可陈铧只觉柳苍枝的问题问的好,一个杀人狂魔,问他是杀一人还是杀众人有何分别?
可偏偏沈程泠道:“没有。”
轰隆——
雷声响过,未曾落下,问心台下,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想那陈铧更是,整个人僵住突然扭头一把拽住柳苍枝的衣襟,猩红着双眼质问:“你骗我?”
怎么没有呢?
陌百迁笑了,这魔头见眼下的这点混乱手肘就撑在身旁华庭兰肩上,笑看眼前狗咬狗。
对,沈程泠当年路见不平动过手,可偏偏就是他那点作死的良心让他没有杀过人。
他没杀施家那些个修士,施禹峤死在了洛颜手中,这下,在天道自己制定的规则中,便是天道本人都没办法找机会劈一个毫无错处的沈程泠。
雷云在上空集聚,就干等着,没法子劈到沈程泠的,劫云就会消散三分。
说不准真能回去,于是许星河代替沈程泠向下开口:“诸位,还有什么问题,问出来!”
一时间,下方噤声,沈程泠毕竟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七年多,此刻便是有人腹中满腔笔墨,但奈何,无从下手啊。
许星河的视线就此向下瞧了一圈,最终,陌百迁道:“诸位不问,那本座便有一言要问。”
不就是清白吗?
陌百迁上前几步背对着众人问:“沈程泠,八年前,我给你玉令,究竟是因为你要我救人,于是欠下我一个人情,还是你我勾结,要害你身边的那个许星河?”
又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沈程泠勾了勾唇角,可天道怎么会知道他们如今这才叫勾结?
沈程泠回答:“是我央你救人,欠你人情。”
轰隆隆——
天边的雷霆几是闷响,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在众人屏息凝神,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时候……没有落下!
“什么!”
如果说沈程泠前面没有杀人的回答只是为他洗白冤屈,那么沈程泠如今对陌百迁这个问题的回答,便是直接翻案。
翻的是七年多以前的那个案件,翻的是天,是他一个无辜之人,当年凭什么承受七七四十九道雷霆?
翻的是他沈程泠,凭什么要骨碎灵消,凭什么要修为尽废?凭什么要沦落花楼?又凭什么……供人鄙夷?
“沈程泠。”无视着身边的许多的闲言碎语,既然是要给这次飞升之路添砖加瓦,人群之中,那黑袍女子也突然出言询问:“他们说你来路不正,自你幼幼时起便弃你为妖魔所养。”
于是乎,沈程泠在启元宗的日子又是那般?
慕轻芜抬眼问他,“如今你告诉诸公,你的身世为何?”
这样说的并不确切,沈程泠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于是华庭兰立刻在另一头补充道:“主人,你究竟是妖邪所养,还是神物生灵?”
天道为沈程泠准备的这副身躯本就是由两生花所化,所以华庭兰这是讨了个巧,也偏偏就在这点上,沈程泠说的不算假话。
“是后者。”
造反了!
天边的雷霆半道也劈不下来,问心台底下的窃窃私语声几乎已经不算细言。
“这算什么?”
“不是,怎么跟七八年前的那次截然相反啊?”
“难不成是问心台是靠人问的问题不同,得出来的结论也是不同吗?”
这样众人便会有所怀疑,是天道判断有误,还是当年审问的人暗藏私货呢?
于是呢,这个时候陆霜华他们就是很讨巧,方令仪,黄禄还有柳星乐他们本来就是来自不同宗门中,这时候就小话一传,凤凰城中沈程泠一马当先的故事一讲,那舆论的风口就更偏。
陆霜华是启元宗的人,有些东西小辈说了不靠谱,人们就看向她的师尊,花翎那么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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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人总不会瞎说,于是微微颔首,这事就……
可当年沈程泠虐待徒弟那事总没跑,如今许星河那苦主还站台上呢,这总不能还帮他翻供吧?
所以,说到底沈程泠还是私德败坏,只是这最后一项罪名,沈程泠听了却拉着许星河冲他摇头了。
要按他们这样问下去,沈程泠几乎已经预想的到许星河是怎么说,可是名声这种东西啊,沈程泠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可他不能不在乎许星河的。
但是,许星河抓住了沈程泠的手,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问的认真:“沈程泠,那我也问你。”
许星河原本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可不知不觉,眼前人在他眼中心中,沈程泠仿若变成了许星河的全世界。
以至于许星河都下意识忽略了外头的喧嚣。
而他的举动更是让现场同他一般,众人的心在今日不断悬起又放下,不断放下又上升。
那真可谓是跌宕起伏,画本子都没有他们精彩!
许星河道:“当年,我说我掉下魔渊,可我不记得救我之人,你也不言,那么,如今我且问你,沈程泠,我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你?”
问心台上不能说谎,沈程泠瞧着许星河,在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星河问的好像不只是救命恩人。
沈程泠只隐隐约约的察觉,许星河的手心都微微出汗,他的那双眼睛那么好看,可是许星河那双眼睛里面只有一个沈程泠。
于是最终,当沈程泠终于默认点头,那一个“是。”字出来。
人群碎了。
什么呀?
自此,沈程泠当年身上担着的所有罪责尽在今日,云散烟消。
沈程泠是个清清白白的人,可他的七年,在那些个旁人不知的岁月里,沈程泠的颠沛流离又算什么呢?
天边突然开了一道光,在众多乌云之内,一下急停了问心台上的法阵。
修真界第一次有人瞧见天道亲自出手,却是对问心台上一个清白无辜的修士,这下连议论声都不再。
直到后方,等候此刻已久的众人飞声上前。
“这是,天劫!”
有人……要飞升!
修真界已经不知多少年月无人飞升了,只是这回向上的通道开启,在那神光之中的,竟是许多人?
64. 时间的流转
“沈程泠。”
眼前白光一闪,等沈程泠再次睁眼时,眼前竟是一片虚无的星空。
而身后,在一片紫蓝色的星空中,一个拥有一头银色长发,波斯猫一样蓝绿色异瞳,一手拿着金色权杖,另一手则无奈撑在额边的男人叫住他。
沈程泠闻声回头,先前做好了生死搏斗的准备,甚至连身边之人也几个重伤,可五灵俱出,天劫未过,他竟是直接瞧见了天道本尊?
天道抬眼,然后又迅速低头,似乎是很头疼见到沈程泠这个叛逆的穿越者。
又过七年了,最终天道还是又一叹气起身,拿着权杖,来到了沈程泠眼前。
也就这时,沈程泠才发觉天道的外形竟是一个看着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凡人模样。
哦不,更加确切的来说,天道的那张脸倒是有几分与许星河相似,只不过因为穿着打扮,头发瞳孔颜色,以及一些线条的差距瞧着又成两个人。
天道不想见沈程泠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最终抬手权杖一挥,沈程泠眼看着面前虚空中出现就那般一个漩涡。
天道说:“走吧,再留你在这,我的整个世界都要反。”
沈程泠皱眉,如此轻易?
于是沈程泠后退一步,对着天道直言:“我要带他一起走。”
天道的眼皮因此跳了跳,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于是对于沈程泠这般无理的要求,天道也警告他说:“你想都别想。”
能放一个沈程泠走就是天道最大的退让,可沈程泠却是个不知好歹的主,他不要天道这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转身,一下就跳进虚空。
登时,眼前的天道面色一变。
等沈程泠再次睁眼,还是问心台上,虚空之中,他转眼瞧见身旁,虽然分明还是那些人,但与他不同的是,陌百迁他们的眼中焦点不在。
这是陷入了幻觉。
果然,沈程泠咬牙,所以刚刚的一切还是天道设下的陷阱,如果沈程泠真的接受了天道说跳下漩涡就能回家的条件,那么前方等待他的一定不是光明大道,而是无尽深渊。
忽的,沈程泠偏头,想起但他先前身处幻境之中,那么现实劈在自己身上雷……被长影挡住了一部分。
风席卷着周遭,许星河从未有一刻放开过沈程泠的手,于是雷光在他身上划开了无数的创口,可是被许星河护在身后的沈程泠,几乎毫发无损。
沈程泠的视线在瞧见那个逆着天道,挡着万雷,带他一路向上的背影时,突然,他觉得眼前很热。
于是,远方的剑冢震动,一把银白长剑忽的就化作一道流光冲破天际。
自远方而来,只听铛——的一声,逐月一出,便是直指天光。
这是沈程泠的本命剑,自他下山后便已自动归剑入冢快八年。
启元宗在没有第二任剑主能够拔出它,为什么说第二任?因为沈程泠是这天下间唯一一个拔出过神兵逐月的人。
而凝水决的最后一重月潮,沈程泠也是除当年创造他的祖师爷外,启元宗灵剑峰有史以来,唯二个能使出的后人。
见是逐月重出江湖,许星河便知身后,沈程泠已然挣脱幻境。
于是在他们的默契下,双双松手,风浪一下子将他们吹开数米的间隔,许星河转过了身在狂风中抽出手中一串木檀。
株线断尽,木珠上浮,沈程泠立马紧随其后将丹田中五灵祭出,五道关直接飞向天际的破损之处,再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空中似乎有红线相连,隐隐约约串出法阵,木珠炸裂,露出藏在里面的符箓。
水中生花,在那无尽潮汐中生出的焰火总让人觉得危险又着迷,沈程泠身旁的衣袍随着他的手势翻飞。
汲取空气中缠绕着的水汽,这场微雨与沈程泠而已,哪哪都是天道给予的他的一把双刃剑。
破开这片天!
“他们疯了吗?”
下方,没见过这副场景的许多人早已吓到瑟瑟发抖。
尤其是先前还叫着嚷着要压沈程泠上问心台的柳苍枝,如今双腿瘫软,跌坐在地,瞧着上空嘴里便不住的呢喃:“疯子,疯子!”
后来的有一天,沈程泠早就告诉过清旖,他会有离开的那日。
只是等那日真的到了,他突然眼眶热热的,直至身旁突然飞进了一个陌生影子。
无论是华庭兰还是土灵都来到清旖身边,有一件事情,他们一直没问过草精。
于是在这关键时刻,华庭兰问了:“他若是成功离去,作为已经与他签订契约我们会一起去到他的世界,但你要放弃这里吗?”
华庭兰和土灵是不必选择的,可清旖不一样,托灵化形,清旖的真身是穿心草,他放弃了原身,也忘记了原有的一切。
木灵,只算他的前身,以及他后来要守护的灵物罢了。
但谁料清旖能听到此番发言,登时抬眼,“我,能走?”
如果有机会的话,草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清旖要走。”
一家人,要在一起。
可是,这就意味着原本已经脱离这一切桎梏的清旖又要去重新承担身为木灵的重担。
也就是开天。
土灵撇撇嘴在草精面前飞了一圈道:“木头,会很疼的哦。”
遭雷劈的那么疼,可是,清旖看了看天。
他其实一直知道沈程泠说他笨实际上是希望他能变成一颗很精明的草的那件事,不过清旖一直是清旖。
清旖已经活了1000多年了,当年木灵看着双花灵散,觉得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所以选择抽离。
如今清旖看着上空,草觉得不想让他在乎的人们单独去承担那些。
做草的1000年,清旖孤独疯了。
但这一次在他身后,他听到花翎说,“既然这样,我送你们上去。”
终于在那一道道雷霆之下,上空的人也力有不殆,天道降下的雷劫早比沈程泠当年见过的七七四十九道还多数倍不止。
所以即使先前毫发无损的沈程泠,如今也不免身负有伤,然而就在此时,沈程泠的后肩终于被人一拍,登时一股暖流传入周身。
那边,许星河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陌百迁笑的贱兮兮,他那张宝贵的脸这回也显得狼狈。
但是陌百迁在对面,其余的人也叫沈程泠瞧见了面孔,于是沈程泠的身躯难免僵硬,有些不敢回头的,又强迫自己移去视线,慕轻芜道:“我没有在帮你。”
飞升,如果是他们共同的愿望,有时那些爱恨情仇却真是一码归一码。
当年的那个完整的魔宗圣女也曾善良过,只是,因为一个狗屁的机缘,一切都可以变得面目全非。
沈程泠用力咬了咬自己舌头上的软肉,在唇齿之间磨了一遍,才道:“放心,我也不会感谢你。”
“那就好。”慕轻芜回了他,“那就努力,向上吧。”
回家吧,无论是忘记还是记住这里的一切。
于是沈程泠迎着那道光,突然隐隐约约想起一句话,“如果可以活在阳光下,谁愿意做那只阴沟里的死老鼠?”
除非人之物外,但凡符合人这个标准的,大概都是理解那拥有了999滴汗水,却缺了一分天赋的辛酸吧。
“小宝啊,永远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因为当你站在上帝视角时,即使是怜悯,那都不过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眼前白光刺目,天终于向他们展开了一条裂痕,在后头的推背感到达顶峰时,沈程泠脑中闪过他小的时候,坐在小院中,妈妈的话语。
是沈程泠六岁那年夏天,老树下,摇椅前。
沈程泠在外头听一个叔叔讲了一则小小的故事,于是盘着短短的双腿,手握在白胖胖的脚踝上歪着脑袋问母亲。
他问:“妈妈,那个奇怪的叔叔好奇怪,他见到小宝的时候好像在哭,而且,他为什么教小宝以后不要跟人家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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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程泠没有告诉母亲,那个黑衣黑帽的叔叔还夸他是最棒的。
但是沈程泠还是记得,记忆中那张经过了许多年,终于模糊原本面容的身影还是一手点了六岁沈程泠的鼻子告诉他:“傻宝,那妈妈问你,小宝和小兔子比说话对吗?小宝和天上的老鹰比飞可以吗?小宝能憋得过一直生活在水里的小鱼吗?”
正常人和身体有缺陷的人对比本来就是优势,活在幸福中的人们想象不出战火纷飞的家国,于是在很小的时候沈程泠就明白了,幸福的人是因为他本来就很幸福,但这份幸福不是对比出来的。
向来穿越不是命运,妥协才是服输。
所以,“啊啊啊啊!”在无尽不甘的嘶吼中,他说:“这不是我的命,我不认的,就算天道,也别想试图控制我!”
嘭——
白色光圈到达极致,几百道雷霆加在一起,沈程泠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声巨大的爆炸里。
天道气的几乎摔到了手中的权杖,只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管飞升的几人,而是闪身至虚空,许星河的面前。
自天际坠落,许星河接住了沈程泠的身躯,但那时只剩空壳的身躯,在他眼前,忽的散发出一阵红光,在接着消失。
许星河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睁大,拼了命的去寻找,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副空壳在他眼前逐渐凝聚,最后啪叽一下,掉了颗植物的种子到地面。
被许星河着急忙慌的拾起,托在掌心,不知所措。
“回去。”天道威严的声音在许星河耳畔响起,许星河跪在地上时回眸,终于瞧见了那个银发异瞳的天道,于是,许星河下意识的将握着种子的手藏到了身后。
开口的第一句话差点气的天道本人吐了半斤血,许星河道:“他回去了吗?”
逆子!
天道的权杖直指着眼前这个他亲自选定的天命主角道:“你就为了那么一个东西违逆我?”
许星河对着天道反驳:“他不叫那么一个东西,他是沈程泠。”
许星河垂眸,说:“他是我的爱人。”
天道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于是他扬起了权杖,谁料许星河突然起身后退,手中长影召出。
许星河记得沈程泠说过什么叫主角,于是在天道以为许星河不自量力的要挑战他时,许星河一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道:“我要去,他的世界。”
天道的面色黑沉,终于再也把持不住的怒火,他质问许星河:“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许星河沉默了一瞬回:“他们说我是主角。”
天道的后槽牙都要碎了又问:“你知不知道你去代表着什么?”
许星河不知道,于是他想了很久摇头。
天道的眉眼因此放松,谁家没有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呢?于是天道放下了威严,循循善诱。
他对许星河道:“身份,地位,名利,修为,主角的光环乃至于日后我的位置,你要去到他的世界就要突破次元,失去所有的光环从零开始。”
“孩子,没有人不愿充当主角,你说你爱他,你能有多爱?当你突破次元,去到他的身边,人心易变,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你又拿什么保证他爱你还能如此刻你爱他一般?”
修士的一生有多长?可当许星河去到那个几乎灵气全无的现代。
许星河的视线向下,思考了很久,最后忽道:“一辈子也够了,我想,陪他百年。”
“你!”死性不改,天道彻底破防,终于,他对许星河道:“好啊,那我就冻结你的时间,送你去到他出生的那年,但是你要记住,在他彻底记起你前,你不能告诉他他的未来有你存在,不然,命运的轨迹一旦改变,沈程泠这个人在不在我就不会保证。”
许星河从惊喜到愤怒最后是压抑。
他什么都不能说的闭嘴,于是天道瞥了一眼他握着花种的右手,才继续:“记住,当他记起你的那一天,你的时间就会开始重新向前流转。”
65. 睁眼回到现代
沈程泠睁眼,入目的是医院顶上的白炽灯。
消毒水的气味争先涌入鼻腔,他不自在的皱皱眉,后手用力撑着终于起身。
咔嚓——
病房的门突然被护士从外推开,护士瞧见床上的他后于是立马上前,手中拿着一把0.5号圆珠笔,又是咔哒一下就在手中的纸板上写写画画。
并拿起床头的一个通讯器滴了一下说:“杨大夫,三号床的病人醒了。”
沈程泠张了张嘴,有些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没一会,外头的医生进来和护士交谈了两句,然后状态迷糊的沈程泠这才从医生的口中得知:“小伙子,刚成年啊,年轻人还是要多多运动,不要节食,看看,低血糖犯了吧?”
护士讲:“还好你18岁了,不用请家长,不过听说当时你走在街上昏过去,把你送来医院的好心人是先走了,不然你可真要好好谢谢人家。”
是啊,听说送沈程泠来医院的是一个特别帅的小伙子。
当沈程泠收拾好东西,离开医院的时候还听护士站的小姐姐围在一起,一边配药一边八卦。
“是真的帅啊,就跟那明星似的。”
“真是可惜啊,工作时间,不然我肯定就上去要微信了。”
“哎,这种极品到底什么时候流入市场啊?为什么我家相亲都是推那种极品的歪瓜裂枣呢?”
小姐姐真的不明白,她长的明明也不差,怎么家里人总是找那些要么老实,要么本分,要么听说家里殷实的。
看起来都是低配,可明明每个女孩子都是高配顶配天仙配,“苍天啊,无眼啊!”
最后小姐姐呐喊一声,护士站的电话响了,前一秒还僵住咬牙切齿的护士小姐,后一秒接起电话的时候那个态度就是180度的大拐弯。
沈程泠莫名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也是径直忽略了身后其实也有几道说那个送进医院的也不错的声音。
医患关系,其实医生护士总是对他们的客户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尤其是在客户也才刚满18岁的情况下。
沈程泠一脚踏出了医院门,春风拂面,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的那个刹那,沈程泠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那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一般。
他真的回来了,这才是家的感觉。
沈程泠握紧了背上的单肩包,但是一起受雷劫,清楚的记得那不是梦的沈程泠现在除了回家,去见那些久违的家人朋友外,还想知道,他的爱人在哪里?
一定等了很久吧,许星河会出现在哪里呢?可能是不远处,附近吗?
沈程泠沿着家的方向,一路哼着小调,踢着石子,缓步回家。
沈程泠还在想要怎么跟家人介绍许星河,殊不知在他身后,医院外头的一堆人群中,一个黑衣黑帽的男子自他走出后便是一路尾随。
黑衣男子的视线从未从沈程泠身上离开过,但就是那样不远不近的跟着,总令高兴中的人无知无觉。
直到沈程泠一路走近一处满是居民房的小巷里,几十年没回来,他几乎是想了半天才记起:“钥匙,对,在这。”
家门口铁栅栏外第三盆盆栽的底下。
再然后等到沈程泠推开里屋的大门。
“Surprise!”
齐齐炸开的礼花直接吓得沈程泠本能一抖,愣了很久之后,沈程泠闭眼,后退,似乎找到了从前的感觉,然后觉着记忆中那般扬起拳头,“杨小华!”
对,就是沈程泠那几个特别欠抽的发小。
一见沈程泠这样就腿比脑子还快的绕着另一旁的池瑾跳起来。
杨小华打从他们这个邻里长大就是皮孩子,上窜下跳掏鸟蛋,之前玩弹弓那会打碎人家邻居爷爷的玻璃窗,回家吃了三顿打的时候就是厚脸皮的找沈程泠这些发小救济。
这下更是腿上边跳嘴里边说:“唉唉唉,高材生,你去年暑假的时候都没回来,今天你生日,寿星怎么打人啊?”
再接着杨小华就绕到后头去,正好沈母坐那沙发前,桌上摆着的正是沈程泠18岁生日蛋糕。
于是更有戏剧性的一幕发生,杨小华这人绕着沙发在告状,嘴里就对着沈程泠的妈妈林岳女士道:“阿姨,你看他!”
然后林女士就看着沈程泠,沈程泠为此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选择在杨小华后头和记忆中一样追人,沈程泠扬起沙发上的抱枕指着前头跑着的杨小华,然后学着从前的语气对他说:“杨小华,你给我慢着,撞到了我的蛋糕,我要你小子今天就知道什么叫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窗台上沈程泠去年暑假在外捡的那棵花都已经开了,窗外有一个躲在阴影里的人远远透着沈程泠家里的铁栅栏看着。
18年了,沈程泠还是那么的活泼。
许星河真的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人,会变成后来,他记忆中那样,沉稳内敛又温柔的沈程泠。
或许环境真的非常改变一个人,沈程泠从回到现代,睁眼那刻他自己就觉得,从前的那个沈程泠从来没有被他用岁月抹杀,他只是将自己藏起来,藏在一个尖锐厚重的壳中。
可一旦外壳被打碎,天性被释放,沈程泠还是原来的那个沈程泠……的吧?
其实不是,因为沈程泠追着杨小华追着追着就停下。
害的跑在前面的杨小华又多绕一圈,差点跟前面的沈程泠撞上,然后所有人就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杨小华指前指后又指前,嘴里对着沈程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
最后还是池瑾一胳膊搭在沈程泠肩上,表示新奇,“行啊,沈宝宝,你终于发现哄杨小华这个死人没有乐趣了?”
“哇,池瑾!”原本还因为沈程泠突然变化的杨小华这下立刻就叉腰。
过分啊!是人吗他?
林女士向他们递上饮料,杨小华这家伙跟个大爷似的,边咬着吸管,嘴里说了句谢谢阿姨,然后就开始对着池瑾抨击。
“37度的嘴,竟说出那些令你最好的朋友想死的话!我亲爱的小瑾瑾,我告诉你,你这样子迟早会没有朋友。”
池瑾浑身一个哆嗦,然后立刻翻了个白眼告诉杨小华,“你再这么恶心,你会比我更早失去朋友。”
沈程泠听了他们这些话,其实一时之间是有些接不上的,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沈程泠的灵魂在别处过了许多年,但是很快,他又摇摇头,啪叽一下坐到了朋友们的中间,身后的沙发被沈程泠的重力击到,一下子软的陷了下去。
然后沈程泠问他的母亲:“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女士笑着说:“今天是我们小宝的生日。”她把属于寿星的帽子戴在沈程泠头上,顺便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说,“成年啦,你爸爸不加班,他刚刚还给我发了消息,说再过十几分钟就到家。”
沈程泠眨了眨眼睛,摆正了脑袋上的生日帽,他突然还想问,“对了妈妈,今天还有什么人上门找我吗?”
说到这个沈程泠是期待的,只不过他这个问题问出,却是叫沙发边上,其余坐着的人一脸疑惑。
“泠宝啊。”杨小华疑惑,“你不是说你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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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室的师哥师姐他们还在国外,今天回不来?”
所以沈程泠的导师昨天就发来祝贺短信啦。
还有那些什么个视频,这会还能有谁来?
池瑾好像聪明点,眯了眯眼睛随便猜测的:“难道,沈宝宝,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他们是发小!发小不如狗?
这样他们真的会伤心,谁知道这句话真的问到了沈程泠的心坎上,于是沈程泠抓了抓裤腿,又挠了挠脖子,很——可——疑!
“妈,我要跟你们说一件事。”沈程泠想,反正是迟早的,原本大方的他在家人面前成了小孩子,但是,想请许星河,沈程泠在原处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杨小华他们在对视,林女士就是有点紧张了。
她在想她的小宝不会遇到了什么难事?结果下一刻就听沙发上的儿子说:“我,有男朋友了。”
哈?
“什么时候的事?”杨小华的嘴快,池瑾在下一刻瞬间捂住了他的嘴。
但这真的很突然,在他们的眼中,沈程泠今天才刚刚成年,而且在那之前,他,他都没有跟一个,同性或者异性在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于是,林女士愣了很久,久到沈程泠抬眼,心中的紧张感都突然上涌,比被花翎发现的时候怕。
但是,林女士最后只问:“是学校里的同学吗?”
小宝喜欢就好了。
沈程泠松了口气,撑着自己的后手向沙发后头又缩了一缩,沈程泠将那个自己本就应该有的笑容重新挂上嘴角,他们在里面的气氛特别好,只是春天的时候外头降温,到晚上的时候,等杨小华他们都回去了。
沈程泠才披着一件外套坐在窗前。
沈程泠家中的居民房还保留这一点90年代的风格,主要是林女士念旧,喜欢那种木窗摇椅,夏天的时候能坐在小院大树下乘凉扇风的感觉。
于是沈程泠坐在木窗下,看着窗前自己亲手种下的花束。
话说,这还是去年暑假,他跟着导师们去一处文物考察地,也就是俗称的国家正经盗墓现场,莫名其妙踩空,不小心摔了一跤,醒来的时候在手边捡到的种子呢。
都没想到穿越一趟再回来,花都开了,沈程泠趴在窗前看花瓣,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可是他等到半夜,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来到家的门口按门铃。
于是,沈程泠又那样等了两天,直到这一次假期结束,他要回校了。
离别的时候很舍不得,林女士还奇怪沈程泠怎么突然这样恋家了?
但其实还有,沈程泠慌了,为什么,许星河没有来找他?
难道许星河没有来到现代社会吗?
难道天道把他扣下了?
难道一起闯出天门的他们,那那些跟着他一起飞升的……陌百迁他们呢?
沈程泠越想越心慌,于是他开始尝试着调动他用了很多年,早该熟悉的溶于神识的灵力。
没有,在这个世界真的什么都没有。
于是发现真相的那天,沈程泠躲在自己的房间内,用左手扶住自己颤抖的右手努力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不会的。
沈程泠没有发现灵台,也就没有发现灵台之上,五个暗淡的光点,以及还在光团之中沉睡的土木金三灵。
当然,沈程泠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许星河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看着栅栏里的他,独自站了一个又一个寒冷孤寂的夜。
许星河在等,天道说的,时间流转的岁月。
66. 重逢
于是许星河这一等啊,就又是等过三个月。
从初春开始天气就逐渐由冷转热,尤其到了夏至,天上好像破了个大窟窿。
南方阴湿,蒙蒙的细雨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印证杜甫的那句“润物细无声。”
真的要润死了,有的人实在是忍不住当众唾骂,“为什么六月还要回南天!”
错季节了吧?
近些年来的天气真是越来越极端,但沈程泠快要把自己麻痹在实验室,自从回来以后,头几天沈程泠是还能装作和从前一般快乐的。
可是后来,少了一个人后,沈程泠的好心情就以肉眼可见的低落。
沈程泠莫名其妙不说话了,原本多么乐观开朗的一个孩子?
于是这种症状的初时,家人,朋友,甚至是学校里的师哥师姐们都来关心。
但沈程泠这明显就是心病,别人不来关心他还好,但别人以来关心他,沈程泠他还要在疲惫中多扯出一分笑容给别人。
后来大家就在背后说,“小师弟的这就是阳光抑郁症!”
什么刺激沈程泠了?不知道啊。
反正沈程泠表面上跟没事人一样,最多就是比平时累了一点,沉了一点,但是天天抱着那堆数据走啊走,真是除了性子不再活泼以外,其他哪哪都是……一副要人死的模样!
沈程泠的数据做的太好了,以至于研究院里的导师开始嫌弃他的师哥师姐们!
最后,最最最最最亲爱的师姐陈熙拉着他走到了实验室外的走廊里,双手合十高举上头:“求求求求求求了,师弟啊,小泠宝,给我们这些骨灰级的老家伙一点活路吧!”
然后,陈熙就推着沈程泠的肩膀向外道:“走走走,今天特批假期一日游,不要卷了,你不卷,我不卷这个世界多和谐。”
沈程泠这下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外,沈程泠他是自己不知道他自己被自己想法麻痹了多久。
只是再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原本今天播报是晴的天居然向下淅淅沥沥落了小雨。
沈程泠伸手接住了雨滴,突然,沈程泠想起了自己回来的那日。
于是沈程泠默默合紧了掌心,也是这样的雨啊,曾经他多么想回来,是现在,沈程泠又发现自己是多么想要确认许星河他们的安慰。
“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要回来,而就此葬送了他们的人生吧?”
今天背包里应该是没带伞的,但沈程泠忘了,看了外头的小雨下了很久,沈程泠回头找伞,结果手摸到了伞,沈程泠才想起不对。
我应该带着伞吗?
沈程泠晃了晃脑袋这才将伞撑起来,就带伞的这件事,沈程泠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真的过的浑浑噩噩了许多。
好像很多次忘了这些东西,比如带伞,比如文件,就比如外衣。
可是,沈程泠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自己的脑子更有用很多,因为他明明不记得的东西却又总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手边。
其实这也很正常,沈程泠从小到大都那么幸运,就像身边有个守护神,反正再容易忘的,最后也是会记住。
在雨幕中走着,白鞋很快就踢起水珠,然后白鞋变成了黑鞋,脏鞋,沈程泠的目光向下,也觉得下一次估计是得在实验室里备一双雨靴。
不过,沈程泠这辈子运气最差的一次估计也就是在穿越前惹上那大学城外的一伙混混。
话说,沈程泠想起他这一整个学期因为麻木也没怎么出校园,可是今天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学生街?
等发现这件事情的那刻,沈程泠想要回头都已经来不及了,沈程泠的大学离家挺近的,于是乎,学生街的小巷子,好像也离沈程泠先前惹上的那群混混挺近的。
抄近道,回去吧。
沈程泠握着伞柄的手收了一收,初夏的鬼天气就是那样,明明现在还是雨天的,但是沈程泠走的那一路头上逐渐变成太阳雨。
再然后,雨居然干脆不下了!
没办法,旁边的人都收伞,沈程泠也就任命的抖了抖自己的雨伞,然后将伞柄对着自己的腹部一戳。
额,该死的半自动!
沈程泠走到红绿灯的斑马线,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街角的小巷子总是对着十几岁的男生疯狂摇花手。
虽然沈程泠现在的灵魂早就不止十几岁,可是只要穿过小巷子他五分钟就能看到校门了!
谁能拒绝一条孤寂阴暗,晚上会闪着昏黄灯光,实际上就像一条笔直木棍的小巷?
沈程泠双手插兜,视线就不经意往四周扫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唇,“五分钟,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背吧?”
又不是每条小巷子里面都藏着一个可恶的天道,但事实证明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过度自信,就比如沈程泠这人。
当他抬步跨入小巷的时候,从沈程泠回来就一直在水镜里观察他的可恶天道嗤笑了一声。
当然,还有一个一直默默跟着沈程泠的许星河,已经,沈程泠走着走着,明明都已经走到小巷的尽头,眼前却突然冒出一群黄毛混混。
心头悬着的那根线终于还是断了,当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出现,沈程泠后退了一步,当沈程泠在墙角瞧见那些曾经尾随他的小混混,沈程泠面上的神色逐渐变白。
可是瞧见沈程泠来了,那个花臂纹身的黄毛却突然拍拍墙上那个穿着皮衣的大哥。
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沈程泠眼睫扑闪了数下,可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渡劫期修士大能,沈程泠现在只是一个废物脆皮大学生,还是经常熬夜,残血一碰就掉蓝的那种实验室资深大白。
于是沈程泠最终偷偷摸向了身后的背包,试图找出一瓶或许可能有用的辣椒水,可谁知辣椒水没有找出来,原先站在他身前的一群混混却突然一字排开。
由那个身穿皮衣的黑.老大开始,一声令下,众人整齐鞠躬,朝着沈程泠十分有规矩的大喊一声:“同学,我们错了,请你原谅我们吧!”
沈程泠被他们这高高的一声吓到一整个僵在原地不会动,巷子外头已经有几个路过的人们好奇往里看。
天呐,那是什么黑.帮大佬吗?
“现在学生小小年纪不学好哦!”
还有嬢嬢说一句,沈程泠急忙摆手,18岁的沈程泠遇到这种事应该慌乱的想要解释,“不,我不是!”
但是嬢嬢才不会听沈程泠那苍白又无力的解释,黑.帮老大们还表示沈程泠不说原谅他们就一直那样90度弯着。
沈程泠的拳头硬了,想打人,最终那是好容易劝走了那些混混。
沈程泠突然就不急着回校了,他开始细想回来之后的日子,其实一切还是那么顺,就像,杨小华永远那么欠打的人。
沈程泠靠在了小巷的水泥墙边,突然而然的,他发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不对啊,就算是身体的本能一直都在保护他,可是沈程泠突然想起,他的伞好像在前几天被池瑾给拿走了。
因为池瑾那天下雨出门急,就正好忘带钥匙,又正好在沈程泠的家。
那这伞?
沈程泠的目光下移,手中的那把黑色雨伞分明与他自己的那把一般无二。
而这些年来,所有及时出现的东西也都是……一模一样?
所以沈程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甚至曾经还为自己的运气沾沾自喜,“可是……家里是不是经常出现一模一样的两件东西,可是又在我发现之后消失一个?”
这就细思极恐了,有了先前的经历,沈程泠分明最怕有人在掌控他的人生。
当下推着墙根起身,是谁会有这种能力呢?天道?
如果是天道的话,小巷子中的一切变得阴森,沈程泠感觉到了寒冷,并且连眼眶里的眼珠都不再敢转动。
过了好半晌,沈程泠屏息静气,观察了四周好半晌,这口气憋到他几乎窒息,几乎游离。
终于,沈程泠似乎在另一个墙角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寻常,一个比墙面还凸出来一点的影子。
于是他瞬间飞跑上前,那是连沈程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应该只属于修士的瞬间移动。
但是,等沈程泠扶着小巷转角处的那面墙时,里头空无一人。
沈程泠只知,这里原本有人,那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沈程泠的脑子里想起了那个银发异瞳的天道。
不知不觉追逐中跑进了另一处小巷的深处,时间有没有启动了?岁月有没有闭环了?
许星河不知道,他是不想躲着沈程泠的,可是他却不得不畏惧天道说的那些话。
“许星河,你绝对不能在沈程泠知道你之前叫沈程泠提前发现你的存在。”
不然他从小看到大的沈程泠会消失,许星河已经等了18年了,只是许星河大概知道18岁以后的沈程泠就是带着记忆的那个沈程泠。
但许星河没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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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18岁那时,还是18岁结束?
不过如果可以,许星河想试图阻止一下沈程泠的穿越,许星河当年带来的那颗种子,因为他的一个不小心,以至于上次在古墓的时候被沈程泠给捡去了。
后来,沈程泠在学校周边可上了一些麻烦,那次低血糖回家后,花开了。
大概是上天都要代替许星河送给沈程泠的礼物吧。
只不过,许星河一个晃神间,突然就听到前头的小巷子传来一声怒骂。
沈程泠不追了,他被那该死的天道当猴耍一般,于是脾气不好的沈程泠直接一脚踢了泥巴墙,自觉疼痛,然后倒吸着气向后退了两步,叉着腰就向上大骂,“你他妈的完没完啊!”
难道还想再抓他回去?难道这天道没收着他沈程泠的命是那么的不甘,难道……难道天道真的对剩下的人下手?
天道的镜子被天道自己砸了,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可偏偏是天道的神器,后头又坐着几个过了考验,飞升成功,这些日子赶也赶不走非要来看戏的闲人。
陌百迁摇头:“我没有想到沈程泠是这种人!”
陌百迁拍手,叹为观止啊!
但是他更佩服女人了,尤其是想问问慕轻芜是怎么养的?能把沈程泠养成后来那个样也是费工夫吧?
可是人家不理他,他一个要带宗门飞升,最后只完成了一半,就自个儿成功飞升的魔头实在很不济。
即使陌百迁一直扬言,他在以后的岁月还会一直挑战天道的。
但是……碎掉的镜子在地面,沈程泠骂的难受了,自己蹲下抱住了自己,然后,他浑身有些发冷。
早中饭都没吃的脆皮大学生,又禁不住沈程泠自己一学期了还在胡思乱想。
一闭眼就是修真界,是一同前行,但只有他一人回家的悲痛历史。
沈程泠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魔头一定会顶着他那张划花的脸来找他索命。
但是沈程泠不敢想象许星河,沈程泠怕许星河觉得自己失约,又怕许星河想着,反正就是很多很多。
很想见他,但是三个月了,沈程泠起身,终于,沈程泠发现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低血糖。
沈程泠抬手揉着太阳穴,可是低血糖来袭的时候他前方的视线很快就黑了,模模糊糊中,莫名向前扑的时候居然抓住一只手。
有些熟悉,有些……嗯?
在那样的恍惚中,沈程泠居然强迫着自己抬起了即将垂落下去的脑袋,许星河的手被沈程泠抓紧,心思是小小的慌乱了一下。
直到,眼前的眼中突然冒出来泪花,沈程泠像个真的被丢的孩子,在梦中瞧见熟悉的影子忽道:“许星河。”
那一瞬间,如果天地能流转,许星河的眼中一定是山花烂漫。
于是许星河抱住了沈程泠的脑袋,终于靠在了他的发顶道:“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程泠自己哄骗着自己唱了三个月的独角戏终于落幕,不是什么阳光抑郁症,他只是在心底自己给自己搭了一台戏。
可沈程泠不知道这台戏什么时候会醒,直到他感觉他在美梦中又见到了许星河。
在终于熬过低血糖的那一点点时间,没有意识的沈程泠居然抓着许星河的手也一点不放。
直到沈程泠的嘴里被许星河推进一颗星星糖,缓了很久,沈程泠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美梦居然没有消失。
小巷子里,许星河抱着沈程泠坐在一个一处不知道为什么垒起的石阶上,于是当沈程泠睁眼的时候,他看着许星河的脸沉默了很久。
直到沈程泠的手没有控制住的举起,指尖触碰到的感觉是温热的,沈程泠面上的五官一皱,当场起身,狠狠的抱住了眼前的那个许星河。
“你怎么才来?”沈程泠是控制不住才哭,他想对许星河说的原本是思念,可是思念出口,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沈程泠在说:“我以为你失约了,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许星河!”
原来时间在花开的时候就已经闭环,许星河轻轻拍打着沈程泠的后背,这下没了长发,许星河轻言:“你变得爱哭了沈程泠。”
十八年,看着沈程泠一步步长到十八岁的许星河终于快要读懂了当年那个沈程泠。
但……许星河读懂的是等待。
以及往后余生的那个漫长岁月,他们再也不想松开彼此的手……
67. 番外
沈程泠27岁那年身边又重新多了许多人。
受那次灾劫影响的清旖他们陆陆续续醒来了,而当仙力重新出现在沈程泠手中的时候,他与许星河才双双发觉,他们被天道耍了。
成功渡过雷劫就是飞升,不过因为世界的限制,他们的能力被压到了极限。
天道九年来一直在修真界的那头时不时蹦哒出来骚扰一下沈程泠,不是沈程泠已经不在意了。
反正天道已经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渐渐转变为推销人员,近期更是有气急败坏的迹象,摆下了他那一副外表,沈程泠不想搭理,并且早就想通了。
其实不管是哪个世界,沈程泠希望的是远离灾殃,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爱的那个人,也是爱着沈程泠的那些人。
不过草精后悔了,当清旖开始慢慢长大,进了人教人的学校后,当草,为了作业和考试烦恼的时候,清旖趴在了自家客厅的小茶桌上哭天抢地。
“我不学了,我不学了,我不学了!”清旖扯着那怎么写都写不完的作业本,让草学数学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还有那种各种蚯蚓组成的洋文?
小学四年级,语文63,沈程泠站在小桌边看着清旖的试卷直皱眉。
数学49,英语32,每一门都是叫人窒息,并且让沈程泠想说答题卡往地上一撇,我踩一脚都比你考的好的成绩。
怎么考的呀?
人到中年也开始头疼起孩子的学习问题。
清旖咬着草的等身抱枕很可怜,期中了,家长会。
于是在人类社会混久的草也终于学会了人到底为什么要小心翼翼装可怜,清旖仰头,对着沈程泠道:“人~”
这么多年,清旖还是只叫沈程泠“人”的。
沈程泠无奈,略微点头说:“知道了,我这天正好有空,四年级一班对吧?”
清旖猛猛点头,然后就看着沈程泠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回屋。
顺带一提,他们现在出来住,也是重逢后沈程泠才知道,许星河穿来了18年,于是日常的生活除了一路跟踪尾随自己以外,许星河有车有房还有钱,最重要的是这人大学毕业,读的还是跟自己同一所的母校。
许星河将自己的生活与沈程泠高度重合,难怪,沈程泠想怎么自己每次需要的时候,身后的守护神都能在第一时间出现?
不过除去爱情的因素,许星河的过分已经让沈程泠叹为观止。
许星河甚至有沈程泠出生那年,躺在保温箱里的照片!
关于私生这一点,许星河在沈程泠前18年的人生里做到了极致。
穿着黑衣黑裤的怪叔叔,告诉六岁的沈程泠不要跟人对比,是希望以后的沈程泠记住他永远都是最好的,可是沈程泠只记住了不要跟人对比。
于是那个月中旬的周末,沈程泠拿着清旖的成绩单果断忘了他和许星河的十周年。
孩子成绩不及格,沈程泠没有脑子记住什么十周年。
教室门口,一个身穿白衬衫,手拿保温杯的年轻女教师特意将沈程泠叫到了门口。
这是清旖小朋友的班主任邱莱女士,邱老师是一个圆圆脸戴眼镜绑麻花的可爱女生,但是这么可爱的女生,当她当上班主任,一开口的那个瞬间沈程泠只觉自己原本挺直的脊梁瞬间就弯了。
班主任道:“清旖同学的家长是吧?你家这孩子啊,其实哪哪都机灵,就是不用功,家长平时在家里看护吗?我听别的老师说您是个高学历的知识分子啊,那孩子的功课呢?不要总想着工作,家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在这个德智体美劳都要全面发展的时代,沈程泠只能礼貌的应和:“是是是,一定会多用心的,谢谢老师。”
或许是是补习班呢,四年级的家长在家长会的空余时间就开始分享交流教育孩子的心得。
其中最眉飞色舞的,就是清旖班里班长的父亲,正高谈阔论地对着身旁的其他家长讲,“这孩子还小的时候习惯的培养很关键,四年级,正是小学阶段承上启下重要的时刻!”
这个时间一旦落下,高低年级接不上,孩子的一生就完啦!
沈程泠心头的紧迫感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而升起特别多,而是对清旖一棵草,到底能不能这样适应人类世界产生了怀疑。
毕竟,清旖就算不学,可往里了说他是草精,随便一个山头能活,而且往大了说,许星河前几年算着风水,站在一出风口上开了家公司。
后来慢慢的,华庭兰和土灵都醒了,土灵没有选择从小长大,而是直接化形为成年人的样子进入了公司。
清旖也可以进去,草虽然对语数英并没有天分,但清旖对药理那是极有天分的。
毕竟穿心草的本质是药材,那……
哔哔——
开完家长会,当沈程泠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前头的一辆黑色小车就开到他眼前按了两声喇叭,沈程泠眼前的车窗缓缓降下,然后里面露出了许星河那种周年回家也看不到老婆的委屈面庞。
沈程泠回神,才疑惑问他:“你怎么来了?”
家长会都结束了,许星河嘴角很有弧度的向下耷了耷,然后单手解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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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带推开车门跨步一瞬下车。
终于,许星河走到了沈程泠身后开始推他上车。
坐在副驾驶,沈程泠还在想学校里老师说的那些“大事”,许星河打开另一边的门坐上驾驶位,瞧见沈程泠走神了,一边帮他系好安全带一边嘴里带着几分情绪的询问:“沈程泠,你今天想我了吗?”
沈程泠放下手机和单子,突然回身就问:“哎,许星河,你觉得清旖暑假的时候带他去公司看看怎么样?”
沈程泠侧过身来的时候就正好和许星河对视,于是,许星河明白,一个家庭果然不应该出现孩子,尤其是一个学校需要实时报备成绩的孩子!
许星河生气了,沈程泠是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许星河刚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掰过他的脸,啃他一下的意思。
他们回了他们共有的家,十周年,许星河刻意支开了沈程泠身边的所有人,让他的爸妈发小以及老跟在他身边的三个灵都坐飞机飞往海南度假了。
就是想跟沈程泠度过一个美好的二人世界,结果沈程泠一大早上玩消失,过程中还顺道抽空参加了遍清旖学校的家长会。
这好不容易都中午了,11点,结果沈程泠见面,张口闭口的还是没想起周年!
中途又接了一个电话,是他们公司那边的文件,许星河坐在车上,开始生等着,直到下午四点,他们回家,密码锁打开别墅一楼的大门,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沈程泠愣在当场。
地上是撒满的玫瑰花花瓣,许星河觉得红色蔷薇比玫瑰更好看,于是将蔷薇花装进气球,沈程泠一路向里走,觉着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花海中。
沈程泠脑中那根被他遗忘已久的弦终于又被沈程泠给重新接上,他仔细回想,今天好像是……当年他们重逢的日子。
原来不知不觉,十年了。
“沈程泠。”
沈程泠只觉自己腰上一紧,许星河从后面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沈程泠的肩膀上,许星河毛茸茸的发顶蹭着他的脸,于是沈程泠微微偏头。
张了张嘴,许星河问:“你想我了吗?”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意思,沈程泠抬手向后摸到了许星河的脑袋,然后他回身,双手搭在许星河的身侧,当沈程泠正面看着许星河的时候,他凑上前亲了亲许星河的嘴角道:“想了。”
许星河闻言,下意识舔了舔嘴角,正想拿出礼物,可谁知后来,沈程泠还凑到许星河耳边说了一句话,也就是那短短一句,弄得许星河有一点失控。
因为沈程泠说的是,“我想你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