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女主的自我修养》 第162章 燕寒 林霄不需要谁来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没看陷入沉思的燕寒,自顾看着远方,天光早已大亮,林霄此刻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要达到的不是一位女子所无法企及的高度,而是这个时代一位君王所不能达到的高度,性别那不重要。 或是权力土地,或是制度,谁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燕寒握紧了手中缰绳,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这一刻林霄的形象在他心里立刻立体了起来。 以前他每每想起林霄便会下意识忽视林霄的性别和年龄。比起林霄的形象,性别和年龄似乎不值一提。 林霄会不会是个明主他们不敢妄下定论且众说纷纭,因为林霄任用的人里有柳相余党,有贵族楚氏的楚辞,有各大名仕还有一些平凡出身的举荐者。 林霄似乎留下了所有对于她而言有利的且听话的人,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林霄所做的又都是有利于西秦的决定,就算林霄嫁去了晟国也还没放手西秦朝政。 之前他所知的林霄是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上位者,有胆识有计谋同时也是残忍的独断的。 而如今确实大不一样。 “殿下,感谢您如此重视在下,臣知道日后该如何做了。”燕寒慎重而又认真地说道。 “……”林霄淡笑没有说话。 林霄这一路吃得还算好些,虽只是些复烤的饼子但,胜在菜吃得新鲜且鲜嫩。 燕寒见林霄实在吃不下肉干就给林霄采了些野菜。 燕寒幼时日子极苦,春日里也就吃些野菜汤,他是幺子比起可以卖到员外家的姐姐和可以干活的哥哥们他更像是一种累赘,时常捡一些剩汤喝。 那时候家里下饭的便是各种野菜和可吃的杂草的汤食。后来被师傅救下后生活在山里,日子过得好些,平常打猎吃野果野食却被师傅称为改善伙食。 燕寒也因此认得很多野果野菜,还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林霄也是头一次吃这些野蔬,倒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燕寒倒是没想到自己在一项技能用在了此时此刻。 春樱给林霄揉捏肩膀,她是真的心疼林霄了。 “殿下,要不你睡一会儿。”春樱含着眼泪说。 林霄见她如此放下了手中筷子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帕子早不知道落在了哪去了,便用包着布条的手背给她擦眼泪。 “不哭。没事的,忙完了就好了。”林霄安慰道。 “殿下你这才几天都瘦成这样了,属下看着难受。殿下这是把这辈子的苦都吃一块儿去了啊。”春樱哭着说。 林霄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 燕寒看着她俩心里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张了张口,可惜他实在不是会安慰人的。 燕寒最后还是说道“就要过去了。” “这算什么安慰人的话!”春樱边哭边气道“到地方了又是一场硬仗,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燕寒闭嘴了。 他都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多余说这么一句,让春樱哭更凶了。 行军三日终于抵达了西口城,战鼓擂起,西口城楼一派兵荒马乱。 城门被紧急关闭,他们本来是在等那几千精锐回城来着,结果先等来了林霄他们。 林霄骑在马上,位于三军之中,看着城门逼近,兵临城下,呈一派压倒之势。 林霄有十足的把握打开这座城门,死伤待定。 突然城门上的旗帜被取下,换上了降旗。 城门大开,有一班人马押着什么人出了城楼 那一队官兵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 燕寒手放到了剑柄上。 林霄只是勒马看着,另一只手握住了剑柄,蓄势待发。 随着那波人出来的是四五个或壮汉,或胡须花白的汉子或是青壮男儿,身着里衣背上背着荆条或挞鞭走出来。 “殿下!殿下!臣等乃反是贼钱知手下被欺辱多年的下属李氏岩九,赵氏古里,吴氏尼申,余氏奎及。” “臣等听闻殿下亲临,特拿下反贼钱知,并以绳自缚以迎圣驾。” “愿殿下看在臣等一片赤诚真心的面子上免臣等一家老小死罪,如此臣等就算是死,也无憾矣!” “臣等深知为虎作伥已难逃死罪,如今自首,惟愿家人能有得喘息片刻,求殿下开恩。”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个认罪态度良好,真情流露,跪得毫不犹豫,头也磕的砰砰作响。 “不必这般。”林霄开口“既然如此且在一旁跪着,来人,拿下。” 一队人上前将那几个认罪之人扣押住搜身,有人上前去查看那被捆着押出来的一群人。 “报殿下,副将,他们身上未携带任何武器和危险物品。”小队长来报。 “那些人也确实是钱知及其族人。”另一小队长回报。 林霄并没因此就放松了警惕。 “把李岩九来过来。”林霄吩咐道。 李岩九,一个年纪挺大的老者,寒门出身,读了大半辈子书,可惜被钱知当做了消遣的门客,写了快近十年的用来娱乐的曲子,后来被提了个令尹也逃开钱知的手心。 “小臣参见殿下。”李岩九颤颤巍巍跪下,布满皱纹的头上都磕出血来了。 春樱看着都怕他下一秒死这儿。 “扶他起来。”林霄说。“既然年龄这么大了就别这么绑着了,何必学那些年轻人。” “是。”一旁小兵将李岩九扶起来给他松了绑。 李岩九感激得都要再给林霄跪了。 “扶好。本殿现在给你免了跪。”林霄说着用马鞭指了指城门说“现在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回殿下还有骑兵三百,弓箭手四百一十八,普通士兵两千二十三。”李岩九答道。 “让他们全部步行出城,将兵器全部丢到城门口,然后蹲下,将领先在城门前集合。”林霄吩咐“你可记住了?” “回殿下,记住了。”李岩九说。 “去吧,你扶着他去。”林霄说。 “是。” 待人入了城,林霄看燕寒。 燕寒点头表示会意派三队去收缴武器。 反叛君见林霄如此善待老者,心里安定了不少,至少这证明林霄是有仁慈心存在的。 第163章 入城 叛军确实是真的投降了,动作也都很干脆,那几个将领被围在一旁林霄没有强制让他们缴械,而是保留住他们作为将领最后的尊严。 “报殿下,城中已无反军。”有先锋军回报。 林霄一挥手中剑淡声开口“入城。” 燕寒扬声重复“殿下下令!入城——” 林霄进城后便见一片狼藉,路边街道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各种东西,行了几里才见有百姓露头。 林霄勒着缰绳,沉默的走了一路。 “燕寒,你先去善后,令将士们休整一日,切记不要打扰到百姓生活。”林霄说。“我在西口王府等你消息。” “是,臣领命。”燕寒一抱拳,勒马停下。 林霄春樱带着一群侍卫去了西口城王府。 那王府修的倒是气派,虽不及西秦王宫,确实比之清王府更富贵至极。 林霄入过无人之境,一路便进了内府,府上家丁被打杀者无数,有活口此刻估计也跑没影了。 林霄看着这奢华的地方,都是值钱的东西,抄了这王府不知道够建多少个学堂的。 学堂倒不这么着急建了,但想要经营起来可不是多容易的事,现在好了,够用一阵子了。 春樱给林霄寻了把干净的软椅让林霄坐着。 侍卫按林霄吩咐找来了管家,管家拿着各种地契账本就来了。 林霄大致翻了翻,房产商铺打算全部充公,毕竟西口王可是手握西口州近四成的商铺,如果全都发卖会引起地方经济动荡。 至于地契,自然也是归公,林霄看着那些离谱的私税心底大怒,这钱知可真是没一点良知,真真是做贪官的一把好手。 她是没想到进山打猎和下水打渔都能让那钱知找到收税的理由,这里是如此那其他地方呢?他这是要活活逼死西口州的百姓。 “殿下。”燕寒安排完来见林霄。 林霄放下手中账本冷笑道“传令下去,明日午时三刻城楼执行钱知死刑。” “是。”燕寒没有多问。 “带领反叛军负隅顽抗,不知悔改,私自增加赋税徭役,用不当手段圈收土地归为私有,草菅人命,为富不仁,以权欺压百姓,特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林霄说。 燕寒都来不及记。 “李岩九,你记住了吗?”林霄问。 这会儿李岩九在林霄不远处的地上坐着,林霄一直把他带着,他也不敢吭声,努力缩短存在感,刚刚他也在听,这会儿林霄问他便赶紧回答。 “回殿下,小臣记下了。” “很好。其他人除老弱妇孺外全押入大牢,等待王城那边来人,接受审讯和判罪。”林霄说。 “是。”燕寒应下出去吩咐。 “你将钱知处以死刑明日执行的事拟成公告写两份给燕寒将军,罪名就刚才的那些,可听清楚了?”林霄说。 “是,小臣明白。”李岩九赶紧道。 纸笔就在旁边,春樱收拾了给李岩九拿过去,省的这老人家再颤巍巍走一趟。 这会儿管家被人押着带来了案件卷宗,林霄只是看着那一摞子就明白冤假错案肯定少不了。 林霄只是随意翻翻便拿起了桌上上好的和田玉的紫毫笔,在这上面都能下功夫,也是个奢靡的。 林霄随便扯了张纸感觉这纸用得比她的那种都要好,如此写了一封诏书命西秦那边派人来处理案件。 冤假错案不能就那么搁置,自然得重审平反,还有那些投降的人,有功有过的赏罚得评判。 然后就是商铺的事,这是大事也可能开辟出新路子,朝廷与商贾合作的新风向,毕竟五国最大的商会总部可是在西秦,如此方便的事,自然得抓住。 林霄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午餐被送来时都不知道。春樱见林霄正在兴头上也怕打搅了林霄就没吭声。 燕寒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城中百姓已经得知了钱知要被砍头的消息,燕寒特意让人围城绕着通知喊的。 百姓见新打来的军队并没有大动作都探出了头,听说是朝廷派来的军队后百姓商贾无不松了一口气。 “军爷,是上面哪个大人来了?”一个胆子大点的汉子问。 “咱们殿下亲自带军来的。”那个士兵诚实答道,脸上是骄傲。 “那敢问军爷,是哪位殿下啊?”那汉子问。 “长公主殿下,就那位推翻暴君的大殿下。”士兵答道,很是恭敬的样子。 “此话当真?”那汉子很是激动“哪位殿下不是联姻去了晟国,俺还以为殿下就这么离西秦而去了。” “不,殿下一直都心系着西秦,这不听说百姓遭难就回来了。”那士兵说道。 “那殿下还走吗?”那汉子问。 “不清楚,那些都是大人物们的事儿,只要殿下没有忘了西秦就足够了。”那士兵说。 “是啊,多好啊,殿下回来了。”那汉子感叹,突然他兴奋喊起来“不行,别人也得知道是殿下来了,殿下要砍了狗官钱知,是殿下来救我们了!” 那汉子喊着东奔西走,告知了左邻右坊,人们纷纷走出去细问。 官员们都忌惮林霄,觉得林霄就是杀神。但百姓不一样,当官对他们来说很远,在举荐制还没有被提出时就没有平头百姓做官的。 后来举荐制出来了,渐渐的又阶级固化,举荐的都是对那些官员自己来说有利的,就造成了林余时期的局面。 清者被排挤,浊者相互勾结官官相护,整个朝廷放眼望去实权圈在贵族手中。 林霄只能利用他们喜欢相互勾结沉迷于享乐这一缺点来一点点架空他们,最后取得最终胜利。 诚实的说,林霄的手段并不算光彩,但好在是目的是达到了。虽然是委屈了点,需要意志力,不然很容易被同化。 “殿下。”燕寒进来行礼。 “嗯。”林霄没有抬头。 “赵城那边传来消息了。”燕寒说“:说是殿下的法子管用,楚将军状态大好,有要醒来的意思。” 林霄停笔抬头,松了一口气。 燕寒敛眸将信函放到林霄面前。 林霄搁下笔,打开来看。 第164章 有贼心没贼胆 “不错。”林霄快速看完说道。“好事,如此我也就能安心了。” “殿下很在意楚将军。”燕寒说。 “很难不在意。”林霄浅笑“毕竟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还是将门楚氏嫡系仅剩的子嗣,如果他真死了楚老将军九泉之下怕是难以安宁。” “殿下就不怕吗?”燕寒说。 林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毕竟手握兵权的 “可是西秦将才太少了,我不能因为怕就弃西秦的安宁与不顾。”林霄说“其实,楚氏比你们想象中的更忠诚,忠于的是西秦。”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想要楚氏继续忠于西秦就得承担他们会谋反的风险。 林霄只会思考要不要,风险是什么,值不值得,然后就去做。 “嗯,是臣多虑了。”燕寒突然一笑。 林霄低头继续写着,压在她心口的大石松了些,只是楚辞还没醒,她还是不能放心。 “殿下还是注意些身体吧,别楚将军醒了,殿下再病倒了。”燕寒说。 “嗯,会的。”林霄只是顺口说了声,头也没抬。 “燕将军,你劝不动的。也就楚将军那样磨人的才能劝住。”春樱无奈道。 这不,能劝动林霄的,一个远在他乡(徐之尚,林霄的师傅),一个昏迷不醒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楚辞)。 燕寒叹了口气,站一边静候林霄吩咐。春樱把玩着衣角看着这屋里装潢。 “这钱知还真是有钱啊。只是品味也不过如此,一股暴发户的酸臭味儿。”春樱自言自语道。 “哎,对了。燕将军你给我讲讲军中趣闻呗。”春樱说。 “……”燕寒陷入了沉思。 “算了,看你也不像是合群的人,指定还不如李大牛呢。”春樱说。 “李大牛?”燕寒还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就军医里的打杂的,军营汉子里最细心的,学徒里力气最大的。”春樱说。 “。”燕寒沉默,半晌才道“姑娘真是健谈。” “我姓周,你是殿下的臣子,我和楚公子一样是殿下的下属,如今咱俩也算是朋友,你直接叫我名字春樱得了。”春樱说。 “手下?”燕寒奇怪。 “对啊,臣子和手下不一样就分开来说了。”春樱说道。 “愿闻其详。”燕寒说。 “臣子得考虑国家和百姓,得有一定的分辨能力,对殿下做出的决定有一定判断,如果有错可以觐见直说或者上表。朝廷给拨份例。” “而我们做手下的,只用执行殿下给的安排和任务就好,殿下给发月例。”春樱说。 “周姑娘的见解真是独特。”燕寒说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道理?”春樱一脸自豪得意,骄傲的像只小孔雀“这可是我妹妹说的,她可真聪明。我就算了,我就适合练练功夫指哪打哪了。” “那确实。”燕寒说。 “对了,你就跟我讲讲楚公子的事呗。”春樱说。 “嗯...”燕寒思考,他觉得春樱都给自己分享了他也得有回。 “楚将军很英勇,是个真男儿。”燕寒说“他总是事事亲为,不像其他军队的将军那样坐在军帐里纸上谈兵。” “还有呢?”春樱问。 “他似乎是被神君大人庇护的人,战无不胜,总能出奇制胜,就算是遇到危险也能有惊无险的化解,我觉得楚将军这辈子遇到最大的坎坷也就是这一次重伤昏迷了。” 燕寒绞尽脑汁的想着。 “确实,其实楚公子最擅长的不是领兵打仗。”春樱卖了个关子。 燕寒看她。 “他更擅长经商。”春樱说。 “所以他为什么入了军?”燕寒也好奇了起来。 “当然是因为殿下吩咐呗。我说过了我和楚公子都是殿下的手下。”春樱说“楚公子还挺不乐意回西秦来着,可惜殿下实在放心不下西秦。” “原来如此,也怪不得楚将军总是不高兴。”燕寒说。 “可不就是不高兴吗?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如果是你你能高兴起来就怪了。”春樱心思单纯自然是如此想的。 燕寒若有所思点头。 “而且……”春樱还想嘀嘀咕咕。 林霄打断了她。 “春樱你若是实在无聊就去背几篇文去。”林霄说。 春樱立刻闭上了嘴,开玩笑,背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简直能要她命。 倒不是林霄被打扰到了,虽然确实有点被打扰到了,只是春樱话很密,不加以阻止她能说个没完。 晚上林霄去了客栈,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林霄也能好好歇息了,至于战后的一切当然都是由专业的燕寒来办,林霄只用在明天等待结果。 林霄这一夜也算是这半个月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了,起码有张像样的床了,明日也不用起早赶路,也不是赶了一夜路累得瘫倒在干硬的床榻上。 春樱起了个大早在林霄门前蹲守,整个客栈都静悄悄的,生怕会打扰到林霄休息。 林霄因为多年来的习惯没有起太晚,主要林霄心中的弦可并没有松开。 “殿下早安。您要不要再睡会儿?”春樱问道。 “还不是贪睡的时候。”林霄说。 春樱叹了口气,她倒是想和楚辞那样撒娇耍赖胡闹,可惜楚辞不怕被罚,她怂。 有贼心没贼胆。 春樱熟门熟路的伺候林霄洗漱,用早餐,燕寒特意让人准备得极丰盛,他还记得林霄昨晚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可惜林霄惦念着正事,吃了个差不多就放了碗筷,这可便宜了春樱,她把剩下的全都炫嘴里了,撑得肚子滚圆,直哎呦哎呦的说难受。 林霄挺无奈的,这些天春樱也没少吃苦,这会儿见着了热乎饭也难免会贪嘴,只是林霄没有料到,春樱竟是如此没个节制。 “等会儿我让随行军医给你开些消食的药,你以后再这般不知节制便什么零嘴都没了。”林霄说。 “殿下,好殿下。您别气,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春樱说。 “这不是怕你不长记性。”林霄说“来人,叫军医来。” “是。”侍卫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你的零嘴就先停一个月了。”林霄说。 “不,殿下,不!”春樱一边哎呦哎呦的揉肚子,一边如受了断头的刑罚般哭嚎。 林霄是铁了心,她甩手将袍角从春樱手中抽出。 第165章 觉明子 燕寒是没有想到林霄私下是如此与属下相处的,还挺,和谐?就像孩童间的嬉闹一般。 燕寒想着突然就愣住了,殿下好像并没有多大,虽然已经嫁人了也才十四岁。 “军医来了。”侍卫回来禀报。 “让他进来给她看看。”林霄说完又看燕寒问道“事情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下午处置完钱知便能启程。”燕寒恭敬答道。 “嗯。”林霄点头,表示知晓了“下午离开时不必太过隆重,一切从简。” “殿下,需要备马车吗?”燕寒问。 “不必。”林霄说。“咱们还得快些回去,如果楚辞还不醒,就得继续接下来的计划,毕竟还有几处地方叛军没有平定。” “是。”燕寒应答,不再多言。 相比之下晟国这边倒是安详不少,林婳已经显怀了,虽然只是腹部有一点点隆起的痕迹却是让萧旅更加开心,每日都要抽出大把时间跟在林婳身边,连往年常去的与富家纨绔的春日斗诗宴也不稀罕去了。 “呵呵,她倒是盛宠。”李氏在树下看着林婳和萧旅在湖边赏荷,暗自咬牙“她就是一个庶出的,她凭什么?” “凭她是个公主,你在这儿嫉妒什么劲儿?你又没个好爹。”张氏路过见她在这里小人嫉妒的模样便忍不住冷嘲了一句。 张氏现在有些厌恶这个李氏了,那日若不是这人耐不住寂寞在王妃那里告状,王爷也不会明里暗里表示想要打发了她们,本来日子安安稳稳的也算过得去,这下好了,她们每日都得活在战战兢兢里了。 就怕哪日那侧妃看她们不顺眼吹个枕头风,她们就被发卖了,或着送人了,她们的母家已经被皇帝厌弃自然不会为给她们讨公道而得罪王爷。 “她爹也不过是个附属国的小王,还是个谋反上位没有得到晟帝认可的王,她哪儿来的脸面?”李氏说。 张氏被吓了一跳,她左右看了看说到“:你疯魔了!我看在与你多年来的姐妹情谊这话我就不告发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这种话日后就不要说了。” 张氏说完便快步离开了,这女人是真的疯了,她还是远离的好,免得殃及池鱼。 “你怕什么?王妃又不在。” 张氏不再理她只是匆匆离开,回了厢房还是有些后怕,不禁有些想不顾情分将这事告诉姚瑶,又怕日后不好面对李氏。 “大学之道......” 刘氏房中传来读书声,刘氏已经如此好些天了,张氏不是很明白她以为后宅的女子读这些没用处且苦涩难懂的文章做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这会儿她也不在意好意思不好意思就推开了刘氏的房门。 “刘氏。”张氏推开门后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刘氏这会儿也有点累了也没说什么见张氏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就给她倒了一杯茶。 “姐姐既然来了就先坐下来喝杯茶吧。”刘氏说。 “谢谢。”张氏接过茶杯后在桌边坐下。 “姐姐来是有什么事吗?”刘氏问道。 “也没啥大事。”张氏喝了口茶,试探问道“:最近你发觉李氏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曾发觉。”刘氏说“:这些天我都在房间里待着,没怎么见过李氏。” “这样啊?”张氏欲言又止。 “姐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刘氏问。 “没,没事。”张氏说道,眼神躲闪。 “姐姐这几日还是少出门吧,这几日街上贵人活络,出了事王妃不在没人给咱们撑腰。”刘氏说道。 “也确实,你说得对,我还是少出门为好。”张氏喝了口茶水若有所思道。 再说林霄这边,随行军医给春樱看过后留下一瓶山楂丸让春樱吃着消食,春樱看到那山楂丸就两眼放光。 这可是个好东西酸酸甜甜的就跟吃零嘴一样就把食给消了。 “燕寒将军,你说这山楂丸吃多了会积食还是会更饿呢?”春樱问道。 “……”燕寒看向林霄。 林霄快走几步将两人甩在了身后,春樱这会儿可不敢去打扰林霄。 开玩笑林霄刚罚过她,她又不是有受虐倾向,去再触霉头。 燕寒看春樱,一本正经道“山楂吃多了很可能会腹泻,周姑娘还是不要试了。” “呃。好吧。”春樱无语也不问了自顾嚼着山楂丸,脑袋里全是“会腹泻,会腹泻,会腹泻……” “算了,还是不想了。人活着不就那几件事儿,吃在首位,自然吃好最重要。”春樱嘀嘀咕咕道。 “……”燕寒汗颜,他耳力好,能听得清楚春樱都说了些什么。 倒是让他想起了他师父,他师父也常把“人活着也就那几件事……”挂嘴边。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一般是在要决心做某件事时或自己聊以慰藉时会感叹几句。 比如当初师父买下他时说的那句“人活着也就为那几件事,还是让自己心里痛快些好,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 燕寒的师父觉明子是一位随性洒脱又心怀百姓的老者,为人不羁,早年博学广知又行侠仗义在民间留了贤者之名,西秦的百姓都很敬他。 广丰子也就是林霄师父徐尚年轻时受了举荐积极入仕,也算有过春风得意之时,写过书信希望好友们能入了朝廷一展拳脚报复。 只可惜他当时没看清局势,不清楚过于君子的林钰根本算不得一名合格的君王。 后来武王猝然薨逝,朝廷没了重心压制,好在还有周玥和林钰。 徐尚在局势堪堪稳定时应了周玥恳请再次向好友们递来橄榄枝。 只可惜天不遂愿,林余一朝谋反,若不是由周玥以死护着徐尚,他根本无法活命。 六贤时隔二十几年才在林霄推翻林余后匆匆一见,然后各自领命各司其职。 他们之间友谊深厚,三请三应,只可惜凡事行止皆不由心,燕寒也时常听到师父觉明子的对月长叹,然后感叹“人活着也就为了那几件事,自己又何必难为自己。” 第166章 金签子 半生变故,觉明子他不能在朝廷效力却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造福一方百姓。 觉明子总觉着自己寒窗苦读十几载不能就那么蹉跎了,可惜他商贾出身,家中长辈想为他谋个出路,也不得终。 西秦武王在时虽大力推崇举荐民间贤士,可惜阶级难越,徐尚运气好些却也是脱了层皮。 就在觉明子要抱憾终身时出了林霄这样一位公主,她是徐尚的学生,是周玥的女儿,是久负盛名的长公主。 他们都没料到林霄的狠绝,几乎要将那些奢靡贪腐的贵族给砍绝,却也留了善心没有牵连九族。 快刀确实斩了乱麻,朝廷一心,权力集中林霄便办了民心所向的大事,这也是六贤在忌惮林霄的残酷同时还能心甘情愿为林霄所用的原因。 林霄残酷不假却是开明好相处方式,也极听劝冷静顾大局,任人唯贤,这简直是天下贤士的梦中君主。 战战兢兢的幸福。 城楼上,钱知被人压着嘴里塞着破布,口中却不肯老实,骂得又凶又难听。 城楼下百姓聚集着,等待在雪恨的一刻。 林霄上了城楼,看着那人,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触,之前血洗贵族时她就逼自己看着。 她书读得多,她很清楚在这世间位置越高的人心肠越软就越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不论男女。 “让他说完最后的遗言吧,钱知我给你个机会来给你的家人们求情。”林霄在软椅上坐下后淡笑说道。 春樱拿扇子给林霄挡太阳,她这会儿舒服些了没那么撑了。 钱知本还在呜呜弄弄的咒骂,闻言竟突然安静下来。 他胆子大,敢谋反。胆子却也小,因为他怕死,咒骂不过是在为自己壮胆。 他没在昨日之前没见过林霄,昨天被压着也没看仔细,现在他看着了,也看仔细了,她就在阳光下,就在他不远处。 那人矜贵优雅,黑发用银冠束一丝不苟。一身青黛便衣劲装,领口袖子上是已经磨开了线的刺绣,依稀见着绣的应该是竹叶。 她左边腰上配着一把银白宝剑,大抵是不方便耍剑,剑穗不像其他公子小姐般是花花绿绿长长的,而是极短没什么装饰的暗红色小剑穗。 脚上是黑色长靴,还粘上了泥土,看着不是那么体面。 再看林霄神色,没有嫉恨厌恶等过多情绪,只是淡淡的勾个浅笑,让人无法琢磨。 林霄的模样生得自然不错,虽不同于林婳那种张扬明媚的艳丽,却自有一番容色。 她眉峰入鬓,一双浅淡的桃花眼,若不是那双眉毛,林霄的模样本是十足的亲人的,透着包容众生的温柔,但又是那双眉毛给她以威严和难以琢磨的感觉。 林霄就那么浅笑着,钱知总觉着自己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嘴里的布被拿开,钱知一句话也没说。 “想好遗言了吗,或者你给谁求情。”林霄这是在给他一个机会,来为家里那些老弱妇孺求个活路。 虽然林霄也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真过钱知的妻老百姓们也不能同意,但林霄就是想试探试探这么一个没有良知的人,是否在心底会留一片柔软。 钱知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道“:来吧,我无话可说成王败寇,我认栽,好歹也带走了你们一名大将。” 林霄唇角微弯,她道“别急,时候没到。” “哼——”钱知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你说的那员大将是楚辞吧。”林霄说。 “自然,他不死你又怎会回来西秦,不然我又怎会输?”钱知说。“西秦都已经没落到此等地步了,能领兵的将士被先王砍杀光了,妇孺登台唱戏,没什么看头。” “放肆!”燕寒手放在了剑上正欲拔剑,林霄摆了摆手。 “既然他没什么想说的,就把他嘴堵上吧。”林霄说。 “是。”一旁押着钱知的士兵立刻将钱知的嘴给堵上了。 林霄看钱知,她淡笑开口“楚辞还活着,且就要醒了。你死得还真是一文不值。” 钱知暴怒,口中破布被塞得结实他骂不出声,呜呜得像一直垂死挣扎的牲口。 钱知恨恨看向林霄,没了得意。 燕寒抿唇,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这一面,杀人诛心。 春樱见怪不怪,她知道殿下心里憋着一团火,妹妹和楚辞不在身边,她也只是能后知后觉看出来并不能排忧解难,只能默默看着,心里只觉得让这钱知直接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 “妇孺登台唱戏。”林霄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轻笑出声,她笑道“:此戏唱罢,你这种碌碌无为的丑角可没什么机会登台。” 林霄说完便对那钱知失去了兴趣,像钱知这种,在史书上不过是寥寥几句,林霄平时读书时都不会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钱知的价值,在林霄看来也就那些他绞尽脑汁搜刮民脂民膏的案例适合作为反面教材来警醒律法修订的官员,这律法的修订还真非一日之功啊。 春樱从自己包裹里掏出一本书给林霄,她这会儿也能看出林霄的无聊。 林霄接过书翻开金签子夹着的那一页,只是林霄一看到这签子便想起了楚辞,她的这些书签子是楚辞给她备的。 之前林霄看书都是随便拿张草纸给夹上,有时这些草纸会是些林霄新文的稿子,或是林霄突然的灵光一闪,或是林霄抄录的笔记,楚辞每每整理起来很不方便,就找了工匠给林霄打造了这么一套金签子。 林霄拿起签子竟发起了呆来。 签子上雕着一丛凌霄花,林霄当初虽是挺喜欢这些金签子倒也没怎么在意过,她只依稀记得这一套总共是有24支来着,具体上面都雕刻了些什么林霄不清楚。 签子上有一朵特殊的镂空的花儿,刚巧可以用来夹着书页,只是林霄没怎么用过,之前是没注意到,只是当成普通签子夹在书页里。 燕寒叫人搬来桌子,给林霄上了壶白茶汤。 第167章 缘起 春樱给林霄倒了杯水,放一边晾着,也没去打扰林霄。 金签子很扎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林霄精神恍惚了,脑子里全是过去的种种。 她回忆起雪儿在她怀里撒娇,闹着要吃甜点心,楚辞在一旁接过她手中将掉不掉的书,给她夹上签子放好,林婳笑着看她俩,还不忘帮林雪将歪了的步摇扶正。 她回忆起开在将军府上的那一丛骄傲的凌霄花,只她一声喜欢楚辞便移到了自己寝宫里给她解闷儿,后来那凌霄花蔫耷了好一阵子。 关于楚辞,她乍一回忆似乎并没多少他的身影,总是在忙忙碌碌着,但又一细细品来,却是发觉哪哪都是他的身影。 缘从何而起呢?林霄不清楚,只是从楚辞口中得知是大人们的约定和友谊。 林霄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时的她眼中根本没有楚辞,或者是眼中有的是包含楚辞在内的百姓们。 那时候凌霄花开得正盛,偶尔会有几户人家墙头会有几丛开得骄傲的凌霄花。 凌霄花在西秦并算不上名贵,家家都能养得起,只是那花实在霸道,稍不制止加以管控便能爬满墙头夺了其他花草的生存空间。 楚辞就是在自家门厅前的凌霄花下同自己娘亲一起看着林余的车驾过去,林霄那时还小,由柳后抱着,身着华贵赤色绣金的朝服。 林霄坐得端庄,楚辞记得很清楚,看着他和他们的目光里只有平静与淡漠。仿佛那双眼里盛得下天下百姓,却又盛不下任何人。 “辞儿,你可看清楚了?”邹容说“:那便是日后你要效忠的殿下,只有她能帮你爹爹洗刷清白了。” “娘,我记住了。”楚辞点头,那个身影在他脑中如何都挥散不去,他忍不住开口问“娘亲,孩儿觉得殿下有些奇怪,不像那些个旁系妹妹们活泼,呆愣愣的像一樽玉石像,仿佛没了感情。” “殿下是个可怜孩子。”邹容说到这里不禁红了眼眶,“日后你跟了公主一定要忠诚,这一点你给我记死了。” “是。”楚辞点头。 林霄是何时认识的楚辞呢?是那一日,她正陪林雪解闷儿便听人来报柳后唤她过去挑人。 林霄自然是存了挑一个自己人的心思,既然是书童兼侍卫日后定是要日日跟在身边的。 林霄也料到都是些权贵家的年轻孩子,都是年轻好糊弄的时候,说两句话就容易冲动上头的最好,后面最容易控制。 只是没料到的是,就连这事柳后也要插上一脚。 林霄并没有生气,甚至没什么感情波动就选了柳后暗示的人,毕竟柳后从未做过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反倒是事事偏向自己,对她比对林雪都要认真。 就这样林霄选了楚辞,选了一个刚开始确实本本分分的人。只是林霄没想到,楚辞竟是邹容专门为她而培养的手下,且这手下格外贴心好用。 也因为楚辞的懂事好用,林霄格外喜欢他,对他也偶尔会纵容,默认他安排着自己日常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温水最终还是煮死了青蛙,林霄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栽了。 林霄轻笑,仿佛毫不在意般将签子随手放下,去看手中的书。 燕寒让人撑着搭好棚子给林霄挡住渐渐灼热的太阳。 得了阴凉春樱便立在林霄身旁给林霄扇风,风扇得书页卷起放下,连这都能让林霄分神,林霄揉了揉额角,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疲倦了,她很少会如此频繁的分神。 “殿下,时辰到了。”燕寒说。 “那便开始吧。”林霄说着头也没抬“记得他的尸首要挂在城门上。” 林霄这便是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意思了。 在晟朝有传言,被杀的人若是不及时埋回祖坟便是横死在外,受不了后代香火,若是尸体在太阳底下暴晒几日,那便会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 “是。”燕寒应声。 在百姓的欢呼高喝声中钱知的人头落了地。 林霄将签子夹回去将书递给春樱后起身离开。 燕寒跟着一起去了城西,他们也该回去了。 林霄翻身上马,她愈发习惯了这种生活,颠簸粗糙疲惫的日子。 林霄觉着这并不是一种美妙的滋味,大概自己日后是再不想体会的。 同时她也越发清楚这些将士们和颠沛的百姓的不易,她既然是做了这西秦是君,那何不做到更好? 林霄一鞭子挥在马身上,缰绳一颠领着将士便赶回军营,其他几队兵马正按着林霄计划进行着。 有个名医揭了布告已经被送来了这边。西秦不大,就是山路太绕,又是夏日河水太汛,倘若走水路那便如乘奔御风。 两日时间林霄才赶回军营,春樱给林霄找来热水新茶,林霄简单用锦帕擦了手脸就接了赵城手中册子边看边往楚辞的将军帐里走去。 “总之一切顺利,殿下也可以安心一些。”赵城说。 他也知道这时候说这么一句表现得有些不够慎重,但见林霄消瘦的模样他实在不想林霄过于操劳,就算他不懂药理知识也是知道这样下去身体会出事的。 明明女子一生该是娇宠在后院里顺顺利利的过完一生的,赵城还记得只他弟弟生了病,他母亲都能心痛的哭出病来。 林霄步子一顿瞥燕城一眼,看到他眼中担忧神色便了然。 林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回册子上,她还做不到完全信任除楚辞外的其他人。 这些东西她肯定还是得看完以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而赵城若不多说那一句她只会看个大概,确定一下就够了,但他偏多说一句,林霄便压不住心底的疑虑便认真看起了细节。 “请殿下安。”军医行礼。 李大牛赶紧跟着行李,脸上的笑根本收不住,殿下回来了,安全回来便是天大的好事,他日日可也是惦念着。 因为在李大牛自己看来殿下可好了,春樱姑娘也极好,会给他讲故事听,她俩是他这辈子都攀不上的贵人却不会嫌弃他。都是好人。 第168章 楚辞醒来 林霄摆了摆手,边在案边坐下边问楚辞情况。 军医仔细说了情况,林霄总结一句便是楚辞能活,只是还是得让名医来看看,毕竟养不好还是会伤了根本,然后就是迟迟不醒。 林霄倒是想让人送楚辞回去让顶好的医师来治,只可惜西秦夏日太热,雨水又多,会被这曲折的山路给绊住脚的,更何况还要用马车拖着,更不好走。 再说军营这边,也不能没有主帅。 林霄无奈揉了揉额角,谁也没怪,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春樱去给林霄准备吃食,赵城领了新命令出去忙了,屋里就剩下燕寒,李大牛,林霄和还在昏迷的楚辞。 林霄让李大牛汇报楚辞这些天情况,李大牛便掏出了一个木板子,上面有刻日期和一些奇怪的符号,符号后面就是一个个匕首划出的痕迹。 李大牛便数着痕迹边跟林霄汇报,林霄了然,她也看出来了,这李大牛看着五大三粗的做事却是极为心细,连每日每餐楚辞吃多少口粥食都记清楚了。 “对了,殿下,将军在昨日中午时候,俺扶他起来喂水,他能自己张嘴了,所以以后殿下若再想喂将军不用再卸将军下巴了。”李大牛说。 燕寒差异看林霄,林霄轻咳一声说道“:知道了。” 林霄自己军帐里休整了一日,第三日便见了从王城那边来的医师,验明了身份后,林霄让李大牛师傅跟在那医师身边帮衬着后便和燕寒他们赶往下一处叛军根据地。 军营的挪移浩荡而又威严,好在赶路的几日只是几场来得急也去得急的雨,他们兼程几日总算是到了地方,刚驻扎好,林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提起了口气。 她特意让人提前侦查的地方,又避开了会产生泥石流的地方。 “殿下!殿下!将军醒了。”李大牛兴奋奔来。 林霄闻言起身放下了书本,“带我去看他。” 她忽然动作一顿,发现自己一身尘土,楚辞是病人大病初愈定受不住这种赃污。 “慢着,待我换身衣裳。春樱……”林霄刚唤了春樱便见楚辞已然出现在自己帐篷外。 楚辞看起来有了些生气了,只是还带些病容,还好不算大事。 楚辞看见林霄就红了眼眶。 只见林霄身形消瘦,头发简单用绳竖着,衣着朴素,袖口缝补了几处还是有些开线,她腰间挂着宝剑,剑鞘数道划痕,眉宇间尽是疲态愁容,眼神比往日更加锐利了。 楚辞感觉心口有些揪痛,他嘴唇嗫嚅半晌,疾步过去却又在林霄五步远处顿住。 楚辞推开身边医师的搀扶,双膝跪地伏地喊道“:属下参见殿下,请殿下责罚。” 从王城来的医师姓陆,他见楚辞这种大开大合的动作气得两眼一黑,一边军医见状赶紧扶住。 不遵医嘱要气的不只有陆医师。 “楚辞给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病人求我责罚你让旁人如何看我,我还犯不着苛责你一个病人。”林霄说。 赵城本听说楚辞醒了正高兴奔来便见林霄动怒,脸色大变。 林霄见赵城来就让他将人扶起来,赵城肯定不敢用力,见状林霄看向李大牛。 李大牛直接不由分说遵命将楚辞硬扶起来“将军,殿下让您起来。” “将他扶床上去。”林霄说。 “是。”李大牛照做。 “麻烦陆医生给他看看。”林霄吩咐。 “是。”陆医生赶紧去检查楚辞情况。 林霄就冷脸站着也不说话,她捏了捏眉心,感觉气消了些。 林霄感觉头有些发昏便坐下喝了口茶缓了缓。 燕寒刚处理完手头急事才匆忙赶来,见林霄这样有点担忧,轻轻一礼便上前。 “殿下还好吗?”燕寒问。 他可是看着林霄不停操劳的,生怕林霄出点意外。 楚辞这会儿理智也回笼了,他抬眼看着林霄。 陆大夫给楚辞检查一番,见他并无大碍眉头的死结也没舒展。 “无碍。”林霄挥了挥手。 燕寒又看了看楚辞,见他一切还好便松了口气。 “末将参见将军。”燕寒给楚辞行礼。 “殿下没事吧?”楚辞问。 燕寒看向林霄,林霄没看他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樱给林霄扇着风,看向楚辞那边。 李大牛摁着楚辞,他是个不懂得变通的,也不知道日后楚公子会不会为难他。 “殿下说她没事。”燕寒说。 “陆大夫,殿下这么瘦真的没事吗?”楚辞看陆大夫。 陆大夫也想给林霄看看来着,只是林霄一直在忙,他又一直在研究楚辞就没有给林霄看过。 “殿下整天整天的忙,又吃得少,能不瘦吗?”李大牛说。 “怎么回事?”楚辞看向李大牛。 “听春樱姑娘说殿下是日夜没分的赶回的西秦,然后就没怎么歇息的赶去了西口城。”李大牛诚实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没必要隐瞒。 楚辞抿唇看向林霄,林霄没再看他。 “陆大夫,你去给殿下看看去。”楚辞说。 陆大夫也没拒绝,毕竟他来就是来拿悬赏银的,看一个看两个都不妨事,还能借此结识贵人那再好不过了。 楚辞刚想起身和陆大夫一起去找林霄就被李大牛按住了。 楚辞咬牙挣扎不开,李大牛力气极大,楚辞这会儿又大病初愈,在李大牛不放手的情况下根本毫无悬念。 “放手。”楚辞说。 李大牛一缩脖子倔强道“:不放,殿下不让。” 楚辞暗骂李大牛是个死脑筋看向赵城,赵城左右为难,他也觉得楚辞这会儿还是不要去招惹殿下为好,虽然殿下是个好脾气的。 楚辞看向燕寒,燕寒直接开口“:将军还是不要再给殿下招惹麻烦为好。” 楚辞不说话了,然后他躺了回去。 赵城松了口气,楚辞也是个倔脾气,这要是在领兵打仗的策略上,他还能劝几句,有理有据就能劝住,偏放在这种地方,当年楚澜都没招更别说他了。 “将军还是把鞋脱了吧,这是殿下的床榻。”李大牛又来一句。 楚辞一愣要挣扎起身。 “你就先躺着吧。”林霄出声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陆大夫给林霄号了脉后一脸为难,他看了一眼这一帮大老爷们就提议要借一步说话。 第169章 离开 春樱闻言有些担心,生怕林霄有个三长两短,手不自觉的就攥紧了袖子。 林霄他们去的是楚辞的帐篷,楚辞他们走了这个帐篷就空了下来,林霄屏退侍卫看向陆大夫,示意他可以说了。 自己身体状况怎么样林霄很清楚,这些天的劳碌她也日渐的力不从心,尤其刚刚突如其来的晕眩更是让她心里一咯噔,她也是有些怕的,毕竟眼下都到了紧要关头,她再倒下了她不甘心。 “殿下,您今年年龄几何?”陆大夫问。 林霄算了一下说道“:一十五。” “那便不会错。殿下您这是来葵水的前兆。您这些天过度操劳再加上饮食过于清淡没有油水血亏得厉害,所以会有头晕的症状,过几日若是来了还会有小腹坠痛,头晕目眩的症状。殿下您得好好歇歇了。”陆大夫说完这些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霄有些愣神,她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个,她看向春樱,春樱一时也有些茫然傻眼。 陆大夫见状哪里还不明白。 陆大夫叹息一声将药箱打开拿出纸笔细心将关于女性来葵水的相关事宜和注意事项都罗列写下,边写边给两位贵人科普,事无巨细。 林霄一听便明白了,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好事,林霄只是沉默着无喜无悲,但以目前情况来看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陆大夫有办法能让此事推迟几日吗?”林霄说。 “殿下,这事怎么会是说推迟就能推迟的,更何况此行草民并未带这方面的药物。”陆大夫叹息,他怎么会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春樱更愁,这月事带她该从何处为殿下寻来,临时做一是没材料,二是没这手艺,方圆最近的村子也要走上个半日。 陆大夫更愁,在晟朝女子之所以不能上战场便是这女子月事不吉利,遇着了便是必会吃败仗的。 陆大夫写完恭恭敬敬给林霄,犹豫半晌还是把这事说了。 林霄一怔,她是不清楚还有这么一茬,赵城他们也没说。 春樱是不管那一套理论,她更在乎林霄“嗨呀,都这关头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眼前殿下的事最重要。” 陆大夫猜不透林霄心思只是附和春樱忙道“:是,是,是。” 林霄攥紧衣袖面上表情没变,挥手让陆大夫下去了。 “殿下。”春樱看林霄。 “咱们也该回去了。”林霄若有所思道,再怎么也不能耽搁了战事。 收复这些被反叛者占领的领土是必要的,是威慑那些有歪心思者的关键一招。 春樱不服气“殿下,凭什么?” 林霄抬头看她。 “凭什么就得您去那晟国联姻?清王爷喜欢的明明就是婳公主,凭什么牺牲的是你?” “凭什么您不能光明正大的当西秦的王?凭什么就因为女子来了癸水就是不祥?凭什么啊,这不公平。” “明明殿下日夜操劳,明明殿下没有什么地方不如男子,凭什么啊?” 春樱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林霄叹息,春樱没看过女戒,女书,年龄还小时就跟着她,也只是学了些基本的礼仪,她不懂也是正常。 林霄捧着春樱的脸给她擦擦眼泪。心里却是思忖着日后该如何教春樱,无论如何,春樱不可能真跟她一辈子,她不该限制别人自由。 “不哭,小樱。这世道本就不是给女子走的,所以我们才格外难熬,不必问这么多为什么。” “照做就是了,在自己手中权力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时,你多问什么也都是白费口舌。” “我不欲多分出神来去招惹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烦,当权力达到一定程度,便更不用问什么了,到那时我们便是道理。” 春樱不聪明,但她是知道的,殿下说的话准没错,她信便是了。 春樱顶着哭红的眼去收拾行囊,林霄强撑着再将东西整理一遍交接给楚辞。 楚辞明白林霄为何如此匆忙打断了林霄的话。 “殿下不多留几日。”楚辞问。 楚辞唇色苍白,还带着病容,这种情况下让他操劳感觉有些不道德。所以林霄也让燕寒和赵城在旁边听着。 “婳姐姐有孕,放她一个人在王府我不是很放心。”林霄说。 楚辞盯着林霄,他清楚林霄在掩饰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没再多问。 最后燕寒领命出去了,赵城也出去了。 “殿下身子没事吧?”楚辞看一边的陆大夫。 “问题不大。”陆大夫只能含糊其辞。 楚辞又看眼睛红肿的春樱抿唇不说话。 林霄就在楚辞榻边坐着,什么话也没说,自顾发呆。 “殿下。”楚辞喊了一声,千言万语上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想问林霄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心疼,他想问林霄是不是为他而来,还是只是为了西秦,他想问林霄过得怎么样,他想问…… 可是有什么用呢,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嗯,什么事?还疼?”林霄回神问道。 “不疼了。”楚辞摇头。 “我走后你一定要遵医嘱,燕寒是个可靠的,你也多留心点人才……”反倒是林霄嘱咐了一堆。 楚辞一一应下。 “殿下是要去晟国吗?不回去看看雪殿下?”楚辞问。 “嗯,雪儿那里不急,会再见的。”林霄说。 “对了,属下让人把朝朝送回去了,就怕他染了血腥气不亲人了。再加上这边万一战事吃紧属下怕照顾不周,等打完了,属下就带朝朝去看殿下。”楚辞说。 “好。”林霄点头“你以后不许这样莽撞了,听到没有。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定不轻饶你。” “是。”楚辞笑“说好要效命于殿下一辈子的,自然不会食言。” 林霄皱眉最后也没多说什么。 林霄最后还是走了。 林霄打马在山头走过,斜阳相迎,她很向往军营,尤其那种直观的守护江山百姓的感觉,那种只要打一场仗便被百姓拥戴的感觉远比在朝堂上斗心眼来得更真实。 或许,她是个男子的话,这一切她都会名正言顺且手到擒来。 但她也不后悔自己是位女子,虽然连她一向开明的生母都为此失望到绝望 。她是女子,且要以女子的身份去攀登那男子们都肖想的难以启迪高位。 第170章 怪梦 春樱陪着林霄往军营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楚辞,大概楚辞也在往他们这边看。 林霄调转马头夹稳马肚开始提速,他们得赶紧找到客栈投宿。 癸水来时林霄她们已经准备好了,林霄感觉自己心理建设工作做得还是不够,实在是疼,揪坠着痛,眼前晕眩,她不得不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仿佛奄奄一息。 林霄不只一次觉得自己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然她的突然晕倒肯定会乱了军心。 春樱吓坏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慌张之下扯了镇上的大夫就带回去给林霄看病。 那大夫初开始被吓得不轻,给林霄号了脉知道没什么大碍也不敢怠慢。 林霄喝了补汤后好了些,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 林霄坐着,有些叹息,也怪不得癸水来时要注意的地方有那么多,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熬过去的事。 “殿下好些了吗?还痛不痛?”春樱问。 “好些了,不必如此忧心,算着日子也快过去了,过去就好了。”林霄说。 春樱拧干了帕子给林霄擦额头上的冷汗不说话了。 在第五日后林霄才感觉好点,骑马是不行了,林霄让春樱买了架马车,接着赶路,林霄两边都放不下,但晟国那边未知更多。 归途还好,总比匆匆赶路强太多太多。 林霄感觉自己可能是那几天躺懒了身子,总是犯困。 春樱一路走来四处打听补身子的法子,她想回去清王府安定好她一定要把殿下照顾得白白胖胖的,不然妹妹见了如今瘦弱的殿下一定会心疼的。 林霄翻了翻手里的书,总觉得马车晃得她眼晕,她干脆用金签子一夹将书搁一边去了。 “殿下,到平县了,我们能停几日去看看妹妹吗?”春樱满含期待的问。 “行,那就停几日。”林霄捏了捏眉心轻笑道。 “太好了,谢殿下。”春樱压不住笑意嘎嘎乐得像孩子,突然她的笑声止住了。 林霄听到她的笑突然止住,挑帘看她。 只见春樱拧起眉来,仿若要将眉头打起死结。 “怎么了?”林霄问。 “可是,属下没将殿下照顾好,有愧于妹妹的嘱托。妹妹会生气的吧。”春樱说。 林霄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度假,夏荷听了原由除了心疼怎么还会有其他?不必太过于自责了。” “殿下说得对,可是属下没照顾好殿下也是事实。”春樱看林霄。 “那以后我吩咐你的事你加倍做成不就结了,此消彼长。”林霄说。 “嗯,会的。殿下就算是不说也会的。”春樱说。 到了平县,远远的一群人在郭外候着,为首的是赵守,夏荷和新县令。 春樱撑伞将林霄扶下马车。 夏荷黑了不少,个子也高了点,头发用发带高高束着,一身劲装,神态也沉稳了几分。 林霄摆手免了他们繁复的礼节,直接被簇拥着进了城。 春樱夏荷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在这时叙旧,赵守简单给林霄解释了一番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问了自己女儿的情况。 晚上夏荷春樱才互相挽着手叙旧,林霄坐在窗边检查夏荷的各项工作记录。 金矿的开采很顺利,之前国师说的那个神庙也在近期有了进展。 林霄看着那拓片,总觉着格外眼熟,林霄眼神描摹着那拓片。 那个神庙废弃了至少五百年,至于其他的,不好说。 夏荷已经让人在地下挖了一圈,没有入口,没有文字的,强行打开又怕里面有什么,就一直没什么进展。 林霄在史书上也很少读过关于平县的事,既然国师给她的金矿在这边,那个谜底也恰好在这边,林霄就不打算当做一件巧合的事情来看。 林霄不觉得关于那国师的事会有一件是巧合。 带着心事入睡林霄定是睡不踏实,奇幻的梦便如潮水一般。 “救我,救我,救我……” 藤蔓后传来奇怪的声音,一会儿是小孩的声音,一会儿是老者。 藤蔓枯萎突然开花又突然满是葱葱绿叶,变幻莫测。 林霄想要拨开藤蔓,突然一切虚无,眼前什么都没有了,林霄转身四下看去,突然地动山摇,人们慌乱四处逃窜,大地撕开一道口子,将好多人尽数吞没。 林霄刚想拉住一个即将掉下地裂的孩童眼前一花,手上竟变成烤熟的女人的胳膊。 林霄手一颤,哐当一声那胳膊砸翻了陶罐,一颗头颅从里面滚出,是孩童的。 林霄受惊,捂住胸口,却看到满手鲜红,自己心口被洞穿,白色符文从里面穿过,粘着血,另一段却飘向远方。 “救救我们吧……” “啊!!!” “可恶啊,苍天呐……” “不,不要忘……” “地母发怒了……” “神君,神君……” “别忘了我……” “山神大人!神君……”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啊……” 林霄向前倒去,眼前景色翻转,变成一片空白,她正好好的站着。 她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只听嗡鸣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孩子,别怕,山神大人和神君都会保护我们的。” 一个女人搂着孩童在半塌的神庙里躲雨。 “山神大人是谁?” 嗡—————— 林霄听到有人在抽泣,环顾一圈一片虚无。 抽泣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林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梦,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救救我,救救我……” “神君……骗子……他是个骗子……” “啊——” 突然又是一片空白,林霄站起身。 “公主霄。” 有人唤她。 林霄抬头“你是何人?” “我是你母亲的师傅。”那人说。 “我母亲的师父?我不认得你。”林霄说。 “这不重要,今日我是来偿还的。”那人说。 “可否说明?”林霄后退几步。 她虽然年龄小,但也懂得不辨礼仪而受者必有其代价。 “你这模样倒是与你母亲反着来。”那人轻笑嗔道。 林霄只是看他,不为所动。 “这个东西,能解你心中疑惑,能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未来。”那人说。 第171章 回京 只此一个好处,林霄便已是心动不已。 她很努力读书习字可是总觉得一切都很困难,尤其一首诗她要复读上百遍才能记住,总觉得一切都好难好难。 母后说她得争气,因为她是公主,关系着西秦未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要为难她一个小孩子,但听她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 如果有一种法子能让她轻松学会东西,并能不再蠢钝,她也是愿意付出大代价的。 “我该拿什么换?”林霄问。 书上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母后说她受着公主的待遇就得为西秦负起责任,凡事皆有其代价。 她很早就明白,在她记事起她就明白。 “代价……”那人皱眉似乎在思考衡量着什么,半晌他说“:那我就抽走你一半情丝吧……” 林霄正梦着,梦未结束,人先睁开了眼。 林霄愣愣看着灰蒙蒙的帐顶,这一夜奇形怪状的梦让林霄精神萎靡,有些淡忘的事她却是想起来了。 说来也是怪异,之前国师说他俩相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国师是在拉近两人关系,现在却是想起来了,两人梦里见过。 按理说梦这东西应该是魔幻毫无章法且模糊的。结果,这次林霄做梦,梦里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尤其那些细节更是纷至沓来。 国师后来还叹她情丝奇怪根本不用他抽走,再抽就没了。 他还说她母亲就是因为情丝太粗才会殉情,才会轻信他人。那时候两人聊了许久,不过都是国师在单方面说。 至于国师给她的,也都是一些奇怪的记忆名曰“传承”。她母亲也曾拥有过,只是后来被国师收回了。 当然这些都是国师在梦里告诉她的。 林霄起身,披了件外衫。这半月的奔波让她多了些随性,她发现有时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反而能过得更自在些。 林霄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特殊情况她有那些想法也就算了,如今日子要回到正轨她就得继续严于律己了。 林霄整理好衣衫对着镜子简单绑住头发才推门出去,夏荷听到动静赶紧披了衣服推门出去。 “殿下。”夏荷唤了声行礼。 林霄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算算日子该入秋了,你操着点心,该准备入冬的衣物了,这边的冬天来得早。”林霄说。 “是,属下记下了。”夏荷点头。 “你父亲已经启程了,前些日子送来的信里有路线,看样子他是想途径平县来看你一眼。”林霄说。 “是的,父亲前些日子还给属下写信说了这事。”夏荷笑说。 “到时候我让他在平县多陪你几日,你也趁着机会学一些管理的本事,以后要用的地方多。”林霄说。 夏荷大喜赶忙要行礼谢恩。 林霄扶她“行了,私下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是。谢殿下。”夏荷笑着说。 林霄抬头就能看到月下青山,远处时不时有犬吠之声。 明明是一派美景,林霄却觉着有些不舒服。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 林霄出了院子,原来繁华如锦川城的平县如今却死气沉沉的,不知又得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恢复当年繁华。 夏荷陪林霄站着,她不清楚林霄为何在这个时间醒来,只觉着陪着林霄站着就好,似乎这样就能让林霄少一点孤独。 林霄幼时看过西秦的城池分布图,那时候她觉着西秦很大。后来林霄从徐之尚那里看到了六国分布图,她就明白了,为何西秦要朝晟国了。 西秦很大,大到林霄过去的几年都走不出西秦王城,外面的故事只能听楚辞给她讲,或者看各种书卷。 西秦又很小,小到林霄都来不及思乡就已经坐着车驾怀着野心赶到了晟国地界。 西秦很小,小到就连部分地区的雪灾都能是举国担忧的大事,而晟国的平县地动甚至已经被朝廷遗忘。 西秦小到已经不被晟帝放在眼中,小到让林霄的野心无处安放。 “西秦还是太小了。”林霄说。 “殿下,且安心,一步一步来吧。”夏荷说。 “也是。急不来,西秦内乱才要平定,得养足了。”林霄说。 “是啊,战事一直都不算小事。”夏荷说。 林霄他们只在平县停了两日。 终于回了京城,林霄也没歇着换了衣衫收拾一番便进宫拜见了晟后。 晟后见到瘦了几圈的林霄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拨了一大批补品送到了清王府上。 林霄强撑着精神与晟后叙旧,见林霄实在困顿,就让她在偏殿歇一会儿,主要晟后想留林霄用个晚膳。 林霄也没拒绝,这样也能快速恢复两人关系,同时更拉近距离。 林霄能清楚察觉到晟后是否真心,且她需要什么。 林霄睡着补觉,晟后就坐在偏殿里的窗边榻上看林霄给自己从各地带回的小玩意儿。 有南边流行的簪子,有西秦流行的绣样,有精巧玩具,更多的则是民间画本子和志怪小说。 晟后看着画本子时不时轻笑出声,又怕吵到林霄休息看向林霄那边。 她倒是别扭,又想和自己闺女多待一会儿又怕吵到她休息。 林霄真就做到了让晟后恍惚间觉得她就是自己女儿,自己女儿也该是这样与她亲近,没有隔阂。 或许这就是国师所说的缘分吧,她俩确实是有母女缘分的。 晟后想着,心里缺失的那部分被缝补住了,虽然还是有裂痕却是有处寄托,有处发泄了。 而林霄,她早就习惯了的。比如对林余,比如对柳后,她可以做到他们挑不出错处,至于有几分真心那得看对象是个什么态度了。 晚膳都是些林霄爱吃的,虽然清淡,晟后和林霄吃得都很尽兴。 林霄主动给晟后讲一些路上见闻,仿若两人真同寻常家母女一般。 晟后心情愉悦,听得津津有味。 说到底,晟后虽为贵女,年少时就如林霄一般名动天下,却是从来都不曾出过皇城。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皇子的,便从很小时就开始学各种规矩礼仪,只闲时写一两首诗,读一两本书。 第172章 归府 林霄踏着月色回的清王府,姚瑶端坐着等林霄,茶水都凉了几茬。 箫旅的那几房妾室也同林婳和姚瑶一起等着,茶水都喝了几轮。 林婳扶着腰在走来走去,传报的下人说林霄已经在回府路上,也还是急切。 姚瑶见林婳如此又担心林婳身子,自己也坐不住了,起身去扶着林婳和她一起徘徊。 “请王妃娘娘安,恭迎王妃娘娘回府。” 门外传来通报声。 林婳赶紧拉姚瑶出院门去迎,如果不是林霄不准她们在府外等她,她们就在院子里张罗了。 林霄和箫旅几乎是前后脚回的府。 箫旅进了府,在府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肉眼可见的疲惫。 林霄回头看他,只见箫旅眉间多了细纹,长了些青黑的胡茬,面容清俊倒是少了些稚气,更像是成年男子了。 “王爷。”林霄一礼。 箫旅气若游丝般回了一礼,忍不住抱怨道“:霄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那酒楼还真是不好打理,只每日的账本核对都让人头大。” 林霄见他神色如此夸张,不免轻笑,也看得出箫旅是真的认真完成她安排的工作了,不然不会如此说。 这也难得,箫旅即便是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事也能有责任心,林霄把林婳交给他自己也稍微安心,也由此看出这个合作伙伴还是有靠谱的地方的。 林婳见了林霄就赶忙疾步过去拉住林霄的手。 “霄妹妹,霄妹妹,你想死我了。这几日不见的你怎的瘦了这么多,快进屋来。”林婳拉住林霄就往屋内走。 姚瑶在林婳身旁护着,见林婳稳稳扶住了林霄便松了一口气,朝林霄和箫旅轻轻一礼便跟在林霄身后。 那些妾室也跟了出来朝林霄她们跪礼,林霄摆摆手让她们各自坐好。 林婳因着有外人在只是问了些旅途是否愉快的事,又问林霄怎么瘦成这样。 在外,箫旅他们只是说林霄是出游玩去了,顺便去看了看箫旅封地的事。 “姐妹们不必担心,路途颠簸难免会影响食欲,休养些日子便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吧。”林霄脸上是得体的笑。 “王妃如此说奴家便松了口气,如此便告退了。”姚瑶带头道。 那几人见状也纷纷告退,刘氏扯着衣袖边回别院边思考给林霄送些补品什么的以表心意。 另外几日也各自有打算。 见几日走后,箫旅赶紧开口问道“:楚弟如何了?” “我返回之日他刚醒,这些天应该疗养得差不多了,前些日子还传信给我说又破了一关。”林霄说。 “那就好,活着就好,这战事实在可恶,尤其刀剑最是不长眼……”箫旅还想说些他之前就劝过楚辞远离战场之类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林霄笑看他,她知道箫旅想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谁会喜欢战争,就算战胜了双方都会有损失,可惜西秦比不得大晟,尤其失去大晟庇护的西秦。”林霄说。 箫旅闻言叹息一声。 林婳紧了紧握住林霄的手。 “还好,这一次楚辞只是大意了。”林霄道。 含很多庆幸,如果真的是不敌那才是灾难。 如今的西秦经历过林余的摧残,目前楚家军是西秦的顶梁柱,武力值高的也不缺,只能号令三军的少得可怜,能号三军的,却没楚辞有威信力。 目前贾世语正在提高影响力,到时候楚辞就能松口气了。 箫旅只是皱眉,觉得楚辞不该大意,而林婳更能理解林霄话语中的庆幸,她比箫旅更理解西秦目前的情况。 林婳抚摸着林霄消瘦的面颊,眼里都是心疼。 “唉,苦了你了霄儿,西秦终会攘除内忧和外患的。”林婳说。 林霄将手覆盖在林婳的手上叹气“内乱不尽快平息,西秦就不能正常发展,到底何时才能让西秦所有孩子都能上得起学堂?” 箫旅一怔,他没想到林霄竟是此等抱负。 “殿下,我箫旅尊你一声殿下,你的抱负是我萧某难以企及的,萧某也愿为此效一份力。”箫旅说。 林霄和林婳对视一眼。 林婳噗嗤笑出了声,她打趣道“:我们西秦的国事,与你关系并不大,夫君怎的会如此积极。” “婳儿,你就莫要笑为夫了,为夫眼中不只有自己国家,更多的是天下人,如果姐姐在西秦行通了那般伟业,没有道理大晟就不行。”箫旅说。 林霄轻笑,林婳一愣,感觉有些道理。 有的人心里只揣着自己,有的人心里揣着自己的子民,而有的人则装着天下人。 愚者非愚,智者非智,智中有愚,愚中含智,人不是管中亏得的一斑。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活到那一天。”林霄说“不然不可做不得为他国而劳心劳力。” 林霄的言外之意是,你就算帮我我也不一定会为晟国而劳心劳力,到时候方法交给你,你自己来。 “那是自然。”箫旅自信道“既然霄殿下选择合作便不会看着我轻易斗败。” “我无法保证结果,卦还无法算尽,我更无法予以你肯定。”林霄说。“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箫旅说,他脸上是满满的自信,箫旅可是很信任林霄的。 林霄看着他盲目的自信叹了口气,实在无奈,也不清楚他的自信来自于哪儿。 林婳看着两人,自己却在一旁笑着看着,如今她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她爱的人都在身旁,足矣。 夜色渐浓,烛火暖融融的照在三人身上,林霄已经用过晚膳,她只是坐在一旁看书,林婳和箫旅吃得惬意。 桌上金签子闪着光,存在感是非常的强。 “霄妹妹,今夜我想与你同睡。”林婳说道。 箫旅闻言抬头,手中筷子都停下了。 林霄看看林婳,又看看满脸写着“不要答应”的箫旅,微微勾唇。 “好。”林霄淡笑点头。 箫旅抿嘴,嘴角颤了颤,有点委屈,活像是被抛弃了。 “好啦,夫君,我就在妹妹这里待一夜,就一夜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同妹妹说。”林婳娇嗔道。 第173章 周九 林霄看着林婳同箫旅撒娇,眉梢带笑。 只见林婳那娇憨的模样与昳丽面若桃花的容颜相衬,林霄只觉得婳姐姐就该是这样的,自信,快乐,没有烦恼。 桃花不及美人妆,美人颜如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再看箫旅,林霄将目光移回林婳身上,还不如看姐姐。 箫旅生的在男子中也算是上乘,旁人都知箫旅与林婳是才子佳人是琴瑟和鸣,而箫旅也就在努力知上进的时候入过林霄的眼。 之后箫旅还是同意了林婳的要求,他可舍不得拒绝林婳看她失望。 最后箫旅拖着劳碌了一天,坚持一天只为得到夫人夸夸夜晚温香软玉在怀的身体孤独入眠。 林霄让林婳先洗漱完卧榻,自己则得去书房见冬竹。 冬竹将账单和林霄不在的这些天的各项事务的详细记录以及往来的书信呈上。 “你父亲的住处可安排好了?”林霄问。 “安排好了。废弃宅邸与城外乞儿也都妥当了。”冬竹说。“这一批依然是女孩居多。” “这倒不是大问题。”林霄边翻看着手中东西边说“:我们已经具备组建安暗卫军的基础条件了。女子有时也可以顶替男子。” “是。”冬竹点头,然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辞已经没有大碍了。”林霄说。 冬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用旁人说,冬竹也知道楚辞的重要性。 “你说我之前对楚辞的戒备是不是太过了?”林霄手中动作并没有停。 “不过分。”冬竹摇了摇头“必要的戒备必须有,这是底线。殿下应该比属下更清楚,不能理解殿下您的,殿下也不必再与其深交。” 林霄点了点头,这话也确实没有错,所谓知己,便是能理解自己的,若做不到,那便只是普通朋友罢了,她又何必介怀呢。 “楚兄是理解殿下的。”冬竹说。“殿下不必为此平添忧愁,再者若殿下完成伟业,天下才子自然都会心向于您,而自古帝王多孤独,殿下应该是清楚的。” 林霄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她定了定神,先立业其他且先放一放,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她也不再逼迫楚辞了,一切顺其自然,若到那时楚辞还愿意,那就再想法子。若是他耐不住她也尊重祝福,自己再寻他人,各自安好。 想清楚后林霄就放下了手中东西。 “我已经清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林霄说。 “是,殿下能想明白就好,属下先退下了。”冬竹说完退了出去。 林霄回了卧房。 林婳目光一直注视着林霄,林霄轻笑,她问道:“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林婳认真回忆了一下笑道:“除了每日盼着你回来便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了,对了前几日晟后娘娘又送了些补品过来,哦对了,前些日子听说吃王妃有了身子。” 林婳说着声音突然变小“:晟帝似乎不太看好这个孩子,甚至都没往赤王府送赏赐。” 顾事给林霄宽着衣带,闻言悄声给林霄说“:这其间似乎有什么秘辛,属下听几位良娣谈论过。” 林霄点了点头。 “那几位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可还满足?”林霄悄声问顾事。 “李氏,属下已经告知姚良娣。殿下不必因她多费心思。”顾事小声道。 “嗯。”林霄点头。 换好衣服林霄才同林婳一起睡下。 林婳捧住林霄的手放在脸颊边上,这心才定下。 “妹妹这一路没少吃苦吧。”林婳说“:你可是比我还娇养着的公主,瞧瞧这手上都起了茧子。” 林霄见她皱眉,轻笑说道“:也算是一种历练吧,不经历又怎么感同身受?日后也就不会有人怀疑我那些言论是虚伪的作秀了。” “那又如何?你是君是他们的天,他们又怎敢说一句你的不是,你又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林婳心疼道。 林霄只是笑笑。 “西秦那边可还好?母后有信来吗?雪儿妹妹呢?”林婳问。 “来去匆忙,我只顾战事了,信倒是有,可惜没回王城。”林霄说。 “母后有林音陪着也不算孤单,雪儿倒是时常同我抱怨政务忙学业忙。”林霄说。 “她倒是也肯坚持。”林婳轻笑。 “她还说日后小侄子出生了她定要来晟国一趟。”林霄说。 “心意诚就行,她政务那么忙,来这边做什么,不能由着她胡闹。”林婳笑着说。 这一夜两姐妹聊了很多,林霄看着林婳开心,自己也轻松,她是没想到与箫旅相爱的林婳能改变这么多。 林霄照例早起,先洗漱打扮入宫给晟后请安侍奉早膳,然后去茶楼看账本,看这些天收集到的情报。 忙忙碌碌步入正轨。 顾氏侍卫新一代的训练周期加长,相应的花销也会增加,好在周止顷(周九)来得及时,并未在夏荷那边耽搁时间。 那是个相貌平平,但周身气场很特殊的男子。 “老奴参见殿下。”周九说着就跪。 林霄扶他,“此次请先生出山也是无奈,霄实在缺少人手。先生已经脱离奴籍,又何必自称奴。” “殿下需要尽管吩咐就是。”周九也不多说其他。 “就和信里一般,先生已有妻子,也不该做那些危险的活,只用每日教那些孩子们一些东西,磨一磨他们,我需要一批趁手的武器。”林霄说。 “明白。”周九答。 “这些交接工作都是冬竹负责,就让冬竹带先生去吧,你们也能当面叙一叙旧。”林霄说。 “是,谢殿下。”冬竹道。 周九却是欣慰,两人行礼告辞。 出了门冬竹看自己父亲。 周九给他理了理衣冠,“小竹子已经长大了,不知如今能过我几招了 ?” 冬竹苦笑,比起舞刀枪棍棒他更善才舞墨动脑,在他父亲手下做多二十个来回,那还是巅峰赛,如今他已经荒废了,每日顶多武棒锻炼身体。 周九见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就知道。”周九敲了敲他脑壳。“虽说是让你为殿下分忧,但你可别忘了最终目的是保护殿下安全。” “这晟国的空气里可掺着危险的气息,你们都给我谨慎着些。”周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