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朋友的儿子们》
1. Wendy and Peter I
到小区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温笛拖着沉甸甸、装满老母亲爱意的行李箱走出电梯间。两梯一户的设计,出了电梯还要穿过一条小长廊才能走到2701门口。
两次认证后指纹解锁成功,过程还算顺利,以往都需要反复来个四五次才能成功。好友乐沁遥不止一次因为她这奇奇怪怪的坚持吐槽她一根筋、不懂转弯。
在这种小事上她的确不太喜欢转弯。
费了吃奶的劲把行李箱搬进玄关,Peter听到声响立即从二楼跑下来迎接她。
“喵喵喵”一路叫着,先是被唐老鸭附身一般的鸭公嗓,发现玄关亮着灯,嗅到熟悉的味道后,逐渐变成白雪公主专属小夹子音。软乎乎的原始袋跟随着它跑动的动作左右摇晃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玄关的人。
“停!”
温笛抬起胳膊,露出血色充足的手掌,前后摆动了几下,阻止Peter继续行进的步伐。看见Perter乖乖地站在原地后,她快速给自己还有箱子都做了全面消杀。
静止半分钟后蹲下身子,冲它招了招手:“来吧。”
Peter立即几个箭步冲到温笛身前,熟练地来回转圈,用脑袋蹭她的手,身子蹭她的腿,不忘控诉她——
“喵!你怎么才回来?”
“喵!喵!你去哪潇洒了?”
“喵!喵!喵!你还记得家里有我这只猫吗?”
温笛顺势盘腿坐下,身子向前趴,双手捧住Peter的脸,轻轻地揉搓,低头鼻尖对着鼻尖,湿润润的触感,用力在它脸颊、脑门落下几个充满爱意的吻。
“哎呀哎呀,对不起嘛,不生气不生气,麻麻要回去参加小李子的婚礼,没办法才把你留在家里的嘛。”
“你不记得小李子叔叔了吗?他给你买过罐罐和冻干的呀。”
“我们Peter最乖最可爱了,麻麻最爱你了。”
Peter最爱听温笛这么哄她,收起自己的小脾气,在温笛鼻尖留下自己的专属气味,然后潇洒转身离去。
“无情,待会儿不给你开罐罐了。”
Peter回过头,一记冷冰冰的眼神飞过来,温笛不敢出声了。
“就不给你开。”
温笛只能腹诽。
起身打开鞋柜,拿起放在最上层的拖鞋,刹那间,温笛的视线被最底下一层吸引。
五双款式各异的大码鞋,运动鞋、板鞋、马丁靴、皮鞋,外加一双拖鞋,精简又完美适用于各种场合。
她这才想起来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母亲不仅对她充满爱意,对昔日同窗好友的儿子也一样充满爱意,得知对方在陵禾大学读书,大四刚开学不久就找到实习,而且好巧不巧的,实习公司就在自己女儿家附近后,毫不犹豫地提出让对方搬到自己女儿家去住,压根没考虑女儿,也就是温笛本人愿不愿意,以及男女有别这个问题。
-
沈家媚女士打出一张西风,笑呵呵地说:“小恕年纪小,跟你不是一个年龄段,没关系的。”
这真是亲妈吗?
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温笛嘴角抽搐:“他不就比我小七岁?都是二字开头的,怎么不是一个年龄段了?”
“小恕大学都还没毕业,你呢,都毕业多少年了?”沈家媚皱起眉头,看着赵阿姨丢出来的九筒,“马上三十岁的人了,古人都说三十而立,你自己说说你现在有哪个沾边的?事业嘛,不上班哪里来的事业;恋爱嘛,长这么大就正正经经谈了一次恋爱;家庭嘛,八字还没有一撇。”
亲妈,这的确是亲妈!亲妈才能不留情面、毫不怜惜地数落她。
陈阿姨问:“柚子还没找到工作呢?”
柚子是温笛的小名,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这么叫她。要说沈女士为什么给她取这么个“洋气”的小名,那还得从沈女士怀她的时候说起。
据她爸所说,沈女士怀孕的时候特爱吃胡柚,隔三差五就“胡柚胡柚”地叫,叫的多了,导致肚子里的她每回听到这两个字就开始活动。
沈女士一拍桌子,当下就决定把她先前想好的小名换成这个,但叫胡柚怪难听的,就给取了柚子。
朴实无华的理由,全是沈女士深深的爱意。
温笛抓了把瓜子:“给自己打工。”
闻言,陈阿姨立马瞪大了眼睛:“当老板了?没听你妈说呀。”
自由职业可不就是给自己打工吗?
“哎哎哎,别顾着聊天了,”沈家媚有意结束这个话题,“九筒要不要的?”
对面的陈阿姨赶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牌,吆喝:“要的要的,碰碰碰。”笑眯眯地将九筒拿到自己身前,随即甩出一张幺鸡,视线随之从沈家媚脸上扫过,转移话题:“柚子,你妈妈前两天刚把那小伙子的照片给我看过,很帅的嘞。”
温笛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犹豫是否应该吃下陈阿姨丢出去的那张幺鸡,牌桌上的三人等着她做决定,就着陈阿姨那个“帅”字展开激烈讨论——
赵阿姨问:“有你家儿子那么帅不啦?”
陈阿姨回:“那我说实话,比我儿子帅多了。”
赵阿姨又问:“柚子以前那个男朋友也很帅的。柚子,你上一个男朋友是不是当律师的?”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当事人。
沈家媚忙摆手否认:“那个算什么男朋友呀!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见过几次面,约过几次饭而已。”
陈阿姨似又想起什么:“我怎么记得柚子上个男朋友是搞什么经济的啊。”
沈家媚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住:“朋友,都是朋友。”
温笛不知道沈女士怎么定义“恋爱”这两个字,谈了这么多个男朋友,除了谈的最久的那个,其余没一个是她满意的,外人问起她,她总说是朋友。
赵阿姨和陈阿姨互相交换视线,而后又默契地看向温笛。
陈阿姨挑起眉毛:“柚子啊,那么多朋友就没一个喜欢的?不喜欢也没事,我听你妈妈说那小帅哥人很乖很懂事,家庭条件也很不错的。年纪嘛,虽然小点,但你们两家人认识,知根知底的,总比外人好些。”
赵阿姨搭腔:“是的呀,现在姐弟恋可流行了,男方年纪小点不搭噶的。”
温笛最后还是重新摸了一张。
“陈阿姨,您刚刚是不是问我喜不喜欢我的那些‘朋友’?”超烂手气!她把刚摸的牌丢出去,“他们不是朋友,都是我前男友,我都喜欢。”
是时候为那些“朋友”正名了!
陈阿姨瞠目结舌:“都,都是?”
赵阿姨也是一愣一愣的:“得有三四个吧?”
沈家媚脸色发青,撂下最后一句话:“反正我已经和小恕说好了,他这两天就搬过去。”拿走温笛丢出的八筒,推倒自己身前的一副牌,“清一色,胡了。”
-
思绪回笼,温笛撇开视线,将柜门合上。
换好拖鞋,一只手抱着又回到她跟前打滚卖萌的Peter,一只手推着行李箱,走到客厅仔仔细细环顾一圈,倒是挺干净整洁的,比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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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样子好很多。
会主动打扫卫生,还不错。
“那个陌生人有没有欺负你?”她低头看了看在怀里安静的Peter,边问边走到自动喂食器前蹲下。
碗里还有一些余粮,不锈钢的材质,每天上门喂猫溜猫的小姐姐都会帮着清洗一遍,所以没有残留什么污垢。电动饮水机感应出水,表面也没有什么杂质浮毛。
一定要给对方好评,比她上回叫的那个仔细多了。
检查完毕。
Peter收到讯号,挣扎着从温笛怀里跳到地面,仰着头对她“喵喵”叫,眼神中充满期待,期待着出门遛弯。
温笛时常怀疑自己养了一只假猫,外表和猫一样软萌可爱,但其实是一只披着猫皮的狗,一天不出门遛弯就难受。
她拉住准备去玄关的Peter:“你等会儿,我先洗个澡。”
Peter不满地嗷叫:“喵!不行!”
温笛拍了拍它的小翘臀:“十分钟就好。”
猫没有准确的时间概念,温笛也没有。
等她洗漱完,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零点十分,比十分钟整整超出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Peter早就习惯温笛的不守时,并没有浪费多余的心思表达不满,心眼里全都是对即将出门去游乐场的兴奋与激动。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雨,陵禾十一月份的雨一来就代表着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终于越过千山万岭吹到了这边。
温笛八月就购置的珊瑚绒家居服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出了单元楼,半夜时分的住宅区静寂无声,偶有风声呼啸而过。
薄薄的雨雾从温笛脸颊扫过,远处厚厚的云朵完全盖住了月光,只有几盏隐匿在树丛中的路灯照明,光线晦暗。
温笛踌躇不前,拽着Peter身上的牵引绳,用商量的语气询问:“Peter,天气预报说半夜会下大雨,”她仰起头,“感觉马上就要下了,我们要不回家吧?我刚刚才洗了澡,不想淋雨再洗一遍。”
Peter没有理会温笛的请求,几个怪异的走步,摇头晃脑,机智地挣脱了牵引绳的禁锢。没有了束缚,Peter彻底放风自我,释放本性,犹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往前蹿,路线清晰,目的明确,直冲游乐场而去。
温笛反应及时,赶忙追上去,一路狂奔,生怕Peter走丢,尤其是跑到外面去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那副场景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害怕。
“Peter?”
“Peter?”
打着手机电筒穿梭在游乐场,小声叫唤它的名字,温笛终于在儿童滑梯的小房子里看到了它,以及和它依偎在一起的一一团毛绒绒的……
她眯着眼快步上前仔细确认后发现是一只不大不小的白色萨摩耶。
很快萨摩耶的主人就出现在滑梯的另一侧,两人的视线越过一猫一狗,稳稳落在对方身上。
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男生冲她笑了笑:“Wendy。”
“你怎么……”在这?
“汪!”
他居然给狗取名Wendy!
一个多月前在音乐节上“捡”到的男大学生,温笛把人吃干抹净,第二天早上给人留下两百块打车钱就潇洒离开。
附赠一张便签,写着——
【第一次没忍住是很正常的,后面两次很不错,给你点赞。
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哦~继续努力,加油加油!】
落款是自己的英文名Wendy。
2. Wendy and Peter I
原以为只是一夜风流后的露水情缘,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重遇,死去的回忆开始疯狂攻击温笛的大脑——
作为靠创作吃饭的自由职业者,灵感卡顿甚至枯竭都是常发生的事,因此偶尔就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来疏通思路、激发灵感。
对于温笛来说,音乐节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各式各样的人,打扮新潮,故事纷呈,她总能偷听到以及看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那天傍晚,没有门票的温笛和好友乐沁遥去溪河湿地公园碰运气,正巧遇到一个手里还剩下两张票的野生黄牛。
虽然不应该助长黄牛的风气,但黄牛说自己是大学生,被人拉进兼职群抢票,结果抢到票后群主反悔不收票,让买到票的人自己想办法把票出了。
大学生声泪俱下地告诉温笛,她本意只是想赚一点生活费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是没想到反过头把一大半的生活费都搭在了里面。官方不让退票,她千辛万苦在网上折价出了两张,还有两张怎么都出不掉,只好来现场碰运气。
温笛同理心泛滥,果断扫码给对方转账。
乐沁遥目瞪口呆地看着给人转了八百块钱的温笛。等黄牛走远了一巴掌拍到她背上:“她不是说折价卖吗?你怎么还在原价的基础上人多转了两百块!”
温笛吃痛地“嗷呜”一声:“你不觉得她被人骗了很可怜吗?现在才月初,到月末还有二十几天呢。既然遇到了,那就是缘分,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前提是她真的被骗了……”乐沁遥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不远处,“下一个‘温笛’出现了。”
温笛顺着乐沁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学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模样比刚刚还要生动,让人怜惜,一样的套路,阐述自己被骗的经过,手里赫然拿着两张全新的票。
“吃亏是福。”
温笛只能用这四个字安慰自己。
音乐节上人来人往,温笛很快就找到了灵感,但很快又有一个新问题出现。
她正在连载的这本先婚后爱文,根据现有的大纲,还差两三万字就能收尾,男女主已经捅破窗户纸,牵手、拥抱还有接吻都水到渠成,唯独最后一步让她有些无从下手。也不是没写过这样的桥段,可读者总嫌弃她写的没有那种feel,词藻堆砌,很唯美,但唯美的外壳下就像在看一部死气沉沉的片子,勾不起人的欲望。
温笛洗心革面,发誓一定要写出让人赞不绝口的桥段,于是大量阅读文学作品、鉴赏影视作品,甚至开始回忆过往,但越是这样越找不到自己的节奏。
乐沁遥见她写不出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非常简单粗暴地建议她找个帅哥试试。
这种事哪能随便试试?
“你呀,就是太久没做,生疏了。”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做吧。”
“前男友考虑吗?我前段时间去荣晟开会碰到许晁明了,他问我你为什么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我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是想找你复合。”
“可千万别!我受不了像他那样不懂分寸还装杯的男人。”
因为许晁明,温笛算是对金融男PTSD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谈金融男。
乐沁遥想起许晁明在同事面前吹嘘自己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的确很装。”
“浪费了我快半年的时间。”
“他是不是连你家小区都没进去过?”
“进了。”
“那你家?”
“也进了,不过第二天就分了。”
“你坐高铁呢?这么速度。”
“他太得意忘形,以为进我家就能上我的床。”
温笛每次谈恋爱都有自己既定的时间节奏,她不希望太快的节奏打乱自己的理智和判断能力。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乐沁遥用胳膊肘怼了怼温笛的胳膊,“这里有很多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什么?”
话题突转。
“说不定能找到让你有冲动的那个。”
“不可能!”
温笛斩钉截铁,态度很坚定。乐沁遥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包包里自己新买的一盒套子塞进了温笛的小懒包里。
“喂!”温笛惊呼了一声,叫完立即查看四周,好在现场的音乐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乐沁遥眯起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音乐节快结束时,乐沁遥接到直属上司的紧急电话,秉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领导”的原则,毫不犹豫地将温笛丢在现场自己走了。
温笛趁着脑子里那些许灵感还在,打算回家继续创作,结果还没走到出口就被一个男生拦住了去路。
男生说自己是陵禾大学的学生,和室友一起来音乐节看演出,但是室友接到女朋友的电话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场,把自己放在他背包里的手机、钱包还有身份证也一并带走了。大学生还说他此刻身无分文,又没有手机,联系不到人,溪河湿地距离陵禾大学三十多公里,走回去不切实际,没办法只好求助路人。
温笛就是那个被他选中的“幸运”路人。
几个小时前被骗的场景历历在目,温笛谨慎地打量起身前的人——
男大学生的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样子,比身高还打眼的是他的长相,是完全能让人惊呼“太TM帅了”程度的帅,哪怕在如此不明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他冷白色的肌肤纹理细腻,五官立体精致,尤其是眉眼,眉骨深邃,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搭配眼角那颗泪痣,简直是绝杀!
望着你的时候含情脉脉又委屈动人……真的有人能在如此美色之下说出拒绝的话吗?
反正温笛做不到。
“你需要什么?”
男生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现在赶回学校宿舍肯定关门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稍稍停顿了几秒后,“你可以借给我五百块钱吗?我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拿回手机我就把钱还给你。”
语速很快,似乎有些难为情。
借钱?温笛残存的理智短暂回归,她拽住自己的包包背带,一脸戒备:“你没身份证怎么去酒店开房?”
男生合掌,笑容转为歉意:“所以还得麻烦你帮我办理一下入住。”
老土又没有新意的桥段,但故事里的主角总会让这个桥段继续发展下去。
温笛的理智被美色冲出脑袋,色欲熏心,应了声好。
她早就知道作为颜控的同时同理心太强并不是一件好事。
办理好入住手续,温笛将写了自己支付宝账号的便签递给男生后准备离开。男生叫住她,问她是否介意一起喝杯东西,刚好酒店边上有一家环境很不错的清吧。
温笛再次打量起眼前的男生来,无可挑剔的外表,谈吐举止也算大方得体,正是最好的年纪,应该谈过恋爱,那方面的经验应该不少……
想到这,她扬了扬唇,将这事应了下来。
故事的发展超出预期。
半杯“HankyPanky”下肚后温笛的脑子泛起了晕乎。
“HankyPanky的中文翻译是‘翻云覆雨’。”
男生忽然开口。
闻言,温笛扭过头看他,他身前那杯调酒师特调,叫做“执念”的鸡尾酒,也已经喝下一大半。
她单手托住脸颊,好奇地问:“你那杯好喝吗?”
男生唇角溢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苦。”玻璃杯中的褐金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橘黄色的光散发出点点星光。他转过头:“你要试试吗?”
温笛摇头拒绝:“我不喜欢吃苦。”
男生唇角的笑意渐浓:“它加了单枞茶,入口后除了金酒和茶本身的苦涩,还会有回甘。”
“那我也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
顺着话题而起的问题,不算突然。
温笛却隐约觉得他并不只是单纯在问问题,尤其是此刻直勾勾地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藏了很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他们不是刚刚才认识吗?
一阵晕眩感袭来,“翻云覆雨”的后劲冲上脑门。
“我喜欢……”她借着酒劲朝他靠近,几乎贴在他耳旁说,“你。”
-
林嘉恕牵着狗走到抱着黑猫的人身旁,热络地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Wendy姐姐。”
Wendy姐姐?怎么听怎么别扭。
思绪回笼,温笛动动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客气又礼貌,细看却带着“无语”两个字的笑意:“真巧。”
林嘉恕见她明明吃瘪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没想到你也住这。”
“我也没想到你住这。”
“我前几天刚搬过来。”
“哦。”
和她有什么关系?美人计用一次就够了,再多她可受不住。
话音落下,温笛抱着Peter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林嘉恕一个箭步跟了上来。
“上次……”
林嘉恕仔细观察着温笛的表情变化,在说出这两个字后明显看到她脸部轻微抽动了下,就连后背的肌肉都好似紧绷了起来。
“谢谢你最后给我的那两百块钱。我打车回学校只用了一百,还有一百去肯德基疯狂星期四了一把。”
阴阳怪气的。
温笛“哈哈”两声:“不客气。”
穿过五栋和六栋之间的小路,温笛加快步伐往二栋走去,林嘉恕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边上,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
“你住哪栋?”她主动挑起话题。
林嘉恕如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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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二栋。”
温笛一愣,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住二栋?几单元?”
“一单元。”
二栋一单元,前几天刚搬过来……不是这么巧吧?!
温笛猛咽了下口水,立在原地,面部小幅度抽搐了几下后问:“应该不是二十七楼吧?”
林嘉恕笑着看温笛,在她满是期待他回答不是的眼神中“哇”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住在二十七楼?难道你会读心术?”
温笛最后的希望破灭,迟来的暴雨终究还是淋到了她头上,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无一幸免。
Peter是只聪明的猫,早早躲进她的风衣外套里面,除了身上沾了点雨雾,几乎没有一处是湿的。比Peter还要聪明的是那只萨摩耶,雨还没有完全落下,便一路疾驰躲进了二栋的大厅。
林嘉恕用手帮温笛挡雨,跟着她一起跑进大厅。
暴雨来的突然,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林嘉恕拉起温笛的手腕,走到电梯前按下上行的按钮:“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
“嗯。”温笛顺势甩开林嘉恕的手,随即往边上挪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等电梯的间隙,确认Peter没有被雨大面积淋到后,温笛弄好牵引绳后便将它放下来。得了自由的Peter自然地走到萨摩耶边上,等它低头的瞬间仰起自己的脑袋蹭了蹭。
“为什么会给它取名Peter?”林嘉恕垂眸看了眼自己脚边的一猫一狗,“我看过一部叫做《PeterPanandWendy》的电影。”视线转而落到像只乌龟一样蜷在角落的人身上,他嘴角的笑意不禁溢出。
明知故问!
“就是你想的那个理由。”温笛拧着头发,水滴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从发梢掉落。
她才洗的澡啊!!
林嘉恕往温笛边上挪了挪位置:“那我们很有缘诶,我的英文名是Peter。”
听到他的话,温笛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他:“我妈说你现在大四,在校生可以养狗吗?”这只萨摩耶怎么看都不像是刚被领回家的样子。
林嘉恕倒是没想到温笛会这么直接拆穿两人的关系。
他微微扬起右侧眉梢:“不是我的,是我小姨养的狗。她和她男朋友目前正自驾游西北,托我照顾一段时间。我问了沈阿姨能不能带狗借住你家,她说你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猫狗狗,肯定不会介意。”
果然。
电梯抵达一层,温笛牵着Peter走进电梯,林嘉恕快步跟上,按下二十七楼的按钮。
“它真的叫Wendy?”温笛不死心。
“嗯。”林嘉恕失笑,“如假包换。”
也是没想到这辈子可以跟狗同名。
进家门前,温笛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一些事情。
“你之前知道我妈妈和你妈妈是朋友吗?”
在沈女士提出让好友儿子过来借住之前,温笛对杨阿姨以及她儿子的印象只停留在十三岁那年——
他们一家人受沈女士的邀约,特意从京州赶过来,参加她小升初的毕业庆祝宴会以及生日会。那一年林嘉恕六岁,还是在上幼儿园的小不点,但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一点没有孩童的天真可爱气质。
温笛作为两场“盛会”的主角以及东道主,在沈女士忙着招呼其他宾客,无瑕顾及被大人们丢在一边的林嘉恕时,她主动站出来,发挥自己小大人的能力,带着他还有自己的表弟和表妹偷偷溜出饭店,在县城疯玩了大半天。
小大人做事总是欠缺考虑,不顾后果。
结果可想而知,温笛回家就被沈女士揍了一顿,林嘉恕也被杨阿姨好好教育了一番。
温笛经常和沈女士对着干,很少觉得自己有做错事的时候。可看到杨阿姨的巴掌落到林嘉恕屁股上,他却冲自己露出可爱又天真的笑容时,头一回她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
林嘉恕很快反应过来温笛口中的之前是指什么时候,他犹豫了一瞬,摇头说:“上周我妈还有沈阿姨给我打电话,把你的照片给我看了之后我才知道。”
温笛松了口气:“也是,要是你知道的话我们俩就不会发生那种荒唐事了。”
听到她的话,林嘉恕眸色一暗:“那件事……很荒唐吗?”
温笛拉开大门走到玄关,利落地换上拖鞋,回头看了眼正准备关门的林嘉恕。
且不说他们俩现在这层既不熟悉又不完全陌生的关系,单单是一夜情本身就够荒唐的了,除非他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
“之前我们都太冲动了,做事欠考虑。”她懒得去深挖对方的隐私,看着弯身换鞋的人,“事已至此,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嘉恕直起身子,发觉温笛转身准备离开后立即拽住她的衣角:“那晚是我的第一次。”
3. Wendy and Peter I
第一次?
虽然从那晚他青涩又急于证明自己的表现中,温笛就猜测过他是不是第一次实践真实的□□,但真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在男欢女爱这件事上,她虽然不是小白,但实际经验根据现有的反馈来看只能算一般,不然也不会被读者吐槽。
哎哎哎,想错方向了!
温笛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林嘉恕身上,微微蹙起的眉头,耷拉下来的眼角,紧紧抿着的嘴唇……太委屈了。
她稀里糊涂把人第一次拿走,又给钱敷衍了事,好像是挺不道德的。
但是真有必要这么委屈吗?
她的手钻进他的衣服里面,触碰到他皮肤之前,明明征求过他的同意。你情我愿的事,怎么现在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占了大便宜。
“然后?”她徐徐开口,声音很平,尽量不让对方听出自己的情绪。
听到温笛的回复,简单的两个字,还是问句。林嘉恕愣了下,这和他预设的反应相差太多了。“第一次”三个字的杀伤力还是比他想象中的弱很多,或者说,没有任何杀伤力,至少在温笛身上,就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我是一个很保守的人。”他决定使出杀手锏。
“哈?”温笛张大了嘴巴,怎么也没料到会从一个21岁,且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开房的男大学生口中听到这么传统古板的一句话。
谁信呢!
“我那天喝多了。”林嘉恕又加码,视线牢牢锁在温笛的脸上,观察她的反应,“判断力不行。”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显。
温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有些疼:“所以你是想让我负责?但是我也没有趁人之危啊。”咽了咽口水后压低声音,“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林嘉恕静静地听着,没有回话。温笛也看着林嘉恕,希望从他脸上能看到她想要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僵滞在玄关,大眼瞪小眼。
温笛碍于沈女士和杨阿姨的关系,不想现在就把两人关系搞僵,一时想不出好方法让林嘉恕释然那晚的冲动。
Perter走过来蹭了蹭温笛的小腿,“喵呜”一声,巧妙地打破了僵局。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她抬起右胳膊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肩膀,“要不我们找时间再讨论这个问题?你看我们俩现在身上都湿哒哒的,再不赶紧洗个热水澡,很容易生病的。”
商量的口吻,林嘉恕从温笛的语气还有神情都能推测出她说这些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松开一直抓着她手腕的手,扬起唇,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Gotyou。”
Got……gotyou?!
“沈阿姨和我说你平时都在家待着,不爱出门,也不爱社交。”看见温笛表情的变化,林嘉恕立即开口解释,“所以我这两天一直在想用什么方式才能让我们两个人尽快熟络起来。”
温笛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就是你想到的方法?”
“嗯,我们俩之间有交集的只有这件事。”
吓死她了,她真的以为他想让她负责,她可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吊死在一颗树上。
“虽然效果很一般,”温笛脸上露出好似劫后余生的笑容,“但是谢谢你这么努力。”
“你不生气吗?”林嘉恕看着温笛顷刻间松气的模样,莫名有些挫败,这玩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温笛摆手:“完全没有。你别担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有误会说开就好。至于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她看了眼时间,“时间真的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呵欠紧跟着落下的尾音而来,温笛弯腰抱起趴在她脚边的Perter,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转头发现林嘉恕依旧站在玄关处。玄关的灯已经灭了,客厅也只开了一盏放在沙发边上的阅读灯,光影绰绰,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
“如果你觉得冷,二楼房间柜子最上层有毯子,可以加盖在被子上。”
套内不到七十平的房子,温笛买之前就想好了一楼做成一室两厅——
客厅和餐厅都要足够宽敞亮堂,因为这是她主要的活动区间,卧室只要能满足睡觉,日常衣物收纳就足够。至于二楼,买顶楼格外赠送的面积,非常适合做成带卫生间的客卧,不管是她妈妈来,又或者是有朋友来借住,都很合适。
“或者换厚实一点的被子,都放在柜子顶层。”
-
收拾完再回到卧室,温笛反手给门落了锁,趴在床上睡眼惺忪的Peter听到落锁的声音,立马精神了起来,抬起头一脸好奇又诧异地盯着温笛看,轻声“喵呜”一声,仿佛在问:“为什么突然锁门?”
也不怪Peter诧异,按照温笛平时的习惯,卧室门从来都没有关过,一是方便Peter夜间活动出入自由,二是她一个人住实在没有关门的必要。
温笛走到床沿坐下,将Peter抱到自己腿上,轻揉它柔软的肚腩:“家里来了个陌生人,为了我们俩的安全着想,最近一段时间我都要锁门睡觉了,所以只能委屈你钻门洞出入了。”
Peter发出不满的抗议声,温笛无奈地耸了耸肩:“Peter最乖了,一定会理解妈妈的。”她可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Peter幽怨地盯着门上离地只有二十公分高的小门洞,这洞只有温笛喜欢,它一点也不喜欢!
创作的灵感总是来得又快又突然,卡了两天的剧情,一刹那,仿佛沉寂了几百年的火山死而复生,炙热的岩浆在温笛的大脑中喷涌,包裹着一幕幕的场景、人物、对话……
她必须把这些都写下来。
温笛将自己腿上昏昏欲睡的Peter放到床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眼镜戴上,小心翼翼解锁拉开房门。
屋外很安静,楼上也没有一丁点声响。考虑到自己习惯用机械键盘打字,在客厅工作极有可能吵到人,她犹豫了几秒后合上笔记本,抓起键盘,然后急速跑回自己房间,锁上门锁。
四个小时的时间,时速接近三千字,顺利搞定一万字的剧情,没有浪费任何灵感。
合上笔记本前,温笛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再过十分钟就是六点,外面的天应该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她抽出垫在后腰的抱枕抱着,盘起腿,仰起头闭目放松。精神高度集中的四个小时,松下来的那刻,疲倦之余满是兴奋。
上一次灵感像今天这样大爆发是什么时候来着?
睁开眼,靠着下臀的力量转动自己的椅子,开始在记忆宫殿里搜索与此相关的线索。房门的锁一旦打开,思绪就如洪水倾泻一般袭来——
那天早上,和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天刚蒙蒙亮她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宿醉加上不足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长,眼睛酸胀,头疼欲裂,浑身上下就跟被卡车碾压过似的又疼又难受,尤其是运动最集中的下面。
不自觉收缩,酸麻胀痛。
冲动和欲望都是魔鬼,她不该喝了酒就被魔鬼控制。这不像她,昨天之前的她绝对不会干一口口这种事。
乐沁遥说的对,她就是太久没那个了,所以才会被欲望裹挟。
视线落到边上同样口口口口的男人身上,精致的侧颜,睡着的样子也依旧很好看。目光缓缓移动,扫过被纯白色覆盖住的年轻的口口,若隐若现的肌肤……温笛蜷了蜷手指,指腹和掌心还依稀可以感受到几个小时前抚摸他口口时的触感,紧致而富有弹性。
稳了稳躁动的心神,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床,快速穿上自己的衣服。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洗漱整理,她需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回归到现实,回到她自己的轨道上去。
灵感爆发发生在泡澡的时候。
身体的疲惫提醒她,她该好好休息,可纷杂的思绪却吵得她不得安生。胸部、手臂还有大腿根部的淤痕跟随着脉搏的频率跳动,拉扯着痛感神经,疯狂一夜带给她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感。
莫名的,让她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从此沉溺于这种不真切的虚幻中。
秉住呼吸将整个人浸入水中,刹那间,被堵塞了好多天的思路彻底疏通。她着急忙慌地钻出水面,简单快速地冲洗干净全身的泡沫,扯过放在一旁的浴巾裹住身体。
来之不易的灵感,她需要把握住。当然,把握住的后果是她得了重感冒,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恢复。
思绪回笼,温笛看着被五颜六色马克笔做满标记的笔记本,若有所思。不同的场景,相同的人物,令人遐想的故事,林嘉恕的出现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
盖上眼罩准备休息的时候,放置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温笛掀开眼罩瞟了眼,毫无意外,这个点能给她打电话的除了她妈沈家媚女士还能有谁。
“妈妈,早啊。”
论:如何做一个乖巧的女儿?
答:先从接通电话,甜美地叫一声妈妈开始。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沈家媚有些意外,拿开手机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打错电话才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被我吵醒了?”
“没有,刚好醒着。”
“本来想给你发微信,但是怕你不回我,所以就给你打电话提个醒,没想到你醒着。”
沈家媚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来电的原因。
“嗯,昨天睡得早。”温笛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没敢发出声音,她可不敢让沈女士发现自己一晚上没睡。
“昨天很早就睡啦?”
“回到家洗完澡就睡了。”
沈家媚从床上坐起来:“见到小恕没有?”
“见到了。”
“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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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怎么样?”
“你们俩相处还可以吗?”
温笛刚刚还在疑惑沈女士要提醒她什么,原来这才是她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
“我亲爱的妈妈,昨天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说话不超过十句,总共不到五分钟,能有什么相处好不好的?”温笛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您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就是问这个?”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什么?担心我被人欺负,还是我欺负人?”
说起这个,温笛心里还是有气,沈女士怎么能自作主张答应杨阿姨让林嘉恕搬进她家住?这是她家,不是菜市场!就算是亲妈也不能在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和同意之前就帮她做决定。
“这件事我知道是我欠考虑,”沈家媚自知理亏,但又放不下面子,“但是杨阿姨和小恕你也认识的呀,我们俩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小恕也算是你半个弟弟,让弟弟借住一段时间,不打紧的。”
“我可没有什么弟弟,”温笛撇嘴,小声嘟囔,在这种事上和长辈理论永远理论不出什么结果,“他要住多久?”
“我听希文,就是你杨阿姨说小恕的实习年前就会结束。”
温笛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时间。
“两个月。”她下意识仰头看向天花板,忽然想起那只狗,“他小姨也在陵禾。”
“是吗?我没听希文说过。”
“他自己说的。”昨晚被和狗同名这件事冲昏头脑,温笛这时候才把那根打结的筋展开,“他为什么不住他小姨家?”
“希文没有亲妹妹,你说的小姨应该是希文的表妹,不是亲的。”
“表姨也是姨,怎么也比我们关系亲吧。”
“那应该是不方便住他小姨家吧。”
好一个不方便!现在好了,他是方便了,不方便的变成了她!
带着一股怨气,温笛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过来,遮光帘将窗外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洞的缝隙透出一点光亮。
温笛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头昏脑涨的,意识还有些迷糊,通宵的后遗症并没有因为睡足了九个小时而减弱。
每到这个时刻,她就不得不感慨自己是真的年纪大了,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电动窗帘缓缓打开,温笛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掀开被子下床。今天是工作日,不出意外的话,林嘉恕不是在公司实习就是在学校上课。
穿着睡衣走出房间,环顾一圈。的确没有任何意外,客厅只有一猫一狗窝在一起睡觉,除了它们俩的呼吸声外,整个空间都很安静。
Perter和Wendy听到动静,齐刷刷地抬头看向站在房门口,正盯着楼梯看的温笛。
温笛收回视线,冲它们俩边笑边夹着嗓子打招呼:“Peter,下午好呀,Wen……”总感觉在叫自己,“小白,下午好呀。”
Wendy茫然地盯着温笛,并不认为她口中的“小白”就是自己。Peter反应迅速也很给面子,起身走到温笛腿边蹭了蹭,喵喵几声结束又折返回去。
温笛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后懒懒散散地走进边上的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正在刷视频的手机进来了几条微信消息。
沈女士习惯发超过半分钟的长语音,乐沁遥习惯一句话分几段发,看她们俩的消息有时候对于温笛来说是一种折磨,尤其在她熬夜通宵起来的时候。
YO!起来嗨:【起了吗?】
【我决定了!】
【明天晚上去你家】
【吃饭!!】
【大概,我想想】
【五点半】
温笛想也没想回了个“好”字过去。
然后是沈女士的消息,语音转文字……漫长的等待,两条一分钟的语音消息转换结束。
沈女士:【柚子,小恕这件事呢,妈妈没有提前征求你的意见和同意,是妈妈做得不对,你能原谅妈妈吗?但是现在小恕已经搬进去了,再叫人搬出去总归不太好,就两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你杨阿姨说小恕平时不爱说话、个性腼腆有点内向,喜欢独来独往,而且最重要的,非常爱干净,还会做饭,是个好孩子。】
【小恕这事暂时就先这样了。妈妈今天找你其实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小湜哥哥前段时间回国了,现在就在陵禾中心医院工作,你邱阿姨和我说他还没女朋友呢。我记得你之前就加过他的微信,妈妈没记错吧?如果没有我再把他的微信推给你。你有空找他聊聊,问问近况,聊得好约着见见也好的。】
“邱阿姨”,“小湜哥哥”
古湜?!
温笛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消息,语音转的文字不是百分百准确,但读音是正确的,仔细看完一遍后她又听了两遍最后一条语音消息。
没错,真是小湜哥哥!
古湜!
古湜居然回来了!
4. Wendy and Peter I
或许每个女孩子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都会遇到一个如明月般皎白无瑕的人,那个人不需要显赫的家世背景,不需要多么的高大帅气,不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样样精通,甚至不需要和你有“关系”……但是他一定需要满足你对未来另一半的所有想象。
十七岁的温笛对未来另一半的想象总是很具体——
他的个子不需要太高,比她高半个头就行,书上说最适合拥抱的身高差是十三厘米;他不需要长得惊为天人,但一定也是帅气好看的;他是温柔的、阳光的,还是幽默的,可以接住她所有好的坏的情绪,可以逗她笑,也可以陪她哭……
对于温笛来说,古湜就是完美契合她所有想象的那个人,甚至远超出她的想象。
古湜比她大两岁,两家人因为温笛的妈妈沈家媚,还有古湜的妈妈邱钰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又住在家属院同一幢楼的对门,从他们俩还不知道在哪个平行世界遨游时关系就很好,所以等到他们两个都出生,他们俩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很多人口中所说的青梅竹马。
小时候的她顽皮捣蛋,谁的话也不听,唯一的例外就是古湜。虽然一开始她很讨厌他,因为他的优秀害她吃了不少苦头。
古湜这人,年纪不大,但心智完全超过同龄人,是人人都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乖巧懂事听话,学习好,体育好,还会弹钢琴和吉他,德体智美全面发展,这世上仿佛就没有他学不会的。
温笛一直想不明白,没有超能力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的。后来她想通了,天赋,一种与生俱来,后天怎么努力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古湜知道那时候的她讨厌他,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疏远她,也没有对她表达过任何不满,相反的,他对她一直都很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古湜的呢?
温笛找不到那个确切的时间还有地点,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那个不经意的,被她丢进记忆深海的一瞬间。
等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古湜的一举一动,期待他的到来,期待与他见面,并且想方设法制造偶遇,还会因为流言蜚语,因为他和其他女孩子的亲密举动而生气难过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遭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乐沁遥发现她的暗恋心事后,总用这句话鼓励安慰她。
在十八岁的乐沁遥的认知中,青梅竹马就是上天安排,注定牵手成功成为一对的人。
可惜,现实总让人失望。
-
温笛心不在焉地洗漱完,趿拉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两手拿着手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击,很快一句完整的话就在输入框打了出来。
按下发送之前,她犹豫了一瞬,又把整句话删除,退出了和沈女士的聊天页面,同时打开了乐沁遥的聊天框。
Wendy:【和你说一件事,不要太惊讶。】
【古湜回来了。】
乐沁遥回消息的速度比温笛想象的还要快。
YO!起来嗨:【真的假的?】
【古湜?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你的白月光?】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你们见到了?】
温笛无暇顾及乐沁遥的消息排版。
Wendy:【我妈说的,他现在在陵禾中心医院工作。】
YO!起来嗨:【啊?】
乐沁遥忽然想起什么,点开大学校友的朋友圈,下滑找到目标照片,果断截图发给了温笛。
YO!起来嗨:【你看这张照片,还有下面的文案。】
温笛点开照片,分不清高矮胖瘦的影子图,底部的文案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欢迎老同学回国,终于可以一起工作了。」
YO!起来嗨:【原来褚俊说的这个老同学就是古湜!】
乐沁遥对于没有及时吃到瓜这件事很是痛心疾首,褚俊是古湜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她早该反应过来的。
YO!起来嗨;【沈阿姨是不是知道古湜还没有女朋友,所以想撮合你们?】
这次她一定要站在吃瓜前线。
Wendy:【嗯,被你猜中了。】
YO!起来嗨:【那赶紧上啊!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温笛扶额苦笑,她和古湜的关系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Wendy:【他只把我当妹妹。。。】
YO!起来嗨:【你确定?我可没见过哪家哥哥妹妹会一起滚到床上去的。】
乐沁遥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这的确不能怪她,她活这么大真没见过哪家的哥哥妹妹会滚到床上去做成年人才做的事。温笛肯定无法感同身受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那种震惊、激动还有兴奋交织的感觉。
YO!起来嗨:【你管他怎么想,撸起袖子上就完了,不行咱就换一个。】
Wendy:【。。。】
肚子很合时宜地叫起来,温笛径直朝厨房走去,经过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时顺手将手机放在了上面。
她不爱做饭,很偶尔才会兴起做一餐两餐,平时都是随便应付了事。
冰箱里没有新鲜的时蔬,只有边上的柜子堆满了快速简易的袋装食物,冬阴功汤味的泡面是她近期最爱。
锅里倒入适量的冷水,开火合上锅盖。
她喜欢夹生的泡面,所以并没有选择煮泡面,而是直接拆开包装袋,将面饼还有调料一并放进了面碗中。
等待七分钟,锅里的水开始有序沸腾。
只有面似乎少了些什么,温笛转身打开冰箱,寻找可以搭配着一起吃的东西。
“你就准备吃泡面吗?”
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温笛的小心脏猛地一抽,随即剧烈跳动起来。
林嘉恕拉开吧台前的椅子坐下,看着就快把头扎进冰箱的温笛:“晚上就吃这个对胃不好,”他扭头扫了眼挂在玄关的钟,“你有空吗?”
温笛调整自己的心跳节奏,将冰箱门合上:“你没去上班?”她没有顺着的林嘉恕的话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今天是工作日。”
“实习一周三天,二三五,周一和周四有课。今天的课在上午,我上完课回来的,你那时候还没起。”
话音落下,只有沸腾的水声在不大不小的屋内回旋。
温笛关掉燃气,掀开锅盖,将锅中的水慢速倒入碗中。
是水装多了,还是因为家里多出了一个陌生人,又或是因为刚刚的余悸还没有过去,她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能感觉到做这些的时候,林嘉恕一直盯着她,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不自然,尤其在她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后。
“你有空吗?”
林嘉恕似乎并不死心。
“怎么了?”温笛微微弓起背,依旧背对着林嘉恕。
“我想去超市买些菜。”
“哦,小区南门就有一家生鲜超市,种类齐全还很新鲜,价格也实惠。”
她怎么像在打广告?
林嘉恕算是听明白了,他轻叹了声气:“你喜欢吃什么?我下去买。”叫是叫不动温笛了,只能换个法子,“一般的家常菜我都会做。”
“不用啦,我吃泡面就行,你忙你自己的吧。”温笛不想在生活上和林嘉恕牵扯太多。
林嘉恕沉默了会儿才说:“行,那我出门了。”
身后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到一分钟,玄关就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温笛长长呼出一口气,挺直腰板,端起碗跑回了自己房间。
家里突然出现个不熟悉的男人的确跟她预想的一样,怪麻烦的,之后两个月她要怎么熬啊?
-
饭菜的香味比灵感来得更加迅速而又猛烈。
温笛刚下肚的泡面只填饱了五分,剩下的五分因为这香味的刺激,又开始叫嚣起来,馋虫上脑,扰得她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在左右脑因为出去还是不出去反复横跳攻击的时候,温笛的四肢出卖了大脑。她从衣柜里随机拿出一件为运动准备,却从没有在正确时机派上用场的运动内衣,快速换好装,端起碗筷走出卧室。
香味没有了房门的阻隔,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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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来,穿过鼻腔,直击脑门,她好像闻到了天堂的味道。
林嘉恕将最后一道菜盛出锅,转身就看到了直愣愣站在餐厅的温笛。
沈阿姨说温笛是个小馋猫,一看到美食就走不动道。起初他并不是很相信,尤其经过之前那一遭,但现在……她的双眼在放光,模样十分像非洲大草原上,盯着猎物看的狮子,除了对美食的渴望,神情还有点像那天晚上,欲望之下是要把他吃干抹净的决然。
温笛本人肯定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她到底有多迷人。
“我一小心多做了两个菜,饭也没有掌控好量,煮多了,可不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解决?”
林嘉恕的声音将温笛的注意力短暂抽回,台阶已经搭好,她要是不下,倒显得她不会做人了。
“好啊。”
她甜甜一笑,走到吧台坐下。
林嘉恕早就把碗筷都准备好了。
吃饱喝足,温笛主动揽下洗碗的活,当然这活只是将碗碟表面的残余冲洗完放进洗碗机。
“姐姐,”林嘉恕将遗落在吧台的筷子放进洗碗机,“真的很抱歉,我突然住进来肯定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
林嘉恕的表情很真诚,温笛能看出他的道歉是真心的,不是做样子。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她想他肯定也是经过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会采纳沈女士的建议。
温笛忽然有些懊悔,下午那会儿林嘉恕的示好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但是自己的态度却并不友好。
“没事,都是小事。”她合上洗碗机的柜门,冲林嘉恕笑了笑,“我妈妈和杨阿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吃人嘴短,哄人的话她总是信手拈来。
“这两个月麻烦你多担待。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或者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好。”
洗碗机开始工作,温笛拿起放在吧台的手机走到客厅,思绪卡顿,她需要放松下来,重新寻找灵感。林嘉恕跟着温笛,见她在沙发坐下,他也一起坐到了沙发上,隔了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姐姐,沈阿姨和我说你现在给自己打工。”
“算是吧,我写网文。”
“不用打卡,也不用坐班,很不错的职业选择。”
温笛往后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对于一般人来说听着的确很不错。”
刚开始全职的那几个月,她因为新文数据一直上不去,每天的收益还不够一顿早饭钱,和沈女士的关系也因为辞职的事有些紧张,为此焦虑了整个连载周期,失眠、爆痘、脱发接踵而来。
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双开,每天两本文都坚持双更甚至三更,到了连载中后期数据才稍微起来,让她有动力继续坚持下去。
温笛转过头看林嘉恕,这会儿才发现他一直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视线牢牢固定在她身上。
“但是贸然以此为生风险很大,卡文和没收益的时候尤其要命。”
沉默的那数十秒,林嘉恕看不穿温笛在想什么,应该是想起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没有体会过,无法想象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稍纵即逝的黯然时,心脏不受控制地迅速紧缩了一下。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职业?”
“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讲故事,也喜欢自己编故事,刚好几年前有这个契机可以全职,所以就把本职工作辞了。”
温笛是一个很实诚的人。
林嘉恕得出结论。
一部温情的电影结束,温笛的灵感有了冒头的趋势,连载快到最后阶段,她却总是在这种时候卡壳。昨晚爆肝一万多字,还是有一万字左右的剧情空缺。
现有的大纲结尾不甚满意,她需要再梳理调整。烂尾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很致命,她最怕连载到最后收到这样的评论。
她决定回屋试试手感,说不定能想出更合理的结尾。
“我先回屋了。”
“姐姐,”林嘉恕出声,阻止了温笛起身的动作,“我有一个小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会梦游吗?”
5. Wendy and Peter I
梦游!?
温笛将右手腕内转,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梦游?”诧异中带着不可置信,林嘉恕是她活了二十八年以来,第一个人说她会梦游的人,是什么让他有这种错觉?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冷静下来,昨晚回屋之后一直到今天醒来,她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难道是看到了她那个?
林嘉恕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温笛——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因为口渴准备下楼拿水喝,害怕动静太大吵到她睡觉,所以动作很轻,也没有开灯,只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明,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楼下有说话的声音。起初他以为她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不想打扰到她,因此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直到他听清她说话的内容,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把手电筒关了,摸黑走到楼梯转角处。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光,他看见她对着空气叽里咕噜,还拥抱空气,神态举止都和梦游的症状很相似。
“我本来想等合适的时机下楼叫醒你,但是站在楼梯转角观察一会儿后发现你自己回了房间。”林嘉恕的脸上露出一副担心的模样,“我下楼后发现厨房的刀具就摆在台面上,这对于会梦游的人来说太危险了。”
听完林嘉恕的一番话,温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去解释,半夜那会儿在他看来那“怪异”的举止其实完全是合理的。
合理吗?起码对于她自己而言是完全合理的。
“其实你误会了,我不是梦游。”
“那是什么?”
“我在练习。”
“练习?”
林嘉恕很难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举止和温笛所说的练习结合起来,什么练习需要说情话和拥抱?除非……
“就是……”想到自己回屋之后写下的那些文字,温笛的脸颊浮出两抹绯红,“我和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
“这两天你和我说了很多。”
温笛确确实实说了很多,但对于林嘉恕而言,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让他不要再提起他们两人那晚在酒店发生过的事。
“工作需要。”温笛没想到林嘉恕这么不上道,提醒到这份上都听不懂她想说的是什么。
林嘉恕一愣:“为了写文?”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对啊。”
有些对话和动作,一定要说出来和做出来之后才知道合不合理,这是她写文的一个小怪癖。林嘉恕没来之前家里就她一个人,做这些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一来倒好,搞得她好像一个病人。
“原来是这样。”林嘉恕的唇角忍不住扬起,看着温笛白皙的脸颊浮现出来的红晕,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脑海,“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听到林嘉恕的话,温笛“啊”了声:“找你帮忙?”这走向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对,如果姐姐不介意的话。”
一声声的姐姐,温笛从来没听人如此频繁地这么叫自己,耳朵不可控地发起了烫。
“没事,我自己可以解决。”她弯了弯唇,”谢谢你的好意。”
温笛从沙发上起身站起来,林嘉恕也跟着站了起来。看见温笛有抬脚的趋势,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抓她的手腕,然后自然而然地扣住。
冲动只在一瞬间。
温笛刚刚起身,没有站稳,林嘉恕稍稍使了点力,她的重心就失去了平衡。
原来跌进怀里是这种感觉!
温笛感觉自己的额头、鼻尖,撞到林嘉恕胸口的每一个部位都在拉扯着痛感神经,完全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被人拽进怀里应该是很浪漫的一个情节。
现实太缺少美感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林嘉恕的手扶住她的腰,紧紧贴在她腰侧,肌肤间隔了一层单薄的棉质衣料,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那股炙热的刹那,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耳边响起一阵不规律的声响,“扑通、扑通、扑通”,速度在明显加快,他似乎也有些紧张。
温笛勾了勾唇,仰起头看林嘉恕:“你在紧张什么?”
林嘉恕低头,一眼就跌进温笛亮堂堂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喉结不可遏制地上下滚动。他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没有紧张。”
胸腔的起伏超出他可控的范围,努力稳住心神,但注意力依旧难以集中,鼻息之间全是温笛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更要命的是,他很难忽视,忽视紧贴在他胸口下的那柔软的……
温笛笑着将林嘉恕的手从她腰侧掰开,后退一步的距离,视线扫过他通红的耳廓,灯光下好似透光的红宝石,一脸无辜地问:“那你突然这样是想做什么?”
林嘉恕收回自己空落落的手,插进口袋,蜷成拳头:“我就是想告诉你,对着空气,或者玩偶之类的拥抱,和人拥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温笛当然知道不一样,她还知道和不同的人拥抱的感觉都不一样。
他的解释有些牵强。
温笛上前一步,林嘉恕本能地后退一步。
这种处于上风的局面,她很喜欢。
“弟弟,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俩的关系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吧?”
在被逼近墙角前,林嘉恕停下后退的脚步,微微挺起胸膛,反客为主:“助人为乐是良好的道德品质,我爸妈从小就这么教育我,更何况我现在借住在你家,这种力所能及的帮忙不算什么。”
温笛被林嘉恕突如其来的攻势逼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那你真的,”她竖起大拇指,扯动嘴角,苹果肌随之扬了扬,“真的很棒。”
林嘉恕弯起唇,眼睛很亮,表情很天真:“谢谢姐姐的夸奖。”
她的气势怎么会被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弟弟压住?温笛百思不得其解。
-
这天晚上,温笛依旧熬了个通宵。
上一个故事收尾后她就要着手准备下一个故事,虽然大框架早在上一本连载后期已经搭好,但正式开始存稿前她还需要认真查阅相关的资料、梳理详细的人物关系、抠故事的细节、还有完整的时间线。
对于像她这样中部偏下,收入不是非常稳定的小作者,一旦全职就要付出比其他作者更多的努力,连载期间日更是基础,偶尔也需要双更,甚至三更维护读者的留存率,断更、人设崩塌、水章节、故事崩坏都是大忌。
第一版人物关系和人设梳理完毕,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分钟就是早上六点。
温笛扭头看了眼被遮光帘挡的严严实实的窗户,远处的天色应该泛起鱼肚白了。头昏脑涨,呵欠漫天飞,她暗暗下定决心这两天一定要把作息调整回来。
关掉电脑之前温笛又鬼使神差地将已经存进存稿箱的最后几章通读了三遍,确认真的无误才安心。
三个多月的连载期,进入付费阶段也有两个多月了,她每天都会固定时间上线挑选部分评论回复,也会根据评论、点击率还有当天的收益流水,做个简单的复盘总结,方便最后整理归纳。
连载期间的收益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很多读者都不喜欢追更,按照她以往的情况来看,完结后的收益一般都会翻一翻,连同旧文也会有一笔不小的收益,外加出版社的出版邀约。
现有趋势来看,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个多月的努力所结出的果实比她预期要多很多。
温笛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起身抽出置物架上的账本,简单盘算后决定给自己多预留一些私人时间再开下一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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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温笛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没有了连载期的各种压力,把催更、卡文、数据、收益,统统放到一边,她感觉全身心都无比的轻松,入睡前甚至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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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了一种当初提离职的爽快之感。
Peter听到房内的动静,摇晃着小肚腩屁颠屁颠跑进房间,跳上床,爬到温笛胸口顺势趴下,用温暖的毛茸茸的脑袋左右来回蹭温笛的脖子还有下巴。
温笛受宠若惊,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用右手轻轻抚摸Peter的脑瓜子:“Peter~Peter~”声音要多夹有多夹。
融洽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外面响起了扒拉门的声音,还伴随着呜呜声。
前两年因为伤病提前退休的沈女士养了一只萨摩耶,小名叫Panpan,大名叫沈盼,最喜欢一大早扒拉温笛的房门,发出的声音也和现在一样,克制了但不多。
所以狗都这样?还是只有萨摩耶这个品种就爱干这事?
Peter从温笛胸口下来,蹲坐在床边,对着门口喵喵回应了两声。
“Peter,它不是Panpan。”温笛语重心长,“Panpan在外婆家呢。”看到Wen……小白的第一眼她就知道Peter为什么会找它玩,肯定是认错狗了。
Peter回过头看温笛,没说话,但微微眯起的眼睛,和不屑的表情却将要说的话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温笛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拿起手机转过身背对着Peter,准备开启自己的冲浪之旅。Peter安慰似的用身子蹭了下温笛的后背,然后轻巧地跳下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敷衍。”温笛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完打开手机,又是被未读消息侵占的通知列表。
沈女士:【聊了吗?】
【这周末约见面了吗?】
【小湜出国是不是有十年了?】
【你邱阿姨说他下个月有假期的时候要回垌源。】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凑得上可以和小湜一起回来。这几年垌源变化大,他肯定不熟悉了。】
温笛翻到昨天和沈女士的聊天记录,从她知道古湜回国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四小时,她妈妈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Wendy:【最近工作很忙,很累,过一段时间再说。】
【不清楚,差不多吧。】
【下次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的智能手机都能安装地图软件,输入目的地就能导航,很方便。】
消息发送过去不到一分钟,沈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声音有些哑,一听就是刚起床。
“刚起来?”
“嗯。”
“又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你呀!就是不听妈妈说的话,当初那份工作好好的,非要辞职写小说。”
绕来绕去又绕到之前才说好不再提起的事上,温笛已经记不清她和沈女士因为辞职的事吵了多少回了。
“没有,午睡刚起。”
温笛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拖鞋不知道被她甩在了哪一边,她围着床沿走了一圈才找到。
“刚刚还说工作很忙。”
“是很忙,但是可以挤出半个小时午睡的时间。”
“再忙周末总能抽出时间吧?”
“不太行,最近编辑催得紧,得赶紧写完。”
气氛有些微妙。
沈女士软下态度:“下个月回家吗?”
温笛也收起脾气:“不确定。”
半分钟,秒针扫过表盘半圈,温笛从没觉得三十秒会这么漫长。
“哎,”沈家媚轻轻一声叹息,“你和小湜也是生疏了。”
温笛抿了抿唇:“都快十年没见了,生疏了很正常。”
沈女士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电话另一端笑了起来。
“小学毕业的时候,你和我说你长大了一定要把古湜哥哥娶回家,你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比古湜哥哥优秀,所以能把他娶回家。”
6. Wendy and Peter I
她说过这话吗?
温笛对此并没有什么印象。
六年级毕业,十三岁……那会儿她根本就不喜欢古湜,相反的,她讨厌死古湜了!如果这些话真是她说的,那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为了证明自己比古湜优秀,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不记得了。”
“忘了这些没事,”沈家媚收起脸上的笑意,“你爸刚走那段日子,多亏你小舅一家还有邱阿姨一家帮忙,我们俩才能熬过来,我不知道你和小湜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停顿了片刻,”这件事不能忘。”
温笛转动门把手的动作微微一滞,听筒里是她妈妈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我记得的。”
爸爸刚离开的那几年,她总是下意识回避这些,不听、不看,也不愿意提起。后来时间久了,爸爸成为了家里最好的话题——
矛盾爆发过后,她总喜欢拉着妈妈聊小时候的事,聊他们三个人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看过的风景,一起吃过的东西,一起追过的剧……还有她和爸爸背着妈妈偷偷做过的事。
爸爸和她都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只要他们不说妈妈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却不知道爸爸早在不经意间说漏了嘴。
说到这些的时候,爸爸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就会从她的脑海深处蹦出来,很是滑稽好笑。她可不相信爸爸是不经意地告诉妈妈,世界上除了外公外婆,最爱妈妈的就是爸爸。
时间,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
“妈妈不是非要你和小湜怎么样,只是你们俩从小认识,两家人关系亲近,总归比其他人让我放心。”
“我知道的。”
“有时间请小湜吃顿饭。”
“嗯,知道了。”
温笛拉开门走出房间,客厅开了香薰灯,蜡烛已经融化一半,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无花果香,味道很清甜。
“妈妈给你报销。”沈家媚的声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不用了,我有钱。”
洗漱后从洗手间出来,温笛顶着湿漉漉的还没有擦干的脸,扫视了一圈客厅,干净、整洁,比她在美团上花上百找的保洁打扫的还要干净整洁。
这都是林嘉恕昨晚弄的?
温笛码字的时候习惯戴耳机,听一些能够让自己注意力更集中的音乐,声音不算大,却能完美挡住房间外的声音。
但……不太对!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进厨房觅食过,那会儿虽然只开了过道的灯,但并不妨碍她看清,而且这会儿厨房明显比那时候干净多了。
所以是早上?真是田螺本螺,厉害。
愣神的瞬间,玄关外响起了密码输入的声音,滴滴几声后机器人女声进行播报——“开锁成功”。
温笛抬头确认下钟表盘上的时间,这个点能来她家的除了……
“我亲爱的柚子妹妹,许久未见,有没有想你Yoyo姐姐我呀?”
乐沁遥掐着喉尖儿,声音很酥,酥得温笛身子颤栗,那股麻劲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要了人老命!
乐沁遥麻溜地换好拖鞋,起身展开双臂,准备好迎接温笛将要给她的大拥抱,结果一只不明的白色生物硬生生挤开了慢悠悠游荡过来的温笛,冲进了她的怀里,对着她好好进行了一番热烈地爱抚。
呸!就是吃她豆腐!
乐沁遥知道自己魅力大,男女老少以及猫狗通吃,但也不能被白白占便宜,于是果断推开大白狗,从它的魔爪中逃离,义正言辞地说:“STOP!人狗授受不亲,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看向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温笛,“哪里来的狗?你的新宠?”
这句话结束,她的视线就落到蹲坐在温笛腿边的Peter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温笛双手抱胸,依旧沉浸在刚刚的看人狗大战的乐趣中。
“不是我的狗。”她抬眼扫了一下楼上。
乐沁遥立马反应过来:“借住在你家那个大学生的?”
温笛点头:“嗯,他小姨和小姨夫自驾游西北去了,托他照顾一段时间。”
“然后你就同意他和它一起住进来了?”乐沁遥指着趴在地上的大白狗,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还怪可爱的。
曾几何时,她也动过养狗的念头,但工作太忙,养了也没时间照顾,所以只能放弃。
“我妈和他都是先斩后奏。”提起这个,温笛就是一脸的无奈,“等他小姨回来就会把它送回去。”
沈阿姨的性子乐沁遥是了解的,脾气温和、热心肠,待人极其友善,和谁都能相处好。这样的性子最适合交朋友,但有时候也因为太照顾朋友而忽略了自己家人的感受。
“要不要我搬来陪你一起住?”乐沁遥决定想个好法子,思来想去只有自己搬过来陪着温笛一起,才能让她开心地度过这段强制被人安排好的日子,“我可以在你房间打地铺。”
温笛被乐沁遥认真提议的模样逗笑:“没事,他就住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温笛走到玄关,弯腰将乐沁遥随意搁置在地上的包包还有打包好的外卖袋子一并拿起,随后绕过盘腿坐在地上和Peter还有小白玩耍的人,径直走向餐桌。
打开外卖袋子,一映入眼帘的就是她最喜欢的爆炒肥肠,“你怎么知道我又馋肥肠了?”把打包盒依次拿出袋子,有干锅包菜、酸辣土豆丝,还有——“泡椒炒鸡杂!乐沁遥!我太爱你了!最懂我的人非你莫属!”
她馋这些好几天了,本来想着从垌源回来就安排上,结果知道自己风流一夜给睡了男大学生就是妈妈朋友的儿子所带来的冲击,还有通宵码文带来的疲惫,让她完全忽略了这事。
林嘉恕……想到他,温笛的太阳穴不受控制地开始突突直跳,她还没想好怎么把“风流债”、“妈妈朋友的儿子”,这两个有联系,又有些爆炸的信息告诉乐沁遥。
“对了,”和大白狗还有Peter玩得不亦乐乎的乐沁遥忽然意识到什么,“它叫什么?”
“小白。”温笛脱口而出。
被叫做小白的狗很给面子地应了声。
听到温笛的回答,乐沁遥有些诧异:“这名字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是吧。”温笛含糊其辞,她可不想说它的名字就是她的名字。
温笛打开外卖盒的盖子,盖子上凝结了一层小水珠,这些小水珠因为她有些蛮横的动作纷纷掉落,一些重新掉落回了盒子里,一些散落在了盒子四周。乐沁遥看不下去,起身抽了几张纸给温笛善后。
“我刚刚在你家附近那个商场的超市门口遇到一个个子很高的帅哥。”她边擦桌子边回忆,“五官很精致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超级勾人心魄。要不是我赶着来你家,我肯定上去要他微信。”
“你确定你是因为赶着来我家所以没主动出击的?”温笛瞄了眼乐沁遥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徐敬青是不是下个月月初回来?”
乐沁遥“唔”了声:“是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温笛懂事地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乐沁遥和徐敬青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等到她想说的时候她再听就好了。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乐沁遥扫了眼玄关:“大学生今天不回来吗?”
“不知道。”
“在学校?”
“不知道。”
林嘉恕说一周哪几天上班,哪几天上课来着?温笛感觉自己最近脑子不太好使,老忘事。
“那你知道些什么?”
“你问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
说话间,门外再一次响起密码输入的声音,然后是机器人女声播报——“开锁成功”。
“回来了。”
“嗯。”
“吃饭了吗?”乐沁遥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温笛双手合掌,“你不要问我了,我真的都不知道。”
乐沁遥砸吧下嘴,放弃继续追问,转过身子看着玄关。
在得知有个男大学生要搬进温笛家之后,她就异常好奇这男大学生长什么样,要是长得好看,她就撩撩,要是长得不好看,就让他介绍些长得好看的给她撩撩,总之不亏。
大门被人从里往外拉开,她的好奇心到达顶点。
倒数,五、四、三……终于,男大学生摘下了神秘的面纱。
“我靠!”乐沁遥惊呼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跑到温笛边上坐下。落座后立即扣住温笛的胳膊,用力晃动着。
一惊一乍的,温笛差点把送进嘴里的肥肠喷出来。如果真吐出来,那画面肯定很“美”,她不敢想象。
她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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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了几口吞下,转过头看着脸上表情很丰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锁定在林嘉恕身上的人。
“怎么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乐沁遥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现有些失态,于是快速调整回状态,冲站在玄关换鞋的人打了声招呼:“嗨~又见面了。”
又?很巧妙的一个字。
温笛脑海里马上冒出自己写过的桥段,当时她描写的主人公,一共经历了三种情绪转变,先是震惊,然后是欣喜,最后等心情平复完,感叹世界真小,巧合真多。
此时此刻,她可以确定乐沁遥正在经历第二种情绪,而她只有一种感觉,她可真是太会写了。
看着和自己打招呼的陌生女人,林嘉恕并没有立即想起自己在哪见过她。他将视线落到温笛身上,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不用求证也能判断出两人的关系。
“姐姐好。”他弯起唇角,脸上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乐沁遥忍不住感叹:“世界真小啊,没想到你就是借住在柚子家的弟弟。”
林嘉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视线扫过认真扒饭的人:“是好小。”
一来一回的对话,事情的发展都在温笛的掌控之中,如她设想那般——
乐沁遥热情地邀请林嘉恕一起加入她们的晚餐中,林嘉恕先是委婉拒绝,表示自己买了食材,可以自行解决,但是乐沁遥坚持,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后乐沁遥主动出击,把林嘉恕拉到餐椅前面按下,从厨房拿出干净的碗筷,在征求过林嘉恕的同意之后,将温笛没有动筷的另外一半米饭倒进了他碗里。
所以,最后只有温笛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但为什么受伤的是她呢?
饭桌上,乐沁遥了解完林嘉恕的一些基本个人信息后又开始八卦起他的情感问题,问的都是一些小儿科问题,像什么——
“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他”……
林嘉恕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没有心眼子,乐沁遥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毫无保留,像什么——
“没有女朋友”、“没谈过恋爱”、“有喜欢的女生”、“有人追,但不是很多”……
“那个女生知道你喜欢她吗?”
林嘉恕看了眼一直没有参与进他和乐沁遥聊天的温笛:“不知道。”
“不准备表白?”
和还没有完全从学校走进社会的年轻人坐在一起,乐沁遥感觉自己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对,还需要时间。”
“看来不好追。”
“对,很难追。”
“预祝你成功。”
“谢谢。”
一个话题结束,乐沁遥绝对不会让场子冷下来,马不停蹄开始下一个话题。
“你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吗?”问题抛给了温笛。
温笛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有。”
“还在尴尬那件事?”
“没有。”
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成年男女谁还尴尬那种事啊。
“那就是……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意思?”乐沁遥眯起眼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
温笛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是。”
两人的加密语言彻底将林嘉恕绕了进去,但通过温笛的反应,还有乐沁遥的神态,他能猜出个大概。
有种不好的预感蹿上心头。
饭后,出版社负责温笛稿件的编辑Cici给她来了语音通话邀请,温笛说了句“编辑找我,我先接个电话”便回了房间,将乐沁遥和林嘉恕单独留在了客厅。林嘉恕借此找着机会询问乐沁遥和温笛刚刚聊天的对象是谁。
乐沁遥从冰箱里拿出两罐碳水饮料,将其中一罐递给林嘉恕,古湜的名字就这么轻飘飘地落进了他耳朵里。
“他是柚子……姐姐的前男友吗?”
“不算。”
林嘉恕仰头喝了口饮料止渴。
“是比前男友还要亲密的关系。”
碳酸物质在舌尖肆意冲撞,甜度拉满的液体滑过喉咙,丝毫没有起到止渴的效果。
“前夫?”他感觉自己快要渴死了。
“噗!”乐沁遥差点一口汽水喷出来,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人,忍不住笑出声,“青梅竹马。”
7. Wendy and Peter I
可青梅竹马和意犹未尽会有什么联系?
男人的直觉告诉林嘉恕,温笛和那个叫古湜的人的关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俩只是青梅竹马吗?”
林嘉恕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但此刻就好像有一只毛绒绒的猫爪子在不停地刺挠他的心口,痒得让人难受。
听到林嘉恕的问题,乐沁遥忍不住开始认真打量起身前这个男人,长相和身高都挑不出毛病,放在人群中无疑是最出众的那个,至于身材——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卫衣领口处,不大不小的领口,因为刚刚喝水的动作朝一侧倾斜,清晰可见的锁骨,再往里看去,若隐若现的肩头……仅凭这个她就能想象出被衣服包裹的里面,藏着一副多么可口的年轻有活力的□□。
极品!
“弟弟,”她收起自己毫不遮掩的、探究的眼神,“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就是柚子吧。”
笃定的语气,林嘉恕惊了一跳,乐沁遥神情自若,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坦荡光明,传递出来的信息全是“我已经洞悉一切”。
这样的情境下,他无法否认,也不需要否认,被温笛最好的朋友知道并不是一件坏事,他需要帮助。
“嗯,被你看出来了。”林嘉恕仰头将罐装饮料一口饮尽。
乐沁遥有些意外林嘉恕的坦率,同时也从心底欣赏他的直接。
“你应该不是住进这之后才喜欢柚子的。”
林嘉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身走出厨房开始整理餐桌上的残局。
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乐沁遥转了个身子倚靠在吧台上,脸上露出洞悉一切后了然的笑意。她看着林嘉恕,徐徐开口:“柚子八月份的时候刚和上一任分手,不会那么快就进入新的恋情。”
林嘉恕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说实话,你和柚子的年龄差距有些大。以我对她的了解,你要想追到她,难度很大。”
“我知道。”
“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林嘉恕抬眼看向乐沁遥。
突然升起希望之光的眼睛,乐沁遥不禁笑起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说了又好像没说,林嘉恕点了下头。
“最大的竞争对手我猜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明眼人都能猜出来。
“古湜。”
牙齿摩擦,缝隙中吐出这两个字。
“加油,”乐沁遥做好了吃瓜的准备,“我会默默给你鼓励。”
“Yoyo姐,”林嘉恕将整理好的餐盒一起收进袋子后很认真地看着乐沁遥说,“我喜欢温笛这件事可以拜托你先帮我保密吗?我不想给她造成任何困扰还有负担。”
“明白。”
虽然瞒着温笛让乐沁遥有种背叛朋友的感觉,但当事人都开口了,她实在没办法拒绝,而且感情这种事,她作为旁观者的确不应该掺和太多。
“不过我提前警告你,如果你敢欺负或者伤害柚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林嘉恕斩钉截铁地保证:“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从卧室出来,餐桌已经恢复成干净整洁的模样,温笛环顾了一圈,客厅里不见林嘉恕的身影,只有盘腿坐在地毯上和Peter还有小白玩耍的乐沁遥。
“他去扔垃圾了?”
乐沁遥手里拿着逗猫棒逗弄围着她转的两小只,连个眼神也没给温笛,直接反问:“他是谁?”
温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住在我家的男大。”
“哦~你说他啊~”乐沁遥故意夹起嗓子,拉长每个字的尾音,“他上楼了,说什么人工智能小组要开个视频会议。”
温笛突然想起沈女士是跟她提过一嘴林嘉恕的专业,但那会儿她的心思都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要搬进她家住这事上,完全忽略了其他的。
这会儿听乐沁遥再次说起,顿时有了实感,不过涉及到知识盲区,实感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弟弟前途无限量。”乐沁遥抬起头看温笛,“我之前听几个行业相关的客户提起过,他们都说人工智能是未来的大趋势,目前市场上很缺这方面的人才。”
“嗯,”温笛很难忽视乐沁遥脸上带着特殊深意的笑容,“你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奇怪?”
“有吗?就是很正常的笑呀,我平时不是都这样吗?”乐沁遥收了收表情,“好了,不和你们玩了,姐姐我要回家了。”
话题转的自然,温笛没有再纠结刚刚的疑虑。
“今天不住我这吗?”
乐沁遥将逗猫棒放置一旁,双手撑在两侧,借力起身。
“奶奶让我回去陪她吃早饭。”
“所以今天就要回去?”
“对,我妈知道我起不来,让我今晚就回去。”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她这个当小辈却不得不听,谁让她是家里唯一的大孝女呢。
“我送你下楼。”
“好啊。”
温笛套上挂在玄关的棒球服外套,Peter和Wendy看到她准备出门,立马精神抖擞,纷纷跑到她跟头摇头摆尾,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唤着“带我出去玩,带我出去玩”。
乐沁遥抵挡不住她们俩卖萌,心软成一片,提议:“要不一起带下楼吧。”
温笛思索了几秒,拿出手机给林嘉恕发了条消息,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给小白套上牵引绳。
出门的时间正好赶上电梯使用晚高峰,温笛和乐沁遥等了快十分钟才坐上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你们小区的物业真的不考虑升级或者换一下电梯吗?”从单元楼出来,乐沁遥还是没忍住吐槽,“平时也就算了,这要是赶上早晚高峰期,住高层的铁定崩溃。”
“之前业主委员会提议过,但是和钱有关的事,”温笛的语气中也难掩无奈,“你应该知道,一般都很难顺利推进。”
“当时你就应该和我买同个小区的。”
“Yoyo姐,你真的以为是我不想买吗?”温笛瘪起嘴,满脸委屈,“是妹妹我没有这个实力啊~”
乐沁遥停下脚步,抬手捧住温笛的脸颊,胶原蛋白依旧很充足,摸起来手感超级好。
“谁让你当时不肯接受我的帮助。”
的确,如果当时接受乐沁遥的帮助,温笛这会儿就能在二环内天天溜达,还能享受顶级物业公司带来的顶级服务。
可惜,以她的实力哪怕首付有了,之后的月供也吃不消。
“是是是,我们乐大小姐人美心善,都是小的我不识好歹。”
“你知道就好!”乐沁遥松开手,“我前几天在二手房平台看到你隔壁单元有一套房子还不错。”
“你想买?”
“正在考虑中。”
一般这种回答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和乐沁遥认识这么多年,温笛还是会被她家,准确来说是被她奶奶的财力给震惊到,买房就跟洒洒水一样,只要喜欢,完全不在话下。
“你奶奶能同意你搬出来住?”
“不能,但是我和徐敬青达成协议,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把表面功夫做好就行,所以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奶奶,他更不可能。”
“你们俩目前的情况和我刚完结的文很像,一对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无奈接受长辈的安排而走进婚姻的夫妻。”
如果不是乐沁遥,温笛始终无法想象,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实生活中,像她这般独立的优秀女性也会被“家庭”、“孝女”、“安排”还有“婚姻”这些词给禁锢。
“那我们可要让你失望了,等三年的合约期一到我们去办离婚手续。”
“走向也很像。”
“你故意的吧?”乐沁遥抬起胳膊,佯装要敲打温笛。
温笛“噗呲”笑出声,抓住乐沁遥的胳膊,眨巴着眼睛说:“书里面的长辈还会时不时催生。”
“你!”乐沁遥听到“催生”两个字,立马捂住温笛的嘴巴,“可别被我奶奶听见了,我可不想明天听到这个。”
她和徐敬青虽然行男欢女爱之事,但解决生理需求还有欲望,和怀孕生娃的区别差太多了,差了整整一个银河系。
“虽然小朋友可爱的时候是很可爱,但是哭闹起来也是真的烦人!”那个画面只是从她脑海一闪而过,都能让她毛骨悚然,“我没有那个耐心和精力养育孩子。”
“想到一块去了。”温笛收起自己继续逗弄乐沁遥的心思,“等我们老了就一起搬到养老院生活,所以我要趁年轻,多谈恋爱,多睡帅哥!”
说到帅哥,乐沁遥很自然地就联想到温笛家里那位,还有上次音乐节她遇到的MrMystery。
“你家里不就有一位,我看着身材很不错的样子。”乐沁遥笑的像只刚从白兔窝出来,饱餐了一顿的狐狸,“而且又高又帅又年轻,不用可惜了。”
“太小了,我才没有这么禽兽。”温笛的眼神飘向远处,“而且最最最重要的,他是我妈朋友的儿子。”
“小吗?上次音乐节的那个MrMystery不也是男大吗?”
从温笛口中得知她睡了一个男大学生的消息是在音乐节过后的第二天晚上——
为了弥补自己因为工作把人狠心丢下而造成的伤害,乐沁遥一忙完手头的工作就去排长队,给温笛买了她一直很想尝试,却每次都被长龙似的队伍给劝退的网红舒芙蕾。
温笛这人兴趣爱好广泛,且三分钟热度,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爱好,唯独对吃的情有独钟。从认识温笛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不管温笛因为什么事不开心,她只要用好吃的准能把她哄好。
百试百灵,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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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样。
连续打了不下十个喷嚏后,温笛总算把舒芙蕾送进了嘴里,绵软的糕体在口腔内化开,香甜弥漫,舌尖味蕾细胞开始兴奋地活跃起来。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温笛接过乐沁遥手里的纸巾,“好好吃!难怪能成为网红店。”
看着裹着厚毛毯团在沙发上,脸颊红得不自然,无精打采的人,乐沁遥不免有些担心:“是鼻炎还是感冒?”
“感冒。”温笛指了指桌上的陶瓷杯,“你来之前我刚喝了一包感冒灵。”
“好端端的怎么会感冒?”乐沁遥将温笛用完的纸巾扔进边上的垃圾桶,“昨天晚上我走之前还好好的。”
“早上泡完澡没及时吹干头发,所以就着凉了。”
早上?
乐沁遥抓住关键信息,问:“你昨天到家很晚吗?怎么一大早泡澡?”
糟了!温笛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把乐沁遥走后发生的事告诉她。“我昨晚……”实在是不好说。
表情怪异,眼神躲闪,绝对有猫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昨晚把一个男大学生给睡了!”
温笛憋着一口气把话一骨碌吐出来,说完立马将头埋进了双膝间。
什么?
乐沁遥的眼睫毛不自觉地快速煽动,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温笛!”
巨大的一声。
温笛感觉自己耳膜快要震开了,她抬起头,只抬了几公分,不敢多,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看乐沁遥。乐沁遥在笑,唇角的弧度很大,一点也不像一般人听到这种爆炸消息后应该表现出的样子。
“保护措施都做了吧?”她问。
温笛忙不迭点头,自我保护的意识她还是有的,并且很强。
“多亏你给我的那盒东西。”
“所以灵感找到了吗?”
“昂,找到了,写完就发上去了。”
“怎么样?”
温笛一时区分不了乐沁遥的这个问题是针对她昨晚发生的事,还是读者的反馈。
“还不错。”
不会出错的回答。
“我就知道昨天晚上肯定会遇到让你有冲动的人!在现场的时候我的预感就超级强烈!”
“你不觉得太出格了吗?”
其实早上醒来的那一瞬间温笛就后悔了,后悔冲动行事,她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往常几段恋爱,按照节奏到床上这步都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感情很重要,纯粹被欲望支配的性不是她想要的。
“生活太无聊,偶尔也需要刺激。”乐沁遥总是看得很开,“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放纵一次没什么。”
温笛小声说:“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自己去喀什那次?”
“嗯。”
“那都快五年前的事了,虽然也很刺激,但古湜是熟人。”
“……”
-
音乐节……
温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难言。
“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来着。”
“什么?”乐沁遥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上次的男大……”
还是难以启齿。
“上次的男大怎么了?”乐沁遥跟着重复了一遍,“他找到你了!?”
“算,算是吧。”
“算是?”把人的兴致勾起,又吊着,乐沁遥急死了,“怎么回事啊?你快点告诉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温笛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吐出,一鼓作气。
“林嘉恕就是那个男大。”
我靠!
果然!
“我就知道你们俩关系不简单!”乐沁遥缓缓地将双手环胸,扬起下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温笛有意逃避乐沁遥审视的目光。
“当然是男性power啦。”
那晚的画面悄然跃出,温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上涌。
“还,还行吧。”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说还行,那就是相当不错了。”
“我可没这么说。”
“我懂,我都懂。”
作为温笛最好的朋友,乐沁遥已经到了只要温笛一个眼神和表情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还有潜台词是什么。
温笛目光闪烁:“我们俩已经说好不再提那件事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确定他也这么想?”
“他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
乐沁遥笑而不语。
在这样的注视下,温笛感觉自己好像脱光了衣服,全方位毫无保留地展示一切。
“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
“他们俩谁更厉害?”
8. Wendy and Peter I
乐沁遥上回就想问这个问题,奈何温笛得了重感冒,加上她不认识被温笛睡了的男大,问了也不会有后续,但是现在情况可完全不一样了。
“啊?”
温笛一时反应不过来,但看见乐沁遥脸上露出像狐狸般的笑容,立即意识到她口中的他们俩指的是谁。
“乐沁遥!”
“在!”
“不许再问我这种问题。”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我不是也会和你分享嘛。”
“那是你主动的。”
“都一样。”乐沁遥晃了晃温笛的胳膊,依旧没有死心,“我都没问你其他的,只是问他们俩。”
嗯?怎么搞得她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也就睡过三四个男人,多吗?
“你可千万别在我妈面前说这些,要是被她听到保不准会疯。”
“我知道,我哪敢和沈阿姨说这些啊。所以,谁更厉害?”
今天是不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温笛认命,凑到乐沁遥耳边说:“都不错。”
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情如火,鲜明的对比,唯一相同的,都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给予了她极致的体验感。
乐沁遥离开后,温笛带着Peter还有小白去小区附近的公园转悠,这一转悠就是一个多小时。
又走又跑,脚步不带停的七十多分钟,她总算是领略到什么叫做被狗支配的恐惧,平常半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事,多了只狗,时间立马翻了一倍多。看小白|精神抖擞的模样,感觉还能再来一个小时。受到它的影响,Peter也很兴奋,哪怕已经累趴下,被它叫唤一两岁后就又变得生龙活虎的。
这只叫Wendy的萨摩耶的精力怎么能这么充沛和持久?Panpan也不像她这样啊!
“汪!”
Wendy转过身子,催促蹲坐在公园石阶上休息的温笛赶快起来继续活动。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温笛好声好气,卑躬屈膝。
“汪!汪!汪!”
Wendy油盐不进,我行我素。
温笛站起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小白。她要让小白明白,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今天一定要让它彻彻底底地知道什么是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温笛攥紧绳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回家!”
Wendy见势不妙,立即平趴在地,咬紧禁锢它自由的那根绳索:“汪!”
听不懂一点人话!
大战一触即发。
温笛使出全身的力气,Wendy咬紧牙关不松口。
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路人停下脚步围观人狗大战。
“这是还不想回家呢?”大娘乐呵呵,转头就和同伴“私语”,“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养狗,把狗当自己孩子。我天天逛公园都能瞅见这幅场景,跟耍猴戏似的,怪有意思。”
“妈妈,你看那只小白狗,趴在地上好好玩啊。”小姑娘蹦蹦跳跳,拽着妈妈的手摇晃撒娇,“我也想要小狗狗。”
“小姑娘,你这样是拽不动的。”大爷背手,边上跟着一只大金毛,模样很是乖巧可爱。
“得哄它,它开心了才会愿意跟你回家。”
大爷有自己的养狗心得。
温笛嘴角抽搐:“它挺开心的,就是不想回家。”
“那是没玩够。”
“都一个多小时了……”
“嗐,我家旺财每天都要遛三个小时。”
“……”
嗐,大爷的心得也是靠时间摸索出来的。
“这不是我的狗,我就是帮忙遛一下。”温笛扶额抹汗,十一月的天竟然给她热出了一身汗,“我得带我的猫回去了。”
大爷瞅了眼站岗似的黑猫:“猫还要遛呢?”
“啊?嗯。”
“稀奇。”
不是聊狗的吗?
“它主人不在家?”大爷的注意力重新放回龇牙咧嘴的萨摩耶身上,“这么犟的狗应该只听主人的话。”
闻言,温笛犯难了。这要找犟狗真正的主人她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就算是找到了也没办法让主人过来把它接走。
“主人的外甥可以吗?”
“外甥?”大爷一愣,“它熟不?”
温笛回想了一下:“熟吧。”不熟能把它带到自己家吗?
“那也行。”
大爷前脚刚走,温笛后脚就给林嘉恕发了消息,让他过来把小白带回家。
收到温笛发来的消息时,林嘉恕正在梳理代码逻辑。他和室友蒋墨、钱知时组建了一支小队伍,九月份刚刚报名参加人工智能大赛。信院除了他们队,还有两个队伍也报名了。
距离正式比赛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按照大赛的章程,他们需要先提交案例,然后进行线上技术比赛,成绩合格的队伍会由赛委会统一安排,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在京州进行答辩、案例实操。
“阿恕,排查出问题了吗?”
视频会议还在继续。
蒋墨感觉自己眼睛快瞎了,一行一行代码看下来,逻辑很清晰,注释也很完整,怎么就突然跑不起来了呢?
“我感觉有好几只死蚊子在我眼前飞。”钱知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们呢?”
蒋墨抽了抽嘴角:“您老先歇着吧。”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呢。”
钱知时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蒋墨身后:“我们都看一下午了,就是看不出有什么毛病。阿恕,靠你了。”
林嘉恕滑动鼠标,眼睛紧盯屏幕,视线跟随者代码滚动。手指停顿,画面定格在一串判断语句上,截图,红线圈出,切到微信,发送图片。
动作一气呵成。
“看群消息。”林嘉恕从椅子上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和椅背上的外套,“我现在要出一趟门,有事直接在群里@我。挂了。”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指尖就毫不犹豫按下了挂断键。
蒋墨点开图片,瞬间瞪大眼睛。注释完美无瑕,说明思路是完全正确的,然而,其中一个判断条件多打了个字符,程序陷入了死循环。
无fuck说:【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白瞎我一个下午加晚上!】
【不行!我得出去吃顿好的安慰自己幼小的心灵。】
钱知时拍了拍蒋墨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动:“你应该请我和阿恕吃一顿好的。”
“请!周末就请。”
死循环消失,代码顺利运行起来。蒋墨又气又恼地合上电脑,紧接着有一个新问题冒了出来。
“阿恕周末回学校吗?”
“不知道啊,你问问。”
说行动就行动。
无fuck说:【阿恕,你这周末回学校不?我请你和老钱吃顿好的。】
Peter:【不回】
“怪冷酷无情的,”钱知时打趣,“不如他现在的网名那么平易近人。”
“你说他怎么会突然用一个这么老土的英文名当网名?”
蒋墨百思不得其解,认识林嘉恕三年多,在改网名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么冷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尤其是从音乐节回来之后,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到处散发个人魅力,惹得学校里不少女生春心荡漾。
钱知时想起自己偶然瞥见林嘉恕的手机,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分不清是备注还是原始网名。
“应该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有关。”
“我是猜到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我。”
“我就知道那个女孩子在他的微信里面叫Wendy。”
“Wendy?”蒋墨砸吧了下嘴,灵光一现,“《PeterPanandWendy》?好土啊!”
“土不土的有什么关系,比你当舔狗强。”
“……”
-
林嘉恕根据温笛给他发送的定位一路跑到公园,远远的就瞧见一人一猫一狗全都待在一颗叶子大半都已经泛黄的槐树下面。
微风轻轻吹起,叶子摇摇欲坠,连接叶片和枝丫的小枝杆逐渐松动,终是离开了滋养它的大树,飘飘忽忽落下,落到了温笛脚边。
温笛俯下身子捡起那片落叶,唇角微微扬起,将叶子递给惬意地趴在她腿上的Peter闻。Peter嗅了嗅,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又侧过身子,把叶子凑到蹲坐在边上的Wendy闻。Wendy哈赤哈赤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没有搭理她,一副没有玩够的模样。
“小白,不要不识好歹,小心我不让你和你表哥进我家。”
表哥?
是哦!Wendy是他小姨的女儿,他可不就是它的表哥嘛。
Wendy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温笛:“汪!”
“我才不怕你呢。”温笛笑起来,拍了拍Peter的大腿根,“Peter你快看,小白发癫了。”
“汪!汪!汪!”
林嘉恕有些于心不忍,不想破坏一副如此美好惬意的画面,可距离已经足够近,近到Wendy一转头就发现了他。
Wendy兴奋地想往他这冲过来,尾巴快速摆动,急切地叫唤着。温笛立即意识到什么,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铜黄灯下,神情有些茫然,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明亮。
腿长就是好。
看见救命稻草的第一眼,温笛由衷地感叹并羡慕。
第二眼,视线稳稳落在了林嘉恕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上。人一放空就容易瞎想,想的都是已经发生,或者期待发生的。
她的脑海里赫然浮现那晚的场景,赤口口体,好身材一览无余,他在她身下,屈起双膝,上下动作的时候,膝盖就快顶到她的肩胛骨……
一股燥热涌上心头。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恋男人的身体了?
算一下日子,也快来例假了,所以肯定是受了激素的影响。
肯定是。
一定是。
不能不是。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温笛摆手,起身将套住小白的牵引绳交给林嘉恕,“我先带Peter回家,它有些累了。”
“我跟你一起。”
“它还没玩够。”
温笛看着在林嘉恕边上乖乖站着的小白,此时的模样就跟大爷边上的金毛一样,一样的乖巧可爱。
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林嘉恕低头下达指令:“回家。”
Wendy应声:“汪!”
这,这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温笛恶狠狠回瞪了小白好几次。林嘉恕将温笛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高高扬起,怎么也压不住。
温笛下定决心再也不带小白出门。狗仗人势,在她家里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出门都不给她面子。
这狗谁爱遛谁遛,反正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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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直自己的腰杆子。
“你小姨快回来了吗?”
“后天上午的飞机。”
温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问:“他们不是自驾游吗?”
“她前男友不回来。”
前……前男友?
虽然温笛极力隐藏自己吃惊的模样,但林嘉恕还是不难察觉到。
“旅行的时候暴露了对方很多的问题,分手不是坏事。”
“也是。”
温笛想起自己和上上任男友分手就是因为一起出去旅游,结果在途中发现对方超级多小毛病,最不能忍的就是不做事,又爱指手画脚。
“那是不是要送Wendy回它自己家了?”
“嗯,后天晚上我送回去。”
这是温笛第一次喊出小白的真名,Wendy受宠若惊,几个箭步回退到温笛身前,仰着头,吐着舌,冲她卖萌。看在Wendy马上就要被送回去的份上,温笛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它表现出的一切不礼貌、不文明、不尊重她的行为。
以后再想见到它恐怕很难了。
站在一旁目睹温笛和Wendy的关系由破裂到冷战,最后重归于好,整个过程都没有超过半个小时的林嘉恕,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温笛蹲在地上,仰头看林嘉恕。路灯昏暗,照不清他的脸,但就是这么朦朦胧胧的光线,给他身上罩了一层柔和的滤光。
猝不及防出现的氛围感。
如果这会儿有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社交平台肯定能收获不少点赞。
温笛起身,两人距离近了,她这才看清他眼角也染上了浓浓的笑意,笑容很干净纯真,也很好看。
心脏“扑通”一震。
“你刚刚在笑什么?”
温笛收回视线,努力平复自己突然不受控制的心颤。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刚的样子很可爱。”
林嘉恕没有叫她姐姐,温笛有点不习惯。
“你还是继续叫我姐姐吧。”
温笛继续往前走,林嘉恕快步跟上。
“姐姐,”林嘉恕很听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准确来说,是我和我小姨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小姨知道我带着Wendy住在你家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她很想当面感谢你,让我一定要带你去她家吃饭,她要亲自下厨招待你。”
“不,不用这么麻烦。”温笛下意识拒绝,“你们没给我添什么麻烦。”
相反的,林嘉恕住进来之后,温笛明显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公共区域每天都很干净,Peter和Wendy吃喝拉撒之后的工作也被他主动包揽,昨天还蹭了他做的晚饭……
“我猜到你会拒绝,但是这就糟了。”
温笛不解:“嗯?”
“你不了解我小姨的个性,如果你不去她家,她就会来你家把你带去她家。”
“啊!啊?”
“她就这样,我妈老说她虎,让她改改,但是她随心所欲惯了,连我二姥姥、二姥爷都拿她没办法。”
温笛没法想象那个场景,只觉得心慌。
“但是这周日我已经约人了,以后再去可以吗?”温笛最擅长画饼,“有时间我肯定去。”
“Yoyo姐吗?”
“不是,是我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目送乐沁遥的车驶出车库后,温笛就把古湜的账号从微信黑名单里拉了出来。仔细一算,他的账号在她那份并不长的列表里,躺了快五年的时间。
好友申请在她刚发送完,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成功通过,古湜仿佛提前算出她会在今天这个时刻给他发送添加好友的申请。
提示消息弹出的瞬间,她忽然有些恍惚。
古湜用的还是以前的网名,以前的头像,是她花了很长时间专门给他选的。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般。
可另一个她却又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他们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
“古湜吗?”
“嗯。”
温笛纳闷林嘉恕怎么会知道古湜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在她回屋接电话的时候,乐沁遥肯定不小心说漏了嘴。
“Yoyo姐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关系很亲。”
关系很亲……
“嗯,很久之前。”
“发生什么了吗?”
要说发生了什么,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只是关系慢慢就淡了。
因为距离,因为时间。
温笛踢开脚尖的小石子:“没发生什么,只是很久没有联系、见面,自然而然就生疏了。”
林嘉恕悄悄观察温笛的情绪变化,但温笛这会儿隐藏得非常好,或许是有意为之。
这一刻的温笛和之前的每一瞬都不一样。
她喜欢过他。
显而易见。
那现在呢?
她还喜欢他吗?
林嘉恕不敢问,也没有立场问。
“他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温笛笑了笑,没有否认林嘉恕的说法:“毕竟从小就认识。”
谈话间,温笛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
快递?但是她最近没买东西呀。
温笛按下接听键:“喂,您好,请问哪位。”
“柚子,是我。”
9. Wendy and Peter I
古湜的声音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滑进了温笛的耳朵里。
依旧那么温柔,岁月沉淀后还添了几分沉稳,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周遭的一切就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待会儿再聊。”
温笛慌乱地挂掉电话。
太突然了,她还没有准备好。
可挂断还没有几秒钟她就后悔了。
都说输人不输阵,她怎么这么怂,对方一通电话就把她给吓傻了?这要是见到面,她岂不是被人压的死死的?
不行,她得找回自己的气势。
温笛深吸一口气吐出,转过头看着林嘉恕,抱有歉意地说:“我要和我朋友打个电话,你能先帮我把Peter带回去吗?”
林嘉恕接过温笛怀里昏昏欲睡的Peter:“好。”
从温笛的种种反应,他已经猜出刚刚那通电话的主人,以及她现在所说的朋友是谁。虽然抓心挠痒,但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看到林嘉恕带着Peter和Wendy安全通过斑马线,温笛收回自己的视线,环顾一圈后找了个比较合心意的位置。
做好心理建设,温笛回拨电话过去。
嘟声响起,在第二声前被对方接通,古湜成功预判了她的想法和行动。
开局不利。
“忙好了,”温笛挺起胸膛,“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古湜没有拆穿温笛拙劣的演技,弯了弯唇:“我的手机丢了,怕你有事找不到我,所以借了同事的备用机给你打电话。”
“啊?能找回来吗?”
温笛几年前有过丢手机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痛,大半个月的工资搭在上头不说,最最最最让人难受的就是相册里上千张珍藏的照片彻底找不回来。而且那会儿不像现在可以直接打电话或者线上办理挂失,她需要跑各个地方线下进行挂失、补办手续。鬼知道她跑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人眼色,被插了多少队。
“有点难度,刚刚查了医院的监控,暂时没有线索。”
古湜走出医院的行政大楼,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你手机上绑定的东西多吗?”温笛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古湜,“最好先把手机号、支付宝账号还有微信账号挂失。”
“都已经挂失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温笛替古湜松了口气。
他刚回国,肯定有很多东西都还不够熟悉,不过好在聪明,懂得丢东西后的基本操作是什么。
“柚子。”
古湜轻轻地唤了一声温笛的名字,和以前一样,温柔又坚定。温笛觉得自己好像透过手机看见了古湜,看见他此刻在用什么样的表情喊她,一定在笑。
她低头看着脚边的落叶,温吞地应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他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沉默。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温笛想起这几句诗,恨不得当场朗诵出来,和小时候一样,用这些打破她和古湜之间的沉默以及尴尬。
“没什么。”古湜松了松牢牢捏住手机的右手,“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晚安。”
“拜拜。”
温笛撒谎了,她没有邀请古湜吃饭,古湜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和她见面的意思。
看着挂断的通话界面,一股莫名其妙、无法言喻,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感受到的情绪从胸腔溢出,一路蔓延至大脑前额叶。
温笛踢开脚边的落叶,力道没控制好,尘土被脚尖带起,最后一大半掉在了帆布鞋的鞋尖,还有绳带上。
烦死了!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把沈女士交代给她的任务完成。
然而,明天是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一天。
温笛总有理由和借口。
她需要最佳的状态出门,但是最近没有克制食欲,胖了;她需要最佳的着装,但是在家待久了,衣柜里几乎都是屌丝装,没有可以让她惊艳出场的衣服;她需要完美的发型,但是上个季度她才烫染过头发,不适合再折腾;她需要,她需要……
她最需要的就是让古湜知道,她过得很好很好。
乐沁遥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毫不留情面地挑明:【你就是想让古湜后悔,但是又怕他不后悔。】
温笛有些窘迫,乐沁遥总能一针见血,把她心里那些不敢摆在台面的东西掏出来。她并不反感乐沁遥这么做,相反的,她就是需要她这么做。她需要有个人,可以让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阴暗的、脆弱的一面剖露出来。
Wendy:【又被你看出来了[苦涩.jpg]】
YO!起来嗨:【你这状态还有想法都太像“前女友”了。】
【我最了解了。】
前女友?
是哦!她真的好“前女友”。
尤其像那些心有不甘,再一次见到前男友,想要惊艳对方,让对方看到自己没了他却过得比有他还要好,让他感到后悔莫及的前女友。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昂起高贵的头颅,下巴指着他,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最最最重要的,一定要表现出对他的“关心”——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可问题是,她不是古湜的前女友。
Wendy:【我知道了!】
YO!起来嗨:【知道啥?】
Wendy:【我现在这样肯定是因为太久没见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他最帅最好,也是我最最最喜欢他,但是又不得不得放弃他的时候,然后经过自我想象后的不断美化,导致自己产生对他余情未了的错觉。】
【外加上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懵懵懂懂,开窍之后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他,竹马还有白月光,buff叠满了。】
肯定是这样。
YO!起来嗨:【你确定只是因为这些?】
Wendy:【当然!准确来说是四年半,四年半诶!你知道四年半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多少吗?】
温笛翻开相册,把自己前段时间去参加发小的婚礼照片以及几年前的合照一起发给乐沁遥。
Wendy:【你看这两张照片,第一张是我发小三年前刚回垌源我们聚会拍的照片,第二张是我十月末参加他婚礼拍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乐沁遥瞪大了眼睛,这对比,仿佛大变活人,不对,是大吃活人。
YO!起来嗨:【我有点面熟诶!是不是小李子?大学来我们学校找你玩的那个?】
Wendy:【就是他。】
YO!起来嗨:【我记得他那时候很瘦啊!这才多少年没见,怎么回事?】
Wendy:【就是家里拆迁,又中了彩票,每天不是在家吃吃喝喝,就是和老婆到处飞飞飞,逛吃逛吃。】
YO!起来嗨:【懂了,幸福肥,我也想要拥有这种简单、纯粹的幸福。】
Wendy:【鲨人诛心!你奶奶比他家有钱多了!】
乐沁遥捂住嘴巴,咽下自己差点蹦出来的笑声。眼睛小心扫视,路过坐在会议室最前面凝神听讲,模样专注认真的男人时,忍不住逗留。
难怪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这场景下的确很帅,尤其西装革履的,更是有型,让人心痒痒,忍不住想要撕开他那身碍眼的衣服,狠狠疼爱一番……
兴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专注集中,男人偏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男人紧绷的眉心松了松,唇角溢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乐沁遥没有搭理,继续扫视,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开小差之后才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和温笛的聊天上。
YO!起来嗨:【所以你觉得只要古湜变丑变胖,你就可以坦然面对他了?】
Wendy:【当然!我就喜欢帅的、身材好的。你就说我哪个前男友不帅、身材不好?】
YO!起来嗨:【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全TM是帅哥[嫉妒.jpg]。】
温笛骄傲地扬起下巴,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她身为颜控的自觉。
行!她下定决心。
Wendy:【31号!我决定那天请他吃饭。】
YO!起来嗨:【Areyousure?跨年夜,这日子也太暧昧了吧!我怕你一不小心又栽进去。】
Wendy:【你知道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我们俩现在就像奔现前的网友,还是那种不熟的网友。】
重新加上好友一个多月了,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联系的频率并不高,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提见面的事。
YO!起来嗨:【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算了,等你见完古湜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解决问题。】
温笛在客厅的挂历上用红色的记号笔圈出三十一号,并写下标注——
「出门」
林嘉恕下班回来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被红圈圈住的特殊日期,男人的直觉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和温笛同住的这一个多月,他逐渐摸清了她的一些小习惯。比如眼前的这个定制Peter挂历,是她为了方便自己看日期,以及提醒自己而挂的。重要的日期还有事件都会提前圈出以及标注,诸如Peter年度体检、稿件提交、新文开坑存稿等。
“三十一号”、“出门”、“跨年夜”,红色的记号笔,种种一切都表明那天她将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
-
晚饭依旧是林嘉恕掌厨。
温笛总能凑巧赶上最妙的时间,也就是最后一道菜上桌的时间。
“晚饭已经好了。”
林嘉恕招呼温笛落座,和平时一样,把碗筷都帮她提前准备好。等人落座后问:“今天还是不吃饭吗?”
温笛的减肥大计正在进行中,从第一天到现在经过严格的饮食控制,已经掉了五斤,距离目标体重还有三斤,而距离三十一号晚上只有四个白天了。
时间紧迫,吃完这最后色香味俱全的一顿,她就要吃水煮菜了。
“对。”温笛夹了一块让人口水直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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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炒黄牛肉,“明天不用准备我那份菜了,我准备自己做。”
闻言,林嘉恕眉梢轻轻一挑:“减肥?”
温笛的挂历除了记录重要的事件,最近一段时间也会隔一两天就写下两位数的数字,偶尔带小数点。
一看就是体重。
“你已经很瘦了。”林嘉恕的视线落到温笛日渐突出的锁骨上,“再瘦对身体不好。”
温笛摇头:“还不够,我要瘦回大学刚毕业时候的体重。”
“不会营养不良吗?”
温笛开始相信林嘉恕说的没谈过恋爱或许是真的了,对女生的体重真的没有概念。
“不会,BMI接近正常的临界值,不算太瘦。”
林嘉恕若有所思,温笛最近的努力应该都是为了三十一号,或者说是为了那个叫古湜的男人——
减肥、运动、购置的新装、新染的发色、新做的指甲……
一股名叫妒忌的火焰从心底升起,迅速高涨。
他以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能够拥有那么一点可能,让温笛改变看法,不再单纯把他当做弟弟,而是男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可能让她心动的男人。
可是他小瞧了竹马的威力。
“对了,”温笛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是不是说要回京州参加比赛?”
“明天上午十一点的飞机。”
比赛加上元旦,他在京州要待近一周的时间。
危机感再升级。
温笛点头,并主动揽下待会儿洗碗的工作:“那你今天早点休息,待会儿我来收拾。”
林嘉恕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需要把握时机:“你今天晚上还要工作吗?”
“要。”
前几天提交的出版稿番外不够,需要再补两章的内容,温笛刚把大纲理出来。
“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类似的问题,加上今天这次,差不多已经有七八次。
温笛摇头,回绝了林嘉恕的好意:“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意料之内的回答,林嘉恕却依旧难掩失落。
沉默片刻后,他再一次主动挑起话题:“我请了周四周五的假,三号早上八点的飞机回陵禾。”
听到林嘉恕的话,温笛问:“你家就在京州对吧?”
“嗯。”
京州,京圈。
温笛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起。
看林嘉恕平时的举止还有吃穿用度,家庭应该挺富裕的,而且她听沈女士说过,她们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很羡慕,也很为杨阿姨开心,在他们那个年代可以嫁给在京州创业成功的富一代。
事实证明,沈女士还是太小看“京州”和“富一代”这两个词的含金量。
她顿时来了兴趣:“你认识有钱人吗?那种在京州几代都有钱的有钱人。”
“你对有钱的定义是什么?”林嘉恕反问。
定义?
温笛将自己新文的背景设定告知林嘉恕——
她正在存稿的新文男主之一是京圈赫赫有名的富三代,家里除了有钱,上头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是圈里圈外很多人都想巴结攀上的对象。
对于男主本人以及其家庭而言,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资产,钱对于他们而言就只是一串数字,是每天都在不断往上涨的数字,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只为了赚钱,而是要建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温笛描述得绘声绘色,面部表情丰富生动,每回说起自己的文她都很激动。她很热爱自己的写作事业,虽然身边无条件支持她的寥寥几人。
好吧,只有乐沁遥和她表妹沈少菲,至于她妈妈沈家媚女士则在支持和不支持之间反复横跳,一段时间一个样。
“大概是这种程度的有钱。”她眨了眨眼睛,放下筷子,手托着脸颊看林嘉恕,“典型的资本家和上位者。”
林嘉恕很难不对这样富有生命力的温笛动心,但是他没有她现在所需要的资源。
“要让你失望了。”
温笛倒没有失望,创作总会在现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夸大。
“这个男主的人设是不是太夸张了?其实我写的时候就有种太浮夸的感觉。”
不过挡不住现下流行上位者为爱低头、发疯的设定,读者尤其偏爱京圈公子哥和娇软女主,但是娇软女主从来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因此只能在男主身上叠加流行元素。
看着温笛有些苦恼的样子,林嘉恕想起某个很久没联系的人,“我有个不太熟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他小叔有一家公关公司,人脉很广,或许认识你说的那种有钱人。我回去之后把资料收集好给你。”
温笛并不希望林嘉恕费心,尤其听到“不太熟的朋友”这五个字之后,更不想麻烦他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在网上多找找需要的资料就行,男主的背景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篇幅不会很多。”
“没事,刚好他上次问过我什么时候回家,他要去我家蹭饭。”
蹭饭?这真是不太熟的关系吗?
怎么感觉自相矛盾。
“而且,我很开心你能找我帮忙。”
10. Wendy and Peter I
为了感谢林嘉恕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辛苦付出,以及将要给予她的帮助,温笛决定周六早上送他去机场,因此睡前特意定了闹钟早起。
七点的闹铃准时响起,温笛从睡梦中惊醒,困意弥漫整个大脑,迷迷糊糊中有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小人一:“要不别送了,反正林嘉恕也不知道你准备送他。”
小人二:“人家辛辛苦苦给你做了一个多月的饭,每天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且还为了你去联系不太熟的朋友,你就早起一天送人去机场都做不到吗?”
小人一:“可是我真的好困好困好困!”
小人二:“回来也能补觉啊!表达谢意可没有这么多机会,难道你想一直欠着别人的情?你和人家的关系也没亲到这种程度吧?”
小人一:“行行行,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斗争结束,温笛挣扎着睁开眼。睡在枕头边上的Peter惊恐地回过头看她,喵了一声,和她一样,也是没睡醒的样子。
打着呵欠从房间出来,正好遇到拿着行李箱下楼的林嘉恕。
林嘉恕看到温笛的瞬间,有些意外,住进来这么久从来没有在早上时段见过她。
“你准备出发了吗?”温笛的呵欠一个接着一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八点出发。”林嘉恕将行李箱放到玄关,“现在准备做早饭,你呢?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要出门吗?”
一个个问题抛出,视线也随之快速地将温笛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她今天穿了一身和往常在家完全不一样的衣服,灰色的系扣针织衫,胸口别了一个黑色的丝绒蝴蝶结,下身搭配了一条深灰色色的百褶长裙。
很适合出门约会的一套穿搭。
见面的时间提前了吗?又或是除了今天要见面,原定的跨年夜也要见面?
林嘉恕敛了敛眸,收回视线。他警告自己要冷静下来,温笛想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想见什么人也是她的自由,他无权过问,更无权干涉。
因为他只是一个配角。
可妒火并不会因为他的理智而熄灭,也不会因为他认清自己的角色而湮灭。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小气善妒的人。
“我送你去机场,早上不好打车。”温笛拢起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先去洗漱。”
直到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传出响声的那一刻,林嘉恕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温笛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好像说她要送他去机场。
所以她早起和出门都是因为……他!?
笑意先是从他的嘴角绽放,弯起的弧度牵动面部肌肉的走向,笑意蔓延至眼尾,沉入眼睛里面,又攀上眉毛。
湮灭妒火其实很简单,只要确认温笛在乎他就可以。
-
出门的时间和林嘉恕计划的一样,八点,不早不晚。
车子从小区地下车库驶出,温笛打开车载蓝牙,准备播放音乐之前,象征性地询问林嘉恕的意见。林嘉恕整个人沉浸在喜悦中,温笛说什么他只管点头说好。
怪怪的。
温笛借着等待绿灯的时机,转过头看林嘉恕。
阳光从车窗外倾泻而下,落在男人干净白皙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浸染一层金色的光泽,无可挑剔的侧脸,仿佛雕塑般精致。
这么优秀的皮囊,怎么会没谈过恋爱呢?
温笛的目光很坦荡,丝毫没有偷看一个人时该有的自觉。
林嘉恕余光注意着温笛的动向,见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立即将舌尖抵在自己上排牙齿后面的上颚,闭紧嘴巴,用鼻子呼吸,网上说这样做能让侧脸呈现最好的效果。与此同时,他也绷紧自己的背部,防止头部前倾,弯腰驼背是气质型男的大忌。
[Hey
跟我谈场恋爱吧
无论寒冬或盛夏
在这个浪漫的城下
美好正在发芽]
车载蓝牙正在播放温笛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暧昧氛围很满,恋爱气息很浓,又到了一年中最适合谈恋爱的季节。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绿灯亮起,温笛松开脚刹,车子启动,慢速通过斑马线,随即开始加速。
“嗯。”
“当一个女生对你的感情生活开始感兴趣,那就说明她很有可能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钱知时的人生名言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不应该啊。”
温笛有些难以置信,像林嘉恕这个年纪的男生真的可以忍住不谈恋爱吗?
“为什么这么说?”林嘉恕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很浓,“我有个室友和我一样,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嗯?现在母胎solo的男大学生概率这么高了吗?”
“也不是,只是刚好我和他都有喜欢的人了。”
温笛想起上回乐沁遥问林嘉恕的那些问题。
“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你们学校的吗?”
可这样更怪了,有喜欢的人,但是那天晚上又和她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开房,经不起一点挑拨。
温笛突然有些反胃。
林嘉恕观察着温笛的每个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错过她稍纵即逝的怪异模样,不难猜出她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好的形象一旦形成就很难修正,他需要补救。
“不是,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朋友。”
青梅竹马!
“她有喜欢的人了。”林嘉恕趁热打铁,语气有些可怜,“喜欢了很多很多年,那个人前不久刚回国定居。”
竹马PK白月光,外加单相思!
原来林嘉恕拿的是深情男二的角色,有让人心疼的资本,但不洁,爱女控大忌。
“他们在一起了吗?”
温笛好奇故事的走向,纵观现在的言情文,这样的设定,大多是破镜重圆加久别重逢向的。她不排除自己也会写这样设定的文,所以提前汲取一些灵感也不错。
“还没有。”林嘉恕可不希望他们的进度这么快。
“你朋友喜欢的那个人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语气越发沮丧了。
温笛向林嘉恕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那你还有机会,别气馁。”
闻言,林嘉恕的眼睛立马发出两道闪耀的光芒:“你真这么觉得?”
温笛被林嘉恕的情绪转变吓到:“真,真的。”
天降打败竹马白月光。
男二上位的文也不是没有。
“可是我不知道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顺其自然,不要心急。如果可以的话多在她面前出现,让她注意到你,尤其是注意到你的好。”
青梅竹马虽然有先天独到的优势,但两个人太过于熟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一旦其中一方产生超越朋友的感觉,要想迈出第一步那就比登天还难。
表白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如果另一方并没有相同的感觉,那之后他们应该怎样坦然相处?
失去一个交心的挚友远比失去一个喜欢的对象更让人感到可惜和遗憾。
温笛至今也没有想到好的方法破局。
“这个应该不难。”果然当时的选择是对的,林嘉恕忍不住高高扬起唇角,“什么时机适合挑明呢?”
温笛凝眸思考了一会儿:“等到你明显感觉到你们已经进入到暧昧阶段,差一步就能捅破窗户纸的时候。”虽然这方法并不适用于她和古湜,“前提是她已经不喜欢,或准备放弃之前那个人。”
按照现在的进程,走到温笛所描述的这步,林嘉恕还需要很多努力和很长时间,尤其在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情况下。
“很困难。”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那个没有见过的竞争对手太强大了。”温笛缓了缓又说,“我知道不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既然你很喜欢她,也希望对方能够喜欢上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和其他人那个了。”
“什么?”林嘉恕一愣,在看到温笛脸上露出有些许尴尬的模样后立即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什么,他忙解释,“我就和你开过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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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他人,也不会有其他人。”
话很直白,温笛瞅见林嘉恕脸颊的红晕,尬笑了几声:“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她也不知道。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飞驰,很快就抵达目的地,比林嘉恕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一刻钟。
开进航站楼前,林嘉恕收到蒋墨的消息,他和钱知时坐地铁从学校出发,路程比他近,所以比他还早了十分钟抵达机场。两人此刻正在三号航站楼出发层的临时停车区等他。
“那两个人是你的同学吗?”温笛的视线落到五号门前,穿着一短一长,都是黑色面包羽绒服的人身上。
林嘉恕扭过头看向窗外:“对,是他们。”
车子排起长队,龟速移动,花了将近五分钟才将顺利停靠在离五号门最近的下客区。
等车子停稳,温笛轻按了一声喇叭,两人齐刷刷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来。林嘉恕冲两人招了下手,随即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柚子……姐姐,谢谢你送我来机场。”
“不客气,应该的。”
林嘉恕将放在后备车厢的行李箱拿下来,与此同时,蒋墨和钱知时也推着各自的行李箱走到了车子边上。
蒋墨冲车里的人露出灿烂的笑容,温笛摇下车窗,礼貌地回笑。
“姐姐好。”蒋墨不仅笑容甜,嘴也很甜,“姐姐你长得好漂亮。”
“姐姐好。”钱知时不甘示弱,“姐姐你长得好可爱,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震惊了一下,以为你还是高中生。”
“你们好。”这样的场景和夸奖,温笛第一次遇到,老脸一红,“谢谢你们。”
林嘉恕拿好行李,催促两人。
陵禾机场的临时下客区限制车辆最多逗留八分钟,超时将会对司机进行一百元罚款、记三分。他不能耽误温笛的时间,更不能让蒋墨还有钱知时吓到她。
他弯下腰看驾驶座的人:“我们准备进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祝你们一路平安,比赛顺利。”
“漂亮姐姐,”蒋墨也弯下腰,“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温笛,笛子的笛。”
温笛走后,蒋墨和钱知时看着视线依旧紧紧追随、恋恋不舍的林嘉恕。
蒋墨忍不住打趣:“汽车尾气都没了,你看啥呢?”
林嘉恕没有搭理他们俩的玩笑,推着行李箱朝机场大厅走去。两人见状,立即快步跟上。
追上林嘉恕后,蒋墨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胳膊:“诶,是她吧,Peter~”
故意拉长的尾音,怪烦人的。
“PeterandWendy~”蒋墨一副吊儿郎当、欠揍的模样,“天生一对~”
林嘉恕依旧懒得搭理蒋墨的无聊玩笑,走到值机柜台前,将身份证件交给工作人员。排在后面的蒋墨和钱知时在等待的同时开始说起悄悄话。
蒋墨手捂着唇:“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赌阿恕什么时候抱得美人归。”蒋墨一脸兴奋,“我觉得至少需要一年半载。”
“你这么看不起阿恕的人格魅力?”
“不是,以我多年的暗恋……”经验。
钱知时打断蒋墨:“舔狗经验是吧。”
蒋墨攥起拳头,重重打在钱知时的胸口,“漂亮姐姐目前对阿恕没什么兴趣。”
最后一句话落到了林嘉恕耳朵里,林嘉恕回过头看了眼窃窃私语的两人。
一瞬间,蒋墨感觉自己后脖子凉飕飕的。
他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子,心虚地看着林嘉恕:“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你的经验不适合阿恕。”钱知时隔岸观火,“你的小甜甜有白月光哥哥,你的竞争力等同于没有。”
“你!”
蒋墨气不打一处来,视线从已经办好手续的林嘉恕脸上飘过。刹那间,自动识别备胎的雷达发出了如警铃般响亮的声音。
同是天涯苦命人啊!
“漂亮姐姐也有白月光了。”
11. Wendy and Peter I
从航站楼下来,秉着“化了妆就不能浪费”的原则。温笛将车稳稳停靠在限时停车位后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乐沁遥的电话,把她从半梦半醒中拉回到了现实。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两人约好一个半小时后,也就是十一点在城北的水杉林景区碰面。
输入目的地,确认开始导航后重新启程,预计一个小时二十分的车程。
但意外总比计划来得更快。
沈家媚的一通电话彻底打乱了温笛的所有安排。
“菲菲今天有没有联系你?”
“昨天刚打过电话,怎么了?”
温笛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沈女士一向知道她和表妹菲菲关系亲密,每天有事没事就聊上几句。
这会儿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现在在医院。”沈家媚的心一上一下的,悬着难受,“你舅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今天早上出了车祸。”
车……车祸!
温笛踩住油门的右脚微微一松,后面的车立即吹响了喇叭。她稳住心神,打开右转方向灯,找寻最近可停车的位置。
车子停稳后,她马上将架在空调出风口的手机放到耳边。
“人没事吧?”
开口后才发现声音在颤栗。
温笛的表妹沈少菲比她小三岁,打从她有清晰的记忆开始,她的身边就总围着一个不停喊她姐姐的小萝卜丁,长得白白嫩嫩、可可爱爱,还非常爱笑。
小萝卜丁虽然小,但却是她忠贞不一的守护者,和她一起守护着那些在别人看来奇奇怪怪、不合常理又天马行空的想法,然后义无反顾陪着她一起去实现。以至于她长大后老有种自己现在这种疯疯癫癫的性子,都是被这个小萝卜丁给惯出来的。
“人还没醒。”沈家媚拿上出门要带的东西,“具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先去医院,你要是这两天有空就回来。”
这可是菲菲!她最最最疼爱的小萝卜丁!就算再忙她也得回去!
温笛打开买票软件,很快锁定要买的车次,对着手机另一端的人说:“我买了十二点半出发的高铁票,到时候直接去医院看菲菲。”
“好,路上注意安全。”
和沈女士的电话一结束,温笛就立马将不能赴约的前因后果告知乐沁遥,得到她的谅解后便马不停蹄地回家。
赶到火车站的时候,距离检票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她看着已经排起长龙的队伍,找了个临近的座位坐下休息。按她往常的性子,回老家那天东摸西摸,拖拖拉拉得拖上一整天的时间,今天突然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一直推着她,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温笛打开微信,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沈女士只给她发了两条消息,一条是医院的病房号,还有一条是让她不用着急赶路,虽然菲菲还没有清醒过来,但医生说了没什么生命危险。
用词有点奇怪,不太像沈女士平时的习惯,但除此之外找不出任何错漏。
广播提示开始检票,闸机绿色的灯光亮起,队伍有序快速地向前移动。温笛抬头扫了眼队伍的长度,估摸着再等个一两分钟去检票,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问一下沈女士目前的情况。
拨通电话,嘟嘟几声后听筒传出熟悉的机器人女声,提醒她对方正在通话中,让她稍后再打。
温笛只好换一种方式,给沈女士发语音消息——
“妈妈,我现在在候车,马上就检票上车了,大概三点到医院。”
末尾的几个队伍零零散散,最拥挤的一波已经检票结束。温笛收起手机,起身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走向闸机。
过了十多分钟,沈女士的消息才回过来——
【好。菲菲已经醒了,如果她没回你消息,你也别着急,她说自己手机不知道丢哪了。】
温笛盯着手机屏幕,视线却并不聚焦,在没收到这条消息之前,她曾一度怀疑菲菲车祸的真实性,毕竟按她对舅舅舅妈的了解,不可能这么久了都打电话通知她。但很奇怪的,她给菲菲还有舅舅舅妈发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手机丢了,的确可以解释得通菲菲为什么不回她消息,消除她心中的部分怀疑,当然也不排除沈女士说的都是真话,但舅舅舅妈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家三口手机同时都丢的概率趋近为零,所以,沈女士确确实实撒谎了,撒谎的目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
想她了,还有相亲。
大概率是后者。
分针走完两圈半。
温笛比预计的晚了十多分钟才抵达医院。
“这么快就到了?”
沈家媚拉开病房门,瞧见站在门口喘气的人时,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跑上来的?”
温笛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正巧遇到好几床排队准备推上楼的病患。她看六楼不算高,于是决定爬楼梯,但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楼层的高度。
“菲菲怎么样?”
帘子正好挡住了温笛的视线。
“姐!”
比沈女士反应更快的是帘子里面的人。
沈少菲拽开帘子,满脸惊喜地看着温笛:“你怎么回来了?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温笛的视线越过沈女士,落到沈少菲身上,她的精神很好,除了厚厚的石膏包裹起来的左脚被架高格外显眼外,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你先进去陪陪菲菲,我下楼给你们买点水果。”
沈女士说完这句话就迈步越过温笛离开了病房。
温笛走到病床边上坐下,拿过放在桌上倒满了水的水杯,一饮而下。
总算是活过来了。
“舅舅舅妈呢?”
“回家做饭去了,说要炖猪蹄给我补补。”
温笛的视线再次落到沈少菲受伤的左脚上:“怎么好好的会出车祸?”
沈少菲“啊”了一声,指着自己说:“我出车祸?姑姑和你这么说的?”
听到沈少菲的回答,温笛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了。
“你玩小轮车摔的?严重吗?”
“昂!”沈少菲摸了摸鼻子,“不严重,就是脚踝轻微骨折,休养一个月就好了。我爸妈大惊小怪的,非让我住院,要不是骨伤科床位不紧张,医生肯定不会同意他们这种无理要求。”
“舅舅和舅妈也是担心你。”
温笛拿过放在床头的橘子,果型饱满圆润,看着就好吃。
“我当然知道,他们已经训过我了,让我以后都不要再玩这些危险的游戏。”
沈少菲躺回病床上,盯着天花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喜欢什么。从小到大,他们完全没有尊重过我的爱好,总说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处处管着我。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才不会轻易放弃。”
她转过头看温笛:“姐,你会支持我的吧?”
温笛扬了扬唇:“当然。”
这可是她唯一的亲表妹,她不宠着谁宠。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少菲一扫阴霾,脸上露出了如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容。
接过温笛给她剥好的橘子:“姑姑为什么要骗你我出车祸?”
“你觉得的呢。”
温笛团起剥橘子皮用的纸巾,瞄准定位,丢进放在远处的垃圾桶。纸巾碰到垃圾桶边缘,停滞瞬间后受到不均匀的作用力弹开,滚落到地上。
“又和上次一样给你安排相亲?”
“八九不离十。”
沈少菲从床上坐起来,分了一半橘子给温笛:“你不生气吗?姑姑用类似的招数骗你好几次了。”
“沈家媚女士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我生气一点用都没有,既然没用我为什么还要生气?”
温笛掰了一瓣塞进嘴里,汁水经过牙齿的挤压在嘴里爆开,甜中带了一点酸味,刚刚好。
“但是你总不能一直无休止的相亲下去吧?”
“为什么不能?”温笛笑起来,“吃顿饭聊聊天就能让我妈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姑姑的目的可不是这个,只要你一天不恋爱、不结婚,她就不会停下给你找对象的工作。”
沈少菲想起温笛不在家的时候,沈家媚偶尔也会去她家,给她介绍优质的本地单身青年。她才二十五岁,才不想这么早就被一个男人剥夺自由和快乐。
不!不管多少岁,她永远都不想被男人、孩子还有家庭绑住。
婚姻是最大的骗局,是女人的坟墓!
“你都说是工作了,工作怎么会有做完的时候?”
温笛以前理解不了沈家媚的做法,觉得她用母亲,事上最伟大、最不容置喙的身份来道德绑架她,争吵、反抗、逃离,为了自由她尝试过很多方法,可后来才发现,真正的自由并不在于外在的形式,而是自己的心。
态度的转变让很多人都觉得她成为了一个听话乖巧又懂事的女儿。可只有关上门才会发现,她和妈妈之间找到了一种只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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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俩的平衡状态。
“但是姑姑不会不痛快吗?给你介绍了五六个,没一个成功的。”
“你看见我妈不痛快了吗?”温笛反问,反正她是没看到。
沈女士有自己的生活,退休之后在家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就和邻居陈阿姨她们几个一起报名参加了一个老年兴趣班,插花、厨艺、烘焙、麻将还有广场舞,每天不重样。
给她找对象这事,与其说是沈女士的工作,不如说是沈女士觉得自己身为母亲,为子女操心是一种天然的本分,尤其当周围人都陆陆续续开始给子女操办婚姻,走进子女的家庭,迎接新生命的诞生,这种本分就会被无限放大,让她不得不紧张并行动起来。但沈女士和其他家长不一样,她虽然会使用一些小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却并不会要求一定要有相应的结果,她更在意过程。
这个过程温笛并不反感,就像她说的,吃顿饭聊聊天就能让沈女士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我是没怎么看到姑姑不痛快,但是你不觉得烦吗?和完全陌生的男人吃饭聊天,尤其是和那些明明自己普通得要命,却又表现得异常自信、装杯,还要显摆自己的。”
“我还嫌我相的那几个都不够奇葩呢,当素材都不够。”鬼知道她多想收集这些素材,写一本当代女性与奇葩的相亲记。
听到温笛的回答,沈少菲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牛!我要像你的好心态学习。”
温笛和沈家媚在医院一直待到沈少菲的父母来医院换岗才离开。
走出住院部大楼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果然如温笛所料,沈女士的狐狸尾巴彻底藏不住,露了出来。
温笛静静听着沈女士唠叨,点头嗯嗯好的,标准公式,一副乖女儿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夸她懂事孝顺。
“这身打扮刚刚好。”沈家媚满脸笑意,心情并没有受到温笛敷衍态度的影响。
温笛反倒被沈女士的执行力吓到了,问:“现在就去?”
“是啊,都约好了。”
“我在外面跑一天了,就让我好好歇一晚吧。”温笛恳求道,“您也不想对方因为我灰头土脸的而觉得不被尊重吧。”
“说什么呢?”沈家媚笑,“晚上不是给你安排的相亲,就是去你邱阿姨家吃顿便饭。前几天刚给你说过,这么快就忘了?”
“啊?哦!是忘了。”
温笛可不敢说自己没听沈女士给她发的语音消息。
“你邱阿姨半个月前就和我说小湜元旦左右要回来了,所以想趁着他在家这几天把以前一起住大院的朋友都约上吃顿便饭,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今天他们能不能来。”沈家媚停下步子,转头看女儿,“我昨天也问过你是不是真不回来,你说你有事真回不来。”稍稍停顿,缓了口气,”现在啊,刚刚好。”
温笛的心脏像被人用力捏住猛地收紧,又放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现在,好……好吗?
“你和小湜在陵禾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吧?”
温笛嘴角抽了抽:“还没,我本来是打算过两天请他……”沈女士一个冰冷的眼神飞过来,她立马改口,“请小湜哥哥吃饭的,我说的有事就是指这事。”
温笛的答案并没有让沈家媚满意,她估算了下时间:“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你这个拖延症是遗传我还是你爸。”
温笛尬笑了两声,推脱:“今天我就不去了吧,好累啊!”她打了个呵欠,眼睛里瞬间蓄起了眼泪,“你和邱阿姨他们好好聚聚。明天,我明天单独请小湜哥哥吃饭。”
温笛觉得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很精妙,沈女士没有理由拒绝。
“沈阿姨,柚子。”
但现实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温笛抬眸,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到此刻距离她不过几米远的男人身上——
[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角,
夕阳洒落在他的脸庞,
他扬起唇角,
温暖的笑意绽放,
如花儿一般绚烂。]
温笛十七岁时写的诗,一首专门为古湜所做的诗。
那一刻十七岁的温笛在想什么,她在想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古湜哥哥,成为他的新娘,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结婚后他们会生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像她一样古灵精怪,有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她们会像朋友一样,一起搞怪,一起捉弄家里唯一的大人,一起……
十七岁的温笛很幼稚。
12. Wendy and Peter
在大脑失去对现实的感知,陷入一片混乱的那一分钟,温笛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有说有笑的沈女士和古湜。她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他们脸上的肌理纹路,也能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时那股刺痛,一切明明都很清晰真实,却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做梦,而梦里也正好有过相似的场景。
“小湜?”
看着身前比自己高了将近三十公分的人,成熟稳重的模样下依旧能看见小时候的影子,沈家媚十分欣喜他的出现。
古湜笑着回答:“沈阿姨好久不见了,您一切都好吗?”
“好好好,我一切都好。”沈家媚喜笑颜开,握住了古湜的手,“咱们是不是快十年没见了?现在回来还习惯吗?”
“嗯,差不多十年了。”似在回想回国之后的这一个多月在陵禾都发生了些什么,古湜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陵禾有朋友在,回来之前他就帮我打点好了,所以一切都很好,也很习惯。”
“那就好,那就好。”沈家媚脸上的笑意转为欣慰,“你妈妈经常和我念叨你,怕你一个人在国外吃不好睡不好,现在你回来她总算可以安心了。”
聊到家里人,古湜心中多有愧疚,为了自己的理想选择出国深造,又为了理想选择留在导师的团队,跟着他们世界各地到处飞,尽一切可能把有限的资源带给很多很多有迫切需要,但却连最基本的需求都无法获得的人……
理想和现实的碰撞,激起一阵无声的怒焰,父母不理解、不支持,他的叛逆期比常人要来得晚,来得猛烈,跨越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后悔吗?他也说不清。
沈家媚注意到古湜情绪的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从小看着他长大,她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于是果断转移话题——
“对了,是阿钰让你来医院接我们的吗?我都和她说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们打车去你家就行。”
“沈阿姨,不麻烦的。我妈和我说您的车送去4S店保养了,刚好我要来医院附近办事,接您是顺道的事,就是没想到柚子也回来了。”
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温笛茫然地看向说话的人,视线不出意外地相撞交汇。古湜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梦里,梦里的她和古湜从来没有分别过。
面对自己女儿呆愣的反应,沈家媚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小湜哥哥都不认识了?”
温笛回过神,别开视线:“认识。”
“我还以为你和小湜十年不见,”沈家媚看了看温笛,又看了看古湜,开玩笑道,“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
温笛将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视线重新落到古湜脸上,认真凝视了几秒后说:“小湜哥哥和以前相比变化好大啊,”她脸上变出一个礼貌得体的笑来,“我真的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末了又补充:“幸好妈妈你还认得。”
-
从医院去古湜家的路上,温笛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后座,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前座的两人聊得欢快,没有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她正好乐得自在。
可是真的自在吗?
温笛欺骗不了自己,她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驾驶座的人,看见他谈笑风生、神态自若,没有表现出丁点尴尬和别扭,对于他而言,他们没有见面和联系的这四年半的时间仿佛只是过眼云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也只是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一段不需要再提起的过往。
是他太会伪装了吗?
此刻的温笛很难将面前的人和她记忆中的人结合到一起,但是就像她说的,四年半的时间很长,足以改变一个人,不止相貌。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这种改变,也不喜欢这样的见面只有她感到别扭。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她不舒服?
凭什么只有她不自在?
凭什么只有她耿耿于怀?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车里开了暖空调,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车载香薰是桂花味的,闻久了头晕难受。温笛感觉有几簇小火苗在胸腔处聚集,火苗汇聚,逐渐形成火球,她相信自己只要一开口肯定会喷出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烦死了!
都怪这个意外!
温笛摇动控制车窗的摇杆,玻璃缓缓下降,有了缝隙后冷风立即灌入车厢,呼呼作响。
十二月底的垌源市平均气温不到十摄氏度,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大概只有五、六度,寒风吹散了围绕在她周遭的那股燥热,胸口处的火苗也有了熄灭的趋势,她的情绪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
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态,按照她的计划,和古湜见面的那天她会以最佳状态出场,最满意的体重,最好看的着装,最精致的妆容……一切都会是最好的,绝不是像现在这副鬼样子,灰头土脸。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窗?”沈家媚转过头看着对着窗外吹风的人,提醒道,“冷风吹多了容易面瘫,快把窗户关上。”
“哦。”温笛烦闷的心情纾解了些,听话地关上窗户。
沈家媚满意地转回头,视线落到开车的人身上,充满歉意地说:“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刚刚没有冻着你吧?”
“沈阿姨,我没事,”古湜抬眸看向后视镜,温笛撇着嘴,双手抱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和小时候几乎没差,还是一样可爱,他不由得笑起来,笑意在脸上绽开,却并没有发出声响,“车里闷,开窗通通风挺好的。”
“你和柚子她爸一样,就知道惯着她。”
话毫无疑问落到了温笛耳朵里,她小声反驳:“他和爸爸才不一样。”
爸爸最疼她了,才不会像他一样可恶。
沈家媚睨了眼自己女儿:“没大没小的。”
古湜依旧是笑:“沈阿姨,没事的。”
温笛抬起眼皮,看向后视镜,古湜的上半张脸倒映在镜中,镜中的他眉眼舒缓,眼中带笑,一如当年,只是相比四年前,眉宇间多了分经过岁月打磨后的沉稳。
还是一样好看,她的假设落空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裸,镜中人眼睫微动,抬眼的瞬间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四目相对,她一下子忘了反应,就直愣愣地盯着他,直到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漾出眼角,才灰溜溜地收回目光。
古湜今天心情很好,好得有点让人不爽。她迫切需要找到一个人倾述,同时吐槽。
Wendy:【我见到古湜了。】
乐沁遥同时张大了眼睛和嘴巴,盯着温笛发给她的消息,短短六个字,内容却十分爆炸。她再一次为不能在现场吃到新鲜的瓜而感到忧伤,早知道就陪柚子一起回垌源看菲菲了。
Yo!起来嗨:【WHAT???这么突然!!】
可不是嘛!
温笛觉得自己就像小说里已经设定好剧情走向的NPC,沈少菲的意外是推动剧情发展的第一步,在毫无准备之下重遇古湜是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目的就是为了让NPC产生情绪波动甚至暴动,吸引读者入场。
写的时候是很爽,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了切实的感受之后,她只想暴揍所有这么写的作者一顿,包括她自己。
Wendy:【我也很意外。】
Yo!起来嗨:【怎么样?是不是和你假设的差很多?[偷笑.jpg]】
Wendy:【昂,又被你猜中了。。。】
Yo!起来嗨:【哈哈,古湜什么个性你不是最清楚吗?大学刚开学那会儿我之所以会知道他的名字,除了他的校草身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别人都叫他自律王,保持外形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易如反掌。】
【就是可惜你的希望落空了[摊手.jpg]】
温笛发了张愤怒值百分之一万的表情包过去。
Wendy:【不过还好我今天稍微打扮了一下,没有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那么狼狈。】
Yo!起来嗨:【哈哈,倒挺会安慰自己。那现在什么情况?】
Wendy:【和我妈妈一起去他家吃饭。。。】
乐沁遥在沙发上盘起腿,接过徐敬青递给她的草莓,咬一口尖尖,汁水充盈,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在口腔内蔓延。
徐敬青看着恨不得一头扎进手机里的人,问:“和柚子聊天?”
“唔。”乐沁遥嘴里嚼着草莓,含糊不清地说,“她见到古湜了,还准备去他家蹭饭。”
古湜?名字听着耳熟,徐敬青回忆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和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和温笛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中的竹马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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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好像很开心。”徐敬青用水果叉重新叉了一颗跟手掌差不多大的草莓递给乐沁遥,交接的同时接过她手里另外一支叉子,很自然地把她剩下的草莓屁股送进了嘴里,“他们很久没见了吗?”
“快五年的时间没见,突然见到之后肯定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乐沁遥巴不得现在就瞬时移动到吃瓜现场……也不是不可以啊!她抬起头看徐敬青,“明天我一定要到场吗?不能你一个人去吗?”
她最烦这种聚会了,不仅吃不饱,还要应付长辈的催婚、催生。催婚已经体验过一波,今年肯定轮到催生。上回应付奶奶就已经够难的了。明天!她简直不敢想要打多少怪才能顺利逃出。
“奶奶很看重明天的聚会。”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功效十足,彻底扼杀了乐沁遥想要溜走的想法。
“那你想好明天怎么应对了吗?”
徐敬青笑:“你指什么?”
“你别在我面前装不懂。”
乐沁遥最看不惯徐敬青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他的演技是很好,可以骗过很多人,但是绝对骗不过她,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其实很简单,”徐敬青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奶奶现在最想要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乐沁遥的视线落到徐敬青扯开的衣领上,目光随着他拉扯的动作移动,很快锁定到他右侧脖颈中下部,几道破皮血瘀上。
昨天晚上她是不是太激动了?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到了年底徐敬青出差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长,每个月能见面的时间屈指可算,偶尔还会遇上经期……她这个年纪正是有需求的年纪,有个男人能用当然要用,而且出于对自己身体负责的态度,绝对不能再随便找个人来用,更何况徐敬青真的很好用,暂时没必要换。
她挪开视线:“那是奶奶想要的,不是我。”
“所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骗不了就哄,哄不了就接着骗,总能搪塞过去。
-
Yo!起来嗨:【同是天涯沦落人,明天我也要回去接受“家人”们的审判了。】
和乐沁遥的情况一对比,温笛感觉自己遇到的根本就不是事!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男人嘛,玩玩就行了,有什么好惋惜纠结的?古湜有那么好吗?
emm……古湜是挺好的……
算了!
温笛抱着百分百的同情心给乐沁遥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Wendy:【我已经想通了。】
Yo!起来嗨:【想通什么?要上还是下?】
Wendy:【下!】
Yo!起来嗨:【确定?】
Wendy:【当然!你担心我会后悔?还是担心我以后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Yo!起来嗨:【我当然不会担心你,你可是只要出手就能把所有帅哥都拿下的温笛!】
【我是担心古湜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或许并没有放下。】
乐沁遥的消息出现在屏幕最下方,温笛打字的动作一顿,弯曲的拇指停在上方,跳跃的绿色光标是唯一可以提醒她时间在流逝的凭证。
或许而已,概率并不高。
她抬头看了眼驾驶座位上的人,如果乐沁遥说的这个或许是真的,那该怎么办?她不由得开始设想,假设她要写这样的一本文,男女主以她和古湜为原型,故事的开篇就是今天的意外,她会怎么让剧情合理地发展下去?
小说里的人物脱离现实,存在于她臆想出来的世界中。她是那个世界的造物主,有着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利,所有人物都要按照她的设定以及剧情安排,做出与之相对应的行为。至少,在破镜重圆文中出现这样的情境,女主可以感觉到男主对她依旧存在不一样的情愫,相反的,女主需要表现出内心平静无波澜……但现实总让人失望,她再一次处于下风。
破镜重圆?其实她本人并不相信摔碎了的镜子可以变回原样,摔落在地的那一瞬间,就注定它不再是之前那一块镜子了。人和人的关系更是如此,走散的那一刻就应该清楚,裂痕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宽,哪怕之后努力缝合也会留下一道难看的痕迹,时刻提醒他们。
她和古湜之间发生的事,甚至算不上破镜,只是一起逃离现实后,拥有了一段绮丽的梦境罢了。
13. Wendy and Peter
车子在距离春和苑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前等待时,沈家媚突然想起自己把准备好的水果礼盒落在了医院。两家人的关系虽然亲近,但受邀上门却两手空空的总归有些失礼数,于是在看到边上就是超市后,她非常果断地向开车的人提出了在前面可以临时停车的地方停车放她下车的请求。
车子停稳后,温笛跟着沈女士一起解开安全带,准备同她一起下去,但沈女士却制止了她的行动,让她先和古湜回家。
逼仄狭小的空间,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哪怕只是十分钟的路程,温笛也不想一个人应对这样的尴尬,但沈女士总有办法提前洞悉她的想法和行为,将她“死死”地按在了座位上,并“温柔”地嘱咐——
“我刚刚给阿钰发了消息,告诉她你们俩会先上去。”视线扫过驾驶座,又重新落回到自己女儿脸上,“待会儿到了你邱阿姨家,记得问好。”
温笛脸上的那点不自在和抗拒,她不是没有看出来,可她实在没预料到从小一起长大,胜似亲兄妹的两个人,十年没见再次重逢后会变得如此……奇怪。
对!奇怪,那种介于尴尬和自然之间的,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小湜倒是和以前一样,多年未见,没有表现得太生疏客气,也没有刻意营造出大家依旧很熟络的样子,那个度把握得很好,从小他就聪明。相反的,自己女儿的表现让她十分意外,小湜在国外这些年,他们俩家互相走动的频率依旧很高,每次聚会也都会聊起他,聊得多是他们俩家以前一起住在家属大院时发生的趣事,还有两小孩的糗事,有几次柚子聊得比她和阿钰还起劲呢,手舞足蹈的样子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沈家媚一时之间记不起这样的转变发生在哪一刻,等她察觉到有变化的时候,柚子已经大学毕业,决定和当时的男朋友一起留在陵禾工作……思来想去得出结论,还是因为太久没见,联系少了,关系自然而然生疏了,加上老温出意外的那事,柚子也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她将温笛散下来的碎发细心地勾到耳后,压低了声音说:”妈妈很快就好,你乖乖的,先和小湜一起过去。”她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温笛,“这边到你邱阿姨你家十五分钟就够了。”
温笛时常怀疑自己哄Peter的功夫就是从沈女士这里学来的,一样的手段和套路,偏偏她也和Peter一样,最受用这样的哄人方式。
她鼓了鼓脸颊:“我知道了,你快到的时候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到楼下接你。”
沈家媚欣慰地笑起来:“好。”
目送沈家媚转身走向超市,直至背影被挡风帘完全遮住,温笛和古湜才收回各自的视线。
解除双闪,开启左转向灯,车子重新驶入车道。静谧的空间,空调发出呼呼的风声,盖住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温笛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徐徐掠过的风景,思绪不受控地飘远。她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上语文课的时候老走神,每回走神脑海总会浮现大草原的场景——
湛蓝的天空,棉花糖似的云团,一望无垠的翠绿草地,成群而过的牛羊……
她没见过真正的大草原,总想着哪天一定要亲眼去看看,那些小草和花儿是不是像照片里那么美丽,那些云朵是不是跳起来就能抓到,那些牛羊的味道是不是很鲜美,不像他们这的那么膻。
古湜说,等他放暑假就和她一起去大草原。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暑假,但是他却失信了。
最终她还是去了大草原,和另外一个男人。
“是不是有点吵?”
古湜的声音将温笛游荡在大草原上的灵魂拉回□□,她的目光自然落到说话的人身上:“什么?”
古湜不急不缓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末了又问:“需要我把空调关了吗?”
这辆桑塔纳从他刚上初中到现在,经历了十七个春夏秋冬,车子许多零部件能修的都已经修过,实在不能修的也都已经换过。他和他妈妈都劝他爸爸换一辆,是时候把它淘汰下岗,以免发生什么交通意外,但是他爸爸念旧,始终不愿意换。所以他这次回来除了看望父母,最重要的就是把家里这辆车给换了,下午出门也是因为要去机动车回收企业提交报废申请的材料。
临出门前,他妈妈特意嘱咐他办完事后顺道去人民医院接沈阿姨,那会儿他并不知道柚子也从陵禾回到了垌源。
意外总让人觉得惊喜,尤其是在看到并确认就是她的那一瞬间——
柚子和四年前他离开时的模样相比,变化并不是很大,有一点点婴儿肥的脸,五官秀丽,弯弯的眉毛,又大又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饱满莹润的嘴唇,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
这样的她让他有些恍惚,好像刹那间时间倒退,回到了大一放寒假那天,他从陵禾回来,提着行李刚走下火车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异常扎眼的她。她穿着一件红白格子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站在月台上,笑盈盈地同他打招呼。
柚子马上就要十七岁了,不过半年的时间没见,她身上已逐渐褪去孩童时的稚嫩青涩,长成小大人的模样,个子高了,人也瘦了,露在外面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远远看着就像海报上的女明星。
在上大学之前,他们俩从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长得让他错过了很多重要的时刻。头一次,他觉得“时间”这两个字充满了矛盾,该慢的时候不慢,该快的时候不快。
那时候半年就已经是极限,时间以天为单位,一天一天数着。后来出国上学,跨越十三个时区,上万公里的距离,时间开始以年为单位,一年一年数着……
十年,真的很长,很长。
回国之后的这一个多月,他妈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总会提起柚子,说她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在陵禾工作,前两年刚在陵禾买了房子,自己一个人住,还养了只胖乎乎的小黑猫。
从言语中不难听出他妈妈对柚子的赞赏以及喜爱,他妈妈一直都非常非常喜欢柚子。
其实这些事他都知道,在柚子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之前,他们俩偶尔会聊天,分享近况,虽然频率不算高,毕竟柚子当时有男朋友,那个人还是他的好朋友,他需要把握好分寸。
后来,柚子和男朋友因为一些现实原因分手了,他和柚子的联系才又变得频繁起来。直到四年前发生那件事,他才和她彻底断了联系。说彻底其实也不准确,柚子不知道他有一个微博小号,在她谈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他就关注了她,后来的这四年多,他都是通过这个了解她的生活以及现状。
柚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热爱生活,充满能量。
-
温笛看着呜呜作响的空调出风口,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古湜家是他们那栋楼第一个买车的家庭,零几年的时候不像现在,一辆桑塔纳就只是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车子,那会儿绝对是有钱的象征。温笛当然不懂什么是有钱和没钱,只是单纯羡慕,羡慕古湜以后上下学都可以坐自己家的车,不用每天定点出门等公交,不用再感受能把头天晚饭都给挤出来的拥挤,也不用再感受不小心把零花钱花了,没钱坐车只能徒步回家的窘迫……
她羡慕的口水都要留下来,那一年她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在她下一个生日之前给她买一辆车,她不想下一个愿望还是用在这上面。
最后虽然车没买,但是仗着古叔叔和邱阿姨对她的宠爱,她也享受到了和古湜一样的待遇。院里其他小孩子也都一样,都感受过什么叫有钱子弟的快乐。
思绪回笼,温笛没有直接回古湜的问题,问:“古叔叔还是不想换新车吗?”
古湜无奈地笑了笑:“我爸一直都很念旧,尤其这辆车还承载了那么多的回忆。”
“的确是有很多回忆。”温笛的手指缓慢拂过窗框,“你之前说的办事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古湜抬眸看向后视镜:“嗯,下午刚把报废申请的材料递交上去,预计过两天他们就会过来收车。”
“古叔叔同意了吗?”
“算是同意了,明天上午去定新车。”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车子转弯进入春和苑小区,识别车牌的闸机扫描成功,发出冷冷的机械女声:“欢迎回家”。
从北门进来,到古湜家的二十三幢还有一段距离。温笛上次来还是过年的时候,她和沈女士一起来给古叔叔还有邱阿姨拜年。
“你知道小李子结婚了吗?”温笛突然想起发小李建诚的姑姑也住这,“十月份的时候。”
刚问完她就觉得多余,李建诚小时候就喜欢围着古湜转,天天“小湜哥哥小湜哥哥”叫着,还把她当假想敌,污蔑她想把他的小湜哥哥抢走,结婚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告诉他的小湜哥哥。
古湜回:“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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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喜帖。”目光左右转换,搜寻可以停车的位置,“昨天是他来车站接的我,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我家了。”
两句话,两件事,偏偏都是李建诚的做事风格。
“他长胖了好多!”温笛知道自己不应该背后蛐蛐他,但是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小时候明明瘦得跟猴子一样。”
古湜附和:“以前李叔叔和张阿姨每天都愁这事,担心他吃不胖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来我家找我妈问过好几次需不需要带他去儿科做全面的检查。”
“李叔叔和张阿姨现在还是很担心他。”
“嗯?”
“担心他吃这么胖是不是身体有问题。”温笛不由得笑出声,“十月份去参加他婚礼的时候,他还和我吐槽了这事。”
人真的很奇怪,一旦感觉不好的事要发生在自己或者亲人身上,再多的理智都会被情感打败。李叔叔和张阿姨都是医务人员,心里其实最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建诚小时候跟个窜天猴一样,上蹿下跳,饭不好好吃,食量跟不上运动量,怎么可能胖的起来?与之相反的,长大毕业工作没几年碰上家里拆迁,突然分到好多套房子,还有不少拆迁补偿款进账,他非常干脆地辞掉工作回到垌源。李叔叔和张阿姨刚有催他找对象的意思,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现在的对象。最后就是钱有了,对象也有了,还运气爆棚地中了彩票,来自外界压力瞬间消失,心情舒畅,爱吃又不爱动,不胖才怪。
“关心则乱。”
古湜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抛出四个字,完美说出她心中所想。
“他媳妇来吗?”
温笛和李建诚的媳妇孙丛卉不太熟,加上婚礼那次统共就见过三次面,关系虽然不亲近,但第一次见面后就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孙丛卉比她大一岁,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说话做事都大大方方,毫不扭捏,个性张扬直率却不让人讨厌。相反的,她很吸引人,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到她身上。
温笛小时候总幻想自己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是纯白如白玫瑰般圣洁美好,还是鲜艳如红玫瑰般肆意热烈,答案是不管哪一种她都喜欢,孙丛卉恰好就是她做梦都想成为的红玫瑰。
“他说发小聚会,不需要带媳妇来虐狗。”
“……”
这小李子反了天了,胆子这么大!待会儿她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古湜看到温笛咬牙切齿的模样,又补充:“他还说省得长辈们看到他和他媳妇那么幸福,转头瞧见我们俩孤家寡人后心里不痛快,他不想惹他们不开心。”忍住马上冲出喉咙的笑声,“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体贴人。”
“体贴个鬼!”温笛眯起眼睛,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装模作样,就是怕他媳妇管着他,他可怕他媳妇了。”
古湜在二十五幢二单元边上找到可以停车的位置,挂挡倒车,左右查看后视镜,确认方向,动作很是娴熟。温笛看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意外他开车的技术居然这么熟练,一点儿也不像刚回国没多久的人,想当初她可是三天两头练,练了小半年的时间才把在驾校学的技术全捡回来。
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古湜转过头看温笛,说:“行李先放车上,待会儿我送你和沈阿姨回家。”
温笛点了点头,经过刚刚一番对话,心里感觉没有那么别扭了,于是想到什么就把什么说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侧方停车这么熟练了?”
听到温笛的问题,古湜顿时想起上一次开车载她出去玩的场景,一路上都很顺利,就是最后到达目的地,需要侧方停车的时候出了莫名其妙的问题。明明完全按照驾校老师给的公式,在驾校都能完美将车停好,但是偏偏那次花了十几分钟都没能停进去。最后还是景区巡逻的大叔路过,好心帮忙才解决了他们的困窘。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回去之后几乎每天都练。”
温笛也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古湜说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那一次他们俩还打赌,赌谁可以一周之内练好,比赛的日期就定在一周后,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当半个月的司机,随传随到……但是他又失信了。
进单元楼前,古湜叫住温笛,等人转过头后问:“柚子,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温笛在他的脸上看见了纠结、犹豫和悔意,很复杂的情绪,不像他。
“都过去那么久了。”
14. Wendy and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有气只会显得她小肚鸡肠,再往深了想,那就是对他余情未了,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温笛知道自己不应该给他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是她做不到不顾自己的心,假装大度说自己完全不在意、不生气了。
她就是还有气,就是不爽他今天见到她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该死的松弛!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很轴、很死脑筋,一点儿也不像已经二十八岁,马上就要奔三的成年人。这和她初高中时所期盼、幻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应该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大人的。
初高中那会儿,她对于年纪在二十二至三十五之间的成年单身女性总是充满了崇拜以及敬畏之心。
没错,就是敬畏。
这个年纪的女性在当时她的认知里,心智都很成熟且稳重可靠——
她们刚成年就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大城市上学,毕业之后又毅然决然地决定留在当地发展;她们有一份体面且收入不错的工作,经济独立,靠自己在异乡扎根;她们打扮得新潮靓丽,每年过年回来总惹得邻里议论纷纷。
对长大充满期待和幻想的未成年们尤其羡慕她们,以及做梦都想成为她们中的一个……她也是,那时候她最羡慕也最喜欢楼下苗叔叔家的女儿苗喜秋。喜秋姐姐比她大六岁,两个人的年龄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就是玩不到一起的那种。
温笛依旧记得自己高二那年的寒假,喜秋姐姐从江城回来,古叔叔去火车站接从乡下外婆家回来的古湜,顺便捎带上接因为航班取消不得不坐火车回来的她。
车子从大院门口开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趴在自己窗台的书桌上写作业,隔老远就听到楼下的李建诚还有周渡喊她下楼打雪仗。
垌源地处南方,冬天很少下雪,下了也都是小雪,还没落到地上就化掉,积不一起一点厚度。但是那年全国天气都有些异常,新闻说那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寒潮。鹅毛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起来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穿越到了冰河世纪,屋顶、树上、灌木丛、路面,全都被白雪覆盖,厚厚的一层。
沈女士给她下了死命令,不做完卷子不许下楼玩,她动过趁沈女士不注意就偷偷溜出去的想法,但是沈女士也给爸爸下了死命令,让他在客厅边汆肉圆边看着她,不允许她私自偷溜出去,如果他们俩之间有任何一个人敢违抗命令,那大家都别想好好过这个年。沈女士向来说到做到,她和爸爸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尤其还是在她这次期末考试没考好的情况下。
李建诚在楼下喊了温笛好几次也没等到人应声,索性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球,然后仰起头瞄准位置,用力扔向目标。力不够,雪球砸到了三楼的窗沿上,受了外力的作用碎成不规则的渣渣。他又团起一个新的,使出吃奶的劲儿扔上去,这回儿没控制好,砸到了上面的窗沿上。
他气得直跺脚:“靠北啊!”
周渡听到李建诚台湾腔满满的声音,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跟着柚子看了多少偶像剧?”
李建诚弯着腰团雪球,一双手冻得红彤彤的,听到周渡的问题后回头冲他笑了笑:“不多,也就三四十部吧。”
不管是热门的还是小众的,只要能叫上名字的他准看过。
周渡咋舌:“这叫不多?”
他是知道小李子和柚子从小学开始每周六下午都躲在小湜哥哥家看电视,两人轮流租碟片,一个多月就能看完一部。他偶尔也会去小湜哥哥家写作业,他们俩就拉着他一起看,不仅看还喜欢讨论,什么眼瞎没嘴垃圾,什么太傻太冲动……叽叽喳喳的,很烦人。他搞不懂小李子怎么会喜欢女孩子爱看的玩意。
李建诚用力按实手里和铅球一般大小的雪球:“我和柚子还有好多没看呢,不过前段时间她找到几部好看的泰剧和韩剧,等她下载下来我们应该会先看那几部。”他的脸颊和鼻尖也被冻得通红,呼吸时喷出的热气喷洒在眼前,有些遮挡视线,
凭着前两次的经验,这回他瞄的位置在三楼和四楼中间偏下的位置,比第二次收起一些力,丢出雪球——
“咻~”
“砰!"
完美击中玻璃窗中心位置,雪球在玻璃上四散,留下一个好似烟花爆开时的造型,煞是好看。
温笛本来就烦,最后一道答题答不出烦,沈女士每天阴阳怪气她没考好烦,爸爸不给她零花钱买吃的烦……从放寒假开始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李建诚偏偏这时候撞枪口上!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窗户,冲底下的人怒吼了一声:“李建诚!”
李建诚被温笛似公鸭般浑厚,马上就要喷火的嗓音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对温笛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下来玩,快点。”
温笛抓起窗沿的积雪,双手随意压了压,朝李建诚扔过去:“没空,我在写卷子。”
李建诚灵活地躲开温笛的反击:“明天不能写吗?”
“不能!”难道是她不想明天写吗?“我妈说写完才能下楼。”
李建诚“啊呀”一声,沈阿姨他可不敢惹。他双手放在嘴巴边上,做成喇叭状,压低声音问:“还剩多少?”
“最后一道大题。”
“你随便写不行吗?”
“……”
虽然沈女士不一定能看懂数学卷子,但这主意真的太蠢了!卷子交上去不一样会被老师发现吗?与其瞎写蒙混过关,不如诚实点,不会就是不会。
李建诚说完也觉得自己出的主意太不是一回事了,沈阿姨要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去,那就不是沈阿姨了。他掏出手机,给温笛发了条□□消息:“你看一下□□,我给你发了消息。”
“没网。”温笛砸吧两下嘴巴,她要是能上网还愁做不出来最后一道大题?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古叔叔的黑色桑塔纳从二幢和三幢中间的过道开了进来。温笛一激灵,马上想起刚刚苗叔叔上楼给她家送自己做的豆腐时说的那些话。
她慌慌张张捞起卷子和笔,冲出房间,对着正在厨房忙活的沈女士还有爸爸说:“妈妈,小湜哥哥回来了,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我不会,我让他教教我。”
沈女士探出脑袋,两手上都是面糊状的东西,问:“到了?”
“嗯,我看到古叔叔的车了。”温笛套上挂在落地衣架上的羽绒服,“我下去了。”
“哎哎哎,你先等等。”
温笛站在原地忍不住抖腿,心早已经飞到楼下去了。过了会儿,沈女士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两袋还冒热气的豆腐肉丸和鸡蛋丸子,说:“把这给你邱阿姨家还有苗叔叔家送去。”
“知道了。”温笛接过袋子,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转过身子推开大门冲了出去。
“过完年都十八岁了,还毛毛躁躁的。”
身后是沈女士的声音,满是无奈和嫌弃。温笛撇了撇嘴,她的出生年月有些尴尬,农历是十二月,公历是一月,大人们喜欢说虚岁,这就导致她的周岁和虚岁差了两岁。不过那时候她很想快点长大,所以虚岁的计算方法深得她心。
一路狂奔下楼,穿了雪地靴,有些笨重,在楼梯的最后一个转角差一点踩空,幸好上楼的人稳稳扶住了她,她才没有摔下去。这要是摔个狗吃屎,那她又免不了被沈女士教训。
温笛稳了稳突突直跳的心神,抬起头冲伸出援手的女人道谢:“谢……”谢!看清女人长相的瞬间,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喜秋姐姐?”
鼻息间传来淡淡的,却足以沁人心脾的花香味,好像是栀子花,她只在商场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苗喜秋弯起唇角,抬手揉了揉温笛的脑袋,毛茸茸的,“柚子,好久不见啦。”
温笛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苗喜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扫了个遍,一头瀑布般的深棕色大波浪,精致的妆容,红唇尤其惹眼,上身是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长款大衣,搭配一条深灰色的后开叉半裙,及小腿的长度,脚上踩了一双和大衣同色的半高跟褶皱亮皮靴……她第一次真真实实感受到当一个真正的都市丽人站在你面前时,你那惊讶又艳羡到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以后也要成为这样完美的都市丽人。
温笛忽然想起前两天刚和李建诚一起看完的一部韩剧,剧情虽然不符合她的喜好,但她很喜欢剧里的女主角幼熙。幼熙漂亮、充满魅力而且事业成功,但行事过于雷厉风行,总给人一种霸道强势、难以接近的感觉。她渴望爱情,却不擅长处理感情和人际关系,为了改变现状和男主达成协议。似乎是偶像剧的标配,协议达成后的第一步总喜欢在女主的外在形象下功夫,这部剧也不例外。
短发幼熙登场的瞬间,她还是不可遏制地张大了嘴巴。长发时候的幼熙有些一板一眼,剪了短发之后立即变得俏皮可爱,增添了许多女人味。就连一直没觉得幼熙有多漂亮的李建诚也开始连连赞叹她的美貌和魅力,说自己一开始眼瞎。
温笛抓起自己束在脑后的马尾,呐呐地问:“长发剪短发真能有这么大变化?”
李建诚的心思完全投进了电视剧里,敷衍地回:“肯定啊!你看现在马幼熙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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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喜欢的男二都被惊艳到了。”
温笛沉默了一瞬,从沙发上站起来,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我也要剪和她一样的短发!”
思绪回笼,温笛将手里的一袋丸子递给苗喜秋:“这是我妈妈让我送到你家的。”说完又将另外一袋递给站在两节台阶下的古湜,“这个是给你家的。”
古湜盯着温笛的头发看,人还没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她一向很宝贝自己的长发,从小到大任凭沈阿姨怎么劝都不肯剪短发……从他去乡下到回垌源不过一周的时间,她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剪短发了?”他明知故问。
温笛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静电,摸完就竖起来几撮,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昂,前两天刚剪的。”
“很可爱。”
温笛并不想要这样的答案,她改变形象可不是为了继续加深可爱这个印象。她要像幼熙一样,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要让他们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尤其是古湜,她都上高中了,还把她当小妹妹!
但现实并不是电视剧,她也不是女主角。
都怪李建诚!
苗喜秋看着温笛高高翘起的嘴巴,古湜的回答并不是小女孩想要听到的。她笑着补充:“也很漂亮。”低头从包里拿出专门送给温笛的礼物,“之前和朋友去南疆旅游,看到这串手链就想到了你,希望你会喜欢。”
温笛受宠若惊地接过礼物,那是一条很具民族特色的手链,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风格的头饰,绿松石搭配红玛瑙,银珠子规律地点缀,中间还坠着一块银色的小鱼儿吊坠,很是灵动。
“喜秋姐姐,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礼物稍稍抚慰了温笛因为冲动剪短发而受伤的小心灵,但并没有让她吸取到足够的教训。后来长成大人的她依旧幼稚、冲动,依旧很轴、很死脑筋,她永远成为不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大人,也永远不会成为像喜秋姐姐那么完美的女性。
-
沉默的那段时间,古湜没有再开口,温笛从自己的记忆宫殿出来,对着他笑了笑:“我早就不生气了。”
可是她可以继续努力,努力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哪怕这会儿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完美。
楼梯间的感应灯因为她的声音又亮了起来,但是灯罩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黑灰,光线有些暗。她看到古湜脸上依旧是刚刚那样的表情,她的回答并没有让他们两个人都满意。
半分钟后,灯再一次熄灭。
“好吧,”黑暗中,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我骗你的。”
声音很轻,像是呢喃,感应器灵敏度不高,灯依旧暗着。
古湜松了口气,和温笛重逢的场景他幻想过很多种,最不希望,也最害怕的就是她在他面前戴上面具伪装自己。他宁愿她把所有不快都发泄在他身上,哪怕是骂他、打他一顿,也不愿意她真的放下所有或者假装大度,最后推开自己。
发现古湜笑了的瞬间,温笛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会儿适合笑吗?她说她还在生气诶!他怎么能这个反应!
“喂!”
声音陡然放大,灯倏地亮了起来,照亮了古湜的笑脸。
“你笑什么?”
语气中充满了不悦,她一点也不想成为完美的大人了,她就是小气又拧巴的人!
古湜实话实说:“因为我很开心。”
“你是不是有病?”
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之后,温笛发现世界都变美丽了。
“嗯,是有点。”
“你不是医生吗?不能给自己治病?”
“能力有限,治不了。”
“……”
温笛被古湜堵的哑口无言。从小到大,只要他愿意,在比反应速度这件事上她就永远比不过他。
“那,那你就病着吧!”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上楼,古湜立马跟了上去。在一楼到二楼的转角,古湜拉住温笛的衣袖,等人转过头,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时,解释:“我很开心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因为我们这么久不见就对我生疏。”
温笛可不敢苟同,下午从见到古湜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表现得很客气礼貌,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也就这会儿稍微好一些,距离他说的一样可差太远了。
不过他这么说了,她不发泄一下好像挺对不起自己的……
想到这,温笛毫不犹豫攥起拳头,重重一拳锤在了古湜的胸口,听到他吃痛闷哼一声,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活该!”
“嗯,是我活该。”
15. Wendy and
进到古湜家之后温笛才发现沈女士说的聚会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古叔叔和邱阿姨邀请了以前一起住大院,关系亲近,但因为她高三那年大院被征收拆建,不得不各奔东西的朋友。除了她都熟悉的叔叔阿姨外,还有和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李建诚、周渡以及她最喜欢的喜秋姐姐。
仔细一算,她和喜秋姐姐上次见面还是四年前。那一年喜秋姐姐刚满三十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不过苗叔叔不这么认为,他从自己女儿刚过二十五就开始催她找对象结婚,一催催了五年,眼瞅着她从相亲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到几乎无人问津的剩女,身边还是没有任何可以结婚的对象,非常着急,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所以想到了偶尔给人做媒的沈女士,拜托她给自己女儿介绍适合的对象。沈女士也是不负他所望,把所有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了个遍,找到了她所能找到的,条件最好最适合的男人。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喜秋姐姐和苗叔叔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具体吵了什么温笛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喜秋姐姐并不想结婚,也不想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安排,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苗叔叔吵完架的第二天她就买了回江城的机票,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喜秋姐姐再也没回过家,父女俩的关系几近破裂。
四年,上千个日夜,喜秋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好看,好看甚至都不足以准确描述她,不仅仅是姣好的外貌,还有由内而外散发的独属于她的那股温柔却又充满力量的气质。
岁月对美人总是格外恩慈,也格外怜惜。
温笛还是很喜欢她,还是很想自己的三十几岁也能成为像她那样的女性。
邱阿姨是第一个发现她进屋的人,手里还端着准备送上桌的碗筷就走到玄关来迎接她。
“柚子,快进来快进来。”邱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温笛被冻红的脸颊,一脸心疼地说,“冻坏了吧?屋里开了空调,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视线落到温笛只套了一件略显单薄的大衣的身上,空大的袖子,她用了力才摸到里面的胳膊,搓了搓,“是不是又瘦了?我瞧着比十月份的时候瘦了。”手下移,握住温笛藏在袖口里的小手,冷冰冰的,”肯定是冻着了!我让小湜灌热水袋给你暖手。”
每回来古湜家,邱阿姨总是这么热情,温笛已经习惯她的嘘寒问暖。小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邱阿姨的亲生女儿,由于计划生育政策,不得不把她送到沈女士家寄养——
心存愧疚对她比对在家的亲生儿子还好的亲生父母VS动不动训斥她,一个巴掌换一个甜枣的养父母。
是个人都会选前者,但可惜的是她的的确确是沈女士亲生的。邱阿姨和古叔叔之所以那么疼爱她,一方面是因为两家人的关系好,他们俩爱屋及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女孩子,邱阿姨说过她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像她一样可爱调皮的女儿。
“邱阿姨好!”沈女士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完成!她对着邱阿姨吐了吐舌头,“我不冷,身上贴了暖宝宝,可暖和了。”
邱钰被温笛搞怪的表情逗笑:“手冷冰冰的,怎么能叫暖和?”说着看向站在一侧的人,突然想起什么,问:“你屋里是不是有个充电的暖手宝?”
古湜点了下头:“我先充上电,充好大概需要十分钟。”
温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古湜就已经越过她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腿长真好,几个大跨步就能抵达目标位置。
她冷不丁地想到林嘉恕,他和古湜的身高差不多,可能高个一两公分,他们俩那个程度的身高,差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不需要那一两公分来捍卫自己的男性尊严。身材比例也相当,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清瘦,但脱下衣服后该有的肌肉一块都不少,瘦而不柴,肌肉量刚刚好。
但是她现在也不能肯定古湜的身材还是和四年前一模一样,毕竟他这会儿被衣服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没有透视眼看不见里面什么样子,只是刚刚锤他胸口那一拳时还是能感觉到弹性,应该还是挺好的。
见温笛愣在原地,邱钰忙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阳光房走去。
他们家在二楼,当初看中这套房子就是因为二楼有露台,可以改造成全玻璃的阳光房,刚好满足她想种花花草草的愿望。除此之外,亲戚朋友来了也不用全窝在客厅,阳光房能腾出位置摆一张桌子,给他们打牌聊天用。
连接阳光房的落地玻璃窗外可以清楚看到熟悉的身影,温笛刚刚一进门就发现了倚靠在角落位置的苗喜秋,侧对着客厅站着,虽然穿了一件快及脚踝的深棕色束腰风衣,但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压身高,反而显得她高挑挺拔,慵懒又随意。
走近后才发现她低着头看手机,手指敲打着键盘,似乎在和什么人聊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嘿!柚子。”李建诚眼尖儿,看到温笛就立马抬手打招呼,还是跟以前一样,“你怎么这么晚才到?你表妹菲菲没事吧?”
温笛接过邱钰手中的碗筷,朝他们几人走去。邱阿姨说他们几个小孩待会儿就坐外面这桌吃饭,宽敞舒服,不用和他们大人挤一起。
她把碗筷放到桌上,上面已经摆上了几道凉菜,李建诚身前的一碟瓜子被磕得七零八碎。
“没事,就是脚踝骨折需要静养一个月。”拉过边上的椅子坐下,冲对面的周渡打招呼,“你也回来了!学校还没放假吧?”
周渡回她:“没,过完元旦就回江城。”
“我还以为今天只有小李子和我来凑热闹。”
温笛扭过头看了眼还站在那的苗喜秋,这会儿正在打电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了。
“和喜秋姐姐一起回来的吗?”
周渡点了下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苗喜秋身上,只一眼就又收了回来:“对,她休了三天年假,再不休到明年一号就要清掉了。”
虽然知道苗喜秋和周渡都在江城工作,肯定会有联系,但当温笛听到周渡以如此熟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还是有些诧异。“你和喜秋姐姐在江城还好吗?”她刻意压低声音问,“她回过家了吗?”
“挺好的,”周渡没有往深了说,继续回温笛的第二个问题,“下午下了高铁就直接到这儿了,还没回过家。”
李建诚的嘴里瓜子磕不停:“她还和苗叔叔置气呢?都过去这么久了,父女俩哪有隔夜仇的。我和我爸妈从小到大都是头天吵完,第二天就和好,绝对不会让吵架影响家里人的感情……”
叽叽喳喳像只苍蝇,怪烦人的。
温笛打断他念咒似的话语:“喜秋姐姐和你不一样,你别用你家的经验在这念了。”
“有什么不一样?吵架嘛,吵来吵去无外乎那些原因,”李建诚放下手里的瓜子,一个一个开始比划,“钱、工作还有对象,就这三个,结了婚会多些。”
“你不会懂的。”温笛懒得再费口舌,故意转移话题,“你媳妇呢?我看李叔叔和张阿姨都来了。”
“陪她爸妈呢,过几天他们俩就要回东北了。”
“嗷。”
话题结束得太快,温笛得立马再想一个话题。思索间,腿上突然出现一个温暖的物体,她忙低头查看,古湜的手还没有完全收回去,修长的指头,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平整干净,非常外科医生的一双手。当然除此之外,也很适合用来欣赏以及……
“小湜哥哥,你也太偏心了!”坐在温笛边上的李建诚嚷嚷,“我也手冷。”
古湜耸了耸肩,并不惯着他:“只有这一个暖手宝,你要是想暖手还有热水袋,就在客厅。”
周渡添油加醋:“你都是结完婚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
李建诚撇嘴:“结完婚就不能手冷了?”
牛头不对马嘴。
周渡懒得和他辩论,看向挂了电话朝他们走过来的苗喜秋。
温笛边上还空着一个位置,椅子上挂着一条灰蓝色的羊绒围巾,不确定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牌子,看着同样价格不菲。
“柚子,好久不见了。”
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喜秋姐姐,好久不见。”
温笛突然有些感慨,和苗喜秋没有见面的这几年,她每逢节日总会按时送上祝福,苗喜秋也会一次不落地回复她,两人的联系仅止于此,不近也不远。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喜秋姐姐她对她的喜欢,也没有告诉过她,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姐姐。
小的时候不敢亲近,长大之后没有机会亲近,现在……她们之间依旧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
晚饭是几家人中厨艺最好的苗叔叔掌厨,古叔叔和邱阿姨打下手。相似的场景,温笛一瞬间就想起了大家都还住在家属大院的日子,那时候每年除夕夜前的两三天他们几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一年轮一家,也和今天一样,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大人们喝酒聊天,聊得都是小孩们不感兴趣的话题,社会新闻、政治时事、大院里的八卦。八卦无外乎院里的谁谁家夫妻俩闹离婚,谁谁家的孩子考了倒数又被揍了,谁谁家的儿子早恋,谁谁家的闺女要结婚了……
“要是我们现在还是都住在家属院就好了。”
李建诚听到屋里头的大人们聊起往事,也忍不住把话题往那上引。
他们那会儿住的家属大院是市政府专门给在政府、国企还有医院工作的工人家庭建造的,他们几家也是正巧赶上时候,第一批入申请拿到名额以超低的年租价顺利入住进去的家庭。
周渡回他:“都拆了还怎么住?”
听到周渡的话,李建诚有些恍惚,愣了下,随即呵呵笑起来:“也是,想住也住不了。”弯腰捞起放在地上的啤酒,“要不要喝一杯?”
“待会儿不开车了吗?”温笛看了眼屋内喝酒喝得热火朝天的大人们,“我看你爸妈也在喝。”
“叫个代驾,实在不行就给我媳妇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接我们。”李建诚抓起桌上的开瓶器,对准瓶口向上一掰,“噗呲”一声,瓶盖弹出落到了地上,“喝吗?”
话是同时对着另外四人问的。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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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苗喜秋拿起自己的杯子:“喝。”
其余三人见状也跟着附和。
一瓶酒刚好倒满五个杯子。
温笛平时不太爱喝酒,尤其是啤酒,啤酒是她所有喝过的酒里面最难喝,最苦的,她不喜欢吃苦。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入口之后居然觉得有一丝丝甜味,喝着喝着甜味越来越浓,味蕾细胞在气泡的刺激下也开始兴奋了起来。
又一杯下肚,她忍不住眯起眼,笑得灿烂:“好甜。”
“你是不是喝蒙了?”李建诚抬手在温笛眼前晃了晃,“能看清我比了数字几吗?”
温笛翻了个白眼:“二!我酒量没你想得那么差,上回婚礼我可给你挡了不少酒。”
“哈哈哈,忘了忘了。”李建诚又开了一瓶新的给温笛满上,“只有生活过得苦哈哈的才会觉得酒甜,刚刚那话真不像你会说的,你最近过得不顺?”
生活苦哈哈……
温笛自认为自己一直活得挺开心的,从小到大基本没受过什么大委屈。父母恩爱,家庭和睦,邻里、亲戚关系融洽,每个阶段的朋友都不少,一直维持联系交心的也有,事业小成还谈了好几个帅哥.....
这么一想,和苦真扯不上一点关系。
“没有,我一直都很顺也很开心。”
温笛拿起杯子,嘴唇刚碰到杯沿,一只手突然闯入她的视线,她清楚认得这只手,这只曾经温柔抚摸过她身体每一处的手。
“干什么?”
酒杯因为晃动洒出一些液体,落到了古湜青筋微微凸起的手背上,顺着肌肤纹理滑进了他的袖口。
“再喝就醉了,”古湜跟哄小孩似的哄着温笛,声音轻轻的,只有他们俩能听清,“明天起来会难受。”
温笛摇了摇头,摇完一阵晕眩,闭上眼睛缓了会儿才好些。她瞪大双眼看着古湜,一本正经地说:“你别小瞧我!我没醉,好得很,不用你担心。”
她气还没完全消呢!真以为打一拳就一笔勾销了?想得美!
“你们俩咋了?”李建诚凑到温笛跟前,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也在闹矛盾啊?稀奇。”
温笛转过身推开李建诚:“没有。”
“看来是有。”
一直没说话的周渡突然开口,说的都是温笛不爱听的,他和李建诚从小就这副死样子。
“真没有!”
李建诚和周渡异口同声:“有。”
“没有!”
“有。”
……
一直到苗喜秋回来,他们三个才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赛。
温笛觉得自己的确是上头了,经过刚刚那一番激烈的辩论,大脑越发晕乎,处理信息的模块开始频繁出现bug,反应速度也在明显下降,只有控制语言的区域还活跃,而且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活跃。
记忆停留在古湜准备打车送她和沈女士回家,她却抱着苗喜秋不松手,又哭又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喜秋姐姐,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但是小时候我不敢和你玩,我怕你嫌我年纪小幼稚。”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是我姐姐啊。”
“如果你是我姐姐就好了,那我一定会是全天下最最最最幸福的妹妹。”
“我现在可以认你当姐姐吗?”
“求求,求求你了。”
……
看到群里这段视频的瞬间,温笛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奥纳多:【柚子,我真没想到你是拉拉。】
周渡:【还好另一个主角不是。】
李奥纳多:【快告诉我们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弯的,沈阿姨知道吗?】
周渡:【沈阿姨昨天说给柚子安排了相亲,看样子是不知道。】
李奥纳多:【什么时候相亲?】
周渡:【今天晚上。】
李奥纳多:【啊?我还想下午约你们回一中老校区看看呢,明年就要拆了。】
周渡:【来得及。】
李奥纳多:【那我把小湜哥哥和喜秋姐姐也叫上。】
周渡:【你把小湜哥哥拉进群,我去找喜秋。】
李奥纳多:【没大没小,喜秋姐姐的名字是你能直接叫的吗?】
周渡:【。。。管好你自己】
李奥纳多:【行吧!你去找你的喜秋姐姐,我去找我的小湜哥哥,结束之后还可以让他送柚子去相亲,帮柚子把把关。】
这两人是不是有病!
温笛顶着鸡窝头,奋力打下一串回复:【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我不去,你们自己去!】
消息发出的瞬间,下面弹出了一条提示,显示——
“李奥纳多”邀请“Peter”加入群聊。
李奥纳多:【小湜哥哥,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回一中老校区看看吧,明年三月份就要拆了。】
【结束之后柚子要去相亲,如果你晚上没事的话要不要送她去?顺便帮她把把关。】
Peter:【相亲?】
16. Wendy and
温笛现在不想死了,她想把李建诚还有周渡切碎了剁成肉泥压成饼丢到乱葬岗!
Wendy:【不劳你们几个操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退出群聊,消息列表依旧有几条未读消息,收到的时间都是早上。
苗喜秋:【柚子,今天感觉还好吗?】
【我很开心你对我说的那些心里话,我也很喜欢你,也很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妹妹。】
【所以,如果你真的不介意的话就把我当亲姐姐。】
【以后有机会来江城,我带你玩。】
看完苗喜秋给她发的消息,温笛感觉自己的尸体暖暖的,心也被烘热了,好像要化掉。
她趴到床上,翘起自己的小腿,晃动着。
Wendy:【谢谢你~姐姐~】
打出这两个字时,她压不住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也压不住自己溢出喉咙的笑声。
Wendy:【我没事啦。】
【我一定一定会去江城找你玩的。】
然后是古湜的消息。
Peter:【还难受吗?】
【我外公前两天刚把他今年新采的土蜂蜜寄过来,我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土蜂蜜水对缓解宿醉之后的头疼头胀效果很好。】
对了!温笛这才想起来古湜和林嘉恕的微信昵称都是Peter,头像也都是漫画形象的彼得潘。
实在是巧。
想到林嘉恕,他这会儿应该正在比赛,不知道最终结果怎么样。
温笛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给古湜回消息。
Wendy:【不难受了,你不用专门过来给我送蜂蜜,我家里有。】
Peter:【我已经到了,现在在你家门口。】
这么快?!
Peter:【沈阿姨好像不在家。】
温笛从床上起来,套上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转身走到全身镜前。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脸是肿的,黑眼圈是黢黑的,额头还冒了一颗大痘痘,这幅鬼样子太不适合见人了。
Wendy:【密码是我的生日。】
和输入密码的提示音同时响起的是她夹着化妆包,匆匆跑进卫生间将门关上的声音。古湜进屋的时候正巧听到卫生间的门落锁,然后下一秒里面就亮起了灯。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温笛才从卫生间出来,脸上上了一层粉底液,黑眼圈用遮瑕遮了个七七八八,为了提气色还在脸颊打了蜜橘色的腮红,状态虽然比不了昨天没喝酒前,但比刚刚起床的时候好多了,起码不那么憔悴疲惫。
古湜看见温笛出来,立马起身将茶几上那杯蜂蜜水端起送到她跟前,温声说:“先喝这个再吃早饭。”
温笛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刚刷过牙,酸苦味在嘴里被无限放大,她不由得蹙起眉头,左眼不自觉闭上,做了个wink的表情。
不应该先刷牙的。
古湜被温笛的可爱表情逗笑,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转身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赫然拿着一碗还在冒热气儿的小米粥。
他是不是太自来熟了?搞得这是他家一样。
温笛拉开椅子坐下,也没和古湜客气,她可还记得昨天喝懵了之前发生的事。
“十二点半出门可以吗?”看着一小口小口嘬粥的人,古湜开口询问她的意见,“他们暂时定了下午一点在一中校门口汇合。”
闻言,温笛看了眼时间,距离出门还有半个小时时间,换身衣服,收拾出门要带的东西,时间绰绰有余。
“可以。”
话音落下,不大不小的客厅,只有勺子时不时碰撞碗壁的声音响起。温笛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身前的这碗小米粥,随着她不断舀起、送入以及吞咽,机械重复的三个动作,碗里浓稠的液体的体积正在有规律地一点一点减少。
啊!果然还是自在不了。
如果这时候乐沁遥在就好了,她总有办法把冰冷的场子热起来,不用理会对方想什么,也不用在乎对方尴尬什么。
为什么她就学不会像她一样呢?明明小时候她也是这么一个外向奔放的人。
发现温笛突然愣住了神,古湜不由得出声:“在想什么?”
“Yoyo,乐沁遥。”温笛回过神,将停在半空的勺子放入碗里,抬起头看古湜,“我最好的朋友。”
“是不是大学和你住同一个寝室的?”古湜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单单是因为大学的记忆,更是因为他在温笛微博看到过这几个字出现。
“对。”
“她也在陵禾?”
“嗯,她家就在陵禾。”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她?”
古湜发觉自己哪怕经常透过网络去参与温笛的生活,但也只是凤毛麟角罢了,他所能参与的那部分,恐怕都不及她全部生活的千分之一,而且这部分只是她万千个瞬间中愿意放到网络上,一个很小很小的瞬间。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想到了。”
古湜肯定也感觉到了他们之间这奇怪的氛围,好像糊了好几层的糯米糊,撕不开,洗不干净,糊在玻璃上,让人见了就心烦。
温笛没什么胃口,小米粥没有配菜干巴巴的,“你吃午饭了吗?”
“早饭吃得晚,所以还不饿。”古湜瞄了眼还剩下小半碗的粥,“不吃了吗?”
“嗯,吃不下了。”
古湜起身,动作娴熟地将碗筷拿进厨房。听到流水的声音,温笛反应迟钝地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稍稍弓起背洗碗的人。她家的厨房台面是按照沈女士的身高定制的,对于像古湜这种身高一八五以上的人很不友好。
她觉着自己还是没缓过劲,头晕乎乎的,看着看着就晃了神,好像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越睡越困,越睡越不来劲,起来后发现睡了两个多小时,但比没睡之前还要困倦疲惫。
水流声还在继续。
温笛打了个呵欠,抬脚走进厨房。不到四平米的空间,站两个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尤其在高个子的衬托下。她站到古湜身后,探头去寻找洗碗布。
“你给我吧,我自己洗。”
温笛的手顺利抓到洗碗布的边沿,准备抽回的瞬间,古湜反手一扣,蘸了泡沫的手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将其都包裹进了他的大手里。
滑腻的泡沫在皮肤表层流动,她却依旧感受到了他掌心和指腹粗粝的触感。这和她所了解的不一样,外科医生常年戴手套,手套会替代皮肤角质层承受磨损,因此大部分从事外科工作的医生都没有手茧,就算是有也不会像她现在所感受到的这只手一样。
他在国外的工作和国内不一样吗?
“没事,”古湜松了手,顺势将洗碗布抽了回来,“很快就洗好了。”
温笛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说了句“那我先回房间换衣服,然后待会儿出门”就转过身子抬脚走出厨房。
半个身位越过门框的刹那,她顿了下脚步,偏头看了看依旧站在洗碗池前的人。她突然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办法发出声音。
她到底想问什么呢?
断了联系的这四年多,她总提醒自己,不管有多么喜欢古湜,都不要怀念和贪念过去。古湜清醒优秀,明确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这样的人注定要展翅高飞,飞到属于他的那片旷野。
她生气过、伤心过,也努力过,最终只能遗憾地认清现实,她追不上他,她的翅膀太小了,小到扑棱几下就飞不动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世界虽然很小,但小小的世界里拥有很多很多,他只占据了很少的一部分,那部分的缺失会让她不习惯,可时间会帮她习惯,就像爸爸离开一样。
她接受了爸爸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却忘了古湜的离开只是暂时的,他就这么突然飞了回来。时间似乎还是不够,她需要再久一点点,缝合伤口的线还需要再长一点点……
没事的,他回来了也没事,她最终还是会习惯,像小时候一样,只把他当邻居家的哥哥。
-
温笛和古湜到达一中校门口的时候,李建诚已经早早等在那,穿着一件蓬松的短款面包服,一条有点收腿的裤子,一双棕色马丁靴,配上他现在的体型,莫名有股喜感。温笛说不清哪里好笑,但就是非常好笑。
“喜秋姐姐和周渡呢?”笑声与说话的声音同时溢出喉咙,“你今天出门有没有照镜子?”
“他们进去找洗手间了。”李建诚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穿搭,“没毛病啊。”
温笛的笑声变成“咯咯咯”的:“很像企鹅,但是没有企鹅可爱,你要是和三年前一样瘦就没毛病了。”
得!这是在说他胖!
“我在减肥了。。。”
“没看出来。”
温笛有时候损起人来非常欠揍。
“你等着瞧吧,一年,就一年,我肯定瘦下来!”
“行,我等着瞧,等你瘦下来请你吃大餐。”
看着温笛和李建诚拌嘴,古湜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俩小时候在他家偷看电视的场景,那会儿他们两人也是吵吵闹闹的,谁也不让谁。
“小湜哥哥,你管管柚子吧。”李建诚抓住古湜的胳膊,“从小到大只有你能管住她。”
听到李建诚的话,温笛忍不住打了他一拳:“你几岁了?都快三十了还打小报告,你叫谁都没用,现在谁都管不住我。”
“你看她~”
古湜失笑:“柚子说的对。”
温笛懒得再搭理李建诚的无理取闹,抬头看见站在教学楼三楼的苗喜秋和周渡正朝他们仨打招呼,她立即挥手回应:“我们马上上来。”
苗喜秋比了个OK的手势回应温笛。
高中毕业已经十年的时间,学校却还是老样子,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大道,两旁的梧桐全都落了叶,光秃秃一片,公告栏依旧树立在教学楼前,上面还贴着上学期的重要告示,以及光荣榜上榜的学生名单。
学生更迭,一批又一批,仿佛一切都还是鲜活有生命力的……走进教学楼才发现,每间房的东西都已经搬空,曾经能坐下五六十人的大教室此刻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前后的黑板、墙上的印记依旧昭示着曾经被老师训斥不爱惜公共设施的痕迹。
透过这一扇扇的门窗以及长廊,温笛的脑海浮现出往日的热闹场景。她走过学校的每一条道,路过每一间教室,看到每一个同学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笑脸,他们做梦都想飞到更远的地方去……那时候的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怀念自己的青春,也从没想过有一天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地方来回忆自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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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毕业的时候篮球场还是水泥地。”苗喜秋将刚开封的矿泉水递给温笛,看着和自己毕业前截然不同的篮球场还有操场,“现在都是塑胶的了。”
温笛记得学校是在她高一的暑假给操场、篮球场还有排球场统一做了翻新,以至于九月回学校发现大变样后不少同学都很讶异,平时扣扣嗖嗖的校领导居然真的会采纳学生的建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我高一的暑假换成塑胶地的。”她看着在篮球场上切磋的三个人,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找来的篮球,“当时班上最开心的就是爱打篮球的那几个男生。”
苗喜秋将肩上的背包放到身侧,视线被温笛喝水的动作吸引,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手串。
“你还留着这串手链。”语气中难掩诧异和惊喜。
闻言,温笛也将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串上:“嗯,因为是你送给我的,所以我一直留着。”
苗喜秋的胸腔划过一股暖流,“我自己那串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上回见到还是之前回家过年的时候。”也许就是那次匆匆忙忙回江城把手串落在了家。
“喜秋姐姐。”温笛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四年前发生了什么?”苗喜秋露出了然的笑容。
温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想问你这个,只是有点想不通,我一直以为你和苗叔叔的感情很好,甚至比我和我爸的关系还好,怎么会因为相亲的事闹那么大的矛盾呢?”她小心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苗喜秋的目光落到远方:“其实你们都看错了,我和我爸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在我妈生病去世之后。”
“怎么会?”
“他出轨了。”
苗喜秋平静地说出这四个字,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的话,今天却如此轻飘飘地说了出来,原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温笛瞬间瞪大了眼睛:“出轨?怎么会!”这是她认识的苗叔叔吗?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以骗过所有人,但其实在妈妈去世之前我就知道了。”
所以,喜秋姐姐是因为这件事才会选择去那么远的江城上大学吗?
“上大学之后,我刻意减少回家的次数,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我害怕有一天回家后发现家里突然出现那个陌生女人,也害怕他突然告诉我他准备和那个女人开启一段新的婚姻生活。”
“我接受不了他背叛我妈妈,更接受不了他还在和那个女人来往。或许是不回家的借口说的多了,他渐渐也猜出了我是因为什么反感回家,所以每次我在家的时候他都会刻意断了和那个女人的联系。”
“其实他应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看到我就会让他想起妈妈。他说自己很后悔很愧疚,但那点只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还说看我结婚生子是他的任务,是妈妈死之前交代给他的任务,他一定要完成,等这个任务完成后他才能继续自己的人生。”
“不觉得很可笑吗?他只想用我的人生来成全他自己想要的人生,完全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和想法。从他第一次给我安排相亲的时候我就明确告诉过他,结不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决定权在我自己手上,他可以适当插手,但绝对不能越过我的底线。”
“想来也是等不及了,所以那一次才会说那些话,用妈妈当借口逼我做决定。”
说完这一番话后苗喜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些,原以为会失控、会难过、会忍不住哭,但真说出来,她却只想笑,她这十几年也够可笑的。
温笛握住苗喜秋的手,看着她被殷红的色泽晕染的眼眶,有很多安慰的话在脑海里盘旋,可她知道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起不到作用。
“喜秋姐姐,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苗喜秋回握住温笛的手,她的手比她小一些,软一些,细嫩许多。
“我也谢谢你愿意倾听我的抱怨,”她弯了弯唇,”不好意思啊,把你当树洞了。”
闻言,温笛立即摇头:“这些才不是抱怨。我真的很开心,开心你愿意把你的心底话说出来,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并不是好事。”
苗喜秋不由得抬手摸了摸温笛的脸颊还有脑袋,还是和以前一样,软软的,暖暖的,毛茸茸的。
“柚子,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她?
温笛不可置信地问:“你,你羡慕我?为什么?”
“沈阿姨和温叔叔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很恩爱,所以他们才会有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你也和他们一样,善良温暖,有一颗最纯粹真挚的心。”
这是她长这么大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话。
曾经,不!现在亦然。
她一直都很羡慕苗喜秋,羡慕她漂亮乖巧文静懂事;羡慕她的成绩常居年级第一;羡慕她事业有成,靠自己扎根大城市……她努力向她靠近,但在一次次的碰壁中明白,她成为不了她。
然而,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句一直牢牢镌刻在她脑海里的话——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喜秋姐姐和她一样,她们都在羡慕彼此,羡慕对方拥有自己不曾或不再拥有的东西。
17. Wendy and
晚上的相亲宴因为对方来不及赶回家而推迟到了周二晚上,温笛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打车去赴约。
“柚子啊,实在是不好意思。”
手机听筒传来陈阿姨的声音,温笛要见的相亲对象就是她的远房大侄子。
“小喆回国的航班因为暴风雪天气被临时取消了,他改签了下一趟最早的航班,最快也要明天晚上到家。”
温笛想起沈女士下午给她发的消息,以及相亲对象的个人简历。简历上写着这个叫小喆的男人在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工作,大学毕业后进入该公司工作,一年后因为优异表现破格晋升外派到冰岛,这一派就让人在异国待了三年,最近才被调回国。
“陈阿姨,没事的,您不用和我说不好意思。”
“我昨天听你妈妈说你要回来,刚好前段时间小喆父母也和我说他元旦前要回来。我就想着你们俩这么有缘分,每次他回来你都在家,不见一面怪可惜的。”
温笛对陈阿姨的这个远房大侄子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高中毕业搬进新家和陈阿姨做领居后,打过一两次照面,“缘分”这词用在他们俩身上并不合适。
“嗯嗯,是挺有缘的。”
不过她向来会讨长辈欢心,知道他们爱听什么。
“后天我让小喆来接你,六点吃饭的话,五点半到你那来得及吗?”
“陈阿姨,不用这么麻烦的,”温笛婉拒对方的好意,“我妈妈的车昨天已经保养好了,我开她的车去就行。”
“那行,等会儿我先把你的微信推给小喆,等他加上你了,你们俩有时间的话先在上面聊聊。”
陈阿姨的笑声透过听筒滑进温笛耳朵里。
“好。”
挂断电话后,边上四个人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到她脸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等着她分享刚刚通话的内容。
温笛言简意赅地概括:“相亲推到后天晚上了。”
李建诚反应快,想到后天对应的日期,立马惊呼了一声:“啊!三十一号晚上是跨年夜诶!”
“怎么了?”温笛当然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按最开始的计划,那是她惊心准备后去见古湜,并请他吃饭的日子……只可惜计划全被意外打乱了。
“我本来想着我们几个这么难得才能聚在一块,又刚好碰上跨年,不一起过真的太可惜了。”李建诚的语气中难掩失落,“上一次大家一起跨年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温笛记得那是她刚上高三时发生的事,开学前的暑假他们几家人相继从家属大院搬走,因各种不同的原因没能再做邻居。她爸妈为了方便她走读,在离一中最近的小区租了房,计划着等她毕业再搬进新家。
一中附近的小区里有很多情况和她家类似的家庭,租住的原因都是为了子女读书方便,虽然人多热闹,但热闹中总透着一股紧张的追逐感,没有往常住在家属大院时那种单纯的热闹还有祥和感。
温笛很努力地想要找回以前的感觉,但那么多的人,她却连一个可以和她一起上下学、一起说话还有玩的同龄人都找不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让她难以适应,所以当李建诚提出一起跨年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应下,开始掰着指头过日子,每天都在期待,期待那天可以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也期待古湜和苗喜秋都能回来,像他们还住在家属大院时一样,一起玩游戏、看烟花,倒数着时间迎接新年的到来。
搜寻记忆的脚步停下,温笛抽回思绪,看着李建诚说:“吃饭不会花很长时间,你可以先把位置发给我,我结束就去找你们。”
“行。”
李建诚看向沉默的另外三人——
周渡这人虽然天生爱唱反调,但每次集体活动他都很积极参加,从不缺席,所以不用问他的意见。小湜哥哥虽然喜静,不太爱这种集体活动,但柚子去的话他应该也会去,而且前天去火车站接他的时候,他就问过他他的假期到什么时候结束,一起跨年没啥问题。那就剩下喜秋姐姐……无法确定。
“喜秋姐,你后天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几人听到李建诚的问题,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到当事人苗喜秋身上。苗喜秋的目光依次掠过他们四人,最后稳稳地落到温笛脸上,和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从她亮晶晶含着笑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期盼”的东西,她在期盼着她能回答yes。
“我有时间。”
-
周二下午,温笛在沈女士的催促声中离开家,一路慢慢悠悠开到目的地。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她不想太早进去干坐着等人,于是把车停在餐馆边上的露天停车场后便解开安全带悠哉地玩起了手机。
相亲对象给她发来消息,告知她他正在来的路上,不堵车的话还需要二十分钟,她回复了一个好字过去。这个点恰好是下班晚高峰,又碰上跨年夜,不堵车才怪。
启动刚关上不久的引擎,连上手机蓝牙,唱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歌再一次顺利接上——
[我轻轻摇曳风铃
想唤醒被遗弃的爱情
雪花已铺满了地
深怕窗外枫叶已结成冰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
温笛跟着音乐一起哼唱,驾驶座空间有限,她律动不了,只能跟着节奏左右摇晃自己的脑袋。周董的歌真是常听常新,一点也不会腻,初高中那会儿她怎么就没随大流喜欢上他呢?不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次演唱会的票都抢不到。
一个人忘乎所以的演唱会被一串送进来的消息提示音打断,温笛停止律动,拿起被她丢到副驾驶座的手机,五首歌结束,时间刚好过去二十分钟,距离约定好的六点还差三分钟。
相亲对象说他已经到了,这会儿服务员正领着他去包厢,等下她到了直接报他的名字就有人会带她进去。
运气这么好,居然没遇上堵车。
温笛看完消息,立马关掉引擎下车,确认锁好车门后朝餐馆跑去。她不喜欢迟到,也不希望对方迟到,现在的结果就是她最想要的。
报了对方的名字后服务员带着她绕过大堂,走过小桥,穿过假山群,最后推开了门框上挂着刻有“囍苑”两字木牌的房间大门。
红色,温笛被五彩斑斓的红色闪到了眼睛,愣怔怔地站在原地。
“小姐,这边请。”
服务员摆出请的姿势,出声唤醒发呆的人,熟练的模样,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温笛可算是知道陈阿姨为什么极力推荐这家餐馆了,除去这高调又意味明显的场景设置,其余都挺符合现下市场口味的,中式庭院,很有卖点。
从囍苑大门进去,左右两侧一共四间包厢,每间包厢都对应不同的名字,她要进去的那间叫“点绛唇”。
温笛压不住自己扬起的嘴角,只好抿住唇,李清照肯定没想到有一天她这首刻画了少女一见钟情时羞涩与好奇的词作会被唯利是图的商人当做赚钱的噱头。
“这都是你们老板的设计吗?”她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服务员点头:“对,囍苑就是专门为像您和包厢里的周先生这样的年轻人设计的。”
不意外,完全不意外。
开门的动静引起了包厢里的人的注意,还没等服务员把门完全打开,温笛就和对方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两人礼貌一笑,又各自收回视线。
温笛相亲的经验丰富,早就习惯这样的场合,进包厢后直接走到男人对面的位置坐下,边解围巾边说:“不好意思,稍微来晚了一点。”
男人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盏:“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说完,抿了口茶。
温笛一愣,差点会错意,以为边上倒了两杯茶,至少有一杯是他提前准备要给自己的。按往常的流程,再没素质的人这会儿也该主动展现绅士风度了。
“其实我认识你。”
认识?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调的话,几个意思?
“噢噢,”温笛没多想,依旧保持该有的礼貌,“我家就在陈阿姨,也就是你姑姑家楼上。”
男人将拿了杯子的手放到桌上,杯底稳稳放到桌面上后松了松手,食指轻敲杯沿,目光牢牢锁定在温笛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三个字——
“叶怀铖。”
听到熟悉的名字,温笛再一次愣住,这世界真能“小”到这种程度?她怎么好像又被强制NPC了?
“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吧?”
听着一点也不像问句,语气太笃定了,怪让人不舒服的。
“我在他家里见过你的照片,也听铖哥妈妈吴阿姨提起过你。”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本来我不想来相亲,我年纪还小不着急找对象结婚。不过姑故把你的照片发给了我,看到后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你和铖哥的事,还有其他我听说过的事,所以我才会答应她来见你。”
对方的态度决定了温笛的态度,她也懒得装淑女了,抱起胳膊看他:“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觉得至少这个消息得当面告诉你。”他收回自己搁在桌上的手,往后靠到椅背上,气定神闲地说,“他要订婚了,明天。”
闻言,温笛一个没控制住,笑了起来:“哇!恭喜啊!”
她是真心为叶怀铖开心,虽然两人当时分手闹得不太愉快,但回头再看,她虽然不认同但能理解他和他父母当时的那些做法,他们俩不合适,分开对谁都好。
但是叶怀铖这小迷弟是怎么一回事?替人打抱不平?
与预料中截然相反的反应,周应喆无意识地拧了拧眉:“你不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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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悔什么?”温笛看笑话似地看着他。
还真是来当英雄的。
“他现在是我们公司桐港分部的负责人,事业有成,还在桐港买了一套大别墅。”
温笛有时候真的搞不懂男人的脑回路,是不是都太自信了,以为分手后只要男方看上去比女方过得稍微好一点,女方就肯定会追悔莫及?
她已经能脑补出画面,大英雄肯定是从叶怀铖和他父母那听到了些足够他把她刻画出贪心拜金形象的话,然后推测她和对方分手完全是因为瞧不上对方及其家庭。
可真够戏剧化的,如果把这桥段用到她写的小说里,反响肯定不错!
她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将杯子放回桌上,杯底和桌面碰撞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周先生是吧?有几件事我觉得你得搞清楚。”温笛开口,徐徐说道,“第一,今天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疯言疯语的。第二,我和叶怀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装英雄来替他打抱不平。第三,我们分手很久了,叶怀铖现在事业成不成功,过得好不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在乎也不关心。第四,这饭我看没必要吃了,陈阿姨那边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话音落下,温笛毫不犹豫起身拿起自己的围巾还有包包转身走出包厢。周应喆见状立即拔腿跟了上去,在门口堵住了温笛了去路。
“我还没有说完。”
“我管你有没有说完,你想发癫去精神病院。”
温笛用力甩开周应喆的手,快步走出囍苑,凭着来时的记忆穿过假山,走过小桥,绕过大堂,走到了餐馆的入口。
迎面扑来一阵寒风,她空落落的脖子被冷意包裹,身子瑟缩了一下,赶紧围上围巾。低头捣鼓的时候,一双棕色马丁靴映入眼帘,她自觉地往边上让位,嘴里说了声“不好意思”。
意外的是,靴子的主人跟着走了过来。温笛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
果然,直觉有时候很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问完就觉得问题多余了,肯定是沈女士告诉他的。
“吃完了?”
也是多余的问题。
温笛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叶怀铖的名字再一次浮上脑海,看着身前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的人,思绪开始发散——
要不是古湜,她就不会认识叶怀铖,不认识叶怀铖就不会和他谈恋爱,不和他谈恋爱就不会分手,不分手就不会遇到他的小迷弟,就不会无缘无故被人贴脸开大……总之,都怪古湜!
“都是你干的好事!”
古湜抬手帮忙整理温笛怎么整也整不好的围巾,听到这句话,不解地问:“什么?”
“我饿了!”温笛撇嘴,“饿死了!”
前言不搭后语,古湜哭笑不得:“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上热乎乎的烤红薯,温笛的心情瞬间转阴为晴,于是开始一边咬着绵软的红薯,一边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开车的人。
她要不要把叶怀铖的事告诉他?但印象中他们俩从高中参加同一场全国数学竞赛认识后,关系就一直不错,上同一所大学之后更是迅速成为了好友。而且以她对叶怀铖的了解,他不会蠢到把他们分手的原因告诉古湜,古湜更不可能问他这种问题……所以他应该知道吧?
温笛的目光太过明显,古湜想忽视都难,看她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主动打开话匣子:“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台阶说来就来,温笛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地回答:“碰到叶怀铖的小迷弟了。”
听到“叶怀铖”这三个字,古湜脚上的油门轻轻一松,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指节泛白,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逐渐变高。
“这么巧?”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怪渗人的。”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叶怀铖明天要订婚了,还说他现在事业有成买了大别墅。”
温笛翻了个白眼,越想越无语,无语到想笑。
“你们……”古湜抿了抿唇,“还有联系吗?”
“没有。”
叶怀铖没告诉他吗?她早就把他所有联系方式删除拉黑了。
没说的话大概还是因为他那奇怪的自尊心。
“你是不是也知道他要订婚的事?”
“嗯,他给我发了消息还有请帖。”
果然,他们还是好朋友,联系依旧很密切。
温笛转头看向窗外:“我还以为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和他的关系已经疏远了。”
听到温笛的话,古湜捏紧了方向盘,有些事的确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这是你和他分手之后,我们第一次联系。”
18. Wendy and
古湜用最平静的语气回应她的话,温笛确信他没有撒谎,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骗她,她也知道他的回答只是单纯阐述一件事实,不带有任何意图。
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却忍不住多想,如果不是她,哪怕他在国外十年二十年,他和叶怀铖的关系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就像她说的,失去一个交心的朋友远比失去一个喜欢的人更让人难受还有可惜。
所以,古湜是不是也这么想过?
她很少为自己做过的选择后悔,但是单方面和古湜闹掰后的无数个夜晚,她都为此后悔过。如果她当时更成熟理智一些就好了,就不会明明还不能完全放下他,却又接受叶怀铖的追求,将他们三人一起推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们分手没有关系。”
古湜应该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希望将她所有有的没的想法丢出脑海。
“工作之后才发现我和他除了在学业上能找到共同话题,其余方面其实观念差异很大,而且大家在不同地方工作,有时差,也有环境文化的差异,久而久之联系就少了,断了不奇怪。”
听到古湜对他和叶怀铖关系不再的解释,这会儿钻进死胡同的温笛依旧很难如他所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甩走。
十字路口排起一条长长的车龙,红色的车尾灯好似新年的红灯笼,全都冒着热气儿,好不热闹。
古湜停稳车子,转过头看温笛。温笛从小就藏不住事,心里想什么,看一眼就能知道。现在也一样,只是一眼,他就知道她此刻是因为什么沉默。
“柚子,”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她的小名,“其实知道你们分手的那天我很开心。”
听到古湜说的话,温笛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古湜。
古湜笑了笑,笑容里带了几分自嘲的味道,解释:“我不能否认怀铖是一个很有目标,也很有能力的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不管付出多少他都愿意去做,直至成功。”
“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他。”
“对于很多人,准确一点,是对于很多女性来说,他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恋爱以及结婚对象。”
“但是,我私心并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结婚就更不可能了。”
温笛安静地听着,直到听到古湜说他不希望叶怀铖和她在一起,她才开口问:“为什么?”
叶怀铖和她表白后,她曾询问过古湜的意见。那会儿他已经出国大半年的时间,原本答应她暑假抽出时间回国,和她一起去她想去的大草原,但是他却食言了。他的导师建议他,他应该利用暑假的时间好好准备申请医院实习的资料,以及如果他愿意的话,假期这几个月也可以充当助手,去医院提前感受一下。机会难得,他犹豫了很久,直到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才回复导师。
古湜把这些告诉她的时候,她知道他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也知道玩和学业孰轻孰重,但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那时候的她只有二十岁,幼稚又不成熟,总觉得她在他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应该要比其他事都重要,所以心里堵着气,听到他回不来的消息后,脱口而出——
“叶怀铖和我表白了,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古湜没料到温笛会说这个,一下子愣住,忘了该作何反应。其实在这之前叶怀铖就把他准备和她表白的事告诉了他,问他作为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对此是否有什么想法。
他当然有很多想法,但是反反复复打了很多字,删了很多字,最后却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关系不错的同学都看出他最近几天心绪不宁,以为他是生病不舒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变得这么反常,他恨不得立即飞回国,给叶怀铖脸上结结实实地来几拳。他让他帮忙照应温笛,不是让他这么照应的!他完全没有撮合他们的意思!
他后悔了,后悔小看两年的时间,更后悔在温笛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在他身边,让另一个男人代替自己。如果世上真的有后悔药,哪怕那是一颗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服下,回到过去,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绝对绝对不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沉默,又是沉默。
温笛听着听筒里的杂音,不自觉回想起从小到大两人面对面沉默无言的场景。古湜总是这样,每次闹矛盾吵架的时候都用一张无表情的脸回应她,只不过以前她总能找到方法打破沉默,逗他笑。但是这回不一样,他们不是闹矛盾,也不是吵架,她只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虽然带着赌气的成分。
“柚子,”
终于。
“你喜欢他吗?”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他居然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喜欢谁他真的感觉不到吗?
温笛闷声闷气地回他:“不知道。”
“那就不着急回复他,你还小,恋爱的事不用急,而且我明年毕业就回国了。”
什么意思?他是不放心叶怀铖还是不放心她?
“我二十了!已经成年两年了!”
“大学没毕业就还是小孩。”
他还是把她当小孩。
温笛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挫败和无力感,撇了撇嘴说:“我们寝室除了我都谈恋爱了。”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古湜听着手机另一端的人叹气,认真叮嘱,“你乖乖等我回国。”
回国……温笛在心里默默计算古湜回国的时间。刹那间,脑海浮现李建诚前不久告诉她的消息,他说古湜有很大机会可以拿全额奖学金继续留在国外深造,他的导师很喜欢他,也很欣赏他,虽然学院分配的名额不够,但是导师愿意给他争取。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他决定要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你决定放弃继续留在那的机会了吗?”
听到温笛的话,古湜立马反应过来到她口中的机会是指什么。
“建诚告诉你的吗?”
“嗯,他肯定是从他爸妈那听来的。”
古湜肯定不会和李建诚说这些,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古叔叔把这事告诉了在同一科室工作的张阿姨,张阿姨又告诉了自己儿子李建诚。
“所以你真的要放弃吗?”
“对,按照原本的计划就是出国交换两年,回国后继续攻读硕士。”
“我听小李子说这个机会很难得,是那种万分之一概率的机会。”温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拧成了麻花状,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我答应过你两年后一定会回国。”古湜态度坚定,“柚子,这次我一定不会食言。”
他是因为对她的承诺放弃?可是,她真的可以这么自私地让他放弃吗?
温笛有了自己的决断。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开眼快速吐出那口气,绷紧了脸上还有脖子上的肌肉,用力握住手机说:“小湜哥哥,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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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应该为了我们之间随口一说的承诺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太不值得了。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在你心里我肯定比亲妹妹还亲,所以你不放心叶怀铖,也担心我做事冲动,稀里糊涂答应他的追求。”
她快速喘了口气继续:“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照顾我,对我很好也很贴心,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喜欢还有珍视,所以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意外。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些就答应他,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你要相信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小湜哥哥,你之前花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才争取到出国交换的机会,现在终于有一个更好而且唾手可得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错过真的太可惜了。”
古湜终于等到时机开口:“柚子,我……”
“哎呀,你那边是不是快凌晨两点了?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不和你说啦,我室友喊我去吃饭,我先挂了,晚安。”
温笛拿开手机,着急忙慌地按下挂断按钮,确认通话结束后,将手中这块烫手山芋丢到了桌上,丢完才发现手指在不听话地颤抖。
后来的大半年时间,她有意减少和他联系的频率。一直到新年前夕,她从邱阿姨口中得知他拿下了那个万分之一概率的好机会,毕业时间将因此顺延三年,她才主动联系并恭贺他。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叶怀铖的第五次表白。
对于叶怀铖,她一直都很矛盾。她知道一开始是因为爸爸出意外的事,身在国外的古湜才会拜托他在学校的时候多多照看她,虽然她并不习惯也不需要这样的照看,但他一直很尽心尽职,和古湜一样,把她当亲妹妹。
这种关系什么时候变质的?她找不到确切的时间点,等她有所觉察的时候,关于他们俩的流言蜚语已经在他们俩所在的学院漫天飞舞。
所有解释在流言蜚语面前都变得苍白,大家只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相信,当事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可是她还是很努力地向认识她的人解释一切,也希望叶怀铖可以和她一样。就是这样的契机下,他表白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不仅仅和古湜减少了联系频率,也刻意避开了叶怀铖,但在同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总有办法找到她。他说他表白只是想要正式告诉她,他对她的喜欢,他没办法只把她当好朋友的妹妹,而且表明心意并不是非要她给答案,虽然他很希望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如果是否定的,他也不会因此放弃。
她突然发现他轴起来的时候和她很像。
结果也像他说的,在她连续婉拒四次之后,他依旧没有放弃。
她曾卑劣的想过,既然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那反过来和最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坏事。书上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时间还有心思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是她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伤害他,把他当作自己用来放弃古湜的工具。
思绪回笼,温笛收起自己震惊的表情,注意力重新回到古湜身上。
如果是以前的温笛,听到他说这些肯定会非常非常开心激动。那时候的她肯定会忍不住多想他话里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愿意相信的肯定都是她想要相信的,比如他是不是……喜欢她。
但是马上二十九岁的温笛,才不会那么天真愚蠢。现在的她,非常……小心眼。
“我还以为如果是他的话,你肯定会赞成。”
19. Wendy and
既然承认了自己的缺点,温笛并不介意在古湜面前表现出来。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变了,她再也不是他心里那个傻乎乎的小妹妹了。
听到温笛的话,古湜唇角的笑意落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家庭,都不适合你,你值得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还有家庭。”
温笛天性爱自由,从小到大都浸泡在一个有爱又温暖的家庭里,虽然经常和沈阿姨拌嘴,但小吵小闹并不会影响家人的感情,反而给平凡的日子增添了不少乐趣。温叔叔就常说,看她们母女俩智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让其他人折断她的翅膀,禁锢住她。
因此,当他从大学室友褚俊那得知叶怀铖家里的事之后才会急不可耐地买了机票回国,又在得知她去了喀什后,刚落地陵禾机场就马不停蹄买了最快一趟可以到喀什的航班。但是落地喀什,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更不清楚她是不是和叶怀铖在一起。
打开微博,上一次更新是两个多月前,她生日那天,她说很感谢大家对她的爱和包容,也感谢老天爷能让她一直被很多很多爱包围着。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找她,也不知道如果叶怀铖在她身边,他要以什么身份告诉她,他不支持他们俩继续在一起。他就像一个刚从阴暗潮湿的下水道走出来的生物,以为披上一张伟光正的皮,就能完美隐藏自己的私心,成为一个好人。
他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温笛从来没有和古湜说过她和叶怀铖之间的事,不管是在一起还是分手,都是简单的一句话。所以,他是在和叶怀铖的相处中看出来他和他的家庭不适合她?但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她呢?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她决定问清楚。
话里带着些情绪,古湜很开心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去喀什找你的前几天。”
喀什?
温笛怔怔地看着古湜,她一直以为那一次他去喀什遇到她是巧合,记忆中他也说了是凑巧,他说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导师特意给他放了大半个月的假,所以他才有时间回国探亲,顺便旅游放松。
“所以,你那次说探亲还有凑巧都是骗我的。”
“嗯,我不确定当时怀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所以用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找你,问出你的位置。”
古湜回答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为欺骗她而感到抱歉。这不像他,以前他说话总是很含蓄。
“但是那时候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温笛偏过头,闷声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我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走了。”
完全不搭前言的话。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你还没有分手,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事都告诉你,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你们继续在一起。但是当我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你和我说你分手了,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想说的那些已经没有意义,而且最重要的,半个月之后我还是要走。”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小人,我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的好。”
他说他回来了,以后也不会再走了。
温笛听完他说的话,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前一句话上。
路口红灯进入倒计时,车子开始有序向前行进。古湜将视线收回,松开手刹,跟着前面的车辆缓慢移动。
“你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温笛小声嘟囔,“万一我已经和其他人结婚了呢?万一我现在的老公你不喜欢呢?难不成你也要想方设法让我离婚?”
“是!”
掷地有声,她的心脏好像突然被鼓棒有节奏地敲打起来,跳动的速度迅速加快。
“但是你没有。”
他又说,声音柔和了些,说的是完全以事实而论的话。
进入二十八岁倒计时,马上就要二十九岁的温笛,已经不再那么迟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能明显感觉到古湜的不一样,他变了很多很多——
以前总喜欢把话憋心里的人,变得健谈开朗了,会主动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偶尔还是会保持该有的含蓄,比如现在。沈女士一直夸他聪明,他的确很聪明,张弛有度,语言的艺术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注意到温笛陷入沉思,古湜有意转移话题,刚刚是他太着急了。
“我明天上午回陵禾。”
话题转移得恰当,温笛回过神,低头整理围巾,确认盖住自己起伏有些急速,心跳如雷的胸口后舒了口气,问:“不过完元旦吗?”
“医院知道我很多年没回国,特意在年前给我批了五天假,让我回家探亲,明天是最后一天。”
“你们医院还挺人性化。”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陵禾?”
“可能再过一两天吧,菲菲昨天刚出院,我想走之前再去看看她。”
“如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介意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回陵禾吗?”
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认真中好似还隐隐透出撒娇的味道。这样陌生的古湜打得温笛一个措手不及,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下意识摇了下头:“不,不介意。”
他最知道用什么方法拿捏她,用美色就行。
-
两人和大部队汇合前先去人民广场附近吃了晚饭,温笛上初高中的时候经常和同学来这附近的一家串串麻辣烫店吃麻辣烫。
小巷子里一家小小的店,五六张桌子,大多数时候都要和其他人拼桌,不然就要排队等位。这会儿遇上跨年,店里生意好得不得了,他们俩一直快到十点才排到。
等他们吃完赶去广场汇合的时候,距离零点只剩下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李建诚从人群中挤出来接应他们俩,然后又带着他们穿越人群,挤到前排最佳的观赏位置。广场中间围了个大圈,里面正在表演打铁花,璀璨的火光,比烟花还要绚烂。
温笛和古湜依次冲占位的人打招呼,这次除了苗喜秋和周渡,还有李建诚的媳妇孙丛卉也来了。孙丛卉和苗喜秋站在一起,一红一白,两朵娇艳的玫瑰,画面很养眼。
“你们俩来得也太晚了,表演都要到尾声了。”李建诚气喘吁吁,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九结束,还有十分钟。”
温笛解释:“吃饭排队等了很久。”
“对方还可以吗?”苗喜秋自然而然想到了温笛刚刚结束的相亲。
“不行。”温笛摇头,将周应喆幼稚愚蠢的模样甩出大脑,“年纪小,幼稚没礼貌也没什么素质。”
苗喜秋摸了摸温笛的脸颊,宽慰:“那就pass,你还小,结婚的事不用着急。”
“喜秋姐,柚子不小了,下个月生日一过就二十九了。”李建诚插上话,“柚子,你自己不着急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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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
“沈阿姨呢?她应该着急的吧?不然也不会给你安排这么多次相亲。”
“我妈随我,她只管介绍。”
李建诚的目光扫过站在温笛和苗喜秋左右,也是单身的两个人,突然有了主意,眯了眯眼睛说:“我看周渡和小湜哥哥都挺好的,我们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很熟悉。”挑了挑眉,“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们俩?”
没等温笛说话,周渡一拳打到了李建诚的胳膊上,警告道:“我们几个不用你操心。”视线从苗喜秋身上扫过,落到站在李建诚边上的孙丛卉身上,“卉卉姐,我还能再打他一拳吗?”
孙丛卉脸上全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周渡又是一拳锤在李建诚胸口,“你就偷着乐吧,有我们四个优质单身青年给你当电灯泡。”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李建诚揉着被打的两个位置,目光回到广场中央的表演上,“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打完这一个结束,可以准备倒计时了。”
闻言,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跟着集中到这难得一见的表演上。温笛小时候在乡下的外婆家见过邻居爷爷自己打刀具,打的时候没有表演这么震撼,但又足够吸引小孩子。随着爷爷敲落的动作,“哐次”一声,红彤彤的位置弹出点点金色的光芒,就像仙女棒一样好看。
表演结束,广场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掌声落幕,世贸大楼的显示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阶段。
温笛跟着所有人一起倒数:“十、九、八……”
过去十年的跨年夜好似播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她脑海快速闪过。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好快,明明上一次大家一起跨年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
“五、四……”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声音也激动起来,细听还有些哽咽。忽然,在倒数结束前的最后三秒钟,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住。
那是一双温暖、干燥的,还有些粗粝的手。
温笛仰起头看手的主人,古湜也在低头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还有她的倒影。
倒计时结束,烟花瞬时绽放,绚烂多彩,人群中爆发出此起披伏的祝福声。
古湜低下头朝她更靠近了些,几乎贴在她的耳边说:“柚子,新年快乐。”
喷洒的热气在她耳朵周围肆意乱扫,鼻尖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双重作用下,一股暖流急速上涌。那股暖流先是流到耳朵,然后迅速蔓延至脸颊。
温笛的眼睛快速且不规律地眨动,小声回他:“新年快乐。”
古湜的视线从温笛像蝴蝶振翅般的眼睫扫过,落到她红扑扑的耳廓上,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我……”
“什么?”
古湜的声音很轻,温笛没听清,也看不懂他的嘴型。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原谅我了。”还有愿意让我继续出现在你身边。
“小湜哥哥,”
温笛盯着古湜看了好一会儿,开口叫他之前,原本就像打鼓似砰砰直跳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又快了许多,仿佛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她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垂眼看着依旧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
她抬眼,目光坚定。
“我真的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20. Wendy and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几乎是瞬间就怔住了,盛满笑意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诧异和惊喜。
她刚刚说了什么?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很,很喜欢!
“不是不是……”温笛着急慌忙地否认加解释。
周围环境嘈杂吵闹,只是单纯说话不能表达清楚,于是很自然地想要加上动作,但被古湜握住的右手却不能如她所愿,依旧被他紧紧握着。她只好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拿出来,举到胸前后快速左右摇晃。
“我的意思是……”
说话间,她的后背被人轻轻一撞,重心失去平衡,向前踉跄,毫无意外地跌进了古湜的怀里。古湜顺势揽住了温笛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这边带,防止人群的推搡再一次伤害到她。
鼻尖触碰到到柔软又带着丝丝暖意的布料的瞬间,温笛的脑海赫然浮现上一次与之类似的场景。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上一次是出乎预料的意外,是疼痛,是玩笑,是小男生的把戏。这一次,是合理的巧合,是柔软,是紧张,是成年人的悸动。
古湜带着温笛,从广场中间人群最密集的位置,一路慢慢走到广场边缘。搭在她肩膀和上臂衔接处的手,始终刚刚好地放在那,没有松开丝毫距离。确认没有危险后,他也只是松了松力,依旧没有放开。
温笛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的跨年夜,因为学校有事而无法请假回来的古湜,却在零点钟声响起的前一刻赶到人民广场。在她和同伴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人,一筹莫展之时,他仿佛救世主一般,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圣光,跨越层层阻碍,来到她面前,然后又像骑士一般,将她从危险中解救出去。
“Bang!”
零点的钟声敲响。
“柚子,新年快乐。”
他笑意融融地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温柔中还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
她在不经意间掉进了他的眼睛里,五彩绚烂的烟花沦为了背景,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欢声笑语逐渐远去,耳畔只传来自己的心跳声,一下紧着一下,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要震碎耳膜才会消停。
不,哪怕震碎耳膜也不会消停。
十七岁的温笛啊,情窦初开了。
她找到了,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对古湜心动的那一瞬间了。
-
跨年活动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才结束,他们六个人从广场出来后又去了附近的一家KTV唱歌。每个人五首歌,不多不少,过个嘴瘾,再多大家年纪也都到了,熬不住。
温笛作息不规律,通宵写文是家常便饭,加上白天睡到快十一点才起,精神还算抖擞。另外五个人,看样子就不常熬夜,加上喝了酒,各个呵欠连天,泪光闪闪,煞是好看。
走出KTV的大门,呵欠还没咽下去的李建诚就忍不住开口:“你们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去北峰山看日出吗?”
声音黏糊糊的,一点也不利索。
“一起去呗,今天肯定很多人去北峰山看日出。”孙丛卉附和李建诚的话,搭上温笛的肩膀,“你们难得回来一趟,明天一走下次见不知道啥时候了。”
温笛和在包厢里一样,代表另外三个喝了酒的人发言,婉拒李建诚和孙丛卉的真挚邀约:“我们四个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看了眼左手腕表的时间,“三点多了,你们打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坐索道上山也需要半个多小时,再不出发,可能会赶不上日出。”
听到温笛的后半段话,李建诚立马精神了点,“那我和卉卉是该出发了。”掏出手机打车的时候,他仍然没死心,“你们真不去?”
温笛忍不住笑:“对,我们不去。你看他们几个,”视线依次扫过站在边上的三人,“给他们张床他们能立马睡着。”
“那行吧,”李建诚稍显遗憾地说,“下次你们回来,我带上露营装备,我们找个露营地露营。”
“好。”
送别李建诚和孙丛卉上车离开,很快,周渡叫的网约车也停在了他们四个边上。
温笛看着意识还算清醒的周渡,叮嘱:“你送喜秋姐姐到酒店之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周渡点了下头,从温笛手中接过因为酒喝多了站不稳的苗喜秋,将她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后,右手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确认扶稳了才让温笛松手。
等两人上车了,温笛还是放心不下,敲了敲车窗示意里面的人将车窗打开。周渡按下控制车窗的按钮,玻璃刚降下三分之一就听到外面人说——
“你别趁人之危呀。”
听到温笛的话,周渡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喜秋姐姐。”
温笛和周渡一起长大,早在她情窦初开之前就看出来他喜欢苗喜秋了,也就李建诚这二傻子,明明天天和周渡混一起,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去江城上大学,还有留在江城工作也都是因为喜秋姐姐。”她看着因为震惊而愣住的人,“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成功呢?”
周渡迅速调整好自己跳错拍子的心脏,稍稍偏头,快速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的人。确认对方没有被吵醒后收回注意力,又弹了一下温笛的脑门,低声说:“我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你不用替我操心。”
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每回弹她都用了力。
温笛吃痛地低叫了一声,边揉额头边说:“我不是替你操心,我是心疼喜秋姐姐。”视线越过周渡,落到紧闭双眼,呼吸清浅而有规律的人身上。
虽然苗喜秋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就把她这十几年的人生给概括了,但她可以想象到其中的痛苦挣扎还有艰辛。最是需要陪伴和关怀的年纪,却亲眼目睹父亲的背叛,还有母亲的病逝,一个人毅然决然地背上厚重的行囊,去到完全陌生的城市,拼尽全力靠自己在异乡扎根。
以前,她总是只关注苗喜秋身上耀眼发光的一面,完全忽略她为了这些到底付出了什么。她说她想要成为她,却没有勇气像她一样,去经历她所经历过的一切。
“你记得给她喝这个,”她从包里拿出一袋条状的蜂蜜,“可以解酒,到酒店之后让她洗漱完再睡觉,带妆对皮肤不好。”
“嗯,你们也快点回家吧。”周渡接过温笛手里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沉默了那几秒她在想什么,但是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从喜秋那知道了一些她以前不知道的事。“小湜哥哥虽然喝的不多,但是别让他开车,危险。”
“我知道,我会送他回家。”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温笛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头看着一直默默站在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的人。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冷冰冰的脸颊又有暖流涌了上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躲开他莫名有些炙热的目光,抬脚朝停车的位置走去。古湜几个箭步跟上来,走到她边上,跟着她的频率放慢自己的脚步。温笛突然起了玩弄的心思,时而加快速度,时而又放慢速度,古湜一言不发,只笑着,每步都恰好和她踩到同一位置上。
“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预料到我的下一步?”
小时候是这样,五年前在喀什重遇也是这样,四年多没见还是这样。他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总能完美猜到她在想什么。
古湜看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一左一右紧紧挨着对方,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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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悄然溢出唇角:“秘密。”
这也能成为秘密?
温笛停下,古湜也停下,又一次完美预判。
“不说就算了。”她最是有骨气,盯着古湜看了几秒后重新迈步向前,“我也没兴趣知道了。”
声音和表情都在出卖温笛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古湜脸上的笑意加深,跟上她的步伐。温笛转动眼珠子,余光时不时观察边上人的动向,原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听到她说反话后会主动交代,但过了好久,久到他们俩都走到车边上准备上车了,他也没开口的意思。
没意思,真没意思。
温笛坐上驾驶座,“啪”地一声,用力关上车门,边调整座椅边看着自觉挤进副驾驶座的人。副驾驶座平常是她的专座,虽然偶尔阿姨婶婶们会蹭车,但都是女性,座椅位置调整的少,整体位置比较靠前,所以对于古湜的身高来说,显得有些局促。
听到车子的引擎启动,古湜快速调整好座椅的位置,坐正身子,左手握住安全带卡扣准备系上,但扯了一下没扯动,似乎用错了力,松了松力继续扯,依旧扯不动。
听到动静的温笛转过头看古湜,他在很努力的和安全带斗争,试了几次没成功,也不恼,依旧很有耐心。见此情景,她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发善心解救他于水火之间,于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翻了个身,右腿跪在座椅上,右手撑着副驾驶的靠背,大半个身子越过中间位置,左手去够安全带。
往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大多是男主帮女主解围,男主在展现个人魅力的同时,也在故意增进两人的距离,物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萦绕在鼻息间的味道,都能促进感情极速升温。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最需要这种看似老土,但却非常有效的手段。
“啪嗒”,温笛面无表情地扣上卡扣,麻溜地坐回驾驶座,系上自己的安全带,打开右转向灯,放下手刹,边观察后视镜边松开脚刹,转动方向盘驶入行驶车道。
全程未发一言。
她没有展示魅力的需要,也没有拉进两人距离的意思,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在短短四天就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期,还有可掌控范围。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也不喜欢明明握在自己手里的方向盘和踩在自己脚下的油门刹车,被另一个人操控着。
减速,她需要减速。
“松鼠。”
凌晨三点多的街道,寒风簌簌,静寂无声。温笛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蓝牙听音乐,虽然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路上,但宽阔的车道,几乎只有他们这一辆车,时不时还是会松懈,分散注意力。
狭小密闭的空间,古湜突然开口说话,好像远方传来的声音,莫名有些听不真切。
温笛在红绿灯路口停稳车子,转过头看他,他睁开眼,正对上她的视线。车内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睛,瞳仁如琥珀般清透,四周分散出不规则的红色血线,诡异又极具美感。
小时候她很羡慕他的眼睛,深邃的眼窝骨,不宽不窄的双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搭配上一双比大院里所有小孩颜色都要浅的棕色瞳孔,细看还能看到复杂的纹理。沈女士和她说,古湜的奶奶是中欧混血,所以细算下来,他身体里也有欧洲人的基因,眼睛好看也就解释得通了。
“什么?”温笛回过神,“什么松鼠?”她左右张望,没看到路上有松鼠的影子,“你做梦了?”
瞧见温笛四处搜寻时的可爱模样,古湜弯了弯唇解释:“你每次思考前都习惯鼓脸颊,样子很像松鼠。”
有……有吗?
温笛无意识地鼓了鼓脸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个习惯。”
“很可爱。”
21. Wendy and
突如其来的夸赞。
温笛结结巴巴回了声:“谢,谢谢。”
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吗?
十几二十出头的时候,总觉得可爱这个词不够好,心里认定了只有不够漂亮的情况下,别人才会用可爱来形容。但随着年纪一年一年增长,心态有了变化,逐渐喜欢上以前瞧不上的可爱玩意,也会因为别人用可爱这个词而感到由衷的开心,甚至比用漂亮这两个字还要让她开心。
“今天下午两点出发可以吗?”古湜确认了一下时间,“还是需要再晚一点?”
话题突转,温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今天”是几号。她点了点头:“可以。”
“我一点五十左右到你家可以吗?”他又问。
“可以。”
温笛快速进行心算,如果把去舅舅家看沈少菲的时间加上,她只能睡六个小时。足够了,晚上回自己家再补觉。
-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古湜准时准点敲响了温笛家的大门。坐在客厅打毛衣的沈家媚听到声音后,先是喊了声还在屋里收拾箱子的温笛,而后起身去开门。见到来人,立马喜笑颜开,招呼古湜进屋。
“柚子还在屋里收拾,上午起晚了。你先坐会儿,给你泡杯茶。”
她转身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还没拆封的茶叶。古湜见状,立即出声阻止沈家媚撕开包装袋的动作:“沈阿姨,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喝水就行。”
沈家媚没有听古湜的,还是撕开了茶叶的袋子,从里面拿出茶包放进玻璃杯里,随即灌入四分之三的热水。
古湜盛情难却,接过杯子,跟着沈家媚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温笛听到屋外的动静,探出头看了看,看见古湜和沈女士聊得正开心,又缩回脑袋,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
回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还是匆匆忙忙,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性子是随了沈女士,还是她爸爸。
等行李收拾妥当,推着箱子出来的时候,时钟的分针正对着数字十二,两点整,不早不晚。
沈家媚送两人下楼,趁古湜装行李将温笛拉到一旁说话——
“刚刚你陈阿姨给我发消息了。”
温笛马上想到昨晚的相亲宴,问:“是因为她侄子的事?”
“她让我替她和你说声抱歉。”
不到二十秒的语音消息,对方没有细说缘由,只简单地为自己侄子的鲁莽行为表达了歉意。
“那您也帮我和陈阿姨说一声,我没事,她不用特意和我道歉,应该道歉的人不是她。”
“昨晚闹不愉快了?”
沈家媚作息规律,昨天晚上也和往常一样早早的就睡了,房间门安装了隔音条,所以连自己女儿几点回来的都不知道。原本想着早上起来问问相亲的情况,但一忙活就把这事给忘了。
温笛摇了摇头,并不想沈女士操没必要的心,瘪了瘪嘴说:“陈阿姨的侄子年纪比我小,又刚从国外回来,所以……”欲言又止。
沈家媚一下子就抓到了温笛想要表达的重点,“他算哪根葱?我沈家媚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
温笛看着自己义愤填膺的老母亲,抿住唇,努力将唇角压下,乖巧地点头应和:“就是!我是谁啊!我可是您沈家媚的女儿!像我这样的大美女,怎么可能找不到男人?别说嫁了,就是排队入赘的都能绕垌源市一圈。”
用词有些粗鄙,沈家媚“啧”了声:“小姑娘家家的,说话还是要注意点。”
“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的对话还有笑声被古湜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尤其是最后两句话。沈阿姨看似在教育,实则声音语气中都满是宠溺,柚子看似乖巧应下,实则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他感觉阳光好像穿透身体,照进了他的心窝里,暖融融的。刹那间,他就明白了温叔叔曾经和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他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还有女儿永远都幸福快乐。
关上后备车厢,走到依旧还在开心说笑的两人身前,沈阿姨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身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叮嘱他小心开车,一路注意安全。末了,又嘱咐柚子回到陵禾之后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常熬夜,过年能早点带Peter一起回来就早点回来。
挥手道别,各自打开车门上车,沈阿姨站在车旁,笑盈盈地看着,笑容中还流露出了几分不舍。
这样的情境,古湜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以前柚子在他家看过的偶像剧,剧里就出现类类似的画面——
新婚夫妻回门,看完丈母娘后,丈母娘依依不舍送别两人,两人一起回自己的小家。
一种很奇妙,奇妙到完全无法言喻的感觉。如果是真实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上车后,温笛就发现古湜心情不错,笑容一直挂在他脸上,没有半分要消失的意思。
这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他们下高速也没有要转变的趋势。
他未免也太热爱工作了吧?一点都不像刚离开爸妈温暖的怀抱,马上就要进入冰冷的工作岗位的打工人。
“医院的工作还好吗?”她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出声询问。
古湜走神了,听到温笛的声音响起时有些茫然,“什么?”
“我说你好像很开心,是不是因为在医院工作还不错?”
温笛很少见古湜在做需要专注的事的时候走神,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开心成这样。
“嗯,挺好的,同事们都很友善。”
是热爱工作没错了。
快到家时,温笛收到了乐沁遥的消息,她说她已经在她家等着了,晚餐也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她一到家就能吃上热乎乎的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饭菜。
知道她今天就要回陵禾后,乐沁遥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干,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总结之后只有一句话——
她要去她家和她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天。
这是她们俩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没在一起跨年,可把乐沁遥难受坏了,今天非得把仪式补上不可。
Wendy:【我还有十分钟到。】
YO!起来嗨:【我打包了很多。】
Wendy:【吃不完可以放进冰箱,我明后天也能吃。】
YO!起来嗨:【你没看懂我的潜台词?】
Wendy:【啥?】
消息发送成功,温笛突然想起什么,偏过头,视线落在古湜身上。
所以乐沁遥的潜台词是她应该意思一下,邀请他到她家吃饭,不管这邀请是出于真心还是礼貌?
按古湜的性子,八成会拒绝她的好意,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月黑风高,独自出入独居女性的家,太不符合绅士的准则了。
“你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不过她还是准备先问过他的意见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
啊?这么干脆!
“Yoyo也在。”
“嗯。”
“没关系吧?”
对上温笛错愕的眼神,古湜失笑:“没关系。”
“行。”
他好像也不能说有关系。
车子马上就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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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东门入口的时候,温笛想到进入地下停车场需要登记来访信息,过程虽然不繁琐,但总归有些麻烦,于是便建议古湜把车停在小区外围的路面停车位上。
小区北门是正大门,路面出入的车辆都需要从北门走,人也是。两人从车上下来后,便由温笛稍走在前头领路,古湜推着箱子与她错开一个肩膀的位置跟着。
走到门口时,刚采购回来住在她家对门的王阿姨认出了她,热络的和她打招呼。
温笛一直觉得自己这种容易和邻居打成一片的性格是受了沈女士的影响。
“出去玩刚回来?”招呼打完,王阿姨瞅见温笛身后的行李箱,很自然地想到旅游,“我说这几天咋没见你带你家猫下楼遛弯。”
温笛摆手否认:“回了一趟老家,没出去玩。”
“这样啊,”王阿姨的视线落到温笛身边的年轻男人身上,身材高大,模样俊俏,一看就很受小姑娘喜欢,“和男朋友一起去的?”
问完,视线里猛地又闯入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同样高大的身材,俊俏的长相,只是相比小笛边上的年纪更小,更显稚嫩。而且这小伙子她熟,上下电梯的时候遇到过好多次。
这是什么情况?
王阿姨大脑飞速运转——
哪个才是小笛真的男朋友?应该还是之前同居那个吧?还是两个都是?!
“说错话了。”王阿姨尴尬地笑起来,下巴努了努,“喏,男朋友在后面呢。”
啊?
温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顾自解释:“王阿姨,你误会了,我没男朋友。”视线顺着王阿姨下巴所指的方向回头,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他怎么也是今天回来?
“住你家那个小伙子不是?”王阿姨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想起自己看过的短剧,这种情景,她最好还是走为上策。“哎呀,”她一跺脚,“家里还炖着排骨,我得赶紧回去了。”
话音还没落下,王阿姨就跟见了鬼一样转身跑走了。
温笛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开始互盯的两人,同样的面无表情,应该是在等她先开口。
她该怎么开口呢?
林嘉恕倒还好,古湜的名字他听过,也知道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不用过多介绍。但是古湜……她完全忘了林嘉恕借住在她家这事,或者说完全没想过要和他说这个。
温笛将被风吹到脸颊的头发拢到耳后,正式开始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右手掌心朝上,五指并拢,指向林嘉恕,目光聚焦在古湜脸上,“林嘉恕,大学生,我妈大学室友兼好友的儿子。”方向转换,“古湜,医生,我妈单位同事兼好友的儿子。”
巧了,都是因为沈女士,她才会认识他们。
这样就够了吧?
“哦!”差点把另一件事给忘了,“林同学实习的公司离这儿很近,所以我妈就让他暂时借住在我家一段时间。”
林同学?林嘉恕心头一颤,顿感不妙。
听完温笛对借住在她家男大学生的介绍后,古湜率先开口:“你好。”
看着面前比自己成熟不少的男人,林嘉恕回握住他伸出的手,礼貌回应:“您好。”收紧自己的手,“原来您是柚子姐姐的哥哥,我刚刚还以为您是她的舅舅。”
舅舅?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她有舅舅?又是乐沁遥告诉他的?
温笛看了看表情很真诚,但胡言乱语的林嘉恕。又看了看表情很正常,但嘴角淡淡笑意中淌出无语二字的古湜。
怎么个事啊?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眼花,把您给看老了。”